第1章 一、异客 - 光之隐语,暗之王座(十二国记同人) - 莳锦颜     海啸。     席卷了整个东南亚海岸的惊涛骇浪不知卷带走了多少生命。     她在冰冷窒息中沉沉浮浮,恍惚地看到点点白光,漂浮在海面上,最终形成一个巨大的、回旋的漩涡。她感觉到身体被一股极强的吸力往下带,然后,便失去了知觉……     ***     常世,巧,配浪。     一场蚀毁去了出海未归的渔船、当地人民无数的田地、以及田地里那将要成熟的庄稼。巧国人民、尤其是沿海的几个州县的人民哀怒不已。纵然怨恨这毁灭家园的该死的蚀,却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引起台风般灾害的蚀,一是自然发动的;二是由神仙、王或麒麟发动。国家最底层的平民百姓,能拿这两点怎么办呢?也只能自舔伤口,收拾重建罢了……     对了,还有一点,迁怒!那些从海的那一边来的无辜生灵,因此遭受到了数不清的不公对待,几近永无宁日……     凌纾在某处人烟罕至的、由海水日夜冲刷形成的天然岩洞里趴匐了大半日,才缓缓恢复了正常的思考能力。     耳边似乎还残留着巨浪拍打海面的隆隆声响。起伏在冰冷狂肆的海水中的窒息感,以及那水压压迫心胸的爆裂感仿佛还在这具气息奄奄的身体上作祟着——虽然她知道那只不过是侥幸脱险后,身体残留下的后怕感。     拖着在海水中泡到无力的身子,凌纾挪到了一旁较高的乱石上坐着,她环顾着四周的景象,看起来自己是被冲到了这个溶洞里来了吧?!比起那些无辜丧生大海的人们,她的运气可以算是好多了么?!     凌纾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抖落下一两滴水珠,却不知那到底是海水还是泪水……     一场海滨度假却不想遭遇了如此祸事,凌纾认为自己既是得以保全性命,那便还是得坚强些去面对接下来的一切问题。比如……如何从这里离开?     当凌纾恢复了七八分体力后,走至洞穴出口观望时,她整个人呆滞住了。     “……这可该怎么离开啊?”她面无表情地喃喃自语道。     目之所及是一大片无边无际的暗蓝色汪洋,潮湿而凛冽的海风卷起的一波又一波巨浪拍打在嶙峋怪石上,炸开了大朵的白色水花。     往近处看,凌纾所在的洞穴位置极偏极险,满目大大小小、棱角分明的灰白石块在洞口处堆积成一个难以攀爬的小山。     这似乎全然未经开化过的天然景象令凌纾很是沮丧地茫然了一瞬,她大抵上是刚好被涌起的海浪卷进这处原生态洞穴的吧,然后海水退去,这地方就成了个出入无门的天然囚牢。     望着那些石堆锋利的边缘,凌纾淡淡地想着,若是赤手空拳地爬出去,大概走不到几步就会伤痕累累了吧?!     耳边风声、浪涛声呼号不止,海水泡过的脸颊此时被风吹得生疼,凌纾目光茫茫地静默了一会儿,仍是回过神来做出了决定。     她脱下自己身上那泡得皱巴巴的中袖小外套,利用洞里岩石锋利的边缘将衣服磨成几片大小不等的碎布,然后她分别将这些碎布一一仔细地包住脚踝、肘关节以及手掌。     好在自己穿的是一条七分牛仔裤,不然那小小的外套可真不够分啊!凌纾看着自己这身古怪狼狈的样子,不由得苦笑。     海风吹在半干半湿的薄衬衣上让身体越发地感觉到热量的流失,望了望洞外的天色,凌纾判断现在大约是下午两三点的时分,她不能保证自己一离开这洞穴就可以遇上援救人员,所以……不能再等了!必须赶紧离开这里,不然等天黑下来,在这既无食物饮水也无取暖设施的荒野之地,早已饥肠辘辘的她的处境显然是十分艰难的。     也不知道距离那场海啸过了多久的时间,凌纾虽然有些疑惑于此时的风平浪静,却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既然上天给她留有一线生机,那她便绝不会轻言放弃!     一开始的攀登明显是十分不顺的!凌纾身处的洞穴像是在涯壁之下,因此她不得不违反着重力作用地向上爬去。这期间,她的双脚打滑了四次,双手脱力了八次,但好在都没有严重到令她被迫性面向大海作自由落体运动的地步。     有时候累得紧了,她就会调转过身子背抵着粗砺的石壁喘两口气,就算浑身摩擦到石壁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她也不敢有丝毫放松……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当凌纾的双手最终接触到类似于平地的实质时,心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受。奋力地向上一挣,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她四肢并用地爬上了涯岸。     凌纾甚至没来得及看一眼四周的环境,就已经浑身无力地瘫倒在满是碎石和泥土的地上。劫后余生的庆幸过去后,随之而来的是浑身肌肉叫嚣着的酸痛感,肺叶因大口喘气而撕裂般的疼着……     凌纾死闭着眼咬牙忍耐着,只想等缓过这一阵后便开始下一步行动。却没想到,不远处竟然响起了一个笑意盈盈的声音:“哦呀,终于还是爬上来了啊!也不枉我干坐着等了这么久呢……”     凌纾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心头一紧,猛地睁开眼面向声源坐起,她警惕地回望过去。这一眼,顿时把她的心神震飞天外——     那是个,什么东西?!     白底黑纹的庞然大物,像是一只大老虎,可是有这样品种的老虎么?凌纾内心暗暗惊疑,而且这‘老虎’背上还驮着些行囊之物,黑蛋白石似的杂色眼睛安静地凝望过来,倒显得颇有人性。     这、这这、什么时候老虎也能被驯化成为人类的坐骑了?!凌纾简直要目瞪口呆了。心里隐隐泛起了不安,她这是到了哪儿啊?     由于她的全副心神俱被那皮毛华丽的野兽所吸引,反倒完全忽视了那斜倚在怪物身边的人影。人影懒洋洋地支起了身子,朝凌纾唤道:“喂,看够了没?我的驺虞有那么吓人么?你看起来简直像要昏倒了一样……”     “驺虞……”听到一个颇有些耳熟的词语,凌纾下意识地低声重复道,脑海中某些片段一闪而过,她转眸看向说话之人。     那人连同他的坐骑一起歇息在崖岸的另一边,与凌纾所在的位置也不过距离十几米左右。那一边的崖岸较之这一边更为突出,所以当凌纾奋力攀爬时,从他那个角度便可以将当时情形一览眼底。     想通这一点的凌纾蓦地感到一股无名火冲上脑门,这人,刚刚就是在这里看了那么久的好戏、呸,不是,是她的奋力求生么?即便是素不相识,对于一个处境艰难、苦苦求生的弱女子不施以援手,可以说他这人是无甚同情之心;但不施以援手却在一旁抱着看戏似的心态冷眼旁观,这算是人品有问题吧?!     凌纾想起那人的话,再仔细地观察了下对方的衣着,于是心中的那股荒诞感更盛……     她,还在地球上么?!为什么她海啸逃生之后会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遇到一个把老虎当坐骑、貌似品行恶劣的古装男人?!     筋疲力尽的凌纾,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的凌纾,此刻真正是有些被打击到了!她再迟钝也不会发现不了醒来以后这一切的异常状况啊!脑海中忽地想起了一些画面——在海水中失去意识之前隐约看到的白光,荧光点点的巨大漩涡……凌纾的脸色一点一点地白了下去。     对面的男人饶有兴致地看着凌纾大变脸色,心里觉得这个浑身脏兮兮、狼狈不堪的女人实在有点意思!他忽地开口道:“你是个海客吧!真不走运啊,现任塙王可是万分厌恶着你这种人的存在呢……真不巧你又落在了人家的地盘上,你说我要不要把你交给配浪的里宰呢?”     “海客”、“塙王”、“配浪”……一个个熟悉的词语钻入耳中,凌纾这下是连震惊的心情都没有了。心里暗暗苦笑,她这是拜错了哪路的神仙啊?     穿越就算了!     穿到一个鸟不生蛋的荒凉地带,也就算了!     一穿来就碰上个恶劣男,她……还是算了!     可恶劣男的话语还通知了她——恭喜你,你不仅穿越了,而且是穿到了一个有着变态暴君的国度,不巧那暴君还有着对你这号海外来客赶尽杀绝的不良嗜好……     凌纾撑着地的一只手微微握紧了地上的一把土,其间混杂的小石子戳得她手心生疼,可也令她的神经保持着一种可怕的清醒。她曾经拜读过那部恢弘大气的奇幻巨作,也曾深深沉迷于那发生在十二个国家的故事之中。可是她从没有想过,作为一个书外的人物,会有一天进入到这个魅力与危险成正比的世界之中……     是的,这是一个凌纾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她了解这个世界的大体框架,知道这里有十二个国家,国王是由麒麟这种神话中的瑞兽选出来的,她还知道那几个当世著名的王的生平经历;但她不熟悉这个世界的语言,不了解这个世界的风俗,在这里她孤身一人,无依无靠……     巧国……是她所知道的那个塙王吗?虽然凌纾已从那个身份不明的男人那里得到些许算是有用的信息,但这样还远远不够……     “喂,海客,你的名字是什么?”那个男人又出声问道。他的声音里无论如何总带着些明朗的笑意,这本是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但是凌纾的情况不同,她刚刚明了自己经历了什么事情,再联想起这个世界的大多数人对待海客的态度……     凌纾不由得心生戒备地看着那起身拉着驺虞向她这边走来的男人。见她不言不语地紧紧盯着前方,他追问道:“你怎么不回答我?”     近了看,这是个有着墨蓝色长发、琥珀色眼眸的年轻男子。他看起来绝不会超过二十五岁,但凌纾却不敢肯定其真实年龄——她知道这个世界里年龄与外貌不符的例子多得去了!不过,这人……倒真有一副令人惊艳的好皮相呢!     对于他好奇地一再追问,凌纾只是后退一步调整身形,并淡淡道:“阁下在询问他人之前,难道不应当先自报家门?”     那人明眼看着凌纾那好似一有不对劲便会转头就跑的姿势,挑了挑眉却没对此多说什么。他微笑道:“鄙人不才,区区柳国邡州州侯而已。”     柳的州侯?凌纾觉得有些怪异,一个他国州侯,跑到别国的国土上做什么?更何况在她的记忆里这两国的地理位置着实很有些距离……     “州侯,是不小的官吧,可你身边却连一个随从都没有呢!如何令人相信你刚才的话是真的?”凌纾看着对方说道,态度不卑不亢。     那人先是为她的质疑一愣,然后便笑道:“你倒是相当敏锐嘛……这里可不是你曾经熟悉的世界哦,你怎么一点都不感到恐惧呢?”说到最后,他笑意未变,可目光中却升起了些许严苛的审视。     凌纾心中微微一凛,面上却仍是平淡至极。“害怕,又能怎么样呢?对我目前的处境,恐惧,有用么?”     “这倒也是……”不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恐惧总是最没用的东西。琥珀色的眼眸中划过一丝了然,再看到她手脚上还未来得及解下的碎布,那了然又化作了隐隐的赞赏。     联想起自己那时受到蛊惑般驻足停留此处所凝视的画面——一个看起来狼狈不堪的柔弱女子死死抠紧石缝地向上攀登,没有一丝呼喊,坚忍地一步步向上,安静得有些诡异。但却又是那么显眼,天地之间,万物静止,唯有她一人,不屈不挠地,坚持不懈。仿佛有一股无论如何都不愿熄灭的生命之火在这处无人的境地里寂寂地燃烧……     凌纾见对方一味地用复杂的目光盯着自己看,深感困惑和焦虑。困惑是因为实在想不明白自己这幅着实称不上整洁的外表到底哪里有如此吸引人的可观性?!焦虑是害怕与此人一言不和便真被他抓去见官了!     不过她又有一点想要跟着这个人,毕竟对方很有可能真是个仙人——因为二人能正常对话。而且她能感觉出来此人对自己并没什么明显的敌意。     凌纾不知道自己的口音在这里会有什么不同,若是再碰上一个土生土长的巧民……想起主角阳子的遭遇,她就忍不住一阵头疼。自己当下应该立刻解决的,就是语言问题!     许久,那人才再度开口道:“吾名长庚,字云湍。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么?”     长庚,黄昏时分的启明星……凌纾默了一下,低声道:“凌纾,无字。”     长庚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复又轻快地说:“好吧,凌纾,我们要赶紧离开这里了!”他微微一皱眉,“毕竟……或许大多数人还没有察觉,但巧,也出现妖魔了。”     再在这无人的边境徘徊,是十分危险的。     凌纾一怔,然后目光一亮。她试探性地问道:“你,可以带我一起走?”     长庚舒展轩眉,目光揶揄地笑道:“正好我宅中尚缺一名侍妾,你便跟了我去吧?!”     ……啊?凌纾呆滞了三秒钟,然后为自己刚才一时冲昏了头脑有失谨慎而感到羞愧。果然,这人还是不安好心的么?!她有些沮丧地摆摆手,说:“那你还是别管我,把我丢这里就好了!”     “你宁愿留在这里被妖魔吃掉也不愿意跟我走?”墨蓝色长发的男子失笑,觉得眼前的女子的思考回路当真是非常有趣。     凌纾正了正脸色道:“我是愿意跟你走的。但是满足不了你提的要求,所以……还是算了吧!”     “哦?为何无法满足?”     “这世间,但凡什么事情,都讲究个缘由。你要我做你的侍妾,总得有点原因的吧?!可你看我现在,一身糟乱,全无美感,而我本身也不是什么绝世美人!你我方初识,你也来不及发现我的什么内在之美……所以,我不得不怀疑你有什么别有用心的企图呢!”凌纾一本正经地解释了一通,不意外地看到长庚怔愣了半晌,然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呵呵,你这姑娘,性情也忒直爽了吧?!当真是什么都敢说啊……”长庚笑了好一阵,才继续说道,“不过我很喜欢你的性格呢!丢在这里喂妖魔未免可惜了……所以,你愿意跟我走也好,不愿意,也得走!”     他说着便利落地翻身坐上那驺虞,然后伏在驺虞耳边说了什么。凌纾警惕地后退,当她看到那驺虞只是飞了起来后,心下微微一松,以为对方只是吓唬自己而已……     但是,但是——     “啊,啊啊……你,你要做什么?放、放我下去,放我下去!”     “不好意思哦,凌纾,虽然十分欣赏你这个人,但就目前而言,姑娘你的外形实在是有碍观瞻啊!我家驺虞喜欢干净,所以只好委屈你在它的爪中待一会儿了……”     “混蛋,明明就是你自己嫌弃吧!快放我下去,我脑充血,耳鸣了喂……呜呜,可恶,没天理了,至少、至少,你让它给我转个方向吧……”     “呵呵……你不要乱动哦,不然掉下去后果很严重的!”     “……我、我要宰了你!!混蛋……”     ——————————————————     庆历之予青元年,予王舒觉登极。同年春,凌纾自虚海入常世,登巧国配浪。遇柳国大司马兼邡州州侯长庚(字云湍),其十二国生涯自此地伊始。     作者有话要说:开坑~撒花~~~     求收藏,求包养……     【吾最爱的十二国,酝酿半年有余,保证这是个有爱的故事~~】     灰常及时【明明是存稿箱么←_←】地祝大家:元旦快乐!新年快乐!     2012,真是个特殊的年份……不知道哪一天会不会就有洪水淹了劳资的学校捏…… = =     ————————————     ps:明天更吸血鬼,今晚看跨年晚会去鸟……【遁地逃——】           第2章 二、初临 - 光之隐语,暗之王座(十二国记同人) - 莳锦颜     当凌纾终于得以着陆后,踏上了实地的双腿一软,立刻找了个角落吐得七荤八素!这种糟糕的感觉啊……她认为简直能要了她半条命,海啸都没这么折腾人的!     但是反观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呢,对方却在一旁事不关己一般地仰首望天。气得凌纾恨不得聚起自己所剩无几的体力上前用鞋子抽他几个耳刮子!     当然目前的她是无法心愿得偿的……所以自己边吐边脑补个痛快后,凌纾有气无力地蹭到了那头安静的驺虞旁边,果断地扯起某人包袱布料的一角擦了擦嘴。长庚瞅到这个情景忍不住嘴角一阵抽搐……     凌纾不知道他们现在身处的地方是哪里,只觉得像一处民房的内院,又有些类似于古装剧中的客栈后院。     春风抚柳,小巧秀丽的一方池水,池边渐生青苔的卵石,还有不远处的精致凉亭。这一切,都让凌纾微感疑惑。她不知道十二国现下的具体年份,记忆中有着疯子般阴晴不定的冷酷性格的塙王如今也不知道是啥模样……印象中当主角阳子来到十二国时,巧可是与庆有着不相上下的破败荒凉呢!     而眼下这般赏心悦目景象不仅说明了巧国目前仍然安定的现状,也表明了长庚此人的能力所在……一个别国的州侯跑到这个不属于自己地盘的地方来,还能随随便便就下榻到如此好的歇息处,她才不相信十二国已经发展出了驻外大使馆呢……     凌纾斜着眼朝那个神情镇定自若的男人望去,心道这地方该不会是他在巧国建的据点吧?目的是……侦察情报并暗中进行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可是一国不得干预别国内政,不然王可是会犯上觌面之罪的!不对,长庚他又不是王,话说这十二国的有些规定还真是容易钻空子啊……     凌纾甩甩脑袋揪回自己发散得越来越远的思维,正巧对上长庚看过来的目光。呃,他一定是看见自己刚才的蠢样子了……凌纾有些垂头丧气地想,都看到他那好看的嘴角明显扬起的弧度了!     长庚摇摇头,走过来对凌纾弯下腰伸出手,说道:“什么想法的写在脸上的凌纾傻姑娘,你好些了么?我们可以继续接下来的行程了吗?”     凌纾借长庚之力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低声说了句谢谢。然后她有些不解地问道:“这里不是你要到的地方?”那干嘛让驺虞降落在此呢?     长庚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说:“不……我的意思是,这个地方相对还算安全,如果你、你觉得留在这里稍作休整比较好的话,那我可以安排你到客房里等我回来的。”     竟然给我这么好的安排……?凌纾侧过脑袋打量着眼前之人的神情,无奈对方着实高深莫测,从那张好看得过分、也镇定得过分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呢!     虽然完全没有任何放心的感觉,但长庚的提议实在是太诱惑凌纾了——特别是她现在浑身又脏又乱,四肢冰冷,活像棵被海水泡蔫了的蔬菜。在心里快速地思忖了片刻,凌纾点头答应了。     跟随长庚和他召唤来的一名侍女穿过一道回廊进入所谓的客房,凌纾只抬眸打量了一眼周围的景象便将注意力放回长庚身上。     “你要去哪里?”她问道,眼神专注而紧绷,那是从未让自己放松过警惕的证明。     长庚微微一怔,然后眼神温和了一瞬,靠近她,抬手拍拍女子长发披散的脑袋,说:“就算让自己稍微休息一下也无妨的,这里很安全。”他顿了一下,道:“我有点事要外出一下……嗯,去接一位同僚。你在这里等我回来吧!”     他转头对站在一边保持静默的侍女吩咐道:“去准备洗浴用品和干净衣物,照顾好凌纾小姐。”     [是,云湍大人。]她应声,接着转身而出。     听不懂!凌纾瞳仁微微一缩,心里暗暗苦笑并确定,自己果然没有好运地穿成可以听懂常世语言的胎果,不然身份暴露的可能性就会小很多了!     不过话说她为什么这么紧张自己海客的身份被他人知晓呢?凌纾自己也不解。姑且归为女人有时特别灵验的第六感好了……她总觉得倘若被其他人知道自己海外来客的身份,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就在这时,又有一名侍女打扮的秀丽女子手托着茶盘走了进来。     [云湍大人,婢女已备上新茶。您是不是坐下来喝口茶再走?]     虽然听不懂,但根据她的神态与动作……是请长庚喝茶吧!凌纾默默地观察着,果然见长庚微笑着坐到靠窗的黄梨木雕花靠椅上,接过了女子递来的茶杯。     看那女子退至一边默默凝视的长庚并完全无视自己的样子,凌纾心里淡淡地切了一声。真受欢迎啊这个男人,这个端茶送水的女子是这样,方才那个出门去的女子也是这样,恭敬中带着点隐秘的恋慕眼神,那我见犹怜的气场,就像某人是她们的一片天一样……     无节操到处勾搭迷惑无辜少女什么的,最糟糕了!凌纾在心里默默鄙视之。     “咦,你在那里发什么呆?”长庚的声音传来,“过来喝茶啊!你不是一直很冷么?!”     什么时候被他发现的?凌纾暗暗抚了一下自己被冷风吹得有些僵硬的手臂,不吭声,只是顺从地走到桌边,自己给自己倒了茶,而后捧着热气蒸腾的茶杯坐到远离在场两人的一个位置上。     热度顺着指尖流传遍全身,凌纾微微一颤,不由自主地深深呼出了一口气。上好茶水的清香缭绕鼻端,她小口小口啜着茶水,像个迫不及待汲取温暖的孩子。     远离他们的地方,双手捧着茶而坐的女子,在一缕缕烟白的热气掩映下,她的眼神微微地软化了下来。     收回视线,长庚举杯饮尽一口茶,然后放下精细的白瓷杯,瞧见方才领命退下的侍女回来了,他站起身道:“好了,茶也喝了,坐也坐了。我该走了……凌纾?”     “嗯?!”     凌纾连忙也站了起来,看着那个长身玉立的男人向自己招手道,“过来。”     “……干什么?”她挪过去,悄声问道。     有着琥珀色眼眸的男人扬起好看的笑容,“你实在不用那么紧张,别的地方我不敢说,但只要待在这里,就不会有事的。”     凌纾没有接过话,只是将目光转到一边去。     轻轻地叹一口气,长庚抬眼示意了一下,房内和门边的两名侍女均欠身告退。门边的那一位还尽职地补充了一句——     [洗澡水已放好,就在隔壁。那位小姐需要服侍吗?]     长庚闻言睨了凌纾一眼,正看到那姑娘略有些茫然却强自镇定的神情。他笑了笑,漫不经心地道:“不用了,你们都退下吧!”     [……是。]     对于长庚和侍女的对话,凌纾只单方面听得懂长庚一人的话,但这不妨碍她据此猜测他们的对话内容。她看了看长庚,对方神情镇定自然,还对她安抚性地笑一笑。     “好了,我要走了!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他在桌边放下一小袋不知什么的东西,补充道:“对了,这个,放进水里,你或许会用到……”     凌纾眼神随着他的动作瞟过去,然后好奇地看着那个深色的束口袋子。     那是什么?或许会用到的、是香皂么……?她又开始无厘头地想到。     就在凌纾不住打量那个袋子时,长庚已经走到门边。他顺手帮她带上门,最后一句话有些模糊地飘进她的耳朵里。     “……凌纾,无聊的话可以到外面去走一走,但记住,一定不要离开这个院子的范围哦……”     直到他的身影被门完全阻断,凌纾才慢慢抬起头来,目光清明而锐利。她走到门边,确认长庚和他打发下去的侍女确实都不在了以后,抬手就里面把门拴上,然后仔细查看起自己所在的房间。     说她危机感过剩也好,神经太过紧张也罢,反正凌纾就是这样很难有安全感的人——尤其是遭遇了一场只身一人的、跨越时空的流亡!     有时候安逸中潜藏的危险比明面上的危难更加致命,而长庚这个人,对她也太自来熟了一点吧?!虽然暂时没有察觉到他对她的恶意,但这只会让她觉得对方的居心更加叵测……那个男人,有着与他外表绝不相衬的深沉!     待她探知一切安好,并无异样时,这才拿起长庚留在桌上的袋子,通过他刚才指向的暗门,到了隔壁间去。     拥有侍女爱慕之心的男人果然了不起啊,一个简单的命令而已,对方却完成得如此周到……这是凌纾踏进这间临时洗浴房的感想。     房间中央摆放着冒着热气的大浴桶,连窗子都被开到刚刚好的大小。一边的长桌上整整齐齐地将洗浴用具一字排开,用于换洗的干净衣物,毛巾,舀水的勺子,疑似肥皂的一小方块(这东西真的有啊……?!),还有刷子……嗯,刷子?!     凌纾黑线,我是有多脏啊居然还给我准备刷子?!你妹的刷子啊!你当是给马洗澡吗?刷鬃毛?!     抬手将那货扫到一边去,凌纾伸手试了试水温,刚刚好。她三下两下地把自己剥干净,钻入浴桶中。     唔,真舒服……她发出一声惬意的感慨,在经历了一系列糟糕的动荡的足以让凌纾神经崩裂的事情之后,能这样一个人安安静静在热水里待一会儿真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动啊!     ……     不知多久时间过去,洗得整个人焕然一新的凌纾穿好长庚那暂不知名的侍女给她备下的衣服,对着镜子系上腰带。她其实对古装什么的没有半点研究,好在这十二国的世界并不完全等同于自己国家的古代,衣服款式也没有那么复杂(大概人家给你拿的是没难度的平民装的缘故?!)。     收拾了一下自己用过的各项用具,凌纾的目光在扫过桌上那躺在袋子中剩余的雪白石头时,稍稍停留了一下。     想起自己刚才不解地抓着那一把白色的石头,尝试性地丢了几颗到浴水里。竟然……原本浑浊的水迅速变得清澈干净,就像根本没有使用过一样。     她当时大大震惊了一下,心想这神奇的东西是什么?快速净水剂吗?     而后她便醒悟过来了——长庚将这个东西留给她的深意。     是深知她骨子里从头到尾都没放松过戒备,所以才用那可以将污水变清的石头来代替给她换水的侍女吧?!     呵,不仅本性深不见底,也细心得可怕呢!只是长庚……可以算是救我一命的你,如此周到细致,善解人意,我却始终没能对你产生半点好感呢!     你到底,所求为何?     ***     凌纾走在之前走过的回廊上。     此时她身边一个人影也没瞧见。     她本应该安安分分地待在长庚给她安排的房间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养精蓄锐治愈身心……可是,终究还是坐不住啊!     身体上的疲惫在洗澡中暂缓,精神上的亢奋却没能平息下来。     她到底是待在怎么样的一个地方呢?巧国,塙王对海客的憎恶已经到了足以令对方失道的地步了吗?她在这常世存活了下来,未来又将怎么过呢?     没有国籍,凭空冒出来的家伙,没后台,属于黑户人口……被抓了就不是罚款那么简单的事情了!囚笼之灾,流离颠沛,砍头,一切皆有可能……     啊啊这什么糟糕无望的前景呐!联想诸多,脑补过剩的凌纾同学,差点端不住自己淡定从容的形象,只想往一旁的柱子上撞一撞!     “干脆,流浪去吧……”她自言自语,完全不考虑向把自己带回来又消失不见的长庚求助。“那家伙太捉摸不透了,有机会还是要敬而远之比较好!”     这样边想边走着,凌纾发现自己无意识地绕到了最先前抵达的那个静谧无人的花园里。她记着长庚先前说的不要走到院子以外的地方去,于是只能沿着条小径漫无目的地走走。     没想到,这个地方还挺大的!凌纾探路一般地将每一个陌生的地方都走过,但又小心着以免窜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绕过最后一道花墙时,她看到了一扇门。不知道门的那一边是什么地方……     咦,门边木桩上拴着的,那不是……长庚的驺虞么?     凌纾眼眸一亮,蹭过去。比起它的主人,她对这只皮毛华丽又通人性的乘骑有好感多了。不过,为什么这驺虞会被孤零零地留在这里呢?看来长庚去的地方并不远嘛,起码不需要坐骑代步。     长得像老虎一般的大家伙并没有吓到凌纾,相反的,她的神经和胆子比较异于一般女孩子。正如此刻,她正对着这安安静静蹲坐着的兽讨好一般地低语着,“我记得……驺虞也是妖魔①的一种呢!我要是把你放开,你会咬我不?”(这囧货……)     “那我可不可以摸摸你的毛……手感很好的样子啊!”     “……你的眼神,是在鄙视我吗?怎么可能,十二国的驺虞还能听得懂汉语?!”     “……”     初来乍到的异世女子,独自一人蹲在某个不知名的院落一角,同一头完全不能领会她意思的妖兽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仿佛这样就能驱散她那强烈到极致的孤独感和无助感。     说了许久,凌纾终于站了起来,跺了跺有些发麻的双脚,她拍了拍‘大老虎’毛茸茸的脑袋(驺虞已经在她那喋喋不休的语言轰炸下屈服了),最后感慨地说道:“还是牲口好啊,多单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完全不用担心你会在背后暗算我一把呢!”     “说起来,这个世界上,到底是好人多一些还是坏人多呢?”     仿佛是为了验证她这一句话,接下来的事情令凌纾那挥之不散的危机感,终于成真——     [啊,海客在这里!!]     [快来人……那个海客,还想偷窃这只名贵的乘骑呢!]     [抓住她……这个毁了我们家园田地的罪魁祸首!]     最坏的情况来临了……     ================================     ①驺虞其实是妖兽的一种,据说能在一天之内跑遍整个国土的最好的妖兽!这里是女主角记错了~~     另外——     满瓮石(凌纾丢进水里的那石头):是黄海出产的雪白的石头,能把水瓶中的污水变成清水。使用完后变为黑绿色,不能使用两次。     作者有话要说:这次的女主……是个被逼急了就犯抽的囧货!           第3章 三、不公 - 光之隐语,暗之王座(十二国记同人) - 莳锦颜     依稀是通往外界的门被一股大力从外部打开,门板不堪重力地撞击在两边的围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凌纾站在驺虞边,驺虞栓在木桩上,她的手还未来得及从那软茸茸的皮毛上收回来。眼睁睁看着自那扇大开的门外涌进数十个形貌各异的巧民,气势汹汹地将自己围住。一切只在转瞬之间……     凌纾有些僵硬地眨了眨眼皮子,缓缓地收回手。看着那些平民装扮的人的手中那扁担、锄头、木棍……虽是杂七杂八到根本不能用“武器”来形容的东西,却让她的心瞬间凉到了谷底!     [抓住她!把她送到州府那里去!这个带来祸害、毁了我们家田的坏海客!]一个包着头巾的中年男子挥舞着手里的木棍,表情激愤。     [……可是,真的要这么做吗?毕竟是住进‘这里’的人,能确定她就是海客?]另一个年轻的女人,长长的头发用一块布巾扎在脑后,她的手里什么也没拿,看着一身寻常巧民打扮的凌纾,神情有些犹疑不决。     [你在心软吗?雩!想想看我们被毁坏的良田,想想今年又交不上粮税的后果!只有将这个海客抓去才能让王消怒,才不会牵连到我们!]面貌严厉的老者喝道。     [……但是,但是——]     [莫非你忘了七年前的事吗,雩?!]看似是这群人的领头者,之前一言不发站在人群中央的男子,低沉地说着凌纾听不懂的语言。     [……]     被男子的话勾起回忆的女子不再吭声,众人这才再度将集中力转回到那名自始至终都分外安静老实的海客。     凌纾一直在默默旁观,一点儿左顾右盼、寻找逃路的慌张相都没有。倒不真的是因为她老实合作,而是……其实她全身早已紧张得近乎僵硬了!而且,自己就只有一个人,对方却人数甚众,怎么看在这里反抗都是极其不明智的选择,倒不如先看看情况再说。虽然她语言不通,但是眼还没瞎呢,从那些人的动作神态中,多少能猜出点什么来。     此时,她看见那个应该是帮自己说话的女子放弃了劝阻,内心沉重地一叹。     [……哼,这海客倒还算镇定,是依仗着什么才有恃无恐么?]会这么说的人其实不无道理,正如那年轻女子之前所言,凌纾的着装外形其实看不出与十二国本土人士有什么不同——很显然是有人给她换过的,并且把她藏在这里。     在如今塙王厌恶海客的大环境下,试问谁敢这样和巧国主上对着干?!必定是有一定背景的……     凌纾依旧睁着一双略带茫然的眸子与众人对望,打定主意一言不发。她的眼神始终清正,一般拥有这样眼神的人无论如何是招不来他人的敌意和厌恶的!     眼下就是这么个情况。     众人互望几眼,见那个即将被捉拿的“要犯”一直没有过激行为,老实地保持着沉默(因为她实际上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不由得缓和了态度,不再那样凶恶逼人。     [……让她跟我们走!老实点的话,就不用把她绑起来了。]领头似的男人大手一挥,便有几个人上前推搡着凌纾,示意她跟他们走。     凌纾被推得一个踉跄,她回头看了眼那几个对自己手脚不客气的人,然后顾自站直身子。她最后抬头望了一眼这个自己没待多久的地方,隔过那重重花墙回廊的一个房间里,曾有一个人郑重地叮嘱她,一定不要离开这个院子的范围……     她有听他的话,根本没有越界一步。但现在看来,后果都是一样的!     目光掠过方才自己才走过的花墙,那里有人影一闪。凌纾的眼中,也跟着一闪。     但最终,她还是微微垂下了头,保持一种沉默温顺的态度,跟着那群人离开了这个院落。     即使以懦弱者的顺从姿态,在有能力随心所欲之前,她要最大程度的保护自己!     上天没能让我死在那场海啸里,那我就不会让自己混得没有出路!     凌纾默默地想到。     ******     她被关柴房了!     被关柴房了!     柴房了!     房了!     了!(作者你闹哪样?!)     凌纾两眼呆滞地看着眼前的环境,内心排布出如上的大字!     自从刚才跟着他们七弯八绕地走了好远的路后,她差点用母星的国语出口询问这到底是要去哪儿?!     午门(问斩)么?     于是就在她耐心被耗尽的前一刻,前方带路的人终于停住脚步。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然后自己被从后面推了一把,就跌进了眼前这个堆满柴草、四壁简陋的屋子里。     怎么回事?关柴房那不是大户人家丫鬟才有的专利么?自己穿的究竟是十二国还是宅斗文啊……     再次被自己囧到,凌纾蹲下来环抱住自己。     这间柴房似的的屋子,除了一扇从外面上锁的木板门之外,就只有一个不知是窗户还是通风口的方形小洞,屋外的光线透过那上面铁槛杆,在地面铺着的稻草上投下被分割成一块一块的光斑。     凌纾对着那光斑出神地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缓缓爬起来,走到那通气口边。     踮起脚才能勉强将视野扩展到外界,她有些渴望又贪恋地望着外面的情景,虽然那景象其实不怎么好看!     她看到了颇高的围墙和一条条严谨修筑的道路,看到那围墙后被规范划分的房屋,不时有人进出。就像是办公场所里、各司其职的人们行色匆匆地忙碌着……     等等,等等,自己这会儿身处的大环境、该不会就是十二国版本的行政机关吧?!叫什么来着?衙门(完全不对)?还是那什么、府城?     想到这里,凌纾的内心有点雀跃,但这点雀跃又很快湮灭。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心态变化,是因为这古代政府机关让她意识到里面或许会有她目前想接触到的人——官员。     十二国的官员,按他们这地头的说法,是仙人!年龄定格在成为仙的那一天,从此不会死亡,受到伤害时,非冬器不死。同时,也可以不受语言限制地和海客身份的她交流。     但是她这种渴盼其实毫无由头可循,客观来说也不够理智。交什么谈嘞,能交谈又怎么样?这会改变他们对海客素来的成见吗?能让他们放你出去好吃好喝地供着么?     显而易见是不能的!     又不是每个人都会像长庚那样,不仅把身份不明的海客捡回去,还周到细致地照顾了她一番。     所以就不要妄想了!期待有人能够倾听自己的声音什么的,希望能够从他人那里听懂对方的想法……人类之所以要交流,不仅仅是为了交换信息,也是为了驱散孤独感。群居性动物,本就无法与群体脱节,哪怕那群体,其实与自身不太相容……     有些事情果然是要切身体会才会明白,你,其实不会比别人处理得好到哪去!凌纾叹了一口气,那些拥有在逆境中拥有超然心态的人类啊……你们简直都是一代宗师!     ******     凌纾这三不五时地往外瞧的举动自然会被门外守着的守卫察觉。在得到几个威胁性十足的眼神和一堆仍然听不懂的话语呵斥之后,凌纾识相地缩回脑袋,继续蹲回去做她的沉思者造型……     不给看就不给看么?!真小气,就那么个不伦不类的小窗口,上面还嵌着铁栏,难道她还能看看便飞了出去?凌纾腹诽了几句,想起自己之前一直友善的表现,真觉得好人没好报……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就在凌纾被关进来之前,还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之前一直被要求低着头行走,凌纾基本无法察觉自己周遭环境的变化,只知道自己从一个封闭的院落被带到街道上,再由街道转移至另一个封闭的建筑中。就连看押着自己的人都换了一批,她也是在最后一刻才发现的。     那个把自己推进房屋里的守卫,不知道对海客到底有多大的偏见和敌意,力道那叫一个大的啊……凌纾现在还觉得自己后背一阵发疼。然后呢,不知是因为太过用力了还是其人腰带系不紧,那个身着青色软皮甲的男人,腰间悬挂的武器瞬间脱飞,正好掉在了跌倒在地的凌纾身侧。     那一刻,气氛一僵。两个守卫愣住后顿时反应过来,想要迅速上前收回武器,却被凌纾先一步握住了那剑柄。     二人理所当然地以为这个海客揪住机会便要反抗,另一个武器在手的守卫立即拔出长剑,厉声喝道:[你想做什么?!]     凌纾当然不会回应他,触手可得的防身自保之物就在她眼前,她也及时地拿在了手里。但是……     凌纾闭了闭眼,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然后她站起来,在对面二人一脸的戒备中,将未出鞘的长剑递了过去。     [……什、什么?]     [……]     那两人不出意外地满面惊诧,似是不解,更多是震惊。     凌纾保持着温和的表情,眼中一直有着一丝善意,她将长剑横放,做出个递交的姿势,表示自己没有恶意,也希望他们能明白她的意思,然后别太为难自己。     那个丢失了武器的守卫犹疑不定地接过了长剑,然后和同僚一言不发地出了门,把大门关闭,上锁。只留下凌纾,在后头,有些无奈又寂寥地叹了口气。     这年头,好人难做呐……     草草回忆完毕,凌纾挪到墙边靠在墙壁上闭目养神。此刻夕阳欲沉,天光骤暗,明显是夜晚将要降临。想她这小半天‘丰富’、‘多彩’的经历,海啸、穿越、攀岩、被掳,然后好不容易才小小轻松了一下,又再次被掳……她这都是什么苦逼命啊?!整个人被折腾得够呛,浑身疲累。     凌纾闭上酸涩的眼睛,大脑昏昏沉沉,是将要沉入睡眠的预兆。外面那些守卫,应该不会趁自己睡着然后就进来把她拉去砍了吧?!嗯,应该不会。连一个正经能做得了主的长官级人物都还没出现呢,所以她现在应该暂时是安全的。     真不知该哭该笑,能让她放心入眠的地方,竟然是自己之前避之不及的官衙……凌纾在完全睡着之前,大脑里冒出了这个想法。     也不知道长庚那家伙,要是回来后发现自己被带走了,会有一番怎样的表现呢?唉,干嘛要对他抱有期待,明知道他才是最不知深浅的人物,不是么……     说是可以放心地睡一觉,但实际上凌纾来到十二国的第一夜,绝对不可能睡得安稳的。独处异世、身世飘零的茫然,与至亲友人分离的苦楚,对渺茫未来的担忧牵挂……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即便心理素质不错、一心乐观向上,她还是一个普通的、阅历尚浅的年轻女子而已。     夜里忽梦旧日事,豁然惊醒,方才忆起此间境地早已物是人非,天地茫茫,也许再难找到与自己相同的人了……唇边流泻出一抹无可奈何的苦笑,凌纾睁着眼,再难睡去。     身体的疲惫可以用睡眠来消弭,那精神的疲惫呢?!     狭小窗口外边的天空渐渐由深沉的墨色转为黯淡的浅灰,仿佛再过不久,就会迎来又一个光明时刻。凌纾望着那天空,静静地等待着……     然而她却没能有机会亲眼目睹天亮的过程。     天亮前的某个时段,屋外忽地便响起了纷纷乱乱的响动声。慌张惊恐的叫声,凌乱的跑动声,器物相撞的铿锵之声,各色声响交织在一起,听在人耳里,无端生出一种令人心中发紧的揪心感。     出了什么事?     凌纾一骨碌爬起来,奔到窗口前踮起脚张望。她看到昏昏暗暗的天色下,无数看不清长相的人竞相奔进奔出,还有的人举着火把,嘴里不断高呼着什么。有的人甚至跑摔倒了,还依然奋力爬起来朝外奔去。     她眯起眼睛仔细辨认着能看得清表情的人们,从他们脸上发现了惊恐欲绝的神情。他们边跑边回头往某个方向看去,眼神中透着惊骇绝望。     [有妖魔!妖魔出现了……]     [快、快跑……]     屋外一阵猛烈的腥风袭来,将凌纾所处的这间简陋房屋刮得吱吱作响,房梁在一瞬间摇摇欲坠,仿佛整个屋顶都要被掀飞了一样。     凌纾后退一步,心里产生一点不好的联想。然后她又醒转过来,奔到紧闭的大门前,猛力敲打门板。     “出了什么事了?有没有人听得懂我的话?先放我出去……”     拜托,这里不是官府么?就算守卫请的是普通人,那总该会有入仙籍的官员吧!随便谁,来一个能听得懂她说话的人啊……     就在凌纾着急起来的的时候,耳边传来了在她看来不吝于天籁之音的话语声。     “跑什么?不要慌张!州司马呢?快点带领州师抵御妖魔……一城的百姓都在这里,能保护他们的人都要逃走,那他们该怎么办?!”     “你们两个,也去帮忙!”     [令尹大人……]     妖魔……?妖魔!     我去……     从那一大段话中只提取出这两个关键字,凌纾立刻将脸凑到那个只比她脑袋大一点点的窗口边,对着一身官服、头戴官帽的中年男子急道:“大人,这里还有人呢!”别把我忘在这里啊……     那人脸上划过一道惊异的神情,“海客……?”随即他皱眉道,“怎么回事?”     [大人,这是今天才被送过来的海客……]     [配浪那边产生了蚀,损失惨重。]     被二人称作令尹的男子,抬眸扫了凌纾一眼,“这个海客给地方带来了损失是么?”常世对待海客的不成文规定,素来是把判断为无害的好海客找合适的地方安置,至于会招来祸害的坏海客……下场不言而喻。     在彼此都能瞧见对方神情的距离内,凌纾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冷光,心中一沉。     她知道这些人对海客从来没有多大的好感,也知道他们不会客观地看待一个同样遭难、流落异乡的海客本身的无辜,但知道并不等于甘愿接受!     接受你妹啊!她自己也是很无辜的好不好……意识到自己非常有可能就被这么丢弃在这里,凌纾眼里怒气一现。但她又不能当场爆发,只得隐忍道:“这位大人,常言道生死各安天命,如今你们且有危难,失却了处置我的时机,不如放了我出去。我不会劳你们费神庇护,请成全我。至少让我,这条命,自己搏!”     说到最后她已然掷地有声,神态坚决。那州令尹似乎有些被这话触动,他低下头微微沉吟。就在此刻,旁边那守卫凑过来低声道:[大人,不可以放她出来。这个海客一出现就使配浪遭受蚀的袭击,现在才来了淳州府没多久,又引来了妖魔袭击。说明了对方是个会招来妖物祸害的坏海客啊,如果放了她出去,她又侥幸没死,那不是走到哪里就把灾难带到哪里了?!]     此话一出,凌纾虽不明白对方到底说了什么,但她从那官府正规官员豁然一醒的神态中察觉出了不妙。     “说得对……她才出现短短时间,就引来接二连三的灾难……就这么关着吧!”冷冷的声音自淳州令尹口中吐出,他转头吩咐道:“我们走!”     “……”     凌纾眼睁睁看着三人自眼前逐渐消失了身影,看那生机来了又去,希望变绝望……她死死地咬住了嘴唇,握紧拳努力克制身体的颤抖。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只因为一个异于常人的身份,她便得受尽他们鄙夷厌弃的目光,更有偏激者恨不得将她除之而后快!     自从来了这里,明明她一直自强自立,轻易不愿倚靠他人,总是怀着一颗与人为善的心努力表现自己的友好;她努力做到不怨怼,不气恼,一直不肯放弃自己的原则和信仰,相信这世上没有铁石心肠的人……可是,到生死关头她得到了什么回报呢?!     之前受过她还剑之谊的守卫,在最后给了她致命的一击,让她连自己求生的机会都不给……     这就是你们的天理么?被你们信仰着的天帝、这十二国主宰一切的神,真的会庇佑这样的你们么?!     天道,何有天道?何其不公?!     抬起头,凌纾的眼眸变得坚毅冷酷,紧绷着的下颌昭示着她此刻决绝的内心。     早年她便曾立誓,我命由我不由天。如今到了十二国,这话依然作数!那些陷她于险境,弃她于不顾的人们,且等着吧……她一定活下去,并且活得很好!然后叫那不公的天理,于这世间,再不复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补完】——     ====================     说好的五月份回归……于是紧赶慢赶地,就算是五月份的最后一天(还是快过完的),那也算是五月归来了吧【你快滚~~           第4章 四、脱困 - 光之隐语,暗之王座(十二国记同人) - 莳锦颜     巧州国,淳州。     在距离上一次边境出现妖魔骚扰后的一个月,又再度有妖魔现身,直袭州府。淳州城形四方,环绕以朱红高墙。城门用十二地支命名,于四面城墙上各开三道大门,这也是常世十二国里各城的惯例建法。不过作为一州州都,其子门被州府取代,因而州府附近的居民必须朝其他城门处逃生。     卯门、辰门此刻已大开,曙色未明的时分,城中无数火把晃动,光影交错间,有百姓仓惶奔走声,婴孩泣哭声,房屋倒塌声,各种嘈杂声混合在一起,好不刺耳,令人心生烦躁不安,难以镇定。     终于,不知从何处奔来了一支队伍,几十余名士卒身披青黄铠甲,手握长枪长矛,却是朝着大部分人群奔走的相反方向前进。     “州师、州师来了……”     “请救救我们啊!”     “妖魔现在的位置在哪里?”     “……在、在州府附近。”     ******     凌纾试变了所有的方法,仍然打不开那扇门。这门用的是很古老的锁法,门外边两个拉环,一条铁链,链上挂个大锁。虽然扯起来当啷作响,但要想从里面打开却是不易。     她不知到底是自己的手气太差还是那锁链太结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不管是用踹的还是用撬的,都没能得到如意的收效。到最后,凌纾同志连杠杆原理都用上了,结果除了把那根木棒子给撬断之外,收获也只是搞出了个门缝来。     她盯着那只有自己两指宽的缝隙,琢磨着自个儿是不是练个缩骨功钻出来比较实在!     怎么可能实在啦……某人随即唾弃自己,她要有那种本事就不会被关进这里来了。     屋外依然腥风大作,妖物桀桀的怪叫声忽远忽近,翅膀扑腾的声音像是能掀起激荡的气流,不断有瓦砾崩落破碎之声传来。     凌纾瞅着自己这摇摇晃晃、吱吱作响的小柴屋,不由想到,算了,咱干脆坐等妖魔彻底掀了这屋子然后再找机会逃出生天吧……     她果断迅速地奔到两面墙与地面的交界处蹲好。三角结构历来是最稳定、最容易作支撑的结构,蹲在这儿运气好的话,说不准还能一直待到妖魔走了还不被发现呢!     ……     然而命运用事实的铁证告诉了凌纾,你丫想得太美!     当凌纾觉得头顶一亮,身前身后四面墙如同积木倒塌一般向各个方向倒去时,她瑟瑟地抬头,忽然觉得所谓的勇敢啊,毅力啊,根本都是狗屁!     她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啊……以为穿了越就能给身体素质开挂吗?这可不是随便拎了破刀就能上阵杀敌的YY流小说现场啊!     凌纾的内心回旋咆哮着如上念头,身子却僵住了似的一动不能动。她很想试图动一动哪怕一根手指,但在对面不足二十米处废墟上盘踞的妖物黄浊的眼珠子的瞪视下,凌纾觉得自己练呼吸都有些困难。     《山海经》的“南山经”中有记载:“水有兽焉,名曰蛊雕,其状如雕而有角,其音如婴兒之音,是食人。”     这货是蛊雕啊蛊雕,会吃人啊会吃人的!盯着那赤红羽翼、身形巨大,喙上染血的妖魔,凌纾想着,它该不会刚刚才饱餐一顿吧?!     为无辜被吃掉的人默哀了三秒钟,虽然知道这样想很不厚道,但凌纾还是想到,难怪对方这会儿只是盯着自己无动作,大概是已经饱了吧?!那么现在这个状态是……盯牢食物等消化了以后继续吃?!     不是吧……凌纾忍不住抖了抖,然后她发现对面那东西也抖了抖羽毛,接着蛊雕仰 出一阵凄厉的长啸,在旷野上空回荡起宛如婴儿哭泣的声音。     凌纾脸色丕变,差点儿哭出来。对不起她错了……什么等待消化啊,人家连这点儿时间都不给,直接召唤同伴来分享早餐!     望着天边张翅飞来的两只红毛畜生,凌纾吸了一口气,紧紧闭了闭眼。身处绝地之下她无法顾及那么多了,就算下一秒就会被蛊雕的利爪撕烂,也要试一试去反抗啊!正当她握紧了身下倒塌房屋残渣的一部分的一根手腕粗的木棍,准备先跑再打时,另一头竟也传来了呼号般的长鸣。     长翅白顶的大鸟腹部生着三只爪子,最令人惊异的是它竟然长着如人的面孔一般的脸。此物一出现,便引起了蛊雕们的戒备,红毛妖魔抖动着羽毛,尖利的喙反射出一线亮光,然后庞然大物瞬间跃起,迎着那最后到来的妖魔飞去。     凌纾有些呆愣地看着那明显品种不同的两只顿时开战,你啄我的羽毛,我一爪子挠你的眼睛……招招是力道十足,撞击声嘶鸣声伴随着二者被彼此抓落的羽毛传来。凌纾目瞪口呆,喃喃道:“我去,妖魔也会搞内讧的啊……那一只,是瞿如么?”     【有鸟焉,其状如?而白首,三足、人面,其名曰瞿如,其鸣自号也。】     “看着可真刺激啊……一对二什么的,这只瞿如好勇猛!”等等,她在这里感叹个毛线啊!凌纾回神,暗骂自己,现在这么好的机会还不赶紧脱身,你丫真想给妖魔当点心是吧?!     她浑身的力气瞬间回来似的,迅速爬了起来,向一边的安全地带跑去。     然而没跑几步,凌纾忽然感觉到不对劲。一对二、一对二……?她记得那蛊雕的数量明明有……不好——     她这时才反应过来,却是太迟。脑后有划破空气之声传来,伴随着妖物那令人窒息的气息……     完蛋了!!     凌纾闭着眼,身体随惯性向前,正等着那撕裂身体的疼痛传来,却首先撞进了一个什么东西。与此同时,身后高亢疼痛的、受到伤害似的鸣叫声响彻耳际。     凌纾霍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色泽浅淡的衣襟,淡淡的温度顺着她紧贴着的脸颊传递过来,头顶上一个带笑的声音响起,“怎么总叫我撞见你仓惶狼狈的时刻呢?凌纾……”     她猛地抬头,眼睛微微一亮。站在面前对着自己微笑着的男子,不正是那个把自己捡回来后就匆匆消失踪影的长庚么?!     “你……”     长庚打量了凌纾一眼,确认她无甚大碍以后,收了笑容,示意她赶紧退后,“保护好自己,等等再说……”话音刚落他便与凌纾擦肩而过,身法敏捷地往前掠去。     凌纾回头,正好看到他从那只蛊雕身上拔下一柄造型独特的宝剑,看来刚刚千钧一发的时刻是他把剑掷了出去,止住了蛊雕的行动。现在,长庚一手握剑站在距离那只重伤之下狂性大发的妖魔五步范围内,伺机而动。     方才他伤到的正是蛊雕最脆弱的眼睛,此刻那独眼雕胡乱挥动着翅膀,意图扫飞那胆敢伤它的人类。那翅膀上的片片羽毛锋利如刀片,被刮到的话真就得享受凌迟待遇啊……凌纾有些后怕地环抱自己,紧张地看着前方。     长庚面色平淡,气定神闲。那架子一看就是高手,行家,练过的……凌纾脑子里回转了一遍有关一代宗师最后都是怎样化解难关带领无辜路人逃出生天的情节后,一百个放心。然后她回过头去……     妖魔数量不少,虽然另外那三只还在内斗,却不确定什么时候就会回来加入这边的对战。长庚素来量力而行,如果是他一个人的话,与这些扁毛畜生过上几招倒也不是不可。但那边还有一个凌纾,就怕在他鞭长莫及的时候,她会受到妖魔的袭击。所以当下还是找好时机撤离比较妥当。     他寻机回头望一眼凌纾,然后长眉一挑,眼里流露出些许笑意。这个聪明的丫头……     凌纾在做什么?凌纾在奋力地往上爬。往什么上面爬?往一只刚刚和她建立了战友之谊、主宠之谊的黑白斑纹大老虎身上爬……     她刚才回头时便看见了长庚的那只驺虞乖乖地蹲在不远处,不惊不躁地观望着自己主人“英雄救美”的壮举,时不时还懒洋洋地打个呵欠。     王者风范呐(虽然不是真的大老虎= =)……凌纾双眼亮晶晶,当即扑过去继续套交情。继昨日她被抓走之前才进行到的摸脑袋步骤,驺虞同志终于勉为其难地不再排斥凌纾的更进一步靠近,甚至让她爬到了它的背上去。     凌纾的兴奋值顿时节节高升啊!她冲着长庚高声道:“喂,差不多就撤退吧!”她也明白当下不是只有杀死那些妖魔才是唯一的出路,既然有驺虞这脚程最快、一天内能跑遍整个国土的妖兽在,不跑才是傻的!     某人思想和她正巧同步,立时伸手到嘴边做了一个呼哨。     凌纾才刚刚抓稳缰绳,便感觉到身下的妖兽猛地腾空而起,向前飞去。长庚在一剑斩断了蛊雕的左翼之后,回身跑了两步,恰恰好与飞奔过来的驺虞相会。     凌纾坐在驺虞上,朝他伸出一只手。长庚握住她接力一个翻身,便牢牢坐稳在凌纾身后,接过缰绳,朗声道:“雏谰,走咯……”     名为雏谰的驺虞得到主人的命令,舒啸一声,掉头往与几只妖魔所在相反的方向飞离。     ******     呼呼的风声灌满双耳,刺痛脸颊,凌纾满头的长发被吹得全数向后拢去,她怕影响到坐在自己身后的长庚,只得不断地伸手拨到颈侧,可惜效果不大。反倒是因为这样,让她坐姿不稳,时常在驺虞一个加速或者转弯的时候不由自主向后撞进长庚的怀里。     真是尴尬死了……凌纾浑身僵硬地想着,更可恶的是身后那人竟一点反应都没有,简直就是看笑话兼乐在其中嘛!     终于,在凌纾又一次跌进某人怀里并被他自然而然地伸手扶住腰肢,她憋不住了!“长庚!把你的剑借我一用。”     “……做什么?”     “割掉这一头没用的长毛!”     听到这种正常人根本无法联想的回答,长庚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噗地笑道:“你也忒狠绝了吧……用得着吗?”     “你、说、呢?”凌纾阴恻恻说道,“总比一直影响你掌控方向好啊……”实际上是防止她自己再被骚扰了——喂!     长庚笑了出来,说道:“好了好了,这是什么难解决的问题!来,缰绳给你先握一会儿……”     你要做什么?凌纾半侧过头狐疑地瞥了他一眼,却被对方抬手轻轻把脑袋掰回去。然后感觉到一只手轻触到自己的发丝,指尖轻缓地将她纷乱的发尽数拢到一起,然后用不知什么东西束在了脑后。     乱七八糟的长发不再捣乱了!凌纾有点不自在地侧了侧头,低声道:“多谢……不过早干嘛不这样做啊!”     长庚不再理会这个问题。他转了一个话题,声调有些严肃。“凌纾,我记得有和你说过,不要轻易离开那个院子的……”     “我没有离开!”凌纾毫不停顿地回答道,“我就站在院内的门边和你的驺虞玩了一会儿……然后那些人就冲进来了!”     她身后的长庚气息微微一敛,沉吟:“是么……”     凌纾目光闪了闪,终是长长出了一口气,老实坦白道:“别想了,还能是怎么回事?有可能知道我是海客而且还清楚我的具体方位的人,能有几个?!”     长庚淡淡地哦了一声,音调微冷,“你的意思是……我那两个侍女?”     凌纾叹息,身子向前倾了倾,扭头让对方看见自己的表情,说道:“这不是我自己瞎猜的!我看到的哦……”她那时被带离开别院时,回头在花墙瞥到的一闪而逝的人影,正是长庚那俩侍女之一。     这还有什么不好联想的?为什么那些抓走她的人那么肯定她海客的身份?必然是有人以确切消息告知的!还有那侍女在她要被抓走时才放松显露出来的身影,可别说是对方想要搭救却无能为力……     凌纾微垂着长而卷翘的睫毛,掩住了她那双盛满深思和顾虑的眼眸。“话说你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她们有向你禀明么?”感觉到长庚环过自己握住缰绳的手微微一紧,她平静道:“事实到底是怎么样的,在你心中定然已是有数的了!现在说这个也没意义,反正我呢,虽然运气烂了点,不过命大!没有如他们大多数人的愿……真是可惜呐!”     “凌纾……”长庚听着她平静自若的话语,半晌轻轻一叹。     作者有话要说:【防抽·】     巧州国,淳州。     在距离上一次边境出现妖魔骚扰后的一个月,又再度有妖魔现身,直袭州府。淳州城形四方,环绕以朱红高墙。城门用十二地支命名,于四面城墙上各开三道大门,这也是常世十二国里各城的惯例建法。不过作为一州州都,其子门被州府取代,因而州府附近的居民必须朝其他城门处逃生。     卯门、辰门此刻已大开,曙色未明的时分,城中无数火把晃动,光影交错间,有百姓仓惶奔走声,婴孩泣哭声,房屋倒塌声,各种嘈杂声混合在一起,好不刺耳,令人心生烦躁不安,难以镇定。     终于,不知从何处奔来了一支队伍,几十余名士卒身披青黄铠甲,手握长枪长矛,却是朝着大部分人群奔走的相反方向前进。     “州师、州师来了……”     “请救救我们啊!”     “妖魔现在的位置在哪里?”     “……在、在州府附近。”     ******     凌纾试变了所有的方法,仍然打不开那扇门。这门用的是很古老的锁法,门外边两个拉环,一条铁链,链上挂个大锁。虽然扯起来当啷作响,但要想从里面打开却是不易。     她不知到底是自己的手气太差还是那锁链太结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不管是用踹的还是用撬的,都没能得到如意的收效。到最后,凌纾同志连杠杆原理都用上了,结果除了把那根木棒子给撬断之外,收获也只是搞出了个门缝来。     她盯着那只有自己两指宽的缝隙,琢磨着自个儿是不是练个缩骨功钻出来比较实在!     怎么可能实在啦……某人随即唾弃自己,她要有那种本事就不会被关进这里来了。     屋外依然腥风大作,妖物桀桀的怪叫声忽远忽近,翅膀扑腾的声音像是能掀起激荡的气流,不断有瓦砾崩落破碎之声传来。     凌纾瞅着自己这摇摇晃晃、吱吱作响的小柴屋,不由想到,算了,咱干脆坐等妖魔彻底掀了这屋子然后再找机会逃出生天吧……     她果断迅速地奔到两面墙与地面的交界处蹲好。三角结构历来是最稳定、最容易作支撑的结构,蹲在这儿运气好的话,说不准还能一直待到妖魔走了还不被发现呢!     ……     然而命运用事实的铁证告诉了凌纾,你丫想得太美!     当凌纾觉得头顶一亮,身前身后四面墙如同积木倒塌一般向各个方向倒去时,她瑟瑟地抬头,忽然觉得所谓的勇敢啊,毅力啊,根本都是狗屁!     她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啊……以为穿了越就能给身体素质开挂吗?这可不是随便拎了破刀就能上阵杀敌的YY流小说现场啊!     凌纾的内心回旋咆哮着如上念头,身子却僵住了似的一动不能动。她很想试图动一动哪怕一根手指,但在对面不足二十米处废墟上盘踞的妖物黄浊的眼珠子的瞪视下,凌纾觉得自己练呼吸都有些困难。     《山海经》的“南山经”中有记载:“水有兽焉,名曰蛊雕,其状如雕而有角,其音如婴兒之音,是食人。”     这货是蛊雕啊蛊雕,会吃人啊会吃人的!盯着那赤红羽翼、身形巨大,喙上染血的妖魔,凌纾想着,它该不会刚刚才饱餐一顿吧?!     为无辜被吃掉的人默哀了三秒钟,虽然知道这样想很不厚道,但凌纾还是想到,难怪对方这会儿只是盯着自己无动作,大概是已经饱了吧?!那么现在这个状态是……盯牢食物等消化了以后继续吃?!     不是吧……凌纾忍不住抖了抖,然后她发现对面那东西也抖了抖羽毛,接着蛊雕仰 出一阵凄厉的长啸,在旷野上空回荡起宛如婴儿哭泣的声音。     凌纾脸色丕变,差点儿哭出来。对不起她错了……什么等待消化啊,人家连这点儿时间都不给,直接召唤同伴来分享早餐!     望着天边张翅飞来的两只红毛畜生,凌纾吸了一口气,紧紧闭了闭眼。身处绝地之下她无法顾及那么多了,就算下一秒就会被蛊雕的利爪撕烂,也要试一试去反抗啊!正当她握紧了身下倒塌房屋残渣的一部分的一根手腕粗的木棍,准备先跑再打时,另一头竟也传来了呼号般的长鸣。     长翅白顶的大鸟腹部生着三只爪子,最令人惊异的是它竟然长着如人的面孔一般的脸。此物一出现,便引起了蛊雕们的戒备,红毛妖魔抖动着羽毛,尖利的喙反射出一线亮光,然后庞然大物瞬间跃起,迎着那最后到来的妖魔飞去。     凌纾有些呆愣地看着那明显品种不同的两只顿时开战,你啄我的羽毛,我一爪子挠你的眼睛……招招是力道十足,撞击声嘶鸣声伴随着二者被彼此抓落的羽毛传来。凌纾目瞪口呆,喃喃道:“我去,妖魔也会搞内讧的啊……那一只,是瞿如么?”     【有鸟焉,其状如而白首,三足、人面,其名曰瞿如,其鸣自号也。】     “看着可真刺激啊……一对二什么的,这只瞿如好勇猛!”等等,她在这里感叹个毛线啊!凌纾回神,暗骂自己,现在这么好的机会还不赶紧脱身,你丫真想给妖魔当点心是吧?!     她浑身的力气瞬间回来似的,迅速爬了起来,向一边的安全地带跑去。     然而没跑几步,凌纾忽然感觉到不对劲。一对二、一对二……?她记得那蛊雕的数量明明有……不好——     她这时才反应过来,却是太迟。脑后有划破空气之声传来,伴随着妖物那令人窒息的气息……     完蛋了!!     凌纾闭着眼,身体随惯性向前,正等着那撕裂身体的疼痛传来,却首先撞进了一个什么东西。与此同时,身后高亢疼痛的、受到伤害似的鸣叫声响彻耳际。     凌纾霍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色泽浅淡的衣襟,淡淡的温度顺着她紧贴着的脸颊传递过来,头顶上一个带笑的声音响起,“怎么总叫我撞见你仓惶狼狈的时刻呢?凌纾……”     她猛地抬头,眼睛微微一亮。站在面前对着自己微笑着的男子,不正是那个把自己捡回来后就匆匆消失踪影的长庚么?!     “你……”     长庚打量了凌纾一眼,确认她无甚大碍以后,收了笑容,示意她赶紧退后,“保护好自己,等等再说……”话音刚落他便与凌纾擦肩而过,身法敏捷地往前掠去。     凌纾回头,正好看到他从那只蛊雕身上拔下一柄造型独特的宝剑,看来刚刚千钧一发的时刻是他把剑掷了出去,止住了蛊雕的行动。现在,长庚一手握剑站在距离那只重伤之下狂性大发的妖魔五步范围内,伺机而动。     方才他伤到的正是蛊雕最脆弱的眼睛,此刻那独眼雕胡乱挥动着翅膀,意图扫飞那胆敢伤它的人类。那翅膀上的片片羽毛锋利如刀片,被刮到的话真就得享受凌迟待遇啊……凌纾有些后怕地环抱自己,紧张地看着前方。     长庚面色平淡,气定神闲。那架子一看就是高手,行家,练过的……凌纾脑子里回转了一遍有关一代宗师最后都是怎样化解难关带领无辜路人逃出生天的情节后,一百个放心。然后她回过头去……     妖魔数量不少,虽然另外那三只还在内斗,却不确定什么时候就会回来加入这边的对战。长庚素来量力而行,如果是他一个人的话,与这些扁毛畜生过上几招倒也不是不可。但那边还有一个凌纾,就怕在他鞭长莫及的时候,她会受到妖魔的袭击。所以当下还是找好时机撤离比较妥当。     他寻机回头望一眼凌纾,然后长眉一挑,眼里流露出些许笑意。这个聪明的丫头……     凌纾在做什么?凌纾在奋力地往上爬。往什么上面爬?往一只刚刚和她建立了战友之谊、主宠之谊的黑白斑纹大老虎身上爬……     她刚才回头时便看见了长庚的那只驺虞乖乖地蹲在不远处,不惊不躁地观望着自己主人“英雄救美”的壮举,时不时还懒洋洋地打个呵欠。     王者风范呐(虽然不是真的大老虎= =)……凌纾双眼亮晶晶,当即扑过去继续套交情。继昨日她被抓走之前才进行到的摸脑袋步骤,驺虞同志终于勉为其难地不再排斥凌纾的更进一步靠近,甚至让她爬到了它的背上去。     凌纾的兴奋值顿时节节高升啊!她冲着长庚高声道:“喂,差不多就撤退吧!”她也明白当下不是只有杀死那些妖魔才是唯一的出路,既然有驺虞这脚程最快、一天内能跑遍整个国土的妖兽在,不跑才是傻的!     某人思想和她正巧同步,立时伸手到嘴边做了一个呼哨。     凌纾才刚刚抓稳缰绳,便感觉到身下的妖兽猛地腾空而起,向前飞去。长庚在一剑斩断了蛊雕的左翼之后,回身跑了两步,恰恰好与飞奔过来的驺虞相会。     凌纾坐在驺虞上,朝他伸出一只手。长庚握住她接力一个翻身,便牢牢坐稳在凌纾身后,接过缰绳,朗声道:“雏谰,走咯……”     名为雏谰的驺虞得到主人的命令,舒啸一声,掉头往与几只妖魔所在相反的方向飞离。     ******     呼呼的风声灌满双耳,刺痛脸颊,凌纾满头的长发被吹得全数向后拢去,她怕影响到坐在自己身后的长庚,只得不断地伸手拨到颈侧,可惜效果不大。反倒是因为这样,让她坐姿不稳,时常在驺虞一个加速或者转弯的时候不由自主向后撞进长庚的怀里。     真是尴尬死了……凌纾浑身僵硬地想着,更可恶的是身后那人竟一点反应都没有,简直就是看笑话兼乐在其中嘛!     终于,在凌纾又一次跌进某人怀里并被他自然而然地伸手扶住腰肢,她憋不住了!“长庚!把你的剑借我一用。”     “……做什么?”     “割掉这一头没用的长毛!”     听到这种正常人根本无法联想的回答,长庚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噗地笑道:“你也忒狠绝了吧……用得着吗?”     “你、说、呢?”凌纾阴恻恻说道,“总比一直影响你掌控方向好啊……”实际上是防止她自己再被骚扰了——喂!     长庚笑了出来,说道:“好了好了,这是什么难解决的问题!来,缰绳给你先握一会儿……”     你要做什么?凌纾半侧过头狐疑地瞥了他一眼,却被对方抬手轻轻把脑袋掰回去。然后感觉到一只手轻触到自己的发丝,指尖轻缓地将她纷乱的发尽数拢到一起,然后用不知什么东西束在了脑后。     乱七八糟的长发不再捣乱了!凌纾有点不自在地侧了侧头,低声道:“多谢……不过早干嘛不这样做啊!”     长庚不再理会这个问题。他转了一个话题,声调有些严肃。“凌纾,我记得有和你说过,不要轻易离开那个院子的……”     “我没有离开!”凌纾毫不停顿地回答道,“我就站在院内的门边和你的驺虞玩了一会儿……然后那些人就冲进来了!”     她身后的长庚气息微微一敛,沉吟:“是么……”     凌纾目光闪了闪,终是长长出了一口气,老实坦白道:“别想了,还能是怎么回事?有可能知道我是海客而且还清楚我的具体方位的人,能有几个?!”     长庚淡淡地哦了一声,音调微冷,“你的意思是……我那两个侍女?”     凌纾叹息,身子向前倾了倾,扭头让对方看见自己的表情,说道:“这不是我自己瞎猜的!我看到的哦……”她那时被带离开别院时,回头在花墙瞥到的一闪而逝的人影,正是长庚那俩侍女之一。     这还有什么不好联想的?为什么那些抓走她的人那么肯定她海客的身份?必然是有人以确切消息告知的!还有那侍女在她要被抓走时才放松显露出来的身影,可别说是对方想要搭救却无能为力……     凌纾微垂着长而卷翘的睫毛,掩住了她那双盛满深思和顾虑的眼眸。“话说你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她们有向你禀明么?”感觉到长庚环过自己握住缰绳的手微微一紧,她平静道:“事实到底是怎么样的,在你心中定然已是有数的了!现在说这个也没意义,反正我呢,虽然运气烂了点,不过命大!没有如他们大多数人的愿……真是可惜呐!”     “凌纾……”长庚听着她平静自若的话语,半晌轻轻一叹。     ——————     更新~~本周1w字更新,任务完成!撒花~~~     大家快把文收藏,搬好小板凳儿,坐等俺瞎掰某女人的十二国歪传。= =     咱们下周继续……【】           第5章 五、恩怨 - 光之隐语,暗之王座(十二国记同人) - 莳锦颜     巧国出现妖魔,整国上下,危情日渐深重,是谓王之失道之征。     在暂脱困境之后,凌纾很明智地没有询问那被二人乘坐的驺虞甩在身后的三只妖魔将待如何。但长庚却顾自在那里表示,收拾妖魔这种事就应该交给淳州州师,他一介别国武将,就不参合其中了。     凌纾低着头撇嘴,所以说之前是谁在别国暗设据点行事神秘的啊……还如此这般的信誓旦旦,面不改色!唉,这人厚起脸皮来,果然是天下无敌的。     想起自己之前还是那孤立无援、几欲绝望的境地,此刻的她,脱离了危险,找到了暂且可以交流沟通的同伴,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不必再体验那仿佛站在刀口上、好似沉在深海里的紧迫而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世事本无常……那些丢下她自寻出路的守卫州官,如今生死未卜;而她,无论如何,总算暂逃一劫,获得了为将来再做打算的余地和时间。     一朝生,一朝死……经过这么一回,她仿佛更能体会所谓命运无常到底是个什么样过程!啊,也不知道自己的神经有没有被锻炼得加粗了几毫米……     “看你的表情……好像感慨颇多呢!”身后忽然传来的一句话让凌纾回过神来,她扭头瞅了瞅某人从容的姿态,一言不发地又扭回去。     “……”为这种摸不着头脑的、类似闹别扭的行径,长庚哑然失笑。正想转个话题说明一下二人接下来的行程,目光却忽地扫视到地面上一些异常的动静。     凌纾也同样察觉到什么,双手拉紧缰绳俯下/身眯起眼细细查看。     那是不知何时被摧毁的一条巷道,断壁残垣的废墟里,几个身形狼狈、躲躲藏藏的人影在逐渐明亮起来的天色中映入眼帘。     “那是……”凌纾觉得有些眼熟,见着那个被几人保护在中间的年轻女子时,瞬间忆起这几人正是那时在长庚的别院中将自己押走的人。     “认识的人么?”长庚凑在她肩颈处,望着跌跌撞撞的几个人,说道:“有人受伤了呢!他们是谁?”     凌纾平静道:“把我抓去见官的人。”     “哦……?”长庚不动神色地挑眉,瞅见身前的少女那巍然不动的镇定模样,他笑了笑,“那便不用管他们了——”     “……妖魔、会往这个方向追来吗?”     “不一定……虽说雏谰跑得快,但妖魔的嗅觉是极为灵敏的,不排除它们追过来的可能。不过也不必担心,以驺虞的速度,基本上是可以甩脱掉它们的!”长庚说得轻松自如,看向凌纾的眼神却带着点意味不明的深思。     凌纾低着头沉吟,“假如妖魔真的追踪过来,那这些在它们必经路线上的人……”     “就只能当它们的腹中餐咯!”长庚替她补充完整,看着表面上平静镇定的少女内心里翻腾的挣扎,他琥珀色的眼眸中流转着了然的笑意,却始终不去点破。     许久,凌纾低声道:“我们飞下去一下吧……”     “嗯,你确定?”即使明知道那些人对她抱有敌视的态度,即使自己才因为那些人遭受了□之灾甚至差点是性命之忧……     凌纾回头瞪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明显是被戳穿的恼怒意味惹得长庚顿时笑了出来。“知道了,知道了……”他拍拍驺虞的脑袋,聪明的妖兽瞬时一个俯冲,带着二人降落下去。     ******     当凌纾和长庚出现在众人面前,那些形容有些狼狈的巧民们脸上露出了乍然见到外援似的惊喜神情,但看清了坐在驺虞上的那个女子时,脸色又是齐齐一收,僵在那里,感觉好不怪异。     凌纾粗粗扫了一眼,从之前训斥自己的老者、到扎着头巾的年轻女子、再到那个发号施令中年男子,真真是一个都不少呢!她看完一眼后便顾自爬下驺虞,跟着凌纾做同样动作的长庚在她背后弯了弯嘴角,笑意浅淡。     [……海客、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哼,是来趁机报复的么……]     [啊,是那只驺虞……后面那位,是驺虞的主人么?]     [驺虞的主人怎么会和海客待在一起!莫非真的抓错人了……?]     耳边叽里咕噜的都是听不懂的话语,凌纾侧目瞥见长庚那副忍笑的模样,想着那些人大概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肯定是在疑惑她一个海客怎么能同拥有珍贵妖兽的贵人混在一起,然后说不定还有被害妄想症似的对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那几个人之中,只有之前仿佛曾为凌纾说过话的那个女子一言不发,她扶着伤了一条腿的十七八岁的少年,大多时候低着头,偶尔看过来的一眼里,那目光似喜似悲,复杂得很。     凌纾才不管他们有什么反应,扯了扯长庚的衣袖,说道:“喂,我看见你那包袱后面有一副弓箭了。贡献出来怎么样?”     长庚面色怪异地扫了凌纾一眼,这丫头的眼真尖!“你想做什么……?”     凌纾翻了个白眼,这不是明显的要命么……她朝那些人努努嘴,低声道:“给他们呗!虽然不知道那弓箭对你来说还有没有用处,但我觉得他们更加需要。一大群人手里连个像样的自卫武器都没有,要是妖魔真的追来了,那就只能给人家当盘中餐了!”     “……哦,可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不是先前还说了是他们抓的你么?你管他们死活……”长庚微垂着眼眸,语气平淡。     一边的巧民们,因为不具备仙人的优势,只能听得懂长庚一人的话语。于是在他们耳里就是那个说着完全不同语言的黑长发少女与那个衣着举止都颇为优雅清贵的男人在争执。     然后在听到那男人一句“你管他们死活”的时候,众人心中齐齐一跳,继而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难道,那名海客,是想要帮助他们?!怎么可能……     长庚眼角瞥见那一边露出难以置信的惊诧表情的数人,低低哼了一声。他放轻了音量,对凌纾说:“你看,他们根本没想过、不,是完全不相信你这个才被他们抓捕遭难过的海客,愿意回头救人一把呢!”     “对于始终把你当敌人、当祸害的人,你就算坚持做法,也得不到对方的感激哦……”     “——谁要他们的感激了?!”凌纾抬头不耐地扫了他一眼,“而且,我也不是在救他们啊!”     “哦?”     “长庚,我不相信你不懂我的意思。救他们?就凭我这个自身都难保、还需要靠你庇护的人?抱歉这种不自量力的想法我真是想都不敢去想!我只是……想给他们一个自己去争取生存的机会罢了。”     “你知道么,在我被关进那个州府里时,我也曾对里面的一个官员这样请求过。我不需要他们保护我,救助我,我只期望他们能放我出去,让我能有一个自救的机会——而不是徒劳地被圈禁在只有稻草木棍的简陋房屋内!但是他们没有同意,因为一些荒谬可笑的理由……那时我就决定了,如果我能活下去,尽我所能,都不会再让那样的不公强压在我身上!”     “现在我又遇到了这些人,好笑的是彼此的境遇完全掉了个头,他们才是落魄的苦苦求生存的一方……我之前也挣扎过的,我又不是不分时间地点具体情况就只懂得以德报怨的圣母小白花,他们之前那样对我我直到现在还觉得很愤怒很不能理解!但是那又能怎么样呢?他们对我的态度是因为一种长期流传下来的普遍观念——认为海客都是灾星倒霉蛋,我也不能要求他们跟你一样对非常态事物有着那么高的接受度,所以情况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她摊手,说道:“自古以来,伟人们为了一种思想、一种观点能被世人所认可,无不抛头颅洒热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呢,尚未有这种觉悟,但是我想在这个世界被人们不带主观因素地接受,客观公正的、不看我的身份、只是因为我这个人……那么我怎能用他们曾经对我的、我不认同的态度去对待他们呢?!”     “这,便是我维护自己原则的方式……”     少女的神情不卑不亢,她站在众人面前,背脊挺直,却不给人咄咄逼人之感。只有当撇去偏见和敌意,认真观察她说话的神态时,众人才发现,对方有一双清澈透亮的眸子,无论在什么样的境况中,那眼眸始终坚定清正,光彩不灭。     黎明前的晦暗终于在此时完全退去,红日东升,金光万丈。那些明亮的光线彻底地驱散了之前暗淡天色笼罩下漫延的颓靡绝望的氛围。一切宛若新生……     长庚默默地凝望着被自己顺手捡回来的、一个误入常世的异乡来客,看着她妙语连珠、夹带着许多没听过的新鲜词语的长篇大论,在场那么多人唯有他能听得懂她的话,唯有他知道那些话语底下隐藏着的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一些东西……     唔,看不出来这丫头的口才挺好的么!某人笑容含蓄地想到。     将驺虞背负着的弓箭取下来交给了那群人中看起来最善于此道的一个男人,虽然箭筒中的箭矢数量不算多,但对于这些人,也聊胜于无了!     听得对方说了几句什么后,长庚不置可否地告退众人,回头一把捞过还在好奇张望的凌纾,身手利落地跨上了驺虞,一个示意下,载着二人的妖兽一飞冲天。     ******     “他们感谢你了么?”     “没有。我看他们最应该感谢的是你……”     凌纾不在意地笑了笑,说:“无所谓啦,反正我不是为了他们的感谢才做的这些……倒是你,”她侧身看向长庚,目光中染上了几缕真实的感激,“你肯这么配合我,还有之前三番两次的相助,多谢了!”     身前的少女笑容恬淡,她眼中那不似虚伪的真实情感令长庚微微一怔,收起了他一贯带在嘴角边的漫不经心的微笑,内敛而深秀的眼眸此刻愈加深邃,“知道刚才那家伙对我说了什么吗?”     凌纾疑惑了一下,旋即明白他是指那群人中领头模样的男人,也就是长庚刚才把弓箭交予的男人。其实她已不太在意对方到底又留下什么话了,既然此间事了,那便就这样告一段落呗!毕竟,凌纾觉得自己和这些巧民的交集,大概就到这里为止了……     但长庚显然没有在意她的态度,而是顾自地说道:“你还记得那群人中间的那个女人么?这些人之所以那么反感海客,除了顺应塙王的意愿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七年前,也有一名海客流落到配浪这边来,当时就是那名叫做雩的女人心善地救了他,悉心照顾了他挺长一段时间,到最后却被那个男人骗得失去了所有——那海客学会了常世语言、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后,就趁机席卷了雩家中所有的钱财消失不见了……就是因为这件事,让那些人对海客的反应才会这么激烈。”     凌纾虽然不作声,但其实却把他的话都听在耳里。“……这应该怎么说,凡事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就算是海客,也有好人坏人之分。说轻点儿是他们过于偏激以一概全罢了,如若客观点说,还是因为,这常世十二国,大部分人都对海客没有什么好印象吧!”     长庚笑了笑,应道:“或许吧……”     凌纾将头往前轻轻一靠,枕着驺虞皮毛温热的后颈,叹了一声,“其实你们才不知道所谓海客的心态呢!乍然间就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语言不通,常识不通,又孤身一人,还要被当成人人喊打的坏蛋,我们有什么错呢?都是一场意外引来的祸事啊……”     “是么……”长庚的目光闪了闪,轻笑道:“那么遇上我的你,还真是幸运呢!”     “幸运?!才没有呢!”凌纾从鼻子哼出来,亏这家伙敢说……“说起来,你到底为什么帮我呢?从我身上能得到什么好处么?”     长庚斜睨了她一眼,声调带着点戏谑和讥讽,“是啊,你觉得从你身上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他那嘲弄的口气太明显了,凌纾也觉得没那可能,自己要什么没什么,有什么好处能得呢?不由得讪讪道:“……啊,那、难道是准备养着我将来去给什么人做替死鬼咯?”     她话才说完,就感觉到脑袋上一痛,看来是长庚因为她的胡言乱语而忍不住动手敲了她一下。才想抬眼瞪他,就听到对方凉凉地说道:“这位小姐,你是从小被骗到大的么?还是生长在阴谋论至上的环境里啊,怎么从你嘴里就没有吐出一句好话呢?!”     “我难得乐意发一次善心,做件好事不行么!”     你就乱讲吧你!凌纾摸着头嘀咕道,嘛,虽然有可能是自己各种小说看多了然后就容易自动带入,但以她锻炼了十九年的眼光为证,长庚才不是那种随便会发善心做好事的人呢!他以为他是爱好将无知迷途少女捡回去再教育的乐俊啊!半兽身份的乐俊倒的确是个难得的好人,但眼前这男人?他看着好说话,好相处,其实深不可测得很……     “哼,什么做好事?这一路上你没少试探我,你敢说没有?”凌纾还是决定将话挑明,她想着自己还是坦诚一点,至少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说不定能让对方多少也坦诚些。     没想到长庚听了这话一点多余的反应都没有,他一脸理所应当的样子,说:“这是自然!换做是你,会随便把一个不知底细的人带在身边吗?”     “……不会。”某人垂头丧气,实话实话。     “这就是了。”长庚好整以暇地理理自己的衣袖,慢条斯理道:“所以说,是因为你通过了我的考验,所以我才没有随便找个借口就把你丢到半路上!就别在那里一个劲地乱猜我有什么阴谋打算了……”     “啊,你刚刚确实说了是吧!有想过把我丢在半路上是不……那还不如别捡我回来呢长庚你这个用心险恶的家伙!”果然,这样的解释才是符合长庚的情况嘛!这世道,乐俊不是人人都能当的啊……     长庚不住抽着嘴角,对这姑娘断章取义的本领实在很无语。想起一件事,他对凌纾说道:“之前没有刻意提醒你,不过看来你并没有这方面的意识呢!凌纾,在这里,人们通常以字相称。总是喊别人的名,是不礼貌的行为……”     凌纾本是不解,但猛地想起自己之前对他的称呼,她才有点明了。呃,当初这人好似有告诉她自己的字来着……“云、云湍?”     “嗯。”长庚满意了,“记性还不错……”     切……“在我们那里,只有关系亲近的人,才会以字相称的!”嗯,是我们那里的古代啦!     “哦……?你这是在暗示,你与我的关系还不够亲近是么?!”     诶,诶?总觉得这个意味深长的语气很有点不对劲。     果然,长庚笑道:“别担心,我之前就说过,既然你跟我走,回到柳国以后就是我唯一的侍妾了!这样够亲近了吧?”     混、混蛋!凌纾顿时炸毛,整个人也向前挪啊挪,“哪个说的要做你的侍妾啦?你、你不要动不动就抽风啊你!”     长庚成功逗得某人跳脚,哈哈笑道:“好了好了,你安稳点坐,小心雏谰生气把你甩下去!”     见凌纾果然因为这句话而安分下来,他好笑地摇头,说:“等回到芬华宫,我会为你申请一个仙籍,先替你解决语言难题好了!”     听到了目前最在意的事情终于在某人口中应承下来,凌纾顿时不傲娇了,她高兴地转过头,“长、不对,云湍,对不起我之前错怪你了!你是个好人啊!超级大好人!”     被接连发了两张卡的长庚:“……”     看来这丫头不仅嘴皮子好使,见风使舵、溜须拍马的狗腿本领也不赖呢……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大家端午节快乐!     【我知道我欠了两周的更新了,所以先把本周的更完,绝逼不能欠得更多……顶锅盖逃!】           第6章 六、常世 - 光之隐语,暗之王座(十二国记同人) - 莳锦颜     驺虞的脚程极快,片刻功夫便能跑完一座城池。     凌纾抬头看着远方的景色,忽然便忆起十二国记原著里的一个人物,那个和主角阳子年龄差不多大小的名为大木玲的女孩子,当她因山洪而来到十二国、并跟着朱旌行走各地卖艺多年却依然语言不通、孤独绝望时,一个偶然的机会遇上了与自己交流没有障碍的翠微君,便许诺着无论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能跟着对方离开。离开是离开了,不用再跟随着那些黄朱之民一路颠沛流离,也入了仙籍解决了语言问题,但她的生活却不见得改善多少,仿佛是更加的难熬艰苦……     或许在她许诺的同时心里并没有真正做好相应的觉悟吧!人在摔倒时不应该总想着依靠别人拉你起来,而是应该学会自己站起来。同样的,即便是因为语言不通而在十二国里生活不易,也不应该成日怨尤,而是努力去改善生活才对!     后来那个女孩还是成长了吧!在经历了许多事情以后……     现在的她,和当初的大木玲何其相似!但凌纾却不会走和对方相同的道路。一方面是因为她们遇见的是不同的人,还有一方面,大概是性格使然吧,凌纾是绝不可能为了抓一根救命稻草便不管不顾什么都能许诺出去的人。正如同长庚刚才说的入仙籍的事,她会因此感激他,也会适时回报他,但若有更多的不合理的要求,那她宁愿不要!     把这个想法对长庚说了以后,果然又惹来他没好气的回答。     “姑娘,省省你的脑子吧!真的,若要说回报的话,等你在这里站稳了脚步有了能力,再来同我说这话吧!现在,你的这个念头只会让我觉得像个不切实际的笑话啊!”     他的话直白又犀利,凌纾却没有恼羞成怒。是的,现在的她,初来乍到的她,确实是没什么回报的立场呢!     “……放心吧,云湍,迟早有一天,你绝不会后悔曾经帮助过我的!”     虽然这话很狂妄很自大……     “好啊,我等着你的那个‘迟早有一天’!”     谁说便没有实现的可能呢……     “我们接下来的行程是什么?”     “……一路北上,回柳国。”     ******     常世十二国,分四大国、四州国和四极国。     长庚拟定的路线里,便是打算取道庆东国和雁州国回到柳北国。凌纾看过他在中途休憩的客栈里给自己画的简易十二国地图,觉得若论路程最近的话,根据两点之间线段最短的原理,应该直接从巧国飞过青海上空、再经过黑海回到柳国。     不过才这样一想她便也觉得不妥,因为如果要走这条路的话,不可避免的会穿过黄海上空,这里可是栖息了无数妖魔的妖魔老巢,一个不小心就会有丢小命的危险啊!还有补给和暂歇处也是个问题。相比之下,陆路行走虽然较远了些,却更为安全。     长庚听了凌纾的这番陈述后,看着她那副洋洋得意求表扬的模样,笑着摇摇头,“你可真不知道谦虚!不过……我好像没有告诉过你妖魔藏身于黄海吧?”他自言自语般地思忖道,“总觉得你除了语言不通之外,有关常世的一切,知道的还挺多呢!一点都不像个初来乍到没几天的海客……”     凌纾心想那是因为自己是个非正规海客啊……穿越到一部自己曾经阅读过的著作里,当然会有很多早已熟知的事情嘛!不过长庚这话也引起了她的警惕,看来之后再听他给自己普及常识的时候要注意表现得惊讶一点,毕竟要解释啥叫三次元穿越二次元还是一个相当麻烦的事情的!     “……其实这样决定行程还有一个原因。”长庚没打算就自己之前的疑惑去深入探究,他告诉凌纾,“庆国予王在年初登极,有了新王以后,庆的情况应当会相对稳定一些;而雁,更是治世五百年的大国,那个国家的繁盛值得一览!”     就长庚谈及此事那熟稔的态度,凌纾想,他之前应当没少往这些地方走动!之所以特地对自己讲这番话……难道他是特意为她着想――让她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长长见识?!     凌纾对此猜测无果,但是却从他的话中提取出了一个信息。予王刚刚登极,予王舒觉……应该就是阳子的前任,景麒的前主人吧!这么说,距离阳子来到十二国还有六七个年头。不过……这应该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了吧!     ******     于是原本只需十数天的行程被延长到两个多月有余。     凌纾在长庚有意的引导下,实实在在地增长了不少有关十二国的细节上的认知,从大体国情到朝廷官职介绍,从民俗习性再到各国历史,这远不是她当年看书看动漫时得来的讯息量可比的!这是一种真实的体验,一种亲身经历的参与感……     作为凌纾的十二国生涯引路人,长庚完全可以当得上实至名归。这家伙一路上的行事风范简直不符他那一国高官的身份,像个游手好闲的二世祖似的。他带着凌纾是哪儿有好玩的就往哪里蹿,大街小巷,山川河流,繁华街区,遍留足迹。     凌纾有时候都会替他担心,“你不是一国大司马嘛,还兼任那什么州的州侯――我说这种官职很不合理啊,不对,那不是重点了!重点是,你这样子不早日回归朝廷、不务正业地带着我在外面瞎晃真的没问题吗?”     对此长庚是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态度,“没有关系,反正只要主上在玉座上老老实实地坐着别乱跑,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要知道回去了以后就基本得被绑在朝政上,再难有这样闲适地四处走走的机会了。”     “况且,朝中那群官员们,教了他们这么多年还不能独当一面,那也太没用了……”     “……”这话里的信息量可真大!凌纾转了转眼珠子,“哇,说的这么牛逼……云湍你该不会就是那传说中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生杀予夺、动一动手指就能动荡朝野的……佞臣吧?!”     原本流露出淡淡的笑容听着那一串很有气势的形容词的长庚,在凌纾最后蹦出那“佞臣”二字后,俊美的面容上淡定的神情顿时扭曲成了难以形容的模样。他抬手按了按眉心,苦笑道:“给我闭嘴吧你,不要老拿你们那里的奇奇怪怪的朝廷体制来衡量我们这边的制度啊!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十二国的官吏组织中完全没有这号人物呢!”     他跟凌纾一起待久了,渐渐也从她那里听来了不少她那个世界的事情。此人颇有天赋,凌纾有时说他简直是个天然吐槽男,将来在十二国混不下去了可以尝试横渡虚海到地球发展去!     反正这人帅得那么人神共愤,到了目前正盛行的男色时代的地球,绝对吃香啊!     但后来凌纾几次留意到长庚一人在客栈的厢房里涂涂写写,自言自语。站在回廊上可以看见叼着银粒的青羽长尾的鸾鸟从他的窗口飞出,她才明白其实这个男人嘴上虽是毫不在意,散漫悠闲,其实该做的却一样都没有落下。     这一天,二人来到了瑛州的尧天,也就是庆国的首都。     “……每一国皆有九个州,州下设的郡、乡、县等数量不限。首都所在州的州侯惯例有宰辅担任。”下榻的旅店里,长庚不知从哪来召唤来一个送信人,交付给对方一封印制精美华贵的信笺。然后他转头对凌纾说,“看天色还早,我们去街上逛逛,待会儿早点回来休息,明天带你游览金波宫去……”     ……咦,咦咦?金波宫?“我们去那里做什么?”凌纾颇为讶异。     长庚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去送上庆贺景王即位的文书啊!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要到尧天来?”     “切,我还说嘛,你怎么会有那么好的兴致带我游历十二国,原来重点是为了搞外交来的啊!”凌纾的语气充满了鄙视。     长庚扫了一眼对自己态度越来越不客气的某人,不紧不慢地道:“这个只是顺便……不过,什么叫外交?”又是她家乡的新词汇?     “……就是一个国家与另一个国家之间的交流互动,对于各项大事上的来往探讨、订立文书等等。”凌纾耷拉着眉眼尽量解释得符合十二国国情一点,“不过貌似你们这边除了在其他王登极或是驾崩才会互通一下讯息之外,其他联系真的少得很哦!”     “嗯,是这样。一国之主本就不能过多干涉他国内政,再加上地理位置等因素,我们能来往的国家确实不多。”长庚回道。     “是啊,倘若插手别国事物便会犯下觌面之罪,所以就不会存在强国侵略弱国以扩增王土这样的事情……唉,治理国家两大难的‘外忧’和‘内患’,在这里就去掉一半,各国国君只需管理好本国内务便可!也难怪国与国之间的交流沟通冷清的很了……”     “其实你这样说也不准确。”长庚反驳道,不知想到什么,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思。“所谓的国与国之间的交流,其实不完全是体现在上位者身上的。还有另一种形式……也是不那么受欢迎的形式――”     “你的意思是……流民!”凌纾反应很快,她恍然大悟道:“若有一国国君失道,玉座空虚,国家开始荒乱,妖魔横生,那么百姓大多便会往邻近的安定国家迁徙。哎呀,这还真是……坑爹!”     是的,不管是对不得不离开故土、艰苦跋涉的流民而言,还是对不得不接受投奔而来的难民、额外消耗更多国力以安抚百姓的国家而言,这种情况都相当令人憋屈!百姓为生存而背井离乡还可以理解,那无端端接受别国子民、加重了支出负担的国家可就倒血霉了!若是繁华昌盛国力雄厚的大国还好些,那如果是本就步履维艰的恢复期国家,这多苦逼啊!     “唉,如果不管不顾强势驱逐的话,没准儿要落得个不仁不义的名声,甚至还有失道的危机;但管起来吧,又很有可能心有余而力不足……”     见凌纾摆出摊手无奈的模样,长庚微笑道:“能看出并理清这些问题,凌纾,倘若是你坐在那个玉座之上,那成就还挺让人期待的!”     “喂――”凌纾皱眉降低声量,他们现在可是坐在人满为患的一楼大堂里,刚刚彼此的对话都没有刻意放轻音量。“你们这里说话难道不是最忌讳妄议上位者的么?小心被那些保守顽固分子听去啊……”     “……这样啊!”长庚像是才恍然大悟一般,拖长了声音。     凌纾满脑袋的黑线,什么叫“这样啊”?!长庚大爷您能不能偶尔正经一点别总是这样玩啊……     “可是我在柳国说话从不需要避忌的……”     喂……!所以说你是要炫耀自己的受宠到什么程度啊你这个佞臣!凌纾用眼神表达着自己最大的不屑和鄙视。     却在此时,身侧传来由远及近的走动声。凌纾转头看去,一眼之下心中惊艳。哗,好一个御姐风范十足的艳丽美人儿……     来人拥有一头顺直的黑褐色长发,约莫双十年华,明艳的五官透着骄人的傲气,她长长的刘海梳至鬓边,露出光洁的额头,整个人看起来锐气而野心十足。     美人儿站在了自己桌前,她身后还跟随着三四个彪形大汉。这演的又是哪一出啊?凌纾歪了歪脑袋,斜睨身边顾自垂眸喝茶,从容淡定的男人,扁扁嘴疑惑不语。     “阁下……便是先前遣人往王宫送信的那位吧?”美人开口说话,声音也很好听,不过却没什么客气和恭敬在里面。     长庚直到此刻才拨冗赏赐一般地抬眼看了对方一下,笑容闲适却目光深湛地回道:“鄙人长庚,您可称呼我、云湍,花丽小姐……”     ******     “……喂,我说,你认识那姑娘?什么来头啊?”依然是半空中,依然是雏谰的背上,凌纾趴在长庚耳边窃窃私语。     前方,是骑着白斑红鬃的吉量的女子,以及她的随从。     悬空的脚下是一大片缩小的城邦之景,随着自身视野越来越升高,那一排排原本还如火柴盒似的里家逐渐化为了小小的黑点。     长庚侧了侧头,瞥见身后的少女一脸好奇得不得了的神情,说道:“我知道她,但不算认识……那是景王的妹妹,舒荣,字花丽。”     他说完这话,凌纾便缩回了头,没让他看到自己被震惊到的脸色。“……什么啊,竟然是王妹!”     我去,这就是日后阳子通往登基道路上的大敌么?当予王驾崩以后,不知使了什么手段逐一获得兵权,从而收揽政权自立伪朝的伪王舒荣,就是眼下这个美艳的女子么?     不过也像!就她那一脸骄傲十足的模样,绝对是个不甘平庸的人。     “可是怎么会是她来迎接你呢?”凌纾困惑,“这种事情,应该由礼部、不对,是天官中的大行人来做才对吧?!”     长庚遥遥往前方望去,说道:“谁知道呢?只听说景王不太适应王宫生活,所以要求冢宰将她的妹妹召唤进宫来陪伴……真是有够荒唐的!”     咦……凌纾第一次从长庚的话语里听到这种不满又有点厌恶的语气,她问道:“为什么是荒唐呢?”     长庚不带情绪地说:“还能为什么,原本就已经整日关在寝宫里不露面,将政事完全丢到一边去的景王,亲妹妹来了以后,你认为她就会振作起来重整朝纲了吗?大概两位大小姐会在一起玩得更欢畅呢!”     凌纾听完以后,长长地哦了一声。许久,就在长庚疑惑她怎么没有下文的时候,才慢吞吞地说道:“我觉得……云湍你,在柳国一定是个标准的好臣子!难道你的主上那么‘爱’你……”     她很邪恶地故意在那个爱字上用力地停顿了一下,可惜对21世纪地球某文化知之甚少的长庚,也只是奇怪了一下凌纾的用词,并没有过多在意。他微微苦笑了下,说:“其实主上并不是……”     “不是什么?”     “……嗯,没什么。”     凌纾见他不太想多说的样子,便闭了嘴不再询问。极目远眺,自层层云雾阻拦的空隙间,望见不远处高耸入云、直插青冥的雄伟山群,她从心里发出一阵惊叹。     “那就是凌云山么?太神奇了,真正的九十度陡坡啊,也只有你们这样有飞行坐骑的才能登得上去……”     听着她不加掩饰的惊叹语气,长庚纵容地笑了笑道:“那以后安排你住在柳的凌云山怎么样?”     凌纾微微一怔,才想说什么,却发现不知何时令坐骑减速飞行在他们身边的舒荣,正用一种奇怪的目光审视她。     “这一位……是海客?”     凌纾有些紧张,印象里不记得庆国也歧视海客的啊!长庚似乎感受到她的僵硬,松开握着缰绳的手伸到后面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臂。他看向舒荣,目光坦然镇定。“是的,不知花丽小姐有何指教?”     舒荣见着眼前的男子笑起来极为清朗俊逸的面容,一贯在任何男子面前都能自信仰首的她不知道为何有些气短。这是个不简单的男人……     “没什么,只是问一问罢了……庆与柳因地理位置的原因,一向来往甚少,云湍大人此次前来实属难得,请务必多留几日,花丽愿与主上一尽地主之谊。”     “……如此,便先谢过景王陛下及小姐的盛情了。”长庚淡淡地应道。     听见长庚极有礼数地将姐姐称呼在自己之前,舒荣面上不显,眼中却闪过些许不快。但她随即便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说:“相信云湍大人绝不会失望的……”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怎样表现才能让那些见惯了大场面的人物对自己印象深刻。果不其然,当那个据说是柳国主掌一国兵权的男人瞥见这个笑容时,眼中划过一抹淡淡的兴味。     舒荣的笑意加深了。“那么,金波宫已在眼前,请容许我为您带路。”     当她驱使吉量飞到前面去后,之前努力消灭自己存在感的凌纾才探出脑袋来,“哇……好、好生动的艳遇啊!”     听到她又冒出一些奇怪的词语,长庚没有回头,手却动作精准地敲在她的脑袋上。“又胡说些什么?!”     凌纾冤枉至极,“人家明明说出了事实嘛!你看,美女是不?”她往前一指,对某人问道。     “……嗯,舒荣和她姐姐景王,曾经以全国第一美人和全城第一美人为国人所知……那便算是吧!”     竟然还有这种称号……凌纾暗暗咂舌,然后接着说道:“美女刚才对你殷勤备至,对吧?!”     “唔,是吧……”     “那不就结了?!”凌纾一巴掌拍在长庚肩上,“被美女殷勤关照的男人,这就叫走艳遇!”     “……你,”长庚摇头苦笑,继而侧过脸看向凌纾,有些戏谑道:“那些世人所知的美人,美则美矣,却大多一个德行。在我看来,你反而会比较有看头……”     “……什么?”凌纾一愣。     “凌纾小丫头,难道你自己从来不照镜子的么?!”     “……”某人终于悟了,但却一拳头砸过去,“你是想说我长得丑所以要有自知之明么?云湍你这个品味奇怪的家伙……”     长庚:“……”     其实你的脑筋才是最奇怪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出现原著人物了……     大家今天吃粽子了么??     苦逼作者没得回家过节,现在要出去觅食…………大家不准霸王我!!!           第7章 七、凌云 - 光之隐语,暗之王座(十二国记同人) - 莳锦颜     庆,尧天,金波宫。     坐落于凌云山顶的庆国王宫,是一片随着山势起伏不平的华美建筑。主体宫殿如悬挂于高台的空中楼阁一般矗立于悬崖前突出的平台上,金瓦白墙,煞是耀目。     从路门进入名为燕朝的包含了王的寝殿和朝廷的建筑中,穿行过一片高级官吏的府邸后左转,长庚和凌纾被专人领着踏入了招待各国来宾的掌客殿。     不同于对王宫格局司空见惯的长庚,凌纾的眼睛在这一路上就没闲过。虽然不至于太过明显到失礼的左顾右盼,但她也算是余光用尽,大饱眼福。     原来亲眼见识的王宫和想象中的还是有很大的不同啊!那种扑面而来的庄重感,几百年不曾变动过的一砖一瓦所沉淀出的气韵,令她真正感受到那份天家威严。     舒荣在进入王宫后便半路和他们二人分道,说是去向景王通报二人的到来。至于为什么明明原计划明日才打算进行的金波宫一日游会提前到今日,长庚对凌纾的解释是,那位女王的妹妹是“正好”在下界游玩,又“恰巧”遇到传信的使者,是以便“自告奋勇”来做这个提前将长庚和凌纾带回金波宫的接引人……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不过将某些字眼咬得那么死紧真的没问题么?”凌纾斜眼,声线极轻,“就算你不提醒我也知道这事儿没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这世上哪儿来那么多巧合呢……”     二人现在正位于掌客殿外边的一座水中亭里。由长长的石雕通道连通的孤立于水中的精致亭台,朱红的瓦,泥金的飞檐和廊柱,一面垂落着紫色的帷幔,三面环着玉砌的护栏。侍奉的宫人不远不近地站立在台阶下,其实是不必担心对话会被听见的。     长庚无意去纠正某人那总是太过小心翼翼的习惯,只在那边淡定地喝他的茶。“嗯,我只要你心中有这个概念便好。”之后该如何言行,想必她会自己掌控得很好。     凌纾瞬间意会了他的想法,一边感慨这人的心眼真够多啊心思真深沉的,一边掩饰性地垂下了眼眸。     长庚究竟是有什么把握呢,三番五次地对自己提点暗示,他凭什么确信她一定会对他的想法心领神会并依言而行?还是说这也是一场考验?如果她不够警觉不够机灵的话,是不是又会在不知不觉中被丢到哪个荒山野岭去喂妖魔?!     还有,舒荣的别有用心她是晓得的,但依长庚的言下之意,是说对方会因此有什么动静么?     一种如冰水流淌般的凉意在心间肆意散开,令她那方才略略忘形的神智恢复清醒。凌纾忽然觉得,在她尚没有能够保全自身的能力之前,真的是一刻都不能放松啊……     此时,回廊那端走来了一身素色官服的男人和先前离去的舒荣,长庚好整以暇地放下茶杯,拉着凌纾站了起来,二人对上行至面前的庆国官员。     “柳之大司马阁下,鄙人乃庆国大行人裴迟。贵客前来,有失远迎,招待不周,下官在这里予二位赔礼了。”灰袍布帽的官员,行着完美的宫礼,态度诚恳谦卑地说道。     凌纾咂舌,这完美无缺的礼仪,还有那不加思考就能源源不断从口里冒出的强大外交辞令简直令人不能直视!她该说幸好需要对此作出回应的人不是自己么?!     “大行人阁下有礼了。”长庚以不输于人的礼仪淡淡回道,“吾携吾主刘王贺景王登极文书而来,不知景王尊驾何在,烦请大人引见。”     自称裴迟的官员说道:“下官正为此事而来。主上此时正往西园兰雪堂来,请二位也随下官前行吧!”     长庚微微颔首,回眸看了凌纾一眼,虽没有明显的表示,但神态举止间是不加掩饰地对凌纾的照拂。这一幕落于另外两人眼里,究竟激起了怎样的涟漪,便不得而知了。     凌纾无比配合地紧随他身后,一行四人在弯弯曲曲的回廊里穿行,不一会儿便抵达了目的地。     春日绿草如茵,风景优美的庭院景色焕发着盎然生机。一个深绿发色的华服女子正往一个玄色长衫、浅金发色的高大身形的怀抱扑去——     这便是凌纾等人到达目的地时恰好看到的画面。     哦呀呀这是什么情况……凌纾心里顿时不怀好意地泛滥开各种神展开联想,予王陛下这就对她的景麒坠入爱河了么?于是现在打算实行推倒政策了么?光天化日下的,太、太重口了吧喂……还有,景麒你肿么没躲开?你竟然没躲开?这叫她这个一直以来的景阳CP党情何以堪呐!     她显然已经忽略了阳子此时还没有出场、而舒觉才是景麒正经的第一个王的事实了!     春日灿烂的庭院里,美丽柔弱的王,冰冷俊美的麒麟,这画面是很美好很言情啦,只不过随风传过来的话语却令听者脚步一顿。     “——景麒,呀峰送了一个庭园给我,我好喜欢。我想将他升为和州侯……”     “……但凭主上意愿。”     “啊,太好了,谢谢你,景麒!”     “……”     对于这段当事人以理所当然的语调说完的对话,凌纾心里表示坑爹坑爹再坑爹。你妹这不是典型的行贿受贿谋取权力事件么?予王你要不要这么快就显露昏君本质啊?还说的那么理直气壮的,这样真的没问题么?还有,景麒你丫为毛不反对?明明就不合理啊,你不是很会进谏很会督促的么?眼下这副体贴的样子你是要亡国啊喂!     凌纾顾自吐完槽,忽地想起什么似的,侧目一瞥,果然……某人眉宇间闪逝过一丝冷然和轻蔑。先前他就对予王的评价不高,现在怕是对她的印象更差了吧!对于长庚这种典型的好臣子而言,予王的不作为、怯弱、全凭个人喜好行事的做派,怕是非常不符合他心目中一位君主该有的形象吧!     目光再一转,从大行人裴迟脸上的忧虑一晃而过,她重点观察了一下舒荣的表情,发现对方也是一副担忧又不豫的神情。凌纾心里咦了一下,便正捕捉到了她嘴角类似抽搐般地微微一提。那是……在笑,但却是不敢太过明显的笑!     凌纾若无其事地转开眼,面上不动声色。     许是不好在这里耽误太久的缘故,裴迟向前几步,轻咳了一声。恭敬地唤道:“主上,台辅,柳国大司马云湍阁下觐见。”     ******     迅速在客人走近前整理好仪态,予王舒觉站在景麒身边,她的麒麟早已将外交模式转换完毕,一副严肃又有礼的模样。而女王本人,虽是挑不出什么错了,但总还是有点拘谨。     裴迟和舒荣上前行完礼后,便轮到长庚和一直待在他身后两步距离里的凌纾了。     “下官见过景王陛下,吾主刘王向您表示庆贺,愿您治下安稳,国泰民安。”长庚微微屈膝,不卑不亢地说道。     “……”凌纾是真不知道自己该在这一国之王面前说什么,叫她说那些漂亮话吧,现在还真是有点难度;叫她介绍自己吧,她又不是什么名人有什么好介绍的!所以干脆沉默地随长庚行礼,装哑巴好了。     “请、请大司马阁下免礼。”柔和的女声带着一丝丝紧张,“我、孤多谢刘王美意,请、请替孤向刘王转达,同愿贵国人民安乐,刘王国祚绵延。”     “多谢陛下,下官必定完整转达。”长庚缓缓地直起身,容色如玉,目光明锐。     舒觉看着气势豁然一变的异国官员,男子出众的风仪和外貌令她微微一怔。当她将注意力移到一旁默默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凌纾身上时,又是一愣。     “这位是……”     舒觉发现自己这么一问后,那个始终安静垂首而立的黑发少女微微一僵。这令原本只是随口问问的她稍稍有些在意起来。     这边的长庚一眯眼,正待回答什么,却被一旁的舒荣抢话道:“姐姐,她是一个海客呢!”