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重来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晨露未晞,第一缕阳光洒入院落。 素手掀珠帘,圆润的珠串彼此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司兰轻巧步入里屋,低低唤道:“姑娘,该起了。” 叶从蔚恍惚间从梦中醒来,应了一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她嗓音细细的,又夹带着初醒的微哑,很是婉转好听。 “不早了,今日客人多,又是在老太太院里用早饭,咱们快些梳洗了过去。”司兰替她挽起床幔。 “好。” 叶从蔚起身,坐着醒醒神,下床接过司兰递来的衣裙。 藕荷色的,瞧着温暖喜人,适合今天这个日子。 司梅端了水进来,拧干帕子给叶从蔚擦脸,梳洗之后整个人才精神。 叶从蔚看了眼外面的阳光,道:“应该早点叫醒我的。” “姑娘别慌,来得及。”司兰和司梅手脚麻利,帮她整理好裙角,坐下梳妆。 简单的挽个发髻,未出阁的少女无需太多珠花首饰,挑着与衣色相衬的柔粉绢花,再配一支白玉簪尽够了。 叶从蔚骨相生得极好,小脸蛋欺霜赛雪吹弹可破,也不用涂抹胭脂水粉,司梅给她细细描了眉,点上唇脂即可。 “姑娘可真好看。”司兰笑眯眯的夸赞。 叶从蔚对着镜子,微微抿着唇角,没有接话茬。 她今年十四岁,正是花骨朵般娇嫩的年纪,人生才刚刚开始。 可惜,表情却很难再天真明媚,眉眼间是一缕化不开的轻愁。 **** 没有人知道,她重活了一辈子。 叶从蔚自认不是聪明之人,前世凄惨收场,重来一遍,却不知该如何下脚才好。 今日是老太太的生辰,早在昨天,姑舅亲戚便举家前来做客,他们会在这里陪着老人热闹几日。 前世就是这时节,姑姑家的表哥,悄悄向她吐露心迹。 叶从蔚震惊不已,手足无措的逃着跑开了。 在之后一年时间里,杜诀几次三番私下送她礼物,期间姑姑察觉到他们俩的事,还表示了对她的喜爱与欢迎。 头一回被男子爱慕,杜诀又长得一表人才,叶从蔚情窦初开,觉着让亲姑姑做自己婆母,想必也是不错的。 彼时她不敢擅自做主,也不曾下定什么决心,一直到明夏六月,被一纸婚书逼入绝境。 豫亲王府上门问亲,权势逼人,原本求的侯府嫡女叶从芷,家里舍不得二小姐,便想把叶从蔚允出去。 没落侯府有幸得亲王垂青,论起来是高攀了,可这门亲事,没人敢说它好。 豫亲王是当今圣上最年幼的弟弟,只比皇子大不了两三岁。 他颇得圣宠,每日走马观花流连秦楼楚馆,府里美姬好几十人,可谓是放浪形骸。 男子风流些也就罢了,偏偏他还性情残暴,动辄就打杀仆婢,并且克妻。 这五年来说了好几家名门闺秀,尚未过门就克死一个伤残两个,骇人听闻。 婚姻本是结两姓之好,女方白白搭上了闺女性命,谁不怨他,偏偏有个亲王身份,轻易开罪不得。 这样的人,叶从蔚自是不愿嫁的,可她无法阻止嫡母的决定。 侯爷的正妻是庆宁郡主,嫁入侯府育有一儿一女,二小姐叶从芷才是正经的侯府嫡女。 庆宁郡主体面,管着侯爷不许胡乱纳妾,只抬了身边陪嫁丫鬟给他,生下叶从蔚。 可惜姨娘是个没福气的,生完孩子早早病死了,叶从蔚便收在庆宁郡主膝下,也挂了个嫡女的名头。 赶上豫亲王求娶,可不就派上用场了。 庆宁郡主当然不会让亲闺女跳火坑,谎称她已定亲,想把叶从蔚推出去。 叶从蔚平日在家里被怎么对待都毫无怨言,但一想到克妻的亲王,要搭上小命一条,哪能不害怕。 她不想代人受过,情急之下找表哥杜诀商量,听从他的建议,两人私定终身,捅到家长面前。 家风严谨的侯府无疑是全家震怒,一度要狠狠罚她,最终是老太太不忍落,说服侯爷让她嫁去杜家。 本以为得偿所愿、后路顺遂,在夫家的日子却并不好过。 婚后一年内肚子无动静,亲切的姑母翻了脸,做主纳妾,杜诀犹豫之后同意了。 叶从蔚倒没有奢求过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是那妾室手段厉害。 她从杜诀口中得知叶从蔚与他私定终身才成婚的,设计诬陷她跟外男往来过密。 