她像是全然无心一般,笑着说道:“云湍大人真是个好人呢,听说是他救得这名海客脱离险境呢!”     哎妈呀我去,你这个听说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喂!凌纾腹诽,自己没说,长庚……可能也没说,那么她的消息来源可真值得商榷呐!     于是,景王的注意力又被转移到长庚那边去了……得,又没她什么事了!凌纾内心作无聊摊手状,一边斜眼睨了舒荣一眼。     怎么总有种、她在不断把长庚往景王眼前推的感觉?错觉么?还是这货真打算实行美男计啊……     千万别啊,先不说这根本就是拆东墙补西墙的行为,要是让长庚知道堂堂一国高官、兵权在握的他被人打上主意的只是那一张脸的话,他一定会发飙的!一定会!     那一头长庚像是心灵感应一般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欢乐脑补被抓包的凌纾缩了缩脖子,在他的注视下,眼底有顽皮的笑意一闪而过。     然后,不知道是不是哪里不对,明明先前冷漠严肃得要命的某人,整个气场忽地就一松。他脸上换上了轻松愉悦到令人目眩的笑容,缓缓张口,道:“花丽小姐的夸奖云湍实不敢当,此女甚得我眼缘,云湍私有所愿,待回国以后便要将其纳于室也!”     ……从他刚才那缓缓一笑便察觉到不详的凌纾,顿时内牛满面。瞧着其他几位明显因为这话而呆愣当场的傻缺模样,凌纾捂脸磨牙——混蛋长庚,要不要把我调戏的这么彻底啊可恶!     ******     这一场表面祥和、内里坑爹的会见结束以后,凌纾第一时间奔回了庆国官员给长庚安排的住处——反正某人那惊世宣言一出,凌纾再怎么辩解都会被人以一种意味深长的眼光看回去,她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住他的高档房间,吃他的奢华美食,享受原本属于他的优渥待遇……凌纾有些郁闷地发现,自己这嚣张反抗的行为并没有引来那个人过多的关注,人家甚至连只言片语都没有一个。这让她多少有种一拳头打进棉花里的无力感。     直到问了守门的侍女以后,才明白长庚的不见踪影是因为……人家真的不在掌客殿里!据说是受邀赴宴去了,受谁的邀?那还用问?!当然是某个心思活络、野心勃勃的女人了!     于是吃喝完毕的凌纾也自己晃到了掌客殿自带的庭院里散步消食。她是没想到自己连散个步都能遇到剧情人物的,望着前方避无可避的玄色身影,凌纾内心叹息,弯腰屈膝行礼。“……景台辅。”     “……”     没有回应,凌纾自作主张悄悄抬头瞥一眼景麒,发现对方果然是一副“我听到你的话了但是我不知道该回说些什么”的模样,她内心顿时又是一囧。你说这头麒麟到底是天性冷漠呢还是真的不善言辞?难道他只会对他的主上稍改颜色而对其他人不知如何交流么?     不过转念一想,她觉得这样也好。要是因为不得不回应麒麟的好奇发问而被发现和台辅大人过多私下接触,一定会被嫉妒心爆发起来很恐怖的予王弄死的吧~~     凌纾闭眼摇了摇头,依旧恭谦有礼地道:“凌纾不便在此久待,若台辅没别的事,请容许我告退。”     她这话一说完,对方终于有点反应了。麒麟深邃动人的紫色眼眸注视在垂着头保持半蹲状态的黑发女子,她清瘦的肩背像是不堪重负般微微颤抖着,却不知因为什么而一直坚持了下来。景麒并不呆笨,相反的,作为有史以来阅读量知识量最丰富的蓬山公,他其实很能看透一些东西。     就比如……眼前这个女子,她明明很不能适应这宫廷的一切,却能强迫自己做的和其他人一样进退有礼;明明是以敏感的海客身份留宿宫中,却在小心谨慎的同时为自己谋求一席生存之地。她与那位柳国大司马之间,像是相互信任,又像在相互试探。她怕他,却又敢在某些方面公然表示不满和反抗。真是、很矛盾的一个人……     “……你、很有能耐。”半晌,才得到景麒的回答,凌纾却为他接下来的话整个人一怔。     “究竟是什么原因在支撑你这样坚持呢?”     ……     那天很晚了长庚才回到暂歇处。凌纾窝在房间里不怀好意地想着这厮是否被拉去了男人们最爱的外交场所XX楼,然后由于太过貌美而被如狼似虎的美姬们拆骨入腹吃干抹净了!瞧他那一脸倦意的疲惫模样,多么符合传说中【哔——】尽人亡的情形啊……     不知道是不是她那无意识口中同步内心想法的坏习惯在此时又发作了,明明原本神情倦怠、气场拒人千里之外的长庚,忽地闪身来到她面前,啪的一声,双手撑在她身侧,半眯着琥珀色的眼眸,气势逼人。“嗯……吃干抹净?那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哔——】尽人亡?很会瞎猜嘛,你要不要亲身试试看?!”     “……”被这突然的意外吓成傻X的凌纾,目瞪口呆地愣了三秒钟。然后,脑袋瞬间炸了!尼玛尼玛啊这是搞毛!长庚你这种小言文里常见的台词和姿态是要雷死人啊啊!还有,卧槽的我真蠢!我的嘴巴简直是傻逼!想归想,但谁叫你乱说话的!这下祸从口出了吧?!     虽然内心翻涌不下数不清的咆哮,但这姑娘面上却保持着出奇冷静的神情。与人近距离对视了好几秒以后,她忽地张口迸出一句没头没尾、貌似与眼下情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话。“我说,舒荣成功拉你入伙了么?”     不出她所料,此话一出,长庚脸上那种外露的逼人气势缓缓收起。他放开了对她的钳制,站直身体退开一步。“我就知道……你真能给我惊喜,凌纾。”     “那么,今天下午你和景台辅又进行了一场怎样的谈话呢?”     ……他果然有叫人盯着她!凌纾竭力压下那种极度不舒服的感觉,不甘示弱地盯视着长庚此刻冰冷漠然的眼睛。“不过是简单的问候罢了。”     他垂着眼静静地看她,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那慑人的眼神忽地一软。令人浑身紧绷的气势消散了,他又恢复了往常的无害模样。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说道:“哦,简单的问候啊……”     他转身拂袖离去,仅留下一句话在房间里余音未散。“我们明天离开这里,你好好休息。”     凌纾默默望着那个离去的身影发呆。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长庚,原先意识里那点模糊的认知此刻逐渐清晰了起来。     她想,自己终于窥见了他真正的本性了……或许只是冰山一角,但这样造成两人冷战不愉快的认知,却莫名令她心安起来。     于是直到两人向予王等人辞行,乘着驺虞飞离金波宫时,彼此都没讲过一句话。     在云海之上的疾驰真的是一种令人难以言说的经历。上一次这样做时是随舒荣等人前往金波宫,那时她虽也亲眼目睹了这波澜壮阔之姿,却把心思更多地放在了舒荣和长庚的交谈上。现在,同样的情景,由于没有旁人的打扰,由于一场不知原因的冷战,凌纾反倒有心思好好地将美景尽揽眼底。     据说凡是山顶高耸过云海之上的山就叫做凌云山,各国的王宫、禁苑、高官府邸一般多建筑在这上面。基本上一座凌云山就等于一个国家的行政中心,凌纾想着幸好这落后的神权统治下的封建时代没有导弹之类的大杀伤力武器,嗯,炸弹也没有……不然随便在山里找个地方埋几吨炸药搞爆破,这个国家的统治阶级就得炮灰了!     凌纾不知道的是,因为自己这时不时冒出来的脱线又危险的想法,将来的她差点就被十二国的各国主上列为拒绝来往对象——他们生怕这思想恐怖的家伙张张嘴就给自己的国家带来动乱!     云海之上的天空是纯粹至极的蓝,身下如浪花般翻滚的云群千姿百态,变化莫测。那情形,彷如真正的海,依稀能听到潮水涌动之声。     真是太美了啊,在这阔大的壮景前,自己的心都好像能一起变得阔大起来!凌纾坐在长庚的背后,悄悄张开双手装了一把迎风展翅。     等自己将来在这个世界站稳脚步了,一定要好好四处走走,游遍名山大川什么的,想想就觉得美好啊。     等自己站稳脚步……这句话在心里回转了一遍后,凌纾有些失落地收回了手臂。她要靠什么来站稳脚步呢?目光聚焦在身前人挺拔秀逸的背影上,靠他么?她摇头。     想起那时景麒问的那个问题——“究竟是什么原因在支撑你这样坚持呢?”     她是怎么回答的——     “没什么具体原因啊,我想好好活下去,就这样简单。”一个人的生命不可能总是只有沮丧和失败,所以她说,“我绝不会允许自己的人生里常挂着向命运投降的白旗,所以只要能做到的,哪怕希望微小,哪怕艰难万分,我也会继续坚持下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09.29】本章完。     觉得放大话的凌纾妹子意外的有爱呢,太霸气了【自说自夸的人你快滚!】     ——————     【09.28近零点】其实本章依然没有码完,而且就算过了24点也不可能码完,但我实在不想再食言而肥!说过的今晚要来更新,所以算只有一千多字,我还是决定放上来!望大家表因为这坑爹的一章多更而打我~~~= =     坐了一下午半晚上的车才到家,现在俺灰常累灰常困,这段字是在大脑半睡眠状态下敲出来了囧……     写的有点糙,先这样等俺明天再来修修——现在真的顶不住了。大家晚安!     ——————     【09.28凌晨】我、我不知道该说啥……【罪行太重,抱头逃走】     明天要回家,不敢熬夜太迟,下半段明晚放上。           第8章 八、归程 - 光之隐语,暗之王座(十二国记同人) - 莳锦颜     相比起金波宫上那一场坑爹的会见,与雁国主上的会晤显得令人愉快的多——相对长庚而言。凌纾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提前向雁发出了来访通告,总之当二人直接从云海之上飞越一个国度、来到位于雁首都关弓的雁王宫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地顺利登陆了。     长时间的飞行令凌纾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十分疲惫,当驺虞停稳在玄英宫正门外的平台上后,当她勉力从骑兽身上下来时,顿时脚步一软,整个人踉跄地向前倾倒。斜前方蓦地伸出一只手将她扶住,凌纾抬头,目光接触到的正好是对方微微低下的精致下颌,再往上,看到他神色莫辨地注视自己,心里紧了紧,她赶忙站稳道:“谢谢。”     长庚抿着唇,好一会儿,凌纾才感觉到他放开了自己的手臂,耳畔传来了一句低声的“小心点”,她望着他骤然前行的身影,想到:这样算是和解了?或者说是某种相互间的妥协……     ******     延王是个非常俊朗英气的男子,不太拘于小节,和他的麒麟之间的相处模式相当有趣。常人很难想象就是这样一对总是相互挖苦、相互吐槽的主从,治世长达五百年,将雁国发展为这样繁盛又开阔大气的国家。     不过凌纾对此是稍有了解的——虽然自身很废柴,但好歹她也算是有外挂加身的!延王小松尚隆,胎果,成王之前是江户小松家的少主,因为与海盗战争而失去了亲人,领地与人民,为同是胎果的延麒六太所救。     依稀记得这个人成为王的初期也是磨难重重的,但是这个人或许天生就有成为一名伟大王者的资质和心胸,这么些年下来,已然发展为一名理性与冷酷并存、责任感超强的一国之王了!     长庚与延王像是有正事相商的,因而凌纾被他打发到会客室外边的露台上看风景去了。其实以她一无名海客的身份,不论放到哪里,不管是怎么无人搭理、被人冷落都是十分正常的。但因为长庚这个‘饲主(?)’的缘故,她被连带着水涨船高,就连在这露台上张望个云海都有官员陪同。     这就是传说中的……打狗也要看主人?!呸,我那是什么猪一样的比喻能力!凌纾被自己囧个半死,偷觑了一眼身后面无表情、浑身散发着‘我很不满’的气息的白面官员,心道对方到底在不满什么?是不满延王的这个安排么?!     然而事实上也正是如此。作为现任的秋官长大司寇,杨朱衡表示自家主上将自己派来给一个看起来就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作陪,实在是大材作小用,杀鸡用牛刀。     ……难道是因为之前劝谏劝得太狠了,所以就被不耐烦的延王扔烫手山芋似的扔给了由侍人带领进来的柳国来宾?!朱衡这样想着,忍不住用力一叹。结果不知是不是叹得太大声了,先前那个专心看风景的姑娘转过脸来,一脸无奈地看他。     一脸无奈……?等等,无奈?!     “那个,这位大人,倘若您有要事处理,请不用管我,自行忙去吧!”凌纾挠脸,十分之纠结地说道。她才不会说她早就感觉到身后这位的不耐烦和恨铁不成钢的怨念了呢!至于这怨念对象是谁,显而易见是房间里头某位大部分时间很不正经但总体还是比较可靠的延王陛下了。     朱衡纠正了一下自己脸上的表情,平静开口道:“不,我方才失礼了。一直忘记请教,不知你如何称呼?”     和自家主上有着相同的黑发黑眼的少女顿了一下,轻道:“凌纾,我名凌纾。”     来到这个异世也有不短的时间了,她接触到的人也不算少数,但真正在见面之初便问了她的名字的人,不超过三个人!虽然这种时候还保有一些天真的想法很可笑,但她还是莫名地被触动了一下心绪,这情绪波动显然传递到了为官数百年、早已历练成精的朱衡那里。     他只是不动声色地闪烁了下眼神,口头上却是另一套说辞。“凌纾小姐觉得雁国如何?”     啊?一开始就是范围这么广的问题……?凌纾愣了一愣,然后回神,稍稍组织了下语言,说道:“嗯,其实我并没有亲眼见识过雁国的繁华……”这是实话,她可是直接从庆飞过来的啊!“不过听说了一些,治世了五百年的雁国,想必是有许多过人之处的。”     回答得很谨慎……朱衡又道:“凌纾小姐非常世之人,对么?”     ……这个话题跳跃得太快了吧喂!凌纾黑线,想来对方也是通过那该去死一死的口音辨别出她的身份的吧?!但是为毛她就愣是没有察觉自己讲的话和他们的到底有什么不同呢!     “……是的,我是海客——用你们这边的话,是这样形容的吧!”     “哦——”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人家又不问了。     凌纾心里蓦地产生一种微妙的苦逼感,你说这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啊?难道诡异也是会传染的么?由于身为主上的延王不着调,所以连带其下的臣子也会时不时不着调么?     “既然是海客,那为何会有上面那番见识呢?初来乍到,想必对这里一无所知,茫然的很吧!只听传闻便将之作为自己的见解,未免有失妥当吧!”     喂喂你还真是有完没完了啊!凌纾眯了眯眼,露出了无害的笑容。“您说得对。光听流言便下判断确实是有失公正的,不过私以为,一国王宫从某种程度来说也可以看做是一个国家的缩影,贵国有延王陛下这样与众不同的王,还有您这样与众不同的官员,那么国家,必然也是与众不同的吧!”     这个……完全听不出、她到底是在恭维还是在挖苦啊!正当秋官长大人因为某人突然的犀利而犯愣时,身后传来“噗”的一个笑声。他回头一望,连忙躬身行礼。“主上……”     来人身份明显,赫然正是延王小松尚隆。他身后半步站立之人挑了挑眉看向前方两人的对峙,正是先前与延王室内密谈的长庚。     看来这两个人是谈完正事,出来消遣了。凌纾背着手侧身站好,微微低下眼,不太想与身前的这几个人精直视。     “云湍大人你带来的这位小海客还真是挺有意思的嘛!”延王笑嘻嘻地道,一边上下打量着凌纾,一边问道:“既然是海客的话……那什么、蓬莱人?”     “不,用这边的话来讲,应该是昆仑人。”凌纾轻缓却坚定地说道。     “昆仑人……呵,要是六太在这里,估计能和你聊上几句。”延王十分之没架子地摊了摊手,“那家伙常往那一边跑,知道的肯定比我多。”     听闻此言,凌纾有些意动。延麒六太常去的地方……是她本来的正常世界么?不过这个念头才一转就被她否决,她忘记自己根本就是非常规穿越了!从书外穿进一部作品里,虽然这里也是完整的三维世界,但本质已经不一样了!所以就算是这里的地球,也和她居住的那个不一样了。唯一能感到熟悉和留恋的,无非是那相同的名字罢了……     幸而延王只是随口问问,并不打算深究什么。当凌纾听到他又和长庚交流起来后,她微微抬起头倾听。     “……你的几项提议我会考虑的。到时候以文书的形式回复你——”     “好的,如此多谢延王陛下了。”     “无须客气。至于那些港口城镇的相关资料,回头我让猪突整理出来给你。唔……要不是你这家伙挺对我胃口,才不会这么轻易让你完事呢!”     “主上!您这样说太失礼了——”这个插话的显然是不能装作没听见的朱衡了。     “没有关系,延王陛下的直率和坦诚令云湍颇为钦佩,能得您赏识是我的荣幸。”     “啊啊才夸得你怎么又来这套说辞啊,刚刚和我讨价还价时的气势呢?快点把那种气势拿出来——”     凌纾捂脸,叹息。延王陛下真、真的是,风格独具的一个人啊!长庚你先前到底做了啥引得人家这样对你“青眼有加”啊!     ……     在玄英宫的停留也是短暂的。当基本将此行目的完成以后,长庚便向延王等人辞行。于是,送行人员中除了该尽到礼数前来的官员之外,还多了一个据说刚把某人引为知己的身份特殊之人。     延王陛下拽着长庚坐骑的缰绳,一脸遗憾加惋惜地道:“我听说你在本国任大司马一职,有一手相当好的剑法……可惜这次时间太紧了,要不你下次来的时候,我们比试比试?!”     “主上!”一旁的朱衡一瞪眼,“请别这样,您要耽误长庚大人的行程了!”     不知为什么又被长庚安排着坐到他自己身前的凌纾,无语地看着延王脸上摆出一种失落无比的神情,同长庚一起向他们做了最后的道别。     再度踏上归程。     “……这次是直接回到柳国了吧!”     “嗯,出来够久了,是该回去了。”     这一头,玄英宫正门前的平台上。     雁国的最高领袖负手遥望着那个越来越远、逐渐成为小黑点直至消失的移动物体,神色平淡地问了身旁的臣子一句,“你感觉如何?”     “……那位长庚大人么,是颇有能力的一个人,柳国有这样的官员,应当是件好事。”     “不,我不是说这个人……”见自家臣子投来疑惑的目光,尚隆淡淡地笑了笑。说不上为什么,也可能是偏向一种直觉。     明明没什么特别的……那个女孩,不多话也不是很惹眼,但就是有种奇怪的感觉。     “——总觉得将来再见她时会变得很不一样了呢!”真是奇怪不是么!     ******     柳北国,那是一个怎样的国家?     十二国记原著里对此并没有着重描述,以至于凌纾对它的印象是相当陌生的。鉴于她和长庚那莫名和解了的关系,凌纾就把这个相对不那么敏感的问题拿出来问了。     此时二人已经从雁国踏入了柳国的边界。仿佛回到了本国的感觉就是不同的一样,长庚并没有直接带着凌纾往柳首都飞去,而是让驺虞落下了地面,两人终于再一次踏上了平实的大地。     凌纾也有想过这人或许是因为照顾自己长期飞行没有移动过身形才这般放慢了行程,又想起他本来说过想带自己在庆和雁好好儿转转的话,结果因为自己莫名惹他生气而被取消了的福利……     话说我到底是哪里惹到那位大人了啊!凌纾至今没有想明白,就算多嘴问了一句什么,不是也没得到什么回应嘛!她又不是卖国贼,他至于么!     某种程度上来说,反射弧相当之长的凌纾少女直到这个时候才计较起了早先发生的事,真可谓是迟钝没药救……     等等,她的思想再度完全跑调了喂!回到自己的那个问题——     “柳国,是一个怎么样的国家呢?”     除了之前听说了一点的、是个以法制闻名于十二国的国家之外,剩下的也只有刘王治世一百二十余年这个概念了。     对于介绍本国概况、弘扬本国风貌这种事,长庚明显没有多么大的积极性。也对,要是这货兴致勃勃地大发爱国感言,凌纾才觉得有鬼了呢!     “柳……这个世界北端的国家,到了冬天会非常寒冷的。”     唔,她最怕冷了。     见她那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的怂样,长庚微微一笑。“不必担心,王宫里的话……是不会有太大的季节变化的。”     凌纾噢了一声,心道这人是打算把她丢宫里长期放养了么?!     “还有什么别的……自己将来看吧!我个人主观的描述其实不能给你太多的用处,对于将要长期居住的地方,还是你自己去感觉吧!”     “……”这番话虽是没什么不对劲,不过凌纾还是瞥了长庚一眼。这人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好像越是回到本国,他的态度就越是奇怪。嗯,与其说是奇怪,不如说是他身上那身为上位者的某些特质越来越明显,越来越不容忽视。过去会时不时打趣说笑的那个没架子的长庚,简直就像他的第二人格一样。     而这种上位者的特质,在他们过柳国最边境的一个州、巧遇当地长官时显得尤为强烈。     ******     潼末是渤州州府一个负责文书的小吏,获得仙籍时只有十九岁,至今已有十年。十年这个期限,于凡人而言,或许是意义重大的一段年限,但对于已经不老不死的仙人而言,那简直就是短暂如眨眼的一瞬间。因此,若在这渤州府里论资历,他是绝对排不上前的。也因此,那些琐碎的杂事小事没意义的事,都要落在他头上。他,那是‘责无旁贷’啊……     今天南港乡里曝出了一件杀人案,犯案者是乡长纬肃的族兄,被害者是犯人才成婚三个月的妻子。起因很简单也很俗气,女方以与男方结为夫妻为由,顺利加入了男方所在的里祠。但是手续才完没多久,便明里暗里地将男方家的财物转移到一个陌生之人名下,并在里祠中大肆散布对男子不利的流言,甚至谎称男子常常在家毒打妻子。     而这男子自然是没有做出这等事情的,因此便百般询问理论。不料对方始终不肯亲自露面讲清,这样矛盾积怨许久,男子终于堵到了妻子。却在交谈中不知起了什么样的争执,失手将她杀了。     潼末这次的任务,便是前去调查清犯人的杀人动机,以及那名获得犯人大部分家财之人的身份。本来吧,这事儿是不需要他去干的,毕竟其实不属于他的本职范围。但是……在州府里打杂惯了,也见惯了山高皇帝远的渤州府里官员的昏聩混乱,潼末现在是能往哪儿忙就往哪儿去!     然后,他在这次调查中,遇到了人生最大的、也是唯一一次逆转了他人生的契机。     ******     话说凌纾和长庚两人在刚踏入柳国边境后便放慢了行程,那是慢到了什么程度?凌纾可以回答:基本就是、步行。     从立着界碑的长墙慢悠悠地走到平民耕耘的田垄,又从平民耕耘的田垄走到了乡里开办的庠学,然后再从庠学到州师大营……凌纾有时真是搞不懂这个心思奇怪的家伙到底在打算什么,你说他那么亟亟地赶回来,她还以为柳国国内有什么重要大事需他亲自处理;结果这人紧赶慢赶地回来了吧,又忽地松懈下来,跟领导巡查工作似的(事实上凌纾真觉得他是),总在一些容易被人忽视又颇为重要的地方晃悠。     他不说,凌纾也不问,只能自己在那里猜测。或许……是柳国内部有政治隐患出现了?是逆臣叛乱了?还是刘王失道了?想到后一个可能性,凌纾猛地一寒。哎妈呀,这什么见鬼的生理反应?!     两人这天傍晚行至柳国距离雁国最近的渤州南港乡。才到乡府门外,便有一道惊慌失措的身影从门里跌跌撞撞地奔出来。     那人看到了牵着驺虞的长庚凌纾二人,慌乱的眼神闪过一道亮光。     “——救、救命啊!”     作者有话要说:首先表示歉意一下。因为过节走亲戚等因素,文章更新很不稳定……【没日更就算了,连隔日更都木有!快点打死——】     8过在榜期间,俺无论如何也是要完成榜单任务滴。于是昨晚加今天出现了——全家都睡觉俺开始码字到凌晨画面,汽车上抱住手机睡眼惺忪码字画面,海边礁石阴影下埋头按爪机码字画面……终于,现在回来了,可以更新鸟。= =     说这个木有别的意思,就是和大家分享一下,一个不会利用时间的傻X死到临头时的悲催囧经历……     ——————     另外,我、我我,是不是崩尚隆了嗷嗷嗷……【我会告诉乃们十二国里俺最喜欢他么!     ps:下一章的内容提要,或许可以概括为——名侦探·柯纾之十二国版?!【你快去死!           第9章 九、断案 - 光之隐语,暗之王座(十二国记同人) - 莳锦颜     高喊着救命的布衣少年,在跨出门槛时不慎一绊,整个人扑通一下向前倒去。正正好对着……凌纾和长庚的位置所在。     假如这是一出给青年男女制造契机的言情剧,那么接下来的发展应该是娇小动人的女子跌落在高大英挺的男子怀中,然后四目相对,天雷地火,这样这样再那样……     可惜凌纾既不是男子,也一点都不高大英挺,对方虽是少年模样,目测也不太娇小(= =)。所以她默默地往边上挪移了两步――     还是让形势发展为天雷勾地火的男男相拥吧!     不过随后她便失望了。     就在她往边上挪的那个短短的瞬间,长庚也像是探知了她内心所想似的往另一边闪去。于是……呼救少年潼末君,因为遭遇了这么两个木有良心的坑爹货,绝望地摔了个狗啃泥。     “咝――”疼痛的抽气声响起,他撑起身子往后一瞄,然后那口气就卡在了嘴里。“啊,又、又来了……快阻止他!”     “那个杀人犯!”     ……啥?原本心神不在这之上的凌纾顿时回神,瞥眼一望,登时浑身一个激灵。我勒个去这光天化日下的衙门府是怎么了!慌前边跑着个慌张张没有章法的官员就罢了,现在还冒出一个舞着柴刀追杀过来的彪形大汉?!我说那些守卫呢?看押犯人的狱卒呢?     等等,现在这已经不是重点了,重点是,谁、谁来阻止他啊啊……长庚同学,你要眼睁睁看着血案发生么?!     长庚本人显然没有凌纾想象的那么无动于衷,在那手持凶器的男人冲过来之前,他推了一把凌纾,让她站得更远了一些。然后……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动作的,只能从背后看去的凌纾瞧见他身形一闪,那大汉手中的刀便没了――     “当啷”一声,柴刀被甩出了几米之外。     再然后,咚的一声,大汉跪了……双手被扭到身后,长庚面无表情地按着他,完全无视对方的痛叫声,直等到后面紧赶慢赶来的官差上前重新将人绑了回来。     这期间,摔倒的少年模样官员爬起来了,第一时间远离危险的凌纾挪回来了,乡府主事人终于抹着额上的汗姗姗来迟了……而长庚,置身事外一般站在边上,没有发话,却有一股令人无法忽略的气场镇得所有人心中凛然。     凌纾在他身侧悄悄打量了他一眼,知道此人现下心情定然不怎样,是以乖觉地不吭声。     渤州是柳国距国都最边远的一个州,南港乡又是渤州最靠边的一个乡。所以作为南港乡的乡长,作为一个任地方官好几十年都没有去过首都芝草一次的乡长,纬肃不认得本国大司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但即便是如此,长庚身上那种只有为官多年、并且还是官职不低之人沉淀下来的气势也令他不容小觑。     态度恭敬地行至长庚面前,纬肃半欠着身说道:“不知阁下……”     长庚一言不发地丢过去一块令牌似的东西,凌纾估摸着是表明他身份的玩意儿。果然,那矮胖官员接过去一看后,整个人就猛地一僵。然后,原本一分的恭敬瞬间被提升到十分,那人的声音谦卑到像在向神明祷告。“大、大司马大人……下官纬肃,您、您驾临此地,不知――”     长庚没有看他,目光掠过一旁走到被押住犯人身边的潼末,道:“顺路经过而已。”     “这是……怎么回事?”他示意了一下那一头的情景,问道。     纬肃面色变了变,吞吞吐吐道:“这、这是……”     “是一个案犯脱逃的意外情况啊……”有些拖拉的声音漫不经心的响起,没什么不恭敬的意味,好似他天生就是这幅腔调一样。     凌纾看到那个先前还慌张狼狈的少年不知何时注意到了长庚的问话,又不知何时地踱了过来。“下官是渤州州府文书,潼末。刚刚好像有听见呢,乡长大人称您……大司马?”     长庚迷了眯眼,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疑问。而是说道:“潼末?那么,你说一下是怎么回事?刚刚那暴徒是何者?”     凌纾发现长庚的问话一了,那个矮胖官员的脸白了一白。她有些玩味地挑了下眉――唔,有情况……     名叫潼末的少年笑了笑,道:“我来此是为了调查一桩杀人案,杀人凶手、正是您眼前的这位。”他示意了一下那个大汉。     乍听此言,凌纾唬了一跳。原以为可能只是发生了什么纠纷,没想到上演的是案犯追杀调查官员的重口戏码……话说,是她的错觉么?总觉得那些官差虽然制住了大汉,但都有种不太在意的感觉,那压着大汉的长棍看着就跟没使力一样。再联想到纬肃乡长的奇怪反应……喂喂,不会是什么官二代(长得似乎不太像?)犯案事件吧!     “荒唐!”长庚冷冷叱道,凌纾不意料他突然发作,回身看过去,只见墨蓝发色的男人神色严厉,琥珀色眼眸中冰冷一片。“倘若此人真是你口中的杀人犯,那么他犯下了‘五刑’中的重罪,理当送往郡以上的司法机构审理。为何还要你特意跑来这乡里调查?文书不负责这种事的吧!”     “不、怎么说……或许是我的长官大人觉得,可以多给我一些历练?总之下官也是遵守上级指令办事啊!”潼末抱手一揖,垂下眼道:“至于为何跑到乡里来调查,因为该犯人乃乡长纬肃的族兄,先前前来提人的差役由于各种因素没能完成任务,所以下官只好亲自来了……”     哗,还真敢说……凌纾有点对这个人刮目相看了。先前还以为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呆板文官,没想到是个刺头啊!这番话被他说的那般稀松平常,像在闲聊似的,却无形透露了不少讯息。是看准了长庚官大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官官相护么?哇哦,才第一次见就敢拿长庚借刀杀人、不对!是借力打力……可是那家伙是吃素的么?!他或许会顺着你的话说,但绝不会被你牵着鼻子走啊!     果然,某人的目光转向了身子颤抖起来的乡长大人。“哦……?作为一名官员,身为案犯亲属却不知回避案件,将原本应该关押在军营监狱的犯人拘留在自己乡府内……纬肃大人你这是大义灭亲呢还是在给犯人提供庇佑?!”     最后一句质问隐隐带了雷霆之势,震得那纬肃双腿一抖,便瘫软在地上。“下官、下官,不是……”     “实在是,本案另有内情!所以、所以下官才将人留下,等待郡司刺来查明真相啊……”     潼末在一旁嘀咕,“什么内情?杀妻的内情还能有啥?莫非还是情杀不成?”     “不一定哟……没准儿就是这样呢。”一个幽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头皮一麻,惊恐地回头,正看到凌纾背着手站在身后,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嗯……”他微微睁大眼睛,那惊讶转瞬即逝。“你,是谁?”     凌纾回答道:“我其实不想说我是谁,但是就算我不说你估计等下也会想到的。好吧……其实我是,你们大司马大人的、手下。”     一直保持认真倾听姿态的潼末,顿时有种一个踉跄向前冲的感觉!听她啰里啰嗦地讲了一大堆,结果重点只在后面两个字!而且还不知可信度高不高……这个姑娘,来砸场的吧!     那一边长庚头也不回地道:“我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收了新的手下……除了我承认的那个身份之外,你不要和我乱扯其他的关系。”     “……”凌纾憋着呼吸,捏着手指默念要冷静要淡定,然后她长出一口气,微笑,“好吧,我承认,其实我是一个海客,就这样。”     潼末眨了下眼,许久才叹息似的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难怪刚刚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那么,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呢?你知道内情?”     木有啊,她随便猜的。电视剧上一般都这么演的嘛……凌纾摊手,“我只是说有可能,毕竟世事无绝对嘛。至于说知道什么,那真就抱歉了。我什么都不了解啊……”作为一个海客,作为一个初来乍到的海客,她能知道什么!     “嗯,也对。”潼末很好脾气,笑眯眯点头,然后他转身去问那犯人,“那你要不要说说,到底有什么内情?咱们是就在这里说呢还是去郡府大牢里说啊……”     ……     事实证明,这年头“相由心生”这种话简直就是不靠谱至极的屁话。     那些看似纯良腼腆的老实孩子,你可别小瞧人家,说不定本性老辣腹黑着呢!就比如这个潼末君,凌纾可以肯定这厮□不离十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货。     还有当初初见长庚时,也差点被他那外形气质糊弄过去。确实他身上有武官的那种清朗大气的风范,但这人的属性,还是属于那种高高在上、城府极深、理性冷静的权臣本质。     “……哎,记得我第一次问起你的身份时,你告诉我说你是个州侯来着?但事实上明明是夏官长大司马这个职位更受用一点嘛……”     “嗯,因为我在国府的时间总是比较长一点,所以人们也大多是提及我夏官长的身份。”     “噢……那所谓州侯是?”     “那也是真的。当时没有骗你,邡州邻近国都所在的朔州,无论来回都还算便利,所以主上便一并交予我管理。不过现在一州政务多是令尹潍枫在管治……”     “噢……权力外放了啊,你也真够机灵的,难怪刘王那么放心地把你放在身边使唤着。”     对于凌纾最后的结论,长庚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没给其他的回应。     他们现在身处青岩郡郡府内。     南港乡隶属于青岩郡的管辖区域,所以案件理所当然地被移交到这里来处理。     早在潼末提了那个在哪里交流内情的建议之前,长庚便已有转移阵地的想法。而潼末那么说了……正好合了他的意!     于是便又开始坐标转移了呗……     前二十年的生活基本可用宅来概括的凌纾,来到十二国这短短的一两个月中不断地流离奔走,她表示非常不适应,非常不习惯!可是谁管她的不适应不习惯啊……她只能默默期盼这日子赶紧稳定下来,好让宅生活再次过起来!     她初临此境,人微言轻,所以,罢了……反正总能好起来的!     察觉到她一瞬间的情绪低落,长庚只是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然后说道:“那个案子你怎么看?”     嗯……?什么东西?凌纾抬眼疑惑地看过去,听到长庚补充道:“刚才在路上你不是也了解了么,那宗杀妻案……”     “噢……了解!那位潼末大人不是说了么,一场错误婚姻引发的血案嘛!”后面那句是她自己的总结啦,事实也正是如此,妻子明显是冲着丈夫的户籍来的,还有那所谓的散布不利于丈夫的言论以及挪动财产的行径……如果不是死者自身品行的问题,就是她之前和犯人有仇!至于到底是哪一种,就有待相关司法人员去调查了。     把这些告诉长庚,他转头就招进了在隔壁刑讯室内做笔录的潼末。凌纾闭紧嘴巴听他们二人交谈,听长庚将自己刚才想的那些补充上他的观点,在那里交代一二三……她顿时觉得,哎呦这家伙使唤起人来太顺溜了!     潼末在那里表示明白了,然后说道:“下官这里也问出了一点新情况,不过对于死者究竟将财产转移到了何人名下这一点的调查,始终没有任何突破。”     长庚挥了挥手让他继续忙去,待房里再度只剩他和凌纾两人时,支着下巴喃喃道:“会是什么人呢……”     凌纾挠挠脸,自己小声嘀咕:“我赌一头、不,两头蛊雕……是奸夫!唔,或许是兄弟也说不定,反正就这两样——”     “你说什么?”突兀的斜插|进一个声音,凌纾惊的一跳,回头就看见长庚似笑非笑地打量自己,“奸夫……还是兄弟?你觉得是哪个呢?”     “不、不知道……”     “嗯?”     “啊啊我真的不知道啊!我觉得都有可能你为什么非得让我选一个出来!”凌纾抓狂,她又不是柯南,长庚还以为她是金口玉言一说一个准儿啊!     “那为什么不设想其他的可能呢?比如其他的亲人、朋友什么的……”     凌纾手一挥,果断道:“这可能性不大!女人嘛,女人的心思和处事动机嘛……我懂!”     “哦……女、人、啊!”某人的眼神顿时变得有点古怪,意味深长地说道。     “……”回味过来自己刚刚那话中让人想歪的歧义,凌纾一囧,顿感丢脸。她、她她可不可以纠正语病重说一次啊啊!     我其实不是女人什么的(哪里不对!)……二十岁的话,大龄少女还、还算得上吧?!     ——年年光棍节都有她一份的苦逼宅女心虚不已地想到。     为了阻止他继续问东问西,凌纾装作不耐地道:“好了好了那些东西就交给人家去查嘛!就算过去不管事儿,你一来,那些郡司刑、司刺、典刑(注1)们还不都得争先出动啊……然后要知道咱们的国家官员还是会有一些真才实学的,我们坐等真相大白不就好了。”会这么说不是不负责任,而是……这世道虽然混乱,**现象也很多,但在上级面前,人们总是会因为一些因素而卖力苦干的——这也算是、某种官场潜规则、吧?!     长庚道:“……好吧,那这事先放一边,明天继续体察民情去。”然后他扭头低不可闻地咕哝了一句,“这回要是也被你说中了的话,回去就给你安排到大司寇名下去,专管破案!”     凌纾没听清,投去疑惑的一眼。长庚看着她没有丝毫阴霾的、明亮清澈的眼神,心情忽地便好了起来。抬手拍了拍她的发顶,轻声道:“……要是一直都这么乖就好了!”     凌纾:“……”混蛋,这家伙是真把她当宠物养了是不是!     ******     过了两天,官场“万金油”潼末君跑来汇报结果。吓了凌纾一跳的是,结果真像她随口说的那样,死者将钱财转移到了她少时的青梅竹马名下。     于是这里就得说上一个不长不短的故事——从前有一对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他们彼此倾心,家庭幸福。竹马的心愿便是能有一天进入国府大学,然后出仕为官,造福百姓。虽然家里只是郡里一户稍显富足的人家,但这个心愿其实也不难实现。青梅爱慕着竹马的上进好学,却不知道同样有人在暗处默默地凝视她的身影。终于在竹马的不断努力下,那个进入大学的机会就在眼前了。但天意弄人,一场不知原因的意外使竹马家破人亡,其本人也失去了继续读书的机会,一夕之间穷困潦倒。青梅家受到了连坐,背负上了莫须有的政治污点,不得不离开家乡,别处生存。但一直背负着原户籍就意味着那罪名依然紧跟身后,不论走到哪里都步履维艰,受尽白眼。这时青梅被人求婚了,求婚人是邻郡一望族子弟;这时青梅也阴差阳错得知自己竹马悲催遭遇的原因了,一切因为一场在官府纵容下的陷害。     后续发展便容易想象了,青梅嫁了,然后蓄意了一场不怎么高明的报复,然后失败了,然后在面对丈夫的质问时情绪激动下拿出剪刀欲同归于尽,然后在丈夫的防卫下丢了性命……     “——这就是传说中的一念之差,毁了三个人的一生……不,还不止,他们的家人,失去了至亲,今后也将不再幸福。所以说人啊……不管碰上什么事,都千万不要走极端,那样的后果真的太不划算了。”凌纾老气横秋地叹了半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哪个上了年纪的阿婆在那里碎碎念。     长庚原本严肃的神情也被她这样搞得哭笑不得,没想到真被她给说中了,他该说这只是巧合呢还是她另有所瞒?!     “那个女子其实死得挺冤的……她本可以不用经历这般下场的。”潼末说道,“其实我们原本也不会查到这么完整的细节的。不过,那个人主动找来了——”     “竹马君?”凌纾说道。     “嗯。”潼末点头,“那人刚一得知了女子的死讯,便找来了。很多细节都是他提供给我们的……他其实不是知情人,只不过对于分别数年又忽然找来并资助了大笔钱财的青梅的行径不忍拒绝,所以才觉得自己也是害了她的凶手之一。”     想起那个男子始终把脸埋在手里的模样,想起那从指缝里流泻出来的断断续续的话语,潼末眼神一黯,叹息不已。     “……那女子一直希望竹马能重拾梦想,又想到是因为丈夫才害得对方家破人亡,便想当然用丈夫的钱财去弥补偿还。却不知这样的行为是会引发更多不好的后果的!”     啧,这路数真是狗血得不行。不过想到死者为大,凌纾便也是无声一叹,只能说,那是个天真到无知的傻女人啊……     “那么,可以结案了。犯人的罪名下来了么?这样来说,是不用死刑的吧?!”凌纾自以为说了一句十分平常的话,却惹来两道怪异的目光。     咦,怎么了?!     “……柳国律令,没有死刑。”潼末缓缓说道。     “哈?”凌纾傻眼。     长庚道:“一百二十年前,主上登极,那时便颁布了‘惟大辟不用’的口谕。所以这一百多年来,大辟之刑,在柳国形同虚设。”     “形容虚设?”凌纾重复了一遍,她感到很不解,“那如果遇到十恶不赦之徒怎么办?变态杀人狂怎么办?危害国家安宁者怎么办?有人拉大旗造反怎么办?都不杀……?”     她越问越夸张,潼末在一边目瞪口呆。长庚伸手按了按额头,“……那种事情,另当别论。”     “……噢。”凌纾将信将疑地应道。     这时的他们都没有想到,将来的有一天,当真会遇上这么一宗事件,举国轰动,百官为难。而那时,也正是,柳国倾覆的开端……     作者有话要说:【小修】     更新~~     文里说到的代表柳国倾覆开始的案件,出自小野主上最新的《落照之狱》篇。本文第一卷尾声,将会涉及此篇剧情……           第10章 十、芬华 - 光之隐语,暗之王座(十二国记同人) - 莳锦颜     “……有关渤州官吏松散混乱的惩戒旨意,很快便会下达过来。”     “……”     “不必担心,你本人不会受到什么牵连。相反的,这次的事情,你处理的很不错。从这件事也得出,你能胜任的不止一名小小的州府文书。有意向的话,到国府中来发展吧!”     “……您、是说我么?”     “是的。如果你想要换个更适合你的工作环境,我可以向主上举荐。”     “好,好的。多谢您的美意,我会好好考虑一下的。”     “……”     以上便是凌纾旁观的一场嘉奖与被嘉奖、某人恩威并施的对话。待人走了以后,她斜眼望着长庚,说道:“……潼末大人,非池中物啊。恭喜啊您,又拉拢了一员潜力股!”     对于凌纾话语里的陌生词汇早已见怪不怪的长庚,淡淡说道:“不见得他就会答应吧!”     切,怎么不会!凌纾暗道,你都断人退路、又许以厚望了,只要潼末不是傻子,他都会明白该怎样选择。而显然的,那小子一点儿都不傻!     话说回来长庚这人可真黑啊,他向刘王请来的旨意里连坐了渤州上下大票官员,唯独漏掉了潼末一人,这不是在给人家树敌么?!当潼末的上级对他产生了猜忌以后,他在这里的仕途也差不多走到尽头了;然后又先向人家抛出橄榄枝,简直就在说“看吧你现在只有这条退路了而且这个选择可比你原先的有前途的多”,典型的打你一棒再给一个枣儿,让人明知道他的用意的同时还不得不接受。     凌纾不得不叹服,这就是阳谋啊阳谋!到底是多年官场生涯磨练出来的(也不知道这家伙的实际年龄到底有多大),长庚大大求膜拜……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人还在渤州就敢用青鸟向刘王汇报自己的视察结果,就不怕渤州侯收到消息后发起狠来把他俩灭口在这里么!喂喂她是无辜的喂!     以上那些想法也仅仅是凌纾的想法了,她现在大概掌握到话该说到什么程度才不会触及长庚的逆鳞了——这家伙明显就是那种自己可以随意各种揣度别人心思但却不允许人家对他这样做的人,嗯,就算你揣度了也没关系,不要对他点明就行!不然人家会以为你是在‘不知天高地厚’地挑战他的底线哩!     凌纾一边想一边啧啧叹道,看不出来,原本以为是深沉腹黑款的,没想到竟然还兼有傲娇属性?!真难得……     向长庚表明了自己关于被灭口的担忧以后,不意外地收到鄙视的一瞥。“你真是想太多了……且不说渤州侯明面上与我是平级,实际上……一国九州,州与州之间是存在着等级之分的,同样的,管治一州的领主之间也是存在这种等级之分的。”     潜台词就是别杞人忧天了,他的所作所为皆在权限范围以内。凌纾又明白了——自己确实是瞎担心了!没理由自己想到的事情他会想不到啊!     “那、州侯之中,像你这样身兼二职的常见吗?”     “柳国目前确实是只我一人,但四极国之中的芳国,由于前峯王滥施酷刑而失道,惠州侯月溪弑王杀麒麟,从此领导朝政,虽未正式宣布,也算是行伪王之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人也算是身兼二职吧!”     惠州侯月溪,这个人凌纾知道。他打着拯救百姓的旗号带兵攻进王宫,砍下王的头,同时还以“百姓对连着两次未选出明君的麒麟感到失望惶恐”的理由杀死了峯麟。从此芳国失去了天帝的庇佑,蓬庐宫舍身木上至今都未结出芳国麒麟的果实!     没想到长庚会拿这个人当例子……这说明了什么?凌纾不知是不是自己过于敏感,总觉得在他平淡的语气下还潜伏了什么。只是这个念头一闪而逝,她也无法再次捕捉,便摇摇头将之抛在脑后。     ******     半个月后。     柳国的国都设在朔州,名为芝草。     凌纾原本以为这样一个名字的都城会是植被覆盖的美丽的绿色之城。但是,当她亲眼见识到了芝草的全貌时,还是忍不住为它的独特震惊地瞪大了眼。     这,真的是美到极致的一个都城。是的,就算那成片的建筑只在人眼底留下黑白两色,也不能掩盖其风格独特的美。     柳的王都,建立在一汪面积甚大的湖泊边上。依着碧色的湖波,是起伏不平的街道与房屋。建立在凌云山脚下的白色城镇,取材自凌云山半山腰的山石。灰白色的石材筑起了高高低低的房屋,连同铺路的石板一起,那清一色的白突显了这个城镇的简素与淡雅。据长庚说这是因为芝草周围缺乏可供建筑的木材,比起耗费大量人力财力从远方运来木材,倒不如就地取材,从那高耸入云的山峰切割下石材,建造出了如同山的一部分一般的城镇。     凌纾对此表示赞叹,真是聪明的作法啊!就近切割山石,既省时省力,又建造出了风格独树一帜的都城,这简直再好不过了!而且石屋总比木屋的防蛀性要好的吧!     “房顶用的是柳国特产的墨色木材作支撑,瓦也是墨色的,所以,芝草又可以说是一座黑白之城。”     他们现在站在芝草外沿的一处高地,在这里不仅可以看到芝草的全貌,还能看到从那规划整齐的城镇延伸出来的绿色原野,原野上散布着三三两两的村庄。抬头看去,那座矗立天地之间的山峰顶端被缭绕的云雾模糊去了原本清晰的形貌,但若仔细辨认的话,还是可以依稀瞧见森林的投影。     “那便是,柳的王宫,芬华宫了……”     作为建造在凌云山脚下的城镇,芝草的街道呈现着高低起伏的地势。穿行在白与黑交织的建筑物之间,凌纾发现自己竟然只能从来来往往的行人身上找到更多鲜明缤纷的色彩。她跟在长庚身后走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总有把这里当做“长期定居地点”的概念,她在好奇和惊叹的同时,对这个陌生又平静美丽的地方竟然隐隐地产生了些许期待。     期待……期待能够在这里找回属于自己人生的轨迹么?自从穿越以来,这个问题第一次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不是个愿意浑浑噩噩过日子的人,即便来到了这陌生的异世,也依然想要找到自己的生活重心,然后好好地活下去。     眼下,是已经走出的第一步了吧?!     “看起来,做一个柳国的国民也挺不错的呢!”路上随处可见的百姓们脸上均挂着或安逸或轻快的神色,没什么不安或者惶恐。     无论是酒馆、舍馆、布庄还是路边流动的小摊贩,熙熙攘攘之间自有一股安宁明朗的生活气息。这是不是可以说明,柳国的王还算是个有作为的王呢?至少在他的治下,人民能够安居乐业,而不必担忧饥寒交迫、动荡不安。     “……”对于凌纾的话,长庚没有立即回答。他只是有些出神地望着周围的景象以及人们,脸上又一次浮现那回提到刘王时无意识露出的奇怪神色。     凌纾微微一皱眉,问道:“怎么了……?”她对柳国的国情民生表示了赞扬,他为什么看起来还是不高兴的样子?     长庚回神,对上凌纾有些关切和不解的眼睛,他摇摇头道:“……没事。”     “你觉得在这里生活也挺不错是么……但愿你能一直这样想吧!”     二人穿行过大半街道,身侧的景象由生活化的热闹喧嚣逐渐转变为办公化的庄严肃穆。坡度不大的道路逐渐开阔起来,与之相反的却是愈来愈少的人群。道路两边的房屋多是休整得高大气派的,出入此境的人们衣着不俗,手里大多牵有名贵的骑兽。凌纾问了长庚才知道,这里是芝草中的‘大户聚集地’。     再往前走一段,印入眼帘是匾额上大大‘国府’二字。     不要问她为什么一个连常世语言都不通的人是如何认得国府两个字的!说实话凌纾也觉得颇为庆幸和不解,这里人们使用的文字,竟然是汉字啊汉字!哪怕它是繁体篆文那也还是汉字啊……作为一个中小学时期因为字丑而被勒令帖了N本“楷-行-篆”字帖的苦逼青年,凌纾表示哪怕自己的字依然见不得人,她在认字方面也还是有点长进的!(这不,现在就派上用场了啊!)     看来,这里便是柳国的政治行政中心了吧?!凌纾站在国府外边等人,手里牵着驺虞雏谰,她觉得自己俨然一副小厮跟班的模样。     长庚……嗯,据说是进去办点事情,凌纾更倾向于这人是去昭告自己已然归来的事实……     等他出来以后,丢给自己一个深色纸袋时,凌纾稍稍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才接过来看。     ……     “……嗯,所以说,这是户籍文书?”虽然有一些在凌纾眼里形如甲骨文的字碍眼,但半懂半猜地,她大概还是明白了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也明白了,长庚刚才到底是去干什么的。     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帮她解决了户籍问题……     虽然她嘴上从没说过,但她一直以来的不踏实感、焦虑不安,原来他都知道!     “谢谢你。”这声感谢她发自肺腑,不管这个事对他而言是不是仅仅举手之劳,但这对她而言却是意义重大,而他如此有心……     长庚道:“不客气。”这是答应她的事,而且,“今后要多辛苦你了……”     ……哈?!凌纾傻眼,“此、此话怎讲?”     长庚斜了眼她手里的文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给你申请的是‘胥’这个官位,虽有官名但不干涉任何政务。之前说过的,这是可以把不是官吏的普通人加入仙籍的一种方式——为了方便照顾身为官吏的家人……”     “所、所以?”凌纾舔了舔嘴唇,艰难道。     “所以你现在不得不暂时扮演我的家人这一角色了。”     “……啊?”继续呆滞。     “我说……”长庚似是不耐地皱了皱眉,“虽然不清楚原因,但你似乎是认得常世文字的。所以户籍归属地那里那么大的几个字看不清楚么?”     凌纾顺着他的话再度低头,猛瞧着那所谓的几个大字,那眼神的力度,像是可以把纸页看出个洞!“所以我这归属于……”     长庚好整以暇,给予最后一击。“对,我家。”     “……”     等到了解了所谓落户也不是那么容易、想落哪儿就落哪儿以后,本质上还算老实正直的凌纾认命地接受了长庚的安排。想想也是,这事儿要是放到她原来的世界,想在首都落个户口,那也是超级不容易的事啊!所以现在也是同样的道理,她一没有资产在这里,二更没有亲戚在这里,想要凭空创造一个户籍出来?怎么可能——长庚最多只能算个国家高级公务员,又不是办|假|证(这也要被河蟹!)的!     这么想明白了以后,凌纾的抵触心理便基本没有了。反、反正,只是挂个名而已,又、又不会发生什么实质上的事情……而且家人,兄弟姐妹也算家人么!她、她不介意吃个亏给这不知活了多少年的家伙当一下乖巧懂事的妹妹什么的……(到底是谁吃亏啊= =)     于是就这么定下来了。他们谁也没有多说什么,就好像这并不是个值得深究的问题,又像是本就应该那样如此。     凌云山在凌纾心目中虽已等同于王权官权聚集地,但实际上还有划分。整座山分内朝外朝两大部分。外朝位于山腰,云海之下,其下还设国家最高学府的大学寮;内朝则在云海之上,作为高级官吏的官邸和府邸。内朝更中心的便是燕朝,王的居宫和朝廷所在。     那一日长庚并没有带着凌纾从皋门、雉门、路门等正面关卡一道道地上来,而是往山的另一面飞。凌纾这才知道原来进入云海之上的内朝还有禁门这条较为方便的捷径可走。     长庚的夏官长府在众多官吏的府邸中并不算最突出的,面积也不很大。不过周围环绕着一干柳国高官的住宅,也算是一大特色了吧!     “除了三公府建在别处之外,其他的朝官基本都居住此处了。我的府邸周围嘛,左边是春官长的府邸,右边是冬官长的……前方右拐角是天官长的府邸,然后左边就是地官长的了!……对面,哦。对面是冢宰的家。”     “……”凌纾从先前的惊讶到愕然再到现在的淡定,她麻木地想着,你们这样太凶残了!高官抱团是闹哪样?这简直就是全国最高官吏聚集地啊喂!被一网打尽起来也特别容易……为了不被长庚白眼加敲脑袋,她把这句话死死地捂在肚子里。     “不过,怎么没有秋官长……?”六官中的五官、连冢宰都定居此处了,怎么就少了一个秋官呢?     长庚的神色顿时有些微妙起来,“秋官长……因为身份有些特殊,所以他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啊?!凌纾狐疑地看了看已然背过身去的长庚,将这个小插曲埋在心底。     她没料到的是,未来的某段日子里,自己将会与这个身份不一般的秋官长一起共事,然后因为这样,逐渐走向了脱离预期的生活轨道,再难回头……     ******     柳之芬华,宫如其名。虽是建立在山顶之上的宫殿,却似乎不受高空冷气流的影响,一年四季繁花茂美,难怪长庚说过王宫里的四季没有太大的变化。是真的,很难想象,这世界之北的国家最高处,竟有如空中花园般鲜妍明丽的境地。     入了仙籍以后,凌纾的日子便非常清闲。长庚虽是名义上的户主,但自从被领养(?)回去以后她便基本处于放养状态。他早出晚归,似乎营造了勤恳工作的好臣子印象。但凌纾实在不知道,这人究竟在忙什么!     长庚嘴上说是将管家任务交给她,凌纾却明白这大抵只是说笑罢了。有谁会把自己家交给一个不知底细(虽然他可能是知的)、阅历微浅的人啊……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凌纾觉得在夏官长府里被下仆们好吃好喝地供养着的自己非常有那么一种不好说的状态……唔,没错,她怎么就觉得自己那么像被包养的那啥啥呢!!虽然有可能是自己多想了,但长庚有什么必要养着自己这一个闲人在那里无所事事嘛?!     刚开始她提出了异议后被告以应该先适应这里生活为理由,然后,半个月过去了,三个月过去了……她初来十二国时还是春季,如今都已然深秋了!就算再有什么,该适应的已适应差不多了,而该缅怀也已缅怀的够彻底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点事做啊!     等等,你问缅怀什么?当然是缅怀那将不再在她身上流动的时间啊!     一下子被告知你将拥有了除非**则永恒无尽的生命,凌纾的接受度还蛮高!对于轻易获得的这一历代帝王都孜孜不倦追求的境地,她表示因为这在各国高层里都算是普遍现象了,所以完全无压力。╮(╯_╰)╭     唯一有差别的,就是原本紧凑的生活一下子被赋予了大把大把空闲的时间。那些原本压缩在一年两年里的计划目标可以慢悠悠去完成,浪费一两天去发呆也完全没有关系,凌纾觉得这样下去,整个人迟早会钝化,然后因忍受不了这种空虚而自我毁灭。     所以在长庚没有明确的反对的情况下,她便大着胆儿地开始离府走动。最开始是内朝官吏府周边探寻,然后范围逐渐扩大到整个凌云山,她没事就爱开拓点新景点,有时甚至悄悄下界去闲逛。     但她最喜欢的去处还是王宫的一些可出入之地。有时候是某处不知名的荒芜却寂静幽美的园子,有时候是人迹罕至的空旷山谷。她喜欢站在那种视野阔大,空旷高远的地方,然后俯瞰云海,就觉得心里非常、非常的空静舒坦。     不过有一句俗话:“夜路走多了总会碰见鬼的”。既然是俗话,那必然有它广泛流传的道理的。这一天,凌纾再度造访自己的秘密据点时,大脑里这句话就挥之不去!     ——虽然,虽然,把芬华宫华丽的览景台比作夜路、把尊贵的刘王陛下比作鬼……似乎不太合适了点。     作者有话要说:【10.16】补齐~~     抱歉前几天宿舍一度网络不好,于是更迟了……囧。     【10.12】     终于快到王宫段落了……嗯,距离凌纾妹子被包养的日子也不远了(她不是一直都处在被包养的状态中么?)【闭嘴!】     ——————     看到评论里有姑娘表示这次的女主又二又圣母,还滥好人,看着就不舒服……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一向不太会就诸如设定与读者的喜好有出入之类的问题作解答。在我看来每个人对待问题的想法和处理方法各有不同,这简直再正常不过了!所以我在这里也就只是说说我的想法——     我开始写文的时间还算早,但由于懒散和没动力,产量低得可怜(甚至不如有些发文不到半年的作者)……真正能算得上长篇的,包括这篇《光隐》,也才三篇而已。我一直在尝试创造不同性格的人物(虽然这一点依然是我很薄弱的地方),三个文的女主角皆是不同的性格经历。     最早彩云国里的叶岚芊纯粹是对当时流行的主角性格跟风而创造出来的,虽然我有尝试在那基础上做些改进,但还是显得没那么有深度,以至于现在都不忍心回头去看,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这是早时期的长篇文了,我现在觉得完全可以当消遣娱乐的无深度小白文处理】     然后是《再次降临》里的玖兰檀音……好吧我承认吸血鬼骑士本来就是玛丽苏性质甚重的一部作品,所以即便原本计划的是清冷坚定女王型主角,到后来也不可避免的染上了圣母苏属性╮(╯_╰)╭【被打死——】这文的缺点也很明显,描述性的语言太多了,辞藻堆砌的后果就是整个文显得冗长又找不到重点,完全木有那种虽然平淡质朴却能让人眼前一亮的文笔……T^T     最后便是凌纾了,以前写文比较随心所欲也不列提纲,所以文章中心乱七八糟没有明确的主旨。但这次我是真的列了大纲来了,简略版详细版提要版都有(- -)。(十二国记是一部非常优秀而有内涵的作品,我虽然是达不到那个高度了,却也不想敷衍对待它!)     我在文案里就有说了,这次的主角就是个在现实生活里找都能找到的普通人,所以她有优点也有缺点。她有超脱的地方也有局限之处,她甚至只是自以为自己很会做人其实却压根不算什么!所以她到后来肯定会受挫,然后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东西其实是需要与现实磨合重整的。她的性格和人生观会随着她之后的经历而改变,但我又希望她能保存一些属于自己的最本真的东西——所以设定她固执(这样哪怕她已向现实妥协,也会找个法子让自己的一些原则与之共存)。     因此在文章的开端大家看着可能会有所不适——因为凌纾的历练还没展开,所以有的时候她的想法和行径还显得有点可笑。我们姑且可以称之为自以为是。     我自然是希望大家能耐心看下去的,若能与读者一起见证主角的蜕变进化,那也是我写文最大的乐趣和意义了。。。     在写文码字这方面来说,我估计是没什么天分的。有的,也仅仅是热爱和渴望描述的心情……我会继续努力琢磨努力去写的,哪怕我现在依然不能用笔触准确地表达内心所想的那些复杂的东西,但我相信终有一天我可以。但望你们那时依然能在……     (嗯,东扯西扯拉呱得有点多了……23:59分发的文,然后在这里又快坐了一个小时,打下一些拉拉杂杂的想法。大家看看就好,毕竟即便再不会自我剖析也还是要学会与乃们交流的嘛~~没兴趣的直接略过这一大片绿绿的字也可以啦!)           第11章 十一、同乡 - 光之隐语,暗之王座(十二国记同人) - 莳锦颜     “这里的风景好看么?”     当这句的话伴随着说话之人靠近的阴影冷不丁在耳边响起时,凌纾整个人触电似的一回头,然后迅速往后一跳。然后很不巧的是,她的身后,是护栏低矮、安全系数极低的云海崖堤……     “——啊”     一声惊呼还未完全出口,她就被人猛地一拉胳膊,拽回原位。     呼,好险……眨眼间几个惊|变让凌纾早已日渐强悍的小心脏依然砰砰直跳,她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煞是诡异。对面那金冠华服的男子看着她变化不断的脸色,很不厚道地笑了出来。     “……”凌纾默默无语的同时,被吓得魂飞天外的神智和清明亦回到她身上。她瞅了瞅对方那显眼而华贵的装束,虽是刻意低调却依然有威严外露的气质,想道,在芬华宫中,符合这些条件的人,除了那一位,大概也没有其他人选了。     不过,心知归心知,面上还是不要那么机灵比较好。凌纾于是故作惊诧与疑惑地问道:“……您,是哪位?”     华服男子眼神微闪,道:“你不是宫里的女官?那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凌纾语塞,确实她来的这片区域并没有明令禁止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但好赖也还是王宫的地盘。被这王宫的主人一质问,她还是莫名地产生了些许心虚之感。     “其实,你知道我是谁的吧……海客小姐?”突然冒出的一句话,令凌纾颇感意外的同时也心中一凛。这人……该说,真不愧是执政一百多年的王者么!     她微微一叹,然后屈身行礼。“凌纾、拜见主上……”她现在落户柳国,称刘王一句主上,一点不为过。     刘王助露峰,在凌纾看来,是一个貌不惊人、却有一种令人舒适的温和气质的中年男人。面白无须,长眉细眼,目光从容深邃,总之一句话……长的特别古人!     他微笑道:“凌纾……?看起来果然知道我是谁嘛!”     这句话一出,意味着他刚刚那句非常高深莫测的断言其实只是在套话了。凌纾顿时郁卒了一下,很快便又释然。反正迟早都是要互通姓名的,也不差这点时候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会在这儿,还有,这里的风景好看么?”     凌纾顿了顿,答道:“回主上,风景很好看。为什么会在这儿……因为风景很好看。”     “……”     凌纾似乎看到对方那张一派从容沉稳的脸轻微地抽搐了一下,她垂下眼默默念道,自己不是在搞笑,绝逼不是在搞笑啊!她只是……力求一个简单明了又实在的回答罢了!     “……很好。”许久,刘王镇定的声音再度响起,“前几日有宫内小吏汇报说有一个非宫中女官的陌生女子出入芬华宫的一些僻静角落,看来那也都是因为,风景、很好看了?!”     看来自己还是太嫩了!哪怕无权无势,低调行事,自己的一些行为还是会入了某些大人物的眼。凌纾一边耷拉下脑袋自我检讨,一边回道:“主上明鉴。”     明鉴……个头啊!这种事情有什么好明鉴的?!     当然这种不雅的情绪不可能是由活过一百二十多年、撑起一方大国的柳国主上心中产生的!他只不过是觉得,眼前这个看起来一脸正直纯良的女子,一直在用一种说不清恭敬还是不敬的态度,忽、悠、他!不过……算了,他并不介意。呼出一口气,继续说道:“这里,也是孤时常喜欢走动的地方。这露台,似乎,也是孤于八十年前让人修建的……”     啊,她这么倒霉踩点踩到刘王陛下的后花园来了?原来以为这么僻静又远离主宫殿群的一处山峰应该还没开发完全呢!凌纾为自己的失策叹息了几秒,大脑开始快速思考自己是不是等脱离眼下的麻烦之后就再也不来了。唉,好可惜……明明是那么能打发时间又开阔心神的地方啊!     她顾自在那边发呆,刘王却也不管她。不知为何,孤身一人来到此处的王者慢慢将步伐踱至露台的最边缘,他远眺着天际金红明亮的霞光,倾听着云海上海风翻卷波涛拍岸的碎裂声,周而复始,日升月落,是看惯了的多年来不曾变化过的景色。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子在川上这样说,可有惜时之意?今日孤在云海上重复这句话,却没有同样的感受。一旦时光了无尽头,又该怎样去珍惜呢……”     耳边是那位看似很闲的刘王主上的轻声自语,没想到关于没有尽头的生命,对方竟然也有和她差不多的感慨啊!还知道引用孔子名言呢……等等,等等!什么情况?!引用孔子名言?一个土生土长的十二国原住民?从没有人告诉过她刘王是胎果神马的啊!     “你……你怎么、还读过《论语》啊?!”凌纾震惊地指着对方的手指抖了又抖,终于还是把这个惊天疑问给问出。     那个因为她骤然失态而转过身来的男人,听完她的问话后,身子猛地僵了一下。凌纾觉得自己的心脏里像是被人塞进一个秤砣似的,那种血液不畅的感觉差点儿令她眼冒金星。不会、不会真的是那种可能……吧?!     “……知道‘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这句话出自哪里吗?”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试探。     “……《庄子》。”卧槽,真的是!!     “那、兼爱非攻……”     “……墨子。”靠,你丫是研究先秦诸子百家的么!没完没了都是这种问题!就不担心她是文盲答不上来吗!问这种不靠谱的问题还不如问一问现任国家主席姓甚名甚呢!不过……也有可能这人和她不是来自同一时代啊!     “我说,可不可以换我问一句,您,是哪个朝代人呐?”     对面那个眼中已经开始闪烁激动的人顿时一愣,换了一口气后,他也有些不确定地反问:“不是吧,又是一个古代人?”     古你妹啊——这得是多么奇葩的概率和逆天的运气才能撞见一个同样穿越并且来自同一国度的老乡啊!只可惜,老乡的脑子貌似不太好使……“我来自二十一世纪。还有为什么你总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这、这不是怕希望太大失望也越大么!当然,还是谨慎一点好……”颤抖着说完这句话,男人身上那些高贵啊、凛然啊、王者风范等尽数退去。此刻的他,宛如任何一个普通人,那种意外在异乡邂逅故里人的震惊和兴奋坦露无疑。“所以、所以说,你也是——”     “等等!”凌纾忽地想到一个可能,再度打断,“你是胎果吗?该不会也是那什么海客山客吧?!”如果是这样,那他们也依然不是来自同一时空。     “什么啊,你在说什么……我那时一觉醒来就被换壳了啊!神不知鬼不觉的,到现在还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刘王愣愣地道。     哦,明白了。凌纾眨眨眼,决定开始给这位比自己更没头绪的穿越前辈恶补一下相关的常识以及,联络感情。     ……     “……噢,所以说,我这种情况就叫那什么‘魂穿’?”     “……”     “什么什么,穿越很流行?我们这种还属于非主流的穿越?二次元是什么?《十二国记》,我怎么没读过这本书……”     “……”     于是在两人的积极交流中,凌纾得知了这个糊里糊涂穿越、结果还有模有样为王的同胞的基本概况。     助露峰,哦不,据说他的本名叫陆峰(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相似的名字才导致对方穿越的o(╯□╰)o),原本只是一个现代社会里再寻常不过的普通人。有一份还不错的高知职业,工作不到五年,已经贷款买了房,单身。然后在一个同样寻常不过的夜晚,睡过去,一觉醒来后,场景转换,物是人非。     “……即便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我还是记得那时的感受。就像是养了你十几二十年的爹妈忽然告诉你其实你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一样,不,比那更可怕!所有的认知都被颠覆,最初那些日子里我甚至以为自己在二十一世纪里的那些生活会不会只是一场诡异的梦,只是自己精神不正常的臆想……幸好,后来也算有点见识。也知道了所谓山客海客,我曾经接触过一个山客,刻意向对方打探所谓的‘昆仑’究竟是什么。可没想到对方是个古人啊,而且还是那种闭塞山区里的山民,一问三不知……可把我郁闷死了。”     “哈哈哈,那你还真悲催,自己本身就是个搞不清状况的了,结果来了个更搞不清的……”     “是啊!所以我这不就安心在这里当个常世里的普通人了呗,原本只打算混个不大不小的官职方便生活,谁知道后来会被选为一国之王……话说我当初知道这里的选王规则时,那叫一个无语啊!”     凌纾笑眯眯应道:“我知道,告诉你,这种时候就应该用一个‘坑爹’来形容啊你这个和网络脱节的电脑盲!”     是的,陆峰就是那种,从小规规矩矩长大,然后规规矩矩工作,业余爱好就是看看书(文学名著之流)、运运动的务实青年。也难怪他连时下那么热门的穿越都没有一点概念,更不用说什么同人啊,魂穿啊,小野主上的大作了……     一想到还有这样一个比自己迷茫N倍的失足(?)青年都能好好地混在这个世界里,还成了一国之王,凌纾顿时觉得自己信心倍增,她的运气已经算够好的了,前有长庚照拂,现在又巧遇老乡,这样,还需要担心生存问题么!     这时的她毕竟还是被意外的惊喜给搅合得有点得意忘形了,须知世上哪有什么理所应当的事情!没有谁可以长久地依靠谁,也没有规定谁就必须理所应当地对谁关照备至。可惜,这些道理,她也是历经良多以后,才渐渐领悟的。     眼下的她,尚且沉浸在这一场意外之喜里。一场,因为找到了自己并非孤身一人的证明而产生的、意外之喜……     她没有这样的意识——陆峰,哪怕他依然不忘上一世的事情,他作为陆峰的一切,也早已留在了上一世;如今的他,是刘王助露峰,是一个玉座之上的至高王者,从一百二十年前起……     “……我说你怎么满口诸子思想言论呢,原来是国学讲师!失敬失敬啊~~”     “呵呵,如果不是早年有心整理出来的话,过了这百十年,可能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会吗?长生,真的会使人健忘……?”     “不,并非健忘。而是,一旦一个人的生命被无限拉长,除非意义重大或不断重复的事情,不然是很难在这个人的脑子里长久驻足的。”     “……”凌纾沉默了许久,然后才低声道:“……这也就是,所谓的,时过境迁、沧海桑田么?”     陆峰淡淡道:“你这样理解的话……也可以吧!”拥有了无穷无尽的生命,或许还真的能见证所谓的沧海,是如何渐变为桑田呢!     ******     那一日,因为遇见了老乡刘王这个着着实实的大意外,凌纾回去晚了。同样晚的,是同样和她侃到浑然忘我的刘王陛下。     直到星月当空,云海彼端的海风骤冷,提着灯来寻的遥遥呼唤的宫人才唤醒了堪称相见恨晚的两人。陆峰好歹也算是百年大国之王,恢复得很快。他对凌纾先提出离去之意。     “我把他们都带走你再离开吧!不然明天朝议上又得吵得不可开交了——主上不顾政务,幽会佳人什么的……真是,明明只是打算出来放松一下就回去的,没想到遇到一个你,这都这么迟了……”     凌纾看着这人一边碎碎念一边离开,颇有些无语。柳国的王,就是这样的特色么?也不知道在长庚他们那些臣子的面前,他是不是也是这幅德行……     牵着先前一直被遗忘在一角的吉量,凌纾一步一步慢慢返回。夜晚的冷风不断吹拂在她的脸上,终于安静下来的四周令她过热的大脑逐渐冷却,开始沉淀。     驻足回望,在露台的另一头,遥远的、细密的星星灯火里,是芬华宫的燕朝,王的居宫。她的眼中闪过一缕未知的神采,终还是回头,跨上骑兽,一跃升空,往长庚的夏官长府飞去。     那天她破天荒晚归,也破天荒地得到长庚耐心等候的待遇。     面对坐在主屋里面色平静沉着的长庚,凌纾只微微踯躅了片刻,然后上前,坦然交待一切。     再然后,没过几天,她等到了一道御召,一个口谕。     海客凌纾,即日受封芬华宫女史,录内宫之仪,掌内治之贰,以诏后治内政。     凌纾,愿不愿意来宫里住段时间呢?     以上,两种形式,一个意思,出自同一人手。作为凌纾人生上一个正式开始的转折点,令她无法拒绝,无法反抗。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出现了双穿梗……原著里刘王作为只在其他角色的口中出现过的龙套中的龙套,在本文里被作者无情扭曲……           第12章 十二、议政 - 光之隐语,暗之王座(十二国记同人) - 莳锦颜     御召颁布的次日,凌纾收拾收拾行囊便被人领进宫了。     说是收拾,其实也没几件东西。凌纾自己穿越过来时自带的唯一一套衣服,早在与长庚相识之初便蹭得破破烂烂了。她也没什么怀旧的想法,入乡随俗换了十二国寻常服装,那套衣服的最终去向,她自己也不太晓得……所以可供她收拾的东西反倒多是同长庚一路北上途中补充的物资。     有时候凌纾觉得她对于自己被包养的定位还是满准确的,一穷二白、身无分文,说实在的,要不是有长庚的存在,语言不通的她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不知名的旮旯苦逼地挣扎呢!活不下去也有可能啊——在寻找出路时被忽然冒出来的妖魔吃掉什么的……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其实自己还是挺有运气的,没错!     至于长庚,他对她这‘忽然’被召进宫的情况没有多大的惊讶和反对,想来他家主上是有和他提前吱过声的。只不过,在凌纾走出夏官长府的时候,他沉静地站在大门边目送她离去的样子,在她心中终究还是落下了一丝不明缘由的忧悒和阴影。     离开了住了半年有余的地方,凌纾没有回头地向前方望去,远处是更加阔大华美的庄严建筑。从前只有外围印象的芬华内宫,正逐渐一点点清晰地展示在她眼前……     王的私室名为路寝,正殿的旁边是宰辅麒麟的仁重殿。当然眼下这个时间,刘王是不会还在自己的寝宫里睡大觉的,于是凌纾被人领到了他处理政务的内殿。     刘王一抬眼便看到经通报后独自一人走进来的凌纾,他立马露出了笑容。“你来了。”     态度熟稔亲切得令一旁服侍的另一名女官有些诧异地看了看来人,只见那名黑发黑眼的年轻女子沉稳地向上座的刘王行礼,然后抬起头道:“凌纾受召前来,愿主上万安。”女官微微一怔,然后听到自家主上微咳了一声,接着含笑道:“嗯、不必多礼,你起来吧……”     凌纾听话地站好,安分地没把目光到处乱晃,她让自己保持着紧盯书桌前方空地的姿态,不知道那位时不时出其不意的同乡现在有何打算。     “凌纾,这位是内殿现任的女官瑾缳。”刘王向凌纾介绍了在场的第三人,凌纾顺着他的话看向那位名为瑾缳的女官。正巧对方也投过视线,凌纾被其中的探究意味刺得心中一凛。礼貌地向对方笑笑,又听到刘王对瑾缳说:“这位是凌纾,你的继任者……”     继任者?瑾缳一愣,“主上——”     “你以后就回去继续服侍王后吧!”     “……”     咦,等等,王后?凌纾微微瞪大眼,十二国的王是可以有配偶的么?待面色明显晦暗不少的瑾缳女官退出房间后,凌纾一边想着自己是不是刚来就间接得罪人了,一边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刘王解释道:“理论上是不可以有正式的配偶的,不过我和菀乐在成王之前就已经是夫妻了啊,所以即便登极为王,原来的家庭关系成员还是会一起跟上来的。”他还没有告诉自己这个小同乡他连儿子都有了呢,因为对方的脸上早已浮现了难以言喻的古怪和钦佩。     钦佩……?!     凌纾想了想,用词委婉地道:“您、嗯,看来你当年在这个世界里,确实融入得挺好啊!”竟然找了个原住民妻子!换做是她,大概会完全不往这方面想吧!毕竟真的很不可思议啊……不是说这里的人基本都没有什么婚姻忠诚观念么?因为孩子不用自己生,只需要在想要有个孩子的时候去向里木祈求,到时候再把那个属于自己的果实摘回去就可以了……= =     多么坑爹的繁育后代方式啊!凌纾心中无力,忽然觉得比起人从树上的果子里长出来,家乡流传的女娲泥巴造人也不是那么荒诞了。     刘王眯起眼笑了笑,像是在回忆什么。“因为我又不能回去啊……不是只能认命在这里好好过日子了!还是说,你其实对回家还有不死心的想法啊?”     凌纾愣了愣,摇头道:“……没有,在明知打通常世与蓬莱昆仑的渠道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后,我还能让谁帮我完成这件事情呢?!”     除去那无定律可循的天然蚀降临,人为地召唤出蚀只有麒麟才能做到吧?并且除了麒麟本身,其他一切人或事物想要通过蚀,都会引发极为可怕的自然灾害。“而且,回去了也不是我的那个世界……有什么不死心的呢!”后一句是她的轻声低喃,刘王没有听清。     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凌纾一眼,将话题一转。“我自作主张把你弄进宫来,你没意见吧?”     凌纾回道:“没,只是刚开始觉得有些诧异。其实给我找点事情做也不错……”     “……看来你在长庚那里真的很无聊啊!”刘王感叹了一声。     凌纾只是笑笑,不作回答。     刘王多看了她两眼,收敛了神情淡淡道:“凌纾?你似乎很拘谨啊,和那一日很不一样呢!”     凌纾顿了顿,斟酌道:“这个……那时是一时过于兴奋了吧!现在,这不是头脑冷却了嘛。”     “哦?冷却后意识到我是尊贵不可侵犯的王所以开始拉开恭敬的距离了?”     凌纾干笑了两声,道:“呵呵,这个、你懂的……”     “我不懂。”刘王干脆利落地不给面子驳回,继而他往后一靠,长长叹息一声,目光微沉地凝望她,“凌纾,能随时随地保持冷静与自持是好事,但有时过于清醒也不是什么好事,看透了很多东西后反而会让人裹足不前。我不希望你会变成这样子……”     凌纾侧了侧头,脸上没有多少表情的变化,神态宁静地聆听。     “就算我早已在这个世界扎根落脚,活过的岁月也远多于上一世,但人有时候还是会怀旧的嘛!”刘王慢悠悠地道,他的脸上又摆出了些许笑意,“不管从哪方面意义上来说,你都是维系着我另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的纽带,我想,我不会再遇上另一个和我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人了。”     “——所以,你是独一无二的!别对我拘谨!”     “……”凌纾有些脸热,这是什么情况,为毛说着说着就突然煽情起来了?!而且,陛下您不觉得你的话听起来哪里不对吗!不知情的人听见的话,会以为……这是告白耶!靠,总觉得好像接受了一份不好应付的差事啊!     “凌纾?”     默默在那里纠结的凌纾回神,知道对方正在等她的回答。她控制了一下表情,含糊地应道:“……噢,知、知道了。”     刘王微眯起眼打量了她一下,许久,缓缓笑道:“放心,你以后就在芬华宫安心住下来吧。虽然做的这个王并不一定就能为所欲为,但照拂一个老乡这一点,我还是能做到的。”     凌纾:“……”那还真是、谢谢你了呵!     ******     接下来,作为被王放话要罩着的凌女史,正式走马上任了。本来,在凌纾的概念里,女史似乎是协助内宫治理的,换句话说,就是王后的传话筒。但陆峰却说王后那里有瑾缳就可以了,她得作为王的助手留在他这边。     “……放心,都是些很清闲的事。整理分类些奏章,泡泡茶,打扫下内殿的卫生,偶尔传传话做点书面记录,也就这些了。”     凌纾咬牙无语,这特么就叫很清闲?简直就是个打杂的嘛!     “而且这样不是正合你那样小心谨慎的性子嘛,把你放在我眼皮底下,也会减少闹出麻烦事的可能啊!”     这话正中凌纾内心所想,反对的态度顿时减弱了。“什、什么,我这么安分守己的,会有什么麻烦啊!”     “啧,一句话,干不干?不干也没事,送你回长庚那里去……”     “……干。”凌纾瞬间屈服。     除了达成的这项协议,刘王还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你已入了仙籍,不过只是个没有正式官职的‘胥’。现在呢,需不需要帮你转正啊?还可以帮你单独立一个户籍……”     凌纾想了想,最终还是摇头道:“暂时、不用吧!”     “嗯……刚刚宁愿留在宫里都不愿意回长庚那里,这边却又不肯将户籍迁出来,真搞不懂你啊!”刘王摇头叹道,然后,他撇过头小声嘀咕,“长庚那小子,还真好运……”     凌纾:“……”他在说什么!     凌纾居住的地方就被安排在刘王寝宫旁的一个单独空间里,不大不小的面积,有窗有隔间,其余设备俱全。环境很安静,她表示很满足。     接下来的日子,她每一天基本都是这样过的——     清晨,起得比鸟早,负责某位主上的叫醒服务。     上午,王参与朝政会议时去清理打扫接下来要待一整天的内殿书房。     接着就是一整天的陪同王处理政事(当然,批阅决策没她的份),她只负责端茶送点心,偶尔需要在一旁记录些东西。     深夜,王结束工作了,她才能下班。     一天结束,然后第二天继续重复。     单调、枯燥、无休止的循环……?其实凌纾并没有太多这样的感触。作为一个宅……咳,只要环境安稳、不用奔波、每天有饭吃有觉睡,她就没有意见!更何况,王宫的资源很丰富,她还可以就近利用起来,学习常世语言,学习这里的风俗人情,了解各国境况以及国家律法。这样的生活,其实真的挺好的……     偶尔在王的书房里会遇见几张熟面孔,长庚赫然也在其中。前来与王议事的大多数官员,在凌纾的刻意低调下,其实并没有注意到那个角落里垂着头等待召唤的女官已然换人。唯有一次,在单独与刘王商议了王军重新编排事毕后,掌管柳国近四万禁军的最高长官,在临出门时,为当时站在门边角落的凌纾停了停脚步,然后用轻到只有两人能够听清的音量说了声“看来你在这里过得还不错”,然后平静自若地离开。     凌纾说不上来自己在听到那句不知算问候还算是宽慰的话后是什么心情,只是当她有些怔神地望着长庚远去的身影时,被刘王发现,然后免不了又被打趣了一番。     她没有说自己在离开夏官长府前的那个晚上在长庚的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看来当时自己的那些低语是被他听进去了吧!     “哪怕拥有了长久不灭的生命,人也应该去寻找自己生存的意义。我要去尝试一下……那个不知会不会是适合我的生活环境。”     “……谢谢你,多保重。”     ******     一个月后的某一天,出门给书房窗台的花瓶换下枯萎花朵的凌纾,抱着新折的腊梅花枝走进刘王的御书房,浓郁清冽的香气顿时在室内弥散开来。只不过,端坐桌前的人明显没有品赏名花的兴致。     刘王面色沉凝地坐在那里,书桌前摊开着一封奏折,蘸了朱砂的狼毫侧放于一边,奏折上却没有任何朱红的痕迹,显然是遇到了什么难事让他如此悬而未决。     看他半晌都没有动静,凌纾随口问道:“怎么了?遇到难批的折子了吗?”     陆峰抬眼看了看她,轻吁了一口气。他示意凌纾放好手中的花瓶,然后把那奏折丢给她。     凌纾先觑了他一眼,见到那不容置喙的神色后,低头打开折子。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最开始陆峰还只是偶尔以闲聊的方式和她探讨一些他处理过的国事,后来遇到看了心烦、难以决断的上奏后,他就会直接问凌纾的看法。     那时可把她纠结的不轻,她只是小小的一个女史啊,既不是三公台辅,也不是冢宰六官,妄议国政会不会被人盯上啊?!尤其是有几次刘王真的采取了她迫不得已下道出的建议后,凌纾天天担忧着马上就会有其他大人派来的内线过来把她搞死……     陆峰说她这是杞人忧天!他表示自己又不是专听一言的昏君,请凌纾谈谈看法是因为她的思路和理解很多时候都很特别,听了她的想法后总能让他找到不同的方向来看待这件事。     “所以你这是在做好事,帮大忙啊……不要总是这么推三阻四嘛!”     既然正主都这么说了,她还能怎么样?再别扭就是矫情了。不过,凌纾也不认为自己当真有什么独特的看待问题角度,作为一个实际年龄才刚满二十周岁的二十一世纪死宅,她连社会阅历都比同龄人少得多,怎么还会有启发别人的功效了?!     两三眼扫视完折子上的内容,凌纾将奏折递回去。“雪灾……?”位于世界正北的柳国,其冬季是典型的严寒气候。如今才刚入冬不久,全国已有好几处地区降下了今年的第一场大雪。日前,芝草境内也落了一场纷纷扬扬的新雪,凌纾上次骑着妖兽从云海下去俯瞰的便是那被雪遮盖住墨色的砖瓦、纯白一片的世界。     “是的。这已经是小司徒尚禹第五次上奏告急了,他请求尽快下拨经费,救济第一批已经被编排出来的受灾百姓。”     凌纾道:“那这挺合情合理啊,怎么,你觉得不妥?”     刘王无奈地看了看她,道:“凌纾,你是从没在柳国的下界住过所以不知道吧,在柳国,其实有许多建在地下的建筑,特别是到了冬季用来避寒的。”     “除了类似芝草这样的大型城镇,周边的那些村落,基本是找不到住宅的影子的。人们一到冬季,大多都会潜伏在地下生活,所以很多外来的旅人在行经过这些地方的时候,都会产生柳国不应该荒凉到这种程度的错觉。”     凌纾想起自己似乎也有在哪里听说过柳国的这个特色,但终究因为没有亲身经历过而印象不深,如今听陆峰这么一说,她顿感受教。“噢,所以呢,你的意思是人们都到地下去生活了,所以不必多出这笔修建灾民暂住营的经费是么?可是你也不能保证所有人都有地下屋穴住啊,这年头也不是所有人都有条件拥有自己的屋子吧!”     刘王白了她一眼,道:“你还以为是这里是咱们以前那个住房压力膨胀的时代啊,国家和官吏有义务解决百姓的生存问题。按照我几十年前颁布的法令,本当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的。”     “可是不排除确有其事的可能啊……”凌纾下意识辩驳道。     刘王叹了一口气,“我的犹豫不决也正有这个原因。事实或许是真的有那么严重,但我更担心的是经费拨下去后到底会有几分用在了灾民身上。”     “地官府的那群人,最是会哭穷……”     凌纾微微吃惊道:“不是吧,那些人连这钱都敢贪?哦,我不是吃惊这个贪污现象,无论在哪个朝代都杜绝不了这问题的。重点是,他们太明目张胆了吧?!你亲自拨下去多少份额可是清清楚楚的,回头另外让人到下界去暗访一下,不就能知道这笔钱到底到位了没有。要是中间出了什么问题,还不是得找负责机构算账——”     刘王微微冷笑,道:“你的想法是不错,但是若彻查下去也只会一级推一级,到最后被推出来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弃子罢了。真正坐收利益却不用经过自己之手的,依旧安然无恙。”     “……既然,你都知道这些,却还是没办法阻止吗?”凌纾愣了好一会,才慢慢说道。但是没过一瞬她又自己喃喃道,“不,这种现象确实根治不了。就算统治者有心整治,但总有那么些漏网之鱼。特别是你们这样的百年大朝,有利有弊,对于**官僚而言,更是根基错综复杂的好场所,想彻清除非有确凿证据……”     一国之王,果然不易!凌纾眨眨眼,给出最后总结:“朝、廷、水、深呐……”     “噗——”原本还心情沉重、严肃正经的刘王被她那一叹给逗乐,看向她的目光更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赞赏。有的人虽然未必经历良多,但却能根据不同的情况设身处地地分析总结,和她谈话一点都不吃力,这就是悟性!     “所以你应该能够明白我的为难了……可恨是我们那位仁慈悲悯的台辅大人,回来后得知这件事就跟我唱反调。我也知道麒麟这种生物见不得人民受苦受难,但和他讲清个中深意却只会换来一句‘百姓不是主上政治博弈的牺牲品’来堵我。唉……真是难办!”     凌纾听到他提及了她来了一个多月都没有见过的台辅大人,微有些兴致地准备开口,就听到身后传来的一个从未听过、清冷却令人心中一跳的嗓音。     “主上在背后说人不是的时候,就不能公正客观一些吗?”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咳,我说明一下,消失了半个多月,前面十来天确实是生病了【看我最新专栏名就知道!】,整整一个星期没开过电脑的情况都有出现过,因为一看显示屏眼泪就哔哔的流……= =     后来病好差不多了,我又因为太久木写犯懒了o(╯□╰)o【打死——     对不起俺错了,俺回来更新了。。。(为了弥补我的缓更,明天会再更一章!亲亲们,我爱你们~~乃们也不要BW我嘛……快点冒泡出来慰问我一下【闭嘴】)           第13章 十三、朝臣 - 光之隐语,暗之王座(十二国记同人) - 莳锦颜     凌纾一回头,便看到了那个不知何时站在了门边的身影。他说完那一句话后便抬步走了进来,身后竟然还钓鱼似的拖着三五个磨磨蹭蹭的人。     这是她和刘麒的第一次见面……     凌纾的目光在那张轮廓完美得不似人间所有的脸上停驻了两三秒,然后瞥见他身后那几个不情不愿被拖进来的身影,以及一旁刘王顿时黑下来的脸色……她顿时悟了,接着忍不住不厚道地小小声笑了出来。     哎妈呀,柳国台辅携朝廷重臣们偷听自家主上和小侍女谈话什么的……这话题真带感!     凌纾这一笑,虽是极其轻微的动静,却仍旧将耳聪目明的几人的注意力全数拉了过来。     刘麒看向了那名方才与自家主上侃侃而谈的女子,目光淡淡一扫,对方顿时绷紧了脊背,恢复正经的脸上露出几缕不好意思的神情。他平静地挪开视线,正对上刘王闲闲望过来的目光。     “回来啦?事情解决了么?”     “嗯,”刘麒点了点头,道:“和延王等人一起演了一场戏,总算解开泰麒的心结了。”     刘王放心地点了点头,“那就好,也不枉你外出了这么长的时间啊!”言下之意就是他这些天一个人批奏折批得好辛苦。     这边凌纾支着耳朵认真听着他们的谈话,心里正在好奇他们口中谈论的到底是什么事。却不防眼前人影一闪,一个靠得极近的脑袋立时占满了她的视线。     “――咦,这就是主上你这段日子精心藏着护着的美人儿?!”     凌纾:“……”丫的这说的这都是什么话!还有,你一个面貌端庄的女人不要做出这种突然又失礼的事情好么!刚刚那一下骇得她现在都还没缓过心跳来!     刘王苦恼地揉起来额角,说道:“舞蔻,你身为太师难道就不能自持一□份么?”这女人本事高资历老,就是那性格太不着调!这么多年了他依旧消受不起……     “她的眼睛真好看……”名为舞蔻的女子仍然凑在凌纾眼前,赞叹了一声,显然是完全没把自家主上的话听到耳朵里。     凌纾的眼形,不是什么丹凤眼桃花眼,只是上下两抹弧度柔和流畅的线条,眼尾处微微上扬,瞳仁清澈,无端便给人温和亲切的印象。     在这种时候她依然还能保持着强大的镇定和微笑,就这份定力也让其他一些人对“王的宠姬”看高了几分……     长庚是知道凌纾的性子的,别看她表面这副淡定的模样,其实心里早就抓狂开了吧!对她露出一个自求多福的笑容,他悠闲地站在人后围观。     接收到那个笑容,凌纾顿时要哭下来!这都什么事儿啊……一个两个都不帮我!果然这个世界上的男人都是不靠谱的东西!她眼巴巴地将目光又转回刘王身上,对方抬起手虚咳一声,很不厚道地转过脸,他宁愿去和那头固执的麒麟讲话!     凌纾顿时怨气爆棚!说实在的这姑娘有点潜在的理想主义,她认为自己又不是在刘王这里白吃白喝,虽说毫无背景地生活在这王宫里,但她也是有付出劳力代价的!凭什么像珍稀动物一样被围观?!深吸一口气,她缓缓开口道:“太师大人……?您,看够了吗?”     舞蔻微微一愣,她缓缓直起了身子,眯起眼打量神情陡然一变的女子。只听她继续道:“见几位大人这架势,想来是有要事与主上相商的吧!既然如此,那便赶紧开始吧。凌纾身为无关人等,先行告退――”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舞蔻也瞬间换了副神情,那种长居上位者的睥睨气势顿时显露出来。“既然知道,怎敢自说自话?谁允许你告退了?被我多看了两眼,你很不高兴?!”     凌纾眸中神采微微一收,抿了抿唇,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道:“……没有,我的意思是,太师不妨先处理要事。凌纾就等在门外,届时您忙完后,想看多久、看多久。”     “……”     见舞蔻那似乎意想不到的口吃模样,其他人大感凌纾这话回得着实漂亮!看到奇葩太师吃瘪,刘王在一旁哧哧地笑起来。“哈哈,太师你真好运,孤在凌纾那边,可是都没有‘想看多久看多久’的荣幸呢!”     舞蔻恶狠狠瞪了刘王一眼,走过去一手拍在桌子上。“够了!外人传她是你的宠姬,你还真当她是了啊……”     刘王:“……”明明都是你们这些误会的人在这里自说自话,他什么都没有表示可以么!     其他几人明显对探讨主上的私生活兴趣不大,只不过保持沉默地看着那两人闹。最后先发话阻止的还是在场地位仅此刘王的台辅大人――     “你们到底要浪费时间到什么时候!政务都处理完了吗?太师!身为臣子今后还是注重一下自己的礼仪。主上!我看到你桌上那堆奏折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动过!”     他冷冷地眯起那双深紫色的漂亮眼眸,缓缓道:“再这么下去,是想失道么?!”     哗,这头麒麟真有个性!凌纾咂舌,失道什么的随口说出来啊!他们不是应该都很避忌这个词语的么?还有,刘麒同学妥妥的冷傲强势党啊!和她心目中悲天悯人、温柔神圣的标准麒麟形象差太远了……     台辅大人一发话,效果是显著的。发现其他人都见怪不怪的淡定模样各自落座,各自抽取相关的奏折处理起来,凌纾隐约有些明白了,想来这是他们惯有的相处模式吧!主上和太师相互抬杠,然后一切不正经终止于台辅手上。其他人……都是乐得看戏的!     这就是掌控着柳国朝廷上下、还有大小国事的权臣们么?真是,坑爹啊……     凌纾低下头摆弄手中的茶盘,自觉地给在座几人备上热茶。在场除了太师舞蔻、台辅刘麒还有另一名文雅男子是自己没见过的外,其他凌纾都还算熟悉。长庚不用说,太熟了!就连他身边表情不知为何有些幸灾乐祸的男子,凌纾也都是和对方打过照面好几回的。     大司马大人的老邻居倚在旁边,手肘屈起撞了下长庚,悄声道:“诶,亏我刚刚还期待了一下主上到底藏了什么样的绝色,没想到是你家小凌纾……怎么回事?你被主上横刀夺爱了?”     长庚冷淡地斜睨了他一眼,道:“关你什么事?”     “啊,不要这么冷淡嘛,我也是关心你啊!”     “你很闲?好像冬至祭祀日就快到了,祭祀的流程和用品,大宗伯阁下已经准备妥当了?”     “……没有。”端泓顿时垮下了脸,“你真坏!为什么要提醒我这个残酷的事实?!”     “……”长庚气定神闲地喝茶。     抱着茶盘就站在他们斜后方的凌纾恶寒不已,啊啊长庚和端泓你们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奸|情!尤其是端泓,太暧昧了喂……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看到长庚侧了侧身子,头都不用回便精准地对她的方位招了招手,声色淡然道:“凌纾,茶没了,过来续杯。”     凌纾:“……”又是这种熟练得令人发指的使唤人态度!     责任心十足又敬业无比的某人乖乖上前给他续杯加水,然后半空中斜插出一只持着茶杯的手,凌纾抬头,看到端泓笑嘻嘻的一张脸。“大宗伯大人?”     “我也要!”     “……”杯里还有一半的茶水你要什么要!凌纾默默腹诽,但还是给他续上。     “喂,孤让你们来这里就是来这里喝茶的么!多少给我关心一下国事啊!”刘王看着他们这边莫名诞生的悠闲氛围不满道。     长庚摇晃手中的杯子,道:“这白端茶,似乎是我从庆国带回来的特产……”     “……”‘被进贡’的刘王,瞬间气短。“那你可以回你府上喝嘛!想喝多少都可以。”     “好啊,”长庚淡淡应道,放下杯子,“凌纾,跟我回去泡茶……”     凌纾:“……”真是够了你们这些无聊的男人!话题又拐到十万八千里远的地方去了喂!     刘麒瞥了他们这边一眼,出声道:“主上,尚禹的这封奏折,可以批下来。”听了他的话,刘王回过头来。刘麒继续说道:“我这次回来特意去探访过的,因为先前秋季一场反季节的暴雨,芝草外围多处地下屋穴出现坍塌现象。百姓还没修葺完全,冬季又迅速降临。接连几场大雪不仅封了道路,更是加剧了他们修葺住所的困难,因此今年冬天确实涌现了不少流民。”     “主上,芝草城内现在已经驻进了近千人的流民,这个数字还会增加!倘若再不采取措施,也许明天就会有流民冻死在芝草的城墙下!”大概麒麟仁慈的天性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随性格的变异而产生变化的吧!方才那样强势冷酷的刘麒,在说最后一句话时,都压不住眼中满满的担忧急切。     凌纾转头看向刘王,想知道他会对此有什么回答。刘王的脸庞微垂在阴影里,半晌道:“……以今年国库的税收,并不是拨不出这笔款项。但是,倘若拨出了的话,要是再有什么紧急事件,国库就无法运转过来了。孤,不得不三思……”     刘麒也沉默了。他同样明白国库资金紧缺会造成怎么样的后果,但是要让他们不管那批流民,他也是无法做到的……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这一边,凌纾悄悄地拉了拉长庚的袖子,他回头看了她一眼,配合地侧过身听她小声的询问。“为什么国库会紧张成这样啊?柳国不是挺富裕的一个国家嘛!”     “因为前不久才由主上批下了一份申请经费的草案,国库划了一笔数额不小的资金给冬官府那边,用以开发新型农具,准备开春后在全国推广的……然后之前茅州那边大旱,也是拨过去不少的救济金。”     “……我说,这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不好的事总是一桩接着一桩来。”     “嗯……”长庚沉吟了一瞬,问道:“刚才听到你和主上也在谈论这件事吧!有什么看法?”     “……”你竟然毫不羞愧地承认了自己偷听!凌纾没好气道:“我能有什么看法!你们干脆办一个朝廷募捐好了,反正明着抓不了贪官,那就借这些名目让他们把钱吐出来!”     长庚沉默了半晌,道:“……这个主意不错!”     喂――凌纾一个踉跄,她随便说的!他还真的把它当可行方案考虑起来了啊……“别别,别啦,哎呀,其实要是真的出不了钱,那就出力好了。”     “出力?”     “是啊……反正听说王师啊禁军什么的最近很闲,可以让士兵去出劳力嘛!铲雪通路,建房搭棚,样样都行的――”     “……”     “……”     “……怎、怎么啦?”凌纾说完后发现周围忽地寂静了一下,所有人、包括先前注意力不在这边的人,都转过头看她。     “我、我我,说错话了……?”     凌纾一脸茫然,距离最近的长庚无奈又好笑地抬手按上她的头,“没说错,这个还真的是个挺有可行性的方案……”     外表美丽端庄的太师大人一击掌,恍然大悟的声音里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对哦,这种办法其实我们应该也很容易想出来的!啧,怎么一时就没有想到呢?”还被一个小丫头抢了先。     晓得自己没发错言的凌纾暗暗翻白眼,你们当然不会想到!一个两个都是当了几十、上百年高官的人了,整日身处在云海之上,高高在上惯了,又是不能失仪又要合乎法度的,在处理一些事情上肯定会产生局限性。哪像她那无所不尽起用的小市民心态,只要能解决问题,什么方法都可以尝试!     “看来是在同一个位置待太久了,连目光都变得狭隘了呢……主上,等过段时间事情安定下来后,把我外派出去一段时间吧!”有人道出了凌纾内心的想法,她抬眼看过去,是那个她目前还不知其身份的男子。想来能在这样的场合一同出现的,应该也是她之前没见过的三公之一吧!     果然,听到他的话,刘王说道:“澹然……你别这么快就自己下决定,太傅的人选可不好找啊!”     “噢,我也就先说一下罢了……”清逸文雅的男子漫声应道。     凌纾发现了,这里的几位人臣,不管他们的性格是如何迥异,南辕北辙,统一的一点就是――对自家主上的态度完全没有半点毕恭毕敬,有时候就像是熟悉到完全不需要客气的老友一样,真的是……很奇怪也很了不起的一种状态啊!     她望了望那一边的刘王,大概是这位王者自带的温和气场才能让他们君臣之间发展到如此的相处模式吧!没想到陆峰还挺有容人的气度的……     “怎么样,都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么?”     “嗯,仔细一想,确实不错。反正禁军以及王师的常备三军时刻都要在那里待命着,与其无所事事地在军营里保持警戒,不如拉出去做点实事。”     见他们当真讨论起来了,凌纾小小声插话道:“……嗯,还可以找一些理由,比如什么严冬特训啦,雪上演练的,然后再设一些头衔给表现最优的将士,调动一下他们的积极性。”     端泓露出有些惊奇的笑容,对长庚说道:“难怪你之前也把她当个宝一样护着,每次叫你带出来见见都不肯。小丫头确实有点意思啊……怎么想的啊?”     凌纾嘿嘿地干笑,其实这真没她什么功劳!但也不能和他明说这事儿在天朝太常见了吧!每年北方一雪灾,人民解放军战士们就抢修在第一前线什么的……与陆峰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她就知道这家伙只是在这里待久了有些记忆模糊了,经她一提,果断回想起这点子出自何处!     长庚看着她无奈道:“我看她就只因为和我最熟,然后顺便出手奴役一下我手下的将士。”     凌纾:“……”嘛,或许也有点这方面因素吧!确实,哪怕陆峰在实际意义上才是和她同根同源的人,若论熟悉度,还是长庚分量更重一点。凌纾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心态,大概是因为他真的给予了自己太多帮助的缘故……?之前还一直揣度过他的深层用意,但是由于一直无果,凌纾不免记得更多的是他于自己的恩情。     虽然这家伙依然是个城府极深的人……     一件事就这样落定,仿佛是受到了某人的影响,接下来几件政事也以近两年都不曾有过的高效率解决。这对凌纾来说只有一点好的,那就是今天可以早下班了!哦也……     没过几天,就传来了禁军以及王师的常备三军各抽调一个旅的士兵前往芝草外围进行特别任务的消息。然后又过了半个月,在下一场连续大雪来临之前,芝草周边无家可归的流民们基本被疏散完全,有了新的住宿。     这有关民生的大事一经解决,下界的喜气仿佛都能穿透云海飘上芬华宫。王宫上下比之前段时日,气氛轻松活络了不少。     经此一事后,凌纾在陆峰那群奇葩臣子中的名声,忽地好了许多。也不知道这些无聊惯了的家伙之前到底都流传了什么,总之现在偶尔在刘王的书房里和凌纾打照面,她都能从他们那里获赠主动的招呼问候。     不过凌纾并没有自己应该从此摇身一变、一步登天的想法。她还是她,会因为自己多少帮忙做了件好事而高兴,却不会因此认为自己该得到什么身份地位的转换。     她对现状很满意,刘王对她的思想觉悟也很满意。但是显然还是会有不满意的人出来搅局的!于是没过多久,王后那里传来了水阳殿失窃的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嗷嗷咱肖想了很久的刘麒终于登场了……这货绝对是外冷内纯情、傲娇又心软的萌物一只!】     唔,由于是晚上上完课才回来写的下半段,现在好困,眼睛痛得睁不开了……留言明天再回复,大家晚安!           第14章 十四、调任 - 光之隐语,暗之王座(十二国记同人) - 莳锦颜     水阳殿失窃,这当然和凌纾没有关系!这怎么会和她有关系呢?她来到芬华宫这么久了,连后宫最外围的那道门槛都没跨进去过一次呢,这不管是怎么神展开的怀疑都怀疑不到她身上去啊!     所以,她只是被调任到王后那里当差几天。     是的,她被不由分说地调任了……在陆峰和他的一众臣子召开朝议时,被三两个人不由分说地提到了北宫水阳殿。     为什么会选到了她呢?凌纾觉得王宫里才不会缺人到这种地步呢——连她这种“住处-工作地点-住处”两点循环的死宅都会被注意到!其中必有猫腻……     一路上,凌纾的大脑以与秒表同步的转速快速思考回忆着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了?怎么这变故来的如此出乎意料?是前端日子不够低调,还是一时忘形表露了与刘王的熟悉程度?没有,都没有啊……凌纾表示自己干过的可以算得上大事的,也就在刘王处理政务的书房多嘴过几句,可这都不是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的啊!看来某些所谓的触须爪牙,是能够伸到的距离比她想象中还远的……     啧,也不知道等陆峰下了朝后发现自己不见了,会作何反应。思考无果,决定等下先看看情况的凌纾,这会儿开始习惯性思维发散。     老婆还是老乡……唉,这种选择真心坑爹。自觉没有一点胜算的凌纾深深叹气。     《十二国记》原著里可没提到过这位柳国王后,事实上连刘王也只是在某些情节里一笔带过。所以凌纾一点都没有先知的优越感——     “凌纾是么?不要如此拘谨,抬起头来吧……”     上头传来的轻柔嗓音令凌纾内心小小一颤,自进了水阳殿后就一直低垂的脑袋慢悠悠地仰起,目光轻轻一瞥便收回,她面无表情地想:陆峰的老婆,还真是有一副与她那母仪天下似的嗓音相匹配的长相呢!     刘王的王后,名作菀乐。早先她便对宫里的某些流言有所耳闻,但一直并不太在意。直到后来那雪灾流民事件之后,再听到宫人有关这个走运的海客最新评价时,她才逐渐有点上心。     一介身份尴尬的海客,因为幸运地被主上青睐有加,可以说自此是平步青云。但这些并不是她在意的重点!她所在意的,只是因为,连那个人,似乎也对这女子另眼相待……     “……凌纾见过王后,不知王后召唤凌纾来此,有何吩咐?”     不轻不重的话语声唤醒了有些心神恍惚的菀乐,她定定地注视着下首屈膝行礼的人,介于少女与成熟女人之间的女孩子,气质干净,眼神清澈温柔,确实是让人一见就不由自主心生好感的面相。     “你……”她迟疑了一下,然后恢复平静的、端庄的微笑,“凌纾,我想请你在水阳殿帮忙一段时间好么?”     ……     经过菀乐王后陛下的简短说明,再加上后来凌纾向水阳殿其他女官的厚脸皮打听,终于拼凑出了完整的事情情况(大概?!)。     原来所谓的水阳殿失窃,并非是一件没有头绪、令人一筹莫展的悬案。女官们悄声讨论说偷盗王宫财物的其实就是内部自己人,虽然没有在明面上公布出来,但从王后身边的近身侍女在一段时间内被无缘由频繁更换这一点,想来可以看出是和这件事有点关系。     凌纾旁听完毕,道:“还频繁更换侍女?