有过污点,百口莫辩,这事一传出去,整个侯府女眷皆受到连坐耻笑,叶从蔚本就把庆宁郡主得罪狠了,她焉能放过她? “不忠不洁,枉顾廉耻,天不容你!” 这是父亲对叶从蔚说的最后一句话。 女子不贞该浸猪笼,他们这样的人家倒不是这样,但叶从蔚还是死于水中。 她离了魂,飘着到处看,妾室被杜家扶正,理所当然享用她的嫁妆。 怎能甘心。 有意思的是,那声名狼藉的豫亲王,居然是个扮猪吃老虎的狠角,韬光养晦,一朝得做天子。 侯府二小姐没了叶从蔚顶替,不得不嫁过去,从王妃变成皇后。 可惜她终究被克死了,不论是王府后院或者皇帝后宫,都比小小杜家凶险。 叶从蔚看着叶从芷的皇后位置没坐热就死了,不由叹息。 左右两条路都是凶险的,不顾清誉私定终身没有好结果,顺从嫁了豫亲王又得到什么好呢? 所以,在明年六月之前,她要怎么办? **** 叶从蔚照完镜子,带着司兰去往老太太院子,那边差不多该摆早饭了。 所幸她不是最晚到的,屋里二夫人与两位姨娘在老太太下首伺候,叶从菲、叶从蕙姐妹二人伫立一旁。 二房的人都到了,只她们大房的无人前来。 叶从蔚轻扫一眼,上前一一见礼。 二夫人杨氏淡淡笑道:“咱们五姑娘越发的娇俏可人了,就跟外边的日头一样耀眼。” 她特意提到日头,显然意有所指。 不过老太太无甚反应,笑着朝叶从蔚招招手,“小姑娘穿粉色衣裳就是娇嫩。” “祖母,”叶从蔚上前两步,呈出贺礼:“祝祖母福寿安康,美意延年。” 她准备的礼物是一方亲手绣制的锦帕,绣着老太太最爱的莲花,小小物件聊表心意。 “好,我瞧瞧。”老太太伸手接过细看绣工,没有多说什么。 正看着呢,外头响起嬷嬷的招呼声,是大夫人来了。 庆宁郡主带着叶从芷和儿媳陈氏姗姗来迟,入内见到满屋子的人,郡主笑了笑:“我们竟是最晚到的,实属不该。” “有什么该不该的,没迟到就好,叫摆饭吧。”老太太把锦帕往身后一递,自有丫鬟收起来。 她不是那种苛刻爱立规矩的婆母,早饭时间也是她定下的,若贪早摸黑岂不累坏一群人。 不过今天会有很多客人来访,还是要比以往早一些。 叶从蔚退到庆宁郡主身后,“母亲,二姐姐,大嫂嫂。” 庆宁郡主去搀扶老太太了,叶从芷目不斜视,陈氏则对她微微一笑。 前两个月,陈氏替大哥生下一个儿子,庆宁郡主做了祖母,正是意气风发。 恰逢老太太生辰,她是曾祖母,凑个四世同堂,许多人凑上前说吉祥话。 以老太太如今的年纪,若是高寿,过个十几年五世同堂不成问题。 虽是家宴,也男女分席的,侯爷和二老爷已经带小辈候着了。 最小的郦哥儿两个月大,庆宁郡主让乳娘抱着,坐到自己身后来,不同那帮爷们挤一块。 二夫人看她对小孙子那宝贝样,心里颇不是滋味。 向来爵位由长子继承,老侯爷死后,大老爷成了侯爷,这点她不敢肖想。 大房有庆宁郡主坐镇,唯一一个妾室还是身边丫鬟给出去的,生下叶从蔚这一个庶女。 偏生那丫鬟命短,留下孩子就去了,庶女也被收到郡主院里养着,之后再无其它人。 二夫人眼看大房体面又清静,如今还抱上了嫡孙子,难免心中不平衡。 二老爷没有爵位,她自己出身也比不上庆宁郡主,更是管不住二房的妾室。 长子是庶出,今年已经十五,正要说亲,便是日后生下儿子,那也不是她亲孙儿。 府里四姑娘叶从菲是二夫人所出,而她的亲生儿子排行第七,今年才八岁,想要抱孙子可有得等。 不过内心怎么不痛快,脸上还是要带笑的,吃过饭还得接待客人。 **** 早饭堪堪收场,嬷嬷就笑着进来,说姑太太来了。 侯府嫁出去的女儿,是该比其它客人早到些,估计是大清早就出发了。 “快请她进来。”二夫人转身叫人备茶。 叶敏娥虽然不是老太太生的,但这些年殷勤孝敬,在侯府还算有些脸面。 因着是庶出,她嫁的夫家并不显贵,自然要仰仗侯府,此番带着丈夫儿子前来,其中就有杜诀。 叶从蔚低眉顺目的站在庆宁郡主身边,只扫一眼叶敏娥母子,再不敢看。 上辈子她下嫁杜家,既是姑表亲戚,又带了不少嫁妆,理应过得顺遂才对,然而…… 就结果而言,她算是自作自受了。 叶敏娥见人说人话,面对庆宁郡主和二夫人,话里话外都捧着,务必让两位嫂嫂听高兴了。 而侯爷和二老爷,见过庶妹之后,便带着妹夫与一干男子去了前院。 临走前,杜诀还悄悄看了叶从蔚一眼。 