这就是说失窃事件并不止一次咯?可为什么既然换了人却还屡禁不止……”     许是发现传说中的话题人物其实并不难以相处,对于凌纾的“虚心”请教,女官之一答道:“这个,大概是抓错人了吧!”     “……”凌纾囧,真的是这样么?可如果真的抓错了人,也不应该三番两次地让真正盗窃的人蒙混过去啊!而且这又关她什么事啊?!什么请她在水阳殿当差几天啊,她又不是可以辟邪的吉祥物,在这里还能镇压犯罪事件的发生……     那位一直与她唠嗑的女官同情地看过来,道:“其实……把你调过来和这件事压根没什么关系,王后就是想见见你吧?!”     王后就是想见见你吧……想见见你吧……所以说她到底有什么地方好见的啦!凌纾无语得直望天,伸手拍拍额头,她站起身对这个好心(?)地给自己透露情报的女官说道:“那个,耽误你不少时间,真是不好意思!请问接下来我应该做什么呢?”     脸庞圆润可爱的女官抿唇笑道:“你啊,王后陛下没有具体吩咐……要是不介意的话,你就跟着我吧……我是珠妍。”     “……”凌纾目光闪动,笑了笑,道:“好啊,那真是谢谢你了!今后请多指教啊珠妍!我是凌纾,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     “嗯,久仰大名了……”     凌纾:“……”到底是什么大名!     然后就在二人互通姓名之后没多久,不远处传来了略显严厉的呼喝声——     “你们两个在那里偷懒什么!快点过来做事!”     ……是凌纾之前见过一面的前刘王专用女史,瑾缳。     说是做事,结果其实是无所事事。凌纾跟在新认识的伙伴珠妍身后,在她的指示下,各种偷懒……= =     “哎,我说,这样不太好吧?!”拎着块抹布走来走去做出一副忙碌状,结果其实什么都没做。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悄悄讲话上,这样真的没问题么!珠妍同学你是怎么在这看起来严肃又规矩十足的水阳殿生存下来的啊……     她算是看出点门道了,珠妍就是那种小机灵十足、活泼爱八卦的姑娘,心性应该挺不错,在水阳殿其他人都对凌纾保持着观望和试探态度时,只有她既不故作生疏也不刻意套近乎地与自己相处。     凌纾眯起眼露出淡淡地笑容,看起来新环境也不算糟糕透顶呢!     珠妍回头道:“没事!那个女人就是爱瞎使唤……有时候根本没什么重要的大事,偏偏要在那里指手画脚!”     凌纾意会到她口里的“那个女人”大概是指瑾缳,没想到这水阳殿当值女官间也是有不小的矛盾存在的。     “……整天装腔作势,谁不知道她平时是怎么样的行事,也只会在那位大人前来的时候才突然积极起来吧!”     啊……?“哪位大人?”     珠妍奇怪地看了凌纾一眼,“渊雅大人,你不知道么?”     我应该知道么?!抱歉啊死宅就是这么孤陋寡闻!凌纾道:“……我还真不知道。”     “你……”珠妍恨铁不成钢似的看了她好一会,最后认命地叹了一口气道:“就这副什么都不关心的惫懒性子哪里会是传闻中手段高超、勾引主上的狐媚子哦……谣言真是不可信!”     “……”被某个突然得知的真相戳得倒地不起的凌纾欲哭无泪,手段高超?勾引主上?原来有关于她的传闻就是这种东西吗?这种不实的谣言太、太伤人了嘤嘤!     珠妍才不管凌纾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继续说道:“渊雅大人是主上和王后的孩子,是我们柳国的太子啊!”     “——啊?!”     “……现任秋官长大司寇,柳国之所以以法制闻名十二国,其中也少不了他的功劳呢!”     “……”凌纾算是明白那时长庚所指的秋官长身份特殊的深意……果然是有够特殊的,没想到啊,竟然是陆峰的儿子。陆峰竟然都有儿子了……她都在芬华宫待了这么久时间了,他都没有告诉她!     唉,这也侧面反应出自己的消息是有多么落后了!瞧着珠妍姑娘依旧滔滔不绝的嘴,凌纾觉得自己也许应该和她搞好关系。     “……虽然不少女官都心仪着渊雅大人,但我还是觉得啊,对方的脾气太——”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凌纾抬头,十步距离之外,脸色阴沉的华服女官正盯视着她们。啊,死定了……     道人长短被正主抓包的后果很严重……虽然凌纾只是倾听的那一个,但这不妨碍她被以连坐处理。     刷洗大殿什么的真心凶残啊啊啊!珠妍你那一脸我可以当做是悔恨的泪水么!     “……凌纾,”满脸水滴踏进正殿,珠妍哭丧着脸,“我被那可恶的女人泼了啊!”     什么?!凌纾眸色一暗,快速走过去道:“她拿什么泼你?有被烫伤吗?”     “没、没有……就是冷茶水。”珠妍答道,“她说我办事不利,连招待贵客也只剩隔夜茶,然后,然后就把那茶……可是泡茶不在我负责的范畴内啊!”     凌纾抽出自己常备的干净帕子递给珠妍擦脸,冷声道:“不过是迁怒罢了……”她最不能接受的几种糟糕品性中,迁怒高居前三榜!     “来的是什么贵客?”     “不、不知道……”珠妍并没有亲眼看到来人。     不过也不用她回答了,打扫完正殿后和珠妍一起出去,就看到另一头一行人缓步走来。为首的王后,其身后的一干侍从,还有大概是所谓贵客的……长庚?!     长身玉立、优雅俊逸的大司马大人和他家斜对门的老邻居站在一起,两名风姿各异却同样仪表出众的男子简直能闪瞎腐女的眼!     这货怎么会在这里!还有天官长也在?凌纾瞪大了眼,还没等她滋生出回避的念头,对方就先一步发现了她。那双漫无目的扫视的眼眸在转到她这边时微微一亮,凌纾心中一跳,还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却没想到对方深知她的顾虑,只看了一眼后便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视线,继续与王后说着什么。     凌纾松了一口气,拉了拉珠妍,退到不起眼的边角上。抬眼悄悄望去,只见他们越走越近,交谈声也不可避免地传了过来。     “……就先这样吧,您也多留意一下,若有可疑的对象,再派人来通知我们。”     “嗯,好的……这么一点小事,还惊动了长庚大人、和宸离大人,真是、真是不好意思。”     咦,菀乐王后的声音,怎么、怎么就有种说不出来的娇羞呢?凌纾看了看她,发现对方脸上那刻意隐藏却藏不住的薄薄红晕,那看向某人的眼中那抑制不住的欢欣期盼……我、勒、个、去!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狗血得不得了的情况啊!陆、陆峰,快来!你老婆这是、这是要红杏出墙啊喂……     对于王后的说辞,太宰宸离径自沉默,长庚只好淡淡一笑,道:“您不必客气。也不算是小事了,毕竟……水阳殿现在住着重要的人物呢,大意不得啊!”     被这优雅含蓄的答复喜得心花怒放的菀乐,没发现长庚在说那最后一句话时,目光带笑地扫过不远处悄然立定的人影。     凌纾真心给这群关系混乱的人跪了!太、太复杂了!还、还以为刘王夫妇好歹能算一对模范夫妻呢,却没想到转眼变成了王后心慕夏官长大人的情形。想到陆峰之前与他的臣子们那和睦相处的场景,凌纾不由得心上落下一块阴影。     他是完全没有察觉呢?还是明明知道却隐而不发?还有长庚,他那样精明厉害的人物,会对王后这点心思没有察觉么?     啧,王宫水深,水好深……不赶快学会游泳或者套上救生衣的话,迟早会溺死的!     凌纾在这边思绪万千的的时候,长庚等人结束了会话。她看了看送人到门口的王后等人,对珠妍说:“走吧。”     “噢,噢……”     凌纾正为这姑娘精神恍惚的样子皱眉,却看到她忽地悠长一叹,道:“啊,不管看了多少次,依然没有抵抗力。大司马大人那张脸,真是一种美好的罪孽啊……”     凌纾:“……”敢情,丫刚才是看呆了?!     一脸黑线地拖着她将打扫工具收拾回去,然后珠妍又被另一名女官喊了去。凌纾只好自己一人往外走去。之前来的太匆忙,她得找人问问,自己这歇息处在哪儿!也不知道原先那令人满意的住处有没有被一起转移……     “……凌纾。”     才刚踏出外门便听到有人喊她,为那熟悉的声音身形一颤,她抬头。果然见那人独自倚在北宫外边的围墙上,微笑地看着她。     “你,你怎么还没走啊?!”     ******     凌纾侧着头打量长庚,对方同样也默默地看她。这并不是她离开他家的第一次见面,却是首次单独相处。     “……怎么啦?你为什么会来后宫这里?”见他没有主动说话的意思,凌纾只好先发话。     长庚回道:“来调查点事情。你也听说了吧,水阳殿失窃案……”     “嗯,知道一点。可是,来的人是主管王宫事务的天官长就算了,为什么还需要你也来管?”     “因为夏官司职军事还有王宫警备,这事多少涉及到王宫安全,所以我不免要来走个场。”     “噢……”凌纾眼珠子转了转,接下来一句话说的又小声又迅速,“我还以为是有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什么?”     “没,什么都没有。”迅速否认,凌纾脑门上挨了个熟悉的爆栗,她捂着脑袋偷觑对方神色。只见长庚收回手眯着眼望自己,不免心下一虚。     等等,她为什么要心绪?!     “……看来是不用担心了。”     “嗯?”凌纾眼神疑惑。     长庚笑道:“……没什么!”     “……”这人果断是在报复!     “你怎么不惊讶我出现在这儿?”想了想后,凌纾还是问道。     长庚抱着手,久久地凝视着她。“……我的消息情报,也不是那么落后的啊!”没有说区区一件失窃案还不必请动自己、只因为听说她被带到了这里才愿意亲身前来,也没有说在看到她才刚来就找到伙伴有说有笑、安然无恙时的放松心情,他只是等在这儿,想对她交代一些话。     “听好了凌纾,最近王都不太平,甚至连宫中都有所牵连。你在这时被调到后宫也算是好事,远离朝中的政事纠纷,也不易卷入什么祸乱中。”这大概也是刘王明知此事却没有动静的原因。     凌纾见他说的凝重,也跟着神情冷肃了起来。“……出了什么事?我可以知道一点吗?”     “芝草近来不断有人口失踪,逐一上报的人数足以令地官和秋官焦头烂额……而且,有消息道,下界的世面上最近有未经架戟(注一)的冬器流传贩卖。这可不是小事!”     人口失踪?未经架戟的冬器贩卖?凌纾深锁眉头,不自觉咬着大拇指。作了一个多月的刘王御前女史,她自是明白问题的严重性。先不说人口失踪是怎么回事,单是冬器这事儿,就有够令人头疼了。     作为有别于普通武器、能够斩杀妖魔和仙的冬器,其制造和贩卖都是有专门登记在案的。毕竟是能够威胁到身为仙人的王和国府百官的东西,倘若未经过正规武器商私下贩卖,总是会使人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     凌纾目含隐忧地看向长庚,“你、怀疑冬器是从王宫流传出去的?”     长庚一愣,继而露出复杂又无奈的笑容,早该习惯她的敏锐的。“只是个猜测罢了……冬官府那里,有派人去暗查。你这里,我也只是提醒一声。”     “凡事注意,不要单独去什么陌生的地方。知道了么?”     “嗯……”凌纾看着他点了点头,“你,是不是要离开王宫去什么地方?”     再次被一语中的,长庚深深地望了望她清澈却盛满忧虑的眼睛,点点头道:“主上需要我去查些事情,要离开芝草一段时间。”     “噢……”     “好了,既然话已说完,我就不久留了,免得你又担心被人瞧见……”长庚笑了笑,准备离去。     凌纾看着他干脆利落地说走就走,低声道:“你自己、也多加小心啊!”     长庚转头离去的脚步微微一顿,忽然很想回头再看一看她。却最终只是念头一转,然后作罢。弯起嘴角笑了笑,他继续向前,沿着来时的方向离开。     ******     安分地待在宫里,不要单独去什么陌生的地方。凌纾是很想这样贯彻长庚对她的嘱咐的,但人们创造事与愿违这个词语,必然不是平白放在那里做摆设的。     水阳殿的掌事大佬瑾缳同学,果然没事爱瞎折腾。这一天,凌纾就接到了下界采买物品的任务——     “什么?宫中的东西不是都有专人按例送来的吗?为什么还要我特意去买?”     凌纾的抗议被轻易驳回,瑾缳微冷着脸道:“王后体恤主上的辛劳,想要为主上做些二人家乡的补品,这些食材要从特殊的货商那里购买!”     切,真有那么恩爱当初就别看着长庚发花痴啊!凌纾腹诽,嘴上据理力争,“可是,我并不了解主上王后的家乡特产啊,瑾缳大人将任务分派给我,怕是不太合适。”     谁知对方只是冷淡地斜睨一眼,说:“担心什么,还能指望你一人买全东西吗?我会和你一起去,到时你负责在我买时看东西就行……”     咦,不是自己一个人去?!凌纾微怔,然后眼巴巴看向瑾缳,道:“瑾缳大人,可以再带一个免费帮手么?!”     ————     注一、架戟:卖冬器的官府许可的武器商。作为标志与官许的执照在店门口的架子上放上戟。     作者有话要说:凌纾妹子眼下被各种维护,各种罩着……乍看超级幸福,实际上对她真的是好事么?未必啊未必~~她迟早要为之吃苦头的。。。     另外,刘王一家的梗这个出自《落照之狱》,柳国太子名作渊雅,王后没找到姓名。     下章(不靠谱)预告:被拐卖的少女和解救众人的傲娇太子?!【完全不对!     今天是光棍节,作为一枚合格的光棍我当然没有同友人一起出去狂欢!有什么好狂欢呢,光棍就应该死宅在宿舍好好码字,求评求收藏嘛!!           第15章 十五、走失 - 光之隐语,暗之王座(十二国记同人) - 莳锦颜     免费帮手——珠妍同学对于凌纾那下界游玩(不对)都能想起自己的仗义(更不对)行为表示十分感动!这表现在两人同乘一匹吉量时,她悄悄同凌纾没完没了地咬耳朵。     “喂,你说那家伙没问题吧?早先就没给我俩好脸色看,这回竟然就单独带我们一起出去,不怕被我们报复围攻吗?”     凌纾斜眼,“你会这么做么?”     只会嘴上逞能的纸老虎珠妍:“……不会。”     那不就得了,凌纾翻了翻白眼。人家就是吃准了你有贼心没贼胆的尿性和我那不愿惹事低调为人的原则,才敢这么堂而皇之地使唤!不过也幸好不是什么挑战她底线的难办的事,不然还得花一番心思与之周旋。     说起来,芝草城下,她也好久都没去过了。     “……听说城北有一条商街可有名了,好玩好吃的特别多!可惜我以前从没去过。”     珠妍的话引回了凌纾的注意力,“嗯?你之前都没下界过?”     “也不是……只是时间隔得有点久了吧!前一次出宫,好像是六十多年前的事了。”     凌纾:“……”什么有点久?这简直是太久了好么!普通人活一辈子的时间在这些仙人的眼里到底算什么!     “那你等下可得跟紧了,要是一个人迷路的话会很麻烦的吧!”     “嗯嗯知道了!”这边答应的好好的,结果真到了采集物品的目的地,情况就变成了——     “噢噢凌纾,这个摊子的小吃好好吃,等等我,让我再买一份啊——”     “凌纾!你先帮我拿着这些糕点啊,我去那边买两串糖葫芦,很快就回来……”     “呀,深玄郡特色酥糖,这个我也要!”     “……”这也买那也买,珠妍你是要把那存了六十年的俸银一朝花光么!凌纾忍了又忍,终于还是说道:“你够了吧,买这么多东西不好带回去的!而且,还是办正事要紧啊……”     “没关系啦,那女人不是没催么!正事肯定她去办啊,反正这种事情没可能由我们经手的。”     话是这么说……凌纾微微皱了下眉,目光扫到斜前方瑾缳背对着她们的身影。虽然离得有点远了,但她一直没有出凌纾的视线范围。     说来奇怪,她今天怎么这么安静?!换做平时,早就该对珠妍的行径大肆批评起来才对……这种不知是纵容还是淡漠的态度,让凌纾不得不多了一份警惕。对方到底是别有所图才这样刻意为之、还是另有心事所以无法顾及?     就在这时,凌纾感觉自己被珠妍用力地推了一把,她顺着那个力道向前踉跄了好几步。回头怒瞪某人,却被眼前人来人往的景象挡住了视线。     热闹的街道上,商贩呼喝声中,珠妍的断断续续的声音不太清晰地传了过来,“……凌纾、去那边帮我买些、青叶。多、多买些……回去我要喂兔子……”     人流推挤着凌纾不由自己走得更远了些,大致接收了珠妍的话,她微微一愣。然后心神一紧,控制着自己不要太过惊讶地回头,找到空隙往之前的位置望了一眼——     珠妍不在了!     凌纾余光一瞥,猛然往另一头看去,正看到人影衣角一闪。那是珠妍今天穿着的裙子……那道人影确实就是一闪而过,但却让凌纾看清了情况。珠妍的走路姿势有点勉强,显然是被人胁迫的。而她身前身后,也的确有两三名男子包围着。     怎么回事!心念电转间,凌纾的身体已经下意识做出了反应。她装作不经意地往那个方向走去,隐藏在其他行人之后。这条街上人太多,想必对方也走不了多快。能从她眼前消失,不是拐进了什么小道里,就是进了哪家店铺。     走到那里看了看,果然有一条分叉小路,藏于两栋房子之间的拱门下,一眼望去,那里头空无一人,狭长幽深的小路里不知埋伏着何种危险。     凌纾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气。珠妍根本就没有养什么兔子,刚刚那句话其实是在提醒她有异常的吧!还有被推了一把也是,到底是她先发现了危险然后让凌纾赶紧走开,还是那时就已经被胁迫了?不对,如果被胁迫的话,那对方肯定也因为珠妍那一喊得知了自己的存在了,就是不知道自己的脸有没有被看见……     瑾缳也不见了人影,凌纾不知道这个是否提前计划好的意外有没有她参与搞鬼,如果有的话……那自己依然还是危险的!     一时间心绪纷乱,凌纾咬牙让自己快冷静下来理清思路。首先,最好能在对方没有发现的情况下一路跟随,探明对方的目的和据点,不过这一点难度系数较大,不好掌握。其次,她自己目前势单力薄,必须尽快拉来帮手;可是……远离了芬华宫的芝草城中,她根本不能找到值得信赖的助力!     报官么?     凌纾最怕的就是这个面目不明、意图不明的绑架元凶真的出自宫里,要是对方在官府那里也埋有内线,自己前去的话不是自投罗网?!     该怎么办,怎么办?她焦躁地在原地来回转了两圈,猛地一抬步窜进那条小道里。果然还是放不下啊……     小路两边是住户房屋砌得高高的外墙,五六米的高度,上面连一扇窗都没有开。狭窄的道路仅容两个人并排通过,凌纾走了一小段路,就在墙根下的杂草边发现了一点异样。     她蹲下|身来,伸出手捻起那一小块酥糖。这东西眼熟的很,真是珠妍那大包小包的战利品之一。凌纾紧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要珠妍忍痛割舍她挚爱的点心来为自己指路,还真是不容易啊!     往前走了两三段路,都有不同程度的发现。凌纾略略放下心来,既然还能做暗号,就说明情况还不算糟糕,至少没有被五花大绑什么的……     为免珠妍这点心标记被发现,凌纾决定继续跟踪下去,就算不立时杀进对方老巢,也要先把去路记在脑子里。这样跟着走走停停找找,经过了两三个分叉口,凌纾发现珠妍的点心标记藏哪儿的都有!瞧着那塞在人家窗台下的糯米团子,凌纾心想要是自己晚来一步,这货被野猫叼走,那珠妍姑娘就真得自求多福了。     终于,在接近城门、将要通向城外的路上,线索没了。     于是,终点是这里么?凌纾隐在一堵墙之后,眯着眼打量不远处的州师大营……旁的监狱。     脑海中忽地就浮现了之前长庚对自己说过的那宗人口失踪案,她直觉这两者之间必然有什么联系。把拐走的人关进监狱里的话,还真是让秋官府那些司法人员查也查不到呢。思维盲点什么的……     这幕后黑手,看来必然是有点官方势力了。明白只要掺和上政治黑幕的事件必然复杂加倍、难度升级,凌纾头疼地叹息。这都是什么事儿,柳国哪里安稳了,时局太他妈的混乱了可以么!还有,之前据说一点线索都没的失踪事件也叫自己无意间撞上,这巧合和运气着实坑爹了一点!     明白珠妍的最终去向而且监狱也不是什么随便就能进的地方以后,凌纾先回了一趟城内。去带有兽厩的舍馆取回来时乘的吉量,她发现属于瑾缳的那头孟极还好好地待在那里……     略微一思量,她决定冒险一回。     国府。     因为好歹算是全国最高的行政中心,安全秩序方便应该能得到保证,所以凌纾将吉量拴在外面后便直接杀了进去。     说是杀进去……其实还是不那么准确的。因为才刚刚踏进了大门,凌纾便看见迎面走来的一人手臂上停留的一只、眼熟的、有着青色羽毛的红喙鸟儿。     那是……她的眼睛顿时一亮,这种时候也顾不上失不失礼了,几步上前,劈手而夺的动作和话语同步:“抱歉,打扰了,请您将青鸟借我一下,非常感谢——”     黑发的女子突如其来的冲至面前,一把将自己手上的青鸟捧走,然后转头夺门而出。就像一阵席卷过来的风,若不是那句还回荡在耳边的话以及空空如也的手臂,青鸟的主人还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那是什么……公然发生在国府的抢劫么?而且抢别的不好,偏偏抢一只传话的鸟儿?!自己还有要事向上级传达啊,现在怎么办!     凌纾冲出门后找了个僻静角落飞速地将自己想说的话对着那只眼如黑豆的小鸟儿倾倒完毕,然后从身上取下钱袋,摸出银粒给它吃了,摸摸青鸟的羽毛,说了声:“芬华宫,刘王陛下。”随后便将之放飞。     “要飞得快一点啊!”     ******     求救讯息已经发出了,在这之前,不管救兵会不会及时到来,凌纾还是必须回去“深入虎穴”一趟的。     说实话,这世上没有人喜欢去自找麻烦,凌纾当然也不例外。她已经向芬华宫求救了,其实大可以坐等援手到来,然后万无一失地进去救人。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在能力范围内,你是可以选择只做到五分的,因为倘若要做到完满的十分……说不定得交付出一部分个人安危利益。这道理凌纾明白!诚然自己现在同珠妍也还算不上交情深厚,也不必自己做到以身犯险的地步,但一想到那时候她的一推和那句暗示自己的话,凌纾就又无法安然地等在这里。     万一情况和她想象的不一样怎么办?万一那些人会动些私刑怎么办?     再一次站在监狱外的墙角之后,凌纾脑海中不由自主联想了许多画面,她踯躅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将吉量拴好,自己从那个角落里走了出去。     算了,傻就傻吧!好在她运气一向不算很差,这次希望自己的运势能一如既往……     在监狱大门外装模作样地转悠了两三圈,凌纾“终于”被人“请”进去了。用那两个押着她进去的大汉原话讲就是——     “小丫头还真是无知胆大!跑就跑了吧还要回来自投罗网……”     “该不会是没见过监狱内部的情况所以好奇来的吧——哼,被家里宠坏的不知世事黑暗的小姐什么的,愚蠢透顶——”     “……”凌纾面上默默地忍受对方不怀好意的话语,心里却一刻不停地吐槽。愚蠢你大爷,被家里宠坏的那是谁啊?!咱十五岁就开始自己在外面独立生活了可以么!说谁无知胆大呢,我倒要看看抓了王宫的女官还洋洋得意的你们到时候得怎么哭下来!     亲身涉险的唯一收获就是……果然好多第一手现场资料!     走在昏黑的监狱大牢内部,一室森冷阴寒,空气中泛着古怪的气息,偶尔还有一些令人胃部翻腾的气味,凌纾知道,那是血腥味。目光在窄道两边转了个来回,那些隐藏在生了锈的铁栏杆后面的影影绰绰的人形,还有一些有若实质的打量,通通令她浑身不适。     终于在走到某处时,被人从后面一推。这种经历还真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被推着关进某个隔间的凌纾淡淡地想到。     “——凌纾!”一个刻意压低的嗓音在角落里响起,珠妍趁那两个大汉走掉后扑了过来,“你怎么也进来了?!不是都叫你走掉的吗……”     “走掉?不用管你了么?”凌纾平静地回道。     “……你、你可以回去搬救兵啊!”     “救兵也不是那么快就会到的。”凌纾应了一句,无意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她一边扫视这个隔间一边随口道:“你看起来情况还算不错啊,没受什么伤害吧!”     “没有,当然没有……哼,那些人还等着用我们换大钱呢!”     听了她的话,凌纾哦了一声,“换大钱?他们是绑架犯?把窝点设在这里,想来和官府还是有点联系的吧!”     “……这我也不清楚啊,”珠妍压低声音,“事情没弄清之前你少讲两句!”     凌纾看了她一眼,发现这姑娘也不是那么缺心眼的么!她瞧了瞧与己方二人共处一室的几个“狱友”们,目光从她们脸上的神情扫到穿着坐姿等,心中稍稍有数。拉着珠妍做到无人的角落里,道:“这些都是城中大户人家的小姐吧!”     “是的。”凌纾来之前珠妍也试图与那些女子交流了一下,得到了大致的基本信息。“我们这一间关押的都是一些有家底、有身份的小姐。咳,当然我们俩除外——”     “还有对面那一间,关的是地位差不多的男子!往里数两间,那里关押的就是些平民百姓,好些还是孤家寡人,连落魄乞丐也有……凌纾,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人口失踪事件啊!”珠妍忧心忡忡地说,“也不知道到底是个怎么样的组织,这样的行为持续了多久!你说的没错,能将拐来、抓来的人关在大牢里蒙混过搜查人员的视线,这些人背后的主使者身份肯定不简单!”     “嗯,你说的没错。不过我更想知道一下,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凌纾道,“勒索敲钱我可以理解,但你说还有一些是根本没有压榨价值的平民乞丐,他们抓这些人来又有什么用呢!”难道还想利用这些‘无根’之人来组建秘密军队啊?不对,这里又不是自己那个世界上想篡位就造反的时代!王是天帝选出来的,在王还坐于玉座之上时,其他人根本就没有这个改朝换代的机会。     都怪自己脑子还想着长庚说的另一件冬器违法贩卖事件,武器加人力,真是不由自主就往造反方面想去了。唉,或许这只是两件不相干的事件吧!     珠妍也是疑惑不解,“……不晓得啦,我也就比你早进来那么一会儿。那些人把我关进来以后都没有再来问些什么呢!话说我们到底是因为被盯上的呢?”     凌纾斜眼看她,“还不是珠妍大人您财大气粗、毫不停歇的买进行为太惹眼呗!怎么样啊,那堆零嘴都没收到对方的肚子了吗?”     “啊啊你别说……”珠妍显然心痛万分,“我为了给你指路都不知丢掉多少块啦!为了不让歹徒发现点心变少后会怀疑,在路上我还一直不停地吃,撑死了都——”     凌纾道:“……所以说最后大部分还是进了你的肚子嘛,也不亏啦!”     “……”     她俩在这里闲聊,其他几位小姐们显然就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一个个都在那里悄声说自己在歹徒的威胁下写了多少封家书,又许下了多少赎金,相信过不久就能出去之类的。始终在她们那边留有一份注意力的凌纾听了挑眉,忽地对她们出声道:“交了赎金就真能被放出去了么?之前有过这样的例子?”     对方安静了一下,才道:“……不知道,是有人在写了家书后被带出去过,然后就一直没回来了——”     凌纾揉额头,“所以撕票的可能性更大啊,要是真有人被放回去了,那这鬼地方还会一直没被发现,早就该一锅端了吧!”     小姐们脸色瞬间发白……     就在这时,外边忽地响起了嘈杂的喊声,还伴随着武器撞击之声,越来越近。凌纾同周遭所有人一样都猛地站了起来,不比他人脸上的不安惶恐,凌纾面上更多的是惊喜和期待。     是救兵来了么……没想到还挺快的。     “凌纾凌纾,是有人来救我们了么?”珠妍显然十分激动。     “……不知道,”凌纾回答,“一半的可能吧!”     “还有一半是什么……?”一个陌生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凌纾心中一紧,察觉到哪里不对劲,头也没回便下意识推开珠妍。     “咝……”避开了突然刺出的刀锋,凌纾整个人又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摔倒在地,脚踝一别,疼痛顿时袭来。     这隔间里有歹徒的内应!     “小心——”又一声惊呼,来不及多想,凌纾算是发挥出最大潜能,大学选修的自卫防身里扫堂腿胡乱一出,也不知扫没扫重。     “拿东西砸她!”凌纾急声道。她可怜的腿……动不了了!     最后还是珠妍比较听话,抄起不知哪儿摸来的石块就往对方身上砸去,还英勇地用自己的身体朝对方撞去。见她如此卖命,凌纾也忍着痛站起来趁机过去劈手夺刃,将那匕首甩得远远的。     对方安插|进来的显然不是什么武艺在身的高手,不然也不会情急之下就失态地动手。怎么说也可以抓一个人质自保嘛,偏偏在援兵来的时候忍不住要对自己这个坏事的下手……     看着被珠妍撞到然后摔倒在地上、接着被鼓起勇气的众小姐们围住的内应,凌纾拖着腿到一边坐着,对珠妍比了个手势,只有淡淡的一个字:“揍。”     珠妍姑娘开揍了……     外边战斗貌似也接近尾声了,因为凌纾已经看到州师青备军模样的士兵跑了进来。身边忽地就爆发了高高低低的呼唤声,有柔有媚,婉转清脆。     “——我是张家的大小姐,快救救我,我父亲会重重赏你们的!”     “我是李家的独女!州太守是我爹的族叔——”     “还有我,我是赵家小姐,我父亲的商行很有名的……”     “……”凌纾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群奋力拼爹的小姐们,默默地和珠妍对视一眼,她俩应该肿么办,报芬华宫的名号么?!     刘王陛下同乡什么的……啊,算了吧!     直到铁门上的枷锁被砍断,小姐们争先涌出,凌纾才一跳一跳地走在了最后。往对面牢房看一眼,也已经是空无一人。看来少爷们跑起来也不见得就会遵守女士优先的风度么……     忽然间前方静了一静,凌纾正纳闷这又是怎么了,便见那些恨不得踩着前面人赶紧逃出去的少爷小姐们纷纷让开了一条道。     咦……?     外面走进来两个人,珠妍只扫了一眼便掐住凌纾的手臂抽了一口气。凌纾默默地扯回被掐痛的手,心想与其被掐还不如不要她的搀扶了呢!     还有,台辅大人您怎么会亲自前来啊啊……     珠妍:“台辅大人……大司寇大人……”     凌纾愣了下,这才注意到刘麒身旁那个年轻男子,对方冷淡地将视线投射过来,正好与自己相对。这就是,刘王的儿子,柳国的太子,秋官长渊雅么?!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晚了……     还没写到想写的部分就已经字数超标鸟,渊雅同学也就刚露脸~~~     用一章来写完整的一个事件果然还是太粗糙了些,也没多少曲折o(╯□╰)o     下章来收尾……     ps:冷淡的留言区在看着我……文章快十万字鸟俺竟然还赚不回一个三位数的留言数量?!有的章节还有零评论的情况,真是各种丧气……     大家没有回应,我也不知道自己写得怎么样,是还过得去,还是不好看?【不好看乃们也可以告诉我啊……     又困又累地去睡觉,明天还有课。大家好梦!           第16章 十六、执法 - 光之隐语,暗之王座(十二国记同人) - 莳锦颜     在珠妍喃喃道明来人的身份后,原本还打着前去套近乎的主意的各家公子小姐们,纷纷打消了此等念头。     百年王朝的台辅同六官长之一亲自前来,两个人只是往那里一站,便有种有别于普通人的特殊气场,镇得其他所有人静了一静。     趋炎附势是人的劣根性中不能避免的一部分,但那势力实在太过强大时,反而像在无形中划出了一道分界线,线的另一端是全然陌生的世界,仿佛只要接近就会被森冷地警告,这不是你能触及的地方……     所以这些下界中仗着家世便始终高人一等的年轻男女们,收起了挑三拣四的心,合作地跟随着前来的司法人员走出去,登记个人情况等。     见人群在渐渐分散,凌纾挑挑眉,对珠妍说:“那我们也出去吧。”     “哦,哦……”珠妍还在看着刘麒和渊雅,被凌纾拽了拽衣袖后,配合地往外走去。“没想到台辅竟然会亲自前来。”     凌纾瞅了眼那一头即便在暗室里也依然清晰耀目的浅金长发,道:“这个自然嘛,自己管辖的州师大营下发生了这等性质恶劣的事,作为州侯他怎么说也要来主持大局的吧!”     两人在走向外边的路途中不免要经过那两尊站立不动的大神,珠妍作为水阳殿的女官,与偶尔前往看望自己母亲的渊雅自是相识的。在大司寇大人将目光再度转过来时,珠妍尴尬地顿了顿脚步,低声道:“渊、渊雅大人……”     “嗯。”     好、好冷淡……凌纾正打算吐槽一下这位大人的冷艳高贵,就听到对方的声音再度响起——     “身为水阳殿女官,私自出宫,身陷险境,还差点暴露身份有失体统,回去后自己去向王后认错领罚。”     ……啥?!     凌纾很想回瞪这自说自话的家伙,他搞清楚情况了么,事情又不是她们惹出来的!这样随便呵斥乱下命令什么的,柳国司法掌控在他手下这些年真没出过草菅人命的案例么!     珠妍扁扁嘴,好似一点都不惊讶对方的表现。“是,渊雅大人……”     凌纾忽地就想起了她第一次对自己提起刘王的太子时那句没说完的话——“……虽然不少女官都心仪着渊雅大人,但我还是觉得啊,对方的脾气太——”     脾气太什么?凌纾有些悟了,该、该不会陆峰那温吞好脾气的家伙生出了一个脾性与自己截然相反的儿子吧!     “里面还有人么?”他又继续问道。     珠妍不太清楚这个问题,她看向凌纾。凌纾抽了下嘴角,回道:“应该有……他们抓的可不止那些少爷小姐。”     刘麒听完皱眉道:“我带人进去找找——”     “等等……”凌纾条件反射地一伸手拉住抬脚便往里走的台辅大人。对方转头,微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似乎在不满她失礼的行为。     确定对方不会马上走掉,凌纾犹豫了一下,平静地放开拉着他衣袖的手。她说道:“里面……台辅不宜亲自前去!要去的话,还是派人进去搜查吧!”     “为什么?”问的人是渊雅。     凌纾顿了一下,道:“那里应该是刑讯室,那是个什么地方两位大人都懂的吧!麒麟怎么能受得了那种血腥气十足的地方……”她抬头仔细地瞧了瞧刘麒的脸,“看,您现在的脸色就已经差到不行了吧,所以别逞强了,不然反倒给人添乱。”     给、给人添乱……她、她竟然直接就这么对台辅说!还一脸理直气壮理所应当!珠妍对凌纾那复杂的印象中又多了一份感佩,她真是……难道只要是有理的就不管什么对象都敢说的么!     刘麒定定地看着凌纾,“……我不会添乱。”     “哦?您现在还站得稳么……难道不是竭尽全力了才能呈现这副看起来很正常的模样么?”     “……”     渊雅看了看刘麒,说道:“台辅……你留下吧。”然后他对凌纾说,“你和我们一起进去。”     凌纾:“……”我?我我我去你妹啊!咱拖着这条老残腿一跳一跳从牢房里出来的那一幕是被你选择性无视啊混蛋!     刘麒想了想道:“也好,我在外面等你们。快点解决……”     不要随便不顾人意愿地乱下决定啊!凌纾目瞪口呆,眼睁睁瞧着珠妍投来的同情眼神和越走越远的刘麒,凌纾很想跟他们一起出去啊!可是才一动,手臂上传来的钳制的力量就让她明白过来,自己不能反抗。     哀怨地看向黑暗中面目不清地的男子,凌纾道:“大人,我行动不便啊!”     “可以像刚才那样跳进去。”     你……妹!我得罪你了么!凌纾愤怒地瞪视他,却得不到半点回应。被扯着向前踉跄了一步后,她意识到自己如果当真不合作的话,也会被这么拽进去。     太可恶了!小子你等着,回头告你爹讲,让他来整治你……     身前是举着火把开路的士兵们,凌纾紧抿着唇沉默又艰难地前移。恶势力太强大,自己现在还不是对方的对手,只能先忍着。脚踝上传来的疼痛令她眼前一阵阵发黑,晕眩的感觉也时不时袭上脑海。方才是凭着危机未解除的心理暗示才勉强忍住疼痛,没想到现在都获救解脱了,还要受这份罪!     “主上特意交待了,‘要将凌纾完好无损地带回来’。”原本沉默的环境中突兀地响起这么一句话。     凌纾侧目,“我现在可一点都不完好,损伤也挺大!”他竟然叫自己的父亲主上么!     渊雅轻而短促地笑了一声,“我为什么要听他的话一切照做呢?不过是一个平凡又没什么才能的女史罢了……”     凌纾:“……”听了他的话,她忽然想起了之前宫里有关于自己的一些不好的传闻,该不会、该不会对方也是这样认为的吧,所以趁机为自己的母亲出气?然后顺带也对父亲产生了不满?哎我说,咱真的和你爹只是关系再纯洁不过的老乡啊!     “能看出刘麒不适还敢直接驳斥他,你胆子挺大么?”     话题再转,凌纾淡淡应道:“还好,麒麟畏惧血腥是天性,甚至,这黑暗牢笼里一切的负面能量都会是削弱他精神气力的元凶。若不阻止的话,真出了什么问题,主上就该烦忧了。”     渊雅哼了一声,“你还真为他着想……”     凌纾转头看他,认真地道:“你是听说了什么吧!告诉你,那些都不是真的。很多东西,自己用心去判断比较有可信度——”     即便是光线不明,也能从那严肃认真的目光中感受到某种充满力道的东西,渊雅偏了偏头,低斥道:“……放肆,还轮不到你教训我。”     “我又不是在教训你,只是为自己辩解一下罢了。”     “……闭嘴。”几度交锋都没能看到她失态的渊雅只好以这两个字结束这场对话。     牢狱的最深处果然是用来动刑逼供的地方。凌纾不明白渊雅强迫她必须跟过来的原因,她只站在那里瞟了一眼,就找地方面壁思过去了。     就算看灰扑扑的墙壁都比看那些奇形怪状的刑具以及那泼溅得十分不规则的血迹来得好啊!     “可恶,早在百来年前便由王颁布废除五刑(注一)的法令,没想到就在这眼皮底下的首都州大牢里,竟还有这等刑具的存在!”     不远处传来渊雅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语,凌纾心想:阳奉阴违不是官员们一贯的作法么?更何况,都敢犯下掳掠人口、敲诈钱财、杀人性命的大罪了,还在意什么五刑废除啊!     这刑讯室里早已没什么人了,无论是施刑者还是受刑人,都已不在。由蛛丝马迹来推断事件全貌这种事应该交给仵作什么的来看,渊雅带人视察了一圈,大致了解了下情况,留下两个人后便又往回走了。     转头看向角落里抵着墙一动不动的女子,渊雅原地停留了一会儿,走过去推了她一下。“走了……”     凌纾声音低弱地回道:“渊雅大人、不妨先走……我,待会儿自己出去。”再强大的克制力也抵不过生理上的真实反应,她的状况真是糟糕到不能勉强的地步了。     “……”     没有听到对方的应答,也没有感觉到那个人影从身边走开,凌纾思维有些分散,却忽地感到脚下一轻,整个人被双脚离地的抱了起来。     “喂——”她完全被吓醒了。这什么情况啊?那个恶劣的家伙主动把自己抱起来是怎么回事?要把她丢进火坑里么!     “少说废话,不要因为你一个人耽误我们所有人的时间。”忽地拉近的嗓音在她耳边不耐道。“既然我父亲发过话,丢你一人在这里怎么行。”     你刚刚还说自己为啥要听他的呢!凌纾有些怔愣地看着眼前那张与刘王七八分相似,却更显英气凌厉的面容,囧囧地想着:要不要告诉这位实际年纪不知大了她好几倍、却依然疑似处于叛逆期的太子殿下,自己私底下和陆峰其实是平辈交往的,于是,他应该叫她阿姨么?!     ……总有种说出来就一定会被一把扔在地上顺便踩两脚的感觉。     “喂,之前救援人员来的时候,其他人都在纷纷呼救时,你为何什么都没有喊?”     “……你是说那种‘呼救’么?”凌纾想起那“我爹是XX”的句式,无聊道:“没为什么啊!”     “……”     “唉,如果真要的说……大概是因为,倘若换做是我来救人的话,听到那些‘自我介绍’,我会很想把她们每一个都揍一顿的!所以转换角度想一下,自己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这些前来救援的,是缺那几个报酬才来的么?所以说那么多废话干扰对方行动做什么,不仅贬低了人家营救的意义,也降低了自己的人格。     “……嗯,说的也是。”渊雅淡淡地应道。     出口渐渐出现在眼前,户外的光亮一时刺进双眼,令人一阵晕眩。空旷的芝草城畔,州师大营前方,刘麒回首,目光流转,落在了出来的二人身上。     ******     柳国法仁七十九年,刘王露峰治世第一百二十一个年头。王都芝草城爆出性质恶劣的人口走失案,案件内情复杂,牵连众多,秋官府司法部门立专案调查此事,耗时月余,才尽数查清。此案主使者为谋私利,罪大恶极,受害者甚众,多方人士请求严办此事。     凌纾翘着腿坐在高高的椅子上,脚踝上那缠得厚厚的纱布和固定的木板正被王宫里的医生逐步拆除。她身边坐着前不久出任务归来的长庚,他正看着她此次英勇负伤的地方,那看起来没什么深意的目光令凌纾不知为何一阵阵心虚加惭愧。     “感觉到危险了,也安全躲开了,却因为摔倒姿势不对而崴伤脚……凌纾,我不得不说,你这受伤的理由真是太逊了。”     凌纾扁扁嘴,也知道自己的这脚伤来源确实囧了一点,所以她保持沉默。     长庚又道:“才回来就听说,你又升职了。这晋级的速度真够快啊……”     “喂,这件事不是我——”     “我知道,”长庚一脸了然的样子,“是大司寇亲自对你发出的邀请,希望你能加入秋官府成为其中一员。然后你并没有立即接受……”     “对。不过,我现在接受了……”凌纾垂头丧气道,不然的话她也不可能这么快又搬回了原来的住处。     长庚挑眉,接过话道:“听说接受的前提是因为同主上政见不合而大吵了一架?”真可惜,为什么这么精彩的时刻他竟然缺席!     凌纾:“……”这、这又是谁传出去的?芬华宫里尽是一堆大嘴巴,八卦狂!     “为什么吵架?”     凌纾顿了顿,目光微露些许复杂,轻道:“没什么,一点小分歧罢了。”正好那拆解绷带的工程结束,她活动了一下脚关节,从椅子上站起来,对这位由天官长请来的医生道了谢。将人送出门后,凌纾迈着许久没有一起同步活动的双脚回来。“唉,幸好只是扭伤而非骨裂,不然康复日期遥遥无期啊!”     长庚看了看全无异常的她,道:“没事就好。你今后要不要考虑来禁军比武场学些本领?总觉得你实在很容易陷入麻烦事里啊……”     凌纾郁闷,“那些可不是我自找的麻烦啊!”她筢筢头发,道:“啊算了,不讲这些。你这次出去一切顺利么?有什么收获?”     “嗯,还算顺利吧。市面上那些违法销售的冬器是都回收起来了,不过线索断了。”     “……是说此事由谁而起,经谁之手,从哪里流传出去、目的何在都查不到了?”     长庚无可奈何一叹,“是的,线索消失的很彻底,看来那些蛛丝马迹都被抹得很干净。”     “那王宫失窃案……”     长庚低哼了一声,“那不过是水阳殿主人监守自盗罢了,至于有没有人趁机偷将冬器混在其中带出宫去,就不得而知了。”     凌纾目露担忧,“怎么还有那么多不明之处……你这样会不会交不了差啊?”     见她是真的在为自己担心,长庚微微一笑,道:“没事,放心吧,这些我都会处理好的。”     “哦……”凌纾应道,她想了想,又说:“那什么,如果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你尽管跟我说啊!”     “好。”长庚笑道,“我要走了,你好好休息,过两天要去秋官府报到的吧?”     “嗯。”凌纾点点头,将他送到门口时,长庚忽然对她说道,“凌纾,你依然坚持自己的选择的道路么?”     凌纾愣了愣,继而缓缓点头,神情坚毅,“……始终没有变过。”     长庚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笑容,道:“那就好……再考你一句,一个国家的司法机关,你明白它的真正意义吗?”     “知道。”     “那么身为其中一员,应当做到如何,你也清楚了?”     凌纾淡淡一笑,道:“当然。前几天我那未来长官就已告诫过我了……执法者,当不偏不倚,公正无私……换句话说,就是要你够冷血才行。”一切谨遵法律条款,不可被所谓的人情世故影响自己的判断。不管是遇见多么复杂恶劣的案件,或是被受害方如何哀求请愿,都要保持足够的理性,绝不左右动摇。     这就像是医院里那些终日面对生死离别、苦苦挣扎的医生一样,必须要有足够强韧的内心才行啊。     即便是这样,她也不会觉得自己的选择有错。     目送着日光下长庚渐渐远离的背影,凌纾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想起了那次书房里的一场气氛不佳的谈话,她眼中染上了些许冷寂空落。     “——那些国府里的蛀虫们,为钱财谋利而联合起来掳人勒索,贩卖平民,还弄出了好几条人命,竟然不用判处死刑?!这是为什么?”     “凌纾,柳国很久以前就开始不用死刑。”     “不用不等于没有!我知道,一直以来,死刑虽然还写在柳国法律上,但实际上并没有被你们当作刑罚的选项。但是,既然是存在的,就应该有使用的时刻。我不是在因为自己才要求严判,而是情况本就如此。你难道没有看过司法呈上来的案卷么?这起事的性质有多恶劣,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那些斑斑劣迹,仅仅是一个三十年苦役监|禁就可以抵消的吗?!”     “……那些是司法部门的决断,我之前说过,这事全权交由他们处理。未免权贵干涉,有违公正,一旦判决下来,就算是王也不可随意更改结果。”     “早就已经不公正了!什么破司法,还不是听从你的旨意办事。”     “……呵,这么大的意见,不如你去改变这一切啊。”     “……”     “凌纾,我知道渊雅的打算,你不如就应了他。反正待在后宫里做一名小小女官,你永远没可能让人正视你的想法,也没能力改变你想改变的一切。”     “……”     她知道了,这段时间,是误以为找到了靠山和安逸的生活磨钝了她的心性,原来在遇到不能妥协的原则性问题时,她依然是没有话语权的那个。     那么好吧,去往上爬吧!终有一天,当她站到了足够与那些强者们平视的高度后,想必不会再如今时这般、渺小无力了吧……     ——————     注一、五刑:即指黥(在脸上刺字)、劓(割掉鼻子)、刖(砍脚)、宫(割除……那啥你们懂的)、大辟(就是死刑)。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更新时情绪低落的ps,让留言史无前例(?)地丰富了起来……我,我我我好高兴!瞬间被治愈了啊……原本打算第二天继续来更,不过周四做实验结束得太晚了,写不完一整章,昨天又上了一天课,晚上回来直接写睡过去了。T^T     现在补上……           第17章 十七、堕心 - 光之隐语,暗之王座(十二国记同人) - 莳锦颜     在接受渊雅的邀请成为秋官府一名普通朝士前,凌纾自然有问过其原因。“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呢?”不是看她各种不顺眼的么?她可没忘记他给予的那个“平凡又没才能”的评价。     原本以为凭他那个叛逆期未完结的性子是等不来回复的,却没想到对方在想了半天以后,给了她个令人绝倒的答案。     渊雅:“因为你心理承受能力够强,人又还不算笨,这样好用的劳力干嘛不招来供我使唤?!”     凌纾:“……”她想拔光他所有的头发!     秋官朝士的作用在于掌管律法,监督诸官吏的行为,这对凌纾来说简直犹如雪中送炭。她现在恨不得把柳国那脑残的自我矛盾的律法全数啃进肚子里好好消化!那宗人口失踪案最后的判决总是令她如鲠在喉,不满于那堂而皇之的理由,却没有能力去改变。就像案件里那些死去的平民一样,他们多是无依无靠的孤家寡人,就算失踪了、死去了也没有人会在意,更不用说为之伸冤。     这让凌纾心里非常难受,律法面前不是人人平等么?可实际上就是这样的平等法?!有权有势者安享太平盛世,就连遇到危险了,也会比平民拥有更大的生机;而什么都没有的平民,本就处于弱势,要是国家、律法再不保护他们,他们又该去信赖什么?!     陆峰那个可恶的家伙,凌纾有时想要和他讲清这个中道理,却总会被轻描淡写地婉言推回,令她气结之余又不解万分。     为什么呢,为什么总有种对方在抗拒改变的感觉呢?     ******     六年后。     秋官府同所有高级官阶办公府邸一样,坐落在海拔略低于王宫的内朝之中。若从半敞着木窗的房间中往外望去,时常能看到云海之上恍如仙气般的水雾缭绕,搭配上怪石嶙峋,古松丹霞,让凌纾颇有种身置仙境的错觉。     走在通向秋官长书房的回廊里,凌纾听到身后有人在唤她。     “……小司寇、小司寇大人,请止步!”     她回过头。看清来人,淡淡颔首致意。“知音大人。”     没错,所谓的小司寇叫的就是凌纾。在短短几年之内,由朝士晋位秋官府次官的小司寇,凌纾这升官速度不可谓不快了。虽则柳国朝中有才干的能人不在少数,但不知为何,人人都各安其职,不管做的好坏,都没有试图往上走的打算。反倒是凌纾这名副其实、新到不行的官场新人,凭着这两年的勤勉实干积累的一些履历,又有刘王这个传说中的大后台,一路顺风顺水地晋升,目前也就仅比秋官长渊雅低一级而已,是实实在在的高级官员之一了。     面前这位叫住凌纾的人,是司法的知音大人。他急匆匆走到凌纾面前,道:“还是有关那件夺财杀人案的事情,虽然犯人是在乡里被抓获,不过由于案件重大,之前已经送到州司法部门审理了。”     “嗯,然后呢?审理出了什么问题么?”不然的话他应该也不会这样急急忙忙地跑来找自己了。     “……是州司法那里的审理结果与深玄郡那里的有一些出入,所以现在只好送到更高一级的行政部门来审理。也就是说,这个案子的最终审判,要交给我们国府的人来进行了!”     凌纾听罢,关于这宗引起芝草大范围骚动的离奇凶案,自己先前也是有所耳闻的。于是她皱眉道:“这样的案子为何还会审出分歧意见来?”那案犯确凿的罪名够他死一万次了,怎么,难道又是那“惟大辟不用”的论调在作祟吗?!     知音苦笑,“不止如此,事实上,就连我们司法部门做最终审理的三位大人,也颇为犹豫不绝呢……是个棘手的案子啊!”     凌纾不置可否的笑笑,关于这案子到底棘不棘手,她才不会直接说出来。于是继续问道:“那么,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得上忙的么?”     知音连忙点头,“正是,想请小司寇大人帮忙探一探主上的意思——关于这个案子,主上有没有什么指示?”     “……知音大人,何出此言?”     “因为,郡司法和州司法给出的最终决断都是大辟,只不过州司法那边并非全数人员同意这个判决。然后到了国府这边,倘若依然判处大辟之刑,那么就真的无法更改了!”     凌纾挑眉,道:“司法那边尽管按照事实和章程办事便是了,该大辟还是其他……这些不是都有法可依的么?为何还要过问主上的意思?”     “凌纾大人!”知音有些着急,“您忘了柳国已经有一百二十年不用死刑了么?!如果此次启用了大辟之刑,这意味着什么您知道么?”     “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死刑从此就要在柳国复活了啊!一旦如此,会在百姓们之中引起很大的恐慌的。”     凌纾哼了一声,低语:“我倒觉得,放任这种变态杀人犯继续存活于世间,才是真的会在百姓中引起恐慌呢!”眼见知音没听清自己这话而浮起的疑惑之色,凌纾赶在他问出之前道:“好了,就这件事的话,我可以帮忙去询问一下。”     “不过知音大人……以后这种事情,也可以找大司寇大人帮忙啊,毕竟他和主上的关系更为亲密嘛!”或者自己上报刘王也可以啊!你这样既不自己主动,又略过渊雅来找上我,难道真的要坐实我那和柳国主上关系‘匪浅’的传闻么!     ……     待知音走后,凌纾才继续慢慢往书房走去,脑海中一条条地浮现有关这个案子的所有资料。其实狩濑的这个案子,她不仅仅是有所了解而已,相反的,因为某些原因,她知道的非常多。     犯人本名何趣,人称狩濑。出生于柳国北部的道州,在本次夺财杀人案之前就已于道州、宿州等地留有案底,并且罪状全是杀人。     在柳国,根据刘王的意向停止死刑以后,对那些犯下重大罪过的犯人,人们起用了被其他国家废除的“黥面”之刑。由于在犯人的脸上刺青来当作刑罚,被通常认为是妨碍犯人重新做人、有违仁道的作法,所以自奏国开始便停止使用本刑。     但柳国的黥刑又略有不同,王让冬官特别制出一种能随时间的流逝而颜色变淡直至消失的沮墨,前两次犯罪的话就刺在头发能遮掩住的地方。这样只要将头发留长并从此不再犯罪的话,就会有重新做人的一天。一般一次黥刑需要十年的时间来将沮墨完全褪去。但是,对于屡教不改的犯人,第三次开始就会在头发遮不住的地方施刑——狩濑就是这样的人,人们也正是因为他脸上的刺字证实了对方的身份。     第三次以后,就会先在右边太阳穴施刑,然后在左边太阳穴。再以后,就在右眼下,接着是左眼下面。被处四次黥刑的,那叫做刑尽,司法会对犯人处以四次刺青全部消失为止的徒刑或监|禁。基本上这样一来,没有永恒生命的普通人也算是耗尽一生了。     凌纾明白刘王这样的用意以及好处,诚然自此以后,柳国的犯罪率戏剧性地降低了许多。被黥面的犯人意外地积极改过,也不会因为面上有字就不被人们接受。但是,不管什么事物都是有两面性的,这黥刑也不例外。上述那些好的方面是针对有意改过的犯人而言的,要知道这世上也还有穷凶极恶,死不悔改的类型!对于变态杀人狂,这样的宽容行得通么?只是徒增伤害罢了……     回到狩濑的案子,在那三件皆是因为抢夺钱财而发生的杀害事件以后,他又犯了十六件命案!总共二十三个人被他杀害,其中有年仅八岁的孩子,杀人理由只是为了夺走孩子手中的十二文买一杯酒喝;还有年迈的老夫妇,为了十两白银;冬天里一家留守在村上房屋的五口人家,不仅被杀害,那家男主人冻僵的尸体还被横摆在通往其他田地的水洼里当桥用。据说当搜查人员找到那具尸体,见到死者背上凌乱的脚印时,那惨样都令他们忍不住愤怒了!     最后,狩獭是在芝草附近的一处山道上袭击一对母子,将二人杀害后在抢走他们身上的行李和财物时被闻声赶来的人制服,然后交给了处理罪犯的士师。     至此才算是真凶落网。     不是过失杀人,也并非有苦衷的杀人,如狩濑这般不仅随心所欲地杀人还虐尸的,简直是极恶!也正因此,凌纾才会为那三审都搞不定的情况感到不能接受。想来,那些家伙一定又在言左右而顾其他地磨磨唧唧扯点别的东西纠结个没完没了了!     在同柳国官员打交道的这些年里,凌纾多少也算是了解他们的尿性了——保守畏错,故步自封。因为维持了一百多年的柳国王朝乃是公认的繁盛王朝,开创这局面的刘王乃公认的贤明之王。是以在这样的政绩下,谁敢轻易质疑什么,更遑论去改变什么了!他们或多或少都会有这样的想法,要是改革啊国事啊在自己的手上出了什么错,那岂不是要成为千古罪人了?     总之一句话,越是长久的治世越是增长了他们盲目保守的特性。凌纾奇怪的是这种现象反倒很少从三公六官长之类的高官身上发现……怪不得,所以说柳国真正的顶梁柱应该是这些人吧!可是他们面对百官的这种不良境况,为何却什么都不说呢?!     思考无果。凌纾暂且将这个问题丢一边,准备进宫面圣去……     而实际上呢,司法的三位主审还真如凌纾所想那般,为每一种可能下的决定会产生的后果分析再三,担忧不已。一方面是百姓们呼声极高地表示求判死刑的决心,一方面是大司寇坚决不许动用死刑的宣言,司刑、典刑和司刺三位大人在谈及凌纾时,又不免一叹。     “……幸好小司寇不是和大司寇站在一边的,不然真的就难办了。”虽然类似六官长的高官可以对判决结果提出异议,但是一般是不能武断地替司法部门决定什么。不过日前,秋官长渊雅就曾闯进这三位的书房里警告似的一发言,声明绝对不允许判处死刑。这令他们非常难办。     “唉,小司寇大人虽然异常年轻,资历也不太丰富,但行事一贯爽利干脆,也很明事理。请她帮忙的话,应该会有所收获的吧!”     这一边,凌纾不知道他人是怎样评价她的。她站在刘王书房外,等待着对方的传召。书房里,陆峰似乎正在和他的那几个黄金搭档臣子商议什么。     凌纾微阖着双目静静梳理事件的起因经过,想起知音那时犹豫不决、仿佛真的遇见了天大难题的脸,她心情有些烦躁又有些抑郁。知道自己是因此想起好多年前的事了,会过分关注狩濑案件的原因也和当年那事有关,那件令凌纾决意正式踏进这复杂官场的事。六年的执法生涯,也算是遇到过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案件,但她一直没遇到过,与当年那事同种性质的案子。直到狩濑案的出现……     凌纾不知道自己的心态是否正确,仿佛她为官执法,就是为了等待那相似的事件出现一样。可是就算出现了又怎么样呢?她到底是想看看这一次的刘王会不会做出与上次相同的决定呢,还是想在审判者做了错误的决策时有能力去改变错误?抑或是单纯地为了公正本身……想给予更多的公正,想要让更多的人、不管是被告方还是受害方,都能得到更多的平等。     好在她的优点之一就是目标明晰,内心坚定。所以即便是这么久以来首次这般自我追问探寻的过程,凌纾也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清醒过来。然而,当她终于得以受召觐见、却一肚子腹稿都没有用上时,这份坦然的镇定,就大半化为了无法隐忍的怒意。     “……怎么又是那句‘交给司法处理吧’?!我说,你就算要敷衍我好歹也换换句式吧?”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愤怒的影响之下,凌纾就算面对身为“刘王”的陆峰,也无法像过去那样,保持温和平静,礼数周全。     “不是一直都是这样默认的么?”     凌纾说道:“司法那边都过来反应了,因为你曾经说过的‘惟大辟不用’,所以即便做出最终决定的是他们,也根本没什么回寰的余地。所以希望你能有所明示!”     刘王微不可闻地一叹,“都说了交给司法处理,那么司法的决断就会是最终定论。还有什么好说的?”     听了这事不关己意味十足的话,凌纾心里更加焦怒。“你就一定要这样做出一副毫不关心的样子吗?承认自己当年的决定有错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当年的决定有错?”     “难道不是?你不是因为终于发现过去那句‘惟大辟不用’过于绝对,但又不好亲自推翻这已成定性的话,所以才干脆不管不顾交给官员自己处理么?”     看着凌纾因为愤怒而越加明亮的眼神,陆峰沉着道:“你错了,其实我并不认为自己那时那句话有错。直到现在也不认为有错……”     “要知道,徒刑是对犯人的一种惩罚,同时也是让犯人认识到自身的罪过、使其改过自新的一种手段。所以重点在于教化!既然这样,死刑就根本达不到教化的目的。”     “教化?你别什么都打着教化的名号,这世上也有那种不受教化、无可救药的人存在的。就像六年前那些谋财害命的州官们,我这些年有机会都有去了解他们在受刑期间的状况。结果呢,根本就是不知悔改,白白花了国家和纳税人的钱供他们吃牢饭。对于情况差不多、不,是更严重的狩濑,你还指望能被教化?”     “没给他机会你怎知他不能教化?没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就这样判处死刑难道就对了么?”     “如芳国峯王那般,百姓只有一点点小错就抓去砍头,这样就对么?再说我们那个世界,中国古代,秦始皇那般残暴最终不也被推翻,而秦皇之后的历代君王均推崇仁政,这是为何?说明这是才最佳的治国手段……”     “等等,你到底在说什么!”凌纾几乎要目瞪口呆了。“你是不是把什么概念给搞混了?给罪大恶极的人判处死刑就等于暴|政了?你怎么能这样混为一谈?”她闭了闭眼,克制自己和缓下语气,“我大概知道的,你想要国家既有法度又有仁政,可是仁政不代表杜绝杀生!你看,秦皇暴戮,同样一统七国成就霸业:孔孟推仁,却一生游说各国不得重用。那些君王表面上是一副恭谦听从教化的样子,实际上又有几个人真正采用了那些条款?这说明了那些东西只能做个参考罢了,再不好听一点,就是用来招揽民心博取善名的工具!身为一个王者,理当根据本国实况确立自己的治国理念,怎能被一些几千年前的东西牵着鼻子走……陆峰,你该不会上辈子浸淫那些诸子学说太多反而和现实社会脱节了吧!”     “——凌纾!”一直温吞如水,平静又漫不经心的刘王微怒了,那愠怒的表情下却混合着奇怪的不耐和隐隐的疲惫,“你搞清楚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孤并不需要说教!”     “我”变成了“孤”,不需要说教……虽然从未抱有这种自不量力的想法过,但凌纾在那一刹那间依然感觉到一种心被冰凌戳过的难受,冷而疼痛。仿佛有种什么东西把维系在二人之间的平衡和默契给打破,使那一直以来保持良好的假象尽数褪去。     原来,她一直以来,并没有如自己认为那般,了解过这个人……就算同为穿越者的身份让她侥幸蒙受了一份他的照顾,自己也不应该忘了,他是王,是在柳国治世百年的王。哪怕他的表象再温和再无害,那也仅仅是表象罢了。一旦触及到他身为王的尊严,那后果想必也是不堪设想的。     凌纾低下头,握紧拳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既然立场已与过去不同,那她还有什么好说呢?此时的她,满心占据着被狠狠打击过后的失落和难堪,没有意识到,那一瞬间陆峰脸上呈现出来的神情到底意味着什么。     直到多年以后,凌纾才回味过来,原来自己那时就已察觉到他的倦怠和堕心……     此时书房的大门又被突然地打开,凌纾一惊,回头一看,是本该在上一场议会结束后回去的渊雅走了进来。     许是因为渊雅的出现而打断了方才令人难以忍受的气氛,又许是凌纾那错愕又难堪的样子令陆峰终究不忍,只见他又恢复了温和的模样,轻轻道:“好了,现在你我也不用在治国上较真,那根本是你从未涉及过的领域。现在还是把眼下的案子处理好比较重要……”     “我还是那句话,即便是死刑也不能阻止犯罪。这事交由司法部门决断,你若真有意见,不妨找他们谈谈去。”     “……”渊雅看了看自己的父亲,又看了看沉默不语的凌纾,他眸中闪过一丝复杂莫名的情绪。道:“凌纾,你这是在做什么?身为秋官府小司寇这样来主上面前吵闹像话吗?简直有失你往日的分寸!而且我也已经交代下去了,绝对不允许判死刑。”     “要知道,用刑,是为了无刑。刑罚的目的并不是惩罚犯人,而是为了将来有一天能够不用刑罚来解决问题。等到将来不用刑罚而天下也能够长治久安,犯罪分子减少时,刑罚也就没有必要了。这无疑是一个国家最理想的状态。长久以来,柳国为了这个理想一直走到了现在,难道你是想毁掉它吗?(注1)”     这话说的实在有点重。凌纾抬头,直视过去。“……我知道你这样坚持不用大辟到底是为了什么。还有,我觉得你的话,简直是、不可理喻。”     说完,不管渊雅那一瞬间是震惊还是暴怒的表情,她转头定定地看向陆峰,沉默了片刻,缓缓道:“就算你不让我说……我还是想说最后一句,现在的你,简直是在否定自己曾经建立起来的、真正正确的东西。”     一百二十年安稳治世,已经让他没有勇气去质疑曾经贯行的旧法到底偏移在哪里了。     ————     注1、这句话是渊雅自己在原文里说过的,这里引用进来代表他的观点。     以及,有关于黥面那一段,也来自原文描述,仅作小部分删改,特此说明。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落照之狱》篇剧情跟进。     那个,俺本周分析和有机半期考试,比较重要……于是接下来到周末为止都木有更新了。唔,之前好几天没更也是,啃书去鸟~~     【乃们可以从这更新时间看出俺是怎么码出这不容易的一章的= =】     头好痛眼睛好酸,也不知道这重要的转折章有木有逻辑错误。大家帮忙看着吧,要是有的话尽管提出来我周末回来再改~~~爱你们!!!群么~~~           第18章 十八、决意 - 光之隐语,暗之王座(十二国记同人) - 莳锦颜     凌纾出了书房后一会儿,渊雅也跟着走出来。他从后面追上她的步伐,“你怎么自己先走了?”     她侧头一瞥,道:“大司寇大人又不是不认路,还需要我等你么?”     渊雅皱皱眉,“注意下你的态度,刚才我是在帮你,别不识好歹。”若不是他及时出现的话,她和自己那父亲还不知会剑拔弩张到什么地步呢,到时候还会是一个情急失仪的理由可以解说的么?根基又不稳,还不知道收敛点锋芒,她其实根本不适合为官。     凌纾滞了一口气,继而微微冷笑道:“如果没有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我会觉得你现在说的还可信点。”     “……冠冕堂皇的话?”一边同她往外宫的方向走去,渊雅一边神色渐深,“我的话难道不对吗?一个国家最完美的境界,不就是人人得到良好教化,消除犯罪,从而使刑罚退出柳国么……”     “……”又一次听到这个不能苟同的观念,凌纾顾不上二人此时政见不合的立场,组织语言反驳道:“当然不对。国家不可能完全消除犯罪,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教化,这么明显的道理为什么你们总是不愿正视?”     “没给过人家机会,你怎么知道不能教化?就是有你这种将人按类而分的观念才会使某些比较特例的人们被边缘化,更不用说得到救赎获得新生了。”     “呵,什么特例?狩濑那种杀人为乐的人么?”凌纾气笑了,“得了吧,渊雅,别再拿那一套来忽悠我了。先前司刑、典刑他们首次审理会议时你擅闯进去发表的一通宣言我可还是言犹在耳呢。”     “说什么‘狩獭在杀那个孩子的时候,不论有多么不可理喻,也总有他自己的原因。如果能将他的原因解明,那么离拯救他的日子也就不远了。’、还有什么‘可能他本身不善言辞,应该在这方面继续教育他,与他一起找到那个理由。这样对今后治理黎民教化刁民都有好处’……你这像话吗?”     “狩赖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以至于他杀人、你要不断地替他找理由?”     渊雅不可置信地瞪她,“你在胡说什么?”     “难道不是?杀人便是杀人,更何况他那种完全没有正当理由也不是失手的杀人,这样你还要在那里找遍理由地为之开脱,公平何在?公正又何在?那些无辜惨死的亡灵要如何告慰,那些痛失亲人的生者又要从何处讨要公正?这些,难道不需要被考虑吗?”     “……”渊雅神色微异地收了口。凌纾这番话想必是积蓄已久的,她一气说完后那种灼灼凛冽的神情像是在佐证她不容动摇的决心。     她会做出什么决定来……心里忽地便产生这个念头。     “反正你就只看得见你眼前的那一点路,亦步亦趋地跟随着自己父亲的步伐……渊雅,其实,你本身应该比谁都崇敬你的父亲吧,那样坚定不移地坚持他的政策理念,甚至不管对错与否……”     凌纾说完,也不管对方当场神色大变。     此时二人早已出了芬华宫,不必再遵守王宫内禁止使用骑兽的规定,凌纾从守卫那里牵回自己的骑兽,道:“我回秋官府一趟,你有事自便。”     她兀自离开,留下了神情复杂的渊雅一人。     凌纾知道自己终究还是不够成熟,没有办法把自己的情绪与在处理的事件完美区分开来。所以才会忍不住那样刺了渊雅几句……明明人都不会是喜欢纤毫毕现地被人看透,更何况还被不留情面地直言道出。     可她还是这样做了……看不得对方的徒劳作为,看不得对方不能自醒、这些年如困兽之斗。     渊雅可能并不知道自己在群臣百官之中的评价。被称作刘王以上的刘王——这是大臣们对他自始至终表现出来的强势态度而取的称呼。     在百官的眼中,渊雅就是个行为举止比刘王还要有王者风范的人,不论大小事,一旦王有了决断,他就会各处游说大臣接受王的决断,甚至比王本身更执着于所谓的王令。     哪怕他在众人眼里并没有“贤君”之称的父亲那般优秀,却一旦将决定说出口就顽固不化,不听他人的任何意见。对于六官以下的官员们来说,冥顽不灵的渊雅在很多时候更像是一个障碍。并且刘王还依然重用他……     这样的一个百官口中诸多毛病、不甚固执的人,在凌纾看来,其种种举动,不过是想在父亲荫庇之下找寻存在感罢了。父亲光环下不甘平庸的儿子什么的……凌纾觉得这设定略狗血。从偶尔的几次观察中,她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渊雅一边又是崇敬自己创立了法制大国而名声大噪的父亲,一边又不想继续待在父亲的光辉伟业下默默无闻,所以才这般矛盾纠结,连带着折腾其他官员和他一起纠结。苦逼的孩子啊……难怪都一百多年了还像个叛逆期少年似的。     凌纾常常听到一些大臣私下议论,虽然地官长和秋官的其他重要职位都依渊雅的意思安排,但好在春官长、夏官长以及天官长不在其列。想起这些,她叹息地摇摇头,那由秋官长亲自任命、却又和夏官长等人关系良好的自己,算什么变异品种?!     国府的形貌逐渐出现在眼前,凌纾操控骑兽降落。安置好那头据说是夏官长亲自在黄海降服的駮,她请人通报了一声,踏进了审理狩濑案的三官所在之处。     司刺率由首先发现了她,起身行礼道:“小司寇大人……”     凌纾微微颔首,道:“打扰了。”     “我来是想了解一下,关于这个案子的判决,三位到底有何想法?”     典刑和司刑互看一眼,叹息道:“问题还是出在是否应当判处死刑上……”     典刑的职责就是将罪犯的犯罪事实查明,并根据刑法来定相应的罪名。因此凌纾看向如翕,“典型大人,狩濑的罪名确凿无误了么?”     “是的。”回答很肯定,“抢劫杀人在均州审判后,他被判了六年徒刑。释放后,仅半年时间就故技重施。其后的两年时间内犯下了十六件命案。证据确凿,他本人也供认不讳。”     凌纾道:“那么,这应该算是情节严重而且极其恶劣的案犯了吧?”     “是的。”     “司刺大人,罪犯的罪行符合三赦三宥或者三刺中的赦免条件么?”     率由回道:“并不符合。”     凌纾扬起眉,冷声道:“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如翕道:“因为死刑仍然还是一个大忌啊!而且狩濑本人表示要求受大辟之刑,倘若真的这样判决了,岂不有顺从了罪犯心愿的意思,完全丧失惩戒的意义了啊!”     听到这样的答案,凌纾略感意外,“哦,狩濑想让你们给他判处死刑?”到底是真的了无生趣了还只是一种迂回手段?“他那样就连杀害老人孩子都不手抖的人,会有这样的意愿,还真是有点蹊跷……”     “正是……”如翕道,“所以我觉得也可以判处无期限的监|禁。”     “但是百姓不会同意这样的判决的。”率由接道,“听说城下的百姓们情绪颇为激动,说是绝对要对狩濑处以极刑,否则绝不会就此罢休。”     三位审理官均露出了无奈又为难的神情,“情况如此两难,可惜主上却没有过多的指示。”     凌纾皱了皱眉,说:“主上不是说了全权交给司法处理么?”     三人又道:“这是一点,不过重要的是,主上、似乎对这案子没什么兴趣的样子,我们有时觉得、主上把它当作、当作不好收拾的烂摊子一样——”     “失礼了,这样说实在是大不敬。”     他们忍不住对凌纾道明了实话,又赶紧自省圆场。原因无他,只因为事态已到了不可继续大化小小化了的地步了。人人都有感觉,也有不少流言——国家正在倾斜……犯罪、天灾、还有妖魔的增加,让这一点更加毋庸置疑。     即便没有明说,凌纾也隐约领悟到了对方想要传达的意思。百姓们对狩濑要求一定要判死刑,不然决不罢休,反映出来的态度已和六年内那桩人口走失案不同。这除了当年枉死之人大多无亲无故之外,也从侧面说明了,现今国家的治安不太平程度,已经令百姓无法保持沉默地往好处期许了。     国家边缘地带尽有动乱发生,连续几年都有不同程度的天灾,还有这犯罪率逐年递增的**,从长庚一年比一年频繁地带军外出执行任务而证明的妖魔横行现象……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证明着,国家正在走向败落。     本来在这种时候,身为王理当更加贤明积极乐观地施政力挽狂澜,可是玉座之上的那个人却似乎丧失了改变这一切兴致一般,只是默不作声地旁观着。     凌纾心里潜藏的隐忧愈来愈深,这个国家,还有陆峰……真的开始撑不住了么?     “……这个案子已经拖的够久了,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必须有所突破才行。”     “那么,去亲自见一见犯人如何?”     “好的。小司寇大人要一同前往吗?”     最后一句问话令凌纾回过神来,明白他们说的是去会见犯人以后,她略一思索便同意了。确实,这案子拖得时间太长了,再不有所决断,对哪一方都不好。     这之后的第二天,凌纾同约好的三人一同前往芝草西边的王军大营。一般被判处徒刑的犯人会被送往圜土,进行一些公共设施的土木劳动。而尚未定罪的犯人,则是与拘禁犯一起关押在军营的监狱里。     凌纾一行人在专人的引导下通过士兵的层层把守,来到了军营的最深处。     监狱里专门为审讯犯人而设的询问室是一间不大的屋子,除了门四面没有什么开口,只在一面墙的高处开了一个小小的采光用的口子。房屋中间是将来人与关押者隔开的粗大铁栏,凌纾他们只能在这一边看着对面被士兵押进来的狩濑。     杀人犯当然不会长得让人一见就觉得他脑门上好似贴了危险二字一样,同样的,狩濑是一个单从外表看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中年男子,身材中等略显精瘦,眼神微微倦怠。长得就如同随处可见的普通人一样,与臭名昭著的杀人犯相去甚远。     不过,出现某种直觉,凌纾反倒觉得,就是这种不起眼的长相,再加上那种微微疲倦却不安定的气息,简直就是小说里描述的变态杀人狂形象!     司刑瑛庚开始例行询问。从确认案件动机以及每件案子的详细经过到询问对方是否需要为自己辩解,这个过程中狩濑的表现可以称作极度不配合。大部分时候沉默不语,有时觉得必要了,就随便“嗯”几声。     接着是司刺率由,抱着想要了解狩濑内心的想法,询问了有关狩獭的父母、故乡、怎样长大、在想什么等一系列问题,不过回应依然没有变化。被问对象望着空中,仿佛开始走神似的。     这副明显是拒绝和司法人员交谈的态度,让审理三人组之一的如翕眼中闪过一丝浮躁和不耐,正准备开口时,却是旁边一直保持沉默倾听的凌纾淡淡地开了口:“你憎恨这个世界么?”     不合作的犯人忽地浑身一震。     如翕、率由、瑛庚:“……”     “觉得自己和周围格格不入么?还是觉得自己与所有人都不一样,无法相处?”小司寇大人继续发问。     “……”原本平静甚至还有点懒散的狩濑轻颤了一下,脸色渐渐有点变化。     凌纾:“对于那些被你杀害的无故人,是不是也并没有多少负罪感,有时候还会觉得反正自己就是个人渣,所以有什么好赎罪呢?赎罪了他们也活不过来了不是么?”     “在我们这些‘正义’人士的眼里,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恶棍,不可救药的禽兽,简直没有存在的必要……是这样想的吧?”     “小司——”听到她措辞越来越刻薄尖锐,率由本想出口阻止,却被如翕拦住。与此同时,他们也看到了,狩濑的变化。     原本漫不经心、将他们拖至被动地位的犯人,因为凌纾几句平静的问话,看向她的眼神越来越用力,那种剥除了倦态假象的暴戾和疯狂才是一个连环杀人犯所有的情感。     他扣着座椅的手背上青筋微微暴起,椅子的扶手上发出“咯咯”响声。“难道不是么?反正对于你们来说,我只是个碍眼的家伙,我不够资格生活在你们所谓的美丽的世界里。不只是不够资格,反而应该说我是一个障碍吧!是一个没有任何价值的人渣,所以你们就想让我死掉,然后耳根清净对吧?”     “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想杀就杀!反正我也不乐意天天关在不见光的屋子里,还不如死了痛快。”     他这一番话令另外三人心中不约而同泛起了厌恶感,真是个狡猾的男人。用这样的话说得自己好像个被害者一样,而他们,才是有偏见又加害他的人。     不由又感叹凌纾的方法得当,三两句就剥开对方的假象,露出其真实的一面。     其实说起来,倒并不是凌纾手段有多厉害。只不过是拜从前读过的好些故事所赐,装逼之人的内心状态无非就是那么几种,对准症结攻其心理,不怕他不合作。     再看凌纾,听了对方的话,原本以为反应会是最大的她只是冷淡地哼了一声,微微一眯眼,露出一种令狩濑顿时觉得被针刺过一般的不屑神情。     “不切实际的梦话也该醒醒了!说那些‘全世界都是我的敌人’似的二到极点话是想寒碜谁啊?这种以为自己是被人排斥被人轻视的一方所以即便随便做坏事也无所谓的想法简直脑残的可以,想与别人一样被同等对待就不要犯罪啊,一开始犯了罪那之后就不要重蹈覆辙啊!路都是你自己选的,怪不了谁。”     “凭什么其他人恪守心中的原则到了你这里就不能适用?不管遭遇过什么,总有那么几条底线是不可突破的。别再用别人轻贱了你所以就无所谓的态度看待问题了,这世界上,轻贱你的,首先一直是你自己。”     “说的再多,也不能掩盖,你手下了结二十多条无辜生命的罪行。你的情况不能被减刑,更不可能被谅解,我想这一点,你自己心里也很清楚。不如用这最后几天,好好想想,作为一个人,你对自己、对这个他人到底该负些怎样的责任……”     ……     “那么,进行表决吧。三刺到此为止,三宥、三赦亦不在列。司刺找不到可以赦免的理由……”率由首先说道。     如翕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些许苦笑,“典刑依罪状判处殊死之罪。”     “司刺没有异议。”     最后轮到又问了犯人一圈的司刑瑛庚,他想了想,说道:“……犯人表示绝不悔改,很遗憾,那么便判处死刑吧。”     一锤定音。     在一边旁观了最后的定论的凌纾,面无表情。既无目的达成的喜悦,也没有为人性罪恶感慨的惆怅。     她看得出来,在场的三位司法官员都是真正的想法深刻、阅历丰富的人。根据他们讨论之间的一些话语,那些有关人性、国家与刑法的深入探讨,不像官员,更像是什么哲学家似的。比起这几个还在悲天悯人的哲学家,凌纾就显得冷酷坚定的多。     人有时候就是会不断地被所见所闻所感影响,继而开始动摇,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是非观。但凌纾不同,她从前就比别人更坚守自己的原则与判断能力,可以接受别人的不同见解,却要在无数次的自我追问和考较中判断那些东西是否能成为自己的准则。     人与人终究还是不同的,她微微一叹。谁说这样的自己就不会有缺点了呢?说不定哪一天,她也会遇到自己现在的处事原则无法适用的困境,然后被原则所困,吃大苦头……     ******     闹得芝草满城风言风语的狩濑案终于落下帷幕,以罪犯被斩下首级为终点。执行者是夏官府的士兵,据说是因为这些曾经在战场上杀过敌的士兵们会比其他人更能胜任这份任务。     这件事中,凌纾到底扮演了什么的角色,角色的戏份是否重要无人得知。     ……     她自己也以为是无人得知,但是某一天朝议结束后,被长庚神色严肃地叫住留下后,凌纾才晓得,事情是不可能瞒得过神通广大的这一位的……     出了议事大殿后左转不远处就有一片可供休憩的回廊凉亭,凌纾站在一座亭台前,对于长庚此举的目的,不知为何已经有了些预感。他是来、训话的……     果然,一开头就是“听说你最近可长进了,一个案子里,先是和主上叫板,然后又与上司发生争执,接着还跑去干涉审理官员的决策,还去见了犯人……”     “这些事里,有几样是你的分内之责?”     长庚微眯起琥珀色的眼眸,声音不怒自威。     他说道:“凌纾,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不要太过界了……”     那是自他们相识以来,他对她说过的最重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我卡了几天文,直到现在才憋出这一章来。。。     《落照》篇剧情结束。其实原著中的尾声是很沉重的,哪怕确实判处了死刑,司法官员也像是失败了一样。但本文里淡化了这一点,因为有凌纾在嘛,即使国家将倾斜覆灭,以后也是要由她接手,收拾整顿。     ps:原著人物渊雅以及狩濑角色性格揣摩得我想要吐血……小野主上的高度果然不是我常人所及。= =主上大人写得比我好一万倍!     再ps:文中有些狩濑的语言来自《落照》里他本人原话。     说明完毕。     【俺上了活力榜,偏偏文思如便“哔——”,两万一到底要怎么弄嗷怎弄……明天继续连更。死去活来瓦只有一个要求:不要BW嗷嗷!!!!!】           第19章 十九、乱生 - 光之隐语,暗之王座(十二国记同人) - 莳锦颜     在那句话之后,凌纾的大脑空白了一瞬间。先是前所未有的茫然,然后思维回路便像是通电一般迅速活络游走开来,连带着一种热度,从胸口到四肢百骸,再冲上大脑。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受,羞臊、不解、恼怒、委屈……不是不明白对方说这话的用意,就是因为明白他到底所指为何,才更加觉得此刻在这人面前难以自处。     “……”     “我做错什么了么?”长庚等了许久,才听到低着头的凌纾静静地问道。他眉间轻轻一蹙,道:“你自己不明白?!我记得在你为官之前就已经提醒过你了――秋官府司法,性质全不同于国府的其他机构。人人各司其职,不可逾越,这些你有做到吗?”     “我――”     “或许之前你一直做得很好,不然也不会一路官至小司寇也没有任何阻力――别惊讶,你以为朝中官职变动真没人关注么?三公冢宰六官长,若是觉得你不合适,就绝对会出手干预制止的。就算你和……主上私交再好,也没有用。”     “……”     “但是在狩濑这个案子里,你没觉得自己的一些行为举动有些过头了么?”本来凭着从前的接触觉得她性格里清醒自持的成分会更多一点,却没想到在遇上某些需要较真的事情时,她根本就会把自己明哲保身的那一套丢得一干二净。“为什么要同主上争执,反驳大司寇,还参与了原本不应该除了三位司法官员外还有其他人介入的最终判决?难道你不知道,你这些行为,会遭受多少诟病么?”     凌纾抬起头看他,“……这段时间我也算是听了不少训诫劝言,先是渊雅,认为我的性格并不适合为官,甚至觉得这六年里我仍然没有半点长进。然后再是你,觉得我越俎代庖做了多余的事情。”     “每一个都自以为在为我着想、为我考虑。可实际上那只不过是站在你们自己的角度上看待的东西罢了……”     之前的沉默似乎就是在为此刻的抒发铺垫,她的话语速并不快,却充满了不容打断的意味。长庚的表情在倾听中渐渐莫名难测了起来。     “你说的这些其实我都知道。真的!狂妄自大、不懂收敛,更甚是肆意干政、恃宠而骄……这件事后,很多人对我的印象大多就会变成那样。不过说实话我也不怎么在意,从我刚来这流言蜚语就没断过,只要别说到我面前或是有碍我的生活就无所谓。但是,你却不应该也来这么说我――”     “……”     “就算、就算别人不知道,别人看不出来,但是你、你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么?”     一直平静得听不出情绪的话语忽地出现一丝颤音,凌纾霍地低头转身,握紧拳头。     听着她的话,看着她猛然转过去的身影,长庚先是微微一怔,然后眼眸中有什么东西如涨潮般缓缓升起、又落了下去。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是逊毙了……凌纾在心里对自己说。还是没能控制住,还是稍微流露出来了,那不明缘由的失落和无法遏制的酸涩。真是讨厌,所以说认真的人就输了什么的,果然神准!什么人不好,偏偏要是他……     因为我基本从没在你面前隐瞒过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想追求的、坚持的是些什么,所以你怎么能不理解我的想法――这样的逻辑,果然有够二缺的。     快点醒醒吧凌纾,掉进苦情玛丽苏模式是没得救的!她这样面无表情地想着,心情奇迹般地瞬间恢复镇定。     “……算了,多说无益。关于是否逾矩,我只是觉得,有一些事情,如果自己明明能做到却不去做,还能期待谁来替你完成?”     这话也是说给他们这些手握重权的高官听的,明明拥有着可以改善很多弊端的权力和能力,却一个个都小心谨慎地旁观,谁都不肯付出点什么去行动。这样子的官员,能给人民带来什么?能给国家带来什么?     所以哪怕知道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往自己身上抹黑,她也毫无犹豫地认了。     不知不可为而为之,愚人也;     知其不可为而不为,贤人也;     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圣人也……     她不是什么圣人,也没那能耐当圣人。只不过为了某些必须坚持的东西,愿意不顾后果努力一回罢了。实在不想继续这样停留在这里,凌纾说完便抬脚准备走人,却突然被身后人按住了肩膀。     “……”     眼角余光瞥见修长如玉的手指微微用力压在肩处的衣料上,伴随着浅浅的皱褶是从掌心传递过来的热度。耳边他低缓的声音有一股从容不迫的意味,“我并没有说过‘你错了’吧……凌纾,就是因为知道你是怎样的人,所以才不想见你走岔道,以致将来寸步难行。”     他其实一直很欣赏她的个性,正直、认真、有原则、重情义,并且还不屑名利……但是她的缺点同样衍生自这些优点。太过于强调自我原则会不利于她同官场上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过于正直会让她在不得不接受某些官场潜规则时内心痛苦。她确实不适合做一名官员,尤其是围绕于王的玉座下的国府官员。     不过心里又矛盾地在期盼着什么,想看看她究竟能做到怎样的地步?想知道她究竟能给这平静到如一滩死水的朝廷带来怎样的影响……     眼睫轻颤,凌纾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牵了牵嘴角,她低声叹道:“我知道……我知道……”六年里不远不近相处,亦师亦友相助,在她心里,他是比陆峰更让她依赖信任的存在。所以在听到最开始的批评时,才会一下子接受不了。现在冷静下来想想看,也没什么了。     “好了,对不起,我知道自己很多地方还有不足,你让我慢慢改进吧!”她轻快地笑了笑,“毕竟我是真的很‘经验不足’啊……”全国府最年轻的官员非她莫属可以么!     听到这样明快起来的嗓音,长庚反倒是长叹了一声。凌纾感到他向自己走近了一步,扳过自己的肩膀面对面对视,视线中越来越靠近面庞令凌纾的脑神经很没出息地绷了起来。     我勒个去,你、你干什么!不、不要随便靠的那么近啊混蛋……我、我虽然意志坚定不似珠妍那货,但、但男色惑人什么的……杀伤力有点大啊啊!     好在这人只是秉承着八分正经两份恶劣的习惯稍微吓吓人,等他带着明显被娱乐到的笑容离开以后,凌纾按了按微有些发热的脸颊,恶狠狠的视线足以穿透实物。     “……我们凌纾明明是个挺优秀的姑娘,为什么直到现在还一朵桃花都没有呢?”――卧槽这种质疑她女性魅力的话真是相当拉仇恨!要不是认识了你们几个糟糕的家伙,我的行情才不会那么差呢!     回去的路上还遇到了自家上司,对方用很是奇异的眼神望着她一言不发,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为狩濑被判死刑不顺他意而不高兴。     凌纾的新家在柳国高级官员府邸建筑群的最外圈,是她刚刚升任小司寇以后就搬迁的居所。毕竟,成为官员后还住在王宫里太说不过去了,所以找到了合适的住处后凌纾就毫不犹豫地搬了。     新家面积不大,人口简单,除了她这个主人之外,就只有不到五名仆众。没人管着她,自己是老大,这实在是死宅的福音――当然啦,成为官员以后她的宅性收敛了很多,只不过公假期依旧不爱挪窝,令后来得知了她这一属性的长庚等人纷纷鄙视不已。     时光忽忽而逝,又半年过去。     凌纾在看似平静了一段时间的国家公务员生涯中,依然不忘之前从司法三人那边传递过来的讯息。     柳国在倾斜,王不再如前几十年那样勤政爱民了。在国政方面,也令人感到诸多龃龉。     虽还不至于对百姓残暴无道,但有些大胆的官员甚至敢说,王已经变得无能了,施政手段大不如从小,国家、也开始荒废了……     明知这无法辨别真假的流言很可能只是人心惶惶的产物,但凌纾不得不思考,又是什么令人心惶惶不安呢?     她现在已经不能像过去那样轻松方便地觐见刘王了,这其中固然有她自己为了避嫌的意思,但何尝没有刘王的态度在里面?!     虽然已经明确了自己和陆峰实在是理念不同,但这些年他在许多方面给予自己方便和照顾这一点,也是实实在在不假的。有时候想对他劝说些什么,但苦于种种原因,最终未能实现。想想看,好歹是治世百年的王者,其实他本人更早就察觉到不对劲了吧!再不然,还有那一群陪他一起治世百来年的大臣们,一个个不管是政治、还是人生的经验谈都著作等身。还要她去给什么建设性意见啊?     就这样一面纠结着又一面担心的,凌纾迎来了柳主露峰即位的第一百二十八个年头,也是自己来到十二国满七年的日子。     近来时常能看到比武场里的禁军三军将领在演练,听说芝草城下、不,应该是全国九个州的州师也比过去更频繁地进行练兵。为了抵御从今年就不断增多的……妖魔侵袭。     身为夏官长,长庚的工作量比前几年多了一倍都不止,原先还时不时有空到自己府中串串门的人现在经常是大半月不曾露脸。     真的已经是不能挽回的局势了么……走在外殿朝堂边的直道上,凌纾忧心忡忡地思考这个问题。     对面不远处行来了三两个人,其中身着三公象征服饰的女子,正是太师舞蔻。凌纾看到她时微微一愣,对方也注意到了她,看过来的眼神一闪之后便流露出隐隐的不善。     她心里无奈一叹。自己在朝中名声颇具争议,有褒有贬――当然,较多的还是负面评价。所以官阶低于自己的人还罢,那些卿伯以上的高官们只要是看自己不爽的,那态度从不掩饰,直接明了。     凌纾不能要求人人都喜欢自己,事实上也没这种想法。对于误解和偏见,倘若一开始便存在的话,那她不管后来做什么,都入不了对方的正眼。眼前这位貌美又犀利的太师显然正是这类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气场不合,从第一次见面起两人间就不融洽,到后来凌纾出仕,官场上迫不得已的几次面对面,这人也是没少挑她的毛病。     舞蔻身边那一位同样是女子的官员,是和凌纾平级的天官府内宰华棠。女子出仕为官在柳国并不少见,但官至高位却比较稀有。放眼朝廷上下,上大夫级别以上的女性官员,也就是眼下偶遇在一起的三位了(其中还有个疑似走后门的)。     凌纾一见舞蔻眼中浮现的不悦,就不欲与这个嘴炮做无谓的相争。她低垂下眼向对方行了行礼,主动让到一边,空出道路来让她们先行。     太师大人冷冷地哼了一声,少见地没多说什么。只在经过凌纾身边时,低声地说了句:“要是那家伙真的不行了的话,我看你还能有什么倚靠……祸害!”     她身边的华棠,沉默着意味深长地望了凌纾一眼。     “……”     等到那两人从视线里消失,凌纾才抬起头来,眼神一寸寸地冷了下来。她在意的不是舞蔻话里的讥讽,而是那最后二字的深意。朝中不明真相的人大多以为她是靠某种不正当手段上位,但凌纾坚信清者自清,这种流言在没有确凿的事实根据下是传不了多久的。但有多少人,会产生和舞蔻一样的想法……祸害,这暗指着什么?     她一直不愿意去往那一方面设想,生怕自己钻牛角就给绕进去了。     柳国最早出现衰败征兆的时期,和她出现的时机,相差无几……     “不要多想,做好你自己的本分就可以了。”     身边忽然响起清冷低沉的嗓音,凌纾猛地一抬头,发现原来是那三人行之中落在最后、存在感完全被舞蔻盖过去的天官长宸离。话说这人也真够随性的,自己的副官跟着别人跑,他也无所谓,反而落在后面和自己磨叽。     不过没想到,平时见面也只是冷淡点头致意的人,会特意对自己说出这不知算不算劝慰的话……     她点了点头,道:“是,凌纾明白的。多谢太宰大人了……”     宸离看着凌纾的眼眸闪过些许迟疑,最终还是保持沉默。凌纾见状,只好自己鼓起勇气问道:“太宰大人,我逾矩地问一句,主上……最近还好吗?”     因为本身就是担当着管理王宫事务、侍奉王与宰辅的职责,这个问题并不难回答。宸离简短道:“还好……不过有好些日子都不曾传召大臣议事了。”事实上,是有好些日子都不曾露面才对。由六官轮流主持的朝议也缺席了好几次,前来参与的只有台辅一人。但这些,都不是应该说与眼前这个女孩子听的……     因为即便只是他那样委婉的回答,都能立刻在她眼里看到升腾而起的忧悒焦虑了!     凌纾压住心里的不安感,对宸离笑了笑,道:“好的,真是谢谢您了。耽误了您的时间真不好意思,凌纾先行告退了……”     ******     凌纾最近时常会不自觉地走神,虽然症状不太明显,但她自己还是意识到了不对劲。尤其是她想起了那一天的事情,这神思恍惚的情况便更加严重起来。     那是发生在前往朔州州府送文件的事情。     凌纾原本觉得,朔州作为国都所在之州,宰辅又担任着首都所在州的州侯,在这里见到刘麒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虽然她和这位强势冷傲党这些年的接触,比上述的各位大臣还少得多。     不过后来还是有让她觉得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不,与其说奇怪,不如说是觉得心惊!从前见面总是光彩照人、美得好似看一眼就能净化人心的台辅大人,如今怎的、怎的这样气色不佳?!     凌纾都快要被吓死了!台辅的一张憔悴脸,可比千千万万不好的流言更让她胆颤,因为麒麟的身体状况,最真实地反映着国家的运势、王的气数,抑或者说……天帝的心意。     那张苍白中隐隐发青的脸,不再明艳璀璨如纯净水晶的紫色眼眸,无一不说明着,刘麒的健康状况出了问题。     对方独自站在州府正殿的望台上,略强的风势中,玄色长袍下的身影愈显削瘦,摇摇欲坠。凌纾赶忙上前,想要劝他别在这里吹风了先――想也知道,在这种时刻不陪在王的身边反而跑到了自己管辖的州行政中心来,一定是和对方闹矛盾了。唉,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至少现在不是在这里吹风自虐、折腾自己的时候啊!     “台辅――”她才那么一唤,诡异的事情就发生了。     只见刘麒忽地转过头来,想是听出了凌纾的声音,他眼中闪过一缕惊异,还有……排斥和厌恶?!     怎么回事?凌纾正不解中,却听到他严厉地疾声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凌纾被这态度震得略茫然,举了举手里的文件道:“来送东西的。”     “……那你去吧。”     “哦……”她应了一声,犹豫了一下,继续道:“那什么,台辅大人,您脸色不太好,还是不要在这里吹风了吧?!”     这话说完刘麒脸色更差,“不用你管。”     喂――凌纾微微气结,什么态度啊这是?不过她的气不顺也只持续了不到三秒,因为她看到面前那人忽地瞳仁涣散,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一边倒去。“――小心!”     赶紧伸手去扶,对方整个人的重量转移到她身上。虽然目测削瘦不已,但实际重量却不轻。凌纾被这么一压,自己也向后倒去。结果是两个人都摔坐在地上,凌纾做了人肉缓冲垫……     “台辅,台辅?您怎么了?”     刘麒半个身子倚靠在凌纾身上,头枕着她的肩膀。凌纾此时看不到他的脸,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休克了,只好抓着他的袖子猛摇。许是对方真的被摇醒了,没过一会儿,凌纾便感觉到俯在肩颈处的脸动了动。     神智渐渐回到身体里,刘麒慢慢地自己支撑住身形。抬头看见那近在咫尺的关切容颜,他心中微感焦灼,想也不想地就推开了凌纾。“不要碰我!”     不设防被这样一推,凌纾猛地向后仰去。刘麒眼里顿时闪过一丝后悔和不安,伸出手要去抓她,却见对方自己反手撑住了地面,目光深沉地看着他。     微微偏头躲开她的视线,他低声道:“抱歉……”     刘麒率先站了起来,不去看凌纾,却仍旧找到了她手臂的方位,将人给扶了起来。待她站稳后,那握着她肩膀的手微微用力,然后迅速放开。     “……”凌纾沉默着,然后告退离去。只在最后低语了一句“台辅多保重”,那微不可闻的话语,也不知有没有就这么消散在疾风里。     回忆完毕,凌纾面色复杂地长叹一声。一回头,却对上不知何时出现的渊雅打量过来的眼神。她吓了一跳,“――你、您什么时候来的?”     面对她这失常的表现,原本以为会十分不满的长官大人的表现却可以称得上和颜悦色,“你看起来不太好,最近事情太多累到了么?”     这话让凌纾在受宠若惊之际,也隐隐更加不安。“没,没有……”     渊雅难得微微笑了笑,嘱咐道:“那就好……不得不告诉你,接下来又有活干了,你得撑住才行!”     ……啊?     两天以后,凌纾总算明白了渊雅话里的深意。     在听到那个有如晴天霹雳的消息后,她整个人完全傻掉――     “夏官长大司马兼邡州州侯长庚,涉嫌授意其管辖州内私造冬器,拥兵自重。现削其官职,征收其兵符及州侯印信,押后待审。”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俺觉得,都过了十万字了还木有一点言情成分,这文要枯燥死了……所以加了点和长庚帅哥滴对手戏。。。T^T     不过关于主人公的感情历程描写,实乃我一大硬伤,只好用心理描述啊细节描述来大段铺垫……写不得好表笑我~~~~(>_ 第20章 二十、非祸 - 光之隐语,暗之王座(十二国记同人) - 莳锦颜     “夏官长大司马兼邡州州侯长庚,涉嫌授意其管辖州内私造冬器,拥兵自重。现削其官职,征收其兵符及州侯印信,押后待审。”     ……     这、这是什么神展开的鬼东西?明明前不久带军去柳国南边剿灭妖魔的人,怎、怎他丫的就突然锒铛入狱了?!     身为秋官府的一员,凌纾很不内行地大失方寸了。她虽然得知了这个消息后,却不能打探到更加详细的内情,现在恨不得能找到一个知情人士问清楚。     那家伙不是一贯得宠么?不是很会独善其身、手腕高超么?到底是真的倒台了还是在给他的政敌放烟雾弹啊……     是的,凌纾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一直以来柳国朝中势力便是如此。保持中立的三公不算,六官之中是以夏官长和秋官长为首分划两个派系。天官长、春官长与夏官长交好,地官长由秋官长全权任命,冬官长醉心技术开发不在二者之列。     没错,那不对盘的两人,一个正是凌纾的顶头上司渊雅,还有一个是对她有再造之恩(?)、一直关系匪浅的长庚。这两个人为何会对立呢?明明没什么交涉的说……凌纾不解之余也曾恶意猜测过,该不会是因为长庚是自己老妈精神出轨的对象,所以作为儿子的渊雅在为父亲表示不满吧!     这句式怎么似曾相识……凌纾微囧,啊,想当初她也曾以同样的理由怀疑过渊雅一开始对自己态度恶劣的原因呀!替爹操心完了又要替娘担心,家庭不幸福啊,那家伙真可怜……     这种恶意的吐槽要是化为实体简直能把渊雅刺得倒地不起,于是凌纾悬崖勒马,拉回即将飘飞十万八千里的心神,回到正题上。     话说这里面怎么一直没有冢宰的影子?作为六官之长,这家伙的出镜率也太低了吧!凌纾刚开始是这样疑惑不解的,不过后来终于有幸见了一回传说中的冢宰后,她大概是明白了。那个看起来拥有三朝元老般的外表、实际上却连十年时间都没任满的柳国冢宰大人就是个打酱油的。     难怪总见六官本人自己找王议事,从不用通过冢宰传达意思。也不知道这样一个摆设是不是又一个权斗下的产物……     凌纾摇摇头,想着自己还是应该先搞清楚长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姑且不论他和她的私交,单从她眼中所见,凌纾觉得不管这人如何掌控朝野上下,他首先是个称职的官员!就像中国古代历届王朝里的权臣一样,他们或许有极深的城府,高超的政治博弈能力,但不见得就是个奸臣。     凌纾还记得自己刚刚跟随长庚来到柳国时,那一个多月的边境各州考察,还有更早的即使身处别国也从未放下过本国政务的勤勉。这人有他自己的职业操守和骄傲,也说过那邡州大小事务基本都交给州令尹执行,他顶多就是挂个名,这几年他回过邡州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这“涉嫌授意其管辖州内私造冬器”是怎么回事啊!     还有拥兵自重什么的……既然都是王权神授的时代了,他就算造反也没用啊!难道干掉真命天子后留个天灾**不断的国家自寻烦恼么?那种武官掌握军权对统治者造成威胁的情况只适用于中国古代啊……这么想着,凌纾心中一滞。     在这个世界上,会有这种概念的除了她之外只有一个人,就是玉座之上的那一位……难道,那道王令,其实就是出自于刘王本人的意志么?     凌纾感到一阵发寒,虽然之前就有过相关的猜测,却不想是真的。现在只剩……证据确凿的话,就可以坐实长庚的罪名。     那么,长庚他到底有没有做过这些事呢?     ******     凌纾在面见春官长端泓前先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熟人。     春官府侧门边,她看着那道掩饰过的柔弱身影匆匆从那少有人走的出口离去,甚至没有发现一旁默默观望的自己。那是刘王后……没想到她也来找了端泓。     不知道菀乐王后来找端泓的理由是什么,凌纾自己的理由是……整个朝廷里,除了长庚之外,就属这个人对自己态度最好。想来这也和他和长庚最为要好不无关系吧!凌纾略惆怅地在心中叹息一声,坐在春官长的办公桌前,讲明自己的来意。     “……哦,所以我说长庚那家伙好运吧!这才出了事,就有美女接二连三地来担忧哭诉。”端泓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笑嘻嘻的样子,看上去并没有多少凝重之色。     凌纾皱眉,“我才不是来哭诉的!”     “是,是。你是来了解详情的……”端泓好脾气改口,然后扭头小声自语,“哭诉的另有其人,折腾得我头都痛了!”     凌纾黑线,“……”     “那么,你想知道什么?”端泓正了正脸色,道:“如果是问他的人身安全的话,我可以向你保证,那家伙绝对好得很;但如果是想知道有关那旨意内容的独家消息……我只能说,无可奉告。”     “……”那你还问我想知道什么?都被你讲完了根本没得选嘛!凌纾默默地瞪着他,眼里释放着超级不满的怨念。     不料端泓这平日里很好说话的家伙在关键时刻嘴严实的很,他拍了拍凌纾的脑袋,道:“别问太多啦,你又帮不了什么忙!”     “谁说我帮不——”凌纾还没反驳完,就被他打断。     “还有,看在云湍那么喜欢你这小家伙的份上,再给你一句忠告,这些日子安分着点,如果可以的话,偷偷懒待在家里也没事。反正你不是最爱那什么……宅的么!还有一点,离主上家的那小子远一点,老子看到他就觉得晦气。”     “嗯,就这样……”     ……     直到被端泓送出门,凌纾都还没消化完他刚刚说的那一番话。这、这这,信息量略大啊喂!     ******     让她安分点,宅家中,然后还要和渊雅保持距离……?端泓到底在暗示什么,难道他们要做点什么肃清异党吗?等等!凌纾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停止胡思乱想,从前宫廷剧看多了吧她!     不过……想起了那时刘王后匆匆离去的脸上不加掩饰的忧愁焦虑,再想到那个如今深居简出的王者,凌纾无声一叹。     他对下面的这些动作,都察觉了多少呢?     凌纾在家里待了四五天——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听端泓话地向渊雅告假,足不出户地发挥她宅的本事,差点儿把家给蹲穿了!     自从她遣散了家里的不多的仆众后,就没有人给她做饭打扫卫生了。终于,在消耗完最后一点存粮后,凌纾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搁在书桌上的毛笔墨迹未干,旁边是一叠堆放整齐的文件,最后一张纸页还摊在中间晾干。     凌纾目光定定地看着桌面,嘴角噙着好似放下一切的轻松浅笑。她复又抬头环视自己的房间,一寸寸地看过去,从空旷的墙面到桌上未曾动过的茶盘,然后目光落到床边收拾整齐的一小包裹上……     院子里传来不疾不徐的敲门声,凌纾转身出去开了门。她看着来人,并没有意外,淡淡颔首道:“你来了。”     那人全身隐在长长的披风里,风帽下隐约露出的轮廓意外有种细致的美感。他沉默了一会儿,道:“你、都准备好了?”     “嗯,我去拿东西,你进来等吧。”     “……”     凌纾等人进了屋子后,自己拴好门也再度回到房里。那人站在正厅中,风帽已揭去,是天官长宸离。     凌纾看着他环视四周后,转头对她说道:“……只剩你一人了?”     “嗯。”她简短地应着,兀自往自己办公兼休息的房间走去。     宸离跟着她,在看到那桌上堆放的文件后,他目光微动。“你还有闲情处理工作……”     凌纾回道:“你都说闲情了……反正也是闲着呗,就把之前手头上的一些工作整理完。不然你以为我这些天在家里做什么?”她看着他的目光含着些许戏谑,“整天思前想后、惶惶不安然后茶不思饭不想吗?”     “放心,我暂时还没那种想法……”     就算他在她宅的第一日突然造访她家,并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离开吧”……她也未曾让震惊不解在自己脑海里超过两个时辰。     是的,之所以有上面那一段莫名其妙的神展开,都是因为凌纾听从端泓在家待着的第一天发生的事。     想起宸离那时突然出现的情景,凌纾表示自己还是相当惊讶的。未曾料想……这一位会独自莅临她家,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结果在她满心猜测、满心不解地将人领进房招待好后,对方第一句话就是“你离开这里吧”。     凌纾当场愣住,然后忽然觉得心中一直存在、但却从不主动去想的猜测似乎得到了证实。但她还是问道:“离开?要我去哪里?”     结果宸离自己也沉默了,就好像他此番前来并不是早已深思熟虑做好准备的。“……你,应该懂的。离开这个环境,离开……我们这些人,那样对你自己也比较好吧!”     “……”凌纾静静地听着,轻声道:“为什么?