2表亲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今天会是个热闹日子,光是沾亲带故的客人就有一箩筐。 庆宁郡主的娘家兄弟没来,但派了世子爷过来吃酒,给足了脸面。 还有二夫人的娘家数人、大嫂嫂陈氏的娘家、老侯爷的弟弟也就是二叔公家……尽数到场。 再加上与侯府有交情的世家,男子在前院,女眷入后院,整个府邸大大小小忙着呢。 除去这些,还等一个扬州柳家。 听闻老太太做了曾祖母,柳家不远千里前来祝贺,亲侄子带着儿女入京,少不得住上小半月。 老太太是扬州女,嫁到叶家之后,随着老侯爷封侯拜相到了京城,这一走就再也没回过扬州。 老侯爷去世那年,柳家的人闻信而来,至今已有两三年未见。 那时恰逢侯府白事,柳家也没来多少个,与这次不同。老太太的生辰是喜事,她早早接到信,每天翘首以盼。 本该早两日就到了,也不知途中被什么事情给耽搁。 临近中午,前后院的席面都摆开了,外面跑腿的小厮突然递了消息给柳嬷嬷。 “柳家来人了!” 柳嬷嬷是陪同老太太从扬州来的,忙不迭地跑进去通报。 老太太年过半百,忍不住激动,要到前院去见客。 柳家一行人风尘仆仆,被迎进来奉茶安坐,一问之下,迟到果然是有缘由的。 扬州入京路途遥远,他们本是尽早出发,时间游刃有余,不想行至青鲤峰竟然招山匪拦截。 “青鲤峰临近京城,何来山匪?”侯爷满脸惊讶。 老太太的心都揪起来了:“后来呢,你们怎么脱身的?” 柳笠仲心有余悸:“我们一行人尽数被捆,随后山匪听闻我等要入京探亲,寻的还是承泰侯,他们许是怕了,便把我们尽数放了。” “幸好承泰侯的名头尚有点用,那些贼人怕了,不然我都不敢想……”老太太几乎落下泪来。 小辈们见状连忙纷纷开解,如今柳家一行人逢凶化吉,也是好事。 又问及柳笠仲的父亲,原本也是要来的,谁知临行前摔了马,伤及腿骨不宜远行。 “一把年纪了,何苦要去骑马!”老太太又是担忧又是生气。 转眼间她幼弟儿孙都这么大了,姐弟俩难得见面,大好的机会却因为摔马错过了。 一想到今后他们年岁渐长,京城扬州路途遥远,此生怕是很难见面,终究忍不住哭了两下。 “姑太太可别哭了,侄儿实在惶恐。”柳笠仲坐立难安。 老太太在一干人的劝解下收了眼泪,命人好茶好水的招待,此番他们受了惊吓,得好好接风洗尘才行。 **** 午宴过后,安排好的杂耍和戏台子唱起来,没多久便有客人陆陆续续离开。 柳家是铁定要在侯府住下的,杜家同样要小住几日。 杜诀寻着空隙,就来找叶从蔚说话。 “表妹近来可好?”他笑嘻嘻问道。 叶从蔚瞥他一眼,淡淡道:“自然是好的。” 见她只这一句话,步伐不停顿地往前,杜诀不由好奇:“表妹要去做什么?连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吗?” 叶从蔚手里托着些小玩意,道:“我要去看看我的表妹表弟们。” “柳家那些么?”杜诀轻哼一声:“他们与你是远亲,我们才是近l亲。” “呵呵,”叶从蔚笑了笑:“反正你们都不姓叶,于我来说都是表亲。” 有何区别。 她不再理会杜诀,快步走开了。 对于这个前世的丈夫,说不上恨不恨的,反正她是不会再把他放心上了。 杜诀待她不错,若不是她头一年没有怀孕,没有姑母教唆,他未必会纳妾。 但结果而言,他还是纳妾了,不仅如此,还把他们私定终身的事情告诉给妾室。 他是用怎样的口吻与态度说起这件事的呢? 侯府之女与他私定终身,是不是让他感觉倍有面子? 那时候叶从蔚被庆宁郡主逼着,要嫁给荒唐残暴克妻的豫亲王,她六神无主,只想自救。 同时心里对杜诀并非没有情愫,才听从他的建议,私定终身闹到家长面前。 这是叶从蔚做过最出格的事,也因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女子名节何等重要,一旦有了污点,就像裂了缝的鸡蛋,旁人轻轻一捏就是要命。 如若不然,凭着妾室那几句似是而非的脏水,岂能让叶从蔚一败涂地。 向来有因必有果,在她私自嫁去杜家开始,庆宁郡主便恨透了她,当然会跟着踩一脚,成了催命符。 **** “姑娘怎么了?”司兰轻声问道。 见过表少爷之后,就一直阴沉着脸,她不免奇怪。 叶从蔚回过神,摇头轻笑:“我没事,不知道表弟表妹喜不喜欢这些小玩意。” 