真的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宸离似乎也觉得这个问题难以回答,他思量着,然后说道:“不……或许你本身,并没有做错什么——”     “但是只要有我在,就妨碍到什么了,是吧!”她接过话,了然地点点头。宸离因为这极为淡定又接受良好的态度微微一怔,就听到凌纾继续说道:“但是……为什么这样不公平呢?”     那双曾被称赞过极美的眼睛里有悲愤和挣扎的光芒一闪而逝,她平静地问他:“既非我之祸,为何要我来承担后果?”     宸离身形一震,他避开了她的目光。“你……”     谁知凌纾并没有他以为的拒不接受,她只是问了这么一句后,深深呼吸了几口气,道:“好,我同意。你给我几天时间,让我稍作准备吧。”     “……”     没想到她的稍作准备就是这些。宸离默默地打量着收拾得空空落落的房屋,还有桌面上那一叠据说是整理完有助于后来者交接的秋官府文件,最后是那个她即将带走的、小小的包裹。心中忽地便产生一种莫名悲凉的感受……     “好了,走吧。”凌纾将文件装到另一个袋子里,拎起自己的背囊,“你答应过我的,在走之前……让我见主上最后一次。”     这个承诺,也只有身为天官长的他,才敢做出的了。不过,倘若能换来挽回一切败势的机会,他宁愿这般擅用职权一回。     ……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凌纾过去也曾想过,十年二十年后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在做些什么?是继续在秋官府里做她的人民公仆,还是找到个合心意的人组成家庭去过平常人的生活?然而那些都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从未仔细去思考计划过。     不过有一点,是一早隐隐便有这样的认知的——眼前在过这种的日子,还有那伴随着这种日子存在的人际关系,是不会一直永存不变的……     所以这一天终于来临了……却是以一种比较令人难过的方式。     因为有宸离的身份在那里,凌纾的进宫之行在眼下日益加强的守卫中显得十分的低调和顺利。他带着她行至内宫正寝王的私室外边,说道:“实话告诉你吧,主上已有多日未曾面见众人,我们都不知道他一人在寝宫里做什么,每次有人想进去都会被呵斥出来……作为臣子,我实在不好让你就这么进去。”     “我会将守着的人遣开一会儿,你有什么话,就在外室讲吧!”     凌纾看了看宸离认真的神情,点点头。“谢谢……”他是真的尽力帮她了,哪怕那个让她离开的人也是他,无论如何,她还是感激他。     宸离走开后,凌纾站在原地静了好一会儿。然后她走到距离内室最近的地方,敲了敲门框,说道:“我知道你能听得到……其实也早知道我来了吧?陆峰。”     她微垂着头停顿了一瞬,然后再抬头,退后一步,毅然决然地屈膝跪下。朗声道:“臣凌纾叩首以求圣听,臣蒙大司寇赏识、受主上厚爱,于法仁七十九年出仕为官,至今七载。然王恩甚重,臣侍王事,多有越权之举,犯下不敬,臣深表悔恨。今乃知已不可胜任秋官府次官一职,特此请辞,望主上批准,臣不胜感激涕零。”     一门之隔的内室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传出。就好似里面根本不存在那个倾听之人……     凌纾直直地凝视着门上的扣环,神情未有改变。“另有一事,臣大胆祈求,望主上三思而行。”     “臣查大司马为人,恭谦不足然端肃守礼,不赖宠而事君,忠臣矣。今其锒铛入狱、见罪状,臣深表有疑;且柳近来妖魔肆虐,民不聊生,又获闻芝草近郊出现妖魔,小司马暂代其职出兵在外,不可左右顾全,王都之守,弱也。”     “此正值国家用人之际,望主上未查明大司马之罪前,宽宏大量,起用良臣,救百姓于危难间。臣愿以一切作保,斗胆妄言:长庚其人,可信也。”     “臣即将启程,此一别,恐再会无期。主上请保重自身,臣将于千里之外祈福,愿您治下安稳,国祚绵延,王朝盛世,千年不衰。”     “……”凌纾站了起来,大概是跪的时间不短,身姿略有踉跄。抬头望了望仍旧毫无动静的门房,眼神微微有些黯淡。她始终不肯相信刘王的失道与自己有关,因为无论从哪方面看,她都没有能力去影响到他什么。就算之前有过的几次争执……凌纾实在不愿意相信,治世一百二十年的王者会因为她那短短几句话就动摇了自我。     但是其他人,刘王的臣子们,凌纾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得到的肯定,确认她就是那个影响了王心的人。凌纾自觉没那么大本事,但既然对方一个个都这样认为,好,那她离开。     倘若她就是那个因素,又或者只是全部的导火线之一,若是只要她远离了那根基开始老化的大楼、大楼就有机会得以加固修复的话,她愿意离开。无论是为了这世上唯一一个和自己拥有同一本源的人,还是为他给予过自己的帮助……     其实走了也好,凌纾这七年也不是什么长进都没有的。她一直都清楚,这些年有了她的存在作盾牌,长庚与渊雅两党明里暗里不知做了多少斗争。所以才会得到长庚时而复杂时而歉疚的眼神,所以才会得到渊雅时而冷酷时而温和的对待……     她不是筹码,只是缓冲带。     现在这个缓冲带效用快完了,她也累了,不想合作了。抽身离开,再好不过的选择……     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凌纾希望这是自己最后一次下跪。她静静地望着不知什么地方,目光怔忡,似在追忆……那年差点落崖而被陆峰拽回的自己,那时无忧无虑无负担的心情,然而却不能奢望回到过去。     因为她要一直往前走,只能一直往前走,走下去……     想说的话都在那些心情里,最终也只有最平淡的一句,“……谢谢。”     她转身离开,离去的背影在地上斜斜投影下一抹孤寂的轮廓。过了不久,背后那道一直紧闭着的房门,吱呀一声,晃晃悠悠地,向一边敞开来去。     ******     柳国法仁八十六年,柳主露峰即位第一百二十八年。     春,王都芝草近郊频现妖魔魅影,有目击者称其为生着九尾的狐状精怪。民间传言:“九尾狐出,乃世间将有大乱之象。”一时百姓惊慌失措,不事耕作,举家迁徙,乱迹初显。     禁军迟迟未动,据传闻乃统领者被罢黜。然王深居简出,不问政事,臣下虽无异动,却未能阻止态势恶化。刁民流匪横生,乘势劫掠烧杀,作恶一方,举国乱情加重……     同年五月,大司马长庚领兵剿匪,历时一月,柳国西南部匪帮肃清。六月领兵回剿九尾狐妖,妖魔却销声匿迹,几度寻觅未果,作罢。     遂班师回朝。     ……     与此同时,芝草城下。     某间豪华舍馆的门前,凌纾牵着自己的骑兽,略微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两个笑吟吟的男子。     其中一个对她熟稔地招手道:“哟,美人,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翘家出去六国游啊……”     “……”     【起之卷·完】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说好应该是周五晚上来补齐本章的……但是、但是每周工作日结束的那天,我、我都会比较懒散【去死!】……是以磨磨蹭蹭木有码完。     然后周末爹妈忽然造访,俩人跨了几个市来看俺一趟,不容易……等他们回去以后俺再回来写,忽然就有将本卷完结的念头——没错,本来还有下一章的,不过被我删删减减一部分归到本章里,一部分归到下篇里,于是就完了。。。     本章依旧云里雾里不知所谓神展开,一切解答尽在下一卷(类似刘王失道的原因、凌纾小可怜被人眼中钉的原因……等等)!这里预告一下,下一卷乃番外性质,类似原著里“华胥幽梦”那一卷的形式。以不同人物、多方面视角,描述凌纾的十二国游历卷……【= =游历?还游历?她到底神马时候才登极成王啊喂——】     不用担心,下一卷不长,真的!六七章左右,用作承上启下解答一切疑惑。。。然后凌纾会在最后两章去升山,然后完成那个经典的契约!【诶玛,劳资想写它很久了~~~     欢迎届时继续收看~~~           第21章 王朝尽 - 光之隐语,暗之王座(十二国记同人) - 莳锦颜     柳国法仁八十六年,祸乱横生。     宰辅于议事时忽然昏阙,吓倒一干重臣。如此敏感的时刻,刘麒的这一昏倒,像是正式开启了某种模式,又像是证实了某个骇人的猜测,朝野上下顿时心思大乱,人人自危。     三公第一时间将台辅送回仁重殿,交由专门的女官服侍照料。看着女官小心翼翼地擦拭然后压抑又惊愕地发出低呼,舞蔻忍无可忍地上前道:“退下!”     “还有,管好你的嘴……别让我听到宫里有任何不好的流言!”     “……是。”     太师澹然负手立在床边,看着舞蔻情绪微有些不稳地蹲下捂住脸,他的神色也未见多少轻松,但还是劝道:“你冷静点……要是连太师都稳不住了的话,百官就更要乱套了。”     “怎么会……终究、是搞成这样子了呢,”舞蔻放下手,转头凝视着那床榻垂落帷幔间伸出的手臂,手臂上无规则散布的灰色斑状痕迹极刺人眼。她霍然回头,厉声道:“主上呢?主上为什么还没有来?!”     澹然闭了闭眼,不作声。还是一旁甚少出面的太保沉声道:“……已经派人强行进入王寝,不过没有发现主上踪迹。”     “……不在?!”舞蔻立刻起身,质问:“都这种时候了,他去了哪里?是当真不要——”这个国家了么?     她话没说完,因为忽然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轻轻拉扯了一下。低下头看去,见不知何时清醒过来的刘麒正勉力支撑起身子,一只手牵在自己的衣摆上。“台辅……”     对上那双无力孱弱却还存着几分坚忍期待的眼眸,她忽然就不知道如何说下去了。     “……太师,不要着急。主上、主上不会丢下我们,不会丢下这个国家不管的。”     “……”呆滞了片刻,舞蔻苦笑着叹了口气,她略有疲惫地按了按额头,说道:“可是,我亲耳听到他说的……”     每当看到凌纾那干劲满满的精神模样,和她一对比,就觉得自己从内心的最深处都老朽起来了呢!我,果然,是活得够久了啊……     那句以为没人听见的低语,让舞蔻第一次迁怒起一个人来。初见那个女子时以为只是个翻不起风浪的小角色,最多就是有点奇思妙想、眼神很清正罢了。她所没料到的是,王对凌纾那越来越深的倚重。     被允许参与政事讨论的女史,普通朝士,到秋官府次官小司寇,一步步越升越高,这背后,有多少是刘王的意思,舞蔻无从得知。她只是暗暗关注着对方的官位变化,直到对方开始会因为政见不合而和主上争执,主上却一面不动声色一面与之周旋——就像是在考察什么一样。     她知道,有什么东西开始从内在崩裂了。     凌纾的存在,绝对是王贤明治世的阻碍!或许她本身并没有什么过错,但是只要她在,并且还表现得那般……上进积极,就会使主上生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依赖心。     天帝不需要开始软弱无能的王,一旦有了更适合的人选,原先的被选中者,就会被毫不留情地替换。     舞蔻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露峰时,他还只是照河乡的一个小小乡长。看似平凡温吞,性子像水一样,却有着极好的包容力。每当自己因为看不惯他那处事习惯而大为不满时,他总会温和地笑,然后不紧不慢地说:“凡事以和为贵嘛,若能和平解决问题,何必要大动干戈呢?”     “要我说,柳国要是能发展成一个再不用暴力解决问题,人人和睦相处,平静幸福的国家就好了……”     她被他脸上向往的神情打动,以至于后来那改变命运的一天来临时,当他对跪倒在自己脚旁的麒麟说出“我宽恕”时,舞蔻在心里暗暗道了一句:一定会实现的,你梦想里的国度……     而她,接受了他出仕邀约的她,将会一直在那里,为他守护着他的国家。     所以怎么会就这么被破坏了呢?区区百年而已……露峰,你的心愿,是已经实现到尽头了么?     ******     刘麒寻到露峰的那一年,他已经二十五岁了。自十岁心智初成便开始升黄旗以告天下。每年每季安阖日,从四令门前来的拜谒之人,不知凡几。然而却没有选出王来……每当刘麒面见升山者时,哪怕对方实际如何闻名遐迩、如何才能出众,蓬庐宫的女仙们也没能看到她们的蓬山公露出些许与往常不同的神情。     精致美丽的面容上是大多数麒麟都少见的冷淡疏离,每当他睁着那一双世所罕见的澄净紫眸沉默地摇头时,女仙们无不心中忧虑。她们的刘麒,到底在等待一个怎样的王呢?     结果却没有等到。十五年以后,清冷俊美的蓬山公向玉叶大人提出了暂停升山,他想要下山去看看。     然后他便出了蓬山,离开了黄海,去到了他终究要归属的国度,然后在那里找到了他的王。     “当初若没有你,我或许就不会下山去……或许就会和主上错过了。”     芬华宫里空旷的正殿里,传闻中病重的台辅,对着身边默然站立的男子,露出了回忆往事的神色。     “……”     “谁能想到呢,如今的柳国大司马,曾经是比任何人都有着成为王者的觉悟的人呢?”     那时升山众人里最夺人注目的少年,面对自己千篇一律的“中日之前请多保重”,神情是丝毫没有动摇的坚毅。哪怕自己拒绝了再多次,对方总会在下一批升山者中继续出现,继续虔诚地进香拜见,坚定的态度从未有所改变。     终于,连一向遵守着“不是王就只一言婉拒”原则的刘麒,有一次都忍不住开口主动询问:“你为何总来?”     甫渡宫的祭坛前,少年容色如玉,琥珀般的眼眸有种不可思议的透彻。“因为我想要成为王。”     刘麒被那样的斩钉截铁给怔住,却只是遗憾地摇头,“抱歉……我不能选你。”不能选他,哪怕他有再大的决心、哪怕他为此做足了多少准备……因为刘麒没能感觉到他身上有王气!     天帝属意的人,不是他……     少年微有些怔忡,继而拜伏退出,“我明天还会来的。”     因为四令门只在安阖日打开,并且只开一天的时间,所以进入黄海的升山之人想要出去,只能聚集在甫渡宫前搭建简易的住所,等待下一个开门日出山。     明天还会来……刘麒忍不住想到,这样有决心的人,支撑着他成为王的信念是什么?为什么天帝不选他呢?     刘麒被自己的想法震到,为何他会产生了这样的质疑?明明应该心静如止水地对待这些人,直到选出王为止……     因为少年的执着,一来一往间,原本生性有些冷漠、不善与人接触的刘麒意外地同他熟悉了起来。     从第一次见到长庚到之后的很多年,刘麒身边的女仙们都快习惯了这幅画面——日渐成长、逐步褪去了少年青涩的长庚,年复一年地在那个特殊的日子准时现身蓬山,坚持着进香拜见的行动;而刘麒,带着无奈又抱歉的笑意,一次又一次地摇头。     然后两人相视而笑,越发英俊逼人、气度沉稳的男子,终于可以做到云淡风轻——     “不如下山去看看吧!没准你要找的人,也在哪个地方等着你。”     “……你终于放弃了?”     “不,只是想通了一些道理。我想要实现的一些东西,也不是一定要在那个位置才可以。今年年初,我从大学结业,成为国官中的一员了。”     “哦……那么恭喜你。”     “谢谢!所以啊,您一定要选出一个比我更适合这个国家的王,我会等着的,等着那个值得我效忠的王,然后辅佐他,将柳国发展成我心中期望的样子。”     “……”     那时候听起来那么打动人心的话,刘麒从不曾意想过,在未来的某个时刻,会以另一种方式实现。     刘麒回过神来,轻道:“那些年见你的样子,简直非王不可……却没想到,你真的在这个位置上,辅佐了主上那么多年。”     长庚淡笑,“……那时还是太年少轻狂了点,以为自己有点本事,就自负得以为担国家大任,舍我其谁……现在想来,果然还是太偏执了点~”     就像凌纾曾经说过的那样,“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目前所做的事情,待将来哪一天想起时,会觉得可笑的像个傻逼……”     自以为是的救世主什么的……真是,很可笑啊!     想起那个总是时不时冒出点奇言怪语的丫头,他含笑着低语:“也不知道她走到哪里了……”     刘麒关注着他脸上神色的变化,说道:“其实我一直不解,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插手了一个初次相见、而且无亲无故之人的事情?”     “……因为只那一刻,我在她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曾经的自己,那么绝望却也没轻易放弃的自己。     “……呵,你这些年对她的用心,终究也不算白费。”对于彼此所指之人,他们心知肚明。刘麒道,“听宸离说,她为了给你正名,在主上的寝室外跪了许久……”     显然也早已从老友那里得知事情始末,长庚的眼中闪过些许温柔的神采。“不要断章取义啊,那明明不是她的重点。”凌纾一定不会想到的,信誓旦旦表示将守卫驱逐干净方便她说话的人,自己反倒是留了下来,躲在某处旁听。而且一转头,就立刻把话抖给他们了。     “……明明自己能安全脱身,被捕只是一个掩人耳目的幌子。还不告诉人家一声,我看她那几天是真有够担心的。”     想起某人一脸寡淡的声讨,长庚无奈地摇摇头。为何不告诉她……她已经被他们波及得够多了,好不容易能找机会脱身,何必知道太多?     “其实那道命她离开的旨意,是我下给宸离的。”刘麒忽然道,“不过见你这副不意外的样子,想必之前也有类似的打算了吧。”     长庚不置可否地笑笑,没有接话。     于是,病弱中的刘麒,撑起无力的身子,直视对方的眼睛。在自己接下来又说了一句话后,满意地看到对方勃然色变的面容。     “我想让她离去,不是因为那样就能挽回主上偏移的王心,而是因为,我在她身上,感觉到了王气……”     他不是个合格的麒麟,没有心怀众生、大义仁慈的觉悟。他想从一而终下去的,只有那一个王者……     “报台辅——”     “刚刚有青鸟自云海之外飞来,是、是主上的口信!”     ******     渊雅在整理手边的文件,连同刚刚被人送来的一袋据说是小司寇处理好的工作总结。他看了看那袋东西,心里想着是应该把关于土地改制的法案批下来了,手却不由自主地伸向一边。最后妥协似的一叹,将东西摆到自己面前,拆开来看。     那一份份文件字迹工整,算不上好看,却也有着点严谨大气的架势,像是有下功夫练过的。渊雅想起最初见凌纾上交的工作文书时,那由于用不惯毛笔而一会儿轻一会儿重的墨迹令他当时大大皱眉。毫不留情地把人批了一顿后,却也不见她生气,只是从那以后,在很多空余的闲暇里,他总能看到那个认真倔强的姑娘,埋首在自己的书桌前写写划划。然后秋官府的作废纸页莫名其妙的就被收集一空……     其实她一直都很努力,刚进秋官府的那段时间每天总是忙忙碌碌的。一边处理分派给她的动作,一边抓紧时间熟悉柳国律法章程。她还借了很多往年的卷宗去看,从前辈们的处理方式汲取经验,碰到不懂的就问人,而且很有小聪明地专找面善和蔼资历长的官员问。知道这个事后,让渊雅莫名不爽的是……她一次都没有来问过他!     还会有谁比秋官长大司寇更适合回答她那些零碎散乱、五花八门的疑问么?果然,还是同一开始那样,不识抬举,毫无眼色……     而现在,自己这个依然不长进的次官总算做了回有魄力的事。辞官出走,哼,果然是她会做出来的选择。     渊雅这样想着,心底压抑的烦闷忧虑一下子涌现了上来。国家倾斜,灾祸不断,这是国王失道再明显不过的征兆。     然而王却忽然开始避不见人……     主上、父亲,他到底在想什么?!     忽然就想起了凌纾还任女史时,每每被迫询问意见,一面不情不愿一面又十分认真地思考斟酌,父亲脸上就会浮现出放松又安心的神情……是的,早在凌纾知道自己之前,他就已经见过她的。     明明活得普通又平凡、大部分时候只顾着自己那点小日子,那种琐碎的忙碌,是渊雅原本最看不起的东西。但是却逐渐难以挪开视线,她于无声处的勤勉,只关乎一人的坚守,奇特又矛盾的原则……就像细碎零散的光芒,拼凑起她正直无垢、没有阴霾的人生。     ……     “渊雅大人,仁重殿那里传来消息,据说是发现了王的口谕,台辅请您马上进宫……”     他骤然回神,恢复常态,冷然道:“知道了,我马上就去。”     就算是光芒,也有被阻断的时刻。世上没有永恒的东西,哪怕日夜,亦有更迭……     ******     人的任性,有时候来得是极其突兀又没有缘由。     陆峰心里飘过这一句话时,他正好从低空飞过柳国最南部的界碑。谁也不会想到吧,以为会老老实实在芬华宫里待着的柳国主上,自己一人悄无声息地就出了宫,还在短时间内就远离国都千万里。连他的那一批臣子,想必都不曾预料到这一点。因为在他们心中,助露峰一直是一个感到迷茫就躲起来自己沉淀思考,想通了就又会出现的可靠男人。也没错,他确实一直如此,一直以这样一种形象示人……     但每个人心里都住着另一个真实的自我,他也不例外。大约十年以前,在得知了几起性质非常恶劣的官员**事件后,他曾想过干脆大力整顿一番,结果却遭到百官明里暗里的劝谏。说是牵扯太深,若要大动干戈的话,整个朝野都会被影响。国家初显安定富足,实不宜冒此大险。     忽然间便感到累了……原来治世了一百多年,发展了一百多年,他依然无法完成自己一早就想做到的事情。     谁都没有发现他的变化,是的,他是有一群自即位后就一直跟随的嫡系良臣,私底下,说彼此是多年老友也不为过。但很可惜他们都给了他太多的信心,认为素有贤名的刘王自有想法。一直以来,他们眼中温和却有主见的助露峰,没有什么是他所不能解决的。     于是凌纾出现了。     在得知她与自己颇有羁绊的真实身份时,他心中的惊喜远比外表显露的多得多。接她进宫只是希望能够多给予一些照拂,却没想到她给他的惊喜一天比一天大。     充满蓬勃朝气,内心清醒而且正直,她敢说出他老于世故而不敢说出的话,她敢去做吃力不讨好只为心安的事;只要认为自己是对的,哪怕对方是王,她都敢站起来反对你,告诉你,是你做错了……     有时候真是会被她的不识好歹给气到,有时候却又觉得开心而庆幸。倘若她只会一味地为了声张自以为的正义而顽固不知变通,他也不会对她另眼相看。     而她也确实不会是那样的人。因为年轻,所以会有许多棱角,但大体的方向她都发展得很好,稍加磨练的话,应该会比自己更加优秀。     ——不知何时,已经会开始用这种培养接班人的心态想事情了。     据说一个王者,其治世之途有三座需要克服的山。他过了一山,又险险地过了第二山。但却后继无力了呢……那种发自内心的疲惫,和想要立刻回归平静的愿望是如何愈演愈烈的呢?是在觉得靠自己已经无力改变什么的时候,还是人潜意识里的惰性让他在有了候选人的意识后放纵自己的松弛?     陆峰想着,要是在原来的世界里,不管做什么样的工作,都是有假期和退休的一天啊!但是王,却是个全年无休、一辈子没有尽头的职业。一百多年,他这也算是超龄在岗了吧……     是时候自己给自己退休了。     人们总说,只有麒麟可以选出王来。那么一个大概要走到尽头的王呢?     陆峰眯着眼笑笑,黄海荒凉的地带只有风沙扑面。     我培养出了一个新王给你,所以不要觉得委屈了啊,刘麒。作为半身,是我先抛下了你。但担负着整个国家的重量,我真的累了……     世上没有不灭的王朝,王总有失道的一天,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所以别担心,也别难过。有凌纾那样干劲满满、永远在追求真实和公平上孜孜不倦的人在,柳国交到这个人手里,不会完蛋。     将来,一切就交给你们了……     我曾经独自行走过前半生,后来遇到一个个你们,又一起相携相助地走过后半生,现在终于可以停下来,我真的感到,很满足了。     我偏爱的果然还是有始有终的人生,无尽的生命,我恐怕坚持不下去了。     对不起。还有,谢谢你们……     我的朋友,     我的良臣,     我的孩子,     我的、半身……     ——————     秦初三十年,宰辅失道,王于月末崩于寝宫。     同年秋,蓬山结柳果。     四十年,升黄旗,昭告天下。升山者众,麒寻未果。     五十五年,麒下蓬山。于照河乡寻得刘王露峰。刘王露峰,本姓助,时任照河乡乡长,寻常人尔。登极后,改元宏始。宏始四十二年,柳主露峰越一山。重整朝纲,改元法仁。     王以法制天下,自此柳以法制出众而闻名十二国。     柳国法仁八十六年,柳主露峰失道,宰辅病重,举国乱生。     年内,王避于其室、众臣不得见。     国渐倾颓,王座无主,妖魔作乱,生灵涂炭。     乱情历时月余,王仍无动矣。群臣强行觐见,却不见王踪迹。一国之主,自此行踪成谜。     七月,北柳罕见大旱,烈日长悬,赤地千里,颗粒无收。     骤逢此灾情,朝廷人皆焦头烂额之际,乍闻梧桐宫开扉。     白羽长尾之鸟振翅飞出,于云海之上,向分散于世界各地的十二座王宫传达了如此讯息——     “白雉二声,刘主驾崩。”     《柳史仁书》     王心偏移,则难回正道;     百年盛世,终止于此步;     三山不越、王朝尽……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对不起我这个大傻逼!!窝今天凌晨写完了,结果却忘记把它发出来……【已经精神恍惚思维混乱了】T^T     过渡章超难写,抓心挠肝得难写啊……     于是,陆峰上蓬山自请退位去了。而他的王朝,也至此终结……     另,原本设定里长庚是个反派大坏蛋,结果窝中途改变了主意,现在完全将他洗白白了~~【喂!】     下章进入轻松的游历篇。     预告:【很多事情,大多都真的是“开头难”而已……】     ·小剧场·     ——长夜漫漫,不如来谈谈彼此曾经干过的最神勇的事情?     ——╮(╯_╰)╭大学期间,死宅克服着严重的拖延症将累计了整整一个星期的衣服在一小时之内全洗了。     ——(= =)将关弓所有的青楼在一晚上逛遍(等等,是真的很纯洁的逛一逛!凌纾你一个姑娘家露出那种眼神是怎么回事),然后还能回去处理完拖欠的折子赶上了第二日的朝政。     ——…………小时候趁父母大哥不在,把文姬弄哭。。。     凌纾、尚隆:-_-||| 利广完败不解释……     ——————————     ps:【占用两行空间说句题外话】这两天基本网都没上、几乎揪光了头发在那里想情节,做修改。结果上来之后就看到两个负分明晃晃挂在那里刺我的眼,这里只想说一句:可以不爱,可以喷我,但请说明缘由,请勿侮辱!请勿-2!     想想看作者牺牲课余所有玩乐时间、占用各种睡眠时间、消耗着自己健康辛苦写着点的文字,不是为了让您一个不合心意就上来毫无理由甩个-2的!!!     就这样~~           第22章 来时路 - 光之隐语,暗之王座(十二国记同人) - 莳锦颜     雁国的夏季,大部分地区以凉爽无雨为主;只在漫长的秋季过去后,才会有一场长达月余的降雨使气温降下来,然后冬季来临……     沿着海岸线一路南下,在经过又一个港口城镇时,从黑海刮过一阵阵强风驱散着炎夏带来的最后一丝燥热。凌纾听着人给自己介绍着这个已经繁华了五百年的大国的气候,目光从不远处的船舷滑向高高矗立的船尾柱,早已放下的船帆,其迎风面被这猛烈的海风吹出了一道道流畅的凹形弧度。     耳边听着那名闲聊的水手已经将介绍气候的话题转移到赞颂本国的延王是如何形象高大、英明神武、雄韬伟略上,凌纾转头看了看某个倚着船栏、没个正形的家伙,对方察觉到自己的视线,转过头露出个得意洋洋的笑容——显然也是听到了她这边的谈话。     “……”凌纾默默回首,所以说传闻不可信嘛!治国之才或许是有的,至于形象高大、英明神武……还是荒诞无赖更多一点吧?!     待说话之人走了以后,那人懒洋洋地踱过来,往她身边的扶栏一靠,说道:“……进步真大,几年没见,就已经把常世的语言熟练掌握了么!”     凌纾没吭声,心里却表示语言是融入新环境的一大关键,所以哪怕她当时入了仙籍,之后也是以当年过四级的拼劲学习这里的语言的。     “退了仙籍不后悔么?”     面对又一提问,凌纾回道:“之前不是说过了嘛,既然连官都辞了,那还白占着那个头衔做什么?”     尚隆微微笑道:“哦,可是这样区区几十年以后,你就会死的哦。”     凌纾抬眼看他,也是淡淡笑道:“我过去的二十多年生涯里,也一直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活啊!”     高大俊朗的黑发男人,毫不意外的大笑出声。“哈哈,也是……我问了多余的话了呢!”     凌纾嘴边亦挂着浅浅的笑容,微眯着眼打量这位雁国的王者,想着自己竟然也能跟着这样的人物同行了这么长一段路,思绪不由得飘回了那时在芝草城下与他还有另一位大人物相遇的情形。     那时她才出了芬华宫,到国府退还仙籍以后,一个人牵着骑兽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芝草街头。     自从初来十二国就被长庚带着一起走后,她基本是跟随着他的步调,从不用自己去考虑该到哪里去,也没那个本钱去考虑自己一个人该往哪儿去。     而现在,有了本钱,有了自由,还解决了语言难题,她却忽然间茫然起来,不知何去何从。     在给自己找个新的生活重心之前,还是先逛一会儿吧!     于是便在芝草最繁华的街头散漫地走着,看着周遭人们平静安乐的笑脸,凌纾不由感叹:不愧是生活在天子脚下的平民啊,外面四起的动乱,似乎还没有传到这里来。     正这样感叹着,不远处便有三两句话语传进耳朵。     “……不怎么好啊。”     “哪里不好?”     “城镇的样子……还有,看到人民的样子也就可以知道国家的状态了。明明正在倾覆,住民的样子却很开朗,这正是国家处于危险状态的证据啊。”     “……”凌纾不知道说话的是谁,但却被那话语中的内容所吸引。会用这种彷如旁观者一样清醒又平淡的语气说出,大概不是本国的人民吧!     “呵,所以不愧是你么,说出这么经验丰富的话……”     “别开玩笑了,你不也一样看出来了么?”     谈话依然在继续,凌纾听得入神,无意识地往声源处靠近。那对话不知怎么的有一瞬间诡异的停顿,继而又若无其事地响起。     “唉,所以说,柳的情况已经那么严峻了么?”     “不是很清楚。没有听到国家特别虐待人民的传闻,尽管地方官已经相当松懈,但也没有听说朝廷极端奢侈而开始崩坏了。嗯,传闻是这样。不过,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样……”     “可以请你告诉我们吗?凌纾——”     乍听到自己的名字,凌纾以为她幻听了。结果等前面那两人转过头来时,她才知道,自己没有听错。人家叫的确实是她……而且,眼下的状况,好像是自己死没品地偷听然后被抓了个现成?!     顾不上惊讶对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吓得后退一步,结结巴巴地赶紧道歉。“对、对不起,我,我我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说话的……”     像是没料到她会这样反应,方才唤她名字的男人愣了一下后,朗声笑道:“没关系、没关系……又不是什么要紧的机密!如果真的是的话,那也只能怪我和利广没有找好谈话地点啊哈哈。”     他口中的那位“利广”,在见到凌纾时先是讶然一闪而过,然后不满地看着同伴道:“你别又在糊弄小姑娘了,这里可是柳国啊!”     “哧,利广你不懂啊,这位柳国的小司寇才不是什么普通的小姑娘呢!”     “……”最初那吓得半死的尴尬和惊诧过去以后,凌纾无语地看着被数落后又满不在乎笑起来的男人,在心里感叹了一下对方的情报系统,她终于还是问道:“您怎么会在这儿啊,延王陛——”     “等等,叫我风汉。”赶在凌纾说完全称之前,尚隆连忙纠正道。看到她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并点了点头后,他满意地笑了笑。结果却在听到对方的下一句话时僵住了笑脸——     “您又翘了工作出来玩耍啦?!”     身边的同伴“噗”地笑了出来,他有些讪讪地道:“这个……这个,我这也是工作之一啊!体察民情什么的……”     “……”您开玩笑么,体察民情体察到邻国来?凌纾默默吐槽,转而对他身边那个同样风姿卓然、气度不凡的男子恭敬地点点头道:“因场合特殊,请恕凌纾不能向您见礼了。”     “哦,你知道我是谁么……”对方微讶地笑笑。     凌纾颔首,且不说她印象里那个延王私交的好友,在做了国官那么多年后,她也不可能不知道啊,眼前之人,正是当世保持最长久的奏之王朝,宗王栌先新的二太子,卓郎君利广。     比起这个,她反倒还更奇怪为毛线延王陛下刚才能一口就叫出自己的名字。这个,她木有长得那么让人过目不忘吧……?     “既然这么巧相遇了,那么,干脆跟我们一起翘家去六国游吧,美人……”     ……     “唉,想想看,我其实可以算是被延王陛下拐走的呢!”吹着海风,凌纾半真半假地感叹道。     “别胡说!”尚隆瞪她一眼,“明明你自己那时也没处可去呢……所以是我好心地收留你啊!”     “……”因为这句话,不知联想到什么的凌纾,脸上的笑意微微滞住,半晌,她才望着远处,声音模糊地低喃道:“说的也是啊,我还真有那被人捡回去收留的好命……”     正午时分,海上风虽大,阳光却仍旧刺眼。他们此行预备前往靖州的艮县,从上一个隶属于贞州的港口出发后,利广就一个人在船舱里午睡,只剩甲板上的那个怪人,美其名曰要沐浴美好的阳光。天知道这大夏天正午的太阳到底哪一点美好了……尚隆眯了眯眼,道:“咳,之前问你不方便说……现在我们俩聊聊吧!”     “柳国情形不太乐观,在这种时候,你为什么辞了官?”     凌纾沉默了会儿,答非所问道:“你觉得,刘王是个怎么样的人?”     “刘王……”尚隆回味了一下这号人物,“露峰啊,他刚登基的时候,我有来过这里。觉得是个无可无不可的人,一山也越不过就会垮掉的样子……”     “喂——”凌纾忍无可忍地喊了他一声,“说这种话是身为五百年大国之王的特权么?”好欠揍……     尚隆不在意地笑道:“好好,说正经的。虽然是相邻的两国,但我确实不太了解刘王。他从前好像是柳国地方上的县正或乡长,评价还不错,但也没名气大到为朝廷所知的程度。那时候看,确实想象不到他会是什么杰出的人物啊……别瞪我,换做是利广他也会这么说。”     “不过后来露峰构建了柳这样一个法治大国,对他的评价又该另当别论了。”     听了他的话,凌纾兀自陷入沉思。确实有听说过,当年刘麒找到现任刘王花费了不少的时间,现在再听尚隆这么说,那也可以归结为当时不够有名么……凌纾觉得很有可能是那个浸淫孔孟学说的家伙始终要秉承圣人的中庸之道,所以才会发迹得如此没有传奇色彩。     啧,太低调也不是什么好事。结果连自己的老邻居都不看好他,陆峰也真是有够悲催的。     那一边,打开话匣子的尚隆继续讲下去,“……柳国原本不该败落的那么早啊。不过据我所知,露峰现在开始越来越忽视滥行自己发布的法律情况,不仅如此,似乎还有在自己筑起的坚固城池上制造漏洞的迹象。”     “漏洞……?”凌纾无意识地重复道。     “是的。过去,柳国的法律在禁止恶吏专横和奖励重用能臣上都做得不错,同时还设有第三方的监控……但露峰却开始破坏这种平衡,漫不经心地改变其一却不理会其他,这很容易渐生龃龉的。唉,说不定……露峰已经不在玉座之上了啊——”     “你说什么?!”先前还沉浸在“不愧是盛世明主,眼光就是犀利”的念头中,在听到最后一句话,凌纾立时惊异地出声。     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尚隆眯眼笑笑,“这是利广说的啦。那家伙猜测,也许露峰是对玉座已经厌倦了,所以就把实权放出。但柳国一直以来的体制又是强固的,所以即便放出实权,也能维持到现在。倘若国家荒芜的迹象是从此时起,那么或许是露峰的放纵,已经让国家荒芜到失去天意的地步了啊……”     “……”凌纾怔怔地听完,许久才摇摇头苦笑,道:“真是可怕的家伙啊你们!即便在那么远的地方,也能看得这样清楚。”那么得到目前治世最长的两个国家的上位者如此的评价,柳国还有陆峰,是不是就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程度?     “不过……这和你辞官又有什么关系呢?”深觉此刻的话题和他一开始问的相去甚远,尚隆皱着眉说道,“看你这表情,难道你辞官还同刘王的放纵有关?”     或许他只是随口这么一说,但凌纾已经心惊肉跳到不敢再单独在这个人面前待下去了。延王尚隆,果真比她之前接触到的任何一个人都可怕。不,不能说可怕。应该是,在那洞若观火的明晰目光下,所有人的所有秘密都会无处遁形。     即便是日光的照射也不能掩饰她脸色的苍白,凌纾深深呼吸了几口气,挤出一丝微弱的笑意。“您刚才都分析得那样透彻了,何须多此一问……”     这丫头……一旦有心事或不想回答时就会对他转回敬称。尚隆神色了然,他原本不过是受人之托捎带她一路,看出她心事重重,想着自己反正无事过来开解一下也好。没想到似乎引出了一个不得了的内情呢。     想了想,他又说道:“那当初为何要出仕为官呢?那时觉得你像是会做出这样决定的人啊!”官场复杂,她那样小心翼翼且不太善于外交辞令的人,还以为会对这种环境避之不及呢。     凌纾回过神,想了想,她答道:“这么问您吧,您觉得这个世界上最难办的事情是什么?还有,您做过的最有成就感的事情又是什么?”     “你这么说的话……有点难回答啊!”尚隆笑道,“人在不同的时期,对这两个问题的答复,都会有所不同吧。就像我在成为延王之前和之后,能力和心境相差不是一点大,这要怎么回答呢!直接说吧,你想表达什么?”     凌纾微微一笑,道:“嗯,这道理也是我最近一两天想通的呢。过去做事情没太深究,只分该做或者不该做。现在看来,也就真的只是‘万事开头难’!很多事情,过去不曾意想时,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将来有一天会做到怎样的地步。而倘若不开始,那就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去做,也就无所谓考虑到底是否适合自己;但若是去尝试一下,又有可能会成为另一番景象也说不定……”     她抱以赧颜一笑,“啊,真抱歉,因为自己也还没想清楚,所以说的有点乱——”     “没关系,”化名风汉的延王陛下,俊朗的面容上浮现出的是一种久经岁月沉淀的了然笑意,“我听懂了。”     她是想说,很多事情,总要去尝试才能有所收获吧。裹足不前的话,那就一辈子踏不出一步路。而只在原地不动的话,未免也太没用了……     呵,这是一颗将来会大放光彩的珍珠。尚隆面带赞许地想到。     “所以这几年为官,学到了不少东西吧!”哪怕与此同时也失去了一些东西,但看她如今的模样,还是收获比较大啊……     “嗯。”凌纾微笑点头,心中涌现着对他深深的感谢和钦佩。从不端架子的,通达透彻的延王陛下,在用那样含蓄的赞许和鼓舞,开解她这么些日子一直无法放下的心结。     ******     雁国内海的一侧地势突出,分隔开黑海和青海。而那隔开黑海和青海的,就是艮海门。过了艮海门以后,从国都靖州的港口着陆,凌纾跟随着一位陛下和一位太子继续传说中的翘家游历。     “所以说……利广大人也就罢了,为什么您翘了那么久的‘工作’却还没人来寻啊?这会不会是所谓的沉默的越久,爆发起来就越可怕?!”听说雁国的几位重臣,训斥起主上来,那可是从不犹豫、毫不客气的啊!     “喂喂,为什么利广就不用被质问啊?”牵着名为“玉”的驺虞,尚隆不满地说道。“那家伙在奏国也是身兼要职的啊!”     “再怎么‘要职’也比不上您的……”利广微笑地答道,“要知道,奏国在南边,这北方国家的事态本就知之甚少。所以我出来一趟,体察各国情况,也算是办正事呢!”     “……得了吧,是哪个家伙外出鬼混回去以后连家里的正门都不敢走,非得跳自家台辅寝宫的窗户啊!”     “这个……”利广为难地道:“谁让昭彰的脾气最温柔,从不随便发火呢!”     “哼,真敢说。”尚隆的鄙视之情一闪而过,然后神色向往地喃喃道:“听说宗麟是个玲珑有致的大美人,向仙女一样受人景仰呢……”     “够了,你这个放荡的家伙别想把主意打到我家昭彰身上来!”利广一脸嫌恶地道。     “……”凌纾在一旁憔悴地默默抚额。亏她之前还为自己将要与这两位闻名于世的大人物同行而惴惴不安了好一阵子,结果相处久了,那两人也不再掩饰地显露本性后,凌纾那莫名的敬畏感终究败给了无力感。如同此刻,她只想在心里狠狠吐槽:够了吧你们这两个不相上下的二货,这样的面孔是要让那些对你们敬仰得要死的子民情何以堪啊!     就这样一路且行且闹地往内陆前进,在进入了艮県后,尚隆声称自己有点私人事务要办,这么说着就不负责任地将凌纾和利广丢下,自己坐上骑兽张扬而去。     凌纾微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那身形逐渐变成小黑点,回头望了利广一眼,对方脸上半点意外都没有。真、真不愧是互相知之甚深的好友啊……才感叹了一声,就听利广对她说道:“别介意,风汉那家伙就是这样的性子。”     让一国太子对自己说,别介意另一个一国之王的任性行为,她是何德何能啊!凌纾默默内牛,面上却点点头,笑道:“我知道的。”利广和尚隆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他的恶劣一面只对自己熟悉的老友展现,对于还不太熟的凌纾,他一直都保持着温和有礼的绝佳风度。简言之,这是个慢热的人。     凌纾最擅长和这样的人相处,所以在即便尚隆不在的这几天里,她依然过得挺不错。     跟着游历经验无比丰富的利广找到一家环境和饭食都颇为上乘、但价格却十分公道的舍馆住下后,凌纾就时不时去街上走走。而雁国的城镇果然不负它的盛名,从建筑到民风无不洋溢着一种开明又包容万象的感觉。果然,是只有那样的王才会创造出来的国家啊……     这一天,凌纾在艮県关卡的附近注意到一个布告板。那布告板被十分细心地置于细长的、小屋一样的墙和房顶的包围下,不会受到风雨的侵袭。反倒是旁边的一个官差,站姿艰难,仿佛没有多少立足之地。     见到凌纾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边看,那官差出言道:“你,有什么事吗?”     凌纾迅速摇摇头道:“没事。”她指着那块布告板,“请问,这是发布什么消息的?”     那官差道:“你不是雁国人吧?这是骑兽家禽之令,又称四骑七畜之令。主上在几百年前颁布的诏令,增妖魔于骑兽家畜之列。”     增妖魔于骑兽家畜之列……凌纾微愣,身后却忽然传来了利广的声音,“大元元年,上发‘骑乘家畜之令’。骑自古来为马、牛、妖兽。自此增妖魔为四骑。敕令于各社、城门、里闾张布。自青海、黑海沿岸至金刚山之国土,皆发布此令。”     凌纾回头看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跟着自己来的。只见利广目光只是稍稍和她一接触,微笑着继续说道:“……俯看十二之国,于三骑六畜增加妖魔者,唯有雁州国。”     “……”     被利广带离那布告板,凌纾跟在他身后缓缓地走着,半低着头不知在沉思什么。利广回首看了看她,道:“在不解那道诏令吗?”     凌纾抬头,“唔……也不是很不解。”她隐约有点印象的,那道增妖魔为骑兽的诏令,好像是发布于当年雁国的一件大事平定之后。到底是什么事呢……她努力想着。     旁边的利广不知有意无意地,彷如自言自语道:“大化二十一年时,元州侯之子斡由妄图谋取延王的王位,举兵作乱。延王不惧,亲赴元州州城顽朴讨伐叛党,历时月余,平定骚乱。斡由在顽朴被斩首那年,延王改元为白雉。”     有了利广的释疑,凌纾浑身一震。她想起来了,是有那么一件事。似乎因为治水而起,元州令尹斡由为达目的,似乎还囚禁了延台辅六太。其中还有一个人物……好像是叫什么夜来着,身边不离一只妖魔,和六太之前是好友。凌纾知道,这个人便是如今黄海中守护旅人的犬狼真君。     那尚隆的那道诏令,恐怕也和他有关吧……     “又到了这个日子,那家伙怕是去了霄山吧!”     “霄山?”     利广颔首,道:“那里,有元伯斡由的坟墓。”     “……”短短几个字,却包含着所有未出口的深意。凌纾不傻,她默默地怔神了一会儿后,又默默地叹息了一声。是去悼念的么?     每个人都有那么几件不为人知的刻骨铭心的往事,就连那般开朗豁达的延王也不例外。但换个角度去想,或许真是因为经历了那许多刻骨铭心的往事,才会使他如今变得这般超于一般人的豁达通透呢!     几天之后,尚隆又没事人一样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满不在乎地插科打诨,还表示自己在碧霄山下邂逅了多少位美女。只不过这一回,凌纾没有太多嗤之以鼻的心情。     眼见她反常,尚隆不解地扯过利广,悄声问询。利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道:“大概是太过感同身受了吧……”     “啊?在说什么呀……”     利广不语,只是默默微笑。那是个敏感又细致的孩子,但还是不够成熟。对于身边这个自愈能力超强的家伙,何须同情心泛滥以至于此啊!     那一天他们继续行程,当晚由于行至郊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三人只能寻到一处野木,在其下休憩。     凌纾帮着利广升起一堆篝火,听他解释这样做不仅能防妖魔野兽,也可防不轨之人偷袭。     她心想,要是这样也能被劫了,一同露宿在自家地盘的延王陛下岂不是很没面子?     不远处枕着自家骑兽的尚隆目光淡淡地望着深沉浓黑的夜色,在不时炸起的火星映衬下,有种莫名的沧桑感。     凌纾正想给这人送点干粮过去,却不防他突然开口道:“先前在艮県那里就收到了宫里传来的急报,我觉得这事你迟早都会知道,还是现在就告诉你吧!”     凌纾微微一愣,“……什么?”     “……刘王露峰,七日前往蓬山自请退位,天帝允,崩于蓬庐宫后麓。”     “……”     另一头,不知在做什么的利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起头来。     凌纾手中的食物像是忽然有了千斤重一般,令她拿也拿不稳,颤抖着,似乎马上就要掉到地上。但也只是马上……指尖上稍稍地一用力,紧了紧那快要脱手的东西,她几步走到了尚隆身边,将食物先交给了他,才淡淡地“哦”了一声。     “啧,还以为他可以改好了呢……没想到,走得比我想象的、还快啊……”     利广沉默了片刻,道:“麒麟生病,则王失道无疑。倘若有决心改之,天帝就会再给一次机会,麒麟也会病愈……但会这样做的王少之又少,基本没有。一旦偏移了,几乎便会以摧枯拉朽的速度倒塌。”     “……”凌纾微垂着头,轻声道,“那家伙,真是的。就不能多坚持一会儿吗,老祖宗流传下来的知错就改的美德,都不懂得坚持。”     尚隆看着她这似乎与平时并无多大差异的表现,道:“凌纾,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一下子认出你么?”     这个疑问显然在凌纾心里深藏已久,她微微抬头看了眼尚隆,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尚隆道:“因为我这趟去柳国本来想要找一个人接待一下的啊,结果传书给那人,他却表示自己有点事脱不开身。哼,不仅推了我的约见,反倒还拜托了我一件事。”     “没错,就是想让我收留辞了官的你一段时间。不管走到哪里都要带着,确保你的安危。那个臭小子……还真敢使唤啊是不是!”     “……”凌纾再一次怔忡,心里泛起了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感受。虽然没有点明,但尚隆所言之人,会为她做这样安排的人,除了他、还有谁……     既然还有余力安排自己这微不足道的杂事,想来那所谓的罢免入狱也奈何不了他吧!     “嗳,那家伙爱使唤的毛病真的是没得救了……”她轻轻感叹,“您就别同他计较了罢!”     “……”相似的话语让利广多留意了她一眼,却没有看出什么异常。他与尚隆对视,对方微微一颔首,表示会留心的,利广这才放下心来整出铺盖准备睡觉。     入夜,本当是沉眠的时刻,尚隆却毫无预警地睁开眼。目光往边上一转,发现凌纾果然不在原位上。他无声地起身,动作轻巧灵敏。不过才一起身,就发现了那姑娘的所在。未免惊动了她,尚隆又悄悄地躺了回去,只是装作不经意地转了个方向,方便他清楚地看到不远处的情景。     幸而火堆没有被熄灭,可以让他清楚地看到那一边的景象。只不过……尚隆必须得承认,自己从没见过这样一种哭法。     那样的哭泣,像是悲伤到极致,却克制地没有发出半点声息,连过大的喘气都没有。只有眼泪汹涌而下,眉头难受地紧蹙着,那样的伤心,简直像是失去了什么无法挽回的珍宝。仿佛一个不经意间已然遗憾地错失了什么,再也找不回……那样的难过。     尚隆微微皱眉,看着她从哭得背脊都在颤抖到逐渐的失了力气,放松了一直紧攥着的双手,却仍旧不时地有泪珠顺着之前的痕迹继续淌下。     其实是一点都没美感的哭泣……却让尚隆由衷地一叹。终究没有出声制止,沉默是最恰到好处的安慰。     直到非常多年以后,再回想起这一幕,他便有所释然。因为这一晚那番彻底的哭泣,也只是后来的那位倾世明主,在一点一点地剥离、她曾有的软弱……     第二天。     凌纾向尚隆和利广提出辞行。     尚隆深深地看她,道:“想好了,接下来的路要自己走?”     凌纾点点头,平静的笑颜中已然找不出昨夜那一场刻骨悲伤哭泣的痕迹。“是啊,我想过了,从最初时到现在,这一路,身边总是伴有一个强大的依靠陪我一起走。是的,这很幸运。不过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啊……我总要学会真正地自己去面对一些东西,凡事总有人在身边指点的话,我会依赖上瘾的。”     “……到时候就真的站不起来了啊!”     晨光中,黑发的年轻女子眼眸澄澈,却比往昔多了几分历经悲痛后的坚毅。尚隆微微一笑,道:“也好,家里那几个下仆催得火急火燎了,我也是时候该回去看看了。”     利广亦是含笑点头,“我也是,出来够久了,再不回去的话,就连昭彰都救不了我啦!”     “那么,说好的六国游,凌纾啊,接下来只能靠你一个去走完啦!”     “嗯,要好好体验。以后有机会再见,我们可是要听你的心得体会的……”     “来来,旌券给你,延王陛下亲发的。盘缠也给你,别饿肚子了啊!到时候再见了长庚,别说我没有照顾你啊……”     “……一路多加小心。”     凌纾抿着唇浅笑,眼中却有着微微的湿意。尚隆和利广,她非常感谢他们,感谢那一份历经良多才沉淀出来的、恰到好处的善解人意。真的有够幸运了,至少在独行之前,让她还有了这么一小段宝贵的回忆。     “我会先沿着来时的道路往回走的,然后再开始新的旅途……这一次只我一人,说不准能看见些不一样的风景呢?!”     回首来时路,哪怕是孤身一人,她也其实走的并不孤独……     凌纾对着朝阳微微闭眼,又是新开始,我会继续往前走。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窝又更新晚了……T^T】     窝老实招供,因为看到沙大家的宝珠又完结了新一篇章,实、实在是手痒,忍不住跑去订阅看文鸟……     太、太好看了嗷嗷!!看得窝感动得死去活来、心神激荡好久都平静不下来【泥垢!     不过看在俺这回超标的字数上,请原谅我吧~~~~【都够两次的更新,硬是被我放在一章了。= =】     本章时间轴,参照十二国记《华胥幽梦》“归山”篇。文中部分情节对话,还有人物思想,皆来自此处。特此说明,目前没有迹象表明《落照之狱》篇的时间发生在“归山”篇之前,是俺觉得和自个儿的提纲相符,所以这样跟进……     下章预告:     风之万里,黎明之空。(神马,阳子女王要出场?叛乱?啊,作者大大只会让我过去擦个边就了不起了——凌纾语)     ps:题外话一句,窝真的好萌尚隆和利广啊,那一对清醒理智又时而想法疯狂的好基友~~【喂——     pps:上两章大家给力的留言让俺受宠若惊【好容易满足的人o(╯□╰)o】,还有,谢谢阮茗暄亲亲的地雷!谢谢乃们的大力支持!窝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黎明空(上) - 光之隐语,暗之王座(十二国记同人) - 莳锦颜     庆国赤乐二年元月,凌纾跨越雁与庆的交界,正式进入了庆国西北部的疆域。记得自己上一次踏足这片国土时,其年号还是予青元年。不过七八年的时间晃晃而过,这个世界东方的国家,便再立新主,并且过去了整整两年。     庆是个坎坷混乱的国家……在雁国边境城镇与庆国城镇之间的跨界旅行中,与凌纾共乘一辆马车的庆国人这样说道。因为接连三代全是女王,并且前两任还是无所作为的短命的王,就连先前的“伪王”都是女的。所以百姓并不看好又是一名女性、而且据说才十六七岁的新王,他们怀念着由男性国王统治的时代,“怀达”一词多少表露了些人民对长久贤明的王的期盼。     凌纾知道,所谓怀达,就是在纪念庆国史上曾经有过三百年安定治世的达王统治时代。对于这种不安,凌纾也只能开解道:“不管怎样,有了新王还是一件好事啊!”只要王在玉座上,妖魔就会减少,天灾慢慢被遏止;先前被失道的予王驱逐的女人们也可以逐渐归返家乡,整个国家总还算是往一个好的方向前进。     况且,这次的王,是阳子啊!凌纾记忆中那个初期缺乏主见的循规蹈矩的女高中生,会在这个世界磨砺成为一名坚韧有担当的女王。确实值得人期待……     她颇有些感慨,时间过得真的很快,特别是当她入了仙籍后,更是感觉不到那种光阴的流逝。八年前还曾亲身接触过的予王舒觉,以及她野心十足的妹妹舒荣,那些短暂却仍历历在目的相处经历,如今却一个自请退位,了结生命;另一个结党叛变,被新王讨伐。这对曾经被全国羡慕着的姐妹,就这么以一种悲剧结尾的方式成为了那不可追回的历史中的一部分,怎能不令人感叹?     “……听说柳国的王也驾崩了呢!”忽然道来的一句话,拉回了凌纾飘飞甚远的思绪。她看向说话之人,对方继续道:“我也是从一个柳国的商人朋友那里听来的,刘王前段日子自请退位了,柳国的麒麟也在今年年初就回到蓬山。啊,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据说明明是一个很有希望的法治大国……”     “……”凌纾默默地听着,神色带着点淡淡的惆怅,却不再那么抑郁沉痛。她想起了自己得知陆峰驾崩的那个晚上,夜深人静时突如其来的一场哭泣——自以为没有被同伴察觉,但第二天尚隆和利广的表情告诉了她,那一场情绪的爆发,终究不是属于她一个人的秘密。     轻轻地一叹,她透过车窗往外看去,借以此举掩饰自己坦露在脸上的心情。     即便是已过去了小半年之久,那时的意外和不能用言语表述的震惊依然清晰似昨日。虽然知道,不管自己想不想得通,该发生的已经都发生了。但凌纾时常还是会想:陆峰这骤然的坍塌,到底是为什么?     有时候还会自以为是的钻牛角尖:明明她都已经离开柳国,不再出现在他们眼前干涉什么了,为何败势依然无法挽回?     再后来便明白了,其实就像尚隆和利广分析的那样,王的失道,大多还是自身的原因。哪怕她真的占据了那原因之一,也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不足以撼动什么,所以即便自觉地避开,也没能力挽回什么。凌纾知道这很有可能只是他们对自己的宽慰,但却愿意去相信,自己不是那个导致灾难的祸首。     然后是那一场哭泣……若问凌纾自己,她也说不上来到底在伤心难过什么。归根结底,她到底是为陆峰而悼念,还是为失去了这世上唯一一个与自己的过去有关联的存在而憾然?     有关于曾经的过往的一切,这次通通被斩断。     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了……直到八年后,这种感觉才迟迟地浸透她的心头。     与尚隆和利广分开后,她独自徘徊在雁国的大小城镇中,走走停停。由于手持延王陛下亲颁的旌券,不论走到哪里,都能受到颇为友善的待遇。在这个民风开放又热闹富足的国家里小居月余,凌纾原本低落抑郁的心情逐渐平复了许多。     雁国与邻近的芳国和柳国都不同,既没有矿山也没有出产本国特有的玉石,雁国的人民只种小麦、饲养家畜。虽然城镇很大,商业也很盛行,但国家的大部分收入都来自于农耕。可就是这样一个靠农业和畜牧业为基础生产力的国家,在北方诸国中却是最为富裕的一个。     想来也是,雁国的王座从未空虚过,所以国家天灾甚少,人口每年都能有所增长。而人民勤劳开垦耕种的农作物,其买卖统一由国家监管,如此就能避免农产品价格不因丰收而下降。     土地治理好了,则国库日益充盈。然后便是城镇的建设,凌纾见到雁国大部分的城镇中都挖有沟渠、其上建着桥梁,在街道上还能找到供雨季排水用的原始版下水道,真是令她惊叹非常。一看这就不是短期能够建造而成,但听说这些工程都是按照一个既定的完整方针来实行。一点一点地改造,待十年二十年以后,整个城镇的设备便会十分完善。     真是了不起,难怪当初长庚要特地向延王讨要有关港口城镇的建设资料,因为在这两个方面,雁国发展得确实出色啊!     从靖州往元州,再从元州南下,凌纾一路上见识了不少雁国当地独有的风土人情,也从一些当地实施的政令中学习到了很多东西。     在那些看似古怪或是出人意料的政令背后,她都能看出延王尚隆的手笔。不由莞尔,想起利广说过的,延王陛下,果然是个即便不按常理行事,国家也不会灭亡的家伙啊!     那一年年末,由于冬季降雪道路不通,凌纾在贞州一个名为芳陵的乡城居住了一个多月后,选择了一个难得放晴的日子,启程往庆国而来。     尚隆口中的六国之游,便是在除了四极国之外的、以黄海为中心其他国家游历一番。凌纾自己从前也有过类似的想法,退了仙籍后,这种想法更是明确起来。因为生命的流逝再度于她身上体现,凌纾希望自己到老的时候,能够有一些足以安然回忆的经历,而不是碌碌无为地过完一生。     自己现在反正也是闲人一个,索性就这么游历去吧!没准儿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首站是庆东国,凌纾自己订立的游历线路中的必经之地。     想到庆国新王初立,妖魔和天灾应当会减少许多,行程相对也会安全一些,所以凌纾打算乘马车过了高岫以后,便徒步旅行。但她不知道的是,如今的庆国,一场内乱将要爆发。     “这里就已经是和州的地界了……”赶车的车夫对凌纾道。“不过,您真的要在这里下车吗小姐?听说和州的州侯是个臭名昭著的酷吏啊……您不如跟着我的驰车,一同到了下一个州再离开吧!”     所谓驰车,就是这种用两三匹马拉着的马车,专门接载乘客用的。赶车之人,一般都是农闲时的居住在这附近的农民。     凌纾整了整行囊,对好心劝慰的车夫笑了笑道:“谢谢您,不过,不用了。我只是个外来的旅客啊,也不会在这里久住,所以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的!”     听她这样说,车夫只好作罢。凌纾向同一车的其他几位庆国人民道别,背上家当,踏出了和州行的第一步。     和州侯……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不是曾经在予王舒觉口中出现过的,送给她一座漂亮园子然后被提拔的官员么?     “……叫什么来着,呀、峰?”凌纾自语,嘲讽地笑了笑。“啧,依靠媚上而获得的权力地位,这种人怎么可能是好官?”     所以阳子同学,一定要早日肃清这些蛀虫败类啊!     路上一直都能见到许多从雁国归返回来的庆国人民组成的旅行队,事实上凌纾自己就是跟随着其中之一的旅队前来庆国。     这些庆国人民,虽然心中还对新立的女王存有犹疑,但还是义无返顾地选择回国。毕竟,要成为雁国的子民难度较大,即使雁国在延王的交待下对庆国子民颇为优待了,但眼见雁国人民过着那样富足的生活,差异之下,流落异乡的人们,心中还是由衷地想念自己的故乡。     所以在由庆国和雁国各自拨出一半经费来用作遣返流民的费用后,无数的庆国子民,便开始了归乡之行。     至于其他国家的难民,就没有这样的好运了。     想到这里,凌纾目光微微一黯。因为在那些流民里,也有属于柳国的百姓。又有多少柳国的难民,愿意回到自己的家乡呢?     庆国的冬天,比雁国稍微暖和一些。所以即便是徒步行走,也不会冻得难以忍受。通往和州首府明郭的官道上,其实有不少和凌纾一样背着行囊走路的人。     “……真是荒凉啊,早知是这样,还不如不回来了呢!”     时常听到有人发出这样的抱怨。凌纾侧目,看着周围三三两两行进的人们,大多都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在他们之中,衣饰整洁的她简直像个异类。不过他们说得也确实没错,即便王的在位使得妖魔天灾减少,但国家的败落却并没有这么快就能被整顿起来。     凌纾一路上见到的城镇,虽然面积都很大,但却让人感觉不到半点活力。街道两旁的建筑全都闭紧窗户,横七竖八排列着的杂货铺里也大多陈列着垃圾和废品。就连她脚下的这条号称官道的路,也只是一条仅容一辆马车行驶的泥路。     到了明郭,站在城门下往里看去,凌纾半是认命半是失望地叹了口气。“这算什么一州首府啊……”道路不宽,两边也没有排列出来的商铺。路上人烟稀少,简直像是刚刚遭受过一场浩劫一样。     她一边感叹着一边走进城中,在街角发现聚集着一小伙人,光看着便觉得有一种不寻常的气氛。     怎么回事?凌纾微微皱眉,正想抬步往那边走去,却听到身后也隐约有对话传来。     “……听说止水乡的拓峰被那些起义造反的人给占领了!”     “真是大快人心!好像还听说升纩的大宅都被烧了!那些人的胆子可真够大的……”     起义?造反?凌纾略有些吃惊,还有升纩……据她近日所知,那是止水乡乡长的名字吧!这些人口中说的东西,总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啊,想起来了!景王阳子即位后曾经非常与众不同的和民间自发的起义军们一起发动一场内乱,讨伐恶贯满盈的某位地方官,然后在这件事中,还同另外两个年龄相仿的少女相遇——芳国的前公主祥琼,还有才国来的海客大木铃……     那是原著中最为出彩的一个篇章啊,自己怎么现在才有所意识?     凌纾对自己无语,所以说她现在是走进剧情线了么?不要啊!记得那场内乱发展得相当惨烈,她不要卷进其中当炮灰。     首次为自己选择了这个步行地点而后悔,凌纾立刻就想回头离开这是非之地。然而,下一刻她才知道什么才叫做真正的走进剧情线——     “这位,打扰了……你需要什么帮助吗?”     听到侧后方传来的问话声,凌纾霍然回首,目光正对上那个说话之人。眼见对方的面貌,她刹那间一愣,有些震愕地不能言语。     那人显然亦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句问话引来了对方如此的反应,她微微一顿后,继续道:“你好,我并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见你在这里站了好久,又是孤身一人,所以想问问你、是否需要帮助……”     这名说话的少女,从外貌上看年约十六七岁,绛紫色的长发,紫灰色的眼眸。凌纾之所以吃惊,是因为这张美丽的面孔带给她无比的熟悉感。     ……正是那个芳国的前峯王的女儿,祥琼公主!     我勒个去,前面才刚刚想到这号人,现在就立刻出现在自己眼前,她什么时候有了这种异能啊喂!凌纾内心咆哮了一句,面上却迅速调整过来,露出友好的笑容。“谢谢你……我是别国来的旅人,因为听说庆国的景王新即位,所以想来见识见识。”     “听说这里是和州的首府,不过……看着略显荒凉呢!”     叫住凌纾的少女,也就是祥琼,微微松了一口气。她说道:“那你可是挑错地方了。和州侯呀峰无恶不作,苛刻地压榨百姓,还有他的走狗升纩,蔑视人命,残暴无比。近来会有起义军反抗他们的暴行,所以这里会不太平……你还真是不走运啊。”     她不是不走运,是不长记性……凌纾内心默默流泪,明明有着预知剧情的金手指,却没有好好运用,还稀里糊涂地卷进原著大事记。眼下走也走不掉,还和祥琼公主搭上话了,接下来该肿么办哟!     还有,乱党什么的,公主殿下您其实也是其中一员吧!这样想着,凌纾有了个念头。她说道:“你说的是真的话……那我想找一个安全些的地方避一避,直到风头过去。可以麻烦你吗?”     祥琼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想。那么……如不嫌弃的话,请你跟我来的。放心,我不是坏人。”     放心,我知道你不是坏人,所以才不多问就跟你走的。凌纾微微一笑,不作声。现在的祥琼,应该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无知又娇惯的公主了罢!人性是会改变的,会随着逆境而成长,她自己,其实也一样。     “对了,忘记自我介绍,我是祥琼。”     “……我是凌纾,很高兴认识你,祥琼。”     ******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雁州国,关弓,玄英宫。     早些时候就回到王座上的延王陛下收到了一封来自邻国的加急信件。看着信封上那盖下的印戳,他有些玩味地挑了挑眉。     “不是发过信告知他那丫头的安全情况了么?这会儿又怎么了,还是加急信件?”     待看完那封措辞有条不紊、却隐隐透露着急迫的信件后,尚隆眉头微敛,身边的延麒六太问道:“你怎么了?”     仿佛从那封信的内容中察觉到某种深意,他转头看了六太一眼,目光有些复杂。“喂……你们麒麟,有可能选一个海客为王的么?”     “……”     “……”     “你在说什么啊白痴!这怎么可能嘛——”震惊过去后,六太瞬间跳起来,但目光扫过尚隆手上那封信,他又有所悟地说:“那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尚隆微微闭眼,抬手按了按眉心。“一个原本托我替他看护某人的家伙,现在来信催她快点回家……可惜,那丫头早就自己蹦跶到庆国去了。”     六太皱眉,“什么东西……那这和你刚才说的有什么关系?!”     “呵……因为对方说,此事关乎他国家的兴亡,非常之紧迫啊!”柳国国王才驾崩,国家肯定瞬间动乱。在这种时候,改变主意让一个原本希望她避风头避得远远的人赶紧回国,除非……她能力挽狂澜,改变败局。否则,何须如此焦急?     但是这个情况下,能改变局势的……怎么看,都只有那一种可能了。     尚隆有些不可置信地骇笑,“一国之王必须是该国出身,呵,真是有够疯狂的……所谓天纲这种东西,现在是要被推翻了么?”     真是有趣啊……尚隆已经有些迫不及待那确认的一日了。他自言自语道:“幸好这段时间一直都有和她保持联系,那么,你自己去把人找回来吧!”     说着,他铺成开信纸,提笔回复起来。     ……     若真有海客为王,这将给柳国带来多大的颠覆啊!希望到时不会出现什么难以收场的糟糕后果……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补周二的更新,下午还有一更】     内啥,我又推迟更新了………………/(ㄒoㄒ)/~~     之所以没有另外通知是因为我这些天每个晚上都觉得自己能更新………………/(ㄒoㄒ)/~~     结果总是更不了………………/(ㄒoㄒ)/~~     没错,我卡文了。你们看到的这一章是我纠结了三四天的产物………………/(ㄒoㄒ)/~~     然后,下面说明一个事件………………/(ㄒoㄒ)/~~     【报告一个让俺纠结至今的bug(感谢有才的Poisson童靴,提醒窝重新去回顾了一下)】     确实,《十二国记》的世界中,各国的王只能由本国的子民担任,也就是本国胎果出生的人民才有可能被麒麟选为王(远甫对阳子的原话,似乎天纲是这样规定)。然后愚昧的我!原先以为,只要户籍加入了某国、成为了某国人民就有这个资格,所以…………乃们懂的,凌纾妹纸妥妥的外来人口啊!     【都是俺疏忽大意的错……】     要是木有写这么长我倒可以回头重修一下,但素文章已经写了这么多了,前文伏笔已经埋好,接下去的大纲也已定好…………我、我就想了一个办法,在本文中体现出来了。就是十二国的世界观还是原样没变,非本国出身的人依然不能为王。只是凌纾这个三次元来的**ug被天帝开挂了!天帝爱死她了才会让刘麒在她身上感觉到王气……【喂——     不知不觉中给女主的王位攻略难度提升了N个等级!等她成为王回到柳国的那一天,是要引起大爆炸了……o(╯□╰)o     于是,各位有才的读者大人们,在这里向乃们再次表示我的歉意和愧疚,原谅我吧【大哭】……然后本着“这文本就是个YY同人小说”的娱乐精神,咱们继续接下来的故事吧~~~~?           第24章 黎明空(中) - 光之隐语,暗之王座(十二国记同人) - 莳锦颜     凌纾跟随祥琼到了起义军在明郭的据点(当然啦,人家才不会这样和她介绍呢!),一处避人耳目的院落,踏进去后便能感觉到从四面八方来的视线。     这里留置着很多人……水井边,厩舍旁,还有阶梯前,都散布着气势非同一般的义士。目光从他们脸上的神色转移到他们手中擦拭着的武器,凌纾淡定自若地收回视线,当自己是个全然未曾察觉异样的普通女子,跟着祥琼进了里屋。     前方,祥琼正在和一个身材精悍的男人说明情况,房屋中间的主位上坐着另一个威严的男人。凌纾才进来,就受到了四道难以忽视的视线的洗礼。     “……对,她不是庆国人。就是考虑到这个我才把她带回来。”祥琼继续解释道,“放心,就是因为不是本国人,所以即便知道了这里也不会去告密;还有,近来城里发生了那么多动乱,她一个什么都不知道外来人,就这么毫无防备的在外行走的话,说不定哪天就会被波及,甚至丧命。”     “反正,要我放任这样一个无辜的人暴露于危险中,我是做不到的。”     似乎那两个男人对自己的到来略有不满啊……凌纾默默地听着祥琼据理力争,虽然觉得自己不会像她说的那样没用,但心里还是被感动了一下。     “……好吧,好吧,我同意她留下。”桓魋最终还是妥协。“不过不能让她乱走哦!就交给你负责吧!”     凌纾看了眼祥琼,再看了眼那个答应下来的男人,最后目光对上坐在椅子上的、始终没讲话的那个人。如果她的判断没错,这才是做得了决定的头头吧?!     果不其然,当桓魋转头看向那人时,他微微地点了点头,道:“庆国的女性本就少见,放她在外的确显眼。而且……既然都已经进了这个院子,那就不能随便放出去了。”     ……喂,这话怎么说的!讲得她好像进了贼窝一样。凌纾心中表示抗议,却还只能道谢。“非常感激您的收留,请放心,我不会给你们添乱的。”     “嗯。”那人点点头,“……你是哪一国人?”     凌纾顿了顿,道:“……户籍在柳国。”     “柳国啊……”随口应了一句,男人不感兴趣地挥了挥手,似是在让她快点下去,随便找个地方蹲着。     凌纾复又跟着祥琼出了门,往一边的像是给下仆居住的房间走去。祥琼略有些歉意地对她说:“不好意思,房屋简陋,只能请你将就一下了。”     凌纾无所谓地耸耸肩,表示自己没关系。反正她从不挑剔这个,只要能挡风遮雨就行。倒是原本锦衣玉食的芳国前公主,现在对恶劣的环境适应得真不错……     祥琼又说明了自己也只是借宿在这里,平时帮那些人煮饭或是跑个腿什么的。她没敢和凌纾解释这些聚集在此的人究竟是什么组织,只是劝诫道:“我知道你肯定会对那些人有所疑惑,不过相信我,请不要因为好奇而去深究……那并不是什么好事。”     凌纾微笑着答应。     第二天她主动地帮着祥琼一起准备早饭,却见桓魋突然走进来对祥琼说:“马上集合。”     凌纾停下了手,看向那二人。祥琼和桓魋也看过来,神色有些为难。她抖了抖手上的水珠,轻微一叹。“算了,不用这样遮遮掩掩,我知道你们想干什么。走的时候请带上我吧……”     “谁告诉你的——”     “你怎么知道要转移——”     那两人异口同声,惊异地瞪向凌纾。僵持片刻,桓魋抚额叹道:“算了这个问题到时再说。先去集合,有重要事情通知。”     结果到了大厅,那些雇佣兵模样的人已全数集合,桓魋和柴望、也就是昨晚那个凌纾认定是头头的人开始讲解当下局势。     听说今日清晨传来消息,有人放火烧了拓峰的义仓,然后立刻逃往瑛州,估计是烧了升纩宅子的同一伙人。现在拓峰的官兵必然已倾巢出动,升纩更有可能调动驻扎各县的兵力前去支援。     祥琼不太懂桓魋说这话的意思,大多数人也面露不解之色。凌纾低声道:“他们是想分散升纩一方的兵力吧!”     “嗯?凌纾你明白?”祥琼转头问她,桓魋和柴望也注意到她们这边来。     明白他们时间紧迫,凌纾也就不故作谦虚绕圈子,平铺直述道:“乡城里固定的驻扎兵力是州师一千五,乡师一千,弓箭手五百,共三千人。起义军再怎么样估计也不可能招揽到这个数量的人头,所以面对这强大的兵力,直面出击的胜算是微乎其微的。然后再从他们的一系列行动就可以看出来了罢,先是挑衅,然后逃跑;再挑衅,再逃跑。这样使升纩将兵力分散到各处去搜索他们的下落……”     “但是乡城里的兵力还是会很强的啊!除了那三千人,不是还有各县调来的兵力?”有人这样问道。     “有时间差啊,”凌纾回道,“各县兵力的回防至少要两到三天,只要在这期间一举占领下拓峰,起义军就有自己的据点了。”     “那我们就快去支援他们吧!”人群中开始发出这样的呼喊。     桓魋道:“等等,那些起义军可能不知道,升纩其实是呀峰的一枚重要棋子。所以呀峰一定不会不管他!呀峰肯定准备了大军要去围剿造反的人,驻扎在明郭的州师一旦被调走,这里不就成了有机可乘之地了么?”     “哦……”大厅里的人一阵恍然大悟。     凌纾想了想,笑道:“原来是要兵分两路么……”     桓魋颔首,对柴望道:“大人,您有什么意见么?”     “……你不是早就很想去拓峰了么?那么,明郭这里交给我来收拾,你带部分人去吧!”柴望回道。“不过要做好充足的准备,我们的目的不是为了诛杀呀峰,而是希望通过这些动静让王察觉到这里的情况。所以不要勉强!”     “是。”     “那个……请让我一起去拓峰吧!”这时,祥琼忽然说道。“我有个朋友在拓峰,她就是起义军的一员……求求你,让我去吧!”     柴望看了她一眼,点点头道:“你会控制骑兽么?”得到对方肯定的回答后,他又说:“好,那你和桓魋一起去吧!去帮助那里的起义军。”     “谢谢你。”     “呃,能不能再加我一个?”凌纾插话道,她不要一个人被留在这里啊!跟着祥琼妹子走,才有剧情可以参照呀!     她挠挠脸颊,道:“虽然我的坐骑被留在雁国了,不过掌控骑兽我也是可以的!”     柴望等人俱都看向她,半晌道:“有自己的骑兽,还那么清楚官府兵力分配,听桓魋说你还自己猜出了我们的行动,姑娘不是一般人吧……”     凌纾笑了笑,答道:“从前有个人教过我这些罢了……只要细心观察一下,再结合这一路上听到的流言,不难猜测啊。”最重要的是,她有金手指啊金手指,这个可不能告诉他。     “好……我们相信你没有恶意。那么就请和他们一起前往拓峰吧,若有什么问题,到时说不定还要仰仗你的帮助了!”     您这话说得太客气了喂……我有什么地方能让你们这些造反派仰仗啊!凌纾默默囧了,她只是觉得,既然躲不开的话,那就跟着去见见阳子女王吧!     赤乐二年二月十三,和州空行师出动围剿拓峰,起义军遭受来自空中的箭雨反击,伤亡不在少数。剩余人马纷纷躲进箭楼防卫前方,却不防后方墙面被猛然撞破。     虎啸、阳子、夕晖等人震惊回头,却见两匹赤红色的马从空中飞来。正当他们准备发动攻击,一旁的大木铃却认出了其中的两人。     “夕晖、阳子,等等——”     从那马背上跳下来一个人,手持着长枪从墙上大洞爬了进来。铃瞪大眼睛,呼唤道:“祥琼!”     “喂,铃——”     “他们不是敌人,她是我上次在劳家交接冬器时遇到的人。”     祥琼和铃招呼了一声,便对着乍逢突变而略有些反应不过来的人一指后方,“看,援军来了。”     他们往那头看去,大路尽头,有一群人向这边跑来。“那个是……”     祥琼摆摆手没有回答,只是操控着骑兽往城楼下飞去。阳子等人看着她飞走,同时跟上的还有另一头骑兽。他们才意识到这先行的三人中,还有一个始终没正式露面。     ……     两支互不相识、却有共同目的的队伍终于汇合。桓魋和虎啸攀谈起来,安置好骑兽的祥琼也来到城楼上与铃和阳子见面。     三人会见之后,才知道彼此之间皆有渊源。年纪相当的女孩子们相识一笑,她们一起站在城楼的过道上俯瞰眼下的乡城。由于援军的到来,虎啸等人的压力少了很多。因为大部队还在后方,所以先遣的空行师也暂且退了回去。总之,现在是处于一个双方歇战对峙的局面。     感叹了一下世事的巧合,在得知升纩已经被阳子他们抓获后,祥琼感慨了一声。阳子突然问道:“祥琼,还有一个跟你们一起来的人呢?”     “哦,你说她啊……”祥琼笑了笑,转头四处搜寻了片刻,从某个角落里将人拉出来。她一边嗔道:“你也真是奇怪,先前在明郭表现得那么厉害,这会儿怎么反倒胆怯起来了?”     原本只是静静找一角落待着的凌纾,默默无语望天。她不是胆怯啊,只是在给她们三个发展友谊的空间呀!怎么一点都不领情……     阳子和铃看到祥琼拉来一个黑发黑眼的女子,从外表上看比她们大上几岁,眉目清澈秀美。或许是被突然拽过来的缘故,她的眼中还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惊讶。     祥琼对阳子她们介绍道:“这是我在明郭遇到的一个朋友,来自柳国。”然后她转头对凌纾说,“这是铃,这是阳子……她们都是我的好朋友。”     看看和自己相同发色与眸色的铃,再看向红发翠眸的景王陛下,虽然觉得目前的情形灰常之神展开,但凌纾还是微笑道:“你们好……”     在围着城墙巡视的过程中,铃和祥琼都谈起了自己经历,还有这一路上的感受和领悟。到后来连阳子也加入讨论,凌纾却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     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番经历啊,身处在三个原著重要角色之间,凌纾感叹了一下世事的奇妙。     “……哎,凌纾都不说话呢!也是,我们一直讲这些,自己曾经有过的那些愚蠢的想法,太无聊了。”铃忽然说道。     凌纾回过神,说道:“怎么这么说……大家谁没有过幼稚天真的时候,听你们谈及自己的感悟,我觉得特别好啊!”     “特别好……?”     “是啊,说明大家都成长了不是么!”她淡淡笑道:“不再为自己遭遇的不平等而自怨自艾,不再怨恨使自己生活悲惨的人,不再觉得幸福是一件很难获得的东西……这不是很好的一件事情么?”     “人生没有绝对的幸福,也没有绝对的不幸。端看你用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苦乐参半,才是生活啊。”     “说的真好……”祥琼道,她看着凌纾的目光微露钦佩,“桓魋和柴望都说你不是一般人,我现在也觉得啦!凌纾的经历肯定跟我们很不一样。”     “哪里……”凌纾笑了笑,看向阳子和铃,“其实我也是海客,来到这里也有八年多了。”     此话一出,果然收到了另外三人惊异的反应。“啊……你是海客?”     铃喟叹道:“那就更了不起了。”想起自己来到常世,入了仙籍以后也有一百多年的时间,却依然浑浑噩噩,干了不少傻事。直到这一次在庆国的经历……想起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她说:“那真是巧合了……我来这里其实是为了见景王的。听说是和我一样从倭国来的人……原本以为她会同情并理解自己悲惨的遭遇,不过现在——”     她笑了笑,不再言语。     凌纾看着阳子顿时停住脚步,回首道:“见景王……?”     祥琼也点头说:“我也是啊……一开始是很讨厌景王的,因为自己被从宫中赶了出来,却听说东边有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女登上了王位。”她淡淡地说起自己的经历,然后道:“不过幸好遇见了乐俊,他是个好人呢!既然景王和他是朋友,那么应该也不是个坏人……”     “乐俊吗……”阳子转过头,嘀咕了一声。     凌纾有些好笑地看过去,然后听她深吸一口气,道:“就是我……”     “什么?”铃和祥琼不解问道。     “你们要见的景王,就是我……”     那两人震惊得张大了嘴巴。     “在这个时候说这个可能会被你们当作笑话,但听到你们刚才那么说,我实在是沉默不下去,所以说出来了。”阳子有些难为情地说。     祥琼和铃还是震愕不解,“景王?你,赤子?”     “对,这是官员们给我的称号,因为这满头红发。”阳子抚了把头发,回道。     “可是……他们又叫你阳子?”     “对,我的本名是这个。”阳子说着,看向一旁的凌纾,“只有你一点都不惊讶呢!”     祥琼和铃也看过去,凌纾笑了笑,道:“我曾和延王陛下一起旅行过一段时间……”虽然这不是自己认出她的理由,但也可以用来解释一下。     “延王……”阳子微有些惊讶,然后点点头,“难怪,尚隆和你说起过的么?我真有点好奇你的经历了……”     凌纾笑道:“好的,有机会说给你听。”     祥琼和铃左右看看,然后佯怒道:“好啊,你们都藏着不少秘密吧!”     “因为现在要准备迎击州师,到时候再拷问你们!”     “阳子,要好好努力,打到呀峰才可以啊!”     “是……”英姿飒爽的红发女王,目光坚定地应道。     ******     赤乐二年,二月十八。和州州师大军包围被起义军占领的拓峰,准备发动攻击。虎啸桓魋还有阳子做先锋迎击州师,凌纾同祥琼等人在后方疏散城中百姓。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凌纾这个身披外挂存在,在她的提醒下,止水乡名下许多县城避免了被州师偷袭放火烧城的灾难,虎啸的弟弟夕晖对此表示十分感谢。     凌纾笑而不受,曾有人教会了她这些东西,她现在也只不过是拿出来运用,造福一下他人罢了。     二月二十日。拓峰城郊的上空乍现大批空行军,观其旗帜,乃紫色龙旗。     “是禁军……”凌纾皱眉。     王军的意外到来使得原本形势大好的局面一下子陷入低迷,在同祥琼分析了能够不经过她就调动王军的人选后,阳子已然明白冢宰靖共才是最大的祸首。她表示自己绝不会任由对方乱来。     与此同时,在见识到性质与气势都和州师截然不同的王军后,城中原本已经站在起义军一方的百姓又开始反悔吵闹。他们表示国王肯定是站在升纩呀峰这一边的,他们什么都没干就要和起义军一起被当成逆贼了。     许多居民都涌到城门来,说要出去投降。更有甚者,想将责任都推倒虎啸等人的身上。说他任意妄为,给拓峰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灾难。“都是你做的好事!”“你可把我们给害惨了!”“……”     这样的声讨不绝于耳。     然后居民们还选出了代表,要求虎啸开城门放他们出去投降,还你一言我一语地骂起虎啸来,铃在一边实在看不下去了,走出去大声叫道:“你们不要太过分了!”     在场的人都愣住,看着这个小姑娘爆发。     “你们难道都不憎恨升纩吗?都想一直生活在他的欺压之下吗?难道你们和升纩是一伙的?你们刚刚那些话简直是在强词夺理。我有一个朋友,就是被升纩的华轩撞死的。那时,你们没有一个人责骂他,也没有一个人敢拦下他。我原先以为是你们害怕他,现在,难道你们都认为他做得是对的吗?如果是这样,那么你们就全是我的敌人!”     那些人被骂得气势一弱,复又哼道:“你懂什么?我们一样没有一个人不憎恨升纩的!你们打倒了升纩我们很感激你们。但是,我们也很想保住性命啊,现在由于你们的行为还引来了国王这只更凶猛的豺狼……”     “国王不是我们的敌人。”祥琼走出来断然道,“王一样是受害者。你不知道吗,这个国家可不止升纩一匹豺狼……”她将升纩、呀峰还有靖共的利害关系一一道来。     “但即便如此,王军还是有可能攻击我们……”     “不会的,王会阻止他们的!”铃和祥琼一起说道。     桓魋嗤笑,“说得你们好像很了解王一样……”     居民们同样不能信服,为了安抚这些人暴动的情绪,也为了取信于他们。祥琼表明了她芳国公主的身份。     “……一国的公主和景王认识有什么奇怪?要是你对我的身份有可疑,你可以先问一下芳国的惠州侯月溪,就问他前峯王的女儿孙昭公主是不是我。”     接着铃也向那个居民代表展示了自己由采王玉玺亲印的旌券,“我本来是才国琵琶山翠微君的仆人。采王吩咐我,让我来了解一下庆国的情况,所以我来找景王。你要是不信的话,就请自己去才国长闲宫问一下……”     看着在场不管是虎啸这方还是城中居民那一方都被唬得一愣一愣的神情,凌纾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哎呀她们太损了,说什么如果不信就自己去芳国或者才国确认一下,这些普通的平民百姓怎么可能真去那么遥远的地方……还不是随她们说。     这时祥琼和铃一同转过来,指着满脸笑意的凌纾,“还有这一位,延王陛下的座上宾——”     “……”凌纾顿时脸僵了,喂你们想拖我下水也别这样先斩后奏啊!眼见那些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集在自己身上,她揉了揉脸,叹息着从衣袋里摸出两样东西,学着当年某人丢自己的印信那样的潇洒劲儿,把这两样东西抛给了那个名叫革午的代表接住。     那人愣了愣,低头看去。其中一物是和铃给出的东西一模一样的旌券,只不过反面印得是雁国延王的玉玺;而另一个,吸引了更多的视线,尤其是桓魋一行人……那是一枚系着正红色穗子的小小印信。     凌纾平静道:“这东西给你斜前方那个扛着长枪的兄弟看,估计会知道是什么。”被点名的桓魋微微一愣,接过了那人递过来的东西。     他看了一眼,微微抽了一口气,然后苦笑着叹道:“果然刚才没看错……”     “是什么?”连祥琼和铃都好奇了。     凌纾笑了笑,说:“……那是柳国国府小司寇的印信,”虽然只是一个作废的纪念物了,不过这会儿还是能小小地起一下作用吧?!她环视着那些原本吵闹着要出去投降的居民,“别说当今的这位景王了,就连你们的先王、伪王我都接触过呢!”     “虽然这么说了,但其实我觉得并不能代表什么。是,虽然大家只是无权无势的平民,但国家正是由你们这些千千万万的平民百姓组成的,你们才是国家的基础。如果受了欺压只能一味地忍受,没有人站出来,那就只能一辈子被欺压!如果不能坚定地维护自己的权益,那么还有谁会比你们更重视这些东西呢?”     作者有话要说:【补周四的更新……晚上、或者明天凌晨,还有一更】     (今天以后,乃们就相信了,末日之前,作者我是用绳命来更新的啊……T^T)     感谢《风黎》篇剧组所有人员在本章中的友情出演……由于我对《风黎》卷的真爱,所以下章继续~~     然后,这一章其实可以又称:“同人女主与原著女主的相见”,或者是“身为一个YY流同人女主必须参与的几大剧情”~~【喂——     (以及,本章中反复出现的“从前有个人”……是窝新晋的男主筒子~~)     现在窝要去图书馆啃四级卷子,留言晚上回来回复……爱你们!     下章预告:     去升山吧,柳国的未来主上~           第25章 黎明空(下) - 光之隐语,暗之王座(十二国记同人) - 莳锦颜     一场差点无法遏制的倒戈风波就这么在三个“大有来头”的女子的强势态度下,渐渐平息。     虎啸表示不管祥琼等人说的是真是假,都要感谢一下她们,多亏了那些说辞,总算能和缓一下城中居民的情绪。     事后,制造最终震慑效果的凌纾果不其然又被祥琼和铃很是感慨了一顿。     “来到这里,才七八年就成为柳国的小司寇啊,”铃面色向往地叹道,“真能干的说……”     凌纾羞愧,“这个、呵呵,因为比较走运,一来到这里就遇到了一个很厉害的家伙。”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是顺着所谓天帝的意志发展的话,她上辈子肯定是天帝的亲闺女啊!前后总有许多人照拂……     “哦……?”自称非常了解宫里人的想法的祥琼,意味深长道:“那个很厉害的家伙,就是你说的教你很多东西的那人?”     凌纾愣了下,缓缓笑道:“……算是吧!”     “那他肯定是凌纾非常重要的人。”     “啊?”     “因为你提到他时,表情都变得不一样了啊……”     “……有、吗?”凌纾无语,觉得这个话题着实不妙。左顾右盼,又望了望天,她终于找到了转移话题的东西,“你们快看天上——”     伴随着她的话音,四周也是一片震惊的抽气声。     随着大部队往城楼上跑去,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一头如火般鲜艳耀眼的红发的少女,站在最前方,等待着那东西的飞近。     “那是什么……”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竟然是——”     ——麒麟。     阳子大步走到那覆着金黄色长毛的、似鹿又似马的生物前,开口道:“终于来了啊,景麒。”     和众人一起瞻仰麒麟风采的凌纾,不知为何竟能从那张马脸上感觉出一丝怃然失意。     “……没想到您竟然把我叫到这种地方来,到处都是尸臭。”     “对不起。”阳子摸了摸麒麟的鬃毛。     “……还叫我不要担心,想不到事情竟变成这个样子。而且还尽让我的使令干些杀人的肮脏事。”景麒继续抱怨。     “要责备我的话以后再说。你快点命令王师撤退。”     “你想让我当骑兽吗?”     阳子望天,“别怪我直言,王师无故地出动,这也是你的责任啊。”     祥琼和铃看着凌纾在一旁捂着嘴笑得浑身颤抖,她们两个对视一眼,道:“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啊哈哈你们不懂啦,凌纾开心得要命。果然景阳CP是真爱啊,这对话有爱爆了!祥琼你们才不知道眼下这个满口抱怨、却依然认命地屈膝让他家女王骑上去的麒麟先前是多么的严肃刻板、沉默寡言啊!     脑补得各种欢畅的凌纾,眉开眼笑地看着载着红发少女飞向禁军的麒麟越来越远。然后不知阳子在那里说了什么,连成一片的士兵纷纷屈膝跪倒。接着就是退兵,骑兵、步兵连同空行师一起,缓缓地沿来时的方向如潮水般退去。     驮着阳子飞回来的景麒,才到达城楼,放下自家主上后就想离开。却在看到一旁人群中有个眼熟的身影时停顿了一下……     始终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的凌纾,与那双紫色的眸子一对视,她抬起手招呼了一声。“哟,景台辅,好久不见了。”     “……是你。”景麒想起了她是谁,兽形之下发出的人声有些冷淡,“又见面了,凌纾小姐。”     呀,竟然还记得自己是谁!麒麟的记性真不错……凌纾心里惊叹着,嘴上识趣地赶紧道:“您快些离去吧!这里血腥和尸气过重,呆久会受不了的。”     阳子也是这个想法,所以对景麒交待一声,命他先行回金波宫去了。然后回头,对她们说道:“我已命禁军左将军带人前往明郭去逮捕和州侯呀峰,并且让他们救出我的老师远甫。靖共那边,也会有人去捉拿……”     祥琼和铃欢呼了一声,凌纾笑了笑,正准备说什么,感觉到一个越来越近的扑翅声,她抬头一看,一只熟悉的青羽红喙的小鸟从西北方飞来,最后保持在凌纾头顶几寸的高度扑腾着翅膀。她怔了一下,然后了然地微笑,伸手让这只青鸟停在自己手臂上。回头对阳子等人示意了一下,走下城楼去找个僻静的角落准备听取青鸟主人的口信。     站在城墙一角的阴影下,她看到桓魋还有夕晖等人全都毕恭毕敬地跪伏在那里,只有粗神经的虎啸依然傻愣地站着。凌纾好笑地摇摇头,喂给这延王陛下家养的青鸟一颗银粒。     青鸟抖了抖羽毛,张开嘴发出人声来。“……凌纾亲启。闻你已入庆国,望一切安好。景王阳子乃吾挚交,若有机会见之,替我问候她。”     这已不是他们第一次互通讯息,凌纾微笑着继续聆听延王有何指示。然而听着听着她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继而一点点散去。     ******     待得这场可以堪称赤乐二年庆国最轰动事件的内乱渐渐平息后,拓峰城中一切的事物都开始慢慢趋向正常化。     这一天,阳子同祥琼还有铃三人在她们之前一直居住的院子里谈天。凌纾从房间里出来时,正听到她喃喃问道:“一个好的国家,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铃的回答一如她本人那样简单又天真无邪。“是一个没有升纩那样坏人的国家。”     听到这样的回答,阳子苦笑了一下。在看到凌纾出来后,她眼睛一亮。“凌纾,你觉得,一个好国家应该是怎么样的呢?”或许是觉得作为国府官员的凌纾能给予些建设性的回答,阳子的声音里多了一丝仰仗和期盼。     “……”凌纾怔了怔,摇摇头道:“我觉得,这其实并没有一个具体的答案。被世人所认为是好的国家,不一定就全是一个模样。不过有一些共通性还是能参照一下的吧!”     “比如能够给百姓带来安定富足的生活啊,减少天灾和战乱,王和官员都勤政爱民啊……之类的。”     她笑了笑,道:“阳子既然能够给问出这个问题,说明你一定会多多征询他人的意见。庆会成为一个好的国家的!”     “但愿如此啊……”阳子叹息一声,想了想又问道:“那你们自己呢?今后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又想生活在怎么样的国家里呢?”     被她这么一问,其他三人都陷入沉思。过了好一会儿,祥琼和铃都说完了自己的想法,却见凌纾有些神不守舍地沉默着,似乎有些心事。阳子唤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来。想了想刚刚的问题,凌纾若有所思道:“我啊,其实我希望有一个人人都能在其中独立生存的国家……”     这话有些拗口,另外三人俱问道:“……什么意思?”     “哦,这只是我自己在有感而发罢了。”凌纾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因为觉得人总是单一的个体嘛,无论是亲人还是好友,最终都会有离开你的那一天。说不准什么时候你遇上了难事或者挫折,他们就正好不在身边,帮不了你。所以我觉得要是一个国家能够引导它的子民都能自强自立地学会好好生活,那样应该比施行任何政策都重要吧!”     “……凌纾的想法很特别啊,”祥琼侧着头笑道,“虽然没能完全明白,但是竟然会有这样也很好的感觉呢!”     “不过,也不是所有的人都会是你说的那种情况吧!就像王和麒麟,号称对方的半身,就会是永远相依相伴的存在了吧!”     凌纾目光微微闪动,自语般地道:“……那不是也有无法一起走到最后的例子嘛。不,不如说,终会有那么一天,其中一方会坚持不下去,然后丢弃永生不离的承诺,独自先行离去。”     她的声音虽小,却依然能让其他人听见。阳子微不可查地浑身一震,凌纾注意到这个细节,有些抱歉地赶忙道:“别多想啊,这也就是我自己随便说说罢了。”     “……嗯,”红发的年轻女王点点头应道,“既然已经做出过承诺,我会坚持下去的。”     凌纾欣慰地想到,景麒该高兴了,他这回总算没选错人啊!     祥琼忽然问说:“凌纾你刚才那么说,那要是有一天也有人对你许诺永恒,会十分感动地接受吗?”     凌纾抿着唇笑容清淡地摇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我一直觉得,对别人抱有期待不如对自己有所期待。还有,如果接受了承诺却有一天发现自己做不到,那对另一个人,不是太不公平了么?”     “永恒什么的……”她嗤笑一声,“于我而言,不也就只意味着短短几十年么?”     虽然一致认为凌纾的这个回答现实到令人无奈感叹,但祥琼等人也没有多说什么了。她们都知道,彼此谁都有几个不为人知的经历,凌纾也不例外。不然,为何放着好好的小司寇不做,要跑到遥远的别国来呢?     阳子出神地望向天空,湛蓝而晴朗的天际似乎也随着心情的低落而阴霾了一瞬,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刚刚有道阴影自头顶一闪而过。     祥琼忽然道:“其实常世是个磨难颇多的地方呢……听说戴极国的王和麒麟都属于失踪状态,我的国家芳国和巧国也玉座空虚,听说前段日子柳国的王也驾崩了。阳子,庆国附近除了雁国还好点儿,你以后压力可大了。”     作为金波宫的主人,阳子自然是早就知道刘王驾崩的消息是无误的。她顿时有些一筹莫展地叹了口气,“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吧!”庆国也是百废待兴,她首要的任务是先整顿自己的国家。     铃心直口快道:“咦,那么凌纾你为什么不去升山呢?我总觉得你对好多事情都有很深刻的想法,说不定柳国正需要这样的王来改变一下现状呢!”她并不知道作为海客的凌纾并不具备被选为王的资格。     阳子却是知道这一点,那是之前远甫教导过自己的东西。“怎么行?非本国出生的人是不能被选为王啊……”     凌纾点点头,笑容微滞。“阳子说得对。不然我怎么可能现在还在四处游荡呢!”     “这样啊……真是遗憾。”铃有些失望地道。     “……”凌纾失笑,她的人生又不是为着一个王座而来,何来遗憾一说。这种从没去想过的事情,只能是被当成玩笑随便说说的吧!     此时她们都以为这不过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谈话,但日后回忆起这一天,这时这刻,彼此说过的话,无论是阳子、祥琼、铃,抑或是凌纾自己,都油然而生一种不可名状的惆怅感。     世事诡谲莫测,你以为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偏偏就降临到自己身上;你原本以为已经够难走的路,其实还要比想象更艰险数倍,而且无法退后。     一旦心生退意,身后便是万丈深渊……     之后据说是阳子的老师,名叫远甫的老人被禁军带了回来,看到他安然无恙,阳子欣慰不已。同时,远甫还带来了一个人面见阳子,那便是之前备受争议、下落不明的麦州侯浩瀚。     阳子和远甫还有浩瀚在房间里谈话的同时,凌纾她们也没闲着。铃和祥琼接受了阳子的邀请,将来到金波宫里同她一起向远甫学习,也兼任景王陛下的可靠助力。不过在那之前,她们分别有各自的事情要先去办。秉承着事不宜迟的念头,她们开始着手收拾行囊准备出发。     “我说凌纾,你真的不一起留下来吗?阳子可是非常希望你也到金波宫去呢!”     “呵呵,还是不了。我还想继续旅行下去啊,还有好多个国家没有走过,我想先去长长见识……所以只能辜负她的好意了。”     “诶,真好啊!我也觉得自己见识太少了,从前在王宫里什么都不懂的自己,现在想想看就觉得羞愧啊!”     “哈哈,我和祥琼你一样啦!没事的,以后可以和阳子一起学习啊,总觉得将来真让人期待呀!”     凌纾着看着两个找到新的生活目标的少女明媚灿烂的笑容,目光流露着淡淡的笑意,还有些微他人难以察觉的复杂。     大木铃转头对凌纾说道:“祥琼要去一趟雁国,凌纾你又是刚从雁国而来……旅行的话,是不会原路返回的吧?凌纾,你干脆同我一起吧!这样我去才国的路上就有伴了……”     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凌纾考虑了片刻便笑着答应。祥琼故作怅然地叹道:“啊呀,真好呐铃……所以,就只有我是孤单单一人出发了么?”     芳国的前任公主,那名不虚传的美丽面容上露出似真似假的惆怅神情,让另外两人不由大笑出声。     小小的房间里,欢乐又平和的笑声延绵不断,驱散了早春时节残余的一点严寒。     ******     由于先前从明郭来到拓峰的坐骑是桓魋他们的所有物,为了接下来的行程做准备,凌纾只好自己再想办法弄一头骑兽来。想起她自己原先的那头駮,因为气候的原因而不得不留在雁国,托付给专门喂养骑兽的人照料,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在专门贩卖坐骑的骑商那里挑中了一头据说脾性温和,很好接近的孟极,凌纾付掉了自己旅费的一大半,一边收起钱袋一边肉痛地想着自己是不是该找份零工赚点生活费了。她将骑商找零的碎银丢回钱袋里,看着那不规则形状的白银从眼前掉落袋中,大脑不知怎的就突然回想起那天尚隆派来的青鸟,还有那青鸟带来的、在正经问候完毕后接下来的话语。     “……好了,问候完了,接下来我觉得要给你提个醒。从前有个离家出走的小姑娘,因为她实在外出太久了,所以爱操心的家长要找来了!”     当时那句话可把凌纾惊到了。什么意思——这需要延王陛下特别交代的话。如果说“离家出走的小姑娘”指的是她,那么“爱操心的家长”……她微微一囧,忽然觉得这也是促成她答应铃马上就启程去才国的因素。     有些事真如她所想的话,那真是太糟心了啊啊啊!     然后,尚隆那一波三折的口信还有最后一段。这最后一段话在前一句说完后停顿了很久才响起,以至于凌纾那时以为青鸟的录音已经播放完毕,差点错过。即便是透过那只玲珑可爱的鸟儿,尚隆那少见的犹疑不定、莫名还有些沉重的语气依然清晰地传达了过来。     他说:“……无论如何,三月二十一,你赶得及的话,去恭洲国一趟吧!”     最开始不能明白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反复思考了两三遍后,得出的猜测令她不敢细想,不敢深究,尚隆为何要对她如此一番的嘱咐。     常世的三月二十一,是春分日。恭州国离她现在所在的庆东国相差的何止十万八千里远。若真要将春分日和恭州国结合起来想,并且足以令一个千里之外的人必须在当日抵达那里的理由,大概只有一个——     恭国与世界中心的黄海唯一的交界处有一扇名为令乾门的大门,那是隔绝常世之民进入黄海的屏障,也是在春分那一天唯一能够使普通人进入黄海的通道。     那一天,被称作“安阖日”,是常世之民升山的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上一章的该栏应该写为后天下午或晚上更新……跪~~】     对不起我又更新迟了……(′ ︿ `)     最近精神头大概不太好,事情很多,每个晚上码字都能码得直接睡过去,然后凌晨四五点准时清醒,浑身犹如鬼压床【因为笔记本、还有外接键盘全压在身上】……(′ ︿ `)     年末的事情多到坑爹!到底要不要世界末日啊,要是真的末日了我就不去复习四级了……(′ ︿ `)     没错,接下来要说的是一个乃们肯定很不高兴的事儿。(′ ︿ `)     唉,我22号考四级【相信大家之中肯定也有和我一样的受难者】,半点没有复习肿么办?人家去裸考就能过但是我肯定不行肿么办?好忧伤~~~~然后还有一个,29号考计算机二级。C语言课上全部被俺拿来写小说片段、用爪机淘宝【死——】,现在顿觉苦逼肿么办?     我、我一点都不想下学期自己一个人去重考啊啊啊啊……所以明天开始临时抱佛脚。更新么,打算这样子——四级考完后回来更一章,然后滚去和编程死磕,再然后30号归来,元旦争取日更……     反正一面想着考试一面码字的话,我肯定会超没效率,文章质量也没保证。所以不如先放一放……唉,文下守在坑里的孩纸们,乃们辛苦了!     作者厚颜请求体谅~~~元旦假期再回来欢乐滴看文吧!     以及,最近这几章大家的留言捧场太给我鼓励了,谢谢乃们!群么。。。╭(╯3╰)╮     Ps:对于上一章容易造成误导的预告窝表示深深地愧疚,以及,对升山期待很久了的读者大人们说:升山,真正的升山,在下下章……(别嫌我拖拉!毕竟,要让女主完成心态的转变自愿去升山,这个、这个是需要过渡滴~)     下章预告:“你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追”的满世界跑场剧情的不一定就是追妻,也有可能是追杀。     顿时觉得这游历危险升级了啊……           第26章 乘风翼(上) - 光之隐语,暗之王座(十二国记同人) - 莳锦颜     庆国赤乐二年,二月二十三。成功镇压了和州内乱后的景王赤子回归王宫,实行了大规模官员变动,原冢宰靖共及相关人员受到不同程度的削职惩罚,而新晋冢宰则由原麦州侯浩瀚担任。之后,景王颁布国民期盼许久的初敕――废除伏礼。此诏令一出,震慑朝野。     “呵呵,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阳子真的是有决心了!”在远离王都的某城镇布告板上看到官员贴出的告示,凌纾对身边的大木铃说道。“比起让国家尽早恢复生机,再次繁荣起来,可能她更想做得是改变这个国家本身啊!”     庆国人、不,可以说是整个十二国的人民千百年来长期养成的一些深入骨髓的习性,想要撼动其一,为此需要付出多少艰辛的努力,阳子自己肯定清楚。也正因此,才更是体现了她一往无前的勇气……不愧是主角,太气魄了!     铃冲凌纾笑道:“是啊!听说远甫、乙悦太师已入驻金波宫,我真是迫不及待和阳子她们一起向他学习了。”     “那就加快行程吧,别像之前那样走走停停了。”到街上补给了些旅途必需品,身形高壮的男人中气十足道。     凌纾一开始是搞不懂虎啸这厮为何放着新任禁军师帅不做,偏偏要跟着她俩跋山涉水。结果对方完全没有心眼地呵呵表示是阳子的意思,她不放心凌纾她们两个人的路途安全,于是便问他愿不愿意护送一路――得到的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而且虽然相隔远了点……但也不妨碍国与国之间交好啊!”身负着另一个外交重任,虎啸郑重地补充说。     好吧,凌纾没有多余的异议。大家一起走就一起走吧……     不过,还带着十个护卫什么的,真的很吸引眼球啊!完全无法低调了的说。     在凌纾安稳地进行着她的游历同时,柳国,王都芝草。     芬华宫内,又一场令人焦躁不安的争执正在上演。     “……刘麒还是不肯同意升麒麟旗?眼看春分就要到了,他是不想选王了么?”     被情绪不佳的太师逼问,太傅澹然慢慢道:“可以理解的吧……毕竟才刚刚失去上一个王,作为麒麟,他受到的打击需要点时间缓和过来。”     “胡说!又不是没给他时间,去年的秋分、冬至的‘安阖日’都已经错过我就没说什么了,现在还要怎么样?他难道不知道没有王的柳国现在崩坏的速度有多快么?”舞蔻皱着眉激动道,什么失去王的打击,难道她就没有么?但是又有什么用,露峰丢下这个国家、丢下他们曾经的约定走了,难道他们一批人就得跟着从此一蹶不振么?“又不是才懂事的小孩子,都已经历练了百年,再怎样难过也应该很快振作起来,担负起天帝赋予麒麟的重任啊!”     “所以不是有人去劝了么……”坐在一旁托着脸看戏的端泓插嘴道,他的神情总是那样散漫着,仿佛没什么事能真正撼动到他。“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太师,和你想法相同的不止一个人。所以省点力气吧,别老在这儿叫嚷担忧台辅的心理问题。不如多花点儿精力维持住朝纲不紊,免得将来新主上一来就得面对一堆堆的烂摊子……”     “端泓你――”舞蔻被他这半嘲讽半调侃地一通说,气得脸色难看,却没有反驳。想来这也是他们常有的相处模式。     “唉,希望云湍此趟一切顺利吧!”端泓悠悠叹道,“没有王的国家真是糟透了。”官员心思散乱无暇政事,百姓惶恐不安受尽灾难;柳国已经太久没有遭遇如此大规模的动荡了,说不定这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全国各方面水平倒退的程度得花数十倍的年月才能补回。     世界的中心是黄海。     其四方为四片内海所包围,东面名为青海。隔着这片海域与中央土地的是连绵数百里的高耸山峦,这就是环绕黄海的金刚山。黄海境内。时值傍晚,凌纾一行人在其外围的某片树林旁升起火堆,搭起了简易的帐篷,准备暂度一夜。     虽是名为“黄海”,但这地方实际上却和半滴水都沾不上关系呢!这里只有贫瘠的沙漠,成片的荒地,无边无际的树海……凌纾环视着这一望无际的阔大土地,心中莫名微觉不适。     在虎啸提议加快行程并订下直线行进的计划后,凌纾就感觉不妥,因为这样的话就要路过黄海。听说那是个妖魔跋扈的世外之地,人迹罕至,危险莫测。虎啸却表示无碍,他们只会从黄海外围经过,而据谣传,只有在内陆才会有可怕的大妖魔出没。     “……如果你实在不放心的话,我们就雇佣个刚氏做向导吧!反正临近升山之日,做这类活计的黄朱之民应该挺好找。”     “……”凌纾真是无力以对。虎啸这家伙什么都好,就是乐天派过度!连铃也赞同他的安排,那被景王陛下资助了旅费的自己还能怎样呢!总不好拆伙就此别过。     “凌纾,晚饭好了!快来吃――”身后传来铃的呼唤,她回头应道:“来了!”     目光扫到不远处抱着柴禾回来的相柏蘅生两夫妇,凌纾微微敛眉。     这两个人是在他们一进黄海后就遇上的,在这人烟荒芜的境地还能遇见除了他们之外的旅人,那时凌纾等人都表示很惊讶。在虎啸上前和人搭话以后,凌纾发现那两人不仅没有离开,反而是紧紧跟来了。问及原因,虎啸向他们做了介绍。说那一男一女是一对夫妇,男的名为相柏,女的叫蘅生。     “……是柳国人,哦凌纾,你看,这么巧,你遇到本国人了呢!”他兴致颇高地说道。“他们正是打算去升山,不过比较倒霉,大部分钱财被雇来的杖身趁机卷走,就连骑兽也被抢夺。两个人在这里求助无门,正好就遇上我们了。他们想和我们一路,等出了黄海以后再往北走。还说到时会好好答谢我们的……”     凌纾抚额,谁和他们是一国啊,我只是户籍在柳而已!还有,虎啸同学,你不觉得上述那些话里漏洞太多么?钱财被骗,身处窘境,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啊?以柳国和恭国的毗邻位置,他们若真要去升山的话,直接往恭国临乾城去就好,何必来这大老远的黄海东部?另外,不是说钱财都被骗走了,到时拿什么东西来“感谢我们”啊!     刚开始听到那说辞的她,本来感觉各种膈应,但见到了那两人出示的旌券后,凌纾便确认了他们是柳国国民无误。于是队伍又壮大了两名成员……     虎啸完全是热心肠模式大开,从没打算拒绝对方的请求;而她,则有一些东西想要考证一下……     将新捡来的柴禾丢进火堆里,那温暖明亮的火焰似乎又壮大了几分。凌纾同两个新加入成员隔火而坐,跳跃的火光掩映下,相信双方都看不真切彼此的面容。在虎啸引见双方之前凌纾就要求他不要透露自己的身份,就当她和他们是一起的。虎啸没多问原因,想来他也不是毫无自觉的。     耳边是雇来的刚氏的话语声,“……黄海的土地,堪与一国土地匹敌呢!”     也对,凌纾之前看十二国的地图就知道了,世界中心那圆圆的陆地其实可以称之为第十三个国家,只不过这地方不属于人类。     “……黄海是妖魔的住所,这里既不属于人也不属于神,只有位于黄海中央的五山是西王母等神仙的庭院。这些都是我们人类无缘的地方,不过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蓬山。”说着,刚氏对相柏夫妇道:“就是你们俩将要去的地方了!”     “不过,还真是了不起啊,能够有决心去升山……那可是条一般人都不敢随便去尝试的道路啊!”     不知是不是凌纾的错觉,在刚氏讲完这话后,那相依而坐的身影瑟缩了一下。     “可是,麒麟选王并非依据身份的不是么?”铃疑问道,“只要是身具王气,就能够被选中……”     “但若非本身就有所才能或者是有为王的潜质,天帝又怎么会降下天启于那人身上呢?”刚氏道,“话说回来,不管我们在这边怎样认为,真正做决定的,还是蓬庐宫中那位得天帝亲谕的蓬山公啊!”     蓬山公,不是该称为柳国的台辅么?还是说,在失去王回归出生地以后,那个称号,就连同那座王宫一起,被丢在了北方凛冽的寒风中……     凌纾遥望天边,似乎想从那重重阴影中分辨出那座山的形状。但是,距离过于遥远,终究只能悻悻收回视线。     但愿他这一回,能够选出一名优秀的王。至少,要有愿意担负起那个国家很久的决心!     蓬庐宫。     若说蓬山公才是蓬庐宫的主人,那么碧霞玄君玉叶则是蓬山上所有女仙的主人。不同于名义上五山的所有者、实际上却从没露面过的西王母,也不同于与世无争的仁慈麒麟,打理着蓬山上下大事小事的碧霞玄君,是蓬山实际上的主事者。     现在,这名蓬山主事者,正待在前不久归来的刘麒的寝室中,谆谆道:“……再过不到十日就是春分了,刘麒。你还是坚持不去接见那些升山之人吗?”     “……”     “我并不知道,原来你对前刘王的感情深到连履行麒麟天赋的职责都可以忽视的地步……”     “――不是的,玄君……”端坐在桌前的刘麒,抬起之前一直低垂着的头。由于刘王自请退位,失道之症逐步从他身上消退,病弱的身体也渐渐好起来。但那张轮廓极美的脸上却沾染了无法抹去的忧虑,即便是极力隐藏,也始终存在的令人费解的忧虑。     哀伤或者是绝望都可以找得着理由解释,但这忧虑从何而来?明明看着已经是从上一个王陨落的阴影里走出来的,那么始终不肯去见升山者、也不主动去寻找下一任王,原因为何?碧霞玄君想遍了各种理由,都和眼前之人的情形对不上号。     刘麒从以前就表现得比一般的麒麟独立和有主见,在他找到了刘王去了柳国之后,玉叶还时有听到“主从之间,反倒是刘王比较听台辅话”的消息。那时她就知道,虽然保有麒麟共通的仁慈天性,但刘麒的固执和决心,却远远高于他的同族们。     叹了一口气,也不去问他那句“不是的”的下文,玉叶告诉他:“长庚大人来拜访了……你要见见他的吧!”这两位早年相识的经历,但凡蓬山上有点资历的女仙都清楚。让对方来劝劝,说不定会有效果。     虽被报以极大的期待,但长庚和刘麒之间的对话,恐怕终究还是要让碧霞玄君失落的。     “其实见那些升山者确实是没有必要的。早都已经确立好人选了见那些人有什么用……”     “……我不想见她。”     “原因?”     “说不清。”     “说不清?那我告诉你,一是因为她海客的身份,好吧虽然这一点我同样不能理解,但既然天帝给了你天启,那必然有他的道理;二是因为她和露峰的关系,虽然他们什么都没说,但我们都看得出来,那两个人莫名有种同类的感觉。你担心她会是第二个露峰?”     “……”     “还有最后一点……不过你真的也认为露峰的失道是她的原因?”     “……”     “其实我从没这么认为过。因为,在凌纾还没有踏足芬华宫一步时,我就感觉到国家开始衰落了。”     方才一直沉默的刘麒皱着眉开口道:“什么?”     长庚垂眸平淡地回答:“我还记得她刚刚和我一起抵达芝草的时候,在城中,曾经发出过做一个柳国百姓也很好的感慨,那是因为她看到了芝草城中的景象……但我却没有回应她。因为我那时就觉得,实际情况并不好。”     “怎么不好?”     “百姓脸上是盲目的乐观,而且大多开始极尽享乐。那是一种病态的开朗,人民情绪浮动得厉害。这样一种情况,这是国家开始危险的预兆,不是么?”     “……”刘麒侧看眼,谈起另一件事情。“你之前一直追查的那两个人,还没找到吗?”     “……嗯,派了很多人手出去。这回要是再不成的话,就要借用你的使令了!”     “哼,谁同意借给你使令了?”     “呵,如果说,借用的前提是、我帮你把下一任刘王找回来呢?”     “……”刘麒静默了片刻,终于慢慢说道:“我之前将在她身上感觉到王气的事情告诉你,本意是想让你后悔和不满。‘怎么就放她走了’、‘为什么第二次了,天帝选中的人是她而不是自己’……原本以为你会这么想。毕竟这么些年,我看出,没有谁比你更适合那个王位。”     “……真是愚蠢。”长庚淡然回道,“我记得当年就回复过你,想做成什么事情,不一定非要那个位置不可。一百多年过去,难道我的表现还令你有所质疑么?”     刘麒无所谓地笑笑,“你自己没有疑问的话……最好。”他站起身,抚了抚长长的衣袖,低唤道:“猁岚,去找出那两个人,将他们带到蓬山脚下……”     他的脚下晕开一层层波纹状的异象,带有回音似的答复传了出来,“是,台辅。”     长庚抿唇一笑,道:“多谢。”     刘麒摇头,“不用……有消息我会及时通知你。你去吧,去找人。如果、她愿意来蓬山,那我就――”再没什么好犹豫了。     黄海外围,一夜将尽。     比清晨还早一点的时分,晦暗的天空尚未明亮,只带着泛灰的青色。寒冷的空气透过简易帐篷无法完全闭合的门帘侵入进来,令人从睡梦中醒转过来。凌纾睁着眼发了一会儿呆,忽然感觉到门帘被人悄悄掀开,有一道小心翼翼的身影钻了进来。她立时翻身坐起,高度戒备面向来人。     “嘘,别紧张,是我……”压得极低的熟悉声音,是虎啸。     凌纾看了他一眼,一边伸手推醒身边还在睡的大木玲,一边轻声道:“出了什么事么?”她可不认为对方在这种时候鬼鬼祟祟地摸进女子的睡帐里是来逗她们玩的。     “……情况不对,好像有一批人在向我们这边靠近。”虎啸这么说着,神情不解又凝重。“可是怎么还会有人呢?黄海可不是随便来去的太平地方啊!”     凌纾披衣起身,旁边的铃也揉着眼睛醒来,看了一眼再次对她说明情况的虎啸,她径自走到门帘边,挑开一道缝隙,眯着眼打量远处。     愈来愈亮的天边,只见那距离不过几里之处有数十道黑影正在快速接近,寻常骑兽不能横渡内海往黄海来,而拥有会飞的骑兽的人身份绝不普通。现在,正有一群身份不寻常的陌生人,在向他们飞来。还有那不时一抹铮亮的光芒,是武器的反光……     凌纾返身回来,疾步走到放置行囊的地方,三下两下将东西装好,道:“其他人都叫醒了么?”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拎着东西走过来,道:“我觉得对方来意不善,你怎么看?”     虎啸回道:“不知。但他们都带有武器,并且,公然出示的话……”他深深皱眉,“可是我们根本没有惹到什么人,这一路上也没有暴露身份,会是什么人啊,追杀到黄海来――”     凌纾冷笑一声,“我们是没有招惹任何人,但有些人可不一定……”     “你是说?”     “嗯,不过现在讲这个也无济于事了,知道他们有猫腻,可却没想到会惹来第三方麻烦。”凌纾道,“现在走人来得及吗?”     “将那两人丢下?”     “不然呢?”她斜睨他一眼,“带着麻烦一路逃难?”     “……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真・吐血之章――难产数日,终于出了……     对不起大家,久等了。之前停了太久的更新,一直难找到感觉来写……【从30号开始就焦躁症发作揪掉N根头发】(┬_┬)     乃们等了多少天,俺就在电脑前坐了多少天。(┬_┬)     【两眼泪汪汪】心好累,感觉再也不会爱了……(┬_┬)     咳,好了,上面求原谅请罪完毕!     之前说过的这是一大章,不过由于篇幅问题裁成两章。“乘风翼”篇只能算是日更第一波,窝、窝绝不会偷工减料的!     ps:N个陈年伏笔用意于此章达成!(^o^)/     (估计大家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那么,下章继续走起来――好姑娘们,记得留言打分、自动跳转下一章嗷嗷!【无耻!打死――】           第27章 乘风翼(下) - 光之隐语,暗之王座(十二国记同人) - 莳锦颜     集合人马不用多费时间,带上重要之物,牵好骑兽,几乎片刻功夫就可以走人。     相柏和蘅生还在那里故作惊慌地道:“怎么了,怎么了?突然之间的就要走了——”     被他们拉住的刚氏回道:“是雇主这样安排的。”     “噢噢……”蘅生魂不守舍地望了眼远处,“那、那我们也准备好了。”     “准备好什么?”一个声音乍然响起,他们抬头望去,只见是那三位雇主中唯一比较沉默低调的女子。虽然明面上安排事情的都是那名叫做虎啸的男人,但他们都有察觉,很多次,虎啸在做决定时,都会问询这个名为凌纾的年轻姑娘的意见。     “准、准备好出发了。”     “谁说要带上你们一起走了?”     “啊——”那两人先是大惊失色,继而气愤道:“您说的这是什么话?不是说好了大家一同走的吗?怎么能突然间就转变主意了?太不守信了——”     “和从一开始就撒谎隐瞒的人谈什么守信?”凌纾不为所动,“想要一起走,不如二位先去解决了那些来势汹汹之人以示诚意?”     相柏夫妇顿时脸色煞白。     “我们走!”不欲再多废话,凌纾跨上骑兽,对其他人招招手道。众人虽然多有不解,但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俱不出声照做。     “等等,等等啊你们——”     “包围起来,一个都不许走!”一声大喝由远及近,那驾驭着品种不一的骑兽的队伍散开,将凌纾等人围在中间。     凌纾看了虎啸一眼,对方会意,立刻大声道:“我等无意干涉阁下之事,之前实属巧合,现在愿意立即离去,请放行。”     对方头领模样的男人哼道:“谁让你们多管闲事,主人命令,凡是可能知情者,皆不放过。”     知情,知情你妹!他们根本什么都还没知道!凌纾心里怒骂一句,看一眼微微变色的虎啸,她出声道:“阁下说笑吧!我等确无恶意,亦不欲插手你们的事,但若您真要如此蛮横无理的话,我们这边也不全是无力反抗之众的。真要拼起来,阁下以为己方会毫发无损吗?”     对方好像十分有自信,轻蔑地道:“那你们尽可以试试。”他目光转向相柏那二人,道:“东西交出来!”     凌纾无暇管人家要什么东西,他们这边不算那两人的话加起来有十三四个人,是对方数量的一半多一点。其实不是多大的差距,但坏在他们这边还有两个武力值基本为零的女子。凌纾抬头看向铃,经历过和州叛乱的她显然坚强了不少,虽然面有忧色,却仍能维持镇定。“铃,待会儿若有机会,你立刻先走。”     “我先走?那你们呢?”     不理她的反问,凌纾直接对虎啸说:“你护着她一起走。”     “喂——”虎啸皱眉不满地看着她。“为什么不大家一起同心协力对抗呢?”     “有心无力啊……要是铃被对方抓了来威胁你们就范,那你会怎么办?要是能全冲出包围自然最好,要是不行,那就能跑几个跑几个呗!”凌纾冷静道,虽然嘴里说着严重,但脸上的神情却非常之淡定。     “你……”虎啸看着她,觉得自己真是有点佩服这个女人了。临危而不惧,冷静有条理,这些说起来容易,但真的在遇到危机时能做到的人,还是很少很少的。     那边,不知对话是否谈崩,只见那队伍的首领抬手一挥,喝道:“杀。”     虎啸对着自己这边的护卫喊:“集中,往东北角突围。”     两方人马正式对上。为了缩小目标范围,虎啸和铃共乘一匹骑兽,其他人也两两结对,倒是剩出了几匹无主的骑兽来。凌纾单独驾驭着自己的孟极,飞起时回头看一眼,心道:便宜那两个招来麻烦的人了。不想知道那双方到底哪方是正哪方是恶,单单相柏夫妇没对他们说实话这一点,就让凌纾觉得没有为之出力的必要。他们肯定是因为遭仇家追杀的过程中遇到了凌纾等人,看中了他们的人多势众,虎啸又是好讲话的,所以才想来寻求庇护。     既然对方一开始就心怀鬼胎,别有所图,那就没什么好同情的了。     能不能逃得出去,那是他们自己的运势。     虎啸一马当先,挥舞起他那柄长枪,大力击出,包围圈立时被打出一个豁口。铃在他背后紧紧抓着他的衣服,两人首先冲了出去。在他们之后,阳子派来的护卫们配合良好,挡住豁口两边立刻就要围过来的人马,凌纾瞧准时机,一拉缰绳,命孟极冲过去。别看这动物是温和不过的脾性,紧要关头其速度却不容小觑。几个眨眼间,凌纾已跟随着虎啸他们飞出。她回头大喊:“不要恋战,快走!”     使命完成后,护卫们且战且退。     虎啸也回头看一眼,哈哈大笑道:“没想到还挺顺利……害我之前还担心了半天,高估了他们!”     凌纾无奈苦笑,怕是对方低估了他们。对方再怎么样,也不会想到他们这边,除了凌纾和铃之外,其他那几个大男人都有一国禁军的实力。     望着突出重围的几人,那首领眯眼道:“倒是小瞧了他们……”他对下属做了个手势,冷酷道:“追!”     原本安全无忧的行程,变成现在上演的紧急大逃杀。凌纾觉得自己真特么倒霉催的,现下是暂时脱险了,可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完全摆脱身后紧咬的尾巴。     急速飞行间,大家谁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疾风携带灰尘迷人双眼,凌纾不知道跟着虎啸他们飞了多久,只觉得扑面而来的风中多了丝令人战栗的气息,然后身下的孟极忽地抖了一下,发出一声声低吼。再看其他人的坐骑,几乎同一个反应。     “怎么回事——”     凌纾才问出这么一句,就听到铃一声惊叫。只见她和虎啸乘坐的那匹三骓忽地暴躁地一扬蹄,就把两人甩了下去。     “喂……”     幸而他们一直是低空飞行,虎啸又及时将铃护在怀里,只见他反应迅速地就势翻了几滚,尽量减少突然坠落造成的伤害。凌纾连忙命孟极带她降落,其他人也纷纷照做。     “喂,你们没事吧!”     “没、没事。”虎啸支撑着身子坐起来,放开铃,咬咬牙道:“就一些皮外伤。”     铃看到他手臂还有腿侧蹭出的血痕,有的甚至还被地上凸起的石子划深的伤口,眼睛顿时一红。     凌纾默了默,低声道:“还能走不?”     虎啸咧嘴一笑,“撑得住!”     这时有护卫在一旁说道:“虎啸大人可以暂停处理下伤口,那些人没有追来。”     凌纾抬眼一望,发现那些喊打喊杀的人真没追上来。“搞什么……”那些人半路被妖魔吃掉了么?这个念头才在心里一转,耳边就又有一个惊呼声响起。     “啊,糟糕!我们被他们逼进了黄海内侧——”     凌纾一听这声音,霍然回首,怒瞪对方:“你们怎么跟来了?”不,应该问,你们怎么这样好运也逃出来了?!     说话的正是相柏,他和他的妻子坐在一匹吉量上,面色惊慌。“我、我们,其实也是被他们赶着追着到这里的啊……好像对方有意识将我们逼进这地方呢!”     “啊——”在场唯一一名有过黄海生活经验的刚氏悟了,他对凌纾他们道:“真的糟糕了,这里是黄海内侧的话,也就是妖魔聚集最多的地方。”     “刚才那些骑兽的异常,想必也是嗅到了妖魔的气味才产生的。动物可是比人类灵敏得多——”     “……”凌纾已经没有心力吐槽越来越糟糕的运势,她直接问道:“那现在应该怎么办?”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骑兽们,“它们这样子,是说明有妖魔接近么?”     刚氏回道:“不一定,也有可能是这里居宿着一只强大的妖魔,所以才会引得骑兽们这样的反应。倘若是这样,反而会更好一点。因为有这样一只大妖魔在,其周围应该基本没有其他普通的妖魔敢在这里生存。”     “所以我们只要趁着它可能在睡懒觉或者心情好没出现之前赶紧逃掉就好了?”凌纾一点就透,刚氏点头。但她又道:“可是我们的骑兽现在都用不了啊,这地方又大得吓人,成功脱逃谈何容易?”     她话一说,周围人脸上才浮现的喜色就又被打压下去。     “啊,先不考虑这个。你们该休息的休息,该上药的上药。现在……”她危险地一眯眼,往那后跟上来的两人走去,一字一顿道:“我、来、审、人!”     “你们两个现在还不从实招来?”站到那两个互相靠着坐在土地上的人面前,她居高临下,声色微寒。     “招、招什么?”     哟呵,还嘴硬?凌纾笑了笑,“相柏、蘅生,柳国邡州的商人之家?既然并非首都芝草户籍,为何旌券上盖的官府印章不是邡州秋官府的印记,反而是国府大司寇的亲印?!”     此话一出,两人面上闪过一丝真真实实的惊诧,远比之前他们做出的那些慌张胆小的弱者形象真得多。估计是没想到会有人对仅看一眼的旌券如此观察细致,他们开口道:“你、你怎么知道,到底是什么人——”     “你们不用管我是谁。”凌纾道,她那时之所以同意暂且留下这两人就是因为看到了那旌券。不得不令人在意的户籍,还有那个熟悉的曾经的上司印信。     “都这种时候了,再不说实话,我真的会叫人把你们俩绑起来吊到树上喂妖魔哦……”她面带微笑地说着威胁的话语,不远处被铃细致包扎伤口的虎啸抖了一抖,之前没看出来,这个女人、真可怕。     “我们……我们是被迫无奈的!”闭了闭眼,相柏终于说道。接着,他和妻子互望一眼,娓娓道来事情的前因后果。     相柏原本是邡州专门贩卖经过官府许可的冬器的武器商,某一次机缘巧合之下,被国府里的某位高官找上,对方威逼利诱他们将手头上一批冬器消去合法证明,流入邡州境内的黑市。他们原本不知道原因,但在这么做了没过多久,便看到官府告示上张贴出的州侯大人被罢免的消息,罪名是——私造冬器。夫妻二人立时就慌了,知道自己一时过失,酿成大错,自知危机即将上门,干脆自己主动去国府请罪,为那名被冤枉的大人开罪。但却被那幕后指使的高官先探到了行踪,对方见他们有心悔过,担心会供出自己,所以便决定灭口。好在妻子蘅生机灵,在对方出手之前乔装打扮买好骑兽,带着丈夫一起逃出本国。结果那些追杀之人竟也跟了上来,并从柳国一路南下,追到了黄海边境。     他们之所以没有骑兽和其他行囊,也是之前丢弃在别的地方想要引开对方注意。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不是有心想要利用你们,只是、只是我们别无选择了!就算、就算有罪,也不希望是没有意义地死在这黄海里啊!”     “……”     原本以为这样一番话说完会赢得对方的同情,再不然,也会稍稍放下戒心。但相柏夫妇却看到凌纾的神情越来越古怪,有种讳莫如深的意味。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呢?凌纾无语地望了望天,忍住心中一阵想要吐槽的**。那两人的申诉梗,太令人感到熟悉了。尤其是被提到的两位柳国高官大人……那不就是她的旧识么?     这个世界真卧槽的小啊……不,不如说卧槽的太巧啊!某件事情的真相,被她无意窥见了么?     低头再看那两人,她眼神微带讥讽,“说一半留一半,你们俩玩得一手好策略啊……要是就这么傻兮兮的信了,待会儿又被牵连,可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啊。”     “……”     一旁早就听出神了的众人看看笃定的某人,再看看仿佛被说中一般脸色节节灰败下去的两人,心中不约而同涌现不同程度的共鸣感。     明察秋毫、洞若观火的女人,好、好可怕……     虎啸对铃感叹:“……她是不是能读人心?看把那两人吓得。”     铃目光崇拜地看着凌纾,“好威风好厉害——我也想变得像凌纾一样!”     喂,还是别……那种女人很难让人吃得消的!虎啸心里默默补充道。     看着对方怎么也不肯说的模样,凌纾啧了一声,从衣袖里摸出一小块玉石状的物事,抓着其上系着的带子在手里打转,她眯眼道:“说什么决心悔过才被人灭口,难道不是因为你们偷拿了人家的印信才被这样千里追杀的?”若只是之前那件事的后,任他们逃出国就罢了,不在本国的把柄根本没有威胁性;恐怕就是因为一时不察被偷拿了重要的印信,所以才不远千里都要杀过来的吧?     “咦,那个是——”虎啸见到个眼熟的东西,不由出声道。     铃摇摇头,“比凌纾之前出示的那个小司寇印信大一些……应该不是同一个。”     “你!你什么时候——”这下连矜持装傻都不会了,蘅生一下子站了起来,厉声道。     凌纾淡淡扫了她一眼,“哦,大概是你们刚刚夺命狂奔又跟着我们紧急迫降的时候不小心从衣服里掉出来的吧……幸好是挂在了那匹吉量脖子下方的缰绳上,不然丢失在茫茫黄海里的话,就真没人救得了你们了!”     哦,敢情她刚刚审人之前还到那吉量身边晃了一圈就是为了拿那个东西啊?!眼神太利了吧……     “渊雅大人脾气不太好吧!”凌纾睨着那两人,忽地迸出这么一句话。“你们俩到底是怎么想的呢?糊涂了么?秋官长大司寇的印信是能随便拿的么?”     “就算你们是想着逃亡路上有着大司寇印信在手,假证随便造。但有没有想过,或许这才是真正导致你们被追杀的祸根?”     看着那两张不诚实的脸,凌纾冷冷地丢下一句,“不知轻重,愚昧至极。”     “……”被连消带打揭了老底,还被完全鄙视了一顿,相柏和妻子苦笑。“虽然不知道您到底是何方神圣,不过既然能如此清楚内情,想必也是我们柳国国府中的一员吧!”     “现在,您要怎么处置我们呢?”     对方人多势众,还有没有意想到的角色在,他们除了束手就擒还能怎样呢?!     “我——”     凌纾第一个字刚出口,就感觉地面一阵震摇,骑兽纷纷发出嘶鸣,有些定力不足的还挣脱了缰绳逃脱出去。     “啊……”     “怎么回事?”     “……”凌纾开始思索自己是不是要留点遗言甚的。     显而易见的,那只大妖魔,出来觅食了啊!     距离他们不远之处,地面泛起了浅浅的波纹,伴随着一阵振翅之声,一个低沉的声音缓缓道:“找到了,台辅。”     ******     凌纾知道,十二国记里的妖魔,大多出自《山海经》典故。却没想到,自己总能遇见,这些叫得出名的怪物。     她一点都不高兴可以么!谁要知道这些妖魔到底有多危险啊?     《山海经》之“西山经”云:“又西三百五十里曰天山……有神鸟,其状如黄囊,赤如丹火,六足四翼,混沌无面目,是识歌舞,实惟帝江也。”     还神鸟呢,这一坨圆滚滚的六足庞然大物,不过就是身上长着四只翅膀,也能被称作“神鸟”?转基因变种猪或者大象还更有可能呢!     凌纾一边面无表情地同惊慌失措的其他人撤退,一边在心里喷到。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有过亲面妖魔的经历,相比起他人的惊骇欲死,她还能镇定地安排他们分散开来逃。     不远处便是一片树海,帝江体型庞大而且行动迟缓,让众人逃进树林中生存率可能会更大。     其他人听得她的指挥,纷纷照做,拔足卖力奔逃。     但就在临近树海边缘时,又有异象横生。一群个头如鸳鸯大小的怪鸟扑翅飞起,拦截在众人行进的道路前。     那是……凌纾不太能辨认这货到底是啥,但见它们生着形似小刀的锋利尾部,她大喊道:“小心点,别撞上那些鸟的尾部,可能有毒。”     “一群笨蛋中,总还有个识货的人类。”低沉的咕哝声与先前那波纹中发出的声音如出一辙。     眼见这十几只怪鸟朝他们飞来,众人难以避开,有些人早就学着刚氏那样伏倒在地上抱住头,相柏蘅生这对夫妇,虽然凌纾讨厌他们从头到尾没句真话,但这两人彼此间倒是恩爱,做丈夫的紧紧抱着妻子,将她往胸口护着;这一边,虎啸将铃压倒,高大健壮的身躯完全能将娇小的铃掩护住。     不过这会儿可不是见证新CP、开启新大门的时候,凌纾一边吐槽命苦没人保护的自己,一边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些许寂寥之感。     就这么一会儿晃神,那些鸟就近在眼前了。     凌纾觉得那些迅疾的、扑面而来的身形在瞳孔中留下难以捕捉的残像,她浑身不得动弹。     “凌纾——”回眸看见此景的大木玲发出一声呼喊。     下一瞬,空中有阴影降落。仿佛就是眨眼间出现的,一道裹着宽大披风的身影将凌纾纳入怀中。     群鸟自他头顶上方扑翅而过。     凌纾觉得这种感觉似曾相识,曾经也有那么一人,救她于危急存亡的那一刻。即便是危险朝他们扑面而来,他依然可以一面从容化解,一面微笑对她道:“凌纾,怎么又是在这种情况下和你重逢?”     她扑哧地笑出来,眨了眨眼,将那似乎被揉进风沙的酸涩感隐去,“我怎么知道……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气场不合吧!”     长庚低下头,看着微抬起脸冲自己笑的女子,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大半年不见,你好像成长了不少呢!”     “……”那是当然,我现在也可以算是走南闯北、有一定见识的人了呢!凌纾心中默念,却只是无声笑笑,没有正面回答他。     “州、州侯大人——”     那一边,眼见似乎是虚惊一场的相柏,回头看到突然出现的人,失声惊呼道。     州侯大人?虎啸和铃颇为惊异,难道,这就是之前那两人口中那个被陷害入狱的柳国邡州州侯吗?     “咦,你不是基本对自己所属州实行放养政策么?他们怎么会认得你?”凌纾趴在长庚胸前轻声疑惑道,完全没感觉他俩现在的姿势哪里不对。     长庚微微一笑,“相柏是邡州唯一一名得到州府许可、贩卖冬器的武器商,作为每年都要到州府办理相关手续的人,怎么会没见过我?”     噢……疑问得解,凌纾忽地想起某事,脸色微变,喝道:“你刚才是傻的吗?为什么就忽然从半空跳下来,没背伞包就以为自己是跳伞运动员么?”     “……我不是从半空跳下来,我是乘着驺虞、下降到安全高度才跳下来。”长庚看起来很想笑,但还是盯着凌纾认真解释道。     凌纾:“……”尼玛,那个要笑不笑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你面部神经出错么!     对了,刚刚那群鸟是怎么回事?她回过神来,转头四处寻找,长庚对她示意,凌纾望去,发现那群仿佛生着毒尾的鸳鸯似的怪鸟竟悉数落在了不远处那只帝江身上。而那肥滚滚的帝江——     “白痴!笨蛋!现在是玩咬尾巴转圈游戏的时间吗?你早就把台辅的命令忘到脑后了吧?还在傻笑——笑个屁啊!”     “……”凌纾目瞪口呆,她张了张嘴,看了不远处那喜感的画面一眼又一眼,最后求助地看向长庚,“什、什么情况?”     她刚刚似乎、似乎听到鸟说话了。话语中还提到了……“台辅”?     再联想一下长庚淡定无比、习以为常的模样,她颤巍巍猜测道:“那、那俩玩意,是、是刘麒的使令?”     “是的!它们是刘麒借我的帮手……”     “……”我!了!个!去!     作者有话要说:真·良心之章 下篇呈上     长庚登场那段……我老爱玩那一手紧要关头英雄救美的桥段了。【闭嘴,狗血死了!还能有点新意不?】     我万字大章,顺利达成!(^o^)/     元旦日更第二波,希望今晚能撸出来~~     卡文症完全好了。     -为什么呢?     -因为我在wps文档旁边开出新晋大本命组图,幻灯片模式循环看不停!= =     -想要知道大本命是谁?     -看俺2013 专栏名就知道!!(嗷嗷室长我好爱你,嫁我吧!)     咳,另外再给大家放一张刘麒美照,作为迟来的元旦礼物……【根本只见身形不见脸啊喂= =     不过刘麒是卷毛,顿时觉得好有个性啊哈哈哈……(会是陆峰命人给他搞的离子烫咩?【你够了!】)     另,帝江图——     这货真的很喜感是不是?说它是鸟太恶搞了……╮(╯_╰)╭           第28章 升山行 - 光之隐语,暗之王座(十二国记同人) - 莳锦颜     太阳落山以后,气温便下降得很快。内陆的日夜温差比沿海大得多,夜风吹来,凌纾抱着手臂瑟缩了一下。好冷……忽然觉得肩头一重,被人从身后披上厚实的长袍,她转过头,正看到长庚淡定地收回双手。     “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以为自己还是没退仙籍、不畏寒冷的那时呢……”     “……”你这到底是鄙视我呢还是鄙视我呢!凌纾默默地把长袍的衣带系上,“谢了。”想起他的前一个问题,她回道:“在估计铃和虎啸他们走到哪里了。”     “那就算你在这里望眼欲穿也看不见的。”     “……我知道!”凌纾道,然后心里又补充道,这不是躲出来为你待会儿的审人提供场地么?     之前那一场乌龙的妖魔事件,在得知那俩物种都是刘麒的使令后,众人紧绷的神经顿时得以松懈。     之后便是为互不认识的双方稍作介绍,长庚的随从也在片刻之后就赶到了。虽然诸如虎啸、铃等人十分之不解他忽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但凌纾在瞧见长庚望向相柏蘅生二人的眼神后,就大致明白他神奇现身黄海的原因了。     事后问他,果然是因为拜托刘麒使令找人有了结果,才迅速赶了过来的。那他之前又在做什么?     这个问题一出后,她立时收到那混合着无语加鄙视的眼神扫视。     “还用问?当然是找你……我可是一路从柳国到雁国再赶到庆国,全程没有停歇过。结果你倒是跑得快啊!这次要不是你们巧合地同相柏那两人遇上,我是不是还得去一趟才国?!”     难得地从强大如斯的长庚口里听到类似咬牙切齿的意味,凌纾在莫名有些心虚得同时还诡异地感到了一丝自豪感?啧,她的脑袋抽了么?“呃、我,我又不知道你会找来……”     “哦,延王陛下没有与你提前通信?”     更心虚了!“唔,有、有吧。但是那时我都已经和人说好一起出发了啊!”原谅她把事情的因果顺序掉个了头!     “……”     那时凌纾以为自己正被沉默揣度话语真实度,结果对方若无其事道:“好吧,那你去和你那友人说,接下来要和他们分开走了。”     “……”虽然早知会发展成这个结果,但凌纾觉得他若不说,那她就可以继续拖着。结果人家根本不给她拖延的机会,直接明了地跟她道明了!     唉,只好去和铃还有虎啸等人告别。那时大木铃听完她的说辞后,只是沉默了片刻,问了一句:“凌纾,他没有逼迫你吧?”     她微愣,随即笑道:“哈哈,当然没有!”     “哦……”铃若有所思。     直到他们的队伍整装待发、准备先走一步时,铃悄声对前来送行的凌纾道:“既然他没有逼迫你,既然你想按原计划进行旅程的话,那为什么不拒绝呢?”     “……”     然后她露出了个明了神情,意味深长道:“我懂了,原来是他……”那个对她影响至深的人。     见对方如此神态,凌纾扬着脸笑了笑,“是的啊!你懂的……”她始终清醒的明白,没有那个人,就不会有今天的凌纾。哪怕她赖以生存、自我依靠的资本大多是靠自己努力获得,但要不是一开始有他的相助,她也不会有如今这般成就——虽然那蜕变的过程有苦也有痛。失去很多,也得到很多……     所以其实嘴上习惯性地常常抱怨,但只要是长庚提出的、而她能做到的,凌纾都不会拒绝——虽然他基本很少提出过什么要求。     待铃等人走了以后,长庚的随从们麻利地又搭起了帐篷。因为七七八八地折腾下来,又到傍晚了,他们还要在这里过一夜。     凌纾没有问长庚接下来的打算,但她觉得自己多少能猜到一点。     “你要去升山……是么?”迎着夜幕降临前最后几缕夕照余晖,她这样问他时,凌纾发现长庚那双一贯平静无波的眼眸,在某一瞬间流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随后他才微微点头,应道:“是啊,所以你要跟我一起去。”     环顾了下他带来的随从,清一色武夫装扮的大男人。凌纾自以为了解地哦了一声,他该不会是缺人侍候所以才……     话说尚隆之前那口信里曾说过的那句话的真实意思,该不会也……     糟糕,好像脑补过度了!     凌纾从神游中清醒,结果就瞧见对方有点不高兴地看她。那张被众多女人垂涎欲滴的脸上闪过一丝可以称之为恨铁不成钢的气恼,然后、然后他一转头翻起帘子进帐篷了。     再然后,凌纾无可奈何地耸耸肩,继续一个人默默坐在帐外不远的地方,眺望黄海夜晚降临时的景色。相柏夫妇正式交由夏官长大人的手下看押,凌纾知道那人肯定会审问一番。毕竟是当初坑过他一把的人,甭管他实际上到底有没有被坑成,以长庚大人的人品、不对,是处事风格,想来也不会轻易就这么算了的!     那家伙肯定在借此盘算如何将这件事发挥最大的效用,凌纾真是拭目以待。以及,顺便为远在柳国的渊雅同情一把。即便那家伙也不是盏省油的灯,不过未来短期之内他肯定都不会开心了吧!     尤其是,在某人和柳国台辅还有着不太一般的交情之下……她之前怎么都没有发觉呢?!真是、令人不爽的深藏不露啊!     因为依然身处在妖魔的住所的黄海,为安全起见,刘麒那俩热心的使令并未马上离去,反倒是在他们周围自觉的护卫起来。     这也从侧面反映出,长庚和刘台辅的交情,真是不错!     这时,那群停在树枝上的怪鸟之一扑腾着翅膀飞了下来,见它落在自己身前不到半米的距离内,凌纾面皮一抽。     “咕……人类。”那怪鸟的忽地发出人声,听在凌纾耳里莫名有种倨傲之感。     “您……怎么称呼?”努力让自己露出一丝自然的微笑,凌纾压下心中迅速滋生的荒诞感。没想到她有生之年,还有和妖魔对话的一天……过去的马列主义无神论瞬间灰飞烟灭了有木有!三观彻底颠覆啊!     “哼,妖魔的名字,是带有言灵之力的。区区人类,也敢过问?”     凌纾立刻认错:“……哦哦,那真是抱歉啊,我不问了。”     怪鸟眯起金色的眼瞳,又向前蹦跶了几步,几乎都快贴到凌纾身上了。她浑身紧绷,却见那东西探出脑袋嗅了嗅,复又懒洋洋道:“不过告诉你也没关系……猁岚。”     “哦……”凌纾应道,她看向那一边树上蹲踞着的数十只怪鸟,“是猁岚啊!”     “笨蛋!白痴!蠢货!猁岚是名字,只属于我!才不是品种——”自称猁岚的怪鸟看来有不低的情商,竟瞬间意会了凌纾话里的意思。     被毫不留情恶狠狠骂了一顿的凌纾:“……”     前面那几个抑扬顿挫的形容词,是它的口头禅么?之前好像也听到它那么骂帝江了。     不过,为什么她比那肥滚滚的无脸怪还被多骂了一个称呼?!难道在这货眼里,她比帝江还傻吗?这太令人悲愤了——     “那你到底是什么?”悲愤以后瞬间忘记毕恭毕敬,凌纾直接问道。     “哼,吾辈是钦原。钦原懂么?”猁岚又露出了轻蔑的神情,“原本还以为你晓得吾辈之尾的厉害之处,会是个不那么愚昧的人。结果,一样!没眼力,蠢死了!”     哦,尼玛!她可以把这只破鸟拔光羽毛抓去烤了么?凌纾磨了磨牙,眯着眼道:“原来是钦原……”谁说她不知道啊,只是以前看的神话传说没有附图罢了!“不就是那种会像蜜蜂一样蜇人、却大得和鸡畜一样的生物嘛!被钦原蜇到,任何鸟兽都会死去,任何植物都必枯萎。”     “真是可怕啊……”     也不知是不是妖魔概念中褒贬之意和人类是反过来的,说它可怕呢,猁岚反倒像是被赞美了一样,十分受用地晃晃脑袋,“哟,还不错。知道得挺清楚……”     “那,白天那头笨蛋肥鸟呢?”     ……你确定那真的是鸟?凌纾抚额,深深觉得,倘若帝江那四只不太壮实的小翅膀真能带动它那可以用吨位来计量的身躯飞起的话,那就太不科学了!不过,十二国本就不是个能用科学来解释的世界啊。     想着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和这妖魔聊起,“啊,那是帝江……对么?”     “嚯,你还真知道……从前是猎尸师么?普通的人类一生都未必能见到一次妖魔,你看起来却深谙此道嘛!”     “不,我不是猎尸师。只是,从前多看了几本杂书罢了……”凌纾含蓄又谦虚道。     “哼,那你一定不知道,泫翕那货,蠢得没边。除了吃和睡,就只知道咬自己的尾巴,咬的时候还傻笑!”仿佛数落自己的同僚是它最大的乐趣,猁岚呱呱地抱怨不停。     凌纾捂着脸听着,听到实在忍不住的地方就喷笑出来。在她的记忆中,帝江其实又名混沌。传说中的四凶兽之一啊……据说如果遇到了高尚之人,它便会大肆施暴;但如果遇到恶人,它便会听从他的指挥。所以,收服了这些奇葩使令的刘麒同学,到底算是什么属性啊什么属性?以后有机会的话,真想吐槽他一下!     然后还听那只聒噪又傲娇的鸟类介绍自己,说钦原是群居类妖魔,而它则是其中的王者。所以只收服它一个的刘麒,等于赚到了一干可供号令的小弟。还说它觉得自己是使令之中最有用的一只了……     凌纾听得直乐,诶玛呀刘麒有这么有趣的一头使令怎么还那副冰山样?还是说,就是因为被这使令骚扰太久了,才练就了那样的高防面瘫能力啊?!     原本还想问它,台辅大人还有哪些使令,却因为时间缘故,加上长庚出来找人回去休憩而作罢。     末了,猁岚还颇意犹未尽地总结道:“你这人类不错!识相!今后有空继续找你聊……”     “……”在长庚似笑非笑的眼神下,凌纾实在想掩面遁走。这种莫名丢脸的感觉,是肿么回事啊!     接下来的几天,凌纾跟着长庚等人往西北方向出发,将人送到黄海边境以后,刘麒的两头使令便功成身退,回主人身边去了。     凌纾见长庚继续往远离黄海中心的方向前行,不由不解道:“不是要去升山么?为何反倒离蓬山越来越远了?”     长庚看她一眼,答道:“升山者必须于安阖日从四令门入黄海,虽然我们现在已在其内,却终究只是走捷径。还是守规矩一点、不要取巧比较好。”     凌纾感慨,没想到长庚还有这么虔诚老实的一面啊!果然是信仰的力量么……天帝什么的。     一看她脸上的神情就知她又没想好事,长庚都懒得说,决定今后有什么需要注意之处,直接吩咐她照做就好!     从虚海东北部吹来的含着大量水汽的海风刮向北方沿岸陆地,冷风先过柳国东北部之境,在那里因山脉阻挡而形成降雪之后,再继续前进。一路给世界正北之国带去雨雪无数后,再转为干燥的风进入恭国西北部。     四令门之一的令乾门,设在与恭国乾县仅隔一道狭窄海域的黄海一侧,其周围是高耸难以攀越的金刚山。高大如天门般的令乾门脚下,因升山者众之故,在某些特定的时期里,此片空地会涌现出许多简易居所,人来人往,嘈杂声嚣,犹如凭空造就了一个周期性出现的小镇。     此刻,凌纾就身处在这样一个基本由升山之人而构成的“小镇”中,颇为新奇地看待着周围的一事一物。     有人的地方就有需求,升山者是需要衣食住行的。于是在清一色的升山之人中,穿插着卖帐篷的小贩,卖餐点的流动摊位,出租骑兽的骑商,等待被人雇佣的刚氏……好不热闹。     真是生活处处有商机啊,对于见缝插针推销自家生意的各行业卖家们,凌纾表示深深的敬佩!     等等,她的关注重点是不是又哪里不对?     回头见长庚命人采买接下来行程的所需之物,然后又见他瞥过来的锐利目光,凌纾不知为何就会有种后颈发凉的感觉。     总觉得被什么奇怪的东西盯上了……囧。     之后,待到春分日那天一到,紧闭的令乾门大开。凌纾被长庚抓着一起向设在“小镇”里的犬狼真君祠庙礼拜进香,取其庇护他们一路平安之意。     虽然知道这位黄海守护神,其真身就是延麒六太百年前好友,他由普通人机缘之下成仙的身世令其在凌纾眼中并没那么强烈的神性光彩,但在进拜的时候她还是非常真心诚意地感谢了一下这位几百年来守在那么荒凉地带为黄朱之民提供生存之处、为黄海旅人指引方向的“神明”。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个伟大的人啊……     二度踏足黄海之境,凌纾身边换了人选,目的也不一样。前后没有改变的,是她心里那抹挥之不去的沧桑感。没有缘由,凭空而生。仿佛继续往前走下去,就会有一个未知的世界在等着她。然而却不会为之产生退意……     她抬头朝前望去,目光中流露出的是她本人都未曾察觉的坦然坚毅。     如果真有困住她前行步伐的东西,那就只有死亡和回忆。回忆可以在不断地前行中被创造,死亡的阴影尚未是时候光临。没有什么可畏惧……     身侧传来带笑的熟悉嗓音,“眼神不错呢,看来你已经有所觉悟了么?”     凌纾回头,眨眼,“觉悟什么?一路尽好侍女本分的觉悟……吗?”     长庚:“……”他觉得自己在到达蓬山之前,都不想和她讲话了。     ******     升山之人,五花八门。     作为众升山小队中比较不起眼的一支队伍的成员之一,凌纾表示上面那言简意赅的八字是她的心声。     跟随在长庚身侧,偶尔听眼界过人的夏官长大人点评周遭的未来刘王候选人之一二三,凌纾颇感新鲜。那些人之中,有的是富甲一方的商界大贾,有的是在某地人品出众的贤者,有的是有所抱负的地方官……其中也不乏家乡出现各种灾害而走投无路的平民百姓,难以生存不如在此升山一问天命。     “如果不是实在过不下去,恐怕那些平民们也不见得愿意费千辛万苦之力,冒着将命丢在黄海的危险前来升山。”长庚淡淡的说道,那副平静的模样仿佛谈论的是毫不关己的事情一样。     但凌纾知道,那始终投落在那些面色惨淡、衣着寒酸的平民身上的视线,证明着他的在意。     视线同样久久落在那些面容悲痛、与周遭所谓的大贾名士形成鲜明对比的褴褛贫民身上,她不再若从前那般去追究为什么。     为何会有这等的不公?     为何有些人一生无忧有些人就必须一辈子命途多舛?     替他们思考为什么有的国家能繁荣昌盛自己的国家却破败不堪……     这些,都不会再去苦苦纠结。     因为,本就没有为什么。命运这样安排……     但却不是就此麻木。不该去想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应该去思考可以做什么!     我们是因为同情才想要对落魄之人进行施舍,是因为不忍才想要对受难之人援救……?     是因为厌恶贪婪之人所以想要予之惩罚,是因为痛恨伤害所以对暴行绝不苟同……?     这一切的出发点,究竟是为自己,还是为他人?没有阴霾的大义,其真谛又是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凌纾似乎顿悟了些东西,然而却无法准确捕捉……     入黄海之境后,还要跋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才能到达蓬山。在这段路途中,包含了许许多多未知的险情。妖魔是主要的危险,有时候还得防备心怀不轨的竞争者在身后暗暗下手,铲除异己。只有经过了重重考验,有命踏进蓬庐宫,才算是得到问询天意的机会。     “这么残酷的竞争只为那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天意,真想不明白为何还有这么多人前赴后继。”     “自然是因为,在这残酷竞争的背后,藏着足以令他们付出一切代价的回报——各式各样的愿望都有,他们以为坐上了那个位置就能实现心愿,得到一切……真是可笑。”     凌纾想了想道:“唔,确实可笑。有些人,即便一辈子没有轰轰烈烈,却也做了不少有意义的事情;有些人,哪怕坐上王位也依旧碌碌无为直到王朝终结。所以有些事情啊,依靠那个虚无的位置做什么,还不如多靠靠自己。”     “……”     “为什么这样看我啊?”那种奇异带笑的目光再配上他此刻柔和的神色简直帅到掉渣,被这样久久凝视凌纾真感觉自己要招架不住了喂!     “……不然端泓怎么总是认定你是我红颜知己呢,凌纾,之前那些话,真的是、深得我心。”     凌纾:“……”     要命,好好的一句话不要说得那么别有深意啊!她果断要招架不住了!好想逃!T^T     第四天,蓬山之行的全路程已去大半。凌纾同长庚一行队伍平稳无恙地保持着前进的步伐,相比较其他队伍而言,实在过于顺利了!是以,第五天开始陆陆续续有其他队伍恭恭敬敬地过来搭话,想要一同完成剩下的路程。长庚对此不置可否,所以那些人也就亦步亦趋地和他们保持在一个较近的范围内,甚少过来打扰,坚决不肯跟丢。     这些天,凌纾也亲眼见识了许多遭遇不幸的队伍。被妖魔袭击全数丧生的有之,被人为因素遭黑手从此一贫如洗的也有之。有些人甚至被这些天的艰苦磨难打击得放弃升山念头,只求能平平安安等到下一个安阖日到来,四令门打开,然后回归家乡去。     因此凌纾对于那些跟随者也表示淡定,虽然不知道为何自己这队愣是无比安全顺利地向终点迈进,但既然人都有惜命的天性,跟就跟呗。     于是,凌纾所在的升山小支队,其队伍越来越壮大……     跟随在他们之后的众多队伍中,一个猜测在有经验的人之间传开。     “……有‘鹏雏’在啊!”     “只有这样,才会那么久都不见灾祸。”     “妖魔,妖魔也会为王气所却步啊——”     “就是不知道是那几个人之中的谁……”     与此同时,在凌纾和长庚之间,也有一段对话在进行。     “咦,话说这一路走来,都没有看到我们在朝中的熟人呢!”     “他们不会这么自找没趣。”     “……啧,是因为早就内部协商好了这次你来、下次他来、下下次她来……这样子么?用得什么办法商定,抽签还是打架?”     “……”     “嗷,别打我头!”     “欠打。”     “你太糟糕!”     “……还有更糟糕的。”     “当我没说。”     “……”     第七天,蓬山近在眼前。     第八天,开始攀登那座由无数嶙峋怪石构成的山峰。全部由奇形怪状的山石构筑而出的蓬山,从此形成一条条如迷宫一般复杂无比的狭道。但通往甫渡宫的却只有一条,从非常非常久以前到现在,被无数升山者踩踏过的道路,不知何时起,石板深陷,为后来者指引了正确的方向。     第九天,在甫渡宫大门口见到了两排面带微笑的接待女仙,宫外的空地周围,彩旗、华锦、鲜妍绮丽。抵达此处的升山者,纷纷找寻自己中意的地盘搭建未来一段时间的居处。     第十天,伴随着渐渐落成的各式各样的帐篷,空气中袅袅弥散开浓烈的寺庙香气。     跪拜焚香,问询天命。     在这一天正式拉开序幕——     “台辅,她来了哦!”     “……我感觉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第二波送到!     哦哦,这里对到这么晚还在等更新的亲们以及等不到遗憾去睡觉的亲们表示抱歉。。。大半夜的我更晚了。= =     凌纾妹纸,成功攻略台辅家萌物使令一只!大家祝贺她~~~【你←_←】     另外,我、我我在文中化用了大本命的标志性用语……于是看过《K》的读者大人,乃们知道我有多爱他!不行了,做梦都想我礼司美人相会!!【混蛋注意节操——     Ps:这是乃们期待已久的升山……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我尽力了。真好累……赶紧睡去,明天还要继续。     又及,下章预告: 【受天命】     “不离御前,不违诏命,誓约忠诚。”     “……我宽恕。”     -作者:嗷嗷终于到了,终于到能让窝燃起来的情节了!     -读者大人们:我们也等很久了喂——     于是,欢迎届时继续观看~~           第29章 受天命 - 光之隐语,暗之王座(十二国记同人) - 莳锦颜     人和神之间没有交接。     若真要向上苍祈求什么的话,人们就只能向祠庙祈祷,以让神明从其中吸取祈祷的力量,用这种方法与之联系。但唯有一个例外——那便是麒麟。     神兽麒麟诞生于蓬山,是仁慈并拥有强大妖力的生物,深谙世理,上承天意,聆听天命,甄选王者。统治人的世界的十二国之王,不以出身与功绩为评选标准,只有顺从天命之人,由麒麟亲自作出誓约,才可令其登上玉座。     凌纾站在略有些拥挤的人堆中,听着周围的人絮絮地说着上面的那些内容。     会不会是太紧张了啊……怎么话多了起来呢?她侧着脑袋腹诽着,没有发现甫渡宫另一头,有一扇连接着蓬庐宫更深处的大门缓缓打开,一行人从那门的另一边走了出来。     众人意识到来者何人之后,原本有些散乱的队伍自动分为两边,在中间留出一条通道,正好是从那扇门直达甫渡宫正殿的位置。     在看到身边的人拥挤着挪动了几步就一个接一个低头跪下以后,凌纾微微一怔。原本还在帐篷中的长庚不知何时已悄然来到她的身边,不着痕迹地扯了扯她的衣袖,同所有人一样跪拜行礼时,耳语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发呆?”     凌纾:“……刚才没看到他出来。”     真是壮观,那么多的人,不论身份高低贵贱,齐齐向同一个方向拜倒。混在这么一大群人之中,凌纾倒没感觉多少突兀。不过,作为那唯一站在那里被人跪拜的主角,只看到一堆堆头顶,看不到跪拜之人的表情,难道不会觉得不自在吗?     但凌纾转念一想,刘麒这种身份,如此场合早不知经历过多少次了。所以才不会感觉紧张的吧!     刘麒不是第一次参与这种场合了,所有的步骤都一清二楚,该做哪些事情俱了然于心。甫渡宫正中央设有祭坛,这一点真正的寺庙相差无几。     礼节庄重地在祭坛前行礼、进香,期间场上一片肃穆的寂静。直到被女仙引进祭坛侧面的隔间,放下了竹制的帘子,在那里观察随后开始进香的人们,等待他们一一的拜见。     这是基本流程,从前的几次他都是这样做的。但刘麒这回却不想浪费时间在那些走过场的人身上,因为天意所予的人只有那一个,除非她死,否则柳国不会再有另一个天命所归者同时存在。     直到他进香完成以后很久都没有动静,一旁的女仙才半是犹疑半是不解地唤道:“刘麒……?”     然后令人诧异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面容俊美却神情冷淡的柳国台辅大人,忽地一个转身,面向呆愣住的乌泱泱一大片人,只立定了短短一瞬,便抬步往其中一个方向走去。     那脚步,竟似是隐含急迫……     这是怎么了?眼见升山众人们又开始毕恭毕敬地给刘麒让路,凌纾囧囧地想到,不会这么快就发现王气了吧?这事情发展的要不要这么戏剧性啊!不过、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见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形竟是往他们这边而来,凌纾心中一动,下意识抬头望向长庚,却发现对方也正一瞬不瞬地望着她。那眼神……凌纾心里咯登了一下。     就在这时,刘麒已然来到了二人身前。周围已是死寂一片,众目睽睽之下,凌纾左右看看,挪动步子准备后退让位,却在这样做之前被长庚拉住手腕,他先是深深看了刘麒一眼,然后回头。     “……”凌纾咬了咬唇,死死盯视他。     对方沉默着,那双好看的琥珀色眼眸忽而弯出一丝浅淡的笑意。他将她轻轻一推,自己拍拍衣袖,云淡风轻地退到后方。     “……”     刘麒看向孤身一人站立在自己面前的凌纾,她下意识地握着拳,脸色有些僵硬。     他默默地凝视了她好一会儿,这是之前从未做过的事情,哪怕在确认了她身上的王气之时……都没有好好看过她。     然后,身着深青色长袍的金发男子,后退半步,屈膝俯身,跪在凌纾的身前。     “遵奉天命,迎接主上。不离御前,不违诏命,誓约忠诚。”     “请说我宽恕。”     没有激动喜悦,也没有忐忑不安。那些字眼,被以一种平静的语调说出,平静从容、坚定不移……     凌纾:“……”     头顶上方没有任何的应答声,刘麒不诧异,也没有抬头。依然维持着那个姿势,道:“请说我宽恕。”     二人身后,抱臂而立的长庚微微眯起了眼。     许久,才有一个低弱的声音有些迟疑地响起,那个被人跪着要求说三个字的正主,一字一顿地问道:“喂……我说,你确定没有哪里搞错了么?”     “……白痴,你有见过哪只麒麟能够对除了自己的王以外的人低头下跪?”终于出声的,是后方忍不住抬手揉额角的长庚。     凌纾回头,长庚从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没来由感到心中一凉的滋味。她定定凝视着他,然后侧头对刘麒说:“我一直以为……你选的人会是他。”     “对不起,我现在不能回答你。让我自己先理理头绪——”     这么低声轻喃着的黑发女子,转头匆匆往人少的地方跑去,在场其他人不知是怎么的,竟也没一个敢拦截。     长庚在凌纾开跑的同时便深深地叹息,抬步准备追上去。刘麒在他身后道:“你没有告诉她!”     他微微一停顿,半转过头,“我一直认为,第一个该告诉她的人,是你。”     他有什么立场去对凌纾说呢?他既不是天帝也不是麒麟,如何去告诉她:你就是柳国的下一任王。倘若她将来真的接下了玉座,来日再回忆时,自己的座下的王位竟不是半身麒麟亲口告知,反而要出自另一个人之口,那时的她,该作何感想?     ******     这世上就有这样的事情,没有人明确地告诉你的时候,绝不会往那方面去想;但若真有人说出口,就又会觉得一切本当如此。     过去的所有细节都汇聚在一起指向这一点,让你连不可置信和惊讶都可以省略了。     长庚找到凌纾的地方是在临近蓬庐宫后麓的一条溪流边,同样铺成着玉石材质的地面和不远处的亭台表明了这里依然属于蓬庐宫的范围。看来她即便是心绪不稳也会注意掌控自己不要跑得太远,以免单身一人遇到危险了。真的是成熟懂事了很多呢!     “……想不明白么?”他问道。     蹲在溪边注视着水中倒影的人摇晃了下脑袋,闷声道:“也不是。只是觉得一切太鬼扯——”不是非本国出身不得为王么?天帝你丫定的天纲就是这么不靠谱的咩?!就是因为对这一点深信不疑,所以她真的是从没往那方面想过。自己会成为王什么的……虽然那绝对是小说女主角的常见套路。但她算什么故事的女主角么?     凌纾凝视水中自己穿越前后都未改变过的面貌,如果真的是的话,那她一定是最苦逼的女主角了。光辉灿烂的未来暂且没看到,舆论麻烦烂摊子倒是有一堆。     比从前长进不少的人自然在冷静下来后就第一时间联想到之后的种种情势,还有柳国国府中那些和自己“渊源”匪浅的官员们……     凌纾烦躁地抬手揪头发,身后长庚几步走近,陪她一起蹲下。“有不能接受的理由吗?”     “……”她皱眉回头,“多的去了好么!最首要的一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身份,这样的我成为刘王的话会在柳国上下引起多大的波澜,我只是稍微设想一下就觉得太可怕了。”     “……”长庚觑了她一眼,说道:“刚刚还觉得你有不小的长进呢,结果还是这么搞不清重点。”     “什么!”凌纾怒瞪他。     “你怎么不设想一下,或许百姓对什么人成为王并不在意,他们更关心的是成为王的这个人能给国家怎样的引导,能不能使人民安居乐业、免受灾苦、丰衣足食。如果国家最庞大的一个群体都没问题了的话,那剩下小部分的质疑者,就让他们去找刘麒。是他选择了你,所以理应为你的‘正统’问题作解释。”     “噗,被你这么一说,感觉成为国王的话基本没什么压力了耶。”     “当然还是有的。”长庚挑眉道,“王要背负起整个国家,要先有大义才有私情,不,有时候甚至不能考虑自身。要无论如何清正自醒,不可昏庸无能;要始终如一,不可半途懈怠……总之,是比想象还多的责任和困难。”     凌纾仰着头望向溪流对面笔直高耸的山峰,轻声咕哝道:“本就应当如此啊……得到多少,相应的就得付出多少。”     “你希望我接受那个王座么?”她回头望他。     长庚目光温和,轻笑道:“我希望你凭借自己的意志行事。但我相信你会接受……”在玉座空缺之时,王气不会同时出现在两个人身上。如果她不接受的话,就等于柳国将继续无主,直到几十年以后她寿终正寝,抑或是……半途死于其他原因。     而这期间,柳国将会加速败坏,妖魔作孽,天灾**,国家荒废,犹如死境。她会眼见那些本可以避免发生的事情继续上演吗?升山一路上,不只是凌纾看出了他对于那些受苦贫民的在意,长庚同样清楚,她心里对于此的触动。     “如果上天注定要赋予你大任,逃避不是一个好途径。”     凌纾笑了,“……谁说我要逃避?”     长庚神情有些欣慰,道:“哦,那就好。”他的目光忽而往远处一转,轻道:“看来还是有人担心你会不负责任就这么跑掉啊。”     凌纾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山径入口那个默然伫立的金发玄服的身影,在与自己这边两相对比之下,显得有些寂寥。     她神情微动,叹道:“如果什么都没考虑清楚就应下他的话,那才是真的不负责任呢!”     “那现在考虑清楚了?”     凌纾深深吸进一口气,复又缓缓吐出。她的神情带着不可名状的怅然,还有一丝对未知未来的忐忑,“王者之路,那真的是一条没有尽头又孤独的道路啊……”     长庚默默注视她的侧脸,忽然伸手将她轻轻环抱。在怀中人为此略有些惊愕地僵住时,他低声道:“放心,还有人和你一起走呢……”     片刻之后便又松手放开她,对远处的人招了招手,他说道:“或许你们需要开诚布公地好好谈谈,了解一下、彼此的想法……”     刘麒在和长庚擦肩而过时,听到他轻声的一句“你要正视她”后,稍稍一愣,随即便明了。那个人还真是……永远这么目光犀利,精准到可怕。     正视她,不因为她的身份,不因为她曾与露峰有怎样的渊源,不要拿对待露峰的评判标准去考察她。单单只看她个人,看看那个在他们所有人眼里都太过年轻的女子,到底有没有,值得他去追随的品质。     刘麒在心中摇头,自己早已正视凌纾,早就知道她和露峰不是同一类型的人,在那个庆国和州的小镇上就已确认。     因为听说了她在那个地方,所以忍不住悄然一人前去探视。结果就听见她的那句话——     “我一直觉得,对别人抱有期待不如对自己有所期待。还有,如果接受了承诺却有一天发现自己做不到,那对另一个人,不是太不公平了么?”     “永恒什么的……于我而言,不也就只意味着短短几十年么?”     恰巧的场合,恰巧的时机,他站在僻静的角落里,就听到了她的那些话。那时他就明白过来,凌纾与露峰的不同之处。她更独立,也更清醒。     即便没人依靠,她也会自己走得好好的。正是因为这一点,才让刘麒最终改变了心意。或许,他可以再去接受一次,这一个王,应该可以坚持得更久一些。     长庚先行避开,给凌纾和刘麒留下了谈话的空间。说实话,这场面令人略感尴尬。他们彼此不是初次认识,之前更是同作为前代刘王的臣子相处过。别的都好说,横亘在他们之间最大的隐患,凌纾认为,就是已逝的前刘王。     陆峰啊,这个人直到现在都还会时不时在凌纾发呆回忆时出场。     “刘麒,”凌纾忽然出声道,“我只有两个小小的要求,一、不要后悔你今日的抉择;二,”她原本沉静的面容上绽开一点轻快的笑容,“以后怀念陆峰时,可以算上我一个。”     她从不认为怀念旧主是什么不可原谅的事,只要他分得清现实和记忆就好。     “……”刘麒屏息沉默了一瞬,应道,“好。”     或许之前他还可以说是为了柳国,为了百姓才权衡之下同意选王,但现在……不能再忽视内心真正的感受——     麒麟恋主,深入骨髓的天性。     他果然还是想,因为自己,而靠得她更近一点。     凌纾看着眼前气质冷漠的高挑身形再度在自己面前缓缓拜倒,郑重地、一字一句地道:“遵奉天命,迎接主上。不离御前,不违诏命,誓约忠诚。”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以同等的郑重,回答道:“我宽恕”。     ******     升山仪式的第一场还没开始,刘麒就选出了新任刘王。这个消息在所有的升山之人不胫而走,人人交相讨论,各种情绪都有。     “果然是出自那有‘鹏雏’的队伍啊……”     “但没想到,是个女王呀!”     “——而且还那么年轻,能行么?”     “不管是男王还是女王,只要玉座上有王那就好了。”     “哧,要是是个昏庸无能的懦弱君王,或者是暴君,那有还不如没有呢!”     “怎么能这样说!我看那个姑娘,挺可靠的……”     “现在要改口称主上了。”     ……     不管这边人们怎样议论纷纷,那一边,正式与刘麒缔结了契约的凌纾,正在按照蓬庐宫女仙们的安排进行接下来的事宜。     蓬庐宫以北的断崖边有一座云悌宫,新任的刘王和刘台辅要在那里接受天启。     换上了黑色的全套礼服,束发戴冠,面容纯稚秀美的女子在这一身庄重的服装下显得更加气度斐然。身旁站着的是同样换以玄色为底、金银压边长袍的刘麒,那一头很特别的微微卷曲的浅金色长发整齐地披散下来。     在蓬庐宫宫殿深处,有扇朱红的门。打开大门后,就能看见一片绿色的岩壁。就在同一个地方,连接着大门,出现了一段高耸入云的石阶。阶梯似乎是水晶材料制成的,透明的阶梯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刺目的光芒。而在那阶梯的上端,正停留着一只类似乌鸦的白鸟。     耳边女仙们齐声道:“祝刘王及刘台辅永享安康。”     凌纾踏上阶梯,然后就感觉到类似一股气流从脚底直到头顶的感觉。然后,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凭空响起——     原初,有九州四夷;百姓不知条理,天予知理而不遵,蔑天地之理,疏仁道,轻纲纪;     天帝悲叹,决心意;     吾,现平九州四夷,还盘古之旧,遵条理,创天地,理纲纪;     天帝,拓十三国,中为黄海,蓬山使王母安护,余十二国配王,与其枝定国之基业,以次为开辟,太网之一曰,当以仁道治天下。     每走上一级台阶,就会多一句话响起。     勿虐百姓,     勿嗜战乱,     勿重税令,     勿奴役买卖国民,     益修路以万民安康为本,     成国家之幸福。     直至踏上所有的台阶,台阶的尽头是一片空地,阳光依然耀目。凌纾默默地感受着那种神奇的感觉,然后听到了海潮之声。那是……云海。     凌纾看向刘麒,眨了下眼。“……我可以说话了么?”     刘麒:“当然。”     她长长舒一口气,“啊,终于都完成了么,那些仪式什么的……”话说在接受天敕的时候竟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难道她真的是个bug体质?抑或是天帝真心偏爱她?!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保佑她的国家长治久安,人民安康幸福吧!     她的国家……她的、国家。     同一时刻,位于黄海正北方的柳国。     坐落于首都芝草凌云山顶上的芬华宫深处,一名为二声宫的宫殿里传出一声喜报。     侍奉于此处的宫人们喜形于色,有的立刻飞奔而出,要将这天大的好消息第一时间传播开来。     “白雉一声,白雉一声。”     “刘王即位。”     王宫上下顿时炸开了锅……     片刻之后,十二个国家的其余几国王宫内,也纷纷响起了一声鸣叫。     “梧桐宫,开扉。”     “柳国一声,刘王即位。”     ******     法仁一百二十八年,刘王露峰失道。宰辅病重,王至蓬山自请退位,崩,葬于蓬庐宫后麓。     越明年,刘麒回归蓬山,黄旗再升。     一百二十九年,海客凌纾自令乾门入黄海,登蓬山,受契约,是为柳国新王。     刘王凌纾,字怀曦,自虚海入常世。前为女史久居王宫,暗掌政事;后任秋官小司寇,政绩卓然。前刘王驾崩,凌纾受天命而登王座,改元明嘉,赐麒繁臻之名,寓意国家日臻繁盛。     明嘉王朝自此开辟。     ——《柳史明书》     作者有话要说:-转章·完-     二周目精简之作……送上。/(ㄒoㄒ)/~~     删减了好多支线剧情,不过不影响阅读以及后文发展~~     妈蛋,再也不要经历文档丧失之痛,我决定永远真爱wps!!给窝好好备份啊亲!     这一章真的是来之不易……崩了电脑,用爪机重写不说,竟然特么连手机内存卡也出问题了,文档老是传不进电脑里,我晚上是一字字再打一遍回来的嗷~~     【吐血·心累·再也不爱了】     所以别骂我更迟了……/(ㄒoㄒ)/~~     又及,长庚老师绝对是糟糕作者的所有男主角中的苦逼集大成者——自己培养出来的妹纸为他人作嫁衣裳,还要容忍她和别的男人(麒?)互为最亲密的半身,然后还得面对其他大臣给自己女人送美少年的场面……嗷嗷真是苦逼死了!     【为什么我这么开心?!←_←】     头脑一片混乱ing,我已经两天没有睡好觉了。。。评论依旧明天白天回复,祝大家此时好梦!           第30章 二十一、重归 - 光之隐语,暗之王座(十二国记同人) - 莳锦颜     接受天敕以后,新王与麒麟会直接搭乘玄武回到自己的国家。     凌纾同刘麒一起走出聆听天敕的空旷庙宇,便见到那等候在云海之中的庞然大物。     “在我的家乡,玄武是和青龙啊白虎朱雀什么的并称为四大神兽的、传说中的东西,不过现在看来,它反倒更像一座小岛。”     刘麒看了眼好奇围着玄武走来走去的凌纾,道:“它是活物,负责将受完天敕的新王送回各自的国家。也不知道这样做了多少年了……”     “大概会与常世存在的年月一样久吧!”凌纾凑近那仿佛静止不动的生物,结果却不防有一丛生满与蓬山相似地貌的岩石转了过来,搭在她身前的岸边,把凌纾给吓得退了好几步。“吓,真的是活的!”     刘麒眼中笑意一闪而逝,“它这是在催促我们到它背上去。好了,我们也差不多该启程回柳国了,主上。”     这是他第一次称呼她为主上,不过却没感觉有多少生硬。凌纾背对着刘麒无声一笑,踏上了那庞然大龟的龟壳。     感觉这玄武表面像是覆满了嶙峋怪状的岩石,只在其背部中央有一座小小的宫殿,可供人稍作休憩。不过刘麒说从蓬山到柳国非常快,顶多只要半天的时间。因此凌纾便坐在宫殿前的台阶上,放眼扫视着无边无际的云海,以及间或从眼前闪逝而过的凌云山。     “主上在想什么?”刘麒来到凌纾身边坐下,静静问道。     凌纾有些怀念地笑了笑,“想起一些曾经发下的心愿。”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跟随长庚飞入云海之上,见到前所未有的景象,心中许下了今后要去走遍十二国名山大川的愿望。后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愿望在她之前的一段时间里,算是被实现了大半罢。“忽然间就觉得我挺幸运的。”     “……”     “刘麒,选择了我为王,没有感觉到迷惘或是抗拒的时候吗?”毕竟她的身份,比较特殊。     刘麒侧目,“为何作此一问?”     凌纾屈膝环抱自己,道:“打发时间嘛,反正还有好一段时间才能到,也没有其他的事情能做。不如闲聊……”     刘麒想了想,回道:“最开始是十分不解的,不过后来习惯了那种感觉,也就没什么了。”     “那种感觉,王气?”     “是的。”     凌纾喟叹一声,“说起来,所谓的王气,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东西呢?”     刘麒说:“说不上来吧,天帝给予的天启,那就是一种感觉……冥冥之中,就知道是那个人,没有什么具体的表现。”     “哦,就是说即便明知对方并不适合王的位置,或者并没有成为明君的潜质,麒麟也无法抗拒那种意志吗?”     刘麒看着她,缓慢地点了下头。“……是的。”瞥见凌纾若有所思的神情,他略微停顿了一下,转开头,轻声说道:“不过我觉得,你会是一个称职的王。”     “哦?”凌纾笑了,“那还真是多谢你的看好了啊!我会好好努力的。”     “是……为了什么?”     “诶?什么意思?”凌纾疑惑道,“问我为了什么好好努力吗?”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点头后,她不由大笑出来,“哈哈,哪有为什么?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嘛!没有具体理由才是最好的吧,不然哪一天这个理由消失了,我不就没有努力奋斗的动力了?!”     “所以主上是真的有成为王的觉悟了?”     “是的啊,刚才的回答还不满意吗?”凌纾伸手张开五指,任潮湿的风从指间流动而过。“那好吧,这样说,因你选择而得到的这个王座,我认为它不是我从此享有特权的平台。或许王本身拥有一些至高无上的权利,也确实享有了平常百姓所享受不得的奢华,但这一切都基于王本身担负的、无人能胜任的职责之上。我会一直铭记的,天平的两端只有保持平衡才不会产生倾斜,一个国家也是如此。”     “我尚且也只能这样说啦,更多东西,需要亲身实践才知道。唉,希望我能够好好学会怎样做一个王吧!”     “……会的。”黄昏之下,余晖晕染着麒麟轮廓精致的容颜,那原本冷漠的气质竟稍稍软化了些许,他的微微舒展开的眉眼有种少见的温柔,凝视着凌纾的紫色眼眸含着些许宽慰。“王和麒麟之所以拥有无限的寿命,就是为了给予我们漫长的时间去学习。对不起,之前一直对您有不小的偏见。或许,我从没真正了解过您是什么样的人。”     “……没关系。”凌纾舒了一口气,态度坦然道:“所谓日久见人心嘛,你可以慢慢了解,我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不过事先说好哦,虽然我觉得自己还不算太差劲,但也是有挺多毛病的。要是哪里让你觉得不妥,可以直接和我说。”     “至于要不要改嘛……就看你能不能说服得了我啦!”     “所以说,这算是您给我的承诺吗?”     “嗯,可以这么说。别对我用敬称啦,哦,公共场合除外。私底下可以叫我名字,然后你愿意称呼主上也可以,但不要说‘您’。这样太容易造成距离感了,我还没到那种高度啊!”     “……好。”     “说起来,刘麒,你想要一个怎么样的国家呢?”问完这个问题,凌纾微微有些恍惚。想起前不久似乎也有人问过她类似的问题,不由哂笑。世事之变换,迅如流云,难以捉摸,无法预测。不过也只有这样,生活才值得被期盼吧!     “想法很多,却不知该怎么说。一定要讲的话,就是大多人期望的那样,国无灾祸,人民安乐,王在玉座,长久不灭吧……”     “呵,果然是越简单的概括含义越深呐,要想做到这些,唔,是个长期工程。好的,回去以后就拿笔写下来,贴在寝宫里每日观看以自勉。”     “主上……”     “哈哈,别担心我字丑啊,不然你写也可以。”     “……”     ******     云海之上的玄武过境,在下界形成长长一道瑞云。至柳国境内以后,无法从白雉口中得知新王即位的百姓凭借此异象,便可以明白过来,自己的国家,又迎来了一位新王。     “又选出新王了啊……”     “是的,本还以为要再等上好多年呢,没想到才第二年就又迎来新的王了。”     “这样才好!难道要等国家荒废得不像样了才选出王来吗?”     “当然不是……也不知道新王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妖魔应该会逐渐减少的吧?”     “……会的。因为柳国重新有了王啊!”     ……     与此同时,芝草凌云山上,芬华宫中。百官来回奔走,忙里忙外,准备迎接即将抵达的新任刘王。     内殿之中,三公六官长聚集此处进行最后的商议。     舞蔻双手啪地撑在桌上,逼视着坐在桌后的那名气定神闲的男子。“大司马大人,您前日便已回朝,说是命我等准备迎驾主上。但这所谓的主上,到底是何方神圣,难道您不应该透露一二吗?”     “早间二声宫里传来了白雉一声,说明有升山者已成功得到天帝授予的天命,新任刘王诞生。太师大人难道还对此心存疑虑?”     “不是心存疑虑。只是你既然有新王的讯息,如此藏着掖着,不是更让人觉得可疑?”     “……”见对方如此锲而不舍,长庚无奈地摇摇头,道:“太师何必执着如斯?即便您对对方不满意,难道还有更换的可能?”     “你——”     一旁抄着手观赏每日一吵的端泓对长庚笑嘻嘻道:“云湍你何不满足她算了,不然天天被这样追问,烦不烦?!”     “不用天天,再过一会儿人就会到的。到时不就一切疑问得解了……”     “这么神秘……”该不会新王是他们都认识的人吧?无意中又猜中真相的春官长大人这样漫不经心地想着,迈步走向殿外。     前方传来不小的骚动,隐隐还有激动的人声说个不停。     “喂,是不是瑞云到了啊……?”     玄武慢慢地靠近了芬华宫正殿前的一处与云海对接的平台,放眼望去,王宫内外不知何时插满了迎风飘展的王旗。从平台延伸至外宫正殿的笔直通道两旁,跪伏着几乎整座王宫里的所有成员,文武百官依照次序排列,众官之长们在正殿内等候接待新王。     凌纾被刘麒执起手走下玄武,那只大龟完成了它的任务后,缓缓后退,然后悠哉地一个转身,消失在云海深处。     转过身,面对平伏着的众人,凌纾下意识收紧手指。刘麒转头看向她,她轻笑着表示无碍。“有点紧张啊……”     “无需紧张,我会陪着主上的。”     “嗯,知道了。”凌纾迈出她的第一步,“好多熟悉的身影啊,当他们抬起脸时,不知道会对我露出什么样奇葩的表情。咦,这样一想,好像就不那么紧张了耶。”     “呵,主上真是孩子气……”     “不对,我这叫自娱自乐。”     “……”     两人就这样一边小小声地对话着,一边往正殿内走去。当踏入那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大殿里,凌纾脸上的笑意倏忽收敛一空。她看着殿内熟悉的摆设,以及焕然一新的装饰物,还有……阶陛前熟悉的只要一眼便可以认出的人影,心中一时涌上难以言喻的感受。     我又回来了,这个地方……她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只不过,是换了一个身份重归……     “拜见主上!”当余光瞥见那两道身影走上台阶,在玉座前站定,殿中的群臣齐声叩首行礼。     “……免礼,众卿请起身。”     上方,传来一个年轻的、女子的嗓音,有些人甚至觉得耳熟。下意识地按照对方的话做,当起身抬头,小心翼翼地往上一瞥时,百官之中有轻微的抽气和低呼声接连响起。     站在最靠前的位置,舞蔻瞪大了双眼,死死盯着玉座之前那个玄服华冠的女子,即便那一身极为端庄隆重的装扮稍稍改变了她的气质,但那张脸……熟悉的面貌,引人注目的秀美双眸,还有刚才那耳熟至极的声音。     凌纾!竟然是她!     被这突如其来一下给惊到的显然不止舞蔻一人,天官长宸离望着凌纾的面容闪过一丝错愕,不过他自控能力极强,下一瞬便恢复正常倒没显得太过失态;端泓则苦笑着碰了一□边长庚的衣袖,悄声道:“你小子是故意的吧,就是为了好整以暇地看我们这一刻的反应,所以才口风那么紧的什么都不肯透露。”一干名臣能臣们,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却在此时都成了呆若木鸡的傻瓜。这景象真是难得一见啊……长庚那混蛋,果然坏透了!     被他默默腹诽的人,此刻才没空注意友人到底讲了什么。在场唯一一个保持着淡定风度、神情平静自若的夏官长大人,此刻眯着眼打量着上方并肩而立的两个人,目光自那相牵的手上扫过,沉静无波的眸中,有什么明显的情绪一闪而过。     比起他们,最为惊讶的当属另一边的站立的秋官长渊雅。父亲的退位离世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官职,但这一刻,望向上方站在刘麒身边的那个熟悉的身影,渊雅有一瞬间的思考不能。怎么会是她、怎么会是她……最开始的一介无名海客,然后是小小的女官,再然后,是自己的下属……那时她不是辞官了吗?他还曾设想过,将来还会不会与她相见,相见时,对方会是什么模样?没想到这个设想就在眼前实现了,她摇身一变,出现在自己面前。竟然是,柳国的新王么……?     “……”面对下方先是震惊的死寂,然后是悄悄响起的议论声,凌纾觉得,要说自己心中平静,不受半点影响,那绝对是假话。但是,也不能放任自己将沉默进行下去。就在她这样想着时,下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下官心有疑问,海客何能为王?!”     凌纾是海客的事情当初并没有刻意隐瞒,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好隐瞒,所以自从她升任小司寇、名声越来越大以后,这个事实被越来越多人知。会提出这个问题,早在她预料之内。只不过,竟然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     她转头望向刘麒,话却是对着那人说:“这个问题,不如由台辅大人来回答你。想必会更有说服力一点?”     喂,找茬的来了,交给你解决。她的眼里明晃晃闪烁着这个意思,刘麒无声地一叹。也罢,这问题迟早要面对,不如一次性解决算了。他放开凌纾的手,微微后退一步,屈膝跪下,行的是实实在在的叩首礼。     “……不离御前,不违诏命,誓约忠诚。”     凌纾将手伸到他面前,平静道:“我宽恕。”     握住她的手,借力站起来。刘麒转身面向文武百官,说道:“麒麟不可对除了自己的王以外的人叩首,方才于诸位大人面前行契约之礼,证明吾主乃天命所归。现在,诸位可还有疑问?”     “……”     “……”     麒麟与王的缔结契约仪式一出,明面上谁还敢有所质疑?这追溯上去,恐怕得直接质疑天帝的脑筋问题了。如此荒谬的想法,可不能在这里提出啊!     自知群臣对这个事情的接受度没那么高,凌纾从没奢望他们能立刻就开开心心毫无异议地接受自己。只要明面上他们能管好自己的嘴,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就满足了。     “即位大典由春官长择吉日举行,相关事项可稍后与我详谈。明日起,恢复正常朝议,我将出席,请明日主持朝议的官员做好准备。这里说明一下,大家平日该做什么,现在一样做什么。至于新的调动情况,我会和台辅、三公、六官长商议后再公布。”     “好了,无事的话便都散了吧!”     平静熟稔地发布命令,简短的话语里却包含了足够大的信息量。什么都还来不及思考的百官们再一次按照命令行事,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新任的女王,似乎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啊……     被留下的几位朝廷核心人物们,在新王的一声命令下聚集议事书房谈话。     “……其实都已经是熟识了,我也不说什么客套话了。你们有什么意见或者想法,我希望就在这里这时说出来,咱们想办法解决。然后从此之后,我希望不会再从大家口中听到任何有关我这个位置的质疑。”     这话凌纾自己酝酿了好几遍了,虽然听起来挺容易惹火人的,但是好在目的明确啊!我就是在下马威,我就是先声夺人了,没办法,形势比人强啊不主动采取点措施也不行。     在其他人要么低头装沉默、要么气怒直咬牙的时候,唯一参与了将凌纾拉上王位的夏官长大人,态度自然地跟新任刘王闲聊道:“你刚才表现得不错啊,几句话说的似模似样的……”     凌纾:“呵呵,是吗?你过奖了……”她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嘛,过去古装电视剧、宫廷小说看多了,再加上还有先前旁观了七八年的经验呢,模仿总还是会的。     长庚道:“嗯,继续加油吧!你把我们召集到这里,想商议什么事?”     “哦,确实是有事……”进入工作模式的凌纾一下子认真起来。     其他人:“……”你们俩直接忽略掉我们的意见进入商议国事环节了么?凌纾好歹还说了一句可以质疑当场解决之类的话,长庚更狠啊,一句话直接揭过有关她成为刘王是否合理的问题,那态度直接表明对凌纾的支持。     想起之前刘麒在凌纾身前下跪的情形,想着这一点无论如何也不能作假。遂只好作罢,哪怕心里还有好些不明之处,此时也无法真正反驳出口了。只能调整自身心态去接受了……     “就是关于官员调动的……虽不急于一时,我想请诸位都回去写一份心中最适合的官员人选。嗯,不用上上下下全写了,只需列出你认为的最佳的三公、冢宰、六官长及其副官人选。就是这样……”     “什么?”太师舞蔻下意识回嘴道,“您是想要大变动吗?”     凌纾微笑回话,“不一定是大变动。一切等综合了各位的意见以后再说!”     “哟,您这样放任我们自己推荐,就不怕会促成党派林立么?”端泓对她说道。     “……就算不这样做,不是一样有派系斗争么?”凌纾镇定自若地回答,她的目光在某两个人身上转了个圈,继续道:“况且,我并不是说完全采纳大家的意见,毕竟谁能保证你们所写之人完全一致呢?所以只是做个参考罢了。”     “可是为什么有此一举呢?现在这样的安排,不是挺好的吗?国家混乱未平,难道不应该让官员在各自熟悉的位置上对国家实行挽救吗?还瞎折腾什么人事调动……”     凌纾顿了顿,随即笑容不变道:“挽救国家的话,我认为即便在没有王的时候官员们也可以做到。但似乎未见多大成效,说明也不是所有官员都适合目前的职位。还有,早先便一直存在的问题,我想现在就解决一下。”     “我柳国冢宰,名为六官之首,却形同虚设。其真正原因,诸位心中清楚。我才登极初期,不想浪费任何一个重要官职在那里做摆设!”     “所以你们要玩制衡什么的,也请等到我的国家稳定发展以后再说……”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年轻的女王脸上有坚毅冷酷的神色一闪而过。让众人以为,自己面对的不是才即位第一天的新王。     她何时,成长至此般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默默地选在半夜滚回来更新……这种好像大家都睡了所以没有人过来打我的侥幸感是肿么回事?(@_@)? )     好么,我才不会说最近在左手复习右手新坑的情况下稍稍偷懒了一下这边的进度呢……【打死!】     于是今天两坑同更新,窝发现自己好像还是比较爱十二国啊!o(* ̄▽ ̄*)o     所以要慢慢写……【你快够!】     题外话不说。本文进入最后一卷啦,当然这会是很长的一卷,至少比先前所有章节加起来都长。= =     女主正式展开她的王者之路,才刚回宫就霸气全开有木有!     然后,长庚老师的“每日一刺激”苦逼生涯也即将展开……今天就被女主和麒麟拉小手闪到了有木有!【我到底是有多爱调侃欺负他啊捂脸~~~】     不过为了避免男主同学在文章完结前就被玩坏【╮( ̄▽ ̄")╭】,必须给他打一棒就给个枣儿有木有?!所以被刺激到的长庚大人,下章等着吃凌纾妹纸派送的大枣儿~~     ·下章预告·     “我想要任命长庚大人为冢宰,诸位有没有意见?”     “……”     “没关系,有意见的话,我就把它当成初敕宣布。这样就没有可以反对的人了吧?!”     “……”     初敕这么重要的东西别用在这里啊!黑化不是这么玩儿的,女王陛下!ヾ(≧O≦)〃~~           第31章 二十二、改元 - 光之隐语,暗之王座(十二国记同人) - 莳锦颜     暮春三月,柳国新王即位。     新任刘王是个女王,这个消息以王都为中心,飞速地传遍了全国。玉座上不再空虚,国家的天灾就会渐渐消止。百姓大喜过望,无论是那些将要远渡他国还是准备藏匿深山的灾民,都停下了脚步,一同展望着芬华宫中的新主,将会颁布怎么样的新赦令。     然而也还是有一小部分的不谐之音。不知是从哪里传出的流言,也可能是由那些升山归来的落选之人带回的小道消息,说新任刘王是个海客。这在之前的常世十二国可是无例可循的,没有人知道到底是好是坏,甚至还有人断言新王会给柳国带来灾难。     非本国出生的海客,又怎么会将这个国家当作自己的国家来用心爱护呢?说不定还会以国王的特权为所欲为,奢侈享乐……全国之中,有这样想法的人民,绝不在少数。     不过对于那个被议论纷纷、揣度猜测的女王本人,这些流言还暂时传不到她耳朵里,也暂时不会被她当首要大事考虑。因为,即位后要忙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自从蓬山回归芬华宫后的第二天开始,凌纾就如她自己所承诺的,亲自参与朝议。十二国的朝议大多有各部门的官员轮流主持,各司其职的官员们将每日从地方汇报上来的、以及国府范围里的大小事务稍作整理,按轻重缓急排序,一级一级地呈递上去,最终交由国王过目,国王与三公冢宰六官长等商议过后,再下最终定夺。     倘若是民间选出的、没有任何经验的新王,要达到上述水准,大概得花费数月甚至好几年来学习;更有可能在学会掌握朝野的手段之前,就被别有用心的臣子蛊惑而成为名不副实的傀儡。不过对于新上任的刘王陛下,却没有人这样打她的注意。一是因为刘王凌纾本人曾任朝官八年,十分熟悉朝中的权力分布以及各部门的作用;二便是因为,现任的几位高级官员与她皆是旧识,虽然这些旧识之中,还有一些对她芥蒂甚深。但至少短时间内还不会出现国王权力被架空的情况――前提是她必须拿出符合一国之王的魄力和本事。     “主上,这些都是朝议之后官员呈上来的奏折。你现在就批阅还是……?”凌纾下朝回到书房以后,等待她的就是自家麒麟站立在桌案旁的“问候”。     等候召唤的侍女一般都退居外室,此时再无他人。终于不用保持端庄形象的凌纾伸了伸懒腰,那一身沉重的朝服穿久了真的会有累垮的感觉。她走过去坐下,俯在案上放松紧绷了一早上的背脊。“我先看看吧,有没什么特别的事件?”     “你辛苦了。并没有什么大事,大部分还是催促你尽快举行即位大典。”刘麒对凌纾私下随性很多的行为并无二话,似乎还有种默默纵容的意味,这一点让她颇感庆幸。要是换做阳子家的景麒,一定早就被念死了吧!相处几日,凌纾大致了解了,刘麒的底线估计就是――你给我好好治理国家,其他一切好商量。     这种充满弹性的原则真叫凌纾感动得要泪流满面……     “即位大典的相关事宜不是都交由端泓去办了么?”     “大宗伯已将流程定好,就等主上你过目了。”     凌纾哦了一声,接过刘麒从一堆奏折中翻出来的文件。她大略扫视了一遍,眉心微蹙。“会不会太铺张浪费了?”前期的翻修祭坛,大典当日需要用到的物事,还有宴请各国特使需要支出的费用,怎么看都需要耗费一笔不少的人力物力。     “毕竟是即位大典,不能过于简陋吧!”     “话不是这样说。”凌纾解释道,“该有的隆重和礼节自然是要尽到,但有些不必要的东西其实是可以省略的。像这样华而不实的装饰、还有表演什么的,我觉得并不需要。本国究竟是什么情况,我们自己都清楚,所以也不必去搞那些花样。只是一个仪式罢了,相信那些参与人员都会理解的。”     刘麒想了想,“那我就再和大宗伯商量一下吧!”     凌纾赶忙露出感激的笑容,“那就辛苦你了哦!”     对于她这种讨好意味十足的小动作,刘麒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主上这么有自觉,我自然也该适时替你分忧。不过,年轻女孩子不是都喜欢那些华丽漂亮的装饰么……”     “我是实用派的!”凌纾振振有词。     这时,从外面走进来的端泓笑着应道:“那正好,主上走实用路线,看来我可以清闲很多了。”     “芬华宫不养闲人的,春官长大人。”     没预料被凌纾这么一堵,端泓语塞了一下,然后转头对随后走进来的一行人中的某个说道:“哦呀哦呀,主上是不是背地里受你熏陶了,这口齿真是越发伶俐了。”     作为被质疑的对象,长庚无比淡然地道:“她本性如此,只是你们之前一直没有发觉。”     端泓:“……”你一定要这么故意提醒我们主上和你的亲密程度吗?!太无耻了。     眼见书房议事的常驻人员都来齐了,凌纾让他们各自找地方坐。清了清嗓子道:“传召诸位过来,是有几件事情要商量。”     “如果是要那个什么官员举荐名单,不好意思还没想好……”美貌而气场强大的太师大人抱着手靠在座椅上,慢悠悠地说道。     凌纾看了她一眼,不疾不徐地回答:“那个不急,会给你们充足的时间去考虑。我想说的是……”她将几封另外放置的折子摔在桌上,面无表情道,“谁能来个人告诉我一下,柳国上下,如、今、到、底、是、什、么、情、况?”     因为她这毫无预兆地冷下了脸,距离最近的刘麒微微一愣。长庚注视过来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微妙,舞蔻眯起眼,“主上这是什么意思?才上任就搞不清情况了吗?”     “太师!”刘麒皱起眉斥了一声。     凌纾拍了拍刘麒的衣袖,示意他无妨。“以我一人之力,确实很难搞清情况。所以希望各位’能干‘的大人们,来个谁给我解惑吧!”     她说到这里,长庚忽然平静出声道:“地官府有人办事不利么?”     “……”凌纾瞧了眼反应极快的某人一眼,不再绷紧脸讲话。“我前日就命令下去,让负责统计土地人口的地官府相关人员将这一年全国上下受灾最惨重的地区情况报上来,还有妖魔频现的地区也统计出来,好让我大致了解一下本国情状。”     “结果呈上来的回报要么语焉不详、要么就是一切稳定,但我在升山之时遇见的一小部分柳国百姓,从他们话里反应出来的东西显然不是这么回事。地官府的官员究竟是以什么作为判断标准的?自家优渥的生活水平么?芬华宫么?还是说,他们看待世界的角度和正常人不太一样?要不要建议天官长改天给他们安排一个视力检查?”成为王最大的好处大概就是可以很大限度地讲自己想讲的话,凌纾觉得自己刻薄的水平简直与日俱增。     舞蔻拿起先前被凌纾丢在桌上的折子看了起来:“怎么会……他们在搞什么?”     “今天的朝议你们都没有参加。”凌纾淡淡道,“我本想根据统计出来的受灾人数以及受灾情况从国库拨出赈灾款,结果小司徒连情况都还没了解就表示拿不出那么多资金……”     “什么?”端泓骇笑,“那您有什么表示?”     长庚笑了出来,“朝议我有去听了后半段……主上你那时都快把小司徒吓坏了。”     端泓很是好奇地看过来,“到底说了什么?”     就连研究折子的舞蔻都放下手里的东西,刘麒略显无奈地看向面色满不在乎的自家主上。     上午的朝议后半段,当小司徒尚禹表示国库紧张,恐怕无法完成主上命令时,玉座上的凌纾屈指重重地扣在扶手上。     “我不管,你自己去想办法解决。”     “主上――”     “国家也是你们的国家!”年轻的女王抬起下巴,墨黑的眼瞳中满是不容置疑的意味。“我愿意奉献毕生精力去好好治理它,但若是因此你们便可以置之事外、坐享其成的话,那我只能说,我的国家不要这种废物。小司徒,你自己好好考虑。”     端泓:“……”还真没见过这样的、主上威胁自家臣子的治国法啊!     凌纾摊手:“没办法。小司徒貌似就有这种不施压就没动力的毛病。”在她的记忆里,就曾有陆峰为地官府头痛的案例。“先记下了,等我忙完这一阵后再整治他。”     她说的平静,就像在话家常。但是落在某些人耳里,却不由得心中一凛。     这是要、整顿朝野的征兆么?     静默了片刻,关于那个凌纾发难的原因,舞蔻低声回道:“我那里有相关的资料,到时候让人拿给你。”不管其他部门怎么样,跃于六官之外的三公,总还是要有属于自己的渠道去掌握国情。     凌纾莞尔一笑,“那么就有劳太师了。”     端泓想起一事,对凌纾道:“对了,有关年号的问题……主上已有定夺了么?”     “……”凌纾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秒钟,那样子显然就是将自己还要定个年号这事儿给忘光光的。     端泓默默地扭过脸,凌纾立马补救道:“我、我回头会去想的。”她环视自己的一干重臣们,“那个,年号什么的,大家要是有想法,也可以提出来啊!”     刘麒:“……”好吧,回头就去翻翻古籍看看有什么适合的名称去。     凌纾:“对了,还有一事……关于空缺的冢宰一职。虽然让你们找时间列一份官员举荐表给我,但是冢宰这个位置……”她余光瞥了某处一眼,一鼓作气道:“我想让长庚大人出任。”     “噗――”正饮茶润喉的端泓猝不及防地喷了。他转头望去,原本垂着眼眸把玩朝服挂坠、神情悠然的自家老友,因为那一句话而手指停顿,然后抬起眼有些错愕地看向发话的那人。     舞蔻十分直接地问道:“你的理由中私人因素占多大一部分?”     凌纾低下头看自己眼前的桌面,语气没让人感觉到露怯:“太师这个问题有失偏颇。我觉得长庚大人很适合这个官职,从之前的了解中也知道他确实足以胜任这一职位。太师觉得不是吗?”     “……”舞蔻面色复杂地看了长庚一眼,又看了凌纾一眼。“是的,平心而论的话,大司马的确有能力担起冢宰一职。但是,空缺下来的夏官长官位该怎么办?”     “另寻合适人选替上。”凌纾转头看向另外一个未曾发言的人,“天官长以为如何?”     宸离想了想道:“如果本人愿意的话,我并没有意见。”     “台辅呢?”     刘麒转头看进侧脸望向自己的凌纾眼里,女王陛下眼神坦然清澈地等待自己的回答。他低声道:“……一切听从主上的意思。”     简短的会议完毕以后,其他人各自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就连平时会陪在凌纾身边的刘麒,今日也要去处理他身为朔州州侯该办的事情。书房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凌纾面对着有事留下的长庚,有些不自在的移开眼道:“关于之前那个派遣禁军军队去围剿妖魔的议案,可以通过了么?”     长庚平静回答:“可以。我已经让人在三军中抽调人手,冬官府的武器到位后就可以出发。”     “嗯,那就好……”凌纾应了一声,抬头看他,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没有出口。     长庚观察着她的表情,不由得笑了笑,轻声道:“那么……没什么想向我解释的么?”     凌纾垂下头道歉:“对不起,事先没有只会你一声,就这么突然地――”     “我想听的不是这个解释。”     “啊?”之前人多时还撑得住场面的刘王陛下此刻一点都没有身为王的架子。     见她那迷糊不解样,长庚摇头。站起来走到凌纾的座椅边,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她的头。“我要知道除了你刚才说给舞蔻的那些之外的理由。”     “……不就、那些理由了么?”     “老实点。”又敲了她一下。     凌纾不满地拿开他的手,“喂,我现在是你主上,给我放尊重点。”     长庚满不在意地哼了一声。     她扑倒在桌案上。“好了好了,我承认还是有点私心的。大臣之中我就和你最熟嘛,知道你是站我这边的,当然就想着给你更大一点的权限办事。反正我知道你绝对有那个能力当好冢宰的,然后将这个重要的职位交给你我也放心,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长庚哼笑道:“那还真是感谢主上的抬爱了啊!”     凌纾直起身子,“喂,不要阴阳怪气。你不满意冢宰这个位置吗?”     “没有意见。只是,你这样做不怕又有流言说主上独断专行,公私不分吗?”     “管他那么多。”凌纾不在意地摆手,“我只是做了最正确的选择而已,谁敢有意见,叫他们来找你单挑啊!长庚大人,您可要靠谱一点,以堵悠悠之口啊!”     “这么说真是不负责任呢!”长庚没好气地轻声自语。     凌纾斜睨了他一眼,这个角度看过去的夏官长大人真是美貌惊人。“你自己之前说过的,孤独的王者之路,会有人陪我一起走什么的……”她面不改色地复述那些听起来很肉麻的东西,然后成功瞧见长庚的神色有些微妙的变化。     “别担心,我想要办成的事还没有成不了的。”     “哦,这么自信?”     “哼,要是敢有人不同意,那我就当初敕颁布出去。王的第一条赦令,这下没有人可以反对了。”     “……”那么意义重大的初敕,就为了给他升官?!带着说不出滋味的复杂心情,长庚没好气道:“你还是省省吧。”     “唉,真是不识好人心。”凌纾拿起毛笔在一张空白的纸上写写圈圈,叹气道:“还没想好要取个什么年号……也没有自己的表字什么的……这东西真麻烦。”     长庚从她手中抽・出那杆笔,在她不明所以的眼神下,从容镇定地写下两个字。一边说道:“之前就想给你取个表字了……不过那时没什么机会用到。现在,不嫌弃的话,就收下吧。”     “……”     凌纾看着纸上那两个清隽挺拔的字体,久久未能出声。     “怀曦……”取意心怀晨曦般的璀璨光明,和她很配。长庚放下笔,目光深邃地注视身侧低着头看那两字的凌纾。许久,出声道:“要不要啊?”     “……要!收下了,谢谢。”     “嗯,”他微微一笑,“那么,就改元明嘉好了。”     “……原来你早都有主意了,刚才怎么不说?”     “那时候说效果明显没有现在好么。”     “……”你还想取得什么效果啊!!凌纾内心咆哮。     “投桃报李,岂不甚佳?”他显然是在调侃凌纾先前那以初敕换他升职的话语。     “……”某人默默地窘了,不好意思了。     很多年以后,即使那时早已光阴变迁,物是人非。但唯有一件事不变――     那就是,刘王怀曦的明嘉王朝,皆诞生于同一人之手;其后的一千余年,再不曾改元。     即便当初的一切都已如同束之高阁的墨迹那样干涸,渐渐被留下的人遗忘。但那年的那人那事,却一起被女王命人载入史册,自此流传不灭。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今天家里出了点事情,所以更晚了。。。     头脑混乱的作者我今天木有心情在作者有话说里卖萌了……     不过还是希望大家有个看文的好心情……     晚安。           第32章 二十三、赐名 - 光之隐语,暗之王座(十二国记同人) - 莳锦颜     即位大典的日期确认在四月初七。     主管各种祭祀、庆典的春官长端泓,虽然平时嬉皮笑脸玩世不恭,但在本职工作上,却是难得的高效率。更难得的是,在准备即位大典的过程中,本有些不属于他部门范畴的工作,都会被端泓带人顺手处理掉。凌纾因此又发掘了一名全才型能臣,她不由得感叹果然那句俗语果然有道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什么的……难怪他和长庚是好友了!说不定这两人无聊时还曾互换工作过……?     大典所需要邀请的宾客名单是凌纾确立下来的,按照礼数给其他各国都发了邀请信函,至于到时会来多少人,就看她的人品吧。     没有意外的话,延王尚隆是肯定会来的。因为凌纾即位回到芬华宫后,曾用青鸟给他发过口信,那家伙好像并不意外她身份的骤变,没等她正式的邀请函发出,就表示自己一定会来参观她的即位典礼。     景王阳子应该也会来,然后肯定会惊讶无比地将她一通说。至于其他的……若有使者前来道贺便足够了,毕竟整个十二国的大环境里,除了少数有特别契机的外,国与国的交流本就十分稀缺。所以凌纾也没奢望更多,就算届时只是收到一堆祝贺信函而不见人影,她也会很高兴。     明嘉元年三月末,刘王怀曦下令边界各州官府组织人员接纳返程的柳国灾民,查明户籍,由国库出资遣返回乡。柳国国力总体还是较之庆国更强大一些,所以当初庆国需要联合雁国共同出资完成的项目,柳国国府自己便可以解决。     其次,刘王通过宏观调控降低了柳国部分必需品的物价。此举曾一度遭众臣反对,理由是有可能造成国家经济动荡,还有国库收入的损失。结果女王陛下的下一条政令便是将当年国税按类别调低,粮税全免,商品税减半,其他税收减其三分之一。     此政令一经公布,引大小官员竟心痛!问其原因?当然是因为减了税后,官员增加收入无望。不,不说增加了,这根本就是在削减他们的俸禄呢!主上好狠的心……     接着便是向受灾最重的几个地区开仓赈粮,勒令当地官府协助百姓重建家园等等。有人质疑地方官会有中饱私囊、媚上欺下的举动,刘王接下来便又补充,即位大典后她将定期巡视各州。明面上是说了解民生恢复情况,实际上的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有部分官员对于女王未经群臣会议表决通过的政令想要提出不满,但刘王笑呵呵地表示,这些政令绝非她一人之意。里面包含了台辅的意思,三公的想法,六官长的赞同,还有新任冢宰的最终批准。     所以,不要弹劾主上独断专权,我可是非常民主的……刘王陛下对于如何堵悠悠众口,显然是非常有心得的。     说起新任冢宰,长庚大人这些年在朝中的人脉不是白发展的。提案一出,凌纾先前设想过的、众人反对的可能根本没有发生。就算……下面真有什么反对之声,她相信某人自己也可以轻松扑灭。     所以原本的夏官长大人升迁了。其原位暂空,一切事宜还由本人代劳,直至选出新的合适人选为止。     国事渐渐走入正轨,但成效显然非短期可见。     刘麒曾对凌纾说过,王和官员所拥有的最多的,就是漫长的时间。所以她完全可以一步一步地慢慢来……后来的有一天,凌纾这样回答他:“慢慢来的话,我怕有些百姓等不及——不是所有人都拥有永恒的生命。我知道这种东西其实比较不得,但至少,我想要尽可能的、让更多的百姓,让更多一直都没过上好日子的百姓,在有生之年见证这个国家的繁华。”     内殿书房里,她在说这话时,手边是有关前任刘王谥号的定夺。窗外的云海之景十年如一日,黄昏之时的日落余晖晕染了整个房间。凌纾有时在想,是不是没有了云层阻隔的缘由,所以这芬华宫的光线总是那样穿透力十足,天空也因此总保持着干净明澈的色泽。“……谥号峰王,如何?”     他名字中取一字,简单合适,再无需其他修饰。想来本人也会满意的……     “……好。”刘麒面色平静地点头,想来他已经可以很好地从前任王者逝世的阴影里走出。刘麒凝视着自己选出的新主,过去误以为她与前刘王有诸多相似,但这些天他已渐渐看明白了,他们是不同的两种人。     无需比较,倾尽全力辅佐她。正如长庚在蓬山上那一句话,是警告也是劝诫。刘麒已经收到自己想见的效果了,凌纾的成长和能力是他未曾预料的。柳国会成为比从前更加美好富饶的国家——在她的治理之下。     大事上平定,凌纾便得了空去处理……嗯,内宫事务。     什么算是内宫事务呢?便是后宫里那位前任刘王遗留下来的家室。本来这个问题应该交由天官长宸离去处理,但那位看起来很可靠的太宰大人这回不靠谱了,他面有难色地找到凌纾,表示前刘王后想要凌纾亲自去见她。     “她要见我?”凌纾揉着额头,对陆峰的家眷如何处理,一直是个难题。让前王后继续住在宫里,显然是不合适的。