柳家表妹今年十三岁,而两个表弟才八九岁,跟她七弟差不多年纪。 司兰掩嘴笑道:“虽说从未见过,但年岁小,很容易玩到一起去的。” 被她说中了,叶从蔚两人进入嫦袖院,里头已经玩开了。 八岁的叶朔跑得飞快,像一头小马驹。 他跟柳家兄弟在院子里一顿疯,渴了进屋喝茶,咕噜咕噜仰头就是两三杯。 “朔哥儿,你慢点喝水!若是气不顺打嗝了可怎么好……” 四姑娘叶从菲是他亲姐姐,受二夫人之命,走到哪都得看顾弟弟。 “我才不会打嗝呢。”叶朔撇撇嘴,一抬眼又笑起来:“五姐姐来了!你带了什么?” 他甩下杯子跑过来看,不客气的接过托盘:“肯定是给我的对不对?” 叶朔虽然是二房的,上头既有亲姐姐,也有庶女姐姐,但不知为何,总跟叶从蔚亲近。 “不光是给你,”叶从蔚轻点他的脑袋:“要跟表弟们分享的。” “这些我都玩过啦……”叶朔低头挑挑拣拣,还是认真道了谢:“谢谢五姐姐。” 叶从蔚让他别挑剔,主要是陪柳家兄弟玩。 “五妹倒是有心。”叶从菲扯了扯嘴角。 她不喜欢弟弟跟叶从蔚亲近,暗示却是没用,自家姐妹又不能明说,只怪叶从蔚会哄孩子。 叶从蔚笑而不语,看向一旁端坐的少女,小小年纪,温婉天成。 “柳家表妹纤纤弱质,路上车马受得住么?” “承蒙表姐关心,我其实会骑马的。”柳茗珂神色认真,不似开玩笑。 “真的啊?”叶从蔚有点惊讶。 看她这娇小的体型,还以为马车就能颠散架呢。 柳家虽然小官小吏,但在那扬州城也算名门望族,家中教养可见一斑。 叶朔玩了一会儿,挤过来跟姐妹一块说话,说着说着就好奇,问起山匪一事。 “青鲤峰远不远,山匪是否杀人不眨眼?” 叶从菲摆摆手:“别说这个了。” 祖母说柳家人受了惊吓,要陪他们好好玩,转移注意力,做什么要聊起山匪。 “他们虽然拿着刀,却没有杀人,”柳茗珂也不见害怕,“说不准他们是义匪呢,听闻我们寻亲,就放人了。” “土匪就是强盗,哪来的义匪,分明是怕了承泰侯的威名。”柳祯和柳袱兄弟俩并不赞同。 青鲤峰……叶从蔚眉头微蹙,总觉得这个地名略有些熟悉。 左思右想,她心头一凛。 当今圣上子嗣不丰,只两位皇子几位公主,皇子为夺储君之位相争数年,不料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谁也没想到,不具备夺位资格的豫亲王一朝翻身,看似荒唐的亲王能有这实力,靠得就是青鲤峰的奇军。 那里多半是他养着的私兵……隐秘为主,当然不想惹了官家闹大。 叶从蔚心下警觉,听到柳祯说要报官云云,不由眼皮一跳。 这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豫亲王府的谋算,岂是他们区区小侯府能撼动的,别打扰了人家的计划,被先行灭了。 成大事者,哪个不是心机深沉,叶从蔚才不相信豫亲王只青鲤峰这一个筹码,要动侯府怕不是简单得很。 “别瞎说什么报官,”柳茗珂抿了抿嘴角教训弟弟:“我们一家来此已经够打扰了,做什么还要表舅去胡乱出头。” 承泰侯虽然有爵位,但朝中内阁无人,连着两辈人没考出什么名堂,靠着祖辈积荫顶多做个五品官员,想要再往前就难了。 甚至在两位皇子争夺储君之位最激烈的时候,也跟叶家没多大关系,因为连参与站队的资格都没有,纯粹吃瓜群众。 “好吧,我是瞎说的。”柳祯挠挠脸颊,他不过嘴上说说,并没有考虑很多。 叶从蔚轻笑道:“山匪既然在青鲤峰,肯定会有来往商队遇见,官府未必不知,也不需要父亲特意去奏请什么。” 快别去招惹他们吧,惹不起。 柳茗珂点头附和:“就是这个理,何况他们不像是坏人,连财物都一并归还了。” “姐姐别是义匪的话本看多了,总是替贼人开脱。”柳袱满脸不高兴,他们一家子被五花大绑了好么! 他和柳祯好歹是男儿,不怕什么,柳茗珂已经十三岁了,一个弄不好就会身败名裂。 这世间以讹传讹的事情多了去,知道的说你被山匪拦截虚惊一场,不知道还以为被掳回寨子怎么安排了呢…… 3游船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我何曾替谁开脱了?”