就凌纾知道的先例,一种就是巧国错王的一双儿女,自己退还仙籍成为平民回归下界,耕地种田,完全过上普通百姓的生活;另一种就是高端一点的,才国的翠微君,据说是不知前多少任采王的爱妾,她侍奉的国王失道死去后,就搬至才国凌云山的某处洞府居住,与现任采王处于甚少来往、和平相处的关系。     现在呢,凌纾觉得吧,放任陆峰的发妻回下界种田,那是不可能的——这么做的话就太对不起生前那么厚待自己的陆峰了;更何况百年以后,对方下界的家人估计也早就尘归尘土归土了,所以这一条处理方法行不通;那么就学习一下翠微君的例子,在柳国境内找处合适的居住地把人供起来吧!     其实在宸离去处理这事之前,凌纾就已经有过如此的暗示了。但现在看来,好像行不通?!“怎么,她对那样的安置不满意?”     宸离有些无奈道:“没有明说。不过,似乎……并不想离开芬华宫。”     凌纾扬眉,“不想离开?那她想以什么身份继续留在这里?我可是说过的,芬华宫不养闲人。她能做什么?”她和陆峰的王后没多少交集,了解也不算深。除了知道对方好像精神出轨暗恋长庚之外就没别的、等等,暗、恋、长、庚?凌纾眼睛一亮,“要不,下次叫上冢宰和你一起去说,说不定会有意外惊喜?!”     “……主上。”宸离无语,虽然领会她如此支招的意图,但把这样的事情兴致勃勃地运用起来,真的合适么?!     一般情况下,凌纾都是很好说话,并且相当能理解别人的难处的。所以她瞅见宸离为难的神色,就想到对方毕竟是掌管王宫内务的天官长,或许是碍于曾经许多年与陆峰夫妇的交情,所以有些话不好亲自说。她点点头,应允道:“好了,这事你不必费心了。交给我来办吧……”     宸离:“……是。”     于是凌纾十分之有效率地,隔天便召唤上了她家新任冢宰,也不带更多的人手,直接两人行杀向北宫水阳殿。     在路上,长庚抽空关心了一下凌纾的初敕计划,想知道她究竟打算颁布些什么作为王的第一条赦令。当然,先前那个荒唐的“立夏官长为冢宰”作赦令的念头早就在各方的努力下作罢。     凌纾:“……说实话,我没想好。虽然尚隆说这东西可以随便来,但我觉得还是用得有价值点比较好,反正他还说了不必赶在即位大典上颁布也行。”     长庚沉吟道:“说的也是。听闻别国也有王一生都没有颁布初敕的例子,也有用‘望万民安康’作为初敕的,所以形式不一定啊!像景王的初敕就非常令人印象深刻……”他轻笑了一声,“废除伏礼。细思之下有很多深意呢!”     凌纾瞥了他一眼,心道果然是人精。“那我原本那个想法也很有创意很特别啊,可惜你不同意的说。”     长庚的脸色顿时古怪起来,“……要是真那样颁布出去的话,我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的吧?!你还是别坑害我了。”     凌纾哈哈大笑,“你这样说,让我想起了家乡史书里的那些迷惑帝王的妖妃祸水什么的,会被大臣拼命死谏的啊……”     “……哦?”长庚慢悠悠道,“那我更惨,根本连‘名分’还没有就要背负罪名呢!要是这样,你说应该怎么办啊,主上?”     凌纾:“……”有种被人挖了个坑往里跳的感觉。她心中追悔莫及,叫她嘴快!每次想要调侃某人占占上风,结果都会很快被反攻。真是、太惨了。“反正、反正也不可能发生这事了,就别费脑子去考虑怎么办了。”     长庚目光戏谑地瞧了她一眼,没有继续发难。     走进水阳殿,意外发现竟然连渊雅也在。不过凌纾转念一想便释然了,毕竟这位是他的母亲嘛,虽然他俩看起来像姐弟!     “拜见主上。”殿内的所有人向凌纾躬身行礼,站在渊雅身边的人也象征性地欠了欠身。     人多场合自动进入端庄模式的凌纾淡淡回了一句“免礼”,然后让不相干人等退下。她转头看向依然华服加身的菀乐前王后,开口道:“听说你要见我?”     谁知对方并没有立即回应她的话,先是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凌纾身侧某人那边收回来,然后才低声道:“是的。”     凌纾:“……有话直说吧,你想怎么样?事先说明,要继续留在芬华宫可不合适。”     菀乐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旁的渊雅率先唤道:“主上……”在凌纾将注意力转移过来后,他顿了顿,继续道:“不劳主上费心,我与母亲自当退还仙籍,回归下界生活。”     先前根本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凌纾惊讶道:“为什么?你们可以不必退仙籍——等等,渊雅你忘了自己还肩任着秋官长一职啦?”     渊雅回道:“所以我这是在向您辞官。”     “……”这种话不是可以随便说来玩的。凌纾收敛了所有的神情,脸色有点沉着。“原因?”     渊雅微微低着头,道:“家父已不在,我与母亲再这样享有永生似乎已不太合适——”     “胡说!”凌纾轻蹙着眉打断,“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家父不在,享有永生不太合适’?别的不说,难道你担任了多年的大司寇之职,不是因为自己的能力,而只是因为父亲是刘王吗?!”     渊雅:“……我自知并不适合这个位置,从前、从前其他官员对我有什么评价我也知道了,所以——”     凌纾:“仅仅听说了一些风言风语就动摇了么?”她冷下脸斥道:“合不合适是由他们说了算吗?主上我都还没发话呢,你这样子,到底是因为觉得自己不合适,还是觉得我这个刘王不合适?!”     渊雅霍地抬头,“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现在妄自菲薄个什么劲?”凌纾看着他说道,“我印象中的那个渊雅,似乎没有这么敏感犹豫过。”     “……”     这时,一直抱着手旁观的长庚笑了笑道:“主上不要动怒,或许大司寇别有隐情。”     凌纾回头看了他一眼,“哦?有什么隐情?”     被政敌主动解围了,渊雅没什么好脸色。但好在他的性格在父亲离世后沉稳了许多,所以只是未发一言。     “你们别争了。”这时,菀乐走上前说道。她有些哀戚地望了望长庚,转身扶住自家儿子,对凌纾道:“主、主上也不必对渊雅发火。他只是不想让您为难……毕竟我们是前刘王的家眷,要是继续留在朝廷的话,说不定会落人话柄的。”     凌纾没计较她话中言过其实的那个“发火”,不动声色道:“有什么好落人话柄的?我怎么就不能任用先王之子为官员了?只要有那个能力,就算是你想出仕,我也不是不可以考虑的。”     菀乐微微动容,“那真是太感谢您了……”她顿了顿,接着道:“下界早已没有我们的亲友了,所以我不想回去。而像才国翠微君那样孤独地偏居一方,我也不愿意。既然主上没有罢免渊雅官职的意思,那么请您另赐他秋官长府邸,另立户籍,我可以将户籍迁出,随他居住。”     “……”既然这样,你直接和宸离说了不就可以!凌纾觉得这女人估计心里早有主意,只是挑了他们刚才那样的契机才说出,好显得合情合理一点。啧,果然,在这王宫里活了一百多年的人,各个都有着点让人不能小看的心机。     “这样也好……”她才说了这么一句,就看见一旁长庚微微皱了一下眉。凌纾顿时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他们那群高级官员的府邸都是建在一起的,要赐给渊雅的秋官府显然也不例外。想起菀乐对长庚的那什么、小心思,原来是想近水楼台么?     心中顿时升腾起一股反感,凌纾控制着自己千万别立刻外露这种不爽的感觉。虽说人家现在确实是不受婚约限制的自由人了,要如何追求个人幸福那是她的权力。但或许是因为陆峰的缘故吧,凌纾总觉得对方这样太对不起他了,简直是不忠!啊啊但是也没要求夫妻相处不能变心的,现代社会不是还有那么多离婚的案例?!反正,反正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凌纾脑中天人交战,想到自己刚刚出口答应人家了,抬头又见长庚抿着唇一言不发、事不关己的冷淡模样,心头的不爽立时转移目标。     “好了,那就这样吧。这事情我会交给宸离尽快办好,渊雅你好好工作,别再多想了。不然就算你曾经是我的上司,我也不会客气的哦!”她说完,转头走人。     出了水阳殿,察觉到长庚施施然地跟上她,凌纾不满地小声嘟哝:“我真傻……带你来有什么用?全程都在旁观看戏!”     长庚:“确实没用,你都没有问问我这个冢宰的意思就答应给人家赐府了。”     凌纾:“……”我就知道你要秋后算账来了。她继续小声吐槽道:“自己招惹的桃花就该自己去解决,本来我就想了她要是冥顽不化,就派你去收了她——”结果人家自己倒是主动想好退路了。     长庚眯起眼,“嗯?你说什么?”     “没有。”凌纾连忙摇头,事情既然已经发展成这样了,多说无益。“长庚大人您英明神武,手腕高超。这么点小问题我相信一定难不倒你的。”     “……哼,你这样还有一国主上的样子吗?”长庚斜睨她那狗腿的行径,没好气地说道。     “我在你面前从来没有端过主上的架子嘛!”凌纾继续讨好,要是他应承下来了,凌纾确信,不管他用什么办法,都能帮她一劳永逸地解决掉那个潜在隐患的。     长庚摇着头叹息,“真是没办法……你现在真是越来越厚脸皮了。”     凌纾:“呵、呵呵。”你妹,这都是形势所逼!     “不过,我要收取点报酬……”     “——诶?”     四月初七的大典在即,芬华宫上下呈现一股不同寻常的喜庆气氛。     端泓与凌纾确认完最后的细节后,正准备退出书房时,被凌纾喊停。她令他稍等片刻,然后转头看向一直陪伴身侧的台辅大人,说:“刘麒……”     “什么事,主上?”     “你想要个名字吗?”     “……”     端泓诧异地扬起了眉,他确认自家主上不是在说笑以后,饶有兴致地看向有些发愣的刘麒。啧,非胎果的麒麟若有属于自己的名字,那说明了麒麟深受王的喜爱。范国的氾麟梨雪、奏国的宗麟昭彰,就是这方面的例子。但是,主上才和台辅相处了几日啊……就已经上升到喜爱得要赐名的境界了?!他的心中,为不知身在何方的长庚默默流下同情的泪水。     “主上、是要赐名于、于我么?”刘麒不确定地问道。     “是啊!”凌纾点头,“所以才留下大宗伯的,你要是满意的话,就让他安排在即位大典那一天一起公布。”     嚯,还都已经想好了?!主上你这么闲怎么当初不把自己的年号想一想!端泓继续丰富的心理活动。     刘麒沉默了一瞬,轻声说:“……只要是主上的赐名,我都没有意见。”     “你这样说我超没有成就感了耶!”凌纾半开玩笑道,在刘麒有些不安地看过来时,她又笑道:“不过我相信你会喜欢的啦——”     “叫繁臻,怎么样?愿我国年年月月、臻于繁华,盛世不落……很好的寓意吧?!”     “……”刘麒定定地看着凌纾,漂亮的紫色眼眸中有些许水雾般的迷障上涌。他眨了下眼,忽然倾身俯在凌纾身畔,“谢谢您,我很喜欢……”     端泓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多余了,不过还好凌纾没有忘记他。她顺手摸了摸麒麟柔软微卷的金发,道:“那么,就麻烦大宗伯加上这一项吧!”     “是……”端泓应道,然后再临出门前,他别有深意地补充了一句:“长庚大人赠字给主上,主上却赐名给台辅。您这是偏心,有人要难过了……”     凌纾:“……”     尼玛,谁难过啊!有人上回连赠字的报酬都一起讨回去了有木有!无意识地伸手轻触了一下唇角,玄服华冠的年轻女王,白净的面容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晕红。     作者有话要说:#论男主能达到的苦逼下限#     长庚大人努力地和凌纾妹子刷好感度,结果女王陛下转头和自家麒麟刷起了亲密度……     简直不能更苦逼!(;′⌒`)     心都要碎成渣渣了有木有!     【口胡,人家才不会!人家超大气好么!绝对不会在这方面计较的←_←】     而且本章最后显示,人家早就找回场子了有木有!作者我偶尔也是会给他福利的……╮( ̄▽ ̄")╭     另外还有一事,那啥,这文大概近期也要入v了。。。     其实这事儿在挺早前编辑大人就有找我说过,但被俺消极的态度给……呃,搁置了一段时间。现在字数多了,之前要榜也多,所以不能继续推脱下去了。入v有一点好处就是,俺会定时更新了,乃们也不用担心会坑,毕竟事关大家的利益问题。我也知道大家之中有些人因为各种原因看不了v,木有关系。有能力的就支持个正版吧,实在不行的……请找其他渠道。=_=     可能会倒v,从第30章节开始v起。这样也算给看到女主接受天命的读者们一个交代了~~至于v的日期,等俺什么时候存满三章就什么时候吧!所以到目前为止的章节,大家要是想下载啊收藏什么的,赶快的……     那就这样~~~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和鼓励!我会继续努力好好写的!坚决不烂尾!           第33章 二十四、问道(上) - 光之隐语,暗之王座(十二国记同人) - 莳锦颜     四月初七,刘王即位大典。芬华宫门大开,接待来使宾客无数。     外宫掌客殿,凌纾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身侧跟着换上庄重礼服的刘麒。她看向座上的气度不凡的黑发男人,微笑一揖。“延王陛下莅临,凌纾未能远迎,失礼了。”     她口中的延王陛下,名讳小松尚隆的男人,放下刚才因为无聊而仔细研究的陶制茶杯,展颜朗声道:“你可终于来了,我一人在此等得都要不耐烦了。”     一旁陪侍的芬华宫女官赶忙毕恭毕敬地致歉,这时从外面一阵风似的卷进来的人影,来到尚隆身边,毫不留情地抬手敲了下去。“――笨蛋尚隆,在人家的王宫里你适可而止一点啊!”     正是延麒六太。     凌纾弯起唇角笑了笑,对女官摆摆手示意她下去。几步走过去,坐在尚隆对面。“因为不知你会来的这么快,所以一直在内殿那里准备其他事务。不然肯定要亲自迎接你的啊……”对于延王尚隆亲自前来本国新王的即位大典,虽然凌纾本人是毫不意外的,但其他人只要一听说这位治世五百年的明君会前来,都像是将要见心上人似的既兴奋又忐忑,简直让人心中惶惶,不得安宁――刘王陛下是这样形容的。     她身侧的刘麒遵循礼仪地向延王问候行礼,尚隆趁此时机在二人身上扫了一眼。随即有些意味深长地笑笑,“看起来还不错……”     凌纾问道:“什么还不错……”她睨了眼尚隆自始至终的满是把握的笑脸,接着道:“今后与延王陛下就是睦邻友好之邦了,还请您多多指教。”     一见凌纾那亲切的外交式笑容,尚隆感觉头皮发麻。“当了王果然就是不一样了,你快别那么笑了,正常一点吧。”     凌纾一怔之后,微微松口气,调整了下面部表情。有些无奈地回道:“抱歉抱歉,这些天需要应付的人和事实在有点多。我总是得保持那样的表情,”她指了指自己的脸,“都快要不知道真正的笑是什么样了。”     尚隆挑眉:“有那么严重?刚即位就那么辛苦的话……兆头有点不好啊!想我当初就没考虑这么多麻烦事――”     “啪”,果不其然,他一说完那句话,就又被旁边的六太拍了过来。“喂,你快够了!在人家即位大典的吉日里,你说得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这次,就连凌纾身边的刘麒,在听到那句“兆头有点不好”时,也有些脸色不佳。     不过凌纾本人倒没有在意什么,她先是对自家麒麟安抚一笑,然后制止了打算继续数落尚隆的六太。“延台辅别在意,延王陛下是好意才会这样如实相告。凌纾现在最缺的,反而正是这些逆耳忠言啊!”     尚隆撑着脸看向自己的麒麟道:“听到了没?人家可比你懂事多了。五百年都没有长进,所以你才会叫马鹿啊!”     “喂――”     想起这个与“笨蛋”谐音的称号,凌纾噗地笑了出来。六太有些赧颜地看了这位曾经在尚隆口中数次出现过的年轻女王,才坐下没两分钟就跳起来撂下一句“我去隔壁看看阳子他们准备好了没”后,又一次奔出了房间。尚隆在原位抚额叹息,“有这种半身我还真是不省心啊……”     你们主仆其实都差不多好么?!还好意思吐槽人家……凌纾心里默默冒出这句话,想起了昨日就到的景王和她家麒麟,说道:“见到我的时候,阳子果然很是大吃一惊……”     尚隆哈哈大笑,“仅仅是大吃一惊吗?我觉得应该会比这个程度更深才是啊!”     凌纾叹气,“是啊……昨晚陪她聊了大半夜啊……”将各自的麒麟都赶到别处去什么的,拉着凌纾在留宿来宾的外殿房间里,絮絮叨叨从国事讲到严肃冷面的景台辅,凌纾直到接近天亮时分才被允许离开……红发翠眸的庆国女王在为她而设的接风宴上小酌之后,霸气无比地做出了如上举动。     尚隆自然能想象当时情景,顿时乐不可支。“难为你今天精神头还不错了。”     凌纾默默望天。“……”死宅什么的,熬夜最在行了。     “好了,你可以不用在这里陪我了,刚才是和你的女官玩笑的。”尚隆表情轻松地说道,“既然阳子已经来了,那我等会儿去找她打发时间好了。你有事自己去忙吧!”     “……”凌纾先是点了点头,随即玩笑道:“说什么打发时间……我芬华宫有这么待客不周么?!还是说延王陛下在这里没有红颜知己作陪,所以才感觉无趣了的?!”     “哈哈,怎么没有,你不就是了么……”终究是技高一筹的延王陛下从容地回应了一句,然后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啊,说起来,雁国相邻的两位女王都是我的红颜知己,真是一大幸事啊!”     “……”对于又开始不正经玩笑的延王,凌纾默默无语,想起自己确实还有得去接见的宾客,她便起身对尚隆说道:“那么您请自便,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大行人去办。咱们大典上见……”     尚隆笑着点点头,在凌纾与刘麒将要踏出房门时,他忽然淡淡出声道:“凌纾,要记住,你是王,不必所有的事情都亲力亲为。该交给臣下去做的事情,不用跟他们客气……”     凌纾的脚步微微一顿,她转过身轻轻颔首,然后又轻声对站在门边的女官交代了一声,便继续向外走去。     路上,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刘麒忽然开口道:“一直知道主上与延王陛下是旧识,不过没想到两位竟然这般熟悉。”     凌纾嗯了一声,“延王可以算得上是我的大恩人了,之前那游历的大半年一直多方面得到他的照拂。”     “这样啊……”刘麒若有所思地应道。     “你觉得延王如何?”凌纾侧目望向他,问说。     刘麒思索片刻,回道:“虽然和想象中的盛世明主有些出入,但无疑是个非常具有个人魅力的人。”即便是嬉皮笑脸地在和凌纾开着玩笑的时候,那种明朗大气的风范依旧不可忽视。     凌纾轻笑着赞同道:“你说的很对。延王尚隆,是个了不起的人啊……”     因为她口中那份真实的钦佩与向往,刘麒微微一顿,然后问道:“主上……仰慕延王陛下么?”     “呃……?”凌纾有些愕然地呆住,想了两三秒明白了他什么意思后,她哈哈大笑。“你、你你,想多了啦!”     一点没有被她的笑意感染的刘麒还十分正经地继续道:“……主上不要笑,我的担忧不无道理。您也听说过庆国前任予王是如何失道的吧?!”     “……”凌纾稍稍收敛了笑容,说道:“我一直觉得,予王的失道,不在于她对景台辅产生的恋心,而是她这份爱恋之后的偏执和疯狂。不理朝政,滥施酷刑,驱逐本国女性……这些行为才是导致她失道的原因吧!”     “所以啊繁臻,别说我对延王根本没那心思,就算有……呃,不对,反正不会有什么麻烦的后果啦!”     听到主上又一次叫了独属于自己的名字,刘麒直到现在还会有种心中一跳的感觉。听闻她的解释,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却叹了口气,说:“抱歉,是我多虑了。”     “……没关系,我觉得你这样挺好的。”凌纾说道。在看到对方诧异的眼神时,她补充说:“之前不是就和你说过吗,希望以后都能坦诚相待,你对我有什么疑问或不满都可以直接说出来。我觉得批评和否定都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隐瞒和无休止的猜测。”     “我可没那神机妙算的能力,每次都能猜中别人的内心啊……”说到最后,她微微苦笑道。     “……”刘麒再次受教,认真点头道:“我会记住的。也请主上不要对我有所隐瞒……”     对上他同样认真坚定的眼眸,凌纾有些语塞。她的隐瞒肯定还是有的,但……“能说的、该说的,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对于这次的即位大典,南方的奏国托使者送来祝贺文书,其他几国同样是祝贺即位的文书,只不过不是由使者亲送而来,是寄来的。     景王阳子在前一天抵达芝草,当看到凌纾时,阳子紧紧握着她的手依然不可置信。“要不是看到了邀请函上你的名字,我也不会亲自前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其实阳子的震惊大多来源于之前被否定的论断后来又成为了现实,在凌纾三言两语解释下,她十分欣然的接受了这一事实。     “这样也挺好的……至少你绝对会做的比我当初好!”她的话语有着回忆往事的淡淡的沧桑感,或许这也是后来的醉酒倾诉的原因。     凌纾表示自己听到了不少景王陛下的心里话,只不过这会儿暂时还不能打趣她。也不知道那位难得醉酒的女王现在清醒了没有……     除了阳子和尚隆,还有一位王亲自前来,却是凌纾意想不到的――那是恭国的供王珠晶。气质高傲凌人的十一二岁小女孩儿,带着十几名随从来到柳国。她见到凌纾的第一句话就是,“既然即位了,就快把你的难民从我的国家接回去!”     ……这就是传说中的萝莉身御姐心么,真是犀利啊!凌纾当时就冒出这个想法,好半天才微笑着回答一句“那真是辛苦供王了”。尼玛,接人计划已经在实施了,十二国又没有飞机,这项工程注定要花费大量时间和财力精力的。     接近正午的时候,凌纾被女官催着回去换礼服,从一大早陀螺似的转到现在的凌纾终于得以松口气。不过穿上沉重的礼服之后,她觉得自己整个人又要萎了。虽然镜中那个眸如点漆、端庄华美的女子大概是自己长这么大最好的一次扮相了,但要头顶着那么重的王冠凌纾觉得自己有可能会得颈椎病耶……     门外,传来女官的低声呼唤。“主上,时间到了。”     凌纾整着衣领的手微微一僵,随即她深吸一口气。自我开解:没关系,这种时候不管是谁都会有些紧张的。     这时,身后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凌纾微微一侧头,心想刘麒早在正殿那边等她,来的人会是……没等完全转头,她忽然就知道来者何人了。     “……冢宰没事可做了?”     “都吩咐给其他人了。”     凌纾:“……”     伫立在她身后的长庚,顺手替她理好后领,目光含笑。“你应该学学我,别太钜细靡遗,事事都要亲自过问,这样不累么?”     凌纾奇道:“延王也说了和你差不多的话耶。还从没听说过劝自家主上偷懒的……”     梳着繁复发髻并戴着王冠的脑袋今天显然无从下手,于是凌纾的脸被袭击了。     “……”她瞪着眼看向掐了掐自己的脸就收回手去的某人,一字一顿道:“冢宰,注、意、分、寸!”     “哦,是谁说过在我面前不端主上架子的?”长庚浑不在意,漫不经心地应道。     那是……当时为了讨好人才说的。凌纾默默泪流,“……你到底来干嘛?”     “看看你准备的如何……”     “哦。”     “仪式开始前,道州侯无故离场了。”     “哦?”这第二声哦明显兴致高涨,凌纾猛然站起,一回身踩在礼服的后摆上。“那些个州侯还真有问题啊――”     长庚一边伸手接住向前倾倒的某人,一边脸色无奈地说:“为什么你会这么高兴?还有,都快摔倒了还有余力关注其他,该说你什么好……”     “哦,没事。你不是挡在前面嘛……”要摔也是他垫底。而且,“刚才那个消息比较重要吧,道州侯么?”她站直身体,回身走到自己的书桌前,从桌下拿出几张写满字迹的纸页,扫了两眼后,凌纾冷笑一声。真是沉不住气……     说起长庚会突然来与凌纾说起柳国地方官的原因,还在于前段时间凌纾颁布的那几道赦令。其中有一条就是勒令各州府开仓赈灾,出资协助百姓恢复正常生活。     地方官这种东西,清正廉洁的或许会有,造福百姓的肯定也有,但若说他们没点藏私,凌纾是不相信的。不过这些暂且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有些中饱私囊者,即便有王命,也不见得就会舍得吐出钱财。想起在庆国时,祥琼说过的,她在偷了供王珠晶的首饰和坐骑逃亡到柳国时,就曾被当地的官员勒索过――只要上缴钱财,就可以免罪免责。     想来庆国的升纩呀峰之流,柳国内并不在少数。     所以凌纾的即位大典并不是单纯的一个庆典而已,同时也是一个试探和圈套。国内九州的州侯都会汇集于此参加典礼,宫内便放出风声说主上要趁此机会将怀有二心者一网打尽。果不其然,这个源头不明的消息引起了下方的异动。     这个计划并非凌纾一人策划,所以同样参与其中的冢宰大人则帮她盯人。     “派人跟住他了么?”     “你说呢……”     “……哦对,我真傻。冢宰办事,焉有不成之理?”     “呵,又给我戴高帽。”     “好吧,那就先进行仪式。这事儿回头处理……”凌纾眯起眼说道,“还有其他人,我倒要看看还有几个沉不住气的。”     “……”长庚默了默,慢慢开口道:“你有心整治贪官污吏这个问题固然很好,但要知道这可是先王在时都无法根除的难题。才刚即位……会很辛苦的。”     凌纾沉着道:“我明白,我也不奢望一次就能将这个问题彻底解决。只是他们挡在我施政的重要一步上了,所以至少要扫扫障碍物才行。”一国何以为强,民生为本。她目前首先想做的就是平定全国动乱,百姓生活水平恢复和平时期的标准。     所以那些阻碍她的家伙,不能放任他们自由了。     长庚点点头,“知道了。”     虽然只有简单的三个字,却还是令凌纾抬眸看了他一眼,她轻声道:“……多谢。”     长庚笑,“有什么好谢的。主上勤政爱民,身为臣子高兴还来不及……”     即位大典在芬华宫外宫的主殿举行。     凌纾站在最高处,身侧是默然跟随的刘麒。举目望去,晴空高照,旗帜飞扬,万人伏地。     “繁臻,我会在这个位置上呆多久?”     “……会很久的。”     “是么……希望如此吧!”     世上没有永恒不灭的王朝,但当属于她的那一个结束时,她想自己一定会回忆起今天。这是一个开始……     外宾席上,远远眺望着那个黑色的身影,供王珠晶眯起眼评价道:“新任刘王看起来真是弱不禁风啊……这样子的她真的能挑起身为王的重担么?”     她身旁坐着的是延王主从。尚隆同样望着那一边进行祭天仪式的凌纾,却侧了侧身子,意味深长地纠正道:“别看刘王这样……她绝对是外柔内刚的典范啊!”     小女孩模样的珠晶,眼神中是绝对的成熟和精明。“……是么?竟然得到了延王这样的高赞――”     尚隆笑笑,“您可拭目以待……不过,说起来,没有想到供王会亲自前来呢!”     “嗯,因为在我的国家听到了一些有趣的传闻呢……所以就想来看看。”     “哦……?”     作者有话要说:在我卡文的时候,jj的登录也不太合作……第一次尝试反复更换浏览器半天才登上来。= =     ↑↑↑     这也是我今天木有如约入v的原因。     因为卡文,存稿不足;编编明天放假,入v推迟年后……也算是个好消息吧,对于乃们来说。。。     继续免费放送……     说起来为什么别人放假空余时间都多了起来,就我放假后反而找不到时间写文了呢!     (周围小孩子跑来蹿去,好不热闹。我真是……_(:з∠)_)           第34章 二十五、问道(下) - 光之隐语,暗之王座(十二国记同人) - 莳锦颜     供王珠晶到底听到了什么传闻,在庆典结束以后、凌纾命天官长安排的几位国王的私人聚会上得到了解说。     就连麒麟都被支开的房间内,四位国王进行如下谈话。     “听说新任刘王是个海客,所以我想来一窥究竟。”     她直言不讳地说明自己的主要来意,并且不留情面地接着补充说:“还想知道一个海客新王会不会给国家带来什么未知的危害。恭国的负担已经够重的了,所以我想请邻国的王与官员稍微振作一点,别那么废物地一点作用都没有。”     “……”     “……”     “……”     犀利的语言令其他三人面面厮觑,最终,被点名批评的凌纾郑重保证道:“供王陛下放心,柳国会恢复过来的。而且,恢复的过程需要时间,这一点请您谅解……”听珠晶的口气好像深受没出息邻国的拖累,恭国的对面好像还有一个无主的芳国。虽然现在似乎是惠州侯掌权……好吧,估计难民也挺多的。     听了凌纾的保证,气场强大的珠晶女王淡漠地点点头。阳子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距离庆国遥远的恭国国主,有些好奇地问道:“只有供王陛下一人前来么?”言下之意是她家的麒麟怎么不见踪影。     珠晶哼了一声,“那个白痴被我留在国内处理政务了。”     白痴……说的是供麒么?凌纾冷汗无语,珠晶姑娘还真是个性十足啊。听说供麒是十分老实忠厚的性格,这……女王与忠犬组合?!     “参加完大典我也该回去了。”珠晶看了眼凌纾,“虽然我暂时还看不出什么,不过延王似乎很赞赏你。那我就稍微期待一下好了,刘王怀曦……”     凌纾:“……”你这么说我压力好大。她想起自己聚集了这几位的目的,连忙补充道:“供王请不必着急离开,机会难得,凌纾想求教一二。”     “……哦?”有些兴味地应了一声,原本都已起身的珠晶又坐回原位。“求教什么?”     事先并没有听凌纾说过这个的尚隆和阳子也有些好奇,“莫非……凌纾你在治国方面有什么困难吗?”     凌纾颔首。     虽然心中早有初步的治国理念,但凌纾知道,想要真正实行出来绝对还是困难重重的。她的身侧也不乏能臣名吏,但他们也只能在官员的角度上给予她建议。所以凌纾便想起了身边的这几位,阳子暂时还不用说,尚隆和珠晶,一个是治世五百年的十二国君主中的大名人,一个是凭当初的十二岁稚龄治世近百年的女王,如果能从他们那里了解一些治国心得,想来会受益匪浅的吧!     “我想知道,诸位都是如何与臣下相处的呢?”     珠晶挑眉,“这是什么问题?各国官员特性不同,国王的性情不同,答案也是不同的吧!”     凌纾道:“确实……我想要的不是具体的答案。嗯,这么说吧,如果遇到了方向与自己不一致的臣下,这种时候――”     珠晶:“无法与自己一心的臣子不要也罢。”     尚隆的想法没有那么绝对,不过他看了凌纾一眼,道:“如果不是王一意孤行要施行暴|政的话,臣子没有反对的理由吧!”     凌纾蹙眉,“也没有到反对的境界……就是,大部分官员们逐渐没有工作的动力,对待国家的难处、律法的漏洞好似都存在一种漠视的态度。就好像朝中只有一小部分与我在协同理政,其他人都坐等发俸禄一样……”     这是在陆峰还未失道离世前就感觉出来的状况,至今没有改善。所以她这段时间的口头禅换成了“芬华宫不养闲人……”也是这个缘故。     “呵,这倒是第一次听说……”尚隆有些讶然地笑道,“玄英宫里的那群家伙倒是积极得很,几百年了都没有消停过。我偶尔下界玩一趟都会被抓回来好一阵数落呢!”     阳子也点点头道:“虽然在官员们之中没什么威信,不过我也暂时没经历过你说的这种……官员比主上还消极的情况。”     珠晶冷哼一声,“官员固然有问题,不过会造成这种现象的,也只能说是你没用。”     凌纾:“……”骂不还口,她都快成抖m了泪目。     珠晶继续说道:“官员会如此,大抵只有两个原因。一是安逸惯了,全无危机意识;二就是迷惘期到了,没有正确的引导,就自我松懈。针对以上两种情况去改善,要是没有成效的话……”     “这批实实在在的废物也可以滚蛋了!另选良臣吧!”     不得不说,珠晶姑娘爽利的说话方式让凌纾觉得分外喜感。她忍不住笑道:“您说的真好,原来一直是我自己钻牛角尖了。”对方的那些话,其实她心中也曾经设想过。现在被人直言道出,倒是让她豁然开朗了。     一旁的阳子诚恳对凌纾说道:“虽然之前说过你肯定会做得比我更好这样的话……不过,如何履行好王的职责,真不是说说那么简单的。”     “我刚即位时,状况比你还糟糕。曾经只是一个普通的女高中生,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要坐在这个万人之上的位置上啊!到现在还在慢慢摸索呢,复杂的国事,还有与官员的相处……”     “唉,说的是!”凌纾应道,“所以我才十分佩服延王的。虽然嘴上从不说难,却也将国家治理的如此长久……想当一个合格的王,果然很不容易。”     珠晶一脸当然如此地说道:“那是,从头到尾都很不容易!就像当初我从家里偷溜去升山,一路上可真是吃尽苦头。所以在快到蓬山的地段初见供麒时,我才毫不犹豫就给了他一巴掌……”     “噗――”凌纾喷了。     尚隆大笑道:“哈哈,这事我有听利广说过。您那时候就这么有魄力了啊!”     珠晶:“哼,说什么在蓬山上就感觉到王气了,那他干嘛不在我一出生时就来找我啊……平白浪费了那么多年。”     “……”就算供麒真在你一出生时就找到你也没用啊,刚出生的婴儿会治国么?!凌纾心中默默道,为远方无辜的供麒送去十分的同情。想来他没少挨珠晶的巴掌吧?!     相比之下,自家的刘麒真是幸福多了。     “所以说啊,王若真的是天命所归的话,那么就不要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的,如果有什么东西是你觉得正确的,那就大胆去做吧!”     听完供王称得上鼓励的话语,凌纾微笑接受。     珠晶却想起些别的东西,提醒她道:“还有一点你得留意,既然在我恭国都有了海客刘王的传言,那么你柳国国内想必也会有类似的传闻。这有可能引起什么恐慌,你自己清楚。”不实的流言在民间造成的不良影响有可能导致人心惶惶,继而杞人忧天,若再有点什么或许就直接动摇国体,凌纾就算再有才,名声也得被骂臭了。     身为王至少都得是见微知著的人,珠晶的言下之意不难联想,凌纾默然沉思。“……”     “……”尚隆看向凌纾,展眉劝解道:“你其实无需过于担忧这一点,情况没那么严重。百姓只要能过到了实在的好日子,也不会那么闲着去深究王的来历。”     凌纾点了点头,说出自己的想法。“其实平民百姓的反应从来都不是我最担心的。以目前的情况看,想要让百姓过上没有怨言的好日子,还需要相当一段时间。我只希望在这过程中不要出乱就好了……”她另有考量没说出来,这是比较谨而慎之的念头了――凌纾想着,要是有这么一种人,趁机制造点灾祸、再配合些传闻来搞臭王的名声,引得不知内情的人民不满暴动,那身为国王的她可就睡不安稳了!     至于这有能力制造祸乱的“人”么……     “所以在整治民生问题的同时,我才想要一同整顿君臣矛盾啊……”比起没有啥实力搞破坏的平民,怀有二心、手握实权的官员才是掀得起大风大浪的狠角色。     她这边点到为止,那一边的阳子却表示赞同。实际年龄比凌纾还小的景王声称自己在与臣下相处时也颇为吃力,就算现在有了太师松伯和冢宰浩瀚这两名“保皇党”,在与官员沟通商议朝事时依然感到捉襟见肘。     此话就连彪悍的珠晶,也不得不认同。在即位初期,她们谁没受到点大臣的鄙视呢!没办法,没资历又年轻的小姑娘,人家就是瞧不上你……凌纾还算好,为王之前好歹在中央高层里混过,还不算没见识;但就是这样,朝里朝外的官员之中,看不起她能力的依然大有人在。     “……这种时候,要是景麒能说得上话,就好了。可那也是个不好沟通的对象,想想真是苦恼!”话题不知怎么又转移到麒麟身上来了,凌纾才从自己的思路里抬起头来,就看到阳子托腮叹息。     珠晶似乎也有感叹:“我家那个也是不中用的,不仅呆傻还爱滥好人,真是愁死――”     眼见两位少女模样的国王共同一致的愁绪,在场唯一的男士“噗嗤”一声笑开。“哎呀,你们还真是……”在收到二人不满的视线后,尚隆也耸肩道:“别看我,我又没有个值得称道的好助手。我们家那位……‘马鹿’这个别名都叫了五百年的!”     “噗――”这回是凌纾不淡定的笑喷了,他们这些人真是太坏了。背着自家台辅说坏话什么的……本质都差不多单纯的麒麟们会哭的!     “说起来……你倒真是令人羡慕啊,在这一点上。”供王陛下斜眼望了过来,凌纾笑意未收,又戛然而止在疑惑不解的表情上。珠晶指了指外面说道:“你那位台辅不是好得很?!听你话,知礼数,管得少,长得好!”     凌纾:“……”这么押韵的三字经是用来形容她家刘麒的么!     尚隆忍笑点头,“总结的不错。我今日看着也觉得,时日虽短,但还挺默契的。”     这厢,珠晶依然半是玩笑地感慨:“美貌养眼,性格貌似也很惹人喜爱……”     凌纾:“……”纯情傲娇正好很合了你这S心萝莉的口味么!要是天帝允许十二国麒麟相互交换,你是不是非得跟我换过来啊!     正事差不多谈完,友好外交初步建成,彼此拉近距离的玩笑也开过,三位翘班前来观礼的王也是时候回去了。只不过在他们走之前,还有一段小插曲。     前来打断王之会谈的,是凌纾家新任的冢宰大人。     同样相貌出众、风仪甚佳的冢宰,往四位王面前一站,淡定气场不减分毫。颀长身形,明净面容,揖手垂眸,就算绕其一周旋转观察,也不得不在心里感叹一句“卧槽的真是无死角美男子啊”。凌纾余光瞥见珠晶妹子饶有兴致地将眼神钉在某人身上了,阳子姑娘也不急着走了,心中大大地摇头,面上装镇定地问道:“何事?”     长庚仿佛心无旁骛,直接明了地讲清楚来意:“道州侯与渤州侯碰面了。”     “谈话内容到手了?”凌纾仿佛来了精神,一骨碌坐直身子。     长庚:“是。”     凌纾:“很好,低调点,把人带过来。”     看着眼神一下子锐利起来,整个人透着股宝剑出鞘气势的凌纾,骤然之间,令人不由眼花而疑惑:这还是刚才那个笑容温软、气质亲切宛如邻家少女的姑娘么?!     “抱歉了诸位,有点糟心事要去处理一下,不能在此陪同了。”凌纾对另外那三人说道。     她的本意是想,乃们自便吧,时候不早了,也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不过瞧见那三张好奇程度不相上下、只差写上“求旁观”的脸,凌纾默默地噎住了。     长庚侧目一瞥,出声道:“主上……”     “嗯?”     “事实上,人已经带到了。”     “啊?在哪里?”     “……隔壁。”     凌纾:“……”     凌纾彻底服了。她也曾自认是个做事有效率的人,但在长庚面前,败了。这货才是效率工作党的一把手!不仅如此,还是先斩后奏党的一把手!他几乎是把一切都打点齐了,就等着凌纾问一样他答一样。深谙王心,从不出错。臣子做到这份上的……她也真是该知足了。     用长庚的话来讲,将人拘了起来带到国王会议室的隔壁房间,其理由是因为今日情况特殊,里里外外走动的人也多。为了暂时掩人耳目地调查并不被人注意到王的行踪,就只好出此下策。     低调地将人拎到凌纾所在房间的隔壁,然后过来通知一声,她只要换个房间就行了。动静一点都不大,不会引起其他伺机窥探者的注意。     凌纾叹着气跟在他身后去了隔壁。     她身后,讨论还在继续。     “刚才那样的……不得力的官员?!”     “……”     “刘王也太不懂得知足了吧!”     “呵、呵,大概,只是个例罢……”     “……切!”     “啊,也不知道这柳国王宫的墙壁厚度如何?哪一处是离隔壁房间最近的位置啊……?”     这一边,和长庚一起到了隔壁房间的凌纾,在面见俩不安分外臣之前,先与本该主持大典的春官长打了个照面。想想也不奇怪,作为长庚的好哥们、好基友,端泓大人不在这一人之力无法胜任的事件里插一脚的话,那更不正常……想来,这其中应该还有统管王宫事务的天官长的手笔,不过人家估计没端泓那么八卦,默默出完力就该干嘛干嘛去了,才不像这厮,留于此处准备邀功。     “大宗伯今日辛苦了,等过两日客人都离去后,我让女官清点好本次花销,到时与你好好核对……”所以奖赏什么的也等那时啦,现在别挡道先!     “……”端泓话还没说,就被堵死。他觑了长庚一眼,默然笑笑,挪开了身形。     凌纾:“……”一言不发地走进去。     房内,道州侯、渤州侯面面相对。按理来说,身为州侯,也在这位置上几十年了,无论是出行还是别的什么,他们的周身保卫工作还是做得很到位的。一般情况下,如今日这回,才刚和盟友碰面,聊不到几句就被人拿下,并且动静还控制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速战速决,这是不现实的事情啊!州侯可不是吃素的,哪儿能说抓就抓?!     但是很可惜,这次出手的不是普通的庸才,这回也不是一般的情况。国家最高领导人下决心要整你了,资历与国家前任领导人一般久的现任二把手亲自出马了,前来围捕的还是禁军中的精锐……没有防备之下,就算带足了侍卫,也依然被削成了人棍。     然后就是被再次带进宫,关到某房间里。情况未明的时候,这两人也不好多说话。     直到现在,刚刚正式行完大典的刘王陛下过来审人了。     凌纾默默地打量着俩地方头号官员,即便在官位等级排行上,也仅仅是位于王和宰辅之下的州侯们。许久,开口说道:“给个理由吧,二位。”     还从没和凌纾打过交道,道州侯哼了一声,冷冷道:“主上此话何解?”     渤州侯附和:“臣同不解。主上一来便出此言,先前还将我二人关在这里,究竟想怎么样?!”     “如果不给出个理由的话,请恕臣不能接受。”最后还来个先发制人的威胁。     凌纾……她笑了。面对那两人狐疑又不解的眼神,她真心是笑了。“两位到底是觉得自己傻还是我傻?这种时候还绕什么圈子,自己是在干什么时被抓的,一点觉悟都没有么?不是来找你们算账的还以为是我闲着无聊和二位做游戏么!”     长庚:“……”主上你的毒舌模式又开启了。     “国府派发出去的命令好好执行了没?开仓赈粮了没?下达减税通知了没?协助灾民重建房屋了没?”     “……”     “……”     “怎么不说话!这样的问题都不会回答吗?是哑巴么?”     渤州侯:“一切、一切都在按照主上命令进行着啊……”     道州侯:“……正是。主上为何如此逼问?是想指责我二人州内有不法之举么?”     “难道没有么?”     道州侯稍正了脸色:“倘若没有证据,请主上注意言辞,不要污蔑了我等一片忠心。”     渤州侯更强,还有闲暇劝诫凌纾:“主上当前还不如多加稳固玉座,总在这已经颁布过的命令上深究有何意义……”     “呵……那你二人今日的碰头是为了什么,叙旧么?!”凌纾眯起了眼,走近二人,一字一顿地轻声道:“我要是没查出点什么,会单单只抓了你俩在这里谈心吗?!”     随即她神情一变,严厉叱喝。“还有何意义!要是你们好好执行命令,我需要在这里深究这个吗!不赈灾,不安抚好流民,人家饿得逼急了,直接扯大旗造反你要怎么办?!”     “什么,王是麒麟择出不必担心被推翻正统?!我是在担心这个吗!就算因为君权神授人家动不到我头上来,但清除个把看不顺眼的地方官还是很有可行性的,这样的案例又不是没有!人家庆国,被逼到极致、彪悍一点的百姓都发动起义推倒贪官恶吏了,景王还亲自参与起义当中……你们是要我也效仿一二吗!”遥远的庆东国默默躺枪,隔壁拉长耳朵偷听的景王膝盖中箭。     这还不止,“到时候农民造反了我是压还是不压、是砍了没用的你们以泄民愤还是砍了他们来为没用的你们收拾烂摊子?左右砍的都是我的子民,我于心何忍?!本来听从我指挥就可以完好过渡、人民皆大欢喜,结果却因为你们的私心而造成上述惨淡局面的话……二位这是在陷王于不仁不义之境!如此拖后腿之臣下,何来无罪?!还敢妄言自己忠信无辜?!”     “真是目光短浅的蠢货!”     冢宰:“……”     道州侯:“……”     渤州侯:“……”     门外的春官长:“……”     主上言之凿凿,好一手洗脑功力。这下就算原本认为自己有理的,也要因“不忠事君”而变成无理的了。就算还是有不听话的地方官,将来发落起来也有理有据了……卧了个大槽!原本那个纯良正直的妹子怎么会越长越凶残的?!唯一对此心无芥蒂地感到高兴的,只有那一个估计会露出满脸“吾家有女初长成(大误)”式欣慰笑容的冢宰大人了吧!     “如何?哪个还有异议的……?”不服尽管来战!劳资不发威还真当我是病猫咪!这一次不让你们心服也必须口服!不然主上我就甩手不玩政治了,咱回内宫去召集一批美少年来玩养成!     且不说要让某冢宰知道了主上这一创意独特的宏愿后,会不会想动手抽她。单看目前这气势较量的结果,意犹未尽准备再战的女王,被骂得蔫了吧唧无话可说的俩州侯……凌纾赢了。     端坐隔间“垂帘听政”了一回的别国君主们。     珠晶揉了揉脸上崩坏掉的表情,站起来说道:“我确实可以放心地回去了。”     阳子大开眼界,“原来还可以这样威风骂人的……”     尚隆只觉得这回来得太值了,不过……“阳子你可别随便学她,这种行为也是要讲究具体环境的。”     “哦?”     “要不是有了一定的实权,敢一即位就这么‘嚣张’的,肯定会被群臣排斥,沦为只有名头的傀儡的……”换句话说,如果不是有人愿意给她撑腰,给摆平不良后续,凌纾估计还得走“忍辱负重三十年”的基本发展路线啊!     “唔……刚才怎么没提醒她呢,”延王摸着下巴露出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这里有一条为她独家打造的轻松治国途径呢!”     “――是什么?”     突然的询问,是门口处回来了的被讨论对象。     尚隆瞄了眼她身后,开怀一笑。“很简单,就是去努力讨好你家冢宰大人啊……”     俗话说“找个好老婆,少干五十年”。道理用在这里也很合适嘛――找个好冢(王)宰(夫),少干五百年都有可能啊!     凌纾:“……”尼玛,这言下之意,是说我这辈子就只有靠包养或者被包养才能过舒坦日子的命了么?!混球!我也是有自己的实力啊,不要给我整这种歪门邪道的建议啊喂……     最后看完一场好戏,三王都该回家了。谁还管她的心声啊……     回头老实地向她芬华宫两大“靠山”报备了一番交流心得后,女王陛下开始着手准备整治官吏弊病了。     作者有话要说:咳,我发觉……但凡哪次好久没更新,结果接下来的内容都会写得无比顺手。。。=_=     卡文的这些天,在抽空填一下隔壁坑的同时,我翻完了《君主论》和《理想国》,书架上积灰了的《资治通鉴》也粗略瞄了几眼……一切都是为了治那要命的卡文症!【期间还有《鲁滨逊漂流记》乱入……】     总之,总之,本章槽点甚多,萌点不少,大家自找~~~=v=     以及,三更在这一两天会到来……再跳票,我也不活了!T T           第35章 二十六、革新(一) - 光之隐语,暗之王座(十二国记同人) - 莳锦颜     有关道州侯、渤州侯的处理后续,直到即位大典当日过去后又三天,凌纾才向她名义上的老师(兼谋士)的三公汇报情况。结果,毫不意外,又被太师骂了。     身为一介女子却位居三公之首,舞蔻的彪悍程度自然是有目共睹的。就连曾是故交的先王她都敢毫不留情地当面批评,更不用说在她眼中还只是初出茅庐、新人一枚的凌纾了。再加上“帝师”这种名头,只要不是言及禁忌的批评,基本上都不会算是不敬于王的。而且凌纾本人也曾表示过自己“凡有不及之处,但说无妨”的意思,更是给了人“骂不还口”的机会。     “——你能耐了啊!还懂得先斩后奏了啊!别的事就罢了,罢黜州侯是踩死蚂蚁一样的小事吗,啊?你还一罢就罢免了两个!”     “国王有主见有魄力是应该的,但是过分一意孤行那就是独|裁!想沦为世人口中专|制蛮横的暴君吗?!我这边好不容易着手给你制造好名声,还没散布完全呢你就来这后手!”     “现在应该怎么办?!一下子少了俩州侯,预备要让道州和渤州乱起来吗?”     从舞蔻一开始发飙起,刘麒就各种不忍聆听。但他也知道要是一味地在凌纾受苛责时维护她,对她来说并不是件好事——这只会让其他官员再不敢对她说真话,更可能开始对王失望。况且……从主座上那人示意过来的安抚目光来看,她并不期待这种维护。     凌纾淡定地全盘接收了自家太师的飚怒,一点不快的情绪也没有……这是有原因的。从她决定接受王位的那一天起,就给自己装备上了最高等级的“容人之度”——这是身为王者必须有的一向素质。所以今天哪怕太师大人掀桌子了,她也依然会温和一笑,关怀对方手磕疼了没(然后这种毫不在意的模样只会让正在生气的人更加血往脑门冲,可怜的太师)。     当然,这不是憋屈,也不叫受气。只是和一干个性百态的臣子相互磨合罢了……更何况她还是有点相人的眼力,知道舞蔻虽然性烈易爆发,却也不是冲动没头脑的人,她只是习惯用这种表达方式与人交流,也可能是常年身居高位的缘故、养成了她无所顾忌的性子……总之,只要人还是一心为国事,没有乱打什么反动算盘,凌纾就可以不计较。     况且听她刚才的话,“着手给你制造好名声”,原来背后还筹划了这么些事宜么?虽然这替新主传播贤名绝对不可能是为了凌纾本身,顶多是给广大无知平民洗洗脑,制造安定和谐大环境,凌纾依然得表示感谢啊……     现在来回答对方提出的几个问题——“太师不必担忧,道州和渤州并没有缺失州侯……”     “什么?”正在快速思考起如何替乱来的王补救这个大空子,乍闻此言,舞蔻抬头眼光锐利地射向凌纾。“哪里还有足够的人手去替任?”     凌纾微微一笑,“……也不存在替任。只是调换一下位置罢了,把二州令尹提上来暂任州侯,原州侯则降为令尹,就这样。”     舞蔻:“……调换?!”     “是啊……”凌纾笑眯眯地点头,看起来像是做了好事的孩子等待父母夸奖。“这样不是挺好,既给予了一定惩罚,也没有造成人事调动上的不足。”     “——好你个头啊!!”还一副求夸奖的表情,简直让人更加生气。     “太师!”看着有人都快凑到自家主上脸前开骂了,生怕她的下一个动作就是抄起案几上的砚台给主上来一下,坐在凌纾身畔的刘麒终是忍不住站起来开口制止。     “无妨——”凌纾横臂一挡,对他说道:“没事的,繁臻。”     “可是……”刘麒看着她深深皱眉。     凌纾莞尔一笑,这家伙真有趣。想他从前自己也是个敢把主上、太师两边骂的人,怎么现在跟在自己身边了以后,冷傲强势属性立减三分之二,变成了贴心护主的好半身。难道这就是同性相斥异性相吸的道理?!自己都为自己的脑补感到好笑,凌纾对他说:“哎,要是你真听不得这些了,就去外面透透风,转一圈再回来吧……”     一旁的舞蔻一听这话又怒了,“这又是干什么!还有听不下去就回避的道理?主上,台辅是你的臣子,不是你的媳妇!”你这种好丈夫呵护式的语气哪里不对吧!     “——太师!!”刘麒真不淡定了。     凌纾:“……”尼玛,莫非这年头大家都热爱神来一笔么?忽然就来这么一大招,难以招架啊!     于是小boss凌纾败下阵,一旁没事人一样复核奏折、安静很久了的冢宰大人抬起脸来。深邃明锐的目光扫视某处,淡定开口:“道、渤二州的主次长官对调,这事情是经过我同意的。太师……”     注意力瞬间从“媳妇”什么的回归正题,原本气势高涨的舞蔻顿时火气灭了一半。“经过你同意?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做?不觉得不妥吗,冢宰?”     长庚:“哪里不妥?”     “既然都已经查出对方有中饱私囊、剥削百姓之实,再将人给放回去,之前做的这些岂不是隔靴搔痒,浪费精力?!”舞蔻的质疑显然也是可以理解的。她不知道凌纾和长庚是通过什么方式取到了道州侯渤州侯的罪证,但既然已经是确立无疑的东西了,那么就说明这两个人是真有问题。虽然以她先前的观点觉得一下子就罢黜掉对方太过武断专|制,但也不认为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放回去,就是合适的解决方法。     如果可以,自然最好是交由秋官府审议,定夺出罪名后,昭告世人,予以惩罚。     但那最近常常狼狈为奸的两人明显不是这样的想法……舞蔻的眼神分别往某两个方向瞟去。     在方才的缓冲时间内补血完毕的凌纾,一听到政事立刻恢复正常。她想了想说道:“既然已经让他们知道了个中利害关系,那么短期时间为了争取上面的宽大处理,对方一定会好好办事一段时间。而我所需要的就是这一段时间……”不管对方这次回去干得好不好,凌纾都没有打算赦免他们的意思。这只是初期人手不足之时的权宜之计而已!等一切平稳下来,百姓的日子恢复正常以后,就可以来跟他们好好算账。现在,只是先用着罢了……     丝毫不觉自己无耻地用了一招帝王术,凌纾继续补充她的观点:“而且,太师,不管你承不承认,权力这东西,总还是有些诱惑力的吧!我对他们的说法是:这是一场考验……谁在近期一段时间内表现更佳,谁就更适合坐州侯这个位置。那么尝到了甜头的原令尹,在暂代管辖全州的职位之后,会舍得让出这个位置吗?同样的,原本是属于自己的东西,被贬一级的道州侯渤州侯会不想夺回吗?”     ……所以你完全就是在利用对方对权力的渴望来发挥他们最后一点用途替你办事么?真是玩的一手漂亮的心理战啊!舞蔻觉得自己再次被说服,目光复杂地瞅着笑盈盈的凌纾。     作为王,她现在展露出来的才能,在舞蔻眼中,那都只能算是借助对人心的揣度分析而进行的一步步部署。说到底,那些都只能算是玩弄帝王权术的制衡手段,并不算是真正的心怀韬略,用大才治国。     虽然这也算是王的本事——如果她依靠这些能够治理好国家的话。但是有可能是身为人臣的本能令舞蔻不喜凌纾那样捉住一个人的弱点或短处,就可以借势发挥令你万劫不复……总觉得将来有一天会用到自己身上来一样,想想就会让人背后发凉。     长庚看了眼兀自在那里神情多变的舞蔻,又看了看好似并没察觉什么的凌纾,微不可闻地一叹。真正令人畏惧的王者一定是不动声色地操纵一切,并从不向任何人点明。如凌纾这般,做了就做了,还好好跟人解释其中道理的,只能说明她并没有真正的玩弄权术之心。她只是将一切都当成了可以实行的办法……只要办法好用,就不必在意性质。     这样的一个王……是磊落,也是无情。理解她的人会崇拜而放心地与她共事,不能理解她的人则会产生惧意而与她离心。     唉,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丫头。他无奈地摇头,开口帮她扭正形象:“太师,也许有些治国手段不能取悦于高官权贵,但得到的收效却能令平民百姓满意,我认为这就够了。”百姓的意愿才是身为王该首要考虑的。比起只求安稳度日的平民,官员更可能对底层人民进行压迫,放着目的更为正当的百姓不顾,反而去照顾官员的心理的话,那才是不合格的国王。     一开始只是以为所思所想被识破,舞蔻心中一紧。但听着长庚云淡风轻地说完那些话,她却是神情微变,咬了咬唇。     另一边沉默着坐在那里的凌纾,只在话音刚落时颤了颤眼睫,之后便全无动静。她身边,同样恍然的刘麒默默地伸手握住了她的衣袖。     “……”凌纾感觉到这类似安慰鼓励似的动作,对刘麒轻轻笑了笑。     舞蔻沉默一下,轻声自语道:“有这么严重么,各州下面……”会像长庚说的那样,为百姓谋福利就是站在了州官的对立面?!     “太师久居王都,有关地方的消息也仅仅是听从下面传来的回报,如何准确得知全国各地的实际情况?”长庚淡然道,“你印象中的‘不至于’、‘没可能’,说不定实际上已经发展到你无法想象的程度了呢!”     舞蔻猛地抬头看他一眼。长庚继续道:“这些年我也曾几次去各州执行任务,早已习惯所见所闻和汇报文书上不尽一致的情况。这是不论那个王朝的通病……”有清正廉洁的官员,就有贪污**的官员。并且类似柳国这样,百余年没太变动过官职更是容易滋生人贪乐享受的恶行。     虽然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但舞蔻还是有自己的想法:“好吧,这个就算你说的对吧,这次关于那俩州侯的处理我也赞同了吧。但对于今后的为政,我还是想提醒主上一点,不要在一开始就和太多官员关系搞僵。虽然总体都还是要听命于主上,但官员们每一个手上都有着他人无法代替的实权。这一点请主上一定要铭记才是……”     凌纾点点头,回道:“多谢太师提点,我会注意的。”是的,她当然知道不能一开始就和臣子关系闹僵,王与众臣其实就是个分工合作的关系,统一起来才是一个完整的行政管理机构。一开始就疏远了帮自己干活的人,那是傻瓜才干的事情!     凌纾可不是傻瓜,她从最开始就明白着。但为什么还会受到舞蔻这样的提醒呢?她觉得是对方在价值观上还是与自己存在一些差异。而与自己价值观一致的人……她偷瞄一眼继续低头审核奏折的那个人,微微一笑。     幸好啊,他是站在自己这边可以放心信任的人……     这天晚上,为了感谢某人对自己的大力维护,凌纾请他吃饭。真是眼泪汪汪,这个冢宰没白挑啊……     饭桌设在内宫长乐殿,姑且算是……凌纾的个人地盘。     因为是只有两个人的饭局,所以没有特别繁多的菜色,几道精致可口的菜肴,羹汤,小点心,还有酒……(凌纾:谁给端上的这玩意儿?!)     至于为什么是两个人……因为刘麒是个好同学,凌纾让他回仁重殿早睡早起,他就回去了。所以现在,点燃着暖色宫灯的房间里,圆桌两边,对坐着的两人安静夹菜,不时小酌。     ……这种气氛不太对!凌纾又夹了一筷子她爱吃的菜,心中冒出了刚才那个念头。自己明明是想表达一下白天这人在太师面前帮自己说了话,然后顺便继续商讨一下她另外关注的一个时政问题。结果,眼下这种二人约会式的氛围是怎么形成的嗷嗷……     算了,先感谢一下再说吧!     “白天,那个、在太师面前,多谢你的帮衬了。”     执着玉色酒杯的优美手背微微一顿,先前仿佛在发呆的人终于回过神来,说道:“不用谢,那些本就是事实,只不过是由我说出来罢了。”     “得了吧,重点就在于由你说出好不好。”打开了话匣子就感觉松了口气的凌纾,解除了端庄的“刘王”模式,她开始吐槽:“我知道的,同样的话,由不同的人来说就有不同的分量。太师还不是因为那个说话的人是‘冢宰’,是你这个人,才会选择相信和接受。”要是换了随便哪个路边的阿三来,舞蔻大概会直接把人抽飞……     长庚笑了出来,“好吧,那我就可以受之无愧地享用这顿饭了。”     凌纾:“……不要客气。”尼玛,我有这么小气吗?敢情刚才的发呆就是在思考要不要放心吃这顿饭?就算不是为了谢他,请吃一顿饭她还是请得起好么!好歹是“刘王”啊喂!     “现在和台辅相处的怎么样?”吃了半饱后,长庚开始关心起凌纾的个人问题。     匆匆又喝了一小口芬华宫自酿的果酒,凌纾一边感叹着这酒比饮料还好喝,一边回答道:“挺好的啊……繁臻和我从前以为的有点不一样,不过也还算很好相处的。”     长庚眯了眯眼,随即语气好似漫不经心地道:“怎么不一样了?”     凌纾思索着,慢吞吞道:“……很乖,好说话,呃……也不会骂我,在我被太师批评时还一脸担心地看过来——”感觉好像在描述什么家养宠物。     “……”她的冢宰大人忽然沉默了,半晌才继续道:“不仅担心的看着你,还握手安慰了吧!”     咦,他怎么知道的?!凌纾先是一惊,随即想想也对,她家冢宰是什么人啊?那可是即便在和太师打心理攻防战时依然能够眼观八方耳听四方的大神!只要是身处在同一空间里,有什么能瞒过他的眼睛?     不过……凌纾自己给自己倒饮料、不对,是果酒,纠正他道:“不是握手!只是握袖子……”     长庚:“……哦,只是握袖子……”     鼻间呼吸着芳香烃化合物挥发出来的香味,凌纾觉得有点脸颊发热。不过脑袋还不晕,应该不是醉了吧!“对了,我还有事情想请教一下你。”     “什么事?”     凌纾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个,要是我、我将朔州的土地匀出一半分给平民所有,可行不可行?”     “……”长庚身上那种漫不经心的气场消失了,虽然他脸上淡淡的笑容一直还在。“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     凌纾瞅了他一眼,低下头望着自己的杯盏。“按照太纲里的规定,首都州的土地不是素来都作为给官员的奖励而分配的么?因为官员本身是没有从国家这里直接领银钱作为俸禄的,他们的俸禄就是来源于租赁那些田地的税金……”扣除进贡给国库的了的部分,剩下的就成了官员们的个人收入。     “所以有哪里不对么?”长庚看着她一脸不敢苟同的表情,心中叹息:真是个不能消停的孩子,现在连太纲也要质疑一下了么?最不对的是他自己,即便是这样依然觉得她很好,会为了看到她成为一个盛世明君那天而倾尽所能。     “……”对面那人的眼神清亮而温柔,完全不似平时所见。凌纾微微一愣,同时觉得自己的脑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晕乎乎的,怎么感觉脸颊更烫了啊?她明明是有点酒量的,这到底是被什么给弄醉了……     “嗯,怎么不说了?”     “……哦,我口渴。”说着又灌了一杯酒,等等,错了,她明明是要喝汤的。凌纾干脆推开面前的所有东西,双手一架就伏在桌面上,“刚刚我是说……嗯,我想说,这不科学啊!”     “虽然古代也有皇帝分封土地奖赏给大臣啦,但也没有这么夸张的。一整个州都拿去分,听说最小的分配单位是村,一个官员肯定不止只分配到一个村,至少以百千来划分的……那、那这样的话,除了进贡给国库的税收之外,官员赚得可多了……”     “百姓没有田,只能靠全年劳作来的粮食交换生存物资,还要交土地的租金,没有副业的话,会过的很艰苦的。”谁知道那些官员会不会为了自己多赚点而漫天要价什么的!     长庚沉默了半晌,说:“然后呢?”     还有什么然后?当然是想稍微改变一下这种情况啦!又不是要全部夺走给官员的土地,但即便是这样,也还是要来先问一下呢……毕竟是身为官员的你们的利益!     长庚看见凌纾一言不发,刷的一下站起来,丢下饭桌和他,有点摇晃不稳地往内室走去。为免她不稳摔倒,他连忙跟过去。却看见这姑娘自己趴到了窗子下的卧榻边,把脸埋在了榻上,自己坐在地板,深色的华服裙裾迤逦一地。     于是某人眸色转深,放轻脚步走到她身边,蹲下来查看情形,轻声自语道:“这么容易醉还喝得那么快……”     谁知被某个半醉半醒的人听见了,她转了个身,把脸露出来。“……我才没有喝醉!只是有点晕罢了!那个,你让我、让我休息会儿就、好了……”     长庚气笑了,“所有的醉鬼都说自己没醉。真该让其他人看看你,主上竟然喝醉酒,还形象大失地发酒疯——”     “滚蛋!我哪里有发酒疯……你才是醉了吧,满嘴的胡话!”凌纾其实真没太醉,她就是、就是……估计对这十二国土产酒酿不太适应,所以头晕得厉害。     就算没有全醉也醉了一半吧……长庚默。“好吧,好吧,你没醉。那么没醉的主上,要不要继续谈国事?”真是不解风情的丫头,半个晚上过去了都没听到点想听的话。     凌纾:“……如果我真决定分割一半土地给百姓,你会不会生气?”     长庚看着她半闭着眼却依然不忘正事的模样,嘴里应道:“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因为那样的话,你就要没钱了啊……”冢宰官大,分的地多,到时候要吐出来的更多。以某人那样高端享受型的生活习性,还不得穷了?!     “……”这提案通不通得过还两说呢,而且就算施行了也穷不到他的。长庚心中想着,嘴上却说道:“那就只好请主上收养我了。”     “……不要!”被|干脆地拒绝。     长庚:“……为什么?”芬华宫还能找到比他更能干的人了么?     谁知凌纾呵呵一笑,直起身子凑到他面前,笑嘻嘻地说道:“因为、因为我还等着下面送美少年来圈养啊……”     “……”     “……”     “美、少、年?”有人语气危险地重复道。     “嗯。”凌纾大力点头,随即又有些哀怨地扁嘴,“真奇怪,我当王也有月余了,怎么都没有人给我送美少年呢?”别看她这样,其实凌纾也有着一颗深深羡慕着山阴公主、武后之流的心呐……     “原来你当王就是为了收美少年?”长庚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冰冷。     “不是……”凌纾又摇头,“愿意接受王位,就是、就是你知道的那样……这个,这个只不过是一点点附属的小心愿——”为了强调有多小,她还伸出拇指和食指比出一点点距离。     结果,接下来——     一阵天旋地转,她仰面倒了。身后似乎被一只手臂托着,上半身靠在那个人怀里,他的眼睛即便在没有点灯的内室也依然可以看到一点惑人的光。很好看……     抬手摸了摸他的眼角,凌纾闭上眼睛,觉得自己是真醉了。“……”手被人握住,耳边听到一个声音在问:“还想不想养美少年?”     她低哼了一声,“……开玩笑的。”     “哦……”     凌纾用更低的声音咕哝着,“他们谁有你好看啊……”     “……”     感觉到自己靠着的胸腔轻微震动,她知道他在笑。有点不爽地转向对方臂弯处,“别吵我……我要睡觉了。”     然后脸被人掰回来,感觉到有一个气息逐渐靠近,然后嘴唇被堵住。“唔——”     卧槽,主上她被占便宜了。凌纾好歹还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的脑筋绝对不是清醒的。因为要是百分百的理智的话,她怎么会在明知“孤男、寡女、美酒、暗室”齐全的环境下还认为啥事都不会发生呢……     好吧,这真心是死宅的初吻!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应对……     “……睁开眼睛。”这时那个抱紧自己的人给出指示了。     咦,台词不对!按照各种OOXX(?)的小说来讲,不应该是“闭上眼睛”吗?凌纾还有空余疑惑,然后她就被咬了。“……干、干神马……”     长庚抵上她的额头,无比忧郁地叹气。“……真是败给你了。”     凌纾:“……”     “……合作一点好么?”     凌纾:“……我、我想去睡觉。”     “好,那我们去睡觉。”     等等,等等,哪里不对?好像、好像多了个字吧……     作者有话要说:这!就是乃们所谓的!“白天冢宰,晚上王夫”!!     在普通章没能达成的事情窝要在v章达成!肿么样,乃们被萌到了没……?     至于凌纾妹子醉酒桥段……哼哼哼管你再多“不科学”都是没有用的,作者要你醉你就得醉~~~     还有,前半章里,主动挺身替妹子接过大麻烦什么的,长庚大人真·汉纸!!嗷嗷自觉被萌不轻~~~【捧脸】     最后……     【冢宰,我给了乃机会的。不好好把握的是傻蛋……╮(╯_╰)╭】     —超级厚的福利章,本文质的突破(?)!倒v取消了,乃们快出来表达感想(* ̄︶ ̄)y —           第36章 二十七、革新(二) - 光之隐语,暗之王座(十二国记同人) - 莳锦颜     刘王怀曦的领导班子在逐渐形成。     王与冢宰台辅绑定一身,近日招降了三公之首的太师一名,还有与冢宰绑定后附赠的春官长一枚,不拉帮结派但有着忠诚于“王”这样好思想的天官长……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了。     但凌纾显然是不会这么快就自满了的,她想做的事还非常多!     柳国的朝议维持在每日一召开的频率中,不像那五百年大国的邻居,因为整体都很稳定了所以改成了好几天才举行一次朝议,而且最高领导人延王陛下还常常翘班。一开始凌纾是不可能在这事儿上偷懒的,但她暗地里有考虑过,再过几年一定要提出法定假期这种东西。一味地工作工作再工作,都不松弛一下的话,脑袋一定会腐朽掉的。     不过眼下当务之急却不是怀念天朝那传闻一年有一百一十五天的假期,而是……官吏空缺问题。     凌纾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个人魅力值为负数的问题,从前她还是柳国官员的时候怎么就没有发现朝廷里竟然有那么多官职空缺?!     不,也不能说是多,只能说空缺的官职都是十分举足轻重的位置。而且还有她刚即位就过来辞官的,一封辞呈就告老还乡的……真令人费解,她是不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外号譬如“天煞孤星”之类的,不然那些家伙跑个毛线啊又不会克死他们!     竟然连告老还乡的理由也说得出来,尼玛十二国的官员一个个都是仙人啊,是牛X的秦始皇穷尽一生都追求不到的长生不死啊!告得是哪门子的老啊喂……     满心的槽点无从吐起,已经渐渐习惯向人展示“王之风范”的凌纾,这项内心源源不断话唠不停的爱好只能在独处时才敢拿出来进行。     在与自己的臣子们议事的时候,她绝逼是态度端正的柳国公司好员工!这个比喻一点都不违和,她就是在一辈子为这个名为“柳国”的公司打工,服务对象是广大黎明百姓们,天帝作为超特等土豪对常世十二家公司进行投资,一举成为最大股东。要是你哪里做得不好了,他就会将不满转达给他的代言人(各国麒麟),把你开掉……     好了,话题扯远。现在回到所谓的官吏空缺问题……     凌纾列出了一张表,将她朝廷当中级别在上大夫以上的所有臣子记录下来,然后得到这些结论:一、尼玛这些官员里有好多都还不认识!二、可利用程度太低。她从前的想法果然没有错,柳国国府有才干的官员就基本是自己熟悉的那几个了,其他的都是一些没有想法的,只知道跟着长官混日子。     真是令人忧伤……     地官长空缺,小司寇空缺,夏官长空缺(依然冢宰暂代中),太保也空缺(告老还乡的那个),还有其他的官职,有一些一人身兼二职的例子。     凌纾回想起自己曾有一回让他们几个考虑一下官员举荐的事情,觉得现在可以拿出来议一议了。     按理来说,三公、冢宰、六官长等都有自己的办公府邸,就连台辅也有仁重殿作为根据地。但到了她这边不知道是为啥,那些人都喜欢聚集在她的内殿书房里处理工作,美其名曰可以就近讨论。还好王的书房也确实够大,相邻着还有好几间空屋,凌纾也就随他们去了。正好,召集过来讨论她刚刚烦恼的问题也很方便。     “主上是现在就想要答案了?”     “是啊,已经很多天了。而且,那些空位长期缺在那里,也不合适啊!”     三公只剩其二,太师舞蔻,太傅澹然。前者是个火爆脾气的美人,后者是个迟暮老年心的温吞气质男。     六官长缺二,其中地官长的缺失是历史遗留问题,夏官长的空缺是因为原主人升迁了,现任冢宰是也!天官长宸离,沉默寡言的死忠保皇党;春官长端泓,疑似冢宰的好基友,专注吊儿郎当一百年,能力很强,可待挖掘;秋官长渊雅,太子党,不,是前任柳国太子,崇敬父亲曾一度邯郸学步而不像样。自从他爹逝去以后,就沉静低调许多,其他一切待考察;冬官长……凌纾最近才知道,这是个姑娘!妥妥的技术宅,不参与任何党派斗争,醉心于发明创造,(若是有的话)可以堪称十二国版的诺奖最佳得主。     然后是统领六官的头头,和身为台辅的麒麟并为国家二把手的冢宰长庚,凌纾的真·伯乐没有之一!难以捉摸,个性不定,全才,芬华宫中美貌堪比麒麟的男人……也是凌纾可以放心信赖的人(原因……咳大家心知肚明)。     现在,众人济济一堂,围坐在周围加设了不少桌椅的刘王书桌前,等待他们的最高领导人发话。     凌纾抿了抿嘴,觉得自己被满堂的美貌晃得有点刺眼。真坑爹,这是穿越女必须享有的福利么?她的得力臣下们,一个个都是俊男美女的形象,老态龙钟的都因为各种不可抗拒因素而被淘汰了。这种首次人全齐了的大场面又是第一次经历,身在其中,她感到压力很大……     “那么,咳,先商讨一下填补空缺官位的问题吧!”凌纾右手握拳在唇边虚掩,说道:“一个个来,地官长……有合适人选么?”     舞蔻道:“或许……可以让小司徒转正?”毕竟国府里其他人都已有要职,难以抽调人选。     刘麒反驳道:“小司徒尚禹在本职上都没能做好工作,如何胜任大司徒?”凌纾之前还曾为这个人当朝发飙过,连准确回报受灾人口都做不到,实在是不值得提拔。     “我也知道小司徒并不是……最合适的人选。但他毕竟熟悉地官府事务,所以在没有找到更合适的人之前……”舞蔻是想起了凌纾那个州侯令尹对调的举措,既然那样都可以,用在这里的话会不会也可以呢!     凌纾看了看其他人,开口道:“太师的意思我明白,不过地官府毕竟是一大重要机构,而且事关民生土地,我希望最好是由一个能清正廉洁之人来担任。本身的才能还在其次,那些都可以学习得了,重要的是品质。”     “……我觉得有一人也许合适。”先前好似在思索问题的长庚说道。     凌纾立刻问道:“谁?”     长庚:“主上还记得初至柳国边境时,渤州州府的那个文书潼末么?”     潼末……凌纾哦了一声,“那个查案的少年?”她记性不烂,很快便回忆起了那个属性“官场万金油”的少年。还记得当年长庚似乎还说过让他到国府任职之类的话,“你要将他从渤州调过来?”     长庚看了她一眼,移开目光说:“……早就调过来了。”     凌纾:“……”又尼玛的先、斩、后、奏!     她觉得舞蔻当初真是骂错她了,自己整天跟着这个人混,怎么不会学成这样啊!     “现在人在哪个部门待着?不……”以他这素来的作风,“该不会人已经在地官府工作多年了吧?!”     长庚微微一挑眉,随即目光含笑。“主上真聪明。”     ……一点也不想被这么夸奖好么?!凌纾顿时无力,长庚这货应该去兼职神棍!未卜先知、未雨绸缪之类的,他玩的太纯熟了有木有!     其他人……的代表端泓大人就一脸鄙视地看过来,“真是的,又玩这一套。早有人选一开始就直说么?”     长庚斜睨他一眼,说道:“从刚才到现在一点用处都没有的家伙少插嘴。”     “喂——”     凌纾一直觉得这对好基友自带相爱相杀属性,不过现在看来……其实应该是单箭头?!她晃了晃脑袋,对其他人说道:“诸位还有其他意见么?尽管说来。”     宸离望着桌前三寸处的位置,淡淡道:“臣主管宫廷事务,不擅于人事调动方面。所以请主上与冢宰定夺就好了。”     冬官长名甘澄,后来凌纾才知道她是个和文秀外表一点不符的大力女。此刻她跟着宸离的话头说道:“正是。臣只会造东西,假如主上下次有什么想要改进的工具,可以来找我。这回的举荐人选,其实可以不用叫我过来的。我想回去了……”     这群人之中凌纾就和她最不熟,看着这个白皙秀气的姑娘略有些冷漠地说着上面那些话,她默默地望了望天。怎么会有人比自己还宅?而且说话也很直接,看起来是个不怎么善于交际的人,不过听说甘澄在冬官长这个位置上待了六十多年,这么长久的话……应该不仅仅只是明哲保身、一心钻在技术开发上能实现的吧!     她笑了笑道:“大司空别着急,毕竟现在推举的是将要与诸位共事的官员……”     甘澄姑娘大概宅性深重,继续坚持己见:“但是我真的并不懂这个,主上你其实只要叫上台辅、冢宰、太师或者再加一个大司寇就可以决定下来这事儿。我保证不会有意见的……”     “……”果然没错,这姑娘有点意思。凌纾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刚才说的那几个人选估计不是随口说说的,台辅、冢宰、太师、大司寇,各有立场,自成一派,如果和这几个人达成共识了,那基本就和整个朝野达成了共识。     很清醒的头脑嘛……凌纾对这位聪明又不矫情的冬官长好感度直线上升。     最后,商议的结果是,潼末升任小司徒,在这个位置历练一段时间看看,大司徒继续空着。但以凌纾的记忆,如果那个瘦瘦弱弱的少年依然秉性不变的话,这个大司徒的位置基本是给他留着的。     然后,原小司徒尚禹降为遂人,负责开荒、水利一块。其实这也是个考验人的位置,如果干得好的话,未来依然升迁有望;但如果继续无作为的话……那么凌纾会请他回乡下种地。     夏官长是从射人位置提升上来的,根据他们的原长官的话,这个人比较老实,也有点本事,武人的性格,大概会适合管理禁军还有王身边的直属军队。     小司寇……这个凌纾曾经的位置,渊雅表示可以继续暂空——因为他没发现更适合的人选。凌纾只好随他,大不了等他忙不过来的时候她去帮个手好了,对于这项业务,她依然很熟悉的!     最后是三公之一的太保,用舞蔻的话来说那就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要是真有个人品出众的对象出现了的话……那就还好。实在没有这种人,你就凑合着呗。还是说你觉得我和澹然两个人还不够教你?”     凌纾只好应下。     至此,她的人马班子勉强算是初步整合。接下来,就该是思考有一个月的土地分配问题……     ******     关于挑选填补空缺官职人员的那次商谈中,冬官长甘澄提出的想法,凌纾回头细思了一番,觉得对方说的好像也没错。自己是基于公平公开的理念才会想让大家这种人事调动会议上全部出席,以示选拔透明化。但她忘记了这里不是天朝,甘澄之流在意的不是选拔官员的过程,而是选出以后能不能好好做事。     乐意于参加这事儿的,除了职能相关的官员之外,还有一种大概就是想要趁此安插亲信的……     是自己本末倒置了。     新任刘王仰卧在寝宫大床上,睁着眼望着屋顶上的装饰纹络,其实心中都在过滤着这几天已经发生过的、还有将要发生的事情。说白了,她就是在反省。反省完了以后,再开始调整新计划。国王业务不熟练,白天在大臣面前就没得装X。凌纾同学深谙此理,每日践行,不弃不辍。     理清了头绪以后,她就开始发呆。     明明应该是疲惫得能够倒头就睡的状态,不知为何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想起一个月前的某一天,这张床上首度躺了除自己之外的一个人,凌纾原本井井有条犹如新闻联播的大脑啪嗒一下就跳转到黄金档狗血言情剧的频道……     尼玛这源源不断停止不下来的回忆倒带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大脑功能坏掉了么?简直要烧成浆糊了吧!她可以把脑子拿出来放到冷水里泡一泡吗?好丢脸、好尴尬只要一想起来就觉得自己那时是被狐狸精附身(呸,什么破形容)了一样啊喂,调戏人结果反被压倒什么的……一定是哪里弄错了吧!     凌纾一把抓起被子蒙住脑袋,没过一会儿又猛地揭开。天知道她这些日子的白天是花了多大的力气给自己催眠,才敢面不改色地与某人对视、反应正常地接某人的话……     她就是传说中的“有贼心没贼胆”的典范啊……甭管理论知识多么丰富,脑补的多么起劲,只要是叫她亲自去实践的,凌纾果断虚了。     所以她才会如此地不淡定……     醉酒后终于将魔爪伸向她美貌的冢宰大人什么的,结果、结果后来貌似被对方很愉快地镇压了。被拦腰抱到床上压倒占便宜然后睡着什么的,第二天醒来以后八爪鱼似的钻在人家怀里什么的,那个不是她不是她绝对不是她……     泪、流、满、面!她装傻充愣了一个月,对方也约定俗成一般地缄默不提了一个月,看似通情达理善解人意,却不知这完全没有半点减轻凌纾的心理负担。     什么,你说哪儿来的心理负担?当然有啊,这东西。凌纾一直觉得有些事情可以装作不存在,那是因为双方都还没有踏过那一条界线。一旦发生了些无法忽视的事,那便怎么样都不能假装不知道了吧!     喜欢或是讨厌,总要有一个明确的态度。她才不想玩什么暧昧不清的攻防游戏……早就过了那种情感朦胧的年纪了好么!     但是……凌纾复又一蹙眉,即便明确了态度又如何?她是常世柳国的王,即位时单身,则一辈子不能结婚——这是规定。虽说王也可以有伴侣,但那些都是没有实质名分的,难道要让她家冢宰还背负了个女王的情(男)人(宠)这样的身份……?     尼玛就算某人不介意,她也果断不行!绝对会被朝臣给说三道四的。既然都已经给予不了一个足够与他相配的身份,那至少别让他的名声备受争议……另外,作为一个才登极还不足一年的王,她有什么权利和理由去争取什么呢?!     还是,先好好治国理政吧——     新任君王实行统治,往往是困难重重的。     凌纾的土地改革方案,就受到了很大程度上的反对,其中还包括了她的宰辅刘麒。虽说凌纾并没有那种半身一定要和自己同一条心的观念,但也为刘麒的反对感到一丝丝诧异。     “为什么?是哪里不对么?”她看着自己前后思索了好些日子才完成的文件,低声自语。     刘麒站立在她的案几前,神色有些为难和沉重。“主上,别的或许我都可以支持你一试,但是土地问题从古至今都是举足轻重的大事,轻易不可变动啊……”     凌纾点点头,说道:“我知道,所以我也从没打算能够一次性就解决成功。只是觉得按照既有的律令,长此以往,对国家对百姓都并不是有利的状况。所以要进行变革,从现在开始就可以布置起。”     “……还是太快了。”刘麒摇摇头,“你即位至今还不过半年,眼前着重于恢复民生便可。至于更进一步的东西,还是且等等再说。”柳国国内有多少土地大户雄霸一方,并不单单只是官员所有那么简单。要是想要撼动这些根基数十、数百年的大户,在没有完全的准备和长期的影响之下,是绝对没有胜算的。好歹参与柳国政事一百多年,刘麒这点政治眼光还是有的。不是说凌纾错了,只是这项工程应当出现在她地位不可动摇之后……现在,太早了。     所以即便是仁兽麒麟,也不得不劝阻她三思。比起露峰治世时期,他也在一点点转变着。不能一味地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考虑事情,不然只会给自己的王带去负担……他不想再失去眼前的这个王。     凌纾抬起头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刘麒,目光温和沉静。“……好吧,我知道了。”     刘麒蓦地抬起眼对她目光相接,眼神中有一丝不可名状的惶急闪逝。“主上——”     凌纾一怔,第一反应先是不明所以,随即她便了悟过来,展开轻松的笑容,“没事的,繁臻。别担心我会因此就不高兴,然后跟你生分……”要是连这点劝阻都接受不了,那她的气量也实在不配做一名王了。     非特殊情况下,她和刘麒说话都是这般直接明了的。哪怕被一语道破了内心,刘麒也没有不悦,反而微微松了口气。     “……”虽然这么想有点不厚道,但是刘麒这副样子像极了某种害怕被主人嫌弃的家宠!凌纾噗地笑了一下,转念想到所谓麒麟,不也还是兽的一种么?她起心动念,鬼使神差地一抬手抚摸上了刘麒的脑袋,麒麟柔软细滑的浅金色发丝从指缝间穿出,手感非常之好……作为一个没有机会表现的毛绒控,凌纾忍不住又摸了一把。     然后,刘麒同学僵住了……     察觉到他的异常,情绪还停留在被萌到阶段的凌纾,赶忙有些讪讪地收回搁在人家头上的爪子。“……不、不好意思,我、我就那个顺手——”不对!哪有这样的道歉,顺手扑棱人家的脑袋么?啊啊谁来控制住她那不听话的手……     “……”对于凌纾的话,刘麒表情不动,只是漂亮的紫色眼眸中有一丝微窘闪过。凌纾就算站立在他身边也仅仅才到他耳朵下方高,所以当她抬起手摸他的头时,刘麒忽然就有种“被小孩子给关爱”了的诡异错觉。     但平心而论,凌纾的这一举措还是让刘麒十分受用的。麒麟的恋主天性让他唯一不会抗拒从自己的半身那里传来的肢体接触,而之前百年时间,由于前任王是男性并且已有家室的缘故……咳,总而言之,这违和中又带着点呵护意味的举动令刘麒的心跳凌乱不稳了一阵。     “……”凌纾观察着自家台辅那无声的、神情复杂无比的模样,小心翼翼地唤道:“繁、臻?”你哪里穴道被点了么?这副一动不动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刘麒恍然回神般地看了凌纾一眼,那目光定定的,仿佛在下什么决心。凌纾还摸不着头脑着呢,就见他倾身过来抱了抱自己,耳边听得一句语速略快的“失礼了”,然后……这货脸上升温地扭头快步出去了。     凌纾目、瞪、口、呆:“……”这、这尼玛的又是个啥的新进化?刘麒竟然还会脸红,不对、重点是刘麒竟然会在拥抱了一下自己后脸红地夺门而出……?!     情况不太对啊,按理来说亲近的人之间相互分享个拥抱什么的,这事儿很正常啊!难道还是因为她和刘麒其实还不太熟的缘故……?某主上坐回原位支着下巴思考人生,却不意料下一瞬视线转到门边、看到一个站在那里从容镇定地凝望着自己的人——     凌纾只觉得大脑里咔哒了一声,闲情逸致模式一下子出错了!     “……主上你在发什么呆?”那人走进来,面色平静地问道:“刚刚在门口看到台辅急匆匆地走掉,脸色好像有点不对,发生了什么事吗?”     凌纾:“……没、没什么事啊!”装,叫你装!明明早就情况了然于心了吧,还故意多此一问。她一边用吐槽缓解不争气的紧张感,一边敬业地恢复工作模式。“他也反对了我的土地改革计划,然后我没有表示要继续坚持……”     长庚点点头,眼神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但是我还是想来问一下你,这个事情真的没有可行性吗?”凌纾边说着边示意他就坐,结果对方却顾自将椅子搬到她的座位旁,将俩座椅紧挨在一起地坐下。     凌纾默默地语塞泪流,这个距离好危险的说……     结果她发现自己错了!自家冢宰才不会是那么不分轻重的人,人家一本正经地给自己解释了起来:“主上,我们暂且先不谈可不可行。先这么说吧,一个新的君主在得到国家统治权后,很多都会选择去制定新的规范制度。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凌纾:“……为什么?”     “是为了确保能在自己政策的统治下,使国家长治久安。还有一些其他方面的原因,使他们迫不得已要这么做。”     忽然间意识到他想告诉她什么,凌纾缓缓道:“……你是想说,目前的我,也是这种状态么?”     长庚看着她轻微地一颔首,“嗯。但是,你必须要知道,为政之道,再没有什么比还未站稳脚跟就率先实施新政策更加难以把握的事情了。”     “……我知道,”凌纾垂下眼喃喃应道,“我知道执行起来肯定会遇到困难重重,或许还不能完全成功。但是——”她是想说自己并不怕困难,也不怕失败。不过转念一想,这话又说不出口了。     明知有可能会失败的政策,为什么还要去执行它呢?就算她自己不怕困难不怕失败又如何,倘若失败、或是收效不好的话,那些被动用去了的人力物力不就生生浪费掉了么?!她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已不再是一个人的事情了啊……     “对不起,是我想法还不够全面。”知道自己哪里不足,凌纾丝毫不吝地承认。“我现在是王,不能再以过去那种个人式的眼光看待问题了……”在想要做点实事的同时,也要兼顾国家资源的最大利用化,降低一切可能风险。     “……”长庚看着她,半晌有些感慨地说:“我就是喜欢你这一点——”头脑清醒,谦虚大方,从没有因为站到了权力的顶端就刚愎自用了起来。     冢宰大人功力深厚,即便在讨论国事时也不忘诉衷肠。反观我们凌纾女王,在对方的强大攻势下立马手足无措了。“呃……那、那什么,你、你过奖了——”     “我哪里是在夸你了?”长庚含笑着说道,在凌纾快要变脸的时候又补充了一句,“我只是在描述自己的心情……”     凌纾:“……”她可以把这当作是传说中的告白吗?     在对方未曾移开的目光注视下,她觉得自己要坐不住了喂!“你能不能别盯着我看了啊……”     “……”长庚怔了怔,随即嘴角笑容扩大。这货开始使坏地、故意惆怅一叹,“为什么台辅不安的时候,主上会主动给予安慰,但对臣就这么冷淡呢?”     尼玛连称呼都换了……凌纾觉得自己神经裂了。“——冢宰你还想要什么安慰……不对,完全没看出来你哪里不安了好么!”     “看到主上对台辅的各种亲近,臣哪里都觉得很不安。”好吧,既然要捋清楚这个问题,那就含蓄值减半吧!     凌纾眼神乱飘,“那啥,莫非你也想被摸头……?”谅他一大男人也不敢随便乱接这等奇葩的爱好吧!     “……”长庚眯起眼,对于某人的强自狡辩十分不满。他嗓音淡定地说:“凌纾。”     自从她即位为王以后,就甚少听到他直呼自己的名字。凌纾下意识一怔,就感觉眼前一暗,嘴唇被轻轻一触。     “……给我一个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兄弟们,姐妹们,基友们,我回来更新了。。。     不知道目前还有多少想要抽打作者的童靴们……     之前说过假期最后一段时间身体状况不太好,先是肠胃,对医院开的药产生不良反应,老半夜恶心想吐来着;后来颈椎也闹毛病,疼得我简直不能在电脑前保持五分钟。。。     今天是开学第二天,累死累活上了一天课以后,晚上在心理学课上码字……现在来更新!     于是……本章没能达成上一回的下节预告!!T T     所以自动延续到下章继续吧!     又及,今日话题是——     #论莳锦颜笔下的男主范儿#     我的男主们一贯都是小弱受【住嘴!】,唯一一个长庚大人有攻的气场,结果却常常被苦逼……/(ㄒoㄒ)/~~     或许将来可以开个番外坑,名字就叫做——崛起吧,男主们!╮(╯_╰)╭     ps:感谢千雅小萌物的地雷~~~           第37章 二十八、革新(三) - 光之隐语,暗之王座(十二国记同人) - 莳锦颜     因为那一个突然的举动,因为那一句淡淡的请求,凌纾坐在原位,抬手欲伸向唇边,却半途止住。她抬起头看向长庚,总觉得他沉默中的模样仿佛与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但那双凝视着自己的眼眸却出卖了他的内心。     心中沉下一口气,凌纾想起了自己曾经下过的决心。“……即便只有一个口头上的承诺,也无所谓?”     “……什么?”     “你知道的……我是王。”她将话说完。     “……”听了这句意有所指的话,长庚眼神微闪。却说:“我问的是你的态度,不要这些外加的因素干扰。”     凌纾放弃似的一闭眼,“那还用说吗……刚才没一巴掌挥过去就很能说明问题了好不好!”她郁闷死了,自己头一次喜欢上的人,就是个这么难搞的对象。     大部分时候都文韬武略、专心经营政治生涯的长庚,难得想处理一回个人情感问题。本来之前还有些沉重严肃的心情,这会儿却都不得不被凌纾那语气和神态给逗乐。他忍不住将近在咫尺的人搂进怀里,趴在她颈边闷笑,“……你怎么这么好玩呢…………”     凌纾忧郁地望天,敢情你就是觉得我好玩啊!仿佛心中堵塞许久的一块终于在此时疏通,她抬起手抱住这个男人,像是确认个人所有物一般蹭了蹭,小声嘀咕:“……这下好了,不仅当了个封建社会的统治者,还找了个异时空古人当男朋友…………”     “什么是男朋友?”长庚就听清了她那句咕哝的最后几个字。     “没有,没什么……”这人耳朵真灵!凌纾暗自咂舌,心道要是和他解释了啥叫男朋友,估计会被这人得意地各种调侃吧!     得偿所愿的冢宰大人嘴角弯起一丝好看的笑,伸手托起凌纾的下巴,在她唇上又印下一吻,那表情……怎么看怎么像是计谋得逞的志得意满。“终于令你主动承认,还真是不容易啊……”     再度被占便宜,脸皮微红的凌纾扭过头,“是,是!你就是吃定我了对吧!”     长庚摇头笑道:“不对……”     恰恰相反,其实,她才是那个吃定对方的人啊……     凌纾叹息一声,忽然说道:“……这样一来,我会失道么?”     “……别瞎说。”长庚眉心微敛,却在第一时刻明白凌纾心中所想。他收拢手臂将人圈紧,缓声道:“别担心,我会一直看着你……不会让你走到那一步的。”     凌纾神情一松,说道:“是么,那太好了……”一定要记住啊,你今天说的话。如果只是哄我的话,如果先离开了的话,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不会轻易原谅你!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过上现在这般的生活。在好几年前,她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和那一个世界里无数普普通通的人一样,一起构成社会中庞大的基层。然而现在,她是数量稀少的上位者。掌握生杀予夺的大权,接受万民自然而然的膜拜,以及……担负起与这膜拜相对应的、庇佑与守护的职责。     她小心翼翼地随时保持清醒,害怕因为自己的一个失误就造成了无可挽回的悲剧——那权力能创造多大的辉煌,就能带来多大的灾祸。     但是现在有一个人,一个比她优秀强大不知多少倍的人,站在她身边,用无声的行动告诉她,你不是没有退路,你的身后一直有我。你可以放心地去做你所想做的事情,哪怕出了岔子,都有人可以替你收拾补救。无法不被诱惑,无法不为之动容。这份许诺太贵重,尤其是对于势必在王者之位孤高一世的人来说……简直叫人沉溺。     “……我觉得自己很幸运,不管从目前还是长远来说,我们俩之间,怎么看都是你吃亏的。”凌纾坐直身体,满脸认真说:“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干嘛非得这么选择呢?!”     听了她的话,长庚有些哭笑不得,盯着这貌似钻牛角尖的丫头,半晌恨铁不成钢地道:“我到底是该谢谢你的夸奖呢还是生气……”     “诶?”     “你当我是什么人呢,如果一个人生命中的一切都要经过衡量判断再作出最大利益的选择,那这样的人生,岂不是无趣到极点了?”他缓缓说道,“想要什么、该怎么样取舍,我心中有数。”这个傻瓜,她为什么不觉得自己是值得被选择的呢?     “主上就这点自信的话……还想圈养美少年?!”末了,某个超级小气的人再一次神补刀,打击得凌纾囧然无言。     你丫还要记多久啊这件事!想起了自己的黑历史,她怒掐某人的脸颊。唔,难怪他总喜欢对她动手动脚,手感真好……     可怜英明神武的冢宰,估计这辈子都没人敢这样招呼他那张俊逸出尘的脸。所以当凌纾这么做时,他足足愣了几秒钟才回神过来。一把抓住那双不安分的手,倾身将人压在椅背上。“真糟糕,主上这就开始欺压臣下了么——”     谁、谁欺压你了啊!凌纾挣扎反抗,无奈敌方实力太强,第N次反攻失败。她气哼哼准备不和他闹了,就听见门边传来个仿佛快裂掉的嗓音:“……你们二位,这才大白天的,收敛一下吧喂!”     凌纾:“!!!”一抬头看见那边站着的两人——双手抱臂、要笑不笑的大宗伯,还有新上任的、满脸尴尬之色的小司徒……啊啊啊你们,你们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凌纾觉得自己的精分也是练出一定境界的了,她无比镇定地推开某人,不着痕迹地整好衣冠,对那后来的两人露出稳重的神情,说道:“你们来了啊,过来坐罢。”     端泓、潼末:“……”这脸变得太快了!他们刚才明明从她眼里看到了杀气啊杀气!     这一边,不为人知的凌纾的内心,其实是这样的:啊啊啊怎么办怎么办!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形象、主上她本人的节操……一不小心就碎一地了大哭!     这要是传了出去,明日她的案几上大概就会多出一封弹劾主上作风的奏折了吧,白日宣淫要不得什么的,好想死!!     她悲愤地瞪了长庚一眼,都是你这混蛋害的!     长庚一脸无辜地回望她,那镇定自若的模样气得凌纾真想咬他一口。最可气的是,这家伙还在桌下拉着她的手,广袖遮盖之下,那骨骼分明的修长手指轻轻挠了挠她的手心。     ……我去,看来有必要了解一下这男人的既往情史了。尼玛这**手段太纯熟了吧!凌纾暗暗吸了一口气,反手揪住他手背的皮肤,一拧。     咝,这丫头脾气日益见长啊!长庚挑眉,眼神无声示意:放手……我帮你搞定那两个家伙。     凌纾眼神质疑:真的?     当然,又不是什么难解决的事情。长庚空闲着的那一只手伸至潼末面前,“东西拿来。”     “……”凌纾微微一怔,什么东西?     却见潼末乖乖地从袖子里拿出一叠厚厚的、像是从不同卷籍上分离出来的纸页,交到凌纾面前。     “这是……”凌纾翻看了上面两页的内容,然后她抬起脸,“小司徒,这东西来得不容易吧!”目光在他与自己身边那人之间来回转了个圈,她无声一叹。“这又是冢宰事先嘱咐的?”     看起来依旧是个腼腆少年的潼末君有些不好意思地干笑:“……呵呵,那个,是的——”     凌纾的目光再度回到那些资料上,心中感慨了一下。潼末拿来的,是柳国九州各州府在行的土地分配及赋税政策,显然是长庚为了让她更加了解这方面的情况而让潼末找来给她的。     唉,那个人……虽然一面教育自己说现如今还不是改革的时机,但却用另一种方式默默支持着她的意愿。真是太狡猾了,只要他愿意拿出七八分精力对一个人上心的话,谁能抵抗逃脱的了?!     之所以说这资料来之不易,是因为地方下面都各有自己的一套行政方案。比如说南方三个州春夏季凉爽湿润,因此作物收成情况会较其他诸州好些;而北方干冷少雨,可生长的农作物种类单一,收成略差。对于这种差异,国家征税时自然就不能使用同一套规定。并且,地方官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不受损,也会在实际施行的政策上暗作改动。     能从那些遮掩得死紧的州府中挖出情报,倘若这些情报都是真实的话,潼末这一回定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多谢……我会再好好钻研的。”不吝表示感谢,凌纾此时的表情明显是轻快高兴的。     见她这副模样,作为辅佐王贤明治世的官员,其他三人心里也是有着不同程度的成就感的。王驭下而不骄矜,并且能让臣下感觉到自己是被需要的,可以预见这是个良性循环的相处模式。     长庚在一旁微微一笑,说道:“那么我等就不在这里打扰主上办公了,臣便先行告退。”     潼末瞧他这个表态,忙也跟着学道:“臣亦告退。”     看着长庚那幅波澜不惊的淡定模样,端泓知道对方其实是在支走闲杂人等,给他家那位女王大人留空间,但自己偏不要如他所愿。“臣还有事要请示……”     长庚抬眸扫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凌纾眯起眼笑了笑,开口道:“好的。冢宰和小司徒,你们二位先退下吧。”     “你有什么事啊,现在可以说了……”待另外那两人离开后,凌纾笑问道。     端泓这人开朗健谈,没事都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凌纾和他相处起来也觉得挺轻松自在的,有时候甚至可以不必端着所谓的主上威严跟他讲话。     “您看起来心情不错啊……很好很好,”他果然一开始就调侃了她一句,接下来便把脸一板,道:“既然今日状态不错,干脆就把初敕定下来吧!”     凌纾顿时苦脸,这家伙又来催债了。     “年号有人帮忙献策就算了,这初敕……可一定得是出自您本人之手啊!”莫怪他要补充这么一句,实在是眼前这位尊贵的大人确有前科。初敕是体现一个国家新任王者的治世理念或者一些其他观点的东西,这要是都敢叫人代劳的话,端泓一定会第一个拍死她的。     凌纾:“……你那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是想干嘛,我又没打算偷懒。”     “哦,那您是准备什么时候颁布啊?”     凌纾感叹道:“想要实现的东西太多,奈何只有一次机会……不好选择啊!”     端泓抚额,“还有这样的……您最近一直想要推行的不是土地改革么?不趁这次机会实现?”     凌纾摇头,说道:“暂时不了,反对意见挺多的,冢宰也说现在还不是时候,所以先缓缓吧!”     “嗯……可是你看上去还挺失望的。”端泓眯着眼打量她。     “你眼神可真不好使……”凌纾抽了抽嘴角,“还有别的事么?”     “嗯,再过没几天便是夏至日了,于是你懂的……又该准备祭典了。”他一摊手道,百无聊赖的样子一点儿都不能让人将他和主掌一切祭祀礼仪的春官长联系到一起。     凌纾常常纳罕,就端泓这副绝对够格出入花街柳巷的风流公子哥的皮相气质,怎么就偏偏担了大宗伯一职呢?!她皱着眉斟酌了一番,商量似的说道:“你有没有觉得,这一年里的祭典……太多了点啊!”     对于以农业社会为性质的常世而言,百姓们基本上靠天吃饭,耕种土地与节气息息相关。若是普通百姓重视一下便罢了,可对于王宫而言,象征意义上的东西,真的有必要花费那么多精力物力在每一个并没有多大实际价值的祭典上么?     端泓也算是比较了解这个思想比较不走寻常路的女王陛下了,听她这么一说,他便哭笑不得地应道:“喂喂,您不会又想削减王宫祭典了吧!我事先说明哦,不要动这块比较好。延用了千百年的习俗,没有特殊的必要理由,随意擅动的话,绝对会被那些老古板喷死的哦!”     凌纾汗颜,“我什么都还没说呢……”你就提前堵死。     “哼,这还用明说么?”从她之前提出的几个律令来看,不难想象这位新王骨子里充满了革新的精神。不过,“即使是我本人,也不会赞同的。”     凌纾:“原因?”     端泓抱着手看她,“我的主上哟,您真是不了解人家小老百姓的心态。为什么这些祭典会存在千百年而不衰?并不单单只是地纲里规定的那样,更多的还有人民的拥护支持。别不理解,人家总得有个精神信仰嘛,若人们愿意相信上天会保佑他们一年风调雨顺,无病无灾,以求得心安。那何必去改变破坏掉它呢……”     他说的是凌纾这个马列主义无神论思想熏陶者很难想到的一方面,听完这样的解释后,她也算明白了,总结起来就是——“人民愿意通过祭祀求得个心安,王亲自参与的祭祀则将人民的心声上通天帝,以求降下福祉。”所以其实这是一个良性循环,祭祀它也不是神棍唬人,而是有稳定人心作用的。     端泓十分欣慰地点头,“……不错,你能想明白最好了。”     凌纾无奈地一叹,慨然道:“又是长庚说的那一套啊……什么‘适应了旧制度的人基本都不会愿意去支持革新者的新制度,一部分原因来自人们对新事物的不确定性,一部分是因为担心统治者只根据自己的利益进行革新’……那家伙研究过君主论吧!”     端泓没在意她最后那一句吐槽,注意集中在前面那些话上。     “哦,冢宰是这么说的?”他意味深长沉吟了一瞬,然后转头看她,没好气地抱怨:“对嘛,那不就得了!你乖乖听他的便是,你家男人又不会害你……”     凌纾:“……”混蛋快闭嘴!讲得这么直白是要闹哪样?端泓你简直太没大没小、不对,是没上没下了啊喂!     ******     五月十五,夏至日。     刘王凌纾于芬华宫祭坛举行了即位后第一次主持的隆重祭典。     古籍有云:“以夏至日致地示物鬼。以禬国之凶荒、民之札丧。(注⒈)”所以夏至的祭神,重点是为了清除疫疠、荒年与饥饿死亡。     春官长大宗伯端泓主持了这场祭典。身着正式的官袍,端严肃穆的男子严格按照礼制进行祭拜。柳北国玉泉资源丰富,盛产各种玉石。因此仪式以玉作六器,分别以苍璧礼天、黄琮礼地,以青圭、赤璋、白琥、玄璜礼东南西北四方。王三拜于天,祈求下半年的农耕水利,民生健康俱顺利无碍。     宰辅麒麟与冢宰长庚等皆出席了此次祭典。     六月,有御史上书,请立冢宰为王夫,入主内宫。表书有理有据,言称王未即位期,便与冢宰共户籍,是为家人。     此事令朝野上下俱惊。     令女王陛下头疼叹气……     作者有话要说:注1.出自《周礼·春官宗伯第三·司巫/神仕》,还有那一堆玉器的名字也出自《周礼》。特此说明……     =_=我的男女主啊,凌纾妹子and长庚大人啊……你们坑爹的亲妈用她已经碎裂得找不回的坑品为乃们验证啥叫“幸福来之不易”啊……     后台收到编辑的站短,勒令俺这个月得更新八章(不晓得为神马T^T)……我觉得要做不到了,现在各种心肝肺疼。     然后为了尽可能达成所谓的八更,我只好把这章本来计划有一万字的拆分成两章……不然太要命了。╮(╯_╰)╭     最后,交代近况——     这么长时间啊,并不是我偷懒不写文,大家要是把鼠标移到这章发表时间那里一下就知道了,其实这一章我早就放在存稿箱里好久了。实在是因为每天被各种酸碱滴定、仪器分析、羟醛缩合、各种苯环杂环洗脑(我是上周刚补考完的理科蠢货),思维还被越拉越远,简直太难回到那种写文的状态,每天只能睡前慢慢磨个几百字,累积到够一章发出来为止——     唉~~~~~     我离精分不远了(>_<)&我想读文科 (T_T)           第38章 二十九、初敕 - 光之隐语,暗之王座(十二国记同人) - 莳锦颜     六月中旬,凌纾手执那份掀起朝野轩然大|波的奏折,哭笑不得地看了两三遍,然后决定召见那位淡定的当事人。     “请冢宰来一趟。”她才这么吩咐一句,就收到传话女官们莫名兴奋的诡异眼光。     她们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凌纾真是无力万分。     及至长庚到来,女官们前所未有地“识趣”,一个不剩地全数退到外殿去守候。冢宰大人踏进室内看到的就是这么一番情景――     凌纾整个人被抽了骨头似的摊在桌上,左手将一封奏折竖起,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这桌面,不知道是在烦恼思考,还是在偷懒发呆……     “怎么这副模样?”     听到不远处熟悉的嗓音,凌纾抬起头来,“啊,你来了。”     “找我什么事?”长庚径直走过去,将她手中的奏折取了过来,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     见他一下有些微妙的神色,凌纾精神起来,“这上奏,你怎么看?”她才不相信他今日是第一次得知奏折上的内容,全朝廷上下几乎都传遍了的消息,总领朝纲的冢宰大人会是那最后一人?骗鬼去吧!     长庚不置可否,眼中闪过些许玩味,看向凌纾道:“主上又有何想法?”     凌纾耸肩,“我觉得既然这事情的第一关联人物是你,自然要先听听你的想法……”她隐在心里没说的话是,他会怎么办?是想要如奏折所述,还是依然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冢宰之位呢?     她避重就轻地躲过了他的问话,长庚眉头一挑,黑夜星辰般迷人的双眸闪过一丝了然。她是自己做不了决定呢,觉得不管哪样说不定都会伤害到他,所以干脆丢给他自己选择好了。他说:“不管我想怎么样,你都可以接受?”     这话的意思……明显有所偏向。凌纾眉头微蹙,她与他虽则心意相通,但是……     凌纾干脆实话实说:“其实我不希望你接受那奏折上所说的内容。”     “哦?”这样的话,倘若换做随便的其他什么人,面对自己心上人这样坚定冷静到有些冷酷的否定,大概会伤心失落,甚至当场爆发的吧。但是长庚毕竟不是真正的二十来岁、涉世未深的男人,一百多年的生平经历,还有他本身就较为沉稳不惊的性格,让他在此刻更加愿意去倾听凌纾的理由……不过,秋后算账还是要的!本质上确实有点小心眼的某人暗自记下。     可怜的凌纾尚且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定下记过处分了,她见长庚并没有表现出不快,心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莫名又有种诡异的愧疚感……?但是她的想法还是必须说明的:“首先王、王夫什么的……单、单凭所谓的户籍为理由,还是牵强了点儿。”该死,她结巴什么,难道是紧张?!     长庚笑了笑,道:“换条理由,这不牵强。”     “为什么?”凌纾瞪眼。     男人倚在凌纾那沉重的镶金“宝座”靠背处,身子微微前倾,双眸微敛,一派风姿斐然。“你我既非亲属、更无血缘,同一户籍,还能有别的关系么?”     凌纾:“……”原来你一开始就打我的鬼主意了么?!     二人单独相处,气场总是败下阵来的凌女王默默泪流。某人此刻模样,放在其他女子眼中,必然齐齐抽气春心泛滥,但在凌纾眼中――这家伙妖孽化起来真可怕!求你快点恢复正常吧!     “好,先不说这个,但我就是觉得可惜!”凌纾鼓起勇气一口气道:“虽然这里并没有什么‘后宫不得干政’一说,但你见过哪国王的亲眷在朝政主掌大权的?就拿最出名的奏国宗王一家来说,宗王的妻子儿女也只是协理一部分小事,尽一尽身为王的家人、享受万民供奉的义务。但那些举足轻重的事情呢,肯定不会落在他们手上,不然人家就该说奏国完全是他们一家独大啦!”     “再说回到我们柳国,我成为刘王时日尚浅,官员们其实并不完全信任我,更不用说尽心尽力地替我办事,执行我所颁布的命令。没办法,这确实是每个国家新王上任时必然的通病。但我庆幸的是还好有你……我一直都很清楚的,你和其他人都不一样。说我自私也好,没用也罢,确实我就是想把你留在最重要的位置上。”凌纾从未这么直白过,坦言他对她的重要性。有些事情只有他能做,而且愿意毫无芥蒂地去做。所以她需要这样强大的助力……若从第三者角度来说,她很有私心吧!会不会被认为是对于他对她的感情的利用呢?!     “……”听着的人不发一言地沉默着,凌纾哂然一笑,心中有些苦涩和不甘在交替流窜,却努力扬起轻松的笑脸,“对不起啦,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你我肯定都不会这样纠结这样为难。”     “不对,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你也不会喜欢我了――”她微垂下双眸,轻喃出最后一句话。     然后下一刻被人倾身抱住。     “谁告诉你的,如果你不是王,我就不会喜欢你……”他沉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要是那样更好,早把你绑回家吃掉了。”     “……喂!”凌纾的脸因为那仿佛别有用意的话瞬间爆红,有点节操好么冢宰大人!“我不是妄自菲薄的意思,只是……”如果她最终不会成为刘王,想来也应该不会有那一场穿越;没有那一场穿越,她也就不会遇到他了。她在另一个世界当她的自由自在的普通人,不会和他产生半点交集。     唉,怎么办,就只是想想,都感觉心里堵塞得慌。凌纾闷声低落地将人反手抱紧,“……要不,王夫就王夫吧!不过,你真的不担心有人说你这段日子的风光都是靠勾引主上才得来的啊?!”     “呵……你还真是,担、心、过、头啊!”原本被她那低落的情绪传染,结果她下一句话就成功破坏气氛。怎么说,他看上的女人,有时候真的是,让人哭笑不得。     “算了,你也不必改变主意,这奏折冷处理好了。反正,你不想给我名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话到最后,又是戏谑捉弄了她一把。     “喂……我、我哪有,不对!你一个大男人,计较名分什么的……也不对!我们又没有发生什么,哪来什么名分之说――”凌纾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脑袋里“咔嗒”一声,她刚才是不是讲太快以至于有什么没经过大脑的蠢话自动冒出来了?!     某个化身妖孽狐狸似的男人眯起了琥珀色眼眸,凌纾往椅子深处缩了缩。刚才他在拥抱她时,在她的默许之下,两个人一起坐在她那张有些过分宽大的“龙椅”上。不过相对于一个人显得宽大的座椅,对于两个人而言……它的作用就是“易推倒”!     少儿不宜的不河蟹场景再度出现了――     凌纾是真的被推倒了,不过却没有硌到身后冷硬的扶手。长庚一只手臂在她身后替她挡着,一只手扣住她的下颌,身体前倾,垂首,二人呼吸相对。     “……没有发生什么,嗯?我的主上,你是在提醒我什么吗?”     男人瞬时有些喑哑地声色让凌纾心跳直升每分钟一百二,天啊地啊妈呀,糟糕了要出大事了!她发誓自己在某人眼中确实看到了狼似的绿光有木有!     殊不知长庚在说那句话时,心中的新仇旧恨、无限怨念瞬间涌现啊……自从看上了这小丫头以后,他就非常的洁身自好了有没有!多少年了,看得到吃不到,唯一一次在她刚即位那会儿,结果还被醉酒睡过去了。某人的心态,如果用凌纾长挂嘴边的怪话来形容,那就是坑爹啊杯具!     凌纾颤巍巍地道:“……那什么,你、你一定要冷静啊!”     “现在冷静不了。”她的话其实没什么说服力。     “那、那也是,要不,你先从我身上挪、挪开?”凌纾是真的在用心想解决办法,结果由于错估某人的怨念而立刻引发反面效果――     她唇上一痛,继而被排山倒海般强势袭来的吻而堵住所有话语。     长庚禁锢着她,放任自己不那么克制温柔地对待着她,直到二人都呼吸艰难,他才堪堪挪开,轻轻啄吻怀中人纤细的脖颈,小巧可爱的耳垂。     “……”要不是有着长庚的怀抱还有身下座椅的双重阻挡,凌纾肯定已经双腿一软,站不住脚了。她想要内牛满面地控诉,想想却不知控诉什么。既然二人之间有些东西已经挑明,那情侣之间的耳鬓厮磨再正常不过,她都成年了,又不是早恋!不过想归这么想,单身又死宅了二十多年的人还是觉得羞涩别扭,不好意思啊!     “……”长庚在那里看着她脸色好玩地变来变去,白皙细嫩的面容上覆上了一层薄薄红晕,目光定在那微有红肿却光泽丰润的双唇上,眸色渐深。     凌纾察觉到他目光停留之处,心中一抖,急忙道:“等一――”下字还没出口,直接被某人吃到肚子里了。     “……唔唔!”凌纾挣扎,表示抗议,她下次再也不要在办公时间找他了!今天什么政务都还没开始处理有木有!效率直接降到谷底有木有!     他有些紧绷的嗓音在她耳边说道:“……想要压榨我这个苦力,先让我收取点好处。”     凌纾眼冒金星地呼气,只要他现在停下来,她说啥都行:“可、可以,但是不要现在,在这里――”     目的达到,长庚顿时愉悦地弯起嘴角,“好,你说的。”     于是日后的某一晚上,“言出必行”的刘王陛下,被吃掉了……     这女王与冢宰之间的斗争,说起来都是泪啊!后来的某一日,顿悟的凌纾发出这样的感概,同样也为其后半生做出了有力的总结。     ******     按照长庚的说法冷处理了那奏折以后,几天时间内,最开始还会有类似的声音发出,到后来却渐渐减弱,逐步平息。一场本可以掀动柳国朝野上下的喧嚣就这么草草落幕,凌纾不知道长庚在这背后出了多少力,但基于她谨慎的天性,凌纾记下了关于“立王夫”中声音最大的几位官员。     哼,这么想将她的冢宰从朝廷中摘出去,究竟是有何目的啊……     凌纾以为此事将就此揭过,却在有一日例行的三公授课时被舞蔻提点。     “主上在与冢宰相处时最好保持点距离,太亲密终究有些不好。”     这话是在正事完毕后讲的,太傅澹然已经前行告退,只留下了凌纾、舞蔻还有……刘麒。     偏偏这位美艳太师并不觉得当着第三者的面探讨这个凌纾的私人问题有什么不妥,那一本正经就事论事的模样让凌纾想恼怒都恼怒不起来。     “太师,我知道分寸的。”凌纾只能这样侧面回答。     不料舞蔻却有些固执地认为她并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主上,我是说,以后关于冢宰对你说的话、提的要求,还有其他别的举动,你都要注意并三思。”     这话意图太明显,想要轻描淡写地忽略都不行。凌纾微沉下脸:“太师此话有失妥当――”     “主上!”舞蔻板着脸唤了一声,“您不明白臣的担忧么?冢宰太能干,又有主见,还有您给予的实权,臣是担心您被牵着鼻子走!”     “……”对方心是好的,但是话却直白得有点伤人。凌纾沉声道:“你担心我对他言听计从?”     舞蔻虽然没接这话,但脸上的表情明显是这个意思。     虽然,换个角度想想,对方会有这样的担忧,也没什么不正常的。但是,但是凌纾还是不能坦然笑对,称赞对方想得深远做得很对。“……太师以为,我会是那样公私不分的人?!”     “并不是,只是想要提醒你一下。”     凌纾深吸一口气,微微冷笑:“看来这朝中或许会有不少与你意见相合的人呢!”     舞蔻一愣:“主上?”     “虽然我一直觉得自己的事情没有义务向你们交代,不过……最后一次吧,舞蔻你听好了,回去转述给那些同样窥伺着我这里的人听也行――不管你们对我这个主上信任几何,看不看好,我的承诺自在那里,我的原则也在那里。所以,不要挑衅,不要挑拨,再让我发现你们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浪费功夫,就发配下界耕田去吧!”     凌纾的话字字句句,雷霆万钧。     舞蔻不得不低下头,应道:“主上你……好,臣知道了。”     她后退一步,准备告退离去,却听见头顶上端传来凌纾有些疲惫的声音。     “太师,我回想了一下,无论我的什么事情,总要得到你的质疑一番,”或者是她身后那批官员的质疑,“为什么呢?”     凌纾一直明白朝廷百官的抱团情况,甚至还有一人身在多营的。他们为逐利而揣测商议,小动作颇多,虽不至于祸国,却让凌纾有种孤军奋战的感觉。他们就像一个团队里不服领头的队员,并不是不想让这个团队发光发亮,只是因为各怀鬼胎,心思不齐,始终是要拖后腿的。     舞蔻想了想,淡淡回道:“因为你还没有达到我心中的标准吧!”     “……是么?”本以为凌纾会如往日那样一笑带过,或者说自己会继续努力,结果却都不是。她坦然又直接地仰起头直视对方,平静道:“那是因为你给予我的时间太少。”     解官在外游荡,陪同长庚升山,得知自己被天命选中,也未曾拖沓犹豫接受。年初登极,至今为止,一年还未到。她每一日都在尽力做好她能做的事情,完善对这个国家未来将走什么道路的种种构思。辛苦劳累是必然的,但她并没有觉得委屈。因为这是她的责任,是她的承诺,是她一点点将之潜移默化为自己毕生理想的宏愿--她将带领他们创建从未有过的盛世王朝。     “我觉得雁国的延王、奏国的宗王还有其他几位治世百年的王都做得比我好,想必他们一定能达到你心目中的标准,或者更甚其上……”凌纾继续说道,“可是我更觉得他们之所以能比我好是因为他们有比我更多的时间。太师,倘若你也给我个一百年,不、五十年就好,你认为我会依然不及他们吗?”     倘若给她五十年,她会不及他们吗?不,不会……     舞蔻看着说完话便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年轻女王,哪怕她只是坐着,哪怕她神态柔和,那一双点漆墨瞳,已不知何时起染上了威严而睥睨的神采。所以她不做犹豫地给出了上面的回答,是啊,大概自己也从不认为凌纾会做得不好。只是……终究是,对她苛刻了。     她暗叹了一声,最后什么也没有多说,怀着乍然涌起的诸多情绪,离去。     剩下凌纾和刘麒。     “……主上,你不要生气,太师、是太师脾性太直了!改日我找她谈谈吧。”刘麒那天生的冷脸此刻依然表情不多,却明显表现出安慰的意思。“治国一事,主上可以慢慢来,我会等你的。”     凌纾本来还有些郁闷,现在却扑哧一笑。“繁臻,我一直都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时,你彪悍地向陆峰发飙的样子。”     她自然地在话里带出一个敏感的名字,闭了闭眼,轻道:“你不用对我这么小心翼翼的,我的抗打击能力很强的!所以完全不用担心我会倒下啊!”     刘麒被她说的一窘,美丽无比的眼眸有些游移。“主上……”     他从不认为凌纾会败给眼下这些小困难,只是觉得,她大概会累的吧!对于凌纾把他和过去的比较,刘麒也没有多大的介怀。虽然他也会想起从前,不过那些对他来说已经是不再能影响心神的过往了。     往事不可追,他从不打算追逐留恋曾经的一切。他曾在下界见识过许多,有的人失去了至亲,有的人痛失所爱,有的人经历过毁灭性的打击和摧毁……那些人之中,有一些就此消沉,但更多的人,却选择收拾狼狈,打起精神努力过活。纵然普通人的一生只是短短的几十年,他们的痛、遗憾或是悔恨也长不过百年,但是刘麒觉得自己和他们没什么不同。不是凉薄,不是抛弃,而是在前一任离去后,带着他的期许走得更远。     万幸,他遇到了她。这个女子没有令他失望,内心博大而又温和从容,这一点与旧主很像。但她更为坚韧,并且从不轻易妥协。     刘麒仿佛看到了百年以后的柳国,在她的一点点努力下,一点点构筑成前所未有的模样。那般值得期待……所以刘麒要做的只有鼓励,只有在她身边守候,成为她的助力。     她足够自律,完全不需要他的监督。不厚道的说,对比庆国女王初登极时的慌乱茫然,凌纾如今不知好多少倍。有些地方,就连那些百年大国之主,都无可企及。     但这些话他不打算对她说,哪怕他们是可以彼此不藏一点秘密的半身。     就这么一起走下去吧,我的主上。     事后,关于同一件事情,那坑爹的奏折,凌纾也有关心过刘麒的看法。     对于此,凌纾只听到了她家麒麟那仿佛被呆萌之神附体的回答――     “……若一定要将主上曾经与长庚大人一起的户籍合法化,”不知为何,刘麒就是不太想说出立王夫三个字,“那我是不是也要追随主上成为长庚大人的家人?”     凌纾:“……哈哈哈哈繁臻你是天才!一定是!”到底是要怎么想才能想出这么有才的回答?!真想让某人也听听,大概会当场就黑脸的吧!     事实上,有关于冢宰大人的肚量,她还真没估计错。都直到很久以后了,当某人知道了曾经还有过这么一段时,各种咬牙切齿,家人你妹!老子的家人是那么好当的?!     从而更加时时“霸占”凌纾主上,大大减少了刘麒除国事公事之外与凌纾的见面时间。     可怜的台辅,芬华宫上下为他默哀。     ******     明嘉元年末,冬至日,刘王凌纾颁布初敕,即后世通称的《明嘉五条》。     非同于曾经诸王颁布过的,仿佛心愿般没有实际意义的,又或者仅仅提出一个要求的初敕,刘王的《明嘉五条》更似一套完整的行政命令――     其一、柳国九州设国立庠学,无门槛要求,无年龄界限,启蒙抑或深造,皆可免学资入学。     其二、将在柳国各地广设医堂,性质类似奏国保翠院,将免费提供医疗救治,受众:柳国国土上全部合法居民。     其三、土地改革,将国有耕地面积缩减为原来三分之二,余下三分之一凭农户实际情况捐卖,农户买得土地所有年限:五十年。     其四、开柳国七大港口,允许通商,鼓励通商。商税在前十年内将降低为原有二分之一,十年后上涨。     其五、有鉴于前三条赦令须得在国家经济实力富足情况下才可得到较好施行,因而将在第四赦令实施二十年以后,前三条赦令方可得以启用。     此乃《明嘉五条》详细内容。因颁布在明嘉元年,又被称作元年总纲,是刘王怀曦为政史上光辉伟业的第一步。     ――《柳史明书》     作者有话要说:・罪孽作者的《检讨五条》・     其一、才刚加v就断更近三个月之久,死罪一条!暂留性命,更完再死。 = =     其二、鉴于断更如此之久,立马呈上【连肉渣都算不上】的福利慰劳诸卿。     其三、虽然一度被文下3P党逆袭,差点要倒戈,不过最后总算稳住,本文1v1不变。     其四、下文有虐,提前告知,快穿盔甲防御!(((\( ̄一 ̄)/))) 【其实还有很远,在这里就说只是为了凑够五条】     其五、主上真的被吃掉了,但是乃们觉得到底是在洞房时被吃掉好还是在之前就被吃呢(⊙o⊙)?(注意,这一点很重要!)     没有了,躺平任戳任打任爆菊【不对!】     哦对了,还有一个我认为很重要滴问题――     长庚自认识凌纾以后确实就灰常遵守“夫”道了……     什么,你们问那之前呢?     咳咳,之前的一百年,以长庚大人这般人才品貌,还有所处环境,不管是官场应酬还是别的啥,乃们就别指望某人还是个处了~~~~     【解释完毕,你可以滚了――/(ㄒoㄒ)/~~ 】           第39章 三十、君臣(上) - 光之隐语,暗之王座(十二国记同人) - 莳锦颜     柳北国,明嘉元年冬末。     刘王凌纾颁布初敕,敕令内容月余内传遍相邻诸国。     日前不久与柳国建立邦交的雁国延王 贺词,言语间寥寥称赞了几句刘王的五十年蓝图大业,末了附私信表示——凌纾你要是缺钱的话,雁国可以借你哦!     不过有附加条件,柳国港口开通后,雁国需享有优惠政策。     凌纾对延王这敏锐得跟发现猎物的鬣狗似的商业知觉十分之感慨,不愧是精明了几百年的君王啊,在其他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就已先行发现港口互通的优异之处,并当机立断抛出橄榄枝以换得长久的利益,真是……要他去当奸商的话保准不会有破产的时候!     嗯……鉴于她的重点还是在于对延王的英明神武进行赞叹,凌纾自动自发把自己将尚隆比作鬣狗这种非常之矬的念头抛至脑后。     她绝对不是故意冒犯伟大的延王陛下的光辉形象啊……     不日后,尚隆于玄英宫中收到了凌纾的回信。他本胸有成竹地拆开信件,扫了一眼后,却是有些讶异地挑眉。     “这个凌纾……想的又是哪一出?”     在一旁处理政务的延麒六太,见自家主上那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瞟向自己的模样,忽地有点背后发凉。咦,这种心下莫名冒起的不安感是怎么回事……?!     而反观柳国,在凌纾上任后,与众朝臣的一系列施政和不间断地监管下,勉勉强强算是熬过了一个严寒贫瘠、颗粒无收的冬季。     开春化冰以后,官员们大致统筹了一下百姓的伤亡情况。凌纾看了送上来的情报,心中对于当务之急是什么也有了明确的概念。     鉴于柳国之前长久以来都着重于地下建筑,再加上凌纾命各州州府临时加建的救济棚,因而人民的住处倒还不是最大的问题。     难处是,食物的缺乏。国家再怎么开仓放粮,也不可能支撑着柳国几十万人口度过三个多月的寒冬,更何况上一年还发生过百年一遇的严重旱灾,这更加导致税粮的量减。所以,倘若百姓家中自有存粮倒还好些,家中赤贫者或是居无定所的流民就不得不自己想法子寻觅口粮。     深山打猎,凿冰网鱼,挖掘树根,剥食树皮……只需一场大雪覆盖,一群猛兽围攻,便是一批饥饿褴褛、无力抵抗的百姓殒命。     凌纾早就知道,柳国上下不可能全无伤亡地安然度冬。这种情况就算放在她前世的国家里,也不可能做到。但当实实在在的数据摆在她眼前时,心中还是会深感自责和沉重。     时不待她,哪怕过个三年五载,她能扭转这种情况。但在这几年的进程中,依然会有牺牲。通向繁华盛世的道路两侧,终究是要有不可避免的牺牲和舍弃的……     端坐在玉座之上的华服女王,趁着群臣讨论激烈无暇顾及这边时,抬手略有些疲惫地拧了拧眉心。看来有些事她必须快些去做了!     就在凌纾垂眸手按眉心、流露些许疲态的短短瞬间,两道视线分毫不错地注目在她身上。然后,那个长身玉立于群臣之首的男子,与陪伴在女王身侧的麒麟,于半空中目光相接。     刘麒只觉得一瞬间有心下紧绷的感觉,仿佛自己在那一眼中已被对方看透。他首先移开双眼,感觉得到那道明锐深邃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会儿,那种探究和隐隐的警告意味在下一瞬间变成了淡淡的了然明悟。     继而压迫感撤离。     刘麒轻吁一口气的同时,又没来由地有点失落和愤怒。他、方才是不由自主地示弱了么……真是一种糟糕的感觉啊!     凌纾并不知道她的冢宰和台辅于无声处的交锋,在这一日的朝议结束以后,她难得地拒绝传召大臣,连刘麒都拒之门外。以不为人知的光速处理完所有政务——近一年的锻炼,她早已对这些东西得心应手。     然后留书一封,从书房后头的窗户跳窗而出,被自己早早安置在那里的骑兽接了个正着。     半日后,芬华宫掀起轩然大|波。     主上离宫出走了!主上毫无预兆地留书一封、离宫出走了!     天哪地啊,这是要出大事了吗?     主上新登王座尚且一载,弃宫离去。玉座再度空虚,柳国再将逢乱了吗?     一时间,种种流言以不可遏制的速度和难以限制的范围在芬华宫上上下下传遍。     “嘭——”掌击桌面声。     “简直荒唐!可恶!任性!乱来!”毫不掩饰怒气的斥责声。     “哎呀……哎哟,早就知道我们家主上有个性,却没想能有个性到这种程度啊……啧啧,离宫出走?哎,某人,你是不是背地里虐待人家了?”戏谑似的玩笑声。     被闲闲调侃的那个“某人”,眼眸如刀划破空气挥向方才说话之人处,声音不带一丝起伏地道:“闭嘴。”     端泓白了他一眼,悻悻地暂时闭上了他幸灾乐祸的嘴。     舞蔻烦躁地叩着桌面,问道:“主上究竟想做什么?没有留下别的更多的讯息了么?”     长庚再度将目光转移到自己手中那封“主上亲笔”上,纤长优美的眼睫轻微一颤,面上露出些许思索的神色。     许久,他才一锤定音地缓缓道:“姑且……就按照主上信中所说的做吧。”在她离朝的期间照常处理政务,若有无法抉择的时候,便由刘麒替她最终决策。     “主上并不会是随便胡闹的人……”这回却先斩后奏地说什么请假半旬,事先不给他半点知会。     “目前重要的是压制乱传的流言,不可再扩散去扰乱人心。还有就是重新分配好各自的任务,一年多以前是怎么做的,想必大家都还没生疏。”他指的是之前凌纾未即位王座空置时期的情况,至于那个这次还劳他为她善后扫尾的翘宫主上……等她回来后他还治不了她?!     “不过……连台辅也不知道主上的去向吗?”一旁安静观望许久的澹然对同样沉默着想心事的刘麒问道。     刘麒抬头看了看他,似是才回神。“……不知。”他的面上露出一种混杂着愧疚的沉重,似乎觉得没看好作为半身的凌纾而且还不知对方去向这件事,完全是他的疏忽失职。     在官场上以心思细腻观察入微出名的太傅大人,不动声色道:“您在担忧主上吗?”     刘麒点头,“是的。不知主上出门是不是只身一人,担心她在外边会遇到麻烦,我已经派使令去搜寻她的行踪,但还没有消息传来……”     澹然道:“您不必自责了,这不是您的错。”一大活人要真想做些什么,谁能看得住?况且凌纾还是这么出其不意的一招!     不知有意无意的,不远处与舞蔻等人商议完毕的长庚,抬起眼遥遥望向说话二人,神色有些无奈地轻叹一口气。     舞蔻瞥见,出言道:“台辅那边我去解决,安定局势什么的大部分就靠你了。要是能趁机揪出几个蛀虫也不错……”     随即她埋头分拣奏折,低声有些含糊地埋怨:“——真是个会来事的丫头,总是给臣下找麻烦……在外头……机灵些……千万别又找更多的麻烦了!”     那抱怨中不乏隐约的关心,转身准备离去的长庚无声轻笑。     凌纾这一年任由太师大人全方面的批评指责而微笑接纳的收获这就到了……她的努力没有人会刻意表扬,她的错误却会被很多注视着她的人第一时间指出。但也不是察觉不到她的付出和进步——这些他们都也一直看在眼里,慰藉在心。     除了他本人之外,其他诸位已然渐渐在心里接受她。不然,舞蔻这样别扭着的关心方式又是为何呢?!     回到外朝后,长庚即将面对的是众国府官员的不安疑问,更可能有恶意炮轰。不同派系的党羽总是爱趁乱搅浑水,啧,真麻烦。     所以你可要平安无事地早日归来啊,我的主上……     别叫他在一边费心神与各种难缠之徒周旋之时,心中还在为她那纸上写得很好、实际却不知道能不能保证的安危挂念不已……     积威已久的冢宰大人踏进议事堂的一瞬间,原本嘈杂的环境顿时肃静。站立在门边的男子,那若天人般俊逸隽永的眉眼间凌厉乍现。     ******     而凌纾现在究竟又在何处呢?     在一团天旋地转的混乱中,她努力睁开被罡风刮得生疼的眼睛。夜下月光皎洁,水泥钢筋,高楼林立……     失重感随着第一眼印象而来。     “——啊啊啊……”     她不要摔成肉泥!     “叫什么呢,人都要被你喊醒了。”有些闲散的少年音从一个突然将急速下坠的她接住的兽类嘴里发出。     凌纾揪着对方刚刚变身完毕、还散发着淡淡金芒的鬃毛,心有余悸。“六太你挑的这什么着陆点,突然从半空被甩出来当然会害怕!我可不会变成会飞的麒麟啊……”而且也没自带降落伞包。     似马似鹿的动物水润莹紫的大眼睛在午夜时刻幽幽地发亮,“因为你要来的地方是城市啊,这样不直接到达目的地了么?”     所以你还特意选了大半夜整个城市都陷入寂静沉眠时来么?可是也可能还会有流浪的醉汉在外面游荡的……     “……除了尚隆之外你还是第二个被我载过的人呢!”麒麟还在那里嘟嘟哝哝。     凌纾默了默,道:“那还真是谢谢你了啊,延台辅。”     六太:“不客气,谁让尚隆那个白痴愿意和你一起乱来呢……”     凌纾:“……”人家那是无比超前的高瞻远瞩好么!     发生如上对话的前提是——     三天以前,凌纾独自乘着骑兽如约造访雁国玄英宫。     因为之前早就说好不是正式的来访,所以尚隆并没有吩咐人准备任何的迎接仪仗,而是由他自己本人亲自接待。这种低调而又不失友人间亲切感的处理方式让凌纾在心中小小地再次赞叹了一把延王陛下的为人与胸襟。     “你想打开蚀去昆仑?”尚隆身着华贵的玄色王袍,却不伦不类地披散着一头黑色长发,那副居家模样若是让他的那位爱唠叨的臣子见到,一定又会各种嫌弃和劝谏。     凌纾呷着玄英宫今年的新茶,回道:“是的。”     “哎呀……小凌纾,我真搞不懂了,你要去昆仑做什么?时隔多年回乡观光吗?”     回什么乡,她的家乡才回不去呢!凌纾自嘲地摇头,坦白道:“不是啦,我想去那边搞点东西。”     “哦?”尚隆来了兴致,好奇地坐直身子,“是什么?”     “……秘密。”     “喂!卖什么关子……”     “哈哈,我就卖关子。所以你就将延台辅借我几天好了,到时候给你带天朝特产回来。”延麒六太是蓬莱常客,若论整个十二国中有谁对于跨越两个世界最为熟知,那肯定非他莫属。而常世中唯二能发动蚀而不造成大面积灾难的,就是王与麒麟。凌纾萌生这个念头有一段时间了,她想着自己若真要做这件事,那就必须先做好完全的准备。     首先是和雁国主从秘密协商好,然后再挑准了合适的时机从宫中跑出来,现在只等三天后的出发。     她之所以没有事先和芬华宫的任何人通气,是因为她知道那些家伙一定不会同意她这一举措。就算最终会同意,那也必定是凌纾和他们磨个数月半载的嘴皮子才可能产生的结果。但她没有那么多时间去说服他们,她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此行必有风险,不过比起她觉得应该做的事情,这点风险又不算什么了。但舞蔻他们肯定不会这么想,甚至连刘麒,他们可能会把她的安危放在第一位,因而绝不会同意她做出格的事情。     算了,不同的立场,考虑问题的方向自然也不一样。她干脆先斩后奏,到时候事情都发生过了,他们除了训斥呵责几句之外,还能拿她怎么样呢?!     彼时的她不知道,虽然刘麒等人确实除了唠叨呵责之外没法拿她怎样,但有人能治得了她啊!她为自己的冒险行动付出了无比悲催的代价……= =     作者有话要说:凌纾妹纸杀去天朝了……为了什么估计聪明的大家都会猜到一些~~~     【拍什么马屁卖什么萌= =】     下一章会放主上被冢宰办了的情节……所以请轻打(┳_┳)     (等等,真的可以放出来么?!我可是前天被发了黄牌的人啊囧。。。)           第40章 三十一、君臣(中) - 光之隐语,暗之王座(十二国记同人) - 莳锦颜     虽然在过去的许多年里频繁地来往于常世与蓬莱之间,但将蚀的通道定位到昆仑,六太也是第一次这么做。他不明白凌纾为何执意要到昆仑来,事实上在他看来,这与常世不同的另一个世界其实都大同小异。     凌纾懒得解释这个问题,因为真要说起来,那可就话多了。非得从个人的家国情怀再扯到世界格局七大洲四大洋什么的……     当然一定得给一个回答的话,那最直接的因素便是——     “因为昆仑使用的文字和十二国有相通之处。”     当然,上面那句话其实不太准确。应该说,是繁体字尤其以篆书为代表的汉字在常世也通用着。凌纾不是很清楚这种巧合的确切原因,想来估计是作者的设定吧……     她爱这个设定!     “……你想将昆仑的书籍带回去?”六太有些不可思议地问。     凌纾点头道:“是啊,没规定这样做不行吧!”     “……”那倒没有,不管是天纲地纲都没有提到。因为根本没有人会有这样的想法吧?六太一边腹诽,一边又忍不住道:“可是为什么呢?常世又不是没有书籍。”     “哎,这孩子不开窍啊……”凌纾抬手摸了摸对方的毛脑袋,然后又无比淡定自然地将手收回去,全然不觉得自己刚才给这位大名鼎鼎的延麒的脑袋顺毛是一件多么容易让两国古板守礼的百官想要跪倒的事情。     “喂喂你说什么……”六太晃了晃头嘟哝着,果然,只要是和小松尚隆混久了的,基本上就不算什么好东西了。你看,连原本最温和知礼的凌纾都被带坏了!     遥远的延王陛下再次无辜躺枪。     “六太你也曾经在蓬莱生活过,哦,我知道,那是非常早以前的事情了。那么我们就以你这几年在蓬莱的见闻来说,你觉得这个世界与常世有什么不同?”     凌纾问得一本正经,六太听后一愣,然后不由自主顺着她的话思考起来。     他们现在的落脚点是一处周围被蓝色铁板圈起来的施工大楼,夜半三更的时分,这里连个守夜人都没有。两人藏身在大楼顶层空荡荡的房间里——说是房间都不恰当,这里只是用水泥粗粗糊过的毛坯房,走到大楼边缘还能看到外边夜空中悬挂的皎白月光。     今天是满月。     想着二人反正也要等到明日天亮来才能展开行动,这会儿也没可能有睡意,凌纾干脆坐在麒麟形态的六太旁边,跟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打发时间。     “有什么不同……啊,这里的人都是住在这样的高楼里,高楼中又有许多小盒子一样的房间,感觉可以用很少的土地容纳下很多人。”满身鬃毛呈深金色的雁国麒麟抬起爪子比划着,“还有就是,他们总是在使用各种铁制的工具,那些工具可真神奇,大的可以载着人们快速地走南闯北,甚至还可以飞……小的铁盒子,他们可以拿来和遥远的人对话,就像、就像另一种形式的青鸟一样——”     “而且还是量产的。”凌纾忧郁地补充道。     “对的,就是那样。”虽然不是很明白量产这个词的明确含义,但六太还是领会了那种大概是大量的、很多的意思。     “唉,常世什么都好,但我最遗憾的就是没有手机和网络啊……”凌纾叹了一口气,作为曾经只要靠这两样东西就能过活的死宅,她是多么怀念它们啊!“可惜带不走。”     “……”对着凌纾那忽如其来的惆怅,麒麟迷惑地眨了下月色中愈发类似宝石的紫色眼眸。     “算了,不说这个。”凌纾将话题扭转回来,“你说的没错,这里与常世有着很大的不同,可以说是天差地别。而且如果你还记得自己最初生活于此的情况,就会发现如今的这个世界也与几百年前呈现截然不同的面貌。嗯……你觉得两个世界,哪一个比较好呢?”     六太想了想,回道:“具体的不好说,不过……我感觉,这里的人们似乎普遍已经不会为温饱问题发愁了。”看起来他们的物资是如此丰富,在那些被叫做“超市”的建筑物中,堆放着卖不完的粮食,还有许许多多的用品。     凌纾笑了笑,道:“也不是……你看到的是好的一面啦,在那些落后的大山深处,也有生活水平极其落后的一群人,但确实是少数——相对于这个世界的总人口来说。而常世呢,人口总数不如这一边多,暂且不存在土地资源紧缺问题。但是百姓们的生活却并不好……哦,我是以柳国为例来说的。”如雁国、奏国这样的五百年以上的大国当然例外。     “柳国去年大旱,收成可以说是惨淡;冬日国库开仓放粮,几乎用尽了十年的储备量。是的,我的意思就是,在这里人们已经进入了更高级别的生存状态,而另一边的百姓还在为温饱发愁……”     六太并不是听不懂凌纾的话语,相反的,在她说完上面一段话后,他就大概明白了她的想法。可是……“你要带书籍回去,也就是说将这一边的知识与技术传递到常世?但我们不能确定常世就一定会适用这些东西啊!”     “因为不确定就不尝试吗?”凌纾轻声道,“纵观十二国之史,的确没有过这样的先例,不过这一边的世界也是在近一百多年才发展迅猛的,当初不来借鉴也罢。”     常世不一定能适用……六太的说法还算委婉的了。凌纾自然能想到,在十二国这样一个有神明意志存在的世界里,或许冥冥之中便有阻止大幅度社会进化的力量。不然存在历史与地球人类文明相近的常世为何直到现在还处于古时农耕为主的社会形态呢?     天帝大概不喜欢人类发展太快……以免污染环境、破坏十二国上空臭氧层?!     凌纾囧囧有神地想着,忽然觉得天帝选自己这个穿越非土著品种为王,简直是脑子被炮打了一样不正常。他就不怕她仗着被另一个世界熏陶后的思想在柳国胡来一气吗?     “……啧,只是小范围地借助外力对国家改进一下,应该没有关系吧!”反正不管怎么看她都不像有能力掀起工业革命的人啊。     凌纾为了这次昆仑行可谓准备充分,先是借用玄英宫里延王陛下的御用裁缝赶制了两套在昆仑最常见的便装,她可不能穿着一身女王华服走在21世纪的天朝大街上啊!     然后最重要的就是——钱!     当然了,凌纾不可能搞到天朝当下通用货币。所以她带了最实际的……金子。     从历代刘王私藏库中顺出了一两件金饰,再加上柳国名产玉泉中的古玉炔,小指头大小的宝石……凌纾将这些准备拿去当钱的玩意儿装在贴身存放的锦囊里,打算到了昆仑就找个典当铺换钱。     抵达昆仑的几个小时后,天慢慢亮起来了。     凌纾催促着六太快变回人形,顺便换上便服。而她则率先走出施工大楼开始侦查周边环境。     日光自高楼林立间透射下不甚耀目的光线,水泥铺筑的马路,笔直的人行道,修剪整齐的绿化带,看着这清晨之际的城市景色,凌纾有种恍惚又熟悉的怔然。     “……感到怀念吗?很少有海客在漂泊到常世后还有机会回故乡看一眼的,你的运气还不错。”少年嗓音在身后响起,是换装完毕的六太。     凌纾眼神微闪,“是、啊……还能看一眼熟悉的地方……”     六太看了看她,道:“等我们事情办完你可以去你的家乡看一看……不过事先提醒你啊,千万别产生留恋。你现在是柳国的刘王了,过去种种要放下,不然一山会不好过的。”     “放心,不会的。”凌纾的回答似是很笃定,这让六太不由得仔细瞧了瞧她的神情。只是她早已不再是轻易能任人瞧出心中所思的那个凌纾了,所以即便是他极力推敲,也想不出这个年轻的女王到底是为什么会这样说。     凌纾走在前方,向着朝阳升起的方向看去。不过她的心里想的却是与这轮红日无关的东西,她想起昨晚看到的满月——为什么人们总爱说“月是故乡明”呢?她也算是见过三个世界的月亮了吧,明明……那都是距离地球三十八万公里的同一个月亮啊!     因为她注定是无法回归自己世界的存在,所以柳国就是她唯一的栖身归属之地,更准确一点的说法应该是,柳国给予了她栖身之处,归属之感。这一点,只要她还在那个王座上,就不会改变……     这就是她那样肯定地回答六太的所有原因。     ******     十日之后凌纾与六太回到了常世。     雁国,玄英宫。     难得老老实实参加了朝议归来的尚隆,看到两个消失数日的家伙突兀地出现在他的寝宫里,一脸闲散地享受女官的服侍。目光一转,一旁的地毯上还多出了一堆原本不存在的杂物……王袍加身、衣冠楚楚的延王陛下有些兴味地挑了下眉。     “嗯……回来了啊……”     凌纾抬手跟他打招呼:“好久不见,您看起来越发英武不凡英俊逼人了,主上。”     “……臭丫头,一照面就乱喊什么呢。”尚隆笑笑,注意到她长发湿漉漉地披散着,衣服也换成了宫廷里常见的裙装,于是说道:“看起来,回程不怎么顺利啊!”     “……掉海里了。”凌纾顿时郁闷,目光扫向旁边由女官服侍这擦拭一头金毛的六太。     六太嘴角一抽,“诶诶,去之前就说过的,蚀的开启地点有时候会出差错……”     凌纾摇摇头叹息:“所以幸好我早有先见之明,不然尚隆你一点儿好货都分不到了。”     十来天的时间真的很紧迫,除了弄到打算带回的东西,然后为了防止自己发动蚀的时候落点不对掉进海里,她还以防万一地给自己的战利品外包真空防水包装——结果真的用到了!     凌纾忍不住泪流满面,她都要被自己的敬业爱民感动shi了。纵观常世十二国,当主上当成她这样无所不用其极的,真真是前无古人,后……不知道有没有来者。     “那么,都带回了什么好东西?”     待二人休整完毕,终于可以开始收拾那堆从昆仑千里迢迢而来的“特产”时,尚隆坐在一边很有兴致地看凌纾拆包裹。     没有想到凌纾这引进外来产物的异想竟然让她成功实践了,就连尚隆,一开始也只是抱着“姑且让她试试”的态度观望着的。现在见她似乎真的有所收获,尚隆心中的惊奇感不可谓没有。     说起来,大家都是在另一个世界有过一段人生的,为什么他们其他人就没这想法呢?!     这个问题要是问出口,凌纾一定会回答他——因为她能折腾啊!     这一趟跨越空间的天朝之行并不如想象那么顺利。     凌纾一边拆东西一边三言两语地向尚隆说明了二人的经历。     首当其冲的便是钱财问题!她之前的想法太简单了,去典当行换钱什么的,没有证件的话,操作可行性为零!那并不是将当物甩手到柜台就可以换钱的存在啊……审核当物所有人的真实性,开具证明,然后才是验货,签约,放款。这流程复杂得凌纾差点没流下悲痛的泪水,再加上没有可以用作证明的证件,她当时站在大厅里将墙上的说明栏看完后就自动失意憔悴地退出去了。     天朝的大街小巷里倒是贴满了花花绿绿的办、证、小广告,但是空空如也的荷包让凌纾连这条歪门邪道都走不通。     真是罪孽啊……最后拯救了他们濒临失败的计划的,还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歪门邪道。     地下交易市场,古玩私贩,个人收藏家……这些不那么看重正规手续和证件的渠道终于让凌纾自称的“祖传物”有了出手的机会。     将那些金玉宝石出手换了一笔钱后,凌纾就带着六太迅速撤离走人。她不去计较东西是不是被贱卖了,事实上那从存在了上千年的芬华宫刘王私人收藏库里扒出来的东西,光是用碳十四检测年限的数据就可以傲视群古董……但它们的来历却经不起深究。     有了资金,事情就好办了。     用尽各种渠道尽快买进了想要的物品,然后返回常世。     这样看来,凌纾倒是没有闲暇功夫去体会一把难得的现代化高科技生活娱乐。     不过——     “……在那里的几天,六太竟然迷上了网络游戏呢!”     “网、什么游戏?那是啥?”尚隆听到了一个从未听过的名词。     “嗯,就是一种游戏啦。面向群体大多是青少年……如此道来,六太君你果然还是童心未泯呢!”凌纾斜睨延麒同学那张几百年都没有变化的正太脸,仿佛恍然大悟地说道。     “喂——”六太神情有些羞赧,“我那不是没事可做嘛,你每天忙忙碌碌的,我只好自己打发时间了。”     “哈哈确实如此,所以你不用不好意思啊……”凌纾说道,网游什么的对成天无所事事的延麒少年来说,太容易为之着迷了。     见凌纾“厚道”地替自家麒麟将话圆过来,尚隆哧地笑了一声,说:“反正都平安顺利归来就好了。凌纾,记得将你说的好东西留一份下来,然后你差不多也该回芬华宫去了。”     凌纾伤心状咂嘴道:“啧啧,榨干利用价值就要撵人家走,延王陛下你好冷酷的心啊!”     “……”尚隆对她越来越百无禁忌的说话方式哭笑不得,看不出来这姑娘实际上挺贫的啊。“别胡扯了,你还真是跷家出走跷上瘾了啊!知不知道,你要是再不回去,你家冢宰要亲自来接人了。”     “……真的假的?”凌纾被唬得一跳,“他怎么就知道我会在你这儿呢?”     “不然你还能上哪儿去?”尚隆抱着手闲闲道,“早在你们去往昆仑的第二天,他的书信就过来了。言辞中倒是看不出生没生气,但是……你这一走是先斩后奏的啊,换作是任何一个臣子都会有意见的。所以回去后乖乖认错吧。”     说着他又仿佛自言自语地咕哝道:“……想要堵住百官众口流言,他恐怕也费了不少劲吧!”     “……”听了那明显是说给自己听的话,凌纾的笑容顿了顿。她低头轻声一叹,说道:“哎,好吧。也是时候回去了……”     长庚既然能神通广大到此等地步,那么想必也知道她的真实去向,以及她已然归来的消息。     于是当天傍晚,在尚隆友情赞助了驮运东西的骑兽后,凌纾像来时一样,独自一个人踏上了归返之程。     由于雁国与柳国本就相邻,玄英宫饲养的骑兽脚程也快,凌纾在后半夜便抵达了芝草。     在这个满城深眠,连灯火也寂寥的时刻,高耸的凌云山那黑黝黝的影子几乎融合进了深沉无边的夜色中。     凌纾驾驶骑兽顺着老路回到了芬华宫。     不想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分惊动宫人,她看准时机绕过正在换班的守夜侍卫,悄声无息地从后门飞进了自己的寝宫。     但她的举动却还是不能成功地隐瞒过所有人。在院子里拴上骑兽的缰绳,将两大包包裹拎着往宫室内走时,大概还是不能避免弄出一点动静,听到细微声响的守夜侍女从偏殿推开门出来查看情况。     凌纾和对方在台阶上打了个照面。     “……”     “……”     “啊主上——”     “嘘——”     凌纾赶忙制止对方出声。来人是早年曾与她在水阳殿共事又同患难过的珠妍,自从凌纾即位后,面对着正寝人手缺乏的情况,她第一时间便想到这个颇为心宽的吃货姑娘。     在凌纾的比划要求下,今夜轮值的珠妍学着她将音量降低。     她一脸的惊诧尚未退去,凑近凌纾压低嗓子悄声道:“主上……你终于回来了啊……”     凌纾:“是啊,是啊……宫里怎么样,一切都还好吧!”     “都好,都好……主上你去了哪里啊?还去了那么久,我们都担心死你了……”     凌纾心不在焉地听着珠妍低如蚊鸣又滔滔不绝的念叨,注意到自己的正殿里灯火明亮,于是问道:“我人都不在,大殿里为啥要灯火通明啊?”     “呃那个……”珠妍的面上闪逝过些许莫名的尴尬之色,“是、是冢宰在里面。”     “谁?”     “冢、冢宰大人啊……”     凌纾晃了晃晕乎的脑袋,说:“我没走错门吧?这里难道不是芬华宫刘王的寝宫而是冢宰府长庚大人的卧房吗?”他为毛会在这儿啊,不,重点是为毛你们会让他待在自家主上的寝宫里过夜还说得那么习以为常啊……     那家伙的势力和影响范围已经到了不能阻挡的地步了吗?!     “这还不都是因为主上嘛……”珠妍一脸正气地回答她,“谁让主上突然失踪多日,为了稳住官员臣下,台辅和冢宰他们不得不想出这个借口来掩盖主上出席不了朝议的实情——”     “什么借口?”     珠妍眨了眨眼,“说您从阶梯上摔倒了,伤着了,所以暂停朝议。”     凌纾都懒得吐槽这什么鬼借口,“喂真的有人信吗?摔着了怎么就不能上朝了?”她可是有座位的,这种只要动动嘴皮子的事情关摔跤什么事啊!     “当然不能,”珠妍眨着眼继续编,“因为是伤着脸了,也就是破相。年轻姑娘爱美好面子,不好全了绝不出门见人——主上您看这个理由充分吗?”     “……”你们这些混蛋就可劲地诋毁主上吧!凌纾被雷个半死,接着问道:“那这和冢宰大半夜在我寝宫里有什么关系嘛?!”     珠妍振振有词说:“因为冢宰说,要制造主上您人还在的假象,所以需要御批的奏折啊都是送到您的寝宫里的。待冢宰白日里处理完自身政务后,夜晚便来将您的那一份处理掉……有时候时间晚了,就干脆宿在这里了。”     凌纾:“……他还挺辛苦的。”     “是啊是啊!”珠妍瞪大眼睛盯紧凌纾,“冢宰很尽心尽力的,主上您要好好嘉奖他呀。”     完全一副被某人收服的模样……     凌纾无力地摆摆手道:“好了好了你可以闭嘴回去睡觉了。大半夜的那么多话小心被鬼抓回去讲故事。”     “那……”珠妍伸手指了指正寝里面,示意了一声,“您看……嗯?”     凌纾目光微微怔忪,过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我自己进去吧,不要再惊动其他人了,一切情况明日白天再说。”     “哦……”珠妍露出一个“我明白了我完全了解”的眼神,冲凌纾意味深长地一笑,退回自己的房里。     即便凌纾此时心情莫名有些乱,也不得不为此各种无语苦笑。你丫明白毛线啊……     寝宫里的景致如常,看起来和半个月前没有多大的差别。凌纾感觉自己好似离开了很久,这会儿却又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从未离开。她放轻脚步走入了室内,灯罩笼着的烛火在其间跃动,给厚重华贵的地毯上投下影影绰绰的像。     那人在房间正中央摆放的长桌前坐着,面向可以看见云海的露台。     大约是私下非正式的场合,他闲适地散着发,披着件外袍,手执朱笔,看着眼前的奏折在沉思,片刻后才下笔批注。     凌纾站着的位置只能从侧后方注视他,看不真切他熟悉的面容,也无从知晓他此刻的神情。不过忆起这人素来的表情也就那么几样,倒是不难想象……     她的脸上不由自主扬起了浅浅的笑意。     然后,似有所感,那个被注目良久的人忽地转过头来,那样一双灯下越显岑寂幽深的眼眸就这么直直撞上凌纾的目光。     “……”     “……”     凌纾想了想,径直抬步走近。长庚除了之前那一瞬间眼中有闪过异样的光彩外,之后便一直静静地凝视着凌纾靠近的身影。待她站到了他身畔,方才若无其事般地转回头,盯着手中来不及放下的奏折,又用一种若无其事般平静地声音道:“……回来了啊。”     “嗯。”凌纾更加淡定地应了声。     在灯色下,如浸置水中的玉石般清隽俊逸的男人,好看的眼睫轻轻一颤,手中平稳地将奏折归位。正待继续说什么,却见凌纾蓦地从身后将他抱住,顿时微愣。     自上而下地将人搂住,双手圈过他的脖子,凌纾毫不费力地将重量压到坐在原位的长庚身上。眯着眼在他脸颊旁蹭了蹭,说:“……‘什么呀,见到我就这反应啊,一点都不想我吗?没有半点做错事的自觉吗’,你是不是在心里这么嘀咕的啊?”     感受到这一系列举动的讨好意味,长庚笑了笑,侧过脸睇望着她,慢慢道:“才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凌纾笑眯眯道:“别骗人了,明明就是嘛!”她挑起那本他放下的奏折,“这不是已经批阅了么,做什么放到未审阅的那一边去呢……”     长庚盯视着那本被归位的奏折,脸上的神情似是有些苦恼。被看出来了啊……那算了。     “换个姿势。”他拍了拍凌纾的手。     “嗯?”     “这样我抱不到你了。”     他说的十分轻松自然,凌纾却莫名听得心中一阵温热酸涩。乖乖松手转到长庚身前,被他揽到怀里坐着。头抵在久违的肩上,呼吸间尽是熟悉而令人怀念的气息,十分好闻,整个人顿时有了“真的回来了”的实感。     她再度抬手环住他的腰身,说:“我想你了……”     长庚低眉瞅她,眼中细微的笑意一闪而逝。“出门一趟回来后变主动了啊。”这么一副乖巧模样,让他原本打算好好予她教训的念头都不忍付诸行动了。     凌纾歪着头笑说:“因为我在讨好你啊!”     “为何要讨好我?”     “咦,难道你早先不是想着等我回来就一定要好好教训上一顿的么?”     “……”她了解的还挺深刻,“所以呢……?”     “所以我态度良好地来争取宽大处理呀!”凌纾说着,握起他的一只手,眼含戏谑,口中却无比真诚道:“听闻冢宰日理万机,殚精竭虑,近来十分之劳苦功高,孤深感欣慰,冢宰之功,铭感五内。缘想一切之因皆是我一时任性之错,万分歉疚,特来认错……你就原谅我吧大人!”     最后一句狗腿之气侧漏无遗,凌纾自己都憋不住笑了。     难为长庚一直保持着同一个表情听完,唇畔清浅含笑,眼眸沉静温柔。然后……冢宰大人抬起手就是一个爆栗。     “唔痛——”凌纾伸手捂脑袋,这厮动起手来真不留情。     “我不听这满口浑说。”言下之意要听正经交待的来龙去脉。     “……”凌纾扁扁嘴立时端正态度,“好的大人,你想问什么尽管提来,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长庚紧了紧搂着她的双手,说:“先说说,你去哪儿了。”     “……昆仑。”     “哦,昆仑……嗯?”原本有些散漫的嗓音顿时扬高了一个调子。长庚眯起眼打量怀里已经开始缩脖子的人,道:“你、同雁国的台辅去的?打开了蚀?”     “呵呵,呵呵,你懂的真多……”凌纾干笑,心里想着自己这会儿逃开还来得及么——结果下一瞬间就又被敲了。     “你还真是越发胆大包天了。”长庚冷着嗓子说道:“竟是没同任何一个人商量就自己跑到那一边去,这期间会遇上什么危险或是意外,你没有想过?”     凌纾撇开眼在喉咙里嘀咕:“就是知道你们会这么说所以才先斩后奏的……”     “大声点儿。”     “我说——我就知道你们会这么说而且还会阻止我所以才这么做的!”她提高嗓门一字一顿道,想了想,终究是还是重归好声好气。“哎,你都不问问我为何要去昆仑,那又怎么衡量我这趟冒险到底有没有意义呢。”     “好,那你说吧,为何去昆仑?在昆仑做了什么?又有什么收获?你其实有什么打算?这些,都说给我听罢……”     凌纾抬眸在长庚的脸上细细地逡巡了一回,然后风马牛不相及地来了一句:“我在你身上坐了这么久,腿麻了没有?”     长庚斜眼看她:“我没那么不经坐吧……”     “但是我累了!我这么坐着难受。”凌纾快速接话,“哎呀你看我刚回来,咱们适当地叙叙旧便得了,正事待我去稍整片刻后再来说嘛!”她又跑出去将自己那一大袋东西拖进来,指着对长庚说:“喏,这便是跟着我从昆仑来到常世之物,你可先翻看着,有什么疑问待会儿我给你统一解答。”     凌纾说着便径自去了隔壁刘王专属的浴池。     在由天然温泉引进的超大浴池里浸泡掉旅程的疲惫后,她穿着舒适合身的衣袍,散下一头长发,边系着外袍的衣带边走回寝宫。     结果一看堆满奏折的长桌边,人不见了。     她正惊奇,回头往四周一瞄时又惊了一惊。“我去——你怎么转移到床上去了?”     以最名贵的材料打制的床榻,阻隔人视线的幔子从中间分开,用玉带钩挂在两侧。     披着浅色外袍的男子长发如缎,琥珀色的瞳眸在不甚明亮的光线里越见深色,他半靠在床榻外边,一手支颐,一手持着书卷……     平心而论,真是一幅美好的画面。     凌纾不自觉停了脚步,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静静看着。是以当长庚抬起头便望见她驻足不前、满面思索的样子,他正待问询,就听见她仿佛想通了什么事情般一击掌,道:“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劲,果然很不对劲啊,你说我人都回来了,你怎么还宿在这儿不走啊?”     长庚神色不动,“……不可以么?”     凌纾望天:“这个,也不是不可以……”在争取到宽大处理前,她哪儿敢赶他走。     “那还不快过来。”大好的夜晚时间已经快被浪费光了。     “……”对方气场太强大,凌纾十分不争气地乖乖过去。长庚向她晃了晃手里的书籍,说:“你带回来的,真神奇,昆仑的文字竟然绝大部分与常世相通。”     凌纾凑过去看了眼,道:“你看了这个啊,真有眼光,我去昆仑的最主要目的就是把它弄回来。”     长庚方才仅是粗略地浏览了一下书籍内容,虽然还是有少部分字形不认得,但大体讲的什么,还是能明白。他微扬着下颌,那一双光华内蕴的眼眸,此时满含着一种名为欣悦的得色。“这便是值得你去冒险的‘意义’?确实不错……”     何止是不错,简直好极。     凌纾一直觉得,常世虽非那未曾开化的蛮荒时代,虽也有其缓慢发展起来的农耕、手工业技术,但有一些不知是否不得其法,未能推广至一般人民皆可使用。     既然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那么她便去找来更为先进有效的生产技术。即便不能完全适用与常世,也具有很高的参考价值。     记载了中国古代劳动人民智慧集大成之书,凌纾只记得从前念书时学到过的《天工开物》。但此书具体有多宏伟多具备里程牌式的意义,没深究过原文的她自然是不清楚。     不过见长庚这会儿那副意外惊喜的神情,她想自己这一次的行动果然是值得的。     凌纾笑笑,说道:“这书的全本如今几乎已不见,我尽力搜集到了能找到的卷数……即便不完全,也是很有参考价值的。”     长庚听了她的话,低头看着自己方才翻到的篇章,是讲述谷物豆麻的栽培方法,还有先进轻便农具的生产工序,并附着图画,旁边详细注明工艺的关键。他的手指在那图上轻抚而过,弯起嘴角道:“将书籍拓印一份送到冬官府去,大司空手下有一批优秀的匠师,想必对制造新型器具会很有干劲的。”     凌纾两眼放光,说:“好啊,明天就送去。做出来后先试用一下,如果确定方便又可行的话,就可以在全国大力推广。”然后还可以考虑一下是否推广到十二国各地,然后从其他国那里收点好处回来。     近来以替国库赚钱为己任的刘王陛下,心中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的。她一想到这回去昆仑,为了让雁国那两主仆帮忙而不得不让出柳国港口开通互商后的两分利,内心就哔哔地滴血——她的宏源是让柳国变成经济强国,现在才起步阶段就被人宰了,怎能不悲痛啊!     长庚旁观了一会儿凌纾那丰富多变的神情,心知她必是又在盘算些七七八八的计划。虽觉得她这副样子也很有趣,但见原本深沉如墨的天色已有了逐渐转淡的迹象,便说道:“既然你回来,明日便可以出席朝议了。现在还可以憩上一二时辰,别的话等过后再说吧。”     经他这么一说,凌纾也觉得自己之前强撑了许久的精力几近耗尽。成为拥有不死之身的仙人,并不是说他们便成了不需要睡眠和饮食的体质。只是变得不会老去,不太容易生病,其他的一切其实并无多大变化。凌纾本就连日奔波,回到芬华宫后那绷紧的神经一松,又与长庚说了这么久的话,现在听他吩咐,顿觉接收到奔向自己柔软床榻的指令一般,二话不说、四肢并用爬上床,去到里侧躺好。     对嘛,管他天大地大,吃饭睡觉才是最重要的!     将丝被拉至下巴处严严实实地将自己盖好,凌纾打了个呵欠,说:“我睡了,你自便。朝议前半个时辰记得叫醒我,谢谢。”     眼见她毫不设防地这样躺在自己身边,阖上双目安然入眠的模样,长庚伸出手指在她的脸颊旁轻轻描画,轻喃:“……让我自便?那好——”     说罢俯身吻上那两瓣柔软的唇,鼻息缠绕间温存厮磨。凌纾紧闭着的双眼,两排眼睫如蝶翼轻颤,似是全无所觉地任他肆意撷取。     不知是否被她不加反抗的乖巧模样取悦,那辗转流连唇上的亲吻越发温存,并逐渐向下。     拉开阻挡的丝被,将她拖出来抱到怀里躺着,顺着单薄衣襟宽大的缝隙一路吻至脖颈,肩膀,手上顺着衣摆边缘探入,温热掌心贴上微凉的腰际,一寸寸轻抚上去。     凌纾的眼睫颤动得更厉害了,突然间她一个转身,背对着那个正对自己上下其手的男人,心中悲愤大喊——你妹,这还让不让人睡了!她终于顿悟了,方才哄得她躺倒睡觉,其实就是为了方便他行不轨之事的吧?!     男人啊,尤其是夜晚里的男人,你的名字当真就叫无耻!     她这明显装睡的样子让长庚轻笑,从背后将人更紧地环进怀里,埋头就在那暴露在眼前的细白后颈继续啄吻。一束垂落的长发扫在她的皮肤上,让原本缩着身子,打算一意孤行将装睡进行到底的人终于炸毛——     “不是让我睡觉吗?!你这么亲来亲去的,叫我怎么睡啊?!”     长庚头也不抬地回道:“你睡你的,我亲我的,不影响。”     不影响……个妹啊!凌纾内心掀桌抓狂,转过身一脸慷慨就义的表情,两手搭上他胸口,说道:“我从了,你要干啥,一次性干完吧。”     前戏太多,桑不起啊……     谁知对方只是一挑眉,淡定反驳道:“不成,一次怎么够?”     凌纾:“……”你就是这么理解“一次性”这个词的吗?等等,一次还不够,大爷你的野心要不要昭示得这么赤-裸-裸啊?!     “所以这次再放过你一回,不然你明天就起不来参加朝议了。记住了,下次再私自乱跑,绝不会对你手下留情了。”说完,他便停止了一切骚扰她的行为,闭上眼将人按进怀里,似是真的打算安安分分纯睡觉了。     但是再一次“被放过”的凌纾心里一点高兴的感觉都没有。两人这么紧密相贴的,身体上的什么秘密都无法瞒过彼此——     被圈紧腰肢的凌纾主上默默望着床帐泪流满面啊……这都能忍?!等到了算总账的那一天,她会不会死得很惨?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被提要给骗了……因为冢宰这一回又没吃到主上!【冢宰预备召集手下殴打作者——     我本来是抱着“不写到H誓不更新”的念头自我折磨的,但如果真要写到那一步,这章的篇幅就太长了。于是只好忍痛从中间砍断,赶紧将更新送上——不然我大概就会被乃们痛快地从中间砍成两断的!/(ㄒoㄒ)/~~     为了在“君臣”篇成功让主上被攻(?),我决定下一章继续安排她惹冢宰大人生气!kekeke,这一回小样儿绝对逃不了——我是说话算话的好作者啊!【- -#你滚!】     ps:乃们不要担心下一章又会遥遥无期不见天日……等俺搞定了OOXX情节后,明天就可以放上来。           第41章 三十二、君臣(下) - 光之隐语,暗之王座(十二国记同人) - 莳锦颜     第二日,“脸伤”终于痊愈的凌纾现身于文武百官之前。     满朝臣下,除了少数几位知晓内情的对她投来或责备或幽怨的眼光外,其他人皆纷纷表示了对主上的殷殷关切之情。     凌纾满怀惆怅地望天……     她离去的这段时间,朝内朝外没发生什么大事。这或许便是一个曾经存在过的百年王朝的特性——官员们都习惯于缓慢平稳地运转着这个朝廷,反正他们都有着大把大把用不完的时间。只要玉座上的王不倒下,那么他们便尽管可以悠悠然地处理政务。     凌纾虽对这种略无效率的现象颇有微词,但想到官员们大多也都只是听从王的指令行事,倘若能将她的指令贯彻施行,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随他们去吧,幸好朝中也不是没有高效率人才的……     朝议上听了几桩冗杂琐碎的事,再听着地官府的人和夏官府的人打了场口水战,无非都是些为了土地分配不均的争执。     凌纾没耐烦听他们吵这些没营养的话题,遂冷下脸直接打断道:“——没别的事就退朝吧。至于你们,自己回去吵出结果了再来同我说,在场的各自都有政事在身,就别杵在这儿浪费所有人的时间了!”     主上不高兴了……主上直接露出嫌弃的表情了……     先前争得正欢的官员们看着凌纾的脸色,纷纷噤声了。     站在最前排的几位高官,面上虽保持着不置可否的神情,心中却有暗笑的冲动。凌纾之前才即位时,或许是想营造一个礼贤下士,温和贤明的王的形象,总是好脾气地应对官员们之间的纷争——就像上一任刘王一样。     想到这一点,不免让人心情一沉……     但一年的时间过去,似是在王座上足够游刃有余,凌纾的某些本性开始逐一显露。而这些本性亦使她同“与前刘王相似”这一点鲜明地剥离开来——比如她不喜欢人啰嗦,尤其是无重点的废话;还有她的脾气其实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般温和纯善,倘若失了分寸让她不高兴了,那一张嘴便会吐出让你想要跪地去死一死的话语……听小道消息说那叫作主上的吐槽。     她的这些表现并未让百官不满,事实上就算真有那么一星半点的不满之声,也会湮没在某几位只手遮天的大人物的掌控下。     有脾气的王者总比没脾气的好,说明有主见而且不易被人摆布——只要不是有不轨之心想要将王当作傀儡的臣下都会对此乐见其成。     凌纾本人的想法则是,尼玛反正都讨不了好,她何必自我忍耐去迁就那些不会办事的傻X。她作为王的职责就是治理好这个国家,一旦她的政绩出色了,那么关于她的言行是否足够“高大上(高端大气上档次)”,人们都会选择性忽视的。     况且……咳,她也是有靠山的。     朝议结束后,底气十足的凌纾女王目不斜视地踏入了御书房,等在这里的三公并六官长正需要她再一次为之前无故离宫的行为作解释。     待众人在各自位置坐定,凌纾轻咳一声,率先开口制止了某位阴沉脸的太师发难:“——对不住各位,我承认这次私自的行动有失妥当。不过在斥责我之前,请先了解一下我这次离宫带回的收获吧!”     她朝淡定在一旁落座的长庚使了个眼色,担当完美解说这一伟大任务的使命,靠你了冢宰!     长庚回以一记眼神——我有什么好处?     凌纾怒瞪——你昨晚的便宜白占的?!     长庚收回目光笑笑,转头,对着其余等待回话的众人指着早就摆在桌上的凌纾的“战利品”,道:“诸位先看看这个……”     余光瞥见凌纾轻吁一口气,一副得救了的侥幸模样,他暗自摇头。她是有多怕舞蔻的说教啊……     就在这时,那端坐主位的姑娘有些散漫张望的目光忽地一亮——对着大门口的方向。     只见她嗖地一下站起来,然后又唰地移动到门边,对着那个迟一步到来的身影满含激动道:“——半旬未见如隔几十秋,我好想你啊繁臻!”     “……”这一边还在组织语言想着将某人的行为最大程度美化的长庚,听到那颇为耳熟的话语,眼角不由得一跳。     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惊到的刘麒,有些无措地抬手接住凌纾蹿过来的身形,那张常年素白如玉的脸颊上浮现一丝极浅的红晕。“主上你——”     “我看着你憔悴了不少啊,难道是因为这些日子替我担忧所致?”凌纾十分感动地看着他,“都是我不好……你一定吃没吃好睡没睡好吧,看着这眼圈重得——”     听着凌纾这不着调的话,常年隐藏在刘麒脚下阴影里的某聒噪使令终于忍不住讥讽道:“主上你不要自作多情了,才不是因为担心你呢,台辅这些天睡不好是因为听多了鬼故事被吓的……”     凌纾:“……”她刚刚听到了什么令人心碎的真相么?     甫一回来,先是在长庚那里吃了个亏,再是几近遭遇一场语言炮轰,然后本打算在她的麒麟这边找寻“正确的迎接主上归来方式”的存在感,结果却被刘麒那只毒舌的钦原给来了最后一击……千辛万苦无人知,她真是一个沉默又伟大的英雄。     “鬼故事……是怎么回事啊?”伤心终是抵不过好奇,凌纾带着刘麒到一旁去发问。     刘麒看了眼那边仿佛若无其事继续替凌纾讲正事的长庚,还有那几个很习惯无视主上各自找事做的臣子,他收回眼,低头打量近在咫尺凝望自己的凌纾,轻声说:“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主上这些日子的踪迹。您去了哪里?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呢?”     好感动……被自家麒麟温声细语关心了的凌纾顿时心中一片泛滥:“有啊有啊……回程时我掉海里了!大海简直是我的噩梦啊……”她想起自己是怎么穿越的,“还有,吃不好睡不饱算不算麻烦啊?”     刘麒皱眉,说:“怎么会、掉进海里?您一个人吗?真是太乱来了……没有受伤吧?”     凌纾感觉自己如果说出是和延麒一起,那么六太很可能会被自家麒麟一起数落的。同样是责备的话,但她分明能感觉出来刘麒话语里还是关心成分居多,于是被顺毛的刘王陛下更加感动了。     “回来到现在也就只有你关心我的个人安危啊繁臻……”她斜眼瞟了不远处某个方向一眼,顿感幽怨。     默默中了一枪的长庚有些无奈地望天,谁说他没有关心她的?昨晚不是都身体力行地“检查”过一遍了么……     但是凌纾的下一句话又一次让他眼角一跳——     “所以为了回报你的这份难能可贵的关怀,我决定,今后每晚都去仁重殿给你讲睡前鬼故事去!”     每晚都去仁重殿……?她在逃避什么?     不知是不是错觉,凌纾觉得自己讲完这话,刘麒原本就白得彻底的面容更苍白了一分。他眼神游移,道:“还是……不要了吧,主上。”     “为什么?虽然不知道你这个爱好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但既然你爱听鬼故事的话,我可以满足你啊!你难得有点爱好,不容易啊。我知道很多鬼怪传说的……”     “——台辅听的那些就是从主上你这里传出来的!”忍无可忍的钦原猁岚再度发话,随着嗡嗡的声音响起,地面上漾开一道道透明的波动。     “啊?从我这儿传出的?”今天突然得知了好多真相的凌纾不解,是她不够关心身边这些人吗?为毛之前从未听说啊……     如果一只鸟有白眼的话,那么猁岚肯定已经翻了无数个白眼了。它从以前就不怕凌纾这个主上,而刘麒这个与它订立契约的主人虽然看着冷面,其实脾气也还好。自从凌纾离宫以后,刘麒先是担忧着急,但鉴于二人之间同为半身的心灵感应让他知晓凌纾其实没有大碍,因此随后刘麒便照常行使自己的职责——协助冢宰等人处理国府政务,还有他自己的首州州务。除此之外,就是他新添了一个勉强算是爱好的习惯吧。     凌纾走之前给刘麒居住的仁重殿新调去了一批侍奉台辅的女官,这些女官多是从她自己的宫殿这边出来的,人品和能力都值得信赖。     凌纾私底下没什么架子,在处理政务之外的闲暇时间里也能和女官们聊作一团,因此养成了这群平均年龄都将近上百的姑娘们叽叽喳喳的特性。女官们到了仁重殿,工作方面自是尽心尽力,只不过彼此间爱八卦聊天的习惯难以改正。     于是有时歇在殿中的刘麒便听到了不少趣话。     女官们十句话里有八句都是以“主上说”开头的,每当听到这个的刘麒总是莫名在意,在他自己不曾意识到的时候便已走近聊天的群体,然后就又莫名地被那些女官们加入了谈天的队伍——虽然他基本都是听,很少谈。     再然后……便是听了女官们兴致勃勃地转述了“主上独家不外传”的“有趣”故事……     “啊哈哈……原来是这样。”听了猁岚的窃窃私语,凌纾终于想起了这回事。她能说自己放出去的那一批女官真是人才么?不过……“繁臻,你竟然因为听鬼故事就睡不着?”是觉得太兴奋了睡不着还是害怕才睡不着呢?     被自己的使令揭短的刘麒有些尴尬,那张在凌纾看来天生丽质的脸露出少见的窘迫神情,真是太让人……赏心悦目了!     不过她在这边赏心悦目,有人在那边就觉得心里发堵了。     一边是劳心劳力地替人补篓子,另一边捅篓子的就和别人愉快闲谈……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呢?     老祖宗流传下来的经验总还是有道理的——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主上既是这般清闲,不如亲自来解说一下带回之物的妙处?”瞟着凌纾那一边至少说了一刻钟话的长庚终于不干了,这年头做好事果然都是没人记的。他双手拢袖,闲适淡然地靠回椅子里,一句话将众人的注意力全数引向了某人。     “……”凌纾卡壳了。她这是遭到现世报了么?那个小气的男人!     刘麒看了看她,说道:“主上还是先谈政事要紧,别的话……待之后闲暇时再说也可。”     “哦——”凌纾应声。她也并非全无分寸,因是见着长庚在那里同其他人说明情况,自己便来和刘麒套一下近乎。毕竟她这次隐瞒众人的行动中也包括了他,要是让这心思敏感的麒麟感觉自己不被信任不被重视了怎么办?要生心病的……     所以她这不是装了个傻还卖了个萌,终于成功消弭刘麒眼中那点黯然之色。然后就被一个小气的男人给无情打断了——     你那足智多谋的心眼不是用在这种地方的啊,冢宰!     “……诚如冢宰所言,我去了昆仑。过程不提,诸位就请看看我从昆仑带回的东西吧!除了书籍,还有些别的。至于那别的是什么,也先不提。就说书籍吧。”     “这是那一边有关农业、手工业技术的集大成之作,多数文字与常世相通。我打算从大学里召集一批学生,将这些书籍译成常世通用的版本,然后传播出去。这件事,交给太傅来办吧!”     凌纾看向一旁翻着《天工开物》有些入迷的澹然,身为教导王的老师的三公之一,他本身的学识自是十分过人的。将这事交给澹然来办,凌纾觉得挺合适。     “遵从主上吩咐。”澹然一颔首,又道:“不过……有些字,请恕臣下亦不能解译。”     凌纾:“无妨,那些可交由我来解决。”感觉下次可以让六太再去那一边捎一本古汉语字典回来?!     “不过,主上的用意到底是什么呢?说了这半天,我等尚不解……”     凌纾有些奇怪地瞥了发问的端泓一眼,说:“多日不见,大宗伯你怎么变迟钝了呢?我的用意,当然是让咱们柳国强盛富足起来啊!”     被吐槽了的端泓:“……”他就说了个没用的废话。     “还记得我在初敕里说的什么吗?免学资的国立庠学,免诊金的医堂,还有土地改制。这在昆仑和蓬莱那一边,有一个学术名称,叫做社会福利。他们衡量一个国家是否足够富足安乐,便是看这个国家的福利制度是否完善。我也想在柳国建立这样的制度,倒不是为了追求什么名声,仅仅是我觉得,应该这么做。”     一个人民生活得到各方面保障的国家,可以减少犯罪比率,也就距离达成一个和谐社会更进一步。     “想要做到上面那些,就像初敕第五条说的那样,前提得是国家足够富足才可以,不然我们拿什么来支撑那些事业的建成呢。要想让国库快些丰盈富足起来,除了开港口通商之外,我觉得那些土地里的东西才是重点啊!”     以原始农耕为基础的国家,当然还是得靠土地来解决问题。人民只有在吃饱穿暖的基础上才有闲情去思考更高层次的生存方式,所以第一步应该帮助占据柳国百分之八十人口的农户提高粮食产量才行。     “……我还打算在明年新年时去向路木祈求一种新的谷物,听说当年戴国的泰王就求得过一种可以帮助戴极国人民渡过冬日的植物。我也想让柳国拥有适合本国种植的作物啊!”     “……”     凌纾说得多了,听她说的人一个个也越来越认真。     她在即位一年颁布前所未有的初敕,然后如今她用自己的行动表示了,那些初敕上的内容,她的确是一步步在努力将之实现的。     ******     事后,关于凌纾跑去昆仑这一点,刘麒表示自己也是能发动蚀的麒麟啊,为何她不找他帮忙反而要去麻烦远在别国的延麒呢?     凌纾就知道这货会这么问,遂拿出早就想好的回复应答:“因为繁臻你之前从未去过昆仑,也没有尝试过发动蚀吧?第一次嘛,我当然找有经验的人带着了。”     “你放心,去过一次后我已经业务熟练了。如果还有下次,我一定带你一起啊……”     她在这边卖力安慰保证,却不想被某个不动声色走到旁边的人给听到。     对于“同去昆仑”这件自己再神通广大也无能为力的事,冢宰大人当然也自有一套解决措施。     于是凌纾发现自此之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里,自己需要处理的政事被某个黑心的家伙故意通通放行,多到了不能直视的地步。完全没有空余的出行机会了……     不过,又一个多月过去后,从雁国来的青鸟传信再一次让凌纾激动了。     “田地种植的试验成功了,有空过来看看吧。”     这个消息让她高兴地浑然忘我了,什么不能再私自出行的警告完全被女王陛下丢到脑后。     接到消息后就直奔饲养骑兽的厩栏,凌纾主上又一次丢下一句“我去一趟雁国”的口信后,跑掉了。     这一次离宫天数不长,她也就隔了个夜就回来了。     但是这等二次自作主张私自出宫所带来的最严重和直接的后果是——她被这回真的怒了的冢宰拎出去办了!     哦,不要质疑上面那句话里的动词和状语哪里不当,事实上,它精炼准确地概括了某个傻妞主上的惩罚经历。     就在凌纾兴高采烈地带回了她宝贵的试验苗,准备吩咐人开辟一块田地种进去时,灾难来了。那个扬言如果再犯错就一定会给她一次深刻教训的男人,脚步生风地踏进内殿,然后一言不发地拎起她就往外走。     在凌纾还没从懵懂状态恢复过来之前,她就被抱上驺虞,身后坐上人,起飞,飞至芬华宫禁门外的某个人迹罕至、偏僻荒废的宫殿,撕衣,按倒,二话不说做到最后。     其间,就算凌纾终于被某个可怕的事实打击到,眼泪汪汪地喊疼也没能令他停下。     事后她愤怒声讨起这件事,那混蛋男人居然还有理由——“到了那个时候叫我停下来,怎么可能办到!”     而且还不是一次了事,完全按照他的意愿来来回回做到满意为止。凌纾那时是又痛又无力,挣扎不过,更不可能揍翻他让他停手。被这个禁欲N久的混蛋无所不尽其用地柔声哄着,再诉说着她一个人离开时日子他的焦虑和担忧,待得她昏昏然心软了,就又任他为所欲为。     不过刚开始时真是疼得她眼冒金星啊!凌纾一咬牙,怒了。用她那痛到智商所剩无几的脑子想出最狗血的大杀招——     “呜呜,好痛……知道啥叫前戏啊?一点都不温柔我看我得找别人去。”     此话一出……效果,显著。     与她耳鬓厮磨的男人睇了她一眼,那因情动而愈显深湛迷人的眼眸不知为何令凌纾有种渗得慌的感觉。     她感觉自己说错话了……     那之后长庚倒真是控制了先前略显蛮横的动作,转而拉锯战似的与凌纾慢慢磨,磨得凌纾哭腔变调以后,然后不紧不慢地继续先前动作。     ……     天色是如何从亮到暗的,地点是如果转换的,凌纾统统都没意识观察了。     但某一时刻某人在耳边调笑的一句话,却让凌纾记下了。     “所谓君在上,臣为下……主上你看这姿势可正确?”     凌纾又气又窘二话不说就低头狠咬他一口。     她倒霉的、令人难忘的初夜……不对,夜什么夜?那可是太阳还没落山的白天啊啊!而且还是户外!我去……因为两点,凌纾觉得自己被迫碎了一地的节操这辈子是捡不回来了!     然而糟糕的还没到这里结束。     回程时,由于(某人绝对是故意)扯裂的衣服,凌纾不得不披着他的外袍,散着发,浑身酸痛,腿软无力地被抱回内宫。这副明显“主上刚刚在外面鬼混风流”的尊容,被不少于一个巴掌的人数看见……     “呜呜呜再也没脸见人了……你个大混蛋!”凌纾把她的冢宰狠狠捶了一顿。     她精神头不错的样子让长庚略微挑眉,揶揄道:“我以为我的惩罚已经很彻底了……没想到主上的实力不容小觑啊!”     “这你妹的算是哪门子惩罚啊?!为毛还要特意挑那种地方啊?”真看不出来,他是如此的人面兽心!     “不算么?既然你那么喜爱往外面跑,我以为你也会很喜欢这种以天为盖以地为庐的……呢。”     呢……你个毛线!     凌纾狠狠瞪他,却换来他轻抚她的鬓发,悠悠地来了一句:“总要叫你知道,做冢宰的女人不容易啊……”     你、妹!凌纾望天,磨了磨牙。等着吧,总有一天让你知道,做主上的男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不过,在那之前,让她先想想该怎么堵住那足够让她未来五十年都有可能抬不起头来的可怕流言吧……     神都不能阻挡芬华宫的头号八卦——主上,终于被冢宰拿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冢宰耍流氓……【捂脸】     于是,这便是传说中的……     我写H的功力真是越来越水了。 = =     表打我,别看这样,其实有很多内涵可以挖掘的好伐?!不过如果乃们想详细版的……也不是不可以。。。     【地址专栏自找,俺过两天放上去——要低调!不然会被黄牌会被锁,真的!之前就被无辜地锁过= =】     ps:发现文下多出了好多之前未看过的留言【咦?】……可能是jj终于舍得给我抽出来了,也可能是【由于常年不更新太愧疚无颜面对江东父老的】我不敢去看?!待会儿就去回复。     不管怎么样,先在这里道个歉~~     导致断更的原因七七八八,有生活里出的一些不顺的事儿,也有因为定下了跨专业考研而分出去的精力和时间……详说无用,唯有道歉。     文章不会坑掉的,我会收拾起精神好好写它~~     向大家鞠躬……           第42章 三十三、王心(一) - 光之隐语,暗之王座(十二国记同人) - 莳锦颜     柳国王都芝草的凌云山顶上。     重重宫阙深处,属于王的居所的范围内,坐落着一幢双层楼阁。楼阁建在一处天然水潭边,水潭幽静沉碧,宛如最醇净的绿翡。周围是一片足迹不可踏入的草坡,秋日之时其上遍生各式各样的秋草,如杜蘅、辛夷、白芷等在日光的照射下还会散发阵阵沁人的香气。闲适恬淡的优美景致令此处成为颐养散心的好去处——凌纾去年秋日发现了这里后便当机立断地将那楼阁改建为自己批阅奏折和会见臣子的地方。     因为秋冬时节晴朗天气的清晨,楼阁房檐和不远处的草坡都会覆盖上一层轻薄的白霜,遂将新的办公处命名为晓霜阁。     此刻的凌纾便是龟缩在这晓霜阁的内室里。     因为某件……致使她不良于行的事情,凌纾自觉应当尽量减小自己的活动范围。所以她干脆食住加办公都放在同一个地方,并且还拒绝女官们的贴身服侍。当然了,对于前几天在芬华宫中疯传的某件劲爆八卦,女官们各个是熟知在心。但她们不会在自家主上面前直接说出来呀,她们只会用诡秘的眼神暗暗地一会儿一会儿打量凌纾……让她心里发毛背后发寒啊。     内牛满面,看来她这辈子都没有那个养一群美貌面首的气魄——这才疑似“宠幸(她呸这个词)”了一人呢,就心虚成这样,她太不霸气了!     后来还是长庚终于看不过去,一句话让她直面现实:“你何必自我纠结成这样,反正这传闻由来已久,如今只不过是被证实了而已,有什么大不了。”她纠结,别人也已经这么想了;不纠结,人家还是这么想。所以,还不如坦然些。     于是凌纾便将精力全数投入到处理政务和研究昆仑带回来的物事中。     关于那天她迫不及待奔去雁国的后续,凌纾给出了简单的解释。事实便是,她从昆仑带回的不止是那一堆竖排印刷的繁体字书籍而已,还有她之前口中所谓的“别的东西”——大天朝高亩产杂交水稻稻苗和抗倒伏小麦苗。托中学生物课本遗传学知识的福,凌纾虽不是什么农科人才,也算是知道水稻具有明显的杂种优势。自从伟大的杂交水稻之父袁爷爷的研究取得显著成果后,穗大粒多,根系发达,产量大幅度提高——不再只是梦想!     等等,她这口气忒像推销广告了。反正理由不外乎那些,柳国本国不是没有优良品种的作物,不过有些适合生长水稻的地区却似乎收成不丰,凌纾考虑会不会就是水稻品种的问题。虽然伟大智慧的劳动人民一定会在日复一日的实践中找寻出培育优良品种的方法,但那样探索却要耗费太长的时间——凌纾就干脆借用了另一个世界的成果,选择麦苗的理由同上。     她也不知道这些来自另一世界的作物能否在常世的土地上生长,因柳国适合种植水稻的几个州正好紧邻雁国边上,两地的气候和土壤质量都颇为相似,所以她便将尝试种植的任务拜托给尚隆。幸好国力强盛、闲得发慌的延王陛下对这种新事物兴趣极大,不然凌纾会为自己三番两次的麻烦他而觉得有些愧疚的。     试验结果是成功的。看来异世界稻苗落种于十二国土地的可能性还是十分大的,凌纾感觉自己看到了未来田埂上满满稻粒堆积出来的曙光……不能不激动好伐!瞎折腾不算白费真是让她太高兴了。然后,珍贵的试验苗被同样高兴的延王陛下给截了三分之一——因为好处见者有份嘛,就算雁国基本不缺粮食,人民也不会嫌太多的!     “……不过还是先不要这么快就推广吧,毕竟还没有在柳国的土地上成功培植过,先找专门的人开辟一块土地看管着,若确认无不良反应,再予以大量种植。”     凌纾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想到地官府掌管全国土地,思考再三后还是决定交给地官府的人去办这件事。“潼末,由你负责此事吧!种植过程中若有什么情况都可以直接来报给我。”     从偏远的地方州府升迁为国府小司徒的弱冠青年,被凌纾委以重任,连忙郑重地点了好几下头。“谨、谨遵主上吩咐。”     凌纾:“……”你怎么还是这么一副羞涩拘谨的模样啊!     待潼末领命离去后,凌纾面向晓霜阁书房内的另外三个人,说:“……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刘麒今日到朔州州府处理他身为州侯的事务去了,六官长也将工作情况汇报给顶头上司,由长庚一人来与凌纾接洽,剩下两人便是舞蔻和澹然两位需要时刻辅佐监督凌纾做事的“王师”。     冢宰为六官之首,属“治宫”,“掌建邦之六典,理王国之八法”,须管理一应复杂繁琐的国政,可谓权能极尊,日理万机。因此为了节省时间,长庚率先简洁里向凌纾交待几件重要的事情。     首先是地官府的回报。位于柳国西北方的蓟州州侯在半个月前出巡视察,但巡队遭遇了流匪与暴民组成的逆党的袭击,州侯被推下马车,不幸殉身。但幸而州司马随后领兵援救,没有使事态更加扩大,基本没有牵连到无辜百姓。现在暴动略已平息,可州侯之位空缺,望主上尽早定下人选,派遣去主持大局。     凌纾:“……半个月前发生的事情,直到现在才传讯回王都么?为何会发生暴动?”     “蓟州距朔州千万里远,且当地民风彪悍,环境闭塞,因而消息传出的迟。至于发生暴动的原因,据说是因为不满州侯的无为治理,但朝廷和国官却不会将重点放在一个偏远的州上,所以他们便亲自将州侯拉下马。”     “真是胡来!”凌纾听罢,皱着眉轻斥道:“且不说这蓟州侯究竟是多‘无为’,但任命管理官员的权责是在地官府手上。倘若人人都因为不满吏治而自己动手罢黜官员,那不是乱套了?!”说不定改天看她这个王也不顺眼,直接杀进宫里来叫她退位也不是不可能……     长庚平静道:“确如主上所言,并非各州都有这样的现象。盖因蓟州环境恶劣,生存艰难,自千百年前便是流放之地,聚集了犯下各种罪行的流放犯。其中有一些因为抄家被连坐的比较安分,在那里安家住下,几代以后便与当地人民混居起来,蓟州人口也是因此逐渐增多起来;还有一部分秉性穷凶极恶的,便在那里占山为匪,三不五时制造动乱,打家劫舍,令蓟州府官员头痛不已。”     性质这么恶劣么……凌纾想了想,说:“那过去是怎么管理的?”     她不相信几百年来蓟州府都拿这些流匪没办法,不然那所谓的动乱不会只限制在一州之内,早该蔓延祸害到其他州去了。历代的蓟州侯中,总有几个有才的,可以制得住他们的吧!     “我需要这个蓟州侯的资料。”     不等长庚答话,一旁的澹然便已经有条不紊地开口道:“现任蓟州侯名为葛载,原先是蓟州的一个乡大夫,先王末年时期被委任蓟州侯。其人知礼守成,极遵法规,为政手段趋向温和教化,耐性有余而魄力不足。”     凌纾问道:“先王任命他的理由是?”     “因前任蓟州侯执政时杀伐果决,遵循的是以暴制暴的原则。露、先王不喜这样的酷烈手段,认为杀戮过多有碍教化,所以换上了与之截然相反的葛载……”     听他提到了先王露峰,且险些脱口其名,旁边的舞蔻不着痕迹地敛了敛眉。凌纾似是一无所觉,继续问道:“那么前任蓟州侯如今……?”     “虞勋现在任职为蓟州府夏官司右。”     凌纾看了澹然一眼,缓声道:“太傅熟通人事调动,有没有兴趣到地官府去任职一段时间?”     澹然露出极浅的笑容,望向凌纾的目光平平淡淡:“主上别开玩笑了,臣一直本本分分地编译您吩咐的那些书籍,请别在这时降职于我啊……”     三公与冢宰平级,官位等级皆为侯。六官长则较低二等,居卿伯之位。但地官府有七十九职官,大司徒掌邦之土地之图,与其人民之教,还掌各级政教,征赋税堂,教育民生,农业矿藏……地官府虽排在天官府之后,但却是真真正正把关要职的实权部门。若澹然真从太傅调任到大司徒,其实是明贬暗升。但他却这么轻飘飘地回绝掉了……     凌纾也就只是征询一下,既然他不愿那就算了。她看了眼长庚,说:“通知地官府发布文件,将蓟州夏官司右虞勋起复为蓟州侯。干回老本行,希望他还没有手生。”     长庚眼带笑意,口里却仍是多问了一句:“主上确定要这么做?”     凌纾忍住白他一眼的冲动,说:“是的。想必即使我不说,冢宰也有这番打算吧!”     是的……倘若她没有想到,他也会提醒她这么做的。只不过,她的反应还是快过了他的预料——半个月前发生在蓟州的这场无妄之灾的根源,说到底还是因为更换了州侯。     先王本意使用温和的手段教化蓟州的不羁流民,却不知道在那个常年贫瘠干燥、一到冬日就冻死人的地方,温和的礼法根本无法得以苟存。只有用更加强势的武力镇压,才能稳得住蓟州那些一到荒年便开始暴动的流匪乱民。     以暴制暴虽非上善之法,但对于现今艰难的状况,确是唯一合适的手段了。     凌纾没有陷入一时仁慈,当机立断作出决定。不管会不会有人非议她缺乏仁爱之心,至少身为王者的魄力,她是一点一点累积起来了。     “那么此事便这样决定了。还有就是,冬官府传来消息,用以方便农作物灌溉的筒车已初步制成,现在便是实际使用的问题。”     这倒是个好消息。凌纾精神一振,说道:“太好了,那么便请匠师多打造几套出来,分至芝草郊外流经农田的河流中试用吧!”     “还有……”长庚话语一顿,在凌纾的示意下还是继续道:“大司空申请研制‘中卷’里记载的火药,特来恳求主上批准。”     “……”听到这个,凌纾没有立即给出答复。他们并不知晓火药的用途,说白了就是原始炸弹。这东西有利也有弊,光看《天工开物》上的记录,甘澄想不动心都难。到底该不该让这东西在十二国面世呢……她无意识地屈指轻敲桌面,思考了好一会儿,最终轻轻一点头:“我同意了。不过,一定要告诫她,研制出来后不可轻易试用,不可将配方外传,这件事的任何进展都要回报予我!”     凌纾说的十分郑重,长庚看着她的眼睛,毋须多问便可知她深意:“知道了,臣亦会密切关注此事的。”     “嗯。”凌纾点点头,“那你忙去吧!”     “那么臣先告退……”长庚说着,淡淡一揖为礼。临出门时,又回头道:“对了主上,邡州侯潍枫将在月底前来芝草述职,届时应会前来拜见主上。”     哦,那不是他早年担任州侯的地方么……听说这个潍枫也算是他的旧友,当初由州令尹升迁为州侯也是长庚的举荐。     听闻此讯息,那一边一直保持低调沉默的舞蔻和澹然纷纷抬起头露出关注的眼神。     “真的么?那个潍枫竟然要来王都……”     “他不是……”自称此生再不踏足芝草的么。     凌纾有些奇怪这两人的反应,不过却没有多问,只是对长庚说:“知道了,月末接见邡州侯,我记下了。”     等长庚终于走后,另外两人也恢复了正常。     凌纾打量着他们俩,语气平静说:“太师和太傅,若无别的事,可自便……对了,太傅,我已将你上一回呈上的昆仑字译为常世文字。”她说着从一堆文书中抽出一份文件来交给澹然,“编著工作十分枯燥又费力,你辛苦了。”     澹然宠辱不惊地回道:“主上言重了。您带回来的那些书籍十分有意思,涵盖内容非常丰富,许多知识平生未见,倒是令臣长见识了。”     这时舞蔻忽然开口道:“主上,你近来似乎放了过多精力在这些从昆仑来的新事物上……”     凌纾:“嗯,我这样有什么不妥吗?”     她发誓自己只是诚心请教是否有不足之处,绝不是向太师大人挑衅的意思。可是舞蔻却似乎轻皱了一下眉,然后道:“是有些不妥。主上的为政重心应当放在整个国政的大体调控上,而不是钻研那些奇技淫巧上。”     “……你说关乎民生的粮食作物、灌溉农具是奇技淫巧?”     “不单只是说这个。我是觉得……”舞蔻似是斟酌了一下用语,道:“主上似乎十分热衷于将那昆仑书籍上的新奇物研制出来,为此不惜两度离宫,前后还耗费了不少时间,耽误政事。现在的冬官府那边,为了这些东西,也要损耗不少的人力财力。”     凌纾认真地看她:“太师觉得不值么?你也是稍微了解过那《天工开物》的,书中关于农耕、纺织、造纸、制盐、采煤等生产技术,是柳国现今尚未达到的高度。还有那‘机械’篇中详细记述的立轴式风车、牛转绳汲卤等农具,具有非常高的参考价值。我认为如果能好好学习利用的话,对改善人民生产力、甚至整个国家的发展都十分有利啊。”     “我并不是否认您从昆仑带回书籍的价值。”舞蔻有些不耐地一摆手,但还是克制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缓:“那些东西您可以让专门的人士去探索,而不需要事事亲力亲为,本末倒置——我所不满的是这个。”     凌纾十分不解地看着她:“可是我也并没有落下政务啊……而且就像您说的,六官各司其职,我也不比事事都去干预。”     “是么?那您就应该去多多了解您的官员,而不是像今日这样连蓟州侯的基本讯息都不清楚。王是统御全国百官的存在,无论是国府里还是地方上的,您应该将官员的性格、能力、过往经历都了然于心,这样才能很好地调用他们,使他们发挥出最大的效果。”     “……”凌纾沉默地与舞蔻对望,那黑沉沉的眼眸在不笑时显得十分庄肃。许久,她说道:“好吧,太师你说的是对的。我会更加注意你说的那些问题,尽量两方面顾全。”言下之意她还是会继续对民生改革投入关注的。     凌纾那认准了就不更改的固执舞蔻也不是第一次见识了,好在她还不算会罔顾正道一意孤行。末了,太师大人也只能与她各退一步。     “不过主上……你真的认为,人们会很乐意接受那些新事物,去改变他们的生活么?”     ******     那一天,舞蔻最后留下的话语令凌纾莫名有些在意。     什么叫“你真的认为,人们会乐意接受那些新事物去改变他们的生活”呢?     难道,还会有人,面对可以提高生活水平的新技术,而拒不接受么?他们所图什么?人追求更高层次的生存形式,这应该是一种无理由的本能。所以,舞蔻的话,究竟只是一种揣测,还是已经发生了什么?     当月末,凌纾在芬华宫西园的广霄台召见了邡州侯潍枫。     广霄台,顾名思义,是建立在茫茫云海边上的一个高高的露台。精雕细刻的玉石铺就的平台,在最邻近云海的地方修筑一个别致的凉亭,于此可见霄汉,听海潮。景致阔大,令人心神俱往。     凉亭中的根雕桌面上,摆放着一盏清茶,三两果盘。凌纾端坐在桌子的一侧,而被召见的正主潍枫和作陪的长庚则坐在另一侧。     光从外貌上来看,潍枫与长庚、端泓等人年纪相仿,或许看着更成熟一点——这可能与他加入仙籍成为官员的年龄有关。他面目凌厉冷峻,身形高大,凌纾先前见他走来时,步步生风,倒像是个任职多年的武官。     见礼完毕,又简短交代了一下邡州近况,潍枫便沉寂下来。     这是一个目标明确、沉默果决的人……凌纾淡淡地笑了笑,说:“原本述职什么的,直接由冢宰面见便可以了。特意令冢宰在我面前提及你的到来,让我接见,是有什么别的事情么?”     潍枫有些讶异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年轻的女王容颜秀美,笑起来的模样看起来十分纯稚无害,可她却一句话切中了他的来意。     “……”     “不好说?”凌纾挑挑眉,转向长庚,“那么冢宰,你是否知道、潍枫大人的来意呢?”     那问句中隐藏的揶揄令长庚眸中闪过一丝无奈的笑,他答道:“是这样……主上您还记得吧,将我升迁为冢宰后,夏官长是由射人耑惟担任的。而耑惟,正是潍枫的兄长。”     噢,真是好大一张裙带关系网……凌纾在心里以某人为中心,将朝中重臣与他有点关联的都一一连接上去,发现尼玛一个个高官重臣几乎都是他的好基友!这是要占领朝廷内外的节奏么……     “接着说。”     “……是一件不怎么好的事情。耑惟在前些日子带队围剿一伙流匪凶徒时,伤了左腿。随行医师说是相当严重的伤,所以予以截肢。”     凌纾正了脸色,“那么现下如何?”     长庚回道:“性命无碍。只不过这样一来,他便不适合继续在夏官长的位置上任职,所以潍枫是来请求主上同意他将耑惟带回家乡的。”     “噢,这样么……”凌纾轻语,随即说道:“如果耑惟大人也是这个意思的话,我自然是同意的。”     潍枫开口说:“家兄便是此意,我才会有此一行。”     凌纾点点头,说:“请代我向他转述一句,耑惟大人的贡献和牺牲换来了百姓免受匪徒侵扰的日子,我十分感激他。”     “多谢主上……”     “还有,请冢宰令地官府为耑惟录一个胥职,这样即使他回乡了,也能在州府领取基本的俸禄。”     长庚说道:“主上放心,我会安排的。”     “……那就好。潍枫大人与冢宰是旧识吧,难得来一趟不容易,你们二人便去聚一聚吧!”     凌纾告别二人,独自慢悠悠地踱回自己的宫室。     却见正殿的女官们聚在一起,声音嘈杂又快速地说些什么,连她的到来都没有注意到。     凌纾定睛一看,被围在正中央,一脸愤慨又滔滔不绝讲着话的,正是她亲自从水阳殿调来担任主事的珠妍。     这、又是怎么了……?凌纾感觉太阳穴一跳一跳的,该不会又出什么事了吧?     果不其然,珠妍发现她的身影,立刻冲过来道:“——不好了主上!听说芝草城郊有农户因为新型的灌溉农具而出现死伤情况,还有不知道从哪里传出的流言说那是主上从昆仑带来的不详之物,现在下界对主上骂声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不写甜腻腻的感情戏……反正俺也写不好。 = =     回归主线。。。     鉴于十二国记里对于六官具体职能的描述不够详尽,为了剧情需要,我参考了些《周礼》中关于六官及冢宰的描述。     写到后来我才发现长庚大大真是柳国首屈一指的交际花……他的好盆友都是有权有势的大佬们……     台辅本章没能打成酱油,下章给他加戏~~~           第43章 三十四、王心(二) - 光之隐语,暗之王座(十二国记同人) - 莳锦颜     珠妍一脸焦怒的嚷嚷令凌纾脸色一变。     她目光往周围一扫,一干侍卫宫人皆垂下头不敢与其对视。凌纾抬手制止珠妍继续开口:“到内室里来说。”     摒弃了众人跟随,凌纾站在自己寝宫的内室里,说道:“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     许是她难得冷肃的气场震慑到了珠妍,原本还情绪激烈的女官声音低弱地回道:“……珠妍不敢隐瞒主上——”     “是这样,今日是婢女轮休之日,我便趁此去了趟芝草集市。购得所需物事后,又因为听说主上下令制造的新农具在城郊试行,便想去看看热闹……谁知却听到那些沸沸扬扬的传闻。”     凌纾抬眸看她,问道:“什么传闻?”     “……说是有农户因为灌溉筒车分配的不均而发生争执,还有因为河流上游放置筒车而导致下游分支水量出现异常,导致周边田地缺乏灌溉的情况。负责此事的冬官没能解决好纠纷,因而矛盾越演越烈,甚至还动起手来,似乎有人在其中丧命。”     “只是这样的话,怎么会……”凌纾似是有些不能理解,垂下眼喃喃出几个字。     珠妍刚听到这些传闻时,反应也和凌纾一样。她很不明白就凭那样一点并不算严重的矛盾,怎么就会发展到出人命的地步。不过她总算是长了些心眼,悄悄到事发地点附近了解情况。在不暴露自己身份的条件下与知情的百姓闲聊套话,她稍微懂了些其中缘由。农户以庄稼为生,如今正值春忙,没有什么比新苗茁壮成长更重要的。而主上下令制造高效新型灌溉农具,这本是秘密行使的事情——但不知为何被泄露出去,导致城郊农田里的百姓都想来分一杯羹。无奈数量有限,总有人得吃亏,遂有心气不平者闹起事来,先是口角争执,到后来的两三场械斗。听说连负责此事的冬官都不可避免地被卷入,幸而还有夏官府征调的武官在旁护卫,“国官被暴起平民袭击”这种丢尽脸面的事情才没有发生。     但还是闹出人命来了……凡事,不管性质严重与否,只要与人命相关,之后总不得轻易善了。     而首当其冲受到指责的,必然是那个将祸因带来的人——年轻的女王甫一登极,便受到了非难。     凌纾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在珠妍斟酌着又把所知情报给她透露了个完全后,她当机立断地对传讯的宫人吩咐道:“传冬官长甘澄、夏官——”想起刚刚才由长庚转述的倒霉负伤卸任的夏官长,凌纾到口的话又转了个弯,“和太师、太傅到晓霜阁议事。”     “另外,去寻冢宰来。”自己才给他放假去和旧友联络感情,也不知道这会儿他们走远了没。“再去朔州府将台辅召回来,尽快!”事件发生在芝草,身为朔州侯的刘麒自是应当在场。     这么一连串吩咐下去后,凌纾自己也迅速前往目的地。途中脑中快速地梳理着珠妍告知她的一切,凌纾的眉宇间骤然闪逝过一丝阴霾。     事情不是今日才发生的,珠妍这一天下界也是偶然。倘若没有珠妍听到的传闻,那这个事情她会被隐瞒多久?!而自己的那些臣子们,究竟是与自己一样尚不知情呢,还是仅仅在她的面前粉饰太平……     晓霜阁。     “——灌溉农具试行的负责官员是哪一位?”     “是冬官舆人(官职)佢珪。”     座上的女王声色清冷沉着,最先到场的三个人臣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又互相对视了一番。于此时,凌纾再次发话:“大司空,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明明嘱咐先别张扬的事情,为何会泄露得下界民众皆知?”     甘澄抿了抿嘴,平静道:“臣确实是这样嘱咐下去的。”     “所以你也不知情况了?”凌纾神情莫辨地觑了她一眼,“那么就是舆人佢珪办事不利,不但有负上司嘱托,还不能协调百姓矛盾,以致造成伤亡。”     “……”     “此事发生已有数日,诸位当真至今皆未曾听闻么?”     三人听出凌纾话语里淡淡的寒意,纷纷躬身一揖,以示请罪:“是臣等疏忽大意了。”     不辩解,也不直接承认,干脆先认错。     凌纾收回眼神,轻道:“是疏忽了啊……”论理来说,他们并没有什么直接过错。因为这事本该由朔州府来管,也该由朔州府里的官员汇报上来。但眼前这三人却不曾言明自身的无辜,为的是什么呢?是当真“知情不报”,还是为了替他们的朔州侯分担些责任呢……     表现你们的情谊可不该用这样的方式啊!     将心中忽然间升腾起的那股怪异的郁气暂且压下,凌纾快速说出自己的打算:“事情后果可大可小,端看要怎么收尾。虽然只是平民间的械斗,但究其缘由却是与朝廷有关,如若处理不好极有可能致使百姓怨声载道……你们觉得后续处理可以交付于谁去解决?”     舞蔻立于下首,思忖片刻,道:“臣知道一人,据说其在百姓间有些名望,由他去解决的话,应当会平息民怨。”     “是谁?”     “……不知主上可曾听说过,蓊县毕奚?”     凌纾只知道蓊县地处朔州,行政事务归芝草管理。至于这个毕奚为何许人也,她还真不知道。遂示意舞蔻继续说下去——     “这个毕奚虽为蓊县人,但三十年前便迁至朔州府的少学读书。传闻他知识渊博,不仅知晓天文地理,连农耕织造亦有涉猎。他能言善辩,对任一事物都能侃侃而谈,曾有百姓与他交谈后,受教良多。因而他的名气传遍芝草街头巷尾,在百姓间颇有名望。”     凌纾听后略感惊奇:“既然如此,这样一个人才为何没有出仕为官呢?”     “咳……”一旁的澹然接道:“因为这人有个平生夙愿,便是进入大学,成为国家最高学府的一员。无奈他虽饱有学识,却气运不佳。考试屡次落榜,便蹉跎至今。”     “……那他现在?”还在少学里待着?     舞蔻在一旁说:“年前终于让他考上了。现在,估计就在凌云山脚下埋头苦读吧……”     凌纾:“……”     我去,这还是个升级版范进呢!为读书蹉跎白头不要太励志啊……才怪!她怎么感觉到了深深的讽刺意味——这能说会道,学富五车但是却比较倒霉的毕奚,该不会只是个只会空谈、把百姓唬得团团转的“赵括”吧!     这一边舞蔻还以为找了个好帮手,却不知在凌纾心中,有才的毕奚同志已经被当成“范进+赵括”合体那般凶残的存在了。     不过……“如果你觉得这人可以用的话,那就去试一试吧。先给那几户纠纷得最厉害的人家调解一下,该补偿的尽数补偿。然后声明筒车现阶段只是试用,一旦无不良影响,便会投入生产,尽快普及至全国使用。”     “是,臣会差人立即去办。”     “嗯。”凌纾应了声,然后转向甘澄,说:“佢珪办事不力,提前泄密致使百姓发生纷争,现将其削职为庶民,大司空为其上司,督管不利,罚俸一年。诸位可有异议?”     舞蔻、端泓以及被罚的甘澄本人皆垂眸躬身道:“臣等无异议。”     “……”凌纾静默地望着三人片刻,平淡道:“好,那你们下去吧!”     三人前脚走后不久,理应会友去的长庚后脚便来。凌纾抬眸看他匆匆一人前来,说:“你来得还挺快……邡州侯呢?”     “让他去冢宰府休息了。”从她那故作平静的脸色就可以看出状况不佳,长庚哪还有闲心去招待客人。“事情我已经在半路听说了,当务之急是将骚乱安抚平定下去——”     “嗯,我方才已经吩咐下去了。”凌纾便将之前同舞蔻等人的决定还有惩罚给他说了一下。     “主上将佢珪撤职了?”长庚听完,首先便是来了这么一问。     凌纾挑眉:“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长庚摇摇头,平静道:“没什么。只是,佢珪乃是均州绥家的人。”     “绥家……?”     常世划分十三块国土,其中十二国皆为王权统治,王宫里玉座之上的王是当仁不让的最高权力者。但除了王与麒麟形成的第一等权力统治集团外,也不是没有其他的地方势力悄然滋生的。譬如柳国,就有一些延续了数百年之久,积累了好几代的世族。这些世族中有人出仕为官,有人成为商贾,有人去做朝廷高官的门客……他们的根基扎根在全国各处,彼此互相交错在一起,是可堪与王权相互制衡的存在。     凌纾非柳国本土人士,即位尚且一年,长庚本想再多等一段时间再让她涉足了解这些的——至少等她坐稳王位以后。不是怕她懵懂不知,单看她听完他的叙述后那不自觉产生的防备之意,长庚就知道她已瞬间明白了这些世族大家对于身为刘王的她本人是如何需要忌惮的对象。     无奈地轻叹一声,他说道:“倘若那些世族走到你面前了,可千万不能像现在这样将敌意表露得这样明显。”     凌纾回神,微愣,尴尬地抬手按了按自己的脸,“我表现得……这么明显么?!”她当然不能不充满警惕啊,为什么十二国也要有这种实力雄厚、不爽的话就随时可以跟王叫板的世家存在啊!重点错——为什么她之前几年都没有这方面的常识?难道终究是交友面太窄信息了解不全面?     想想天朝古代那些神气活现、地位尊崇的世家吧,操纵政权什么的,七宗五姓拒娶大唐公主什么的……凌纾当然是没有公主要嫁啦,但由那些事迹就完全对所谓世族的秉性可窥一斑。     坑死人了。     “这些世族如今对朝廷的影响大么?”她觉得有必要搞懂柳国世族的发展方向。     “直接影响……尚在可掌控范围内。”长庚给出这样一个需要揣度的回答。     “那么就是说,间接影响很大了?”凌纾摩挲着座椅的扶手轻道,“还是说,一旦有什么触及到他们的利益和发展,就会被毫不留情地反击?我想知道,先王、是如何与这些世族相处的?”     长庚回以淡淡的笑容,道:“先王执政手段一贯是温和平稳路线,对于世族自然是和平处之,相安无事。”     “各取所需……么?”凌纾眼神微动,兀自低喃道。“如果能一直相安无事当然很好啦,但倘若有利益相悖的一天,我是该放任呢还是该铲除呢……”     长庚有时觉得凌纾真是很神奇的一个人,她明明有很多处事方式尚且不成熟,但前瞻意识却出乎意料的好。有些连他都还没想到那么远的东西,她已经在考虑应对的可能性了。     “……莫非、这就是天帝看中你为王的潜质?”     凌纾明白他的意思,默默望天道:“不,只是借鉴前人的经验罢了。”话题扯远了,她又继续问道:“接着说这个佢珪吧,我罢黜他是有理有据的,难道那什么绥家还会因此来找麻烦吗?”     “那倒不至于……”长庚淡道,“只是绥家缺了一枚安插朝中的棋子,总归会有些不良影响。主上此举,恐怕将来会得不到绥家的支持。”     言下之意就是,凌纾王位还没坐稳就要拿人家开刀,将来她在执政道路上有什么需要对方支持的情况时,估计得不到好处了。     对此,凌纾有她的坚持:“是他们家的人自己不会办事,我才不会因此网开一面给他们送人情呢!要不然就送个脑子灵光一点的人过来,不然这种丢人现眼的傻缺他们有脸送来我还没脸收下呢!”     凌纾显然在无形之中又损了人一顿,对于她那一脸“既然得理了那为什么要饶人”的表情,长庚失笑:“你也就私下里与我这么说说便罢了,总不能将这番话直接说给那些世族家主听吧!”     凌纾:“放心吧,我不会那么没分寸的。”吐槽也要看对象么!     “这事……就这么着吧!你那个后续处理的安排做得不错,再另外派点人手去督促,确保不再节外生枝。”     “嗯,我也有这个想法。”凌纾沉着道:“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该不会有人看她不顺眼在背后搞鬼吧。     “不要想那么多,最近需要你关注的事情很不少,注意别被扰乱视线了。”见她心思重重的样子,长庚开口劝慰了一句,但相较方才略显沉冷的目光,表明事实可能并不是凌纾多想。     不过,这些由他去查清就行了。     她不需要为此再添烦恼。     这一边凌纾又想到另一件事情上去了——     “对了,夏官长一职空缺在那儿也不行,你可有其他人选推荐?”     她习惯性地先问长庚的想法,但这一次他却没有给予她恰到好处的回答。“人选么,主上不如自己考较一番?我可以帮得了你一时,但不可能每次都帮助你。你应该了解自己的臣下……”     听到这番与舞蔻教训自己大同小异的话,凌纾不由微微皱了皱眉,说:“我在这一点上,真的做得不够好么?朝议之外,按照宫制,除了你们几个职位够高的之外,其他低阶官员不得直接觐见于我。而朝议时,位分不够的官员更是没有发言权。我倒是想要了解他们,可该怎么去接触了解呢……”     “靠培养,靠扶植,靠你看人的眼光。”     一身墨紫色官服的男人在凌纾的桌前平静地说道,她抬起头看着他,哪怕只是这样寻常地一站也难掩其风姿濯秀。他是在教她应该开始建立完全忠于自己的心腹下属么?但是……     “那些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形成的。我说的是眼下,多拖沓一日就可能产生更多不良影响的事情。”     “一定要这么说的话……”长庚轻笑,“眼下可不正巧有个合适的人选出现了么?”     凌纾脑子里过滤了一遍最近在自己眼前出现过的人,目光微闪,开口道:“你是指、潍枫?”     “……主上果然聪慧。”     “不要拍我马屁!”凌纾并没有因为对方不吝的称赞而沾沾自喜,“所以呢,虽然潍枫给我的第一感觉就像是任职多年的武官,但……这真不是你们的传统么,邡州侯兼任夏官长什么的。”让好基友走自己走过的老路,这样真的没问题么?!     凌纾说不出自己心中那点奇怪的违和感是怎么回事。     倒是长庚,因为她的话反而微微一愣,继而有些恍然地一笑:“还真是呢……如果主上你感觉这样会落人口实的话,那再考虑别人看看也未尝不可。”     凌纾摆了摆手,说:“不用了,如果潍枫本人觉得没问题的话,就这么定了吧!至于闲话什么的,不管它,所谓历史总是相似的么……有这样的情况我们也只能把它称为,巧合。”     她深知世事难两全,将决定建立在对长庚强大的信任上,如果潍枫这个人的价值足够高的话,那么一点点恐怕都传不到她耳朵里的闲言碎语又算得了什么。     此时的她不知道,几天之后再回忆起自己这一天的想法,凌纾顿时一股“老子真是图样图森破”、“所以立刻被打脸”的感觉涌上心来。     那真是一场接二连三、令人措手不及的灾难……     三天后,吃一堑长一智的刘王陛下从她特派的密切关注下界最新动态小分队主力,珠妍女官那里,又一次听到了有关自己的灾难性新闻——     “……主上命地官府种植的作物也出现问题了!因为是在官员分封的田地里开辟出一块来试种,所以连带影响了周边一大片本土的作物。”     “到底发生了什么?”     “作物原因不明地萎蔫……还有,蝗灾……”     “……”     简直是不能更糟糕的讯息。     柳国地域偏北,作物基本一年一熟。此时又值春末夏初交际,天气较为干燥,正是适宜蝗虫繁殖生长、蝗灾频发的时机。但柳国尤其是王都芝草,已有数年未见蝗灾踪影了。眼见本年的田地遭遇灾祸,很有可能颗粒无收,被波及的农户怎能不焦急痛心。     