柳茗珂小脸涨红,道:“既然说不到一块去,此事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是最好的了,”叶从菲来回看看他们姐弟,低声劝解:“不过是个不相干的人,为这个吵嘴不值当。” 柳祯无奈的摆摆手:“表姐莫要担心,他们顶嘴不过常态,倒是让你们看笑话了。” 叶从蔚听见这话不由暗笑,原以为柳茗珂是个温婉的人,实际上表里不一,瞧着是个直肠子,脾气大概还挺执拗。 上辈子叶从蔚没有过来嫦袖院,半路被杜诀给截胡了,错过跟柳茗珂的交谈,并不清楚她性子如何。 这一世,决意离杜诀远远的,当然不会随他去,也不会去碰他给的礼物。 当晚,侯府招待柳家与杜家热热闹闹吃了饭,与中午不同,都是自家人,不必讲究那么多虚礼,大家更为放松。 饭后说笑一会儿,便各自回院子休息。 叶从蔚目送庆宁郡主和叶从芷离开,才动身回去。 庆宁郡主对她冷淡,不需要她每天去请安,家宴散了也无需相送,于双方而言,都省事了。 雨舟院里,司梅听见动静,探出头来:“居然这个时辰了,姑娘还要沐浴么?” “要的,明日还得陪柳家姐弟去玩。”叶从蔚点头。 今天老太太高兴,吃完饭耽搁不少时间,往常这时候她都躺在矮榻上看书了。 司梅起身前去备水,笑道:“方才我已经把水温着了,再稍稍加热即可。” 叶从蔚进入里间,回头对司兰道:“你且下去休息,都跟了一天了。” 司兰没有拒绝,伸伸懒腰道:“柳家都是会骑马的,明天别闹着要去马场才好……” 下午的时候,叶朔与柳家兄弟一直在玩马儿的游戏,还真说不准。 “又不止我一个不会骑马,二姐和四姐也不会呢,怕什么。”叶从蔚坐在梳妆台前,着手卸下妆发。 她知道的,明日他们没有去马场,而是划船去了,还巧遇豫亲王的画舫,大白天的寻欢作乐…… 司兰退下了,叶从蔚两手撑住脑袋,半闭起眼睛。 杜诀和豫亲王,谁也不能嫁,她必须尽早盘算好退路。 **** 隔日清早,叶从蔚收拾妥当,去老太太院里请安。 早饭还是在老太太院里摆的,叶敏娥母子与柳家人一起,热闹活络。 吃过饭是收礼环节,柳家给侯府几位姑娘都带了礼物。 庆宁郡主不欲他们破费,几番推脱,最后还是老太太开口,才答应收下。 柳家在扬州行商为主,家底丰厚,此番带来的多是珠宝玉石,看得叶敏娥两眼放光。 “阿弥陀佛,那些山匪竟然不见钱眼开?”二夫人直叹不可思议。 柳笠仲哈哈笑道:“青鲤峰临近天子脚下,他们必定是不敢太过放肆。” “如此是最好了。” 这个话题很快揭过,小辈们开开心心分礼物。 君子佩玉,给公子们准备的是雕刻不同花纹的玉佩,或白或青,光泽莹润。 几个姑娘则是珠环钗钏,不外乎金银翡翠珍珠等装饰,既美观又庄重。 七个兄弟姐妹按照长幼顺序挑选,再仔细谢过柳家表舅。 叶从蔚挑的是一枚玉髓,透明无色、清澈如冰,她很喜欢。 正巧今天她穿的是天青色衣裳,此物相得益彰。 表舅母李氏见着了,笑道:“小姑娘这样未免太过素雅了些,不如再加一支发簪。” 她手里拿出一根银簪,顶端镶嵌一颗红艳艳的火珠,抬手替叶从蔚插上。 赤红的火珠不大不小,点缀在乌发之中,不过分亮眼,又添了一抹颜色。 叶从蔚一怔,连忙道:“我已收了玉髓,如何还能要表舅母的簪子……” 叶从蔚想要取下来,被李氏给挡住了,“怎么要不得?戴着多好看,它就是你的了。” 柳茗珂也道:“娘亲的眼光独到,五表姐莫要推辞才好。” “不过一根簪子,有什么的。”李氏浅笑着拍拍叶从蔚的手背。 她亲切和蔼的眼神,隐隐还带着一丝怜惜,让叶从蔚说不出话来。 都道她挂在庆宁郡主名下,得了个嫡女的名头,是此生造化。 可有谁想过,侯府四个姑娘,就她没有娘疼,也无人替她谋划任何。 前世庆宁郡主要拿她顶替叶从芷,叶从蔚找不到商量的人,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爱慕自己的杜诀表哥了。 李氏同情她也好,喜欢她也罢,总归是好心。 叶从蔚笑着给她还礼:“那我便厚颜谢谢表舅母了。” **** 下午,老太太说柳家难得入京一趟,让小辈们出去玩玩,见识这京城风景。 他们这样的人家,入闹市是不可能的,而且叶从蔚她们大哥三哥都有功课,秋闱即将开始。 只最小的老七叶朔跟着姐姐们玩,无人看护姑娘们。 思来想去,庆宁郡主给安排了湖面泛舟。 