这时,又有不知哪儿来的流言说新农具,新作物都是现任的主上从那遥远到不知是否存在的昆仑引进的,主上还召集大学里的学生去译作什么有关桑蚕农耕的书籍,民心顿时愤怒。百姓们仿佛找到了这场倒霉的灾祸源头,一时间下界将矛头指向凌纾。     什么难听的流言都传了起来。     比如——     “海客就是海客,她根本不是来治理这个国家,而是来毁灭它的!”     “什么都不懂的年轻女人罢了,就想效仿历史上那些伟大的王创建功绩……结果折腾了半天,却是要无辜的百姓承担苦难。”     “昆仑那是什么地方?根本没有人去过,什么奇怪的苗种,什么奇怪的器具……其实都是妖法妖物吧!”     “说的是!毁了它们!”     “——先前太傅大人带领大学学子译出并分发下去的第一波有关农耕的书籍,被一部分百姓聚集在芝草集市口烧毁……”珠妍说得有一些艰难,那些毕竟都是主上近来投入最多的心血啊!虽说找不到源头的百姓的愤怒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这种极端的作法……     “……”凌纾沉默地微闭双目,向后靠到座椅背上。     珠妍瞬时大气都不敢多出,小心翼翼地顿在原地,目光担忧地悄悄打量着座上抿着唇轻阖双目的女子——没有意想中的痛心疾首,或是惊慌失措,最起码的一丝激烈的情绪,在她的脸上都找不到分毫。     那张沉默平静的秀气面容之下的心,此时到底在想些什么呢?或许什么也没想?     主上、可能只是疲累了……     许久,那仿佛黏合在一起的上下眼睫才轻微一颤,继而分开。纯黑如墨般的眼眸中,朦胧一闪而逝,只余下一片无喜无悲的清明。     “你做得很好。”     珠妍面上浮现惊惶和迷惑:“主上……?”     凌纾抬眸直视她,轻道:“别担心,我确实是在夸你。不管那些话好听还是难听,至少你全部诚实地让我知晓。”比起那些自以为会看人脸色说话保留余地的家伙,不懂得耍小聪明说好听话的珠妍反倒是凌纾最需要的忠诚的耳目。     “你下去吧,按照之前的作法,继续关注市坊间的情况。若是,能探出流言的源头是从哪里来的便更好了。”     “……是。”     对于珠妍这份除了芬华宫女官本职外的额外工作,凌纾是暗地里嘱咐她去做的,因此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玉座之上的刘王陛下已然对下界发生的一切知之甚多。     待珠妍离去后,凌纾一人在自己的寝宫里待了许久,然后动身去了晓霜阁。     想必从“常规”渠道传递上来的讯息,也该送到她日常批阅奏折的桌面上了吧!     关于芝草东面田地发生的蝗灾,还有作物莫名干枯萎蔫的状况,地官府大小司徒一起站在凌纾面前苦思对策。     “……当下最要紧的便是遏制蝗灾范围的扩大,一是可以发动夏官府士兵进行焚捕成年蝗虫以及蝗蝻,二是可以号召百姓挖掘蝗卵,给予相应的奖励措施的话,农民捕蝗的积极性应当会更高些。”     “至于枯蔫的庄稼……尝试补种吧!主上亦可颁布一道旨令,倘若受害的田地今年收成不佳,可依据受灾情况减免租赋、并给予一定赈济来安抚此时惶惶不安的民心。”     “……”端坐在上位的凌纾,置于扶手上的右手屈指刮擦了一下打磨光滑的木质表面。     听完潼末的发言,期间一直保持安静的年轻女王抬起眼眸看向他,启唇一字一顿道:“按小司徒说的办吧。”     “二位也知道,近来发生在芝草的事端较多,若是听闻到一些激愤的民声,尽量采取和缓手段处理。”     潼末,以及半年前从朔州府调任上来的大司徒躬身应答:“谨遵主上之令。”     凌纾看了看他们,终是开口说道:“最近一直听到的都是些不好的消息……事情发生总有两方面原因,如何解决是主要的。希望、今后能从二位那里获悉好消息吧。”     最好不要再出现类似冬官府舆人那样的例子……不然她会怀疑原本运行好好的朝廷系统是不是集体被诅咒得智商退化了,所以才会在最近频繁出错的。     此次事态严峻,因而台辅、三公、冢宰俱到了个齐全。     在凌纾同大小司徒商议措施时,几人只是在一旁听着。以往早就对凌纾开训的舞蔻,也破天荒地没有吱声。他们谁也不知道前前后后发生的这一切祸端究竟何在,到底是否真的是凌纾一趟昆仑行引来的麻烦,理智点来说,并没有切实的证据。     愤怒的百姓可以不管不顾地对当权者开骂,他们可不能这么做。尤其是,凌纾那太过反常的镇静摆在眼前,反倒让人有些无所适从了。     明明是平日看熟了的面貌神韵,在近日可以说是针对性的接二连三的打击中,那一副平静如初的作风,不知怎么的,就让众人隐隐有种山雨欲来的预感……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是等级森严的王宫,依然会有缝隙可钻。不要几日,下界那些纷纷扬扬的不利于新任刘王的传言尽数流入芬华宫中。     当然,没有人敢当着凌纾的面讨论这些诛心之言。但不够等级知晓内情的官员与宫人们私下里却是猜测个不停,彼此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好的联想——这才过了没两年呢,玉座之上的那一位,不会就这么到了气数已尽的时候吧……     在芬华宫又一次陷入风雨飘摇、人人自危的时刻,外宫的一片连绵官邸中的一幢。     某个夜晚,一个不起眼的房间里,有两个人执子对弈。     “先有新型农具惹出的祸端,后有新作物招来蝗灾的情况,现在那么多人骂她,阻都阻挡不了。不知道我们年轻娇弱的主上此时作何感想……”     “呵,被全心全意去着想的百姓否定和唾骂,她大概会很受打击的吧。也不知道能不能就此一蹶不振……”     “不是还有冢宰会在一旁帮她么?”     “如此这等情况,即便长庚再有能力,他还能怎么帮?是让那些械斗伤亡的农户起死回生,还是救活那些遭受蝗灾的作物呢?更何况——”     “何况什么?”     “主上迟早要知道朝臣中几乎大半的人都反对她这么着急地进行改革的,而长庚明知如此却没有向她提及,依然放任她所为。以主上的脾性,二人肯定会为此生出嫌隙的……说不定都已经吵过一架了。”     “哦是么,我观他二人之间似是颇为亲密信任,如此容易便会产生矛盾,那也太不像长庚为人了。”     “他自然是不会,但另一个便说不定了……而且,你以为我们之间谁曾真正看清过那个男人?恐怕就连那位女王,都不清楚她的冢宰究竟在想什么呢。”     “既然你这样说,那便静观其变好了……”     不出所料,两人几日后便从芬华宫中的暗探那里得到消息,主上近日大大减少了与冢宰会面的时间。相反的,倒是常常在台辅的仁重殿一待一整天,有时甚至在那里过     作者有话要说:【写得很烂但还是想写的】阴谋论——     反派boss请随意猜测……     凌纾妹纸快被折腾得装X成神了——淡定脸贯穿全章有木有!           第44章 三十五、王心(三) - 光之隐语,暗之王座(十二国记同人) - 莳锦颜     芬华宫,仁重殿。     凌纾捧着宿州玉泉出产的暖玉,倚窗坐着发呆。拳头大小的整块暖玉被雕琢成玲珑温润的白玉西瓜,与人体接触的部分微微发热,手感甚佳。这件不知是哪一位溜须拍马的商贾进贡给台辅大人的珍品,凌纾第一次见时就颇为心喜。刘麒见她稀罕,有意转赠,但凌纾却没接受。     于是此物如今便沦为她到访仁重殿的必备待客玩具……     刘麒坐在她身边一臂远的地方,云海上灿烂耀眼的阳光通过窗棂落在他微微卷曲的金发上,那一根根发丝折射出更为柔和细碎的光。     “主上,又一个时辰过去了……您在想些什么呢?”     凌纾回神,侧目看向对她说话的人。半个身子置于日光之下的麒麟,没有丝毫不被造物主钟爱的容颜有着轻而易举让人为之失神的魅力。     默默地在心里为自家台辅的脸点三十二个赞,她有些漫不经心地道:“外面风传刘王顶不住各方谴责压力,遂避至内宫,妄图逃避现实……繁臻,你觉得这个说法可信度有几分?”     刘麒抬手替她挡住窗外直直照射到她眼睛的光线,那一对墨色瞳孔仿佛失明一般地凝聚不起焦点。他平静地开口,声色清冷,如泉流漱玉:“主上没有在逃避。”     “……”     “也没有对政事放任不管。您最多只是,在避嫌罢了。”     凌纾挑了挑眉,说:“你知道?”     “……嗯。”不知缘故地,刘麒的应声有些沉闷。     “宫中最近的风言风语是多了点啊!”凌纾悠悠地叹息一声,挪了挪身子靠近他一点。抬手摸摸麒麟那质感柔软顺滑的金发,她说道:“不过没有拿你当挡箭牌的意思,我只是,没处去了。”     “主上怎么会没处去,整个芬华宫都是属于您的。”     “但除了你这里,都没个清静的地方了。”     到处都充斥着晦涩不安的气氛,就连她的寝宫也不例外。但或许是出于对代表天意的仁兽麒麟的尊崇敬仰,宫人们并没有将闲言碎语和那躁动不安的氛围带入仁重殿。     对于自家主上小孩子般的行径,刘麒巍然端坐不动。“宫中有人恶意中伤主上,恐怕下界那些不好的流言也是有意而为。您对于幕后之人,有头绪了吗?”     凌纾一手支颐,淡淡道:“不知道啊……我的那些臣子们,个个看起来都很老实很忠诚,究竟是谁心怀鬼胎呢?”     “您不担心么?”     “怎么会……贰臣在侧,我担心得都不敢回自己寝宫睡觉了!”凌纾撇撇嘴,“繁臻,看来即便到了今日,也有人对我这继承大统的新任刘王依旧不服气。”     刘麒十分平静笃定地说:“您是我根据天意选出的王,不会出错的。”     “嗯,我们彼此对这一点都没有怀疑。也许那不认同我之人并非想要质疑天意,他们只是不甘接受,想要推翻重来……?”     落在对方发梢的手被忽然间执住,那属于另一只手的微凉触感令凌纾指端一颤。     “不会发生。”麒麟紫晶般的眼眸凝定在她面上,“请您向我承诺,不会让那一切发生。”     “……”看着对方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出现某种堪称明显的执着,凌纾忽然间有所明悟,她方才的话大概是戳到他死穴了——自己二度选出的王满口不在乎的谈论其被推翻打倒的可能性,对于秉性认真固执的麒麟来说,这种感觉实在不要太糟心。     凌纾点点头,眼神诚恳道:“抱歉,我说话好像略失分寸了。你放心,那种事情,不会让它发生的。”     别的不提,她还是很惜命的。从王座上被赶下去的王者,能够依然得以继续生存的,她至今没有听闻过。     片刻的沉默后,刘麒将目光移到一边的壁挂上,轻声道:“您打算什么时候,与冢宰消除隔阂?”     “……嗯?”凌纾眯了眯眼,这是什么问题?“我并没有同冢宰产生什么矛盾啊。”     “那您会连着小半个月都不见他一面?”就连必要的政务交接,都是通过第三方转达。     原来她表现出来的异常在他眼里是这样被理解的啊,凌纾唇边泛起略微苦涩无奈的笑意,说:“你想岔了,不是那样的。”     思绪飘回日前某一个机缘巧合下听到的话语,她长长一叹。     为王确然不易,她从前对此有所觉悟,也做好了相应的准备,但如今看来,还是不够啊……     之前便说过,依照宫制,中下级官员不得直接面见王之圣容,除非有人走运获得圣眷青睐,被王以特例带在身边。当然在凌纾这里还没有这号人物的存在,但与之对应的,是她无法听到这一庞大阶层的真实声音。     那是某个处理完政务的闲暇下午,凌纾眺望着晓霜阁外静谧如画的景色,想到了已经渐渐消停的农户争夺筒车伤亡事件和正在被地官府解决的春苗补种灭蝗事件,忆起知晓这一切的成因还有那些细枝末节,一种过去并未有过的念头鬼使神差地冒了出来——她想去外宫走走。     “……然后我便真的去了呗。”凌纾望着虚空地边回忆边给刘麒叙说。     ……     换下金冠华服,低调朴素的女王在人来人往的官员办公场所简直就像个随处可见的低级官员一样普通无奇。芬华宫不是没有女性官员,她也不像远在庆国的景王阳子那样有一头极具标志性的红发,所以当偶尔不可避免地与一些中下层官员撞见,他们愣是谁也没认出来这就是他们那本该高高端坐于玉座之上的海客主上——即便有幸参加过之前的即位大典,只远远一瞥的情况下也不可能看清女王的真容。     忙忙碌碌办公奔波的官员有之,闲得发慌聚在一起高谈阔论的官员亦有之……凌纾恰好就从这些议论八卦的官员口中听到了点关于自己的新鲜事,真不知是有幸还是不幸。     她从来都不知道,一贯自觉勤勉爱民的自己竟然在臣下眼中还有成为独断专横的昏君的潜质。     有人说,主上好高骛远,近来的一系列大动竟是妄想将十年来做的事情用一年就完成,实在过于急躁。     有的却疑惑,不明白为何冢宰等人明明知道弊端却不加以阻止。     然后便有人回答了这个问题——因为冢宰只要拥有主上的器重和喜爱便足够确保自己权力在握,荣宠不断了,又何必费力去忤逆主上呢?当然是要顺着主上的意思来行事,这样才能长久地讨得主上的欢心嘛……     又有人说,可朝廷并不止冢宰一人位居要职,其他人对主上的劝诫呢?     先前对冢宰与王的利益关系头头是道的人继续说,你太天真了!诸如六官长之流,还不是都得听命于六官之首的冢宰大人,只要稍加阻拦,哪里会有说话的机会。     ——不是还有三公?     ——听说三公以太师为首……哦对,太师似乎曾对主上的行动表示反对,但她与主上素来有意见不合的传闻,主上能听得进他们的话才怪呢!     不远处背对着谈话之人的凌纾,缩在角落低调地旁听。那个摆着一副“我很了解情况”、“我知道很多内情”嘴脸,把王与高官挂嘴边侃侃而谈的家伙是谁?她什么时候与太师意见不合还听不进人家的话了?她明明十分咨诹善道,察纳雅言的好不好!     纵使她对这不实诋毁很不满意,那一边的对话却依然在进行。     ——真是作孽啊,要是先代刘王的话,好歹还是脾性温和,能听进臣下谏言的。现在这个主上,主意太大,什么都想亲自过问,亲自决定。这不,才多久就酿出灾祸来了……     ——等等,这样说是不是有点不妥……会被告发到主上那里去的吧!     ——放心,不会。我们的冢宰才不会容许任何不好听的话语传进那一位的耳朵里!     ——主上和冢宰的感情真的很好啊……     ——不然怎么会只听他的话,只要冢宰一句话,想任命谁就任命谁。     ……     凌纾开始对长庚的政治手腕不那么笃定了,她原本还以为他那么多年的经营和人脉,满朝上下应该都不会存在对他印象不好的人吧!没想到这人脉也不是铁板一块……     有人对他意见挺大的。     还有,什么叫做不容许不好的话传到她的耳里?原因何在?     这算是对她善意的保护,还是一种隐瞒……     “……”刘麒默默地听完凌纾的叙述,见她神情恬淡地望着窗外,说道:“所以您所谓的避嫌是这个意思么?”     让外人以为二人产生了嫌隙,并且情节严重到主上不再召见冢宰,然后渐渐关系疏离——“不得不说,您这样的澄清方法,实在有些得不偿失。”     凌纾慢慢地转回头,给他一个疑问的眼神。“嗯?说说看。”     “何必在意他们怎么说?不论如何,私下议论主上那都是大不敬的行为。”不知是不是因为谈到那些以下犯上、闲言碎语的官员,刘麒的脸色愈见冷漠。“我会令秋官府注意这事,如有必要,须得给予严惩。即使您因为过于倚重冢宰而引发百官非议,那又怎么样?他们的职责不是对主上的所作所为评判议论,也没有那资格。您的行为举止有三公监督教导,犯不着为他们的话就做出改变。”     换句话说,她是王,她才是象征着这个国家权力至高无上的一切。在履行了身为王的职责同时,她可以活得更肆意一点。     凌纾潜意识里总摆脱不了将所有人置于平等地位来对待的想法,这是她之前生活了二十年的社会带给她的根深蒂固的影响。希望所有人是基于真正理解并信服之下来对她表示肯定,而不是以没有理由的压迫让人听命行事。     对于一大票与她自己不处于同一时代过的人来说,这样到底好还是不好,她倒是没曾深究过。     所以咋一听到刘麒方才的那些话,她第一感觉就是不适应。身为怜悯世人的仁兽麒麟,说出那种阶级意味十足的话真的没关系吗?!不过再一回味,又觉出些什么别的东西来了。     就算人分三六九等了,其实也不影响麒麟去悲天悯人吧……     猛力甩了甩脑袋,这一动作把旁边安静陪伴的刘麒微微一惊,凌纾道:“繁臻,其实我不是因为太在意别人看法才这么做……总之,事情的主因不是你想的那样,不过也不那么简单。”     金发紫眸的俊美麒麟眼也不眨地说:“那就告诉我。”他顿了一顿,续道:“主上……虽然猜不到您心里装了多少事,但至少立场上,您可以对我放心。”     “……”凌纾脸上的笑意收敛,眼眸沉肃,再不是方才那散漫悠闲、气场温和的模样。她坐直了身子,同样一瞬不瞬地望进自家麒麟的眼眸里。“当然,我完全信任你。”     她在这个世上哪怕再有其他更加深刻的羁绊,但绝对可以放心,完全相信不会对自己不利的,一定就是他。     非关感情深厚,仅仅是因为,他们共同一体。除了她主动去蓬山退位(而这一点她绝对不会去选择),他们谁的生命受到威胁,另一个都无法独活下去。     多么深刻隽永、令人沉迷的牵绊……     王与麒麟的CP粉存在得并不是没有道理啊啊!但可惜我又不和我家麒麟谈恋爱……     凌纾默默地吐槽了一下自己,感觉阴暗了多日的心情被驱散了些许。     刘麒瞅了瞅她,开口说:“您最近之所以住在这里不肯搬回去,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怕冢宰找上门吧?”至少对于他的仁重殿还是稍有顾忌,对方不会轻易上门来抓人。     “呵、呵呵,你在说什么呀?”凌纾干笑,“冢宰怎么是那样胆大妄为的人呢……?”     其实他是的!对于已经被上下打通关的自己寝宫,他绝对敢这么做!     刘麒深深地凝视了她一眼,“我知道,冢宰是什么样的人。”     “……”凌纾脸上的笑容收了收,她的神情出现了一丝恍然,继而有些飘忽地道:“繁臻,你和他们,就是冢宰还有太师等人,都是互相认识许久,从一开始就一起共事的吧!”     “不……您可能不知道,其实冢宰与我,是相识最久的——久到那时我还是蓬山公,还没有成为、柳国的台辅。”     “……是吗?为什么呢?”     刘麒的眼中难得透露出一点夹杂着怀念的陌生情绪,轻道:“因为、他是当时柳国最负盛名的季氏长子,是柳国最优秀的少年英才。”     “也是,几度升山被拒却一直坚持到我找到新王的人……”     凌纾听罢不置一词,眼神澄净无波,仿佛她听到得不是自己闻所未闻的往事——尤其那个人对她来说还无比重要。     谁都有秘密,看来扯平了。     半是演戏,半是抗议的时日也已足够,她得回归正途继续办事了。     许久,年轻的女王扬起笑脸对自家台辅道:“好啦,繁臻,我决定过完明天就搬回去。今夜睡前鬼故事,想好听什么了吗?”     刘麒:“……”您还是现在就回去吧!     “喂喂,你的表情不要突然变得那么嫌弃好不好!”     凌纾告别普通人的身份,成为刘王一年多的日子里,她感觉得到自己的心态变了许多,也感觉得到,这没完没了的殚精竭虑的日子,自己过得并不怎么快活。但那又能怎么样呢?说出去人们或许会给予关心,但他们关心的大概只是她这种心情会不会导致一山难过,而不是她本身感受。所以不足为外人道矣……     人是脆弱已逝的,同样也是坚韧顽强的。     既然这是别人无法替她承担的东西,又何必为外人道也?     反正她会自我调节,不会一蹶不振,就是这样。     ******     最近一段日子,人人都知道,素来情谊甚笃的主上和冢宰产生嫌隙了。     至于原因,谁关心呢。     反正朝廷势力大概要重新洗牌了……嗯,是大概。     长庚与新任的夏官长潍枫,还有端泓三人一起走在前往刘王批阅奏章、会见朝臣之处的路上。对于身侧奇奇怪怪的目光和气氛,长身玉立、容色出众的冢宰大人端得是云淡风轻,一派沉静。     “哧……所以说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哪里惹主上不痛快了?”端泓瞥见又一个遥遥远去的八卦目光,忍不住嗤笑道。     长庚侧过头给他一个眼神,平静道:“这得问你们了……”     “——是不是,趁着我不在时,在主上面前对我落进下石。”     “……”端泓直直对上那一双辨不出情绪深浅的琥珀色眼眸,满不在乎地转开头,道:“别胡说,我从来不干这、种、事!”     主上说过,打扰人家谈恋爱会被马踢。虽然不知道缘由,但这么可怕又丢脸的事情还是尽量避免发生的好!     一旁的潍枫眼里透出淡淡的犹疑,随后也加入道:“云湍你,当真和主上关系匪浅吧!”     长庚双手抄在袖中,斜睨老友,“我竟是不知道,你也会是关心这些事的人……”     潍枫道:“之前同你一起在广霄台觐见主上时就有所察觉了。”那位十分年轻清丽的女王,在望向自己友人时那一瞬间流露出与面对旁人全然不同的神态,虽然言语难述,但就是存在的——二人之间那种隐隐的默契和亲昵。     “我不是好奇,只是想要提醒你,这样子不好吧!”     “……”长庚轻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另一边的端泓,一贯悠然闲散的眉眼间流露出一丝极轻微的讽意。     潍枫皱了皱眉,说:“看来那些对你不利的言论也不是空穴来风。你应当知道,如果不做点什么来辟谣,这对你的名声影响有多大。”     “那又如何?”     “你说那又如何?!”潍枫瞪大了眼,“你是怎么了?你过去可不会——”     “白痴,过去不会,不代表现在不会啊!”端泓终于看不过去出声道,他的眉宇间依然是那股混合着兴味与讽意的神情。“他何须‘做点什么来辟谣’,不是已经有人做出行动了嘛!”     不然那位女王陛下是闲的没事才与自己全能完美的冢宰置气啊。而显然的,就算她故意表现出疏远了,有人还十分不乐意地不想领情呢!     “你是说……”     “嗯哼,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潍枫沉默了。他之前是不能理解,以长庚素来为人行事,怎么可能放任事态不利于自身到此地步都不做反击。现在看来,或许是当真要顾及那位女王的感觉吧!     深深地打量了静默地不知在思虑什么的当事人,他说:“你真的考虑好了,要走这一条路么?”选择谁不好,偏偏是身份那么特殊的一位。     长庚笑了笑,这一刻他的眼神锋锐明亮。“我的事,我自有分寸。”     虽然端泓很想夸赞一下某人那超霸气的宣言,但三人在晓霜阁外等待通报却吃了闭门羹时,他终于将这种钦佩转变为无奈地怨憎。     “三位大人,主上现在并不在里面。如有奏折请呈上由我转交,如需面见主上请另寻时间。”     为什么明明让主上别扭的人是你一个人,却要我们跟着一起遭殃啊!     ……     而此刻的晓霜阁内部。     凌纾背对着二层的回廊和紧闭的木窗站立,她的身旁同样站着一人。     “主上这样明晃晃地骗人,真的没问题么?”     凌纾转过头,看了眼比自己高出一头的年轻男子,对方倨傲不减却沉稳许多的眉眼间满是不赞同。她无声地笑笑,说:“渊雅,我以为你会感觉荣幸的。我可是把他们三个拒之门外就见了你一人哦。”     “那是因为我先来的。”秋官长平板地说道。     凌纾玩笑道:“对啊,就是因为你先来了,所以我才不见他们的——免得双方打起来。”     渊雅:“……”她可以更胡扯一点。     不想更进一步证实自己挡箭牌的身份,他汇报起日前从台辅那里得到的指示。“……已经查证了那些散布诋毁主上名声的官员身份,资料都在这里,您可以看完后再行定夺。”     将那一份火漆封印的名单放到桌面上,他稍稍低头,视线里便可见玄色华服的凌纾,正垂着眼眸看向那深褐色外表的文件。     自从她即位为王以来,似乎在任何非私下场合,都是这一身端庄到有些沉重的颜色。哪怕女子容颜依旧白皙秀美,眼眸依旧干净澄澈,但也似乎不是他记忆中她最初的模样了。     “渊雅,为何你没有和那些人一样,对我产生质疑呢?”     “……我八年多前就认识你。”所以没有质疑的必要。     凌纾:“呵,容我自夸一句,你眼光不错。”     “……”     虽然从未长久和睦地相处过,但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品性。因为他始终不减自傲的本性,所以对自己识人的眼光从不怀疑。     真是,让人不得不庆幸、和一丝丝感动啊……     渊雅从晓霜阁里出来时,之前在外试图造访的三人已经不在了。     他独自一人沿着道路往回走,却在没一会儿之后,停住了脚步。     对方同样是独身一人,不知是怎么打发走了另外两个跟随者,就那么平静地站立在斜前方,看向自己的目光,深沉却明锐。     ******     当天傍晚,凌纾结束了处理一天的政务回到寝宫。     走进被夕阳余晖铺撒一室的房间里,她看到有一人在那里闲适安谧地等候着。     他抬头望向自己的画面,有一种似曾相似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你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继、继续神展开……     我、我就是想写这种,谁都不是好人的戏码!【喂!     对于感情戏,作者已经放弃治疗了 o(╯□╰)o     以及,将被雪藏很久的众男配拉出来遛一遛。           第45章 三十六、王心(四) - 光之隐语,暗之王座(十二国记同人) - 莳锦颜     “你回来了。”     再平淡不过的一句话,说的人也是一副再寻常不过的模样,就好像这段日子他们一切如常。     然而事实上,他们却是已有半个月未曾见过一面。     凌纾握在掌心的指尖微微一颤,不甘示弱地镇静道:“嗯。我不是吩咐过她们不准放你进来的么,看来她们眼里是没有我这个主上了吧。”     她没有刻意降低音量,因此候在外边的女官们均不由自主地白了脸。从来平易近人,温和可亲的女王这是第一次这么直白地表现出不满。难道,室内的那两个人,当真不和到了共处一室都无法容忍的地步了么……     男人轻笑,像是只把她的话当作埋怨和玩笑。“有时候我们需要变通……我的主上。”     “……”     “你在生什么气?”     凌纾撇开脸,声调一本正经地道:“我没有生气。我有什么好生气,你们不要一个个都这样诬蔑我……”     无比淡然地瞥她一眼,长庚站起身,向她步步走近。“谁诬蔑你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到底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么?”     他们俩这半天就特么说了好几句无意义的废话!凌纾低下头,小声说:“别深究这个了……矫不矫情啊!”     她才没有一点点心情不爽就让周围人都跟着不痛快呢,所以――     “有事快说。”     她这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让人看着莫名刺眼,原本因为终于见着人而变得有些愉快的心情也跟着莫名发堵。男人微蹙起好看的眉,站在黑发女子的面前,低头细细地看着她,说:“你是怎么了?”     如果她说这些时日的异常只是为了某些安排而不得不做出的伪装,那他可以理解。只有一点,为什么不愿知会他一声?     如果不是上面那个原因……那就是发生了什么,才导致她态度的变化?     凌纾抬头,目光与他相接。她看着那双当初第一眼就为之惊艳的琥珀色眼眸,现在这眸底深处满满都是自己的身影,专注而迷人。     心中蓦地便像是被扯了一下,有点难过。他知道,她其实从未能真正拒绝他什么。     “……我有没有说过,我不喜欢被隐瞒。”尤其是,隐瞒的那个人还是她最为亲近依赖的人。     “……”沉默片刻,长庚启唇轻轻道:“我瞒了你什么?”     凌纾笑了笑,看,他总能第一时间明白她的意思。“其实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好吧说起来是我别扭。之前那个冬官府舆人,为什么不说是你的人?而均州绥氏,分明是你的支持者。”     “是因为我那时说过想要整治世家的话,所以你才不打算告诉我的么?”     诚然,这点事要是放在随便两个身份普通一点的人身上,那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凌纾不能不多想。她自接下了这个王位后,就没有一天不对国政相关的一切深思熟虑。从前觉得所谓的帝王无情太过冷酷,但当真正处于这个位置上后,那种感受才越发真切起来。即便是出于最基本的自保心理,都不由得她轻易放松。所以当从渊雅那里得到的一份最近事件中心人物的关系名单,知道了她一些原本不晓得的人际关系,凌纾心中的震惊过去以后,各种匪夷所思的联想就跟失控了似的窜上心头。     “如果可以的话,我其实不太想用那些不好的念头去对你和那些人的关系猜测什么。我觉得那样不论结果如何,都有点伤人。”     我不想表现出不信任你的一面……这点隐秘又纠结的心思恐怕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可以理解。     看着凌纾眼中明显的挣扎和困惑,长庚抬起手按住她的双肩,然后顺势一带,便将人契合地抱在怀里。俯下-身在她耳边低语:“就是因为这些么……还好,我还以为……”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些含糊,字字句句间呵出的热气喷洒在凌纾的耳廓上,令她不由得微微一颤,因此他后面一句到底想表达什么,她完全没有捕捉到。     “……这些确实是没有告诉你,但不是刻意的。”他开口解释,微微放松禁锢着她的力道,凌纾得以在长庚说话时,毫无阻隔地看着对方的表情。     不得不说,连这点小细节都能考虑到,她还是稍稍有点窝心的。     像是在考虑到底应该如何开口,像是在整理思绪,习惯性地伸手捧过凌纾的脸,男人凑近她的唇角落下轻吻,高挺的鼻梁蹭过她脸颊的地方,开始不可抑制的发热。     凌纾:“……”这是什么节奏!解个释还要先占点便宜咩!     “……你应该知道,先王崩逝后,到你去蓬山即位回归柳国这段空窗期,是国家政体崩溃最快的时期。毕竟能真正顶驻‘国家将要倾颓荒废’这种恐慌的官员只在少数,所以非常时期,有时候不得不启用一些可以起得了作用的人。”     “这些人放在太平时期可能就会因为本身这方面、那方面的一些毛病而被人弹劾,但在某些情况下,有些事交由他们去做,却能收到比较好的效果。”     凌纾凝神听着,却在这时见说话的人微微一顿,然后用隐含着某种深意的眼神瞅着她,没头没尾地地冒出一句:“渊雅给你的名单应该不止你前面说的那么少吧!”     “……”他又是怎么猜到的!     凌纾不自在地移开双眼,推了推他,说:“继续讲啦!”     长庚的嘴角微微勾了勾,缓缓道:“给你举个例子,小司徒潼末是我安排推上去的,你知道的吧!”     凌纾点了点头,那个少年当初还是在她的见证下被某人诱拐回来的。     “那么被贬下去的前任大司徒尚禹,曾经也为我所用过。你知道么?”     “……”凌纾瞪大了眼,什、什么?“你怎么那么没眼光啊,就算要选也不该选这种战斗力基本为零的渣呀,像端泓那样的小伙伴就不错――虽然平时吊儿郎当了点,但关键时候靠得住。”     长庚双眸眯起,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说:“看不出来,你对端泓倒是评价挺高的。”     “嗯嗯――”凌纾点头点了一半,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哎,这不是重点啦!你不要时不时就偏题,继续。”     “……”哼,有些帐迟早都要结算的。不满地捏了捏她的耳垂,他有条不紊地续道:“还要说什么,一个有明显弱点又不是一无是处的人,当然要好好加以利用。在群臣无主的混乱之时,尚禹之流就能够带动与他一类的人快速恢复秩序――反正他们重利,只要办了事就有好处拿,在哪个时期都没差。还有绥氏,他们有求于我,愿与我各取所需,我便可以靠他们在均州的影响力稳定当地局势。不过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们涉及底线的。”     “现在,这类人的优势,你可看明白了?”     凌纾:“嗯……也就是说,你手中有一批人呢,从正常角度来看,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官。但是由于一些方方面面的因素,在快速稳定处理政事方面有过人之处,而且好掌控,在混乱时期,是快速稳定朝野的首选。但对于已经趋于稳定的朝政,却是不能放任这些人继续身居要职了。”     “我说的对吗……?”     “嗯,很对。”赞赏地看了她一眼,她连自己还没说出的话都已经自动补充完全,长庚唇边笑意明显,“那么我的主上,你是不是可以理解我不与你说道的原因了呢?”     “……我还是不知道。”     凌纾老老实实地摇头,于是收获对方长长的一声叹息。     “因为,我不好意思主动提么。”男人用一种仿佛是嗔怪的眼神看着她,似是在不满她还要自己将之点明。“怕用了这种手段被你知道后,有损我在你心中的形象啊……”     “……”你就骗鬼去吧!凌纾这下毫不客气地给他一双白眼,以这货的厚脸皮,像是会担心这种事的人吗?!不过她多少也听得出来,他用扯淡来避开不谈的那一部分即使不知道也无伤大雅。     凌纾对他的心结也就是他与那些不怎么正派的势力有瓜葛而对她隐瞒,如果继续下去她是否也得把这个对她来说独一无二的存在也归结到将来需要提防的一派呢?她为此感到惶然。     现在他将解释带到,事实并没有她想得那么差劲,凌纾松了一口气。     灰色政治么,她懂得的……     反正她又不是刚正不阿的直臣,她只是需要制衡和掌控的统治者,有些东西必须用弹性原则去对待。     “那现在可以和解了么?”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唤回凌纾的注意力。     她抬起头,抿抿嘴,道:“好吧,那我也坦白地跟你说,故意将与你生隙的情况夸张了点,一是确实为一些事感到别扭,二就是为了给某些人一个假象。一个王与冢宰不合的信号,让心怀叵测的一方得以进行下一步行动,让观望的一方重新站队,也可以试试看,究竟哪些人才是坚定不移的。”     “其实仔细想想就可以发现,这是有预谋的。”     “哦,什么预谋?”     “最近发生的一些事,还有我。”凌纾一脸平静慢慢地道,好像她说的就只是今晚应该吃什么一样。“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过多的巧合组合在一起,不难让人不去怀疑深究。不过只是个见面礼吧,大概。”     她神情莫测,微微出神,陷入喃喃低语的状态:“露出马脚故意让我察觉,也不是困难到无法招架的状况,是提前同我打个招呼么?好嚣张。”     “会是什么人呢?我倒是有几个怀疑对象,但是又被一一推翻。啧,我不擅长抓犯人啊,还是再观望观望吧!”     半拥在身前的女子完全不理自己,光顾着在那里边发呆边自言自语。长庚虽然很想向她强调一下自己的存在感,无奈觉得她发呆的样子也很赏心悦目。     摇摇头,他觉得自己也变得有些奇怪了。     “――喂,听到我在说什么了吗?”凌纾颇感纳罕,这人也有不在状态的时候?     长庚立马回神,道:“嗯,听到了。”     他垂着眸子看向她的面庞,那张消除了生疏隔阂的容颜再次于他的视线中鲜活生动起来。回忆起方才她没头没脑的说辞,他有点意外自己竟然多少领会到她想要表达的东西。     “你的脑袋里一天到晚都尽琢磨这些,也不怕想太多累得慌。”     凌纾:“不怕想太多累得慌,就怕想太少死得早。”     说完立刻被揍。     长庚不满地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净胡说。少乱想!”     凌纾摸摸头,望天:“……”     你不懂,谁让咱就是在一代宫斗宅斗各种斗小说下长大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嘿,拜托你个事。”她拉了拉某人的袖子,成功换来对方询问的目光。     “虽然这么说有点惭愧,不过目前朝中动向尤其是大多数官员私下那一块我是没你清楚。所以,帮我注意一下吧,如果有什么没完的后续,那我也可以有点时间接招。”     长庚看着她,轻道:“你就这么确定是有人针对你?”她不管怎么样也算是柳国的王,一个国家的最高当权者却这么有被针对的自觉……心情略复杂。     “你不信算了。”     “……也没说不信啊。”马上松口哄人,“我知道了,交给我解决。”本来就察觉事有内情,倒不能确定原因是不是因为凌纾。见她如此肯定,说不好真的值得去探究一番。     凌纾微微一笑,凑过来在他的面上一亲。“谢啦!”     被突然袭击的冢宰大人略震惊:“……”     趁机想要从他身旁溜开,凌纾往后挪了挪身子。却在下一瞬被人顺势按在了身后不远的墙上――     “喂,你做什么!”     “你说呢……”     作者有话要说:【晚了点、少了点的】更新~~     祝大家平安夜快乐!!     另外我琢磨着圣诞节应该搞点福利,顺便弥补一下我那预告很久却依然没有踪影的……肉。     让我再去卡一卡先~~/(ㄒoㄒ)/~~           第46章 三十七、王心(五) - 光之隐语,暗之王座(十二国记同人) - 莳锦颜     王之寝室的自带露台外是仿佛燃烧着世间最艳烈色彩的如血夕阳,那似乎可以将一切笼罩晕染的金红光芒坠入烟波浩渺的云海,使那轻柔拍打着石雕露台的浪潮也沾染上同样的色彩。     未曾将灯点起的室内因此显得更加朦胧无光。     凌纾微抬着头与长庚对视,对方的轮廓在此番光影的勾勒下显现出别样的柔和清俊,那双平日深邃中暗含锋芒的琥珀色眼眸现下却是氤氲了某种未知的情愫,令她一眼望进便是心惊,继而沉沦。     不自觉地抬起手贴在他的眼上,感觉到他下意识阖上的眼睫轻轻刷过自己的手心,轻柔中带着点细微的痒。     被温凉的掌心覆盖的视线骤然一黑,出于无法掌控现状的不适感,长庚伸手扣住凌纾的手腕,嘴角一勾正待说点什么,下一瞬双唇却被突然贴近的柔软微微一触。     身形一僵,感觉到偷袭者又快速退开,遮挡眼前的阻碍亦随之撤离。     眼前的一切看似恢复原状。     “……”     被抵在自己与墙面之间的女子正用一种混合着温柔与沁凉的眼神看着他,那样的眼神令他心口有些发烫。她抿起的嘴角弯着一道不易察觉的弧度,像是对自己方才的勇敢有点小得意。     然后她说话了——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刚才那个、是奖励你的。所以,不准翻旧账。”     长庚于是没忍住笑了,“你这是强买强卖?”     “什么强买强卖?”凌纾瞪眼,“不想要算了——”     “好啊,那我还你……”     这话好像哪里不对,但等凌纾想明白到底哪里不对之前,她就已经被男人用实际行动表明什么叫做“还你”了——     被迫扬起脸接受对方突如其来的侵袭,双唇被有些急切地着重力道厮磨着。凌纾原本略有些干燥的唇瓣被他轻咬着,用舌尖描画着,然后像是被浇灌的花朵,一点一点接受着润泽和爱抚,渐渐丰润殷红起来。     二人呼吸相互缠绕,男人贴着她的唇用喑哑低沉的嗓音道:“……乖,张开嘴,让我进去。”     “……”凌纾心如擂鼓,感觉到亲吻着自己的这个人,浑身上下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理智上又莫名觉得危险。啊啊啊上面那句色气满满直逼初夜的话简直不能直视!     见她没反应,眼神像是又在发呆,长庚不满地重重咬了她的唇瓣一下。凌纾吃痛,“咝”了一声,紧闭的牙关一放松,就被那徘徊流连在齿列上的舌趁势侵入,然后一路压倒性地攻城略地。     ……     要是让凌纾这个接吻次数和对象都屈指可数的苦逼宅女来定义,如果这一次才叫真正的接吻的话,那他们过去那也其实都是“浅尝辄止”吧!     男人灵活地在她的口中强势地掠夺,勾着她的舌纠缠吸吮,像是带来了一场狂风骤雨,要将她的一切吞噬。     扣在自己腰上的手越发使劲,那掌心灼热的温度熨隔着衣料帖进凌纾的皮肤里。掌心的温度,彼此交缠凌乱的喘息,还有两人紧紧相贴的身子……这一切让她的大脑清醒退去,只剩下烧得发热的直觉和被对方带动的本能,不自觉地攀上长庚的双肩,追逐着他引诱一般退出的舌到了他的口中。先是生疏地舔舔,然后便学着他对自己的那样轻扫男人的上颚,滑过齿冠,最后与他的舌相触,舔舐交缠。     “嗯……”男人喉间溢出仿佛餍足的叹息,眯起一双眸子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即使室内晦暗,也不妨他察觉对方双颊那诱人的红晕。     他揽着凌纾的双臂微微一用力,将人抱离地面。     凌纾感觉整个人悬空起来,重心不稳地往后靠在墙上。低低地惊呼一声,发现对方分开自己的双腿固定在他的腰侧,一手托着她,另一只手继续擒着她的下颌将人带到自己面前,细细啄吻。那吻一路向下,沿着脖颈亲到她的耳后。含着那一块细嫩的皮肤,男人扯开凌纾的王袍衣领,将那玄色的象征王权的外袍拉开到两边——     女子纤细美好的一段脖颈与细腻如瓷的肩膀坦-露在眼前,两道随呼吸起伏而愈发明显的精致锁骨令人看着就非常有咬上一口的**。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下口,并察觉到在自己咬了她一口后,女子那细微的一颤。愉快地弯了弯嘴角,唇舌毫无阻隔地在她的颈上,肩上,胸前游移舔吻,时而再回到她的唇上,一番唇舌交缠后继续往下,每一次都比前次更向下,一直来到女子曲线起伏细白柔软的丘陵。     “……”凌纾快被二人这么香艳的姿态吓哭了。她上半身靠在墙上,双腿却不得不盘着对方的腰身,两人以一种令人不得不无限遐想的姿势紧贴在一起。     那、那什么小说床戏描写里男人专用的“坚硬”“灼热”抵着下腹什么的,她一点都不知道啊啊啊!     卧槽这混蛋敢不敢这么不经挑逗,难、难道两人就要就着这姿势来一发?不行天还没黑,她的节操不允许这么做啊啊啊!     许是被她脸上变幻莫测的丰富表情惊到,男人动作一顿,继而将脸埋进凌纾的颈侧闷笑。     “你在想什么?”     “……”凌纾咬咬唇,绝逼不能将自己在想是不是又要来一发这种话说出去!     “怎么不说话?”察觉到对方的紧张和僵硬,长庚惬意地半眯起眼,在她的锁骨上舔一口,故意逼问。     这人太坏了!**手段确认为花丛老手。凌纾暗自哼了一声,推了推他的胸膛,低声道:“你放我下来,这样太难受了。”     长庚挑挑眉,最终决定照顾她的感受,将人抱到怀里,在一旁的雕花扶手靠背椅上坐下。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道:“不好意思了?”     凌纾:“……”她该回答“是”还是“不是”呢。糟糕,在花丛老手面前,理论丰富非常没有优势啊——关键是她还没有丢掉自己的节操!     所以转移话题顺便兴师问罪再加八个卦好了——     “老实交代吧亲,你丫过去绝对万花丛中过了吧!”     长庚:“这个问题……”必须不能正面回答。     凌纾挑眉:“嗯?有什么不好说的?”     以为会成功将男人刁难,可是有人显然不是那么容易被刁难成功的。一个眨眼的瞬间,就听到某人一本正经地表白道:“我是属于你的。”     凌纾:“……”虽、虽然乍一听到这话还蛮高兴的,但你这货不是又在转移话题了么!她双眼一眯,吐槽道:“我是属于你的还差不多,你?早就不知道是谁的了。”     长庚轻啧一声,无奈道:“别闹,我是你的——从我认识你的时候开始。”     咦,这货从认识她那时就开始禁欲?真是好定力……呸,自己在想什么!凌纾暗暗给自己一嘴巴,难、难怪她的初夜过得那么惨无人道……一不小心回想起某些限制级画面,凌纾顿时囧了,于是嘴上开始没话找话胡说道:“我想也是。我认识的周围你们这些男的,一百多年了还能保持处-男之身的,大概也就只有我们繁臻了……呃,或者该说,处麒?”     她一说完这话,忽然就感觉背后一冷。怎么感觉四周呼吸的空气都不对劲了?     那必须不对劲啊!     大概又是什么“在我的怀里竟敢想起别的男人(雄性)简直不能原谅”这种男人的通病在作祟,原本还处于被诘问的弱势群体的某人崛起了。     眯起眼捏住女子的下巴,开口道:“说起来,这段时间,台辅房里的床,主上睡得可安稳?”     对嘛,这才是他一开始就打算解决的问题,后来被她这插科打诨的小坏蛋给搅得暂时忘到了一边。     凌纾:“……胡说!什、什么台辅房里的床?仁重殿明明有很多房间里的,我才没有睡在繁臻的房里。”     “那也不行。”长庚干脆利落地说:“只要想到你在别的男人的地盘上睡着,就完全不能接受。”     “那也已经睡过了……”凌纾嘀咕。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吧,先是冷落了我半个月,然后还公然别人寝宫里入睡——嗯,虽然那个人是台辅。”     凌纾拢了拢衣领,斜眼:“刚刚那些是你在做梦啊?”言下之意,这么香艳的补偿够了吧!     “嗯,确实不太真实。”该无耻的时候男人绝对厚的下脸皮。     “……”卧槽,谁来给这家伙的无耻点个赞。不,凌纾觉得自己才该为自己点个蜡,因为她听到男人又说——     “况且,宫里不是流传冢宰就是靠出卖色相来获得主上荣宠的么?既然谣言凶猛止都止不住,那我就干脆来坐实流言好了。”     凌纾给这个强大的理由跪了:“……”亲,你的下限呢?     他是一旦丢开下限就可以全无负担地各种无节操了吧!人家传言都还没说得那么直白呢,他倒是不留余力地在这里给自己抹黑。     “不是还要我出力查实那些暗地里的小动作么……好呀,老规矩,给点好处才能好好办事。”     “……”擦了,她才是出卖色相换取利益的那一个吧!凌纾深深地悲伤了。     不过,想想看,反正他俩之间也不清白了,那种事大概也不会只一次就再也……等等,你在想什么呀,快醒醒吧凌纾!     她感觉自己从坚定不移逐渐倾向混乱动摇。     于是,察言观色一流的某人予以最后的温柔一击:“唉,如果你实在不乐意就算了。我原本只是,觉得你一整年来都不怎么放松过自己,想带你出宫去换换心情。既然你还是觉得待在宫里比较好的话——”     “可以出宫?你带我出去?”凌纾显然被这温情牌戳中了,眼中不由自主流露出期盼。     长庚没意料到会见她这番表情,眼神顿时温软下来,道:“是的,可以,我带你去。”     “去哪儿呀?”     “我家。”     凌纾:“……我在这两个字中感觉到了深深的阴谋气息。”     长庚:“嗯,没有阴谋。今日已经晚了,你至少要在我那里住一晚,明日再出去逛逛。”     凌纾觉得他说得好像也有道理,不过似乎又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具体的也说不上来:“那朝议……?”     “缺你一日朝廷也不会崩溃。”他这副面不改色怂恿主上偷懒罢工的模样要是给外头那些人看见,准会痛心疾首地感叹从前相信冢宰正直贤能的自己真是太愚蠢太天真。     另外,估计远在雁国的延王陛下会非常羡慕嫉妒他没有这等愿意给主上放假的臣子,并且强烈想要挖墙脚。不过成功前提是——他得和凌纾调换个身份。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凌纾心动意动,再不领情也不合适了。     遂,一锤定音道:“好,就这么决定了。”     某位主上就这么被骗到了冢宰府上。     ******     事实证明,有时候太过相信男人的话,尤其是一个欲求不满的男人的话,那就是一件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大概)的蠢事。     凌纾对着自己生闷气,一边抄过一条干布巾胡乱擦拭自己还在滴水的头发。她现在坐在池边的一块天然原石上,旁边氤氲着白雾一般温暖湿润的热腾水汽。     这是冢宰府后头的一处天然温泉,因为位置接近前头建造的府邸,因此前些日子一被发现后就被某人以职权之便划到了自家院落的范围内。     看来她给自家冢宰新赐的府邸住起来还挺舒适的。偌大的建筑面积,后头有温泉,前边有花园,格局精致中显露古朴大气,还有成群侍从美婢环绕。啧,比她这苦逼主上滋润多了。     至于她为何会在这里,之前游览花园时被凹凸不平的石板桥绊倒摔入池塘里这种丢脸的事情她会说吗?     凌纾觉得自己之所以准头那么好地摔进水里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旁边那个男人心怀鬼胎地见死不救……     “落水最易受寒,王也是会生病的。我带你到后面的温泉池里泡一泡……”     “啊嚏——”     “快别耽误了,我这就带你去。”     “啊嚏……这、什么?”     “衣服。你那一身都湿透了还能再穿?”     “……为什么是男装?”     “只有我的衣服,这才正常好么……你到底要不要去洗了?”     “……知、知道了啦!”     现在看来一切都是某人设计好的诡计!     因为就在隔壁!一道屏风之隔的地方!某个这时候听起来无比可恶的声音正在慢悠悠地同她说话。     “你若泡好了便上来把衣服穿好,小心着凉。放心,我不会在这种时候趁人之危的。”     “……”放屁,自你在我泡到一半就大摇大摆地走进来顺便招呼一声这是一个双泉眼时,你就已经在趁人之危了好么!     “——但是你若想要过来我这里的话,完全可以哦,我不介意的。”     “……”流氓,就算你丫身材很好啦,但我要是这么做了一定会被你当成把柄今后找机会勒索的。     “……其实我不喜欢你整天穿那一身黑色镶金边的王袍,柳国的王历代都是这种装束,让我有时候想要对你做点别的什么事情时,总会不由自主想到办公。”     “……”你想要做什么你这个禽兽!难道从前与你商议政事的时候,你其实内心都在胡思乱想吗?     凌纾对这个男人的内心世界充满了绝望。     不知何时,隔壁的水声渐止。身旁传来一道声响,是某人在凌纾思维发散顺便脑内吐槽时推开了那道阻挡视线的屏风。     凌纾惊得一回神,转头看他。     松散地披着一身月白长袍的男人只在腰间束上一根腰带,墨蓝色近黑的长发散落下来,发端微微有些潮湿。他双手抄袖,站在那屏风便,微侧过头凝望着凌纾,眼眸深处莫名有一丝令人心中一悸的暗色。     “……”凌纾张了张嘴,瞥见自己身上某人宽大的衣服,忽然觉得就目前看来两人所做的一切都是即将来一发的节奏,她干脆地又把嘴闭上。     但是没有用!     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发生的!     她看着长庚直直向自己走过来,然后毫不费力地将她抱起来,转身向外走。     “我我我、我们要去哪里?!”她惊恐地问。     他垂下头瞥了怀中的她一眼,吐出三个字:“我房间。”     “要要要、要干、干嘛?”她的结巴症犯得更厉害了。     “睡觉。”     ……     前面就已经说过,作为21世纪无网不欢的阿宅,凌纾对很多事情都有着强大的理论知识。比如那被某岛小言文写烂了的总裁强迫/诱惑/下药与女主角“哔——”、“哔——”、“哔——”的情节,以及后来网上层出不穷的各种PLAY,她其实,都是看过不少的。     但作为已经有过一次亲身体验的人,凌纾必须说,卧槽,那就是一堆翔啊!     女主为什么第一次就能被男主弄得娇喘吁吁、高-潮连连、欲-仙-欲-死啊……不科学啊!明明超级疼的!享受什么的,眼前白光一现什么的,必须没有啊。     所以她表示十分恐慌。     她十分不敢质疑那或许是某人的技术问题,她觉得这是一个一旦提出她就一定会死的很惨的迷之疑问。     事实上冢宰大人的技术必须好啊!人家上一回只是为了惩罚所以懒得使出来而已。     所以今晚,必须是一个证明自己的好时机。     被一路抱回到府邸主人的寝室,凌纾比较庆幸路上没有看见半个人影——大概是在某人的事先吩咐下都退散了。     长庚的房间就和他的人一样,干净大气,低调中透露着雅致。内外两套间,外间靠窗的位置摆放着一张紫檀书桌,还有一套根雕茶座。中间以屏风隔开,凌纾回想起温泉池那里见到的那个,发现他府里的屏风估计是一个风格的。内室只有一方软榻一张床,置于角落的香炉中未曾散尽的余烬飘散出熟悉的气息,那是她在他身上时常闻到的味道。     凌纾忽然间就脸红了。     她这是,第一次踏入,男人的私人隐秘空间。而且,还是以某种不那么纯洁的方式……     将人放置到自己的床上坐着,长庚到外间倒了茶水来给她喝。     “泡久了池子容易口渴,你喝一点润润喉吧。”     凌纾默默地接过,双手捧着白瓷茶杯一点点地啜着茶水,眼神乖乖地待在一个地方不敢乱晃。     身侧传来一声轻轻的长叹。     “记得我初见你,将你带配浪的那幢别院时,你也是这副模样喝茶。”     “……”凌纾抬起头,发现他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回忆着不知多早以前的事情。     原来他还记得。     “不过那时你浑身戒备地坐得远远的,像是一有个不对劲就会跳起来逃跑。”长庚轻笑了一声,抬手抚了抚她半干的头发。“那时你没入仙籍,只有我能听得懂你的话,你也只能明白我在说什么。这种感觉,很有趣,你只能通过我来了解这个世界。”     “但我给你的引导有时候也不是那么有效,你总会挑选那些自己愿意接受的去理解,不符合你原则的东西,直接被你剔出在外。原来你一直保留着清醒去思考问题……”     “凌纾,我有没有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他俯下-身,手指在她的眼皮上点了点。“尤其是在你想事情的时候,还有……现在。”     “……”其实凌纾很想说,他的眼睛也很好看啊!尤其是现在,在他对她说这么些话的时候,就像是有磁力一样将她牢牢吸引,挣脱不开。     凌纾觉得脸上更热,四肢莫名有些发软。     墙上的灯盏散发出柔和温暖的光线,四周一片沉寂,窗外深黑。     凌纾觉得手里一轻,发现是长庚将她喝空了的茶杯拿开,然后人顺势折回来,轻缓却不容反抗地将她按到在床上。     他同时欺身而上,指尖一动,挑开了她的衣带。     水青色的床榻上,女子墨色的长发铺散开来,如同绽放的黑蔷薇。一双同色的眼眸此刻微有些湿润,灵动漂亮宛如晨间甘露。     她穿着明显不合身的衣服,宽大的领口下露出白皙细致的皮肤。     他开口在她耳畔低语,嗓音低沉,透着某种一触即发的紧绷。     “凌纾,你知不知道,看你穿着我的衣衫躺在我的床上,让我非常动心……”     作者有话要说:圣诞福利·【豁出去】破廉耻来一发——     传送门:?shijinyan     密码是SDFL (圣诞福利的首字母大写哦)     ————     泥们知道肉戏有多难写吗!!蠢作者我写了一整天了!终于给憋出来了!     大家随意地……传送吧!     祝亲亲们节日快乐~~     【擦擦被冢宰萌出来的鼻血,明天有考试的作者下去复习了= =】           第47章 三十八、王心(六) - 光之隐语,暗之王座(十二国记同人) - 莳锦颜     凌纾在几近凌晨的时候才昏昏睡下。     沉沉无梦地一觉醒来,已是午后阳光灿烂时。     有人坐在她不远处,恰好从几封书信中抬起脸,神清气爽地对她笑了笑,道,“醒了么,”     凌纾迷迷蒙蒙地往被子里缩了缩,浑身酸痛僵硬的不自在令她极快地从迷糊状态清醒过来。瞥了瞥那个笑得非常好看却莫名觉得欠揍的男人,她没有吭声。     于是对方便放下手头上的事情,走过来在床边坐下。抬手摸摸她的脸,问说,“睡得好么,要不要吃东西,”     “……”憋屈地想了又想,凌纾有气无力地哼声:“要吃……”     于是某人脸上的笑容更加扩大了。     就在长庚出去叫人送吃食来时,凌纾在他的床上咬牙切齿。     骗子!说什么带她出去玩,毛线啦!好好的一天都已经睡过去大半了!     等她吃了东西拾掇完全后都可以直接回宫了。     又在床上赖了一会儿后,凌纾拍拍脸克制着不适爬起来穿衣。身上除了酸痛无力,意外地清爽干净。看来在她支撑不住困倦地睡过去的时候还发生了不少事。     可恶,为什么那家伙看起来就没有半点精神不振的萎靡样呢?她果然,是被采补了吧……     凌纾默默泪流地脑补着,一边抬着沉重的手臂系好衣带。从一旁的案几上摸到角梳,她正准备理一理女鬼似的头发,梳子却被人接了过去。     长庚不知何时出现,一手按在她的肩上,一手执着玉色的角梳轻轻梳理她的长发。     这么温情脉脉的举动让凌纾的心里像是被蜇了一下似的,来自头皮上力道适中的摩擦舒服得她微眯起一双眼。     干脆向他怀里一倒,一脸惬意地环抱着他蹭了蹭。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带着点欣悦与纵容。“哎,头发都白梳了……”     真难得,她这副撒娇的模样也很可爱。     “一梳梳到发尾,二梳白发齐眉……”凌纾难得文艺情怀了一回,拖着嗓音念道。     身后长庚的手指轻抚过她的发端,低低地应了声,问她:“那是什么?”     凌纾掰过他的手把玩,自己的手指穿过他的,十指相扣。“哦,那是我们那里……男女婚嫁时,女子出嫁前长辈给她梳头时念的东西,寓意美好的祝愿。”     男人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侧身在她旁边坐下,从后面将人揽住,俯在她颈侧亲昵地道:“婚嫁……?”     凌纾才想起来常世男女成家的那一套,遂给他讲了讲天朝传统婚礼是怎么回事。     ……     “所谓婚嫁……原来是这样么。”在凌纾讲完后,男人若有所思地低语了一句,然后嘴角弯了弯,将她的脸转向自己,说:“那你可以嫁给我吗?”     “……”凌纾一时怔住,也不知道这家伙是仍然一知半解,还是已经理解得太好。这么、这么类似求婚的一句话……他的表情还该死的那么正经!     脸色一层一层晕染上薄红,她撇开脸哼道:“可以什么呀,我是王,怎么嫁。”     长庚垂眸看着她,默默不语:“……”     凌纾想了想,又回过头,往他怀里钻了钻,低声叹道:“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要我说,如能觅得一人常相伴,亦可不羡鸳鸯不羡仙……其他更多的,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后来想想看,这大概是她对他说的少到可怜的情话之中最缱绻悱恻的一句,也是此后再没有过的最后一句。     她的心声是真的,她的感叹也是发自内心。     但直到很多年以后,久到沧海桑田的转变都能为她所见证,她才明白――     她之一生,那条供给她的道路,唯一的道路,其实只允许一个人行走。     所有的陪伴,都是短暂易逝的虚幻……     ******     在冢宰府又逗留了一段时间,凌纾便打算回宫去。     虽然她觉得这种偶尔不理政事,放空大脑与心上人独处的日子是有趣好过得多,但心中绷着的那根弦时时提醒着她不可沉溺太深。     长庚的好意与关心她领会到了,事实上他觉察出她过得并不怎么快活并予以关怀这一点,已经足以令凌纾心中宽慰。     看,即使她掩藏得再好,也还是有人能窥见她内心深处真实的情绪。足够了……     长庚领着她出门,边走边道:“没有其他人知道,他们的主上曾在这里留宿过一夜。”     凌纾:“哼,他们也就当我是你带回来的‘红颜知己’之一吧……”     长庚瞥她一眼,笑道:“冤枉……主上可以尽管调查,除了您我这里可从没留宿过任何一个女人。”     “……”凌纾觉得这话里好像哪里不对,可是又暂时想不出究竟哪里不对。     于是她干脆放开来不去想。     在冢宰府大门口与一个许久未见,熟悉又不太熟悉的人遇见,这是凌纾之前没有料到的一幕。     长庚去取骑兽来送她回去,令她在前院稍等。凌纾自己踱着步子便走到了门外,然后只听不远处传来一声不太确定的、犹疑的轻唤――     “主上?”     举目望过去,与冢宰府相邻的另一座府邸前,一身黄衫的女子正面露惊诧地看着自己。凌纾敛眉,片刻后朝对方浅浅颔首,道:“好久不见……”     陆峰的妻子,前任刘王后,菀乐。     “……没想到在这儿见到您。”互相寒暄后,菀乐走了过来,在凌纾身前三步远的位置看着她。原先气质雍容高贵的前王后,如今依旧端典雅。看不出年龄的年轻面容,一双容易令人心生怜惜的眼眸,温柔中含着些许轻愁。     凌纾被这样的目光看着,默了默,才说:“您最近还好么?”     被她客套询问的菀乐,不知有意无意地目光往凌纾身后的冢宰府一晃,随后抿唇轻笑道:“还好。感谢您的恩眷,如今住在这里,倒是比从前好得多。”     “……”这话一定有什么不对劲。凌纾默默地寻思了一会儿,无甚情绪地嗯了声,“那就好。”     菀乐注视着面前没有将目光与自己对视的年轻女王,依然是那种容易亲近的平和气质,只是秀气的眉眼间有一种仿佛鲜花盛开般的妍丽。作为过来人,她想自己应该知道那是为什么。     于是凌纾感觉到对方的身体微微地僵硬了一瞬,她极快地抬眸扫了一眼,不着痕迹地捕捉到了菀乐眼中来不及藏好的一丝失落与羡妒。     “……”     本来就没什么话好讲,两人沉默之际,凌纾终于听到身后的大门里有动静传来。回头瞥见是长庚由远及近,显然他也瞧见了与凌纾站在一块儿的菀乐,一抹毫无掩饰的诧异自他面上闪过。     “啊,主上是与冢宰商议事务来的吧。菀乐就不再打扰了……”     前王后轻声细语地说着话时,凌纾默默地研究着她衣摆上精致的绣花。直到听得她说“主上改日得闲,不妨来寒舍坐坐”时,才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这人,是在邀请自己?     菀乐抿唇一笑,柔声道:“……是我唐突了。只是渊雅一直承蒙主上关照,我看着他也是十分喜欢主上的,所以想亲自谢谢您。”     凌纾:“……你太客气了。”等等,她说的喜欢是个啥意思?!     没等她疑惑太久,在长庚只离两人几步远时,菀乐便顾自道:“您是我从渊雅口中提到过最多次的女孩子……呵,这样说可能有些失敬,不过以那孩子的脾性,之所以会这样,一定是很重视您的。”     “……”呵呵,我谢谢你了啊让我知道个从未意料过的惊悚事实。凌纾感觉自己不好接话,这又不是自己的臣子,她只是自己臣子的娘,而且还身份特殊。再加上此人似乎还对她家冢宰有那么些不可告人的念头,凌纾如非必要,实在很不想与她打交道。     幸好长庚的到来解救了她……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他一边对凌纾说道,一边好似才发现另一人存在似的,分一份心神朝菀乐一点头,“菀乐夫人,你也在。”     这家伙毫不避忌地将手搭在自己腰上,却用那副生疏的模样与菀乐说话,对方神情微变,眼眸中的光彩有些黯淡。     凌纾咬咬唇,努力维持平静的表情。     直到长庚三两句打发了对方,抱着她上了驺虞开始往内宫飞去时,凌纾终于忍不住支着手肘戳了戳某人,开始吐槽:“你刚才做什么,卧槽我一定被拉仇恨了!”     男人在身后揽着她,对凌纾的嘟嘟哝哝十分淡定。     “……你妹,我竟然有朝一日也见识到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的场面了!不对,其实也没有眼红,但是对方的气场不要太幽怨好么!你们竟然住得那么近,想要近水楼台先得月么!长庚大人一定没少关照吧……”凌纾就像是被戳中槽点一样,一个人在那里小小声念个不停。“我去,她竟然还说渊雅喜欢我!吓死了好么,这是真的嘛,我活了二十几年桃花运那么烂今天真是没出息地被震惊了――”     “……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先前放任她一人在那里碎碎念的长庚忽然出声。     “咦?什么?”凌纾表示自己没听清他的话。     放置在腰间的双臂微微收紧,男人将头搁在她的肩上,双唇有意无意地擦过她的颈项。凌纾颤了一下,努力想要坐远点,可惜没成功。     “就这么点地方你还想挪哪儿去。”长庚好整以暇地道,声音中透着一股凉意。“渊雅、喜欢你,嗯,你终于知道了?”     凌纾:“……”     咦,这话听起来不像是来秋后算账的。她回头狐疑地看着他道:“你什么意思?你早已知晓?不是玩笑?”     长庚与她对视了一会儿,许久才抚额无奈地一笑。“还以为你终于有所自觉……果然,在某些方面是个迟钝的小傻瓜。”     凌纾心想,卧槽这是嫌我情商低?那必须不可能啊!“……你以为人家都和你一样表现得那么明显。”     “哦,你也知道我表现明显……”长庚闲闲地应了一句,“不过也幸亏如此,不然等你开窍要等到何时。”     “……”我、去。凌纾不想理他,于是扭回脸继续向前看。     可有人不打算那么轻易就放过她,仗着身下的高智慧坐骑无需人控制,男人托着凌纾的下巴将人转过来,寻着她的唇含住轻吮。     “唔……”凌纾想掐死他,这家伙要死啊,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吻到她无力吐槽和打人,长庚蹭了蹭她绯红的脸颊,低声笑道:“回去要乖乖的不和其他男人单独相处,尤其是……不然我会生气的。”     凌纾真想给他一个白眼,“生气又怎么样?”难道他要来揍她吗!     “让我生气的话,你就要到冢宰府过夜。”暗示性的话语从他紧贴在她耳垂边张合的口中吐出,凌纾被调戏得毫无招架之力。     “……冢宰,你可是万民敬仰的冢宰大人啊!能不能不要那么衣冠禽兽!”     “与万民无关,只对你一人罢了。”     “……”竟然还这么会说话。凌纾深觉自己之前一定没有发现,她挑的男人是如此的强大与无耻并存。     当月月底,柳国冢宰接连缺席朝议,超过八日之久。     群臣正是疑惑非常之际,却见王座上的女王神情淡定,一副全然掌控一切的模样。     种种猜测再度横生,而在流言四起之前,冢宰长庚又强势回归,一切藏在暗处的小动作不得不迅速收手。     没有人知道冢宰消失踪迹的这几天里究竟去办了什么事情,只知道自那以后朝廷便奇迹般彻底安定下来,连带着王都、乃至其他各州皆前所未有的太平一片。     随着日子一天天的流逝,不再被意外和灾祸打扰的人民像是忘记了那一场范围不大的波动,一切恰如往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什么都没有变化过。     然而那只是表象,究竟是否有祸根在此时被埋下,谁也不好说。     玉座之上有王,则百姓可免于妖祸罹难,天灾不现。     凌纾即位的第二年,柳国遇上了数年来头一次丰年。秋收之后,结清各项上缴的赋税,百姓手头上终于略有余粮。     而凌纾在看了统计上来的各州数据后,还根据实际情况向几个收成略贫的州接济放粮,一番调控之后,今冬不再难熬。     民间关于女王的仁德开始渐渐流传起来,如同分散在大地上的一条条细流,终有一日会汇聚成一条江河,承载着怀曦女王英明治世的功绩。     明嘉二年冬,年末时分,百官聚集王都进行一年一度的政绩考评。     这是设于芝草的国府最热闹的时刻。     有人暗地走动关系,有人与往昔同窗叙旧,有人打听王都最新动向。     不管诸位官员是否各个都如愿以偿,待到考评结束,他们收到了来自王的批判。     大部分的人得到的评定与预期无差,一小部分人被升迁或调入要职,一部分人却从此永失官职,回归白身。其中国官不在少数……     政客们如梦惊醒,纷纷根据削职名单揣测上意,有些人甚至将之与今年春发生的一系列骚动联想起来。     但意外的是,被贬理由无一不是正正当当,官员失职之处明显可查,皆是为官者不容许犯的错误。     看热闹的没有热闹可看,担惊受怕自己被暗整的惊奇发现被放过。一时间,对于女王行事的深意,众人竟是看不太透了。     冬至过后,又是新年来临。     这一年,向女王拜贺的朝臣收到了一份有些特殊的回礼。     那是一幅卷轴,上书“为官先选道,选道先明利,明利先修行,修行先止欲”二十大字。     落款处无名,却以更小的字迹书上“谨以此与君共勉”。     字迹潇洒飘逸,起承转合的笔锋间可见深厚的功力――当然不可能是凌纾自己亲手写的。     这是她某一日去了临近外宫的藏书阁抓到的一个苦力写的。     听着八方汇报来的群臣反应,想象他们见这类似劝勉又类似警告的话语时是怎样一副表情,清正者自当是不惧不畏,宵小者却会抓耳挠腮,思索自己是不是又有什么把柄落了出去而提心吊胆。     凌纾不由得笑了笑。     她便想起了那一日在藏书阁的场景。     ******     柳国王宫的藏书阁,这地方凌纾没少来过。     但她却是第一次在这里遇到太傅澹然。     临窗的座椅上,眉眼宁静安定的太傅恰如他的名字那般,垂着眸子翻着手上的一本书卷,一袭白衣在投窗而入的日光下白得有些刺眼。     凌纾熟练地搬过踩脚的木凳,找寻自己需要的书籍,不意打扰那个安静看书的人。     不过对方发现来人是她以后,却很乐意过来与她闲聊。     于是两人一人一边地占据着藏书阁唯二照得到阳光的地方,享受着冬日温暖的阳光,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澹然虽然与舞蔻一起担任王师,但他从不会像舞蔻那么强势逼人。换个不怎么样的形容,此人其实存在感略低――如果他刻意不发声的话,是很容易被人忽略掉的。     谈起了今年少数几件值得关注的政事,自然少不了年初的那场无疾而终的哄闹。     凌纾对此笑容淡淡,很多东西都是点到即止。     澹然自是明了,遂了然地换了话题。     凌纾记得他问了一个比较直接的问题。     “主上有可以完全信任的人么?”     凌纾对此挑眉:“嗯……何来此话?”     澹然神情清浅如山溪,静静道:“就是好奇罢了,是冢宰吗?”     “……”凌纾看着这个很少这般直白与自己讲话的男子,许久才以同样平静的声调说:“作为我个人,凌纾是可以无条件完全信任他的;但是作为刘王的凌纾,我不相信任何人。”     满意了吗……她就是这个回答。即使在那个人面前,她依然会这样说。     澹然一瞬不瞬地盯视着她,许久才轻轻一笑,转开视线。“很好……那么,主上又怎么看待为君之德的?”     凌纾没有立时回答他,她说:“太傅,听闻你书法冠绝柳国。倘若我的回答让你满意,帮我个忙可好?”     默默地瞥她一眼,凌纾认真的神情令澹然点头。     于是同样手中一卷书的女王嘴角微挑,她眯着一双黑眸轻道:“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不过,事实上君王并不是单有品德就可以使群臣听从号令的,还要有手段才行。”     居高位而无以障目,善诡道而不弃仁明,是谓王心。     藏书阁外冬风凛冽,阳光却是越发地灿烂耀眼。     澹然翻着书页的手微微一顿,笑了笑,然后云淡风轻地继续将那一页翻过。     而之后的百年光阴,也似是在那一手间,被一同翻过。     作者有话要说:……拖延症无可救药的死蠢作者,说的就是我。     我总在榜单的最后期限拼死赶稿!!!    &字啊~~~~~啊~~~~~~     晚上继续更新。。。     话说冢宰求婚了,但是被拒绝鸟~~好悲催!噗……     接下来将要大幅度时光跳跃――欢迎大家即将进入【百年以后的柳国】     ps:谁能跟我说说,登陆后台后便跳出来的站短是咋回事?!什么等级体系,我一点都不懂……= =           第48章 三十九、百年(上) - 光之隐语,暗之王座(十二国记同人) - 莳锦颜     一朵祥云从世界的中心黄海顺着一道固定的轨迹,飘往东南方那一个荒乱贫瘠已久的国家。     下界的百姓偶尔有仰头望见此景的,纷纷发出激动喜悦的呼声——     “瑞云,是瑞云……”     “新王即位了!”     而被百姓们拍手欢呼的瑞云,于九天云海之上,实际却是仿佛矗立着一座嶙峋怪石小岛般的玄武。     与此同时,分散在世界十二个国家的凌云山上。     梧桐宫里传来一声清啼——     “巧国一声,塙王即位。”     那个因为王弑麒麟而被天帝惩罚的国家,妖魔肆虐,贫瘠落后了百年的国家,曾一度短暂地迎来过他们的王,但却在没几年之后就陨落。而今,绝望得似乎快要可以习惯玉座空缺的巧国,再度迎来了一位新王。     一个月后。     柳国,芬华宫。     “……真希望这个塙王能够给巧国带来新生。”说话的年轻女子一身金绣玄服,紫金王冠将她的墨色长发束起,露出光洁白皙的面容和一双明亮的黑色眼眸。     “听说新任塙王是位男性,十分年轻,尚不足二十岁。”     “哦?有没有更多评价?”     见她一副兴致满满的模样,答话之人无奈地望了她一眼,才不情愿地继续道:“……塙王谈熙,美姿容,俊丽冠绝傲霜。”     原本双手支在桌上撑着下巴的女王先是眼睛一亮,继而又皱眉道:“等等,那国家不是都已经穷困潦倒得不行了么?怎么还有心情关注这种事情?”     “所以只是冠绝傲霜了——王都里总还有些衣食无忧,可以闲得发慌关注此事之人。”男人双手抄在袖中,不咸不淡地道。     凌纾鼻子里哼了一声,道:“那些人也就只能那样了。真是不管哪里的蛀虫都有其相似之处啊……”     她忽然眨了眨眼,扬起一抹狡黠的笑容:“美姿容啊……是他好看还是你好看?”     “……”采光极好的晓霜阁内,容颜如玉、恍若天人的冢宰大人默默地觑着自家主上,见她依然一副等待回答的好奇模样,抬起手捏捏她的下巴,淡淡道:“不必比了,你家台辅最好看。”     凌纾:“……”呀,这个小心眼的男人。她不就是偶尔欣赏刘麒的颜太过专心以致没听进那时他在一旁讲的话么,现在总被时不时拿出来刺她一下。     干脆破罐子破摔,承认道:“繁臻是很漂亮嘛,麒麟都很好看!我是从欣赏的角度上这样说的……”     伸手抓住他放在自己下颌的手,凌纾仰起脸,眼神闪亮亮地道:“你也好看,我最喜欢你!”     “……”她都这样说了,那他还能怎么样呢?心中无奈又欣喜,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尖,长庚摇摇头,“你真是,越活越似个小姑娘了。”尤其这些年来,皮厚嘴甜更甚往昔,他时常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凌纾“呵呵”一声,心想她早就该如此了好么,虽然“口蜜腹剑”是个贬义词,但有时候不着调一点的行为,却常常能让那些意欲前来有所图谋的官员无功而返。大家以为她就爱开玩笑呢!     难怪延王一天到晚没个正经,原因一定也是这样——给自己上一层保护色,方便行事。     她给自己带上一张既真实又可谓虚假的面具,旁人看得透她的不会被欺骗,看不透的,只能夹起尾巴好好做人。     嗯,她当真满意得很……     “——巧国并非我们的邻国,素来交集也不大,派遣使者送上庆贺文书还有礼品便可。倒是主上您的即位百年庆典,也该着手准备了。”     凌纾奇怪道:“这类事情向来不该是端泓来催我的么?怎么今日换作你了?”     长庚回起这个问题亦是淡定非常,“因为他自知说不动你,只好请我出马。”     凌纾摇摇头,叹道:“唉,我是真的不怎么喜欢庆典这种东西。既浪费铺张又步骤繁琐,特别是这种,说不准还会让人自大自满起来……不好不好。”     “说得真好。你若有这样的觉悟,我就一点都不担心我们的主上会产生那些毛病。”长庚声调微凉,低头斜视她。“你就是懒而已……”     “算了算了,知道这种事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不和你争了!”凌纾摆摆手,“让春官府挑个日子办了吧!记得一切从简……”     虽然她的国家已经不穷了,甚至可以说相当富足,但那也是整个柳国辛辛苦苦发展了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凌纾的守财奴心态发作,总有种自己赚的钱就舍不得花的念头,时时刻刻在她心中盘桓着。     长庚瞧她这模样就知道这姑娘又在想些什么。无语地长叹,他感慨说:“真不容易啊,原本以为你会一路磕磕碰碰,可是走着走着,百年就这么过来了。”     凌纾抿抿唇,心说的确是磕磕碰碰了不少。但她只要不失道或者意外死去,有得最多的就是时间。花不完了,到后面这几年,时间的快慢在她的眼中就失去了区别。     “唉,是呀,转眼就是一个百年。你都成了一个两百多岁的老头子了……”她调侃着他,知道这么点战斗力在他那里肯定不算什么。     果然,只见长庚无比镇定地瞥她一眼,道:“你也是一百多岁的高龄了,我的主上。还有,与你平辈相交的、已经治世六百多年的雁国延王陛下,按此算来,该是什么?”     凌纾:“……”我就说了个废话留待他吐槽。     真是,太让人失落了。     ******     刘王怀曦的百年庆典,于立夏过后的第三天举行。     春官府早在一个月前便向周边诸国分发了请柬,在庆典准备得差不多的时候亦收到了不少回帖。回帖中多数表示了祝贺,也有不少应邀,将会依约前来。     来得人数和人物分量令官员不大不小地惊了惊。竟然有超过三位王或者麒麟将会出席,卿伯以上的别国高官也将会前来不少。     其实这一切都归功于百年前柳国的开港政策。     刘王初敕第四条——开柳国七大港口,允许各国来往互市通商。     有了柳北国港口的中转站,北方几个大国的商贾们便可更加方便地行走往来于诸国,将各国的物产带到遥远的地方交易,最后再换回自己想要的东西。     庆国的白端茶,雁国的粮食,戴国的金银玉石,恭国的木材,芳国的牛羊畜牧,还有柳国的矿产石料……各国的商贾走南闯北地将这些商品远销出去。     从前没有柳国七大港口作为中转和补给处时,这些交易并非没有,但极其稀少。因为路途的遥远艰险,还有代步工具的限制性,这一切都不易使得各国商业发展繁荣起来。     凌纾没别的想法,她觉得一个国家想要富强,那就先搞经济。     商贾虽然地位不及出仕之人,但确实赚得多,物质生活也极佳。即便商税比之农税要高出那么一截,也不妨越来越多人选择走这一行的道路——所谓无利不起早,经商的利润与实实在在的种田交税,确实是一个天一个地。     眼见国家政策给予了行商希望的曙光,不少人都为此蠢蠢欲动。     但农业永远是封建统治国家的根基,凌纾虽然鼓励支持行商,并有意识地提高商人地位,但她绝不会为此“抑农”。     一方面责令地官府出台明确详细的条款,将柳国商贾统一管理;另一方面提供一些优惠的政策给世代耕种的农户,以保障这个最广大人民群体的根本利益。     凌纾将上辈子学政治时背得死去活来的那些东西变成了这个世界可被施行的法令,幸而这王权高度集中的国家,人民的服从性还算高。总而言之,在她杂七杂八拼凑起来的治国理念的带领下,效果还是不错的。     说到港口建设的成功,就不得不提雁国的相助。除了当年长庚从延王那里得到的有关建设港口的资料图纸,由于凌纾后来给尚隆让出的那一分利,让延王陛下这些年也赚了不少,英明神武的他大手一挥,将雁国最优秀的匠人借给了柳国,以便帮助教导柳国匠人顺利地建造港口。     不得不说,因为有着刘王和延王这两位的私交在,柳、雁两国可称得上是实实在在的友邦。当然,如果不算上明嘉五十八年延王亲自带领前来做客的刘王逛遍了关弓一条花街、结果导致二人被两国官员各自拎回去狠狠教训的糟心事……那么,一切还是很完满的。     对于王所必须经过的三山,前两山凌纾过得异常无压力。也许她这个人本身就不太会对自己花心思多愁善感什么,而且她的家人实际上也与她不存在于一个空间里,所以那前两道坎她过得是比其他的王要容易。     不过这一百年也并不是平平稳稳地过来的。     除了凌纾主要关心、一定要达成的几件大事之外,在其他方面,她也曾受过不少挫折。     治世第十年,由戴极国漂洋过海而来的妖魔袭击了柳国邰州东部。对于一直未能找回王与麒麟的、困于冰天雪地的戴极国,妖魔肆意横行,伤人性命无数。有力量强大者,便飘海而来,向着物资更丰富的柳国进攻。     邰州州师的二万五千名兵,能出动的不过十之三四。因此凌纾命大司马领五千禁军,前往邰州协助。紫色龙旗的王师驾临沿海之城,与那里常驻的兵卒合力奋战月余,将妖魔屠戮而尽。     虽则死伤不可避免,但一场无妄之灾终究是这么湮灭下去了。     柳国是拥有贤王的国家……妖魔无法在这里长存。     民间越来越多地流传起这样的话来。     明嘉二十六年,渤州月城水患。刘王命州府带领官兵疏通水道,安置被水患牵连影响的灾民,以及抢救粮田。刘王还另外修书一封,诚恳延请范国熟通水利的匠师前来治理河道。     水患过去,赈灾放粮,联合当地百姓修理河道,这一工程前后耗费了两年时光。虽则治理工程花去一笔数量惊人的费用,但其后数十年,月城再无水患。     这钱,凌纾也算花得值了。     原本以她的想法,她更愿意到天朝走一趟,千年以前的都江堰案例不要太成功!可是,想起曾经的某些往事,凌纾又作罢。既然那些不识货的蠢东西接受不了外来技术的优越性,她便干脆找那些能使他们信服的法子来解决问题。     为政近三十年,除了心中坚守的几条最根本的原则依旧不曾动摇外,凌纾的各方面秉性都被打磨改变了很多。比如,只要能达成她想要的一个结果,其他人不愿接受她想选择的实行方法,那么她便干脆地换成他们可以接受的。     反正,能达到目的就行了。     其他的就是一些好事了。     凌纾在她的第一个一百年内,一步步实现了她的初敕内容。事实上,在大约明嘉五十年时,这些内容就基本被实行完全。     得益于港口开通还有宽松自由的行商政策,柳国商业发达,每年的国库增长额是过去的数十倍。而后,免学资面向所有柳国人民的学堂陆续在各州开设,以及建立在各个州府的定期给百姓免费治病分发药物的药堂,这些公益设施在柳国的出现可以说是极大地改善了平民百姓的生活面貌。     鉴于这样的福利事业会一直建设下去,凌纾提议将医药知识加入学堂教学里,专设一科,供给有兴趣的人学习。另外,想要从国府大学毕业的人,必须去各州的学堂里义务支教三年,三年期满后归来,才能获得结业资格。     鉴于凌纾成功地用一百年时间完成了她的前辈们估计两百年也做不到的事情,刘王怀曦的名号在柳国被愈来愈多的百姓传赞,这名即位时还不满三十的年轻女王被认为是一个贤明仁德,并具有开创精神的王者。甚至一些得益于她的政策之下的别国商贾,都将刘王怀曦的功绩传回了本国。     但也有一件事情,发生在芬华宫里,让人始料未及的事情,令长庚直到今日都无法完全释怀的事情——     发生在凌纾治世的第四十五年,一场查不出源头的行刺。     彼时柳国的国情已经非常稳定,甚至可以说是发展得蒸蒸日上,作为冢宰的长庚出席了范国氾王吴蓝涤的治世三百年庆典。     事情发生的那一日凌纾如同往常在晓霜阁处理完当日政务,在回去寝宫时顺道前往仁重殿看望她家台辅。     那会儿刘麒将要前往朔州府处理一些紧急事务,凌纾便打算与他同去,见识一下首州州府的办公环境。     二人行至宫门外,守着路门的士兵就在百米开外。意外就是在此时发生的——不知是埋伏在哪里的杀手趁着二人将要乘上骑兽之时冒了出来,三四个身影齐齐冲着凌纾袭来。     刘麒察觉到异常,作为速度最快的神兽,他也只来得及在变化为兽形之前狠狠推开了凌纾,令她躲过第一道攻击。     这时,守门士兵已然发现不对劲,一边呼唤援兵一边朝主上和台辅这边奔来。但即便是百来米的距离,他们奔跑过来的时间已经足够杀手动作。     凌纾算是领会到所谓眨眼之间取人性命的顶级杀手究竟是怎样的实力和速度了。可惜那个被砍的人是她啊!这让她非常不爽……     没天理了掀桌!堂堂一国主上被人行刺到家门口来,说出去要多丢脸有多丢脸。     但那时她可没空想太多,生死攸关的时刻,凌纾感觉自己的潜能前所未有地爆发。跟着她家文武全才的冢宰混了那么多年,凌纾也是学到了不少防身本事的。虽然还不及那些真正的高手,但跌跌撞撞地闪躲,倒是避开了几道致命攻击。     重要的是刘麒还在场,就算他及时化为兽形想要趁势带她逃走,但无奈二人被分离得有些距离,凌纾又见那些杀手好像没有要主动伤害刘麒的念头,于是就更不敢靠近他——她生怕自己一旦有了逃脱的可能就会让杀手改变主意去伤害刘麒,更何况那时她已然受伤。     事后回想起来这段经历,凌纾的记忆是断断续续不太完整的。因为那极短的片刻发生了太多大脑所无法承受的事情,有很多都是凭着求生本能度过的。凌纾很难说清自己那时到底具体是个什么心情……大概,除了担心刘麒,就是被刺伤的愤怒了吧!     对,是愤怒,而不是疼痛。     凌纾觉得如果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自己的心情那就是——“卧槽竟然敢拿刀子刺伤老子,你们这些混蛋知道被割肉流血有多痛吗!”     她性格里潜在的凶悍一面在这种时候被激发,害怕什么的反倒在其次了。     凌纾甚至看准时机抬脚绊了一个杀手一下,在对方身形一踉跄时,劈手夺过对方的武器。按理来说,她这种没怎么受过正规训练的门外汉怎么可能抢得过职业杀手的武器!     之所以能得手,大概是对方被女王出乎意料的一面给惊到了吧……     没见过身为王者,又是一个女人,有了机会竟然不是逃跑而是和杀手抢武器。而且,女王的身手怎么会相当灵活?!一点都不符合资料里的状况。     但失误和怔忡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任务第一的杀手毫不犹豫地抬脚朝凌纾踢去,同时摸出暗器便射过来。     凌纾挥刀逼退那踢过来绝对会骨头断掉的腿,却来不及避开伤人暗器——一枚射中她的左肩,一枚正中右腿。     但这也是杀手能给予她的最后的伤害了。     看似漫长实则短暂的对抗结束于士兵的赶到。随后而来的夏官府人马轻松止住了行刺的杀手,可三名杀手不约而同地当场咬破嘴里毒囊自尽。     凌纾受伤严重,刘麒惊怒焦急地脸色苍白如纸。他不顾天性里对血液的排斥和畏惧,想要靠近凌纾,却被她边咳边喝令开来。     他们俩之中肯定要留一个完好的来主持大局,倘若他也跟着晕过去了,那才糟糕呢!     刘麒一瞬间领悟她的用意,咬牙忍住对凌纾的担心,撑起强大的气场接连吩咐下面的人该如何动作。     第一时间送回寝宫的凌纾被医官围成一圈紧急治疗。     肩上和腿上的伤口周边紫黑一片,医官各个脸色难看得好像要死的是自己一样。而伤者本人却对此十分淡定——暗器这种东西么,根据各大小说定律,没有毒它叫什么暗器啊!     凌纾倒是比较在意,那毒该不会是传说中的无解之毒,必须达成XXX艰难条件,才能让主角绝处逢生,得到一线生机,从而进化成金刚不坏的超级赛亚人……呸,她脑洞开大了。     靠着不着边际乱七八糟的脑补才勉强可以维持意识清醒的凌纾,在医官们看来,就是个难得的心志强大、坚韧果敢的形象。     难怪只有她能当王,伤成这样且伤口有毒都不改其半分颜色,果然有王者风范。     所以说,有时候误会总是这么轻易地结成。     幸好,常世十二国不是凌纾脑海中的武林江湖,那毒也不是什么无药可解的奇葩毒药。在经过又一番漫长的治疗放血之后,得知自己大概死不了的凌纾终于放心地晕了过去。     失血过多维持不了脑内正常思考了,她还是先晕一晕养养神吧。     再睁开眼时便看到了她家冢宰一张阴晴不定的俊脸。     凌纾愣了愣,才有些艰难地裂开嘴对他笑了笑。她的声音干涩沙哑,“你……怎么回来了……”     长庚才不像她那样没心没肺还能笑得出来,握着她冰凉无力的手,低沉着嗓子道:“你不在我眼皮下就出事,我怎么敢还不回来……”     “……”那就是个意外啊,而且还是自己找上门的麻烦。她真的是再无辜不过了!     凌纾眨眨眼努力想要表现出自己的无辜,可是她这副苍白憔悴、气息微浅却还要强撑笑容的模样,令长庚说不出的心疼。     克制着拥抱她的冲动,他握着她的手,在她的指尖上落下一吻。“你好好休息,剩下来的事情有我,不必担心。”     凌纾听到这话就彻底地松懈下来,于是不管不顾地昏睡了三天三夜,差点没把那些被冢宰骇人的眼神吓得腿软的医官二度吓死。     实际上,她只是趁着这种时机好好睡一觉,弥补一下前段时间处理政务耽搁的睡眠而已。     待她醒来后发现身边坐着的是刘麒,凌纾目光怔忪地发呆了一会儿,才浅浅地笑了笑,说:“我大概不流血了,繁臻。”     一直没把眼神从她身上挪开过的刘麒,目光中闪过一道难以忽视的痛楚。他俯下-身将凌纾轻轻地抱在怀里,双手很稳地没有碰到她的任何一个伤口,声音却是颤抖着的。     “主上,请你以后不要在那种时候推开我好吗?我……我没有保护到你,反而还要你费心来保护我……”那真是歉疚痛苦还混合着一种未可言说的感受,复杂凌乱地搅合着刘麒的心境。     凌纾这时已经能稍稍地动一动手臂了。她不轻不重地拍打在他背上。待金发紫眸的麒麟有些迷茫地抬起脸看她时,她收回手在他脸上安慰性地抚了抚。     “笨蛋,别担心……我可是答应过你的,我们俩身上背负着的可不止自己的一条命。我才不会轻易死掉呢!”     她的面容依旧苍白,笑容却比天光更加明丽灿烂。刘麒愣愣地凝视着那张笑脸,心中似乎有种什么东西,将要忍耐不住,破土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艾玛我真是累得不行了……【四肢趴地】     1.本章开头滴巧国新王,是俺曾经旧坑里的主角……拉出来作用一下。。。     2.这种时光大跳跃的写法好带感,好多不想详写又不得不提的段子可以被迅速带过……但是考虑到之前已经习惯了我慢热慢情节的泥们……啊~~请不要嫌弃我这个忽快忽慢的蛇精病 (⊙_⊙)     3.接下来几天可能没有更新,因为作者要期末考试(从头翻课本学习) orz     4.谢谢前两章给我丢雷了的[零色]与[闇夜幻想]亲~~~上一章太匆忙了来不及感谢……我、我这么又蠢又拖拉的渣渣,就交给乃们圈养了【喂!     最后祝所有的亲元旦快乐……虽然还有几分钟就过完了。     新的一年开始,让我们一起相伴继续走下去噢噢~~           第49章 四十、百年(下) - 光之隐语,暗之王座(十二国记同人) - 莳锦颜     发生在明嘉四十五年的刺杀事件是刘王怀曦治世史上的第一起公然的逆反之举。     虽然整个刺杀行动以失败告终,但其带来的影响却在暗地里以芬华宫为中心,辐射向全国各地。     “去查――不管用什么方法。但凡是有一丝关联的人物,都报上来让我知道。”     刘王陛下昏迷期间,冢宰与台辅摄政,然实际发号施令者,唯冢宰一人。     待至女王苏醒,恢复神智,调查结果已出。     “从刺客体貌特征及衣料大致可判断是渤州南栗乡的人……”     “原因为何?背后可有指使者,究竟是平民自发之举还是与官员有关,这些可都得明确……”     “……”     得知讯息后的几个朝廷重臣们聚集一堂,进行了一次简短的商谈。     而没资格位列其中的官员则循着流言百般向上打探,当真是令才从外地“公干”回来的冢宰大人烦不胜烦。     主上重伤……令人堪忧……行刺者未留活口……不知还会不会有下一次……     明明是在第一时间被严实掩盖的讯息,却像一捧窝在手掌中的水,无论怎样合拢手指,那水依然会找到缝隙流泻出来。然后便像是有人在背后刻意推动了一把,一点星火转瞬便成燎原之势。     从最初的震惊荒乱过去以后,人们便会稍稍冷静下来思考――原因呢?刘王为何会被行刺?几十年来将柳国国情治理得蒸蒸日上、可堪“贤明”二字的刘王怀曦,究竟有什么理由,会在自家王宫大门外被行刺?!     “我也很想知道是什么理由……”伤口上被裹上新绷带的凌纾一边啃着女官呈上的水果,一边与前来看望的长庚闲话道,“是有多大仇啊,甘冒极可能失败的风险跑到我的地盘上刺杀我――然后果然失败了吧!倘若换个时机换个地方,好好筹划一番,没准儿就叫他们得手了。”     她一脸“可惜极了”的模样让长庚看着实在是一阵手痒,要不是看在还是个伤员的份上,估计就直接抬手敲下去了。这般事不关己的态度,难道那个卧床养伤前不久还奄奄一息的受害人其实不是她?!     “你实在闲着无事,不如去批奏折?”长庚瞄了眼她受伤的部位,轻声道:“反正不影响右手活动……”     凌纾:“……”     没有温柔体贴百依百顺,只有冷酷无情公事公办。你还是我男盆友咩?简直就是腻歪了几十年预备两看相厌的节奏!     “不过也怪我……”     就在凌纾默默自哀之际,那一边长庚的眼神又柔和了下来,其中还颇有些压抑的自责。“倘若不是这次外出台辅将使令全借与我,你也不会……”     他这话才一提,凌纾便皱皱眉打断道:“不关你事。”     “……”     “是我提出的让你带上使令,毕竟你此行甚为重要,容不得一点闪失啊!”     就在这行刺事件发生前夕,长庚在接手凌纾秘密委派的一个任务后带着少量人马悄然离开国都,而由于使令可以不为人所知的绝佳隐匿性,凌纾便向刘麒借了他的两只使令跟着长庚。一只负责到暗桩无法潜入的地方收集情报,一只负责留在长庚身边保护他。     “……呃,虽然吧,我觉着你大概是不怎么需要保护的。但自从潍枫接任大司马掌兵权、而你又好似刻意避嫌似的,身边可派遣调动的能人不如往日。我,嗯,总之我会不放心嘛……”凌纾转过头去不怎么想看她家冢宰听闻这话的表情。     无论对方是一如往昔那般强大得不可摧毁,还是甘为大局自剪羽翼以求稳定,以她个人的角度,她只希望他能够平安无事。     凌纾作为一国之王,这个身份令她很多时候都需得行事沉稳,顾全大局。于是习惯成自然的,连她的情绪与感情,都一同内敛了起来。这种真情流露似的坦白可谓少之又少,因此当凌纾自觉好像表述过多而略有些不自在地撇开头时,她没有发现那个被“表白”的人在微愕之后,沉默不语地凝望着她。     那目光一时恍若落满星光的夜海,盛载着许多难以言述的心绪,最终却逐着波浪驶向海的深处,终不见影。     行刺之事最后在凌纾人无大碍、凶手伏诛的情势下,雷厉风行地收了案。当然,这是明面上的。     至于暗地里……这留有那么多疑点和槽点的祸事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被放过嘛!     说到底,凌纾借了刘麒的使令不过是她个人一时念起之举,可为何会刚巧在麒麟的使令被外派之际就有人来行刺?这其中当真是巧合,还是说对方找准了那平日里层层人马保护的刘王防护最薄弱的时刻?     若是后者,那凌纾只能呵呵了。开玩笑,比起那来自远方的生平不详的暗杀者,这种自己身边潜伏着个随时里应外合捅她一刀的小人更加可怕好么!     还有原因……算了,原因这种东西其实并不重要啦。大街上随便一个路人甲都有可能平白无故地成为凶残暴徒的刀下亡魂呢,凌纾这样的福利与高危并存的身份就更不用提了――绝对是随便呵个欠都能拉到仇恨值的存在。     ******     柳国明嘉王朝百年庆典上。     与许久未曾碰面的邻国王者友人谈起之前几十年前的往事,刘王陛下抚着肩膀上早已褪去伤疤的位置,一脸惆怅地长吁短叹:“唉,我真是个无辜的可怜人……”     就算是自认在十二国诸王之中不正经排得上数一数二的延王,在面对凌纾这副把装逼当乐趣的模样时,也不由得狠狠地不适应了一把。小松尚隆倚着身后舒适的华丽靠椅,不屑地哼道:“这有什么。我为延王的初期那几十年,可都是就着那明刺暗杀吃饭睡觉的……直到现在,也不是没有。你习惯就好了!”     你习惯就好了……习惯就好了……就、好了……     凌纾:“怪不得你一没事就要疯呢,当个王这么朝不保夕的,说不准儿哪一回就防范不当翘辫子了,没有及时行乐多可惜!”     一旁侍奉的女官听着自家主上如此百无禁忌的出格之言,那表情凌乱的,真是恨不得以下犯上拿起一旁滤下的茶渣子糊住她的嘴。     尚隆瞥见这芬华宫女官一脸糟心的模样,想到她们家主上估计平日里也没少给她们刺激受,不由乐得哈哈大笑。     “你啊你……这张嘴怎么就不会随着年月增长而厚道一点呢!”     凌纾:“我也就只有这点能自找乐子的机会了……”况且,从对方那深以为然的模样就知道,自己其实说的是他的心声嘛。“你别教训我说什么‘为王者当注意礼仪风范’,一般臣下面前我表现得可好了,只有在熟稔亲近之人这里才如此呢!”     “哎呀,那可是吾之荣幸了。”形容英挺俊朗的延王陛下笑言道,“哎,时候不早了,不如请这位美人女官带我去寻一寻我家那只笨蛋马鹿吧?!”     凌纾:“……”出访邻国还不忘调戏人家宫里的美女,陛下您的节操呢!     最终还是凌纾本人陪着去了。     因为听侍从回报说延麒是前往仁重殿探望自家台辅了,正好凌纾自大典结束后也没见着刘麒,遂一同前往。     一路上,由招待来宾的掌客殿向位于内宫路寝的仁重殿行去,目之所及皆为整洁大气的玉石铺路,道旁的苍郁绿意间点缀着五色繁花,偶有行走的宫人,无不面容恭谦端肃地向两位王施礼问候。     尚隆神色轻快淡然地打量着这芬华宫的一景一物,目光由高耸蜿蜒的宫墙一直掠过精巧秀致的亭榭,开口赞了一句:“井然有序,生机盎然……贵国太宰乃良才啊!”     凌纾闻言一笑,道:“确实,朝中诚然有二三贤臣,是吾之幸。”     尚隆若有所思,瞥见身后的侍从与他们俩保持着一个足够恭敬的距离,遂有些玩味地同凌纾道:“貌似你的这些股肱之臣、朝廷的顶梁柱们,皆为先王遗臣……小丫头你倒是捡得个好便宜。”     “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以两人的熟悉程度,凌纾也懒得客气,直言不讳道:“现在能看得见的自然都是好的一面,遥想当初,你能知道我捡的究竟是大便宜还是烫手山芋?”     同一群性格迥异又个人主见十足的臣子磨合,幸好凌纾既不刚愎自用,也非怯弱短识,不然要么便是君臣对立、要么便是臣大欺主……     艾玛,那悲催的画面简直不敢想。     尚隆见她一副心有戚戚的模样,不免又是一阵好笑。     对于自己的这位在雁国民间也颇负传奇色彩的芳邻,关于刘王怀曦的一干政令以及发生她周边的轶事,作为延王的尚隆可以说是想不清楚都难。     伴随着雁国度过了又一个安然平稳的一百年,是相邻两个皆由女王治世的国家的崛起。     “……旧时人们关于女王治国不能长久的观念,要被你和阳子打破了。”     说来也巧,这两个即位时间先后仅差了三年的女王,在许多方面,还真有着惊人的相似性。同样非土生土长的常世人,同样被先前已然侍奉过一主的麒麟选中,甚至于……庆东国景王身侧有贤名远播的冢宰浩瀚和松伯乙悦的辅佐,而柳北国,刘王怀曦身侧亦有一位声名显赫的绝世能臣――     柳国在刘王怀曦治世的一百年里,其国情进展远胜于史上任何一段相同的百年。究其根本,是因为高效。身为王的凌纾的诸多为政理念常常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效率被执行实施,从下达政令到布置人手,所有关键离不开一个人……     “你放下如此大权交予对方,真打算奴役人家然后自己享清闲么?”     身为君王若只是过分倚重一名臣子,即便他二人之间的关系再怎么殊异于众……     凌纾眯起眼笑了笑,对他玩笑话底下推心置腹的意味不甚在意,“哎,不是你当年教我的,找个好冢宰少干五十年的么。”     尚隆:“……”     所以是他教出了这么个懒货来的?!总有种十分对不起柳国、愧对长庚的感觉啊……     (未完)     作者有话要说:     #半夜偷偷摸摸更文系统1.0#     ――14.03.28 0:03           第50章 还没想好标题 - 光之隐语,暗之王座(十二国记同人) - 莳锦颜     凌纾在百年庆典上与尚隆谈及往年被刺杀之事,尚隆表示正常,身为王者总会遇到如此事故,君不见戴国泰王亲征讨伐乱党时便被刺失踪……     问及柳国在百年内发展迅猛的缘由,凌纾淡笑表示她只是有一批好助力,有很多构想在国家二把手的支持下快速有效地进行实施,许多关键位置的人物也是交由对方布置。所幸收效不错……     尚隆表示凌纾这样放下大权交给长庚有过于倚仗对方的倾向,如此就不怕出什么问题么?     凌纾打趣他说,不是你告诉的我找个好冢宰少干五十年的嘛……玩笑过后,她方才正经道,并非毫无戒心,就像她曾经说过的那样,作为她个人,愿意完全信任长庚,但身为刘王,她不会毫无保留地信任任何一人。之所以这么做,都是经过取舍的。哪怕会有猫腻和隐含的不及之处,但只要能干实事,出政绩,便够了。     尚隆无言……     在目睹芬华宫井然有序,宫人谦和知礼的场面,尚隆夸赞了凌纾的天官长。后又谈及前代刘王之子的大司寇渊雅,凌纾表示渊雅早在二十年前自请外派,从国府调任至地方为官,现人在蓟州。其母菀乐亦在他的强烈坚持下跟随去了蓟州。     言及刘麒,尚隆揶揄她可有因为情郎而忽视半身。凌纾颇为无语,道说她才晓得刘麒其实与长庚认识得最早,二人也颇为熟稔,怎的她先前从未知道……     另一边,长庚与身份不明的官员的对话,以及与端泓之间气氛不同寻常的会面。谈到了这一百年里,因为当初为了快速有效出政绩而启用的一些人留下的弊端。还有凌纾曾与他说过的既得利益者……如今这些在王朝初期起用的有功之臣已然发展出了各自私有的势力,有些与地方豪强牵扯,有些则与富贾商户勾结。     年复一年,国家体系更新,总会有他们的利益与国家利益相违背之时。凌纾作为上位者应有的决策让她不得不明里暗里出手打压分化这些势力,而明嘉四十五年在芬华宫宫门口发生的暗杀那就是这些人因为利益被损害了而向执政者们发出的警告。警告的不是身为王的凌纾,而是拥有更多执行权的、被当作王之利刃的冢宰。可巧的是,那一次长庚离开王都,也正是处理既得利益集团里的一个嚣张过头的官员。     由于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是当年长庚提拔起来的,倘若堂而皇之地处置,必然会牵连到自身。冢宰大人的人马班子在朝中也不是铁板一块,总有与他意见不符的政敌等着抓住机会打压他下马。所以如果这事交给凌纾放到明面上来处理,她一定会左右为难。既不忍连同长庚一起被处置,也不能做到令人心服口服。     所以长庚决定亲自出马再度博弈一回。一方面是因为留着这些隐患越久越危险,一方面也是害怕凌纾再度遭到对方的迫害。     既得利益集团对于已经离心的、早年一手将他们扶植起来的冢宰既是忌惮又是向往。因为总是揣度不到他的心思,所以拿不准是否应该继续在某些灰色政治里与冢宰合作。但随着时日增长,柳国虽然发展得很快,人民生活也恢复得极好,可就像是堆积得越高的石头越容易倾塌一般,很快凌纾就会发现那些掩盖在四海升平、百姓安乐的表现之下,腐坏以一种更加不可阻挡的速度滋长着。这股逐渐被女王察觉并忌惮的势力等待不及,生怕被女王出手收拾了,终于决定给冢宰施压,希望对方正式成为他们的挡箭牌。以冢宰在女王那里的影响力,倘若他们彼此合作,架空女王,掌控大权那是不在话下。     这也是长庚的机会到来了。双方都有彼此间不能为世人所知的把柄,对方却以为他会顾忌更多,于是将计就计,上演无间道,还设了一明一暗两枚棋子搅和对方视线。在不断地深入接触中,收集到了许多能彻底拔除这股腐坏势力的罪证。也了解到这伙人在国府高官中的两座靠山……     而另一边,澹然与潍枫一直是知道的,长庚派来的潼末是一个与他们虚与委蛇的棋子;不过他们一直以为与自己拥有共同目标的端泓其实才是长庚翻盘的关键。与既得利益集团只顾着保全自己的利益不同,澹然和潍枫的目的很简单,让凌纾失道,主动上蓬山退位,然后令麒麟再度选王。因为他们心目中早已有王者的人选,便是那个一直在怀曦女王身边倾力辅佐的六官之长。对于长庚明明身有为王的特质却始终不被天帝选中这一点,二人十分想要颠覆。他们对代天授命的麒麟其实没有多大的敬畏感,对那个主宰世界的天帝更是没有甘心顺从的想法。他们只想为心中所认定的王扫清障碍,实至名归。     是以凌纾被各种挖坑陷害了。但她也不是毫无觉察,近两百年的治理国家早已将她由一个稍有天赋的菜鸟打造成一名老练的政客。终于在一次出人意料的翘宫暗访中重逢旧人(渊雅),继而得知了许多真相。     就连渊雅当年的离去,也是另有隐情的。那就是他的母亲菀乐,一直以来都在给凌纾挖坑这件事上起到不可或缺的作用,可以说是潍枫澹然党中的中坚力量。菀乐作为三百年前的望族之女,与原来的季氏长子云湍可谓青梅竹马,奈何妾有意君无心,季氏怀璧其罪,被先王灭族后,仅留下的长庚一人便踏上了走进这个国家权力中心的不可回头之路。他考取国官,入仙籍,积攒政绩。然后遇上了露峰,而菀乐没等来心上人的回头,却等到了与露峰的婚约。刘麒与长庚也是因此地,发现了新任刘王。遂菀乐摇身一变,成为了刘王后。而曾经的竹马长庚,则成为了开创法制国家的“贤王”露峰的臣子……     一切仿佛尘埃落定,但只有真正了解长庚身上的过往才会明白,他所求的大道究竟为何。不是为家人翻案,不是为了报复,而是追求符合他理想中的治国理念的合拍者。倘若那个人偏离了他的大道,那么就会被他舍弃。     很久之后,澹然便是如此对凌纾说的――“你以为自己在他那里是特殊的么?不,并无不同。他之所以那么快便放下露峰选择了你,不是因为他真的对你产生了那种可笑的感情。而是因为你在他的评估中,或许可以比峰王做得更好。但若一旦行差棋错,偏离轨道,那你就会被他放弃。他就是那样的男人。”     可这一回他却猜错。由于长庚的强大和不可摧毁过多地牵引了他们的注意力,没有人会想到,其实他们的主上,并不是那个柔弱不经事的菟丝花。他们低估了凌纾,也错判了她与长庚彼此在心中的分量,还有端泓这个不定性因素在,于是局面反转了。     从监禁中脱离的凌纾回到芬华宫,点兵亲征,讨伐乱党。     在端泓的反水之下,自是大获全胜。     但对于既是功臣又是罪魁祸首的冢宰长庚,官员与舆论们却无法达成统一共识。就在此时,传出冢宰不幸于两军交战中丧于流矢之下。     因而是否对这位历经三朝的权臣进行定罪,便不了了之。     当班师回朝的凌纾得到那个消息时,她沉默地把自己关在了晓霜阁里,半个月,一人不见。     只在端泓回来复命时,与对方简短地碰面,二人在那个午后谈了些什么,外人无从得知。     自那以后,凌纾便又恢复正常,重理朝政。只是形容举行,较往日更加沉稳坚毅许多。     三百多年后,在周边的诸国经历着一个又一个王朝的陨落时,柳国迎来了明嘉王朝五百年庆典。自此,柳国成为了十二国中,继奏国、雁国之后,第三个迈入五百年治世的大国。     王朝盛世,自此繁华始现。     ――尾声之后的小剧场――     “……他让我转告予你一个约定,当柳国真正迎来盛世之时,便是重逢之日。”     “哧,矫情!一把年纪了能不在这种时候作死么?谁要和他约定!什么事情都是他单方面决定,都是他说了算,我是有多傻才会去履行啊!”     然而――     明嘉五百零一年。     “终于也算是个盛世王朝了……诶,不是说傻子才会去履行那个约定的么?我看你倒是没有一日松懈地完成了这项约定呢。”     “……”     “这个自国号建立后一直都没有改过的明嘉王朝,竟然也这么坚持着到了五百年。我看,他也是时候该回来了……”     “……”     “别臭着一张脸啊,虽然长庚那混蛋翘班跑路享清福去了,可我还是兢兢业业地供你使唤了三百年啊!我看我俩才是真爱啊主上……”     “……走开,你这猪队友。”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