船上一应侯府的丫鬟婆子照料,行至水中也不怕小辈调皮跑远了去。 点翠湖还有个水上灯楼,夜幕降临极为耀眼,老太太特许他们看过灯楼再回来。 虽说不能上街,对于难得出府游玩的闺秀来说,依然令人雀跃。 出了侯府,三辆马车直奔点翠湖而来。 路过街道,柳茗珂悄悄掀起一点帘子偷看,“果然是繁华所在,非扬州所能比及的。” 京城遍地权贵,车马如云,街上多得是名贵车厢,行人司空见惯,不多瞧一眼。 “扬州可有什么京城没有的?”六姑娘叶从蕙好奇相问。 柳茗珂摇摇头:“便是有,我也不知。” 看她表情似有遗憾,叶从蔚笑道:“表妹一路走来,见识过诸多风景,比我们一干人强多了。” “看多了风景有什么强不强的,要你代表我一干人等?”叶从菲不咸不淡地噎了她一句。 叶从蔚垂下眼帘:“四姐不稀罕看风景,权当我没说。” 马车很快抵达点翠湖,一行人上了船。 上下两层的古意画舫,离了岸边缓慢向前,这种船只速度虽缓,但稳稳当当不摇晃,即使晕船之人也能受得。 瓜果点心摆上来,又有嬷嬷捏着菜牌前来请示叶从芷,晚饭怎么安排。 侯府是庆宁郡主当家,她时常会带着叶从芷一旁观摩,此次不过做主招待一群小客人,自然不在话下。 点翠湖的鱼儿颇有名气,这里的水大约温一些,隆冬不结冰,鲜活一尾来。 这时节不冷不热,却也适合鱼宴。 考虑到叶朔和柳家兄弟年幼,专挑鲜嫩少刺的前来料理。 叶从芷让嬷嬷安排下去,叶从菲不由恭维一句:“二姐姐不愧是嫡长女,尽有大伯母风范。” 她着重咬字嫡长女,斜了叶从蔚一眼。 叶从菲是二房嫡出,她自认与叶从芷是一派的,不像那两个姨娘生的妹妹。 殊不知叶从芷心里是否认同了她,淡淡道:“不过一顿饭,没什么可说的。” “于二姐而言,确实如此。”叶从菲掩嘴一笑。 叶从蔚坐一旁听着,并不开口搭腔,只当没有察觉叶从菲的视线。 说来无非是小姑娘的嫉妒心作祟,自小挂在庆宁郡主名下养着,母亲虽然不待见她,但衣食方面从无短缺。 叶从蔚所享有的规格当然比不上叶从芷,却跟叶从菲差不多,这使得二房嫡女分外不平。 瞧瞧叶从蕙,穿来穿去就那么几套衣裳首饰,这才是庶女该有的模样,她叶从蔚凭什么呢?今日还从表舅母那里多得了一根火珠银簪。 叶从菲倒不是眼皮子浅,眼红一根簪子,嫉恨这份特殊罢了。 “快看,那是谁家游船,竟比我们的还漂亮……”叶朔突然喊了起来。 柳家兄弟闻言,连忙蹦跶到栏杆处观望。 远远的,一艘画舫行来,同样上下两层,却比他们这个大得多。 并且装饰极为奢靡,那轻纱垂幔在日光下金光闪闪,多半是绣了金丝银线的。 来了……叶从蔚看着船只逐渐接近。 这里见识最多的就是杜诀了,很快认出来:“是豫亲王的船,我们避开他吧?” 叶从芷一愣,点点头道:“就听表哥的。” 想要避开,却有点来不及了,河道虽大,但两艘船离得挺近,交错前行。 画舫是观赏游船,走得慢,正面对上之时,传来公子哥嬉笑询问声,问是谁家小辈。 叶从芷抿着唇不言语,杜诀拱手代答。 巧得很,齐钰世子也在对面船上,勋郡王是庆宁郡主亲兄长,他是叶从芷亲表哥,昨日还去侯府吃酒来着。 有他在,那群公子哥当然给面子,不胡乱打扰这船上的姑娘。 叶从蔚眼尖,看见了正饮酒作乐的豫亲王。 他微微敞开了衣襟,露出些许肌理,并不是寻常文弱书生所见的那种白皙。 坐姿随意,手边是个抱着琵琶的单薄美人,光天化日之下,可畏是放浪形骸。 偏生豫亲王的模样俊美无涛,旁人瞧着,只叹风流。 叶从蔚眸子轻转暗藏打量,不想对面那人似有所觉,抬眼朝她望来。 她心头一跳,顿时不敢再看,佯装自然的别开目光。 这位将来可是要做帝王的主,绝不是表面这般无害,叶从蔚生怕多停留一眼,就泄露心底的秘密。 4落水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画舫再慢,也总有错过的时候,小小插曲而已。 船上的人却不平静,叶从蕙喃喃低语:“那便是豫亲王啊……” 柳祯柳袱大开眼界:“亲王气派果然非同凡响!” “什么非同凡响,你们从扬州来,怕是不知其中底细。”杜诀摇头轻笑。 “这话从何说起?”柳祯不解。 柳茗珂却看出来了:“方才船上人问我们是谁,虽说是玩笑话,但也可见一斑。” 通常家风严谨的谦谦君子,哪里会这般行事,万分唐突。 可见是一船的纨绔子弟罢了,而物以类聚,这位豫亲王是什么样的人,不言而喻。 叶朔小脸严肃:“豫亲王承蒙圣眷、不省自身,姐姐们要远离着他才好。” 王爷有不少,其中不乏异姓王,亲王却仅此一个,与当今圣上同枝连理。 叶从蔚看他个八岁小孩一本正经,忍不住捏他脸蛋:“你又知道什么?” “我当然知道,”叶朔揉揉脸颊:“他喜怒不定、对下严苛,还是各个销金窟的头号贵宾。” 都说豫亲王l克妻,但只要不担上妻子名头,被他搜罗至府中的美人,尽享荣华富贵。 何况那王妃抑或侧妃的名号,都不是这等轻贱女子能够肖想的。 如此一掷千金的男人,岂能不奉为座上宾? “你都知道销金窟了?”杜诀挑眉忍笑。 叶从芷面色一红:“住口,不许再说。” 叶从菲连忙拉住叶朔,低声道:“朔哥儿,你可不能跟那些人学坏了……” 向来男子养在前院,跟着父兄多处走动,见识也多,小小年纪已经懂了不少。 “我当然知道,”叶朔有点不服气:“我这是告诫你们好嘛。” “还有,五姐姐不许捏我的脸了,我已经长大了。”他趁机对叶从蔚提出抗议,表情可可爱爱。 叶从蔚眨眨眼:“软乎乎的,忍不住。” **** 及至黄昏,落日余晖染红了整个湖面,视野内橙黄一片又波光粼粼。 就着夕阳美景,与晚霞为伴,晚宴开场了。 画舫的二楼,中空露天,观景设宴最为合适。 一盘盘不同烹饪方式的鱼儿被呈上来,鲜滑可口,美景美食,再享受不过。 所谓的湖上烹鱼宴,美酒尽逍遥。 在座诸位,就杜诀可以饮酒,其余人饮不得,所以这美酒自然是看不到的,但不妨碍大家吃得开心。 于船上用餐,又没有长辈约束,很是新鲜好玩。 一顿饭吃完,夜幕已然降临,灯楼亮起它璀璨的光芒。 霍姝灯楼是点翠湖的一段佳话,坊间传言,曾经有一位公子,于湖畔结识一妙女,两人吟诗作对情愫暗生。 此女名为霍姝。 本是佳偶天成,无奈霍姝乃是湖中鲤鱼所化,终究不能在岸上久居,要回湖里去。 公子苦留不住,便为她筑造这独一无二的灯楼,点亮湖畔,让她上岸时别错过了地方。 杜诀把这故事说出来,几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鲤鱼成精?”叶朔下意识就不信。 柳袱摸摸下巴:“成精之后估计就不能吃了。” “既成精,便是人,自然不能吃。”柳茗珂道。 叶从蕙则是感叹:“那位公子实乃真情之人。” 扭头望向霍姝灯楼,与湖中倒影相映相携,也算是成双成对了。 “表哥还是换个故事说吧,”叶从芷似笑非笑的把瓷杯往桌面一放,“这种私相授受的事情,不宜我等姐妹听。” 杜诀看一眼叶从蔚,拱手笑道:“是我失言。” 叶从芷呵呵一笑:“世间妖精都是人化的,别是霍姝与公子有私情,最终被投了湖罢?” 她从小受到的就是正室教育,要防住那些不顾脸皮贴上来的女子。 寻常人家不像高门大户,动了心就宣之于口。 若不堤防,丈夫身边会有多少妙遇呢? 叶从芷这一开口,叶从菲立即警觉,“二姐姐说得极是。” 叶从蕙低下头,再不敢言语,虽然在她心里,依然为着公子与霍姝惋惜。 杜诀又道了歉,岔开话题不再说灯楼的事。 叶从蔚独自下楼,到船尾吹吹夜风。 叶从芷被庆宁郡主教得很好,她身为长女,一直是侯府姑娘的表率。 叶从蔚也觉得她厉害,可这样一个人,前世嫁给豫亲王,居然也没落着好。 当上皇后没多久就死了,年纪轻轻的…… 这一世,叶从蔚不敢再私定终身授人把柄,可在明年夏天之前,她不嫁出去就要顶替叶从芷去亲王府。 她怎么才能让家里给她尽快定亲呢? 又如何在当中挑选一个靠得住的人? 叶从蔚不敢越雷池一步,她不能开口,她已经尝过苦果。 “表妹有心事?” 杜诀不知何时也下来了,轻声询问,唯恐唐突佳人。 迎着徐徐晚风,叶从蔚素色的衣衫飘忽不定,腰肢纤细不堪折。 “我无事,看看风景罢了。”叶从蔚目不斜视。 杜诀站到她身边,道:“昨日本想找表妹说话,竟不得空闲。” “表哥忙吧。”叶从蔚反应冷淡,转身欲走。 “诶,”杜诀拦住了她,神情有些委屈:“表妹就这样不想与我说一句么?” 叶从蔚只当不知他的来意,道:“有话就说,为何无端指责我呢?” “我、我想送表妹一个东西。” 杜诀从怀里掏出一方锦帕,包裹着一只鎏金镯子。 叶从蔚认得它,上辈子成亲后一直不离手的,陪着她被浸死。 她笑了笑:“表哥可真大方,给我们几个妹妹此等好物。” “不是的,只你一人有。”杜诀连忙反驳,双目炯炯望着她的小脸。 少年人不掩满腔热忱,叶从蔚曾为此动容过。 她转过身:“表哥这是何意,方才说了私相授受的故事,现在是要害我被沉湖么?” “怎么会?”杜诀把手里的镯子往前一递:“你快些收起来,没人看到。” “若表哥无意害我,就别再做这种事!”叶从蔚语气严肃。 “我……”他有些无措起来。 叶从蔚警告完他,甩袖要走,杜诀见她似乎生气了,再不敢提镯子的事。 胡乱塞回怀里,道:“表妹继续看风景吧,我这就走。” 杜诀快步离开了船尾,生怕被人给瞧见了。 **** 叶从蔚稍稍舒出一口气,转回湖面,目光复杂,无处着落。 “你们好大的胆子。” 背后突然响起一声轻嗤,把叶从蔚吓了一跳,回头看去,是叶从菲。 “四姐。”她神色微变,“你听到了什么?” 叶从菲不怀好意的一笑:“不巧,我什么都听见了!” 叶从蔚顿了顿,道:“我与表哥并未言行出格。” “灯楼附近停了不少船只赏景,若是谁眼神好看见你们独自在船尾说话,你跟他们解释去?” “四姐小点声,原本没事被你这么一嚷嚷都有事了。” “原本怎么没事?”叶从菲两眼一瞪:“表哥偏只送你一人金镯子,这是何意?” 叶从蔚再不能坐视不理,连忙上前捂住她的嘴巴。 “你我同家姐妹,若我声誉受损,四姐又能好到哪去!”她压低了声音,暗暗警告。 叶从菲顿时不悦,挣扎起来:“唔……你放手……” “四姐何苦这样为难我?”叶从蔚放软了声音。 她很怕,实在是怕了私相授受的标签,它像是寄生蛆虫,如影随形。 可以不在乎名声,但她在乎自己的性命,为此死过一回就够了。 叶从蔚有心服软,好话哄着叶从菲,不料她听见这装可怜的声音,更加生气了。 “就你会卖乖讨巧,得祖母怜惜,就连刚来的远房表舅母都知道你可怜了?!” 叶从菲越说越气:“被我逮着错处,竟然还敢来捂我的嘴!” 她大力一挥,正巧迎着一股强风吹来,船身动荡,叶从蔚失去平衡,摔了出去。 这是在船尾,她摔出的方向恰是湖面! “啊!”叶从蔚惊叫一声。 “啊!!”叶从菲意想不到,叫得比她更大声:“来人,来人啊!五姑娘落水了!” 她抖着手揪住闻声而来的嬷嬷:“我五妹掉下去了,怎么办……” “什、什么?!” 嬷嬷看着湖里扑腾的水花,“姑娘别慌,船上有小厮通水性!” 她快步去叫人了,这个动静早就惊动了整船的人,叶从芷沉着脸快步走来。 会水的小厮下饺子一样,一个个噗通噗通往湖里跳。 叶朔抓着叶从芷的袖摆,小脸担忧:“二姐,五姐姐会不会有事……” “找到表妹了么?”杜诀急忙问道。 正黑灯瞎火湖里摸鱼,便见不远处突然有身影一跃而起,怀里显然夹带着一人,被打捞到斜对面的船上去了。 众人定睛一看,不是白天遇到过的豫亲王的画舫么? “该不会……” 嬷嬷吓坏了,好好的姑娘落水,还被这花名在外的王爷给捞着了,回去后老太太不扒了他们的皮! 这已经不仅仅是五姑娘一人的事了,焉知人们以讹传讹的功夫,船整的侯府姑娘,如何撇得清? 叶从芷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铁青的看向叶从菲:“怎么回事!” “我、我……呜呜呜……跟我没关系啊……” 叶从菲吓得跌坐在地,什么面子都不要了,低头抹泪。 5后果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叶从蔚不会游泳,仓惶间落水,只来得及倒抽一口气。 冰凉的湖水瞬间把她吞并,她惊慌失措,拼命挣扎起来,仿佛回到了前世,她被按入水中淹死的那一瞬间。 湖水呛入咽喉,难受、无力、绝望…… 恍惚间,她被一股外力圈住,脱离了水面,没来得及好好呼吸,又一跃而起。 叶从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死死抓住这一根救命稻草。 “死了么?”齐宿揽着她腰身,柔若无骨。 低头打量打捞起来的小姑娘,小脸惨白双目无神,若不是两手紧紧揪着他腰带,他真以为已经淹死了。 叶从蔚形容狼狈,无声淌泪,双唇颤抖着:“我不想死……” 不过是落水,何至于满脸…… 绝望? 齐宿触及她的泪珠,皱皱眉撒开手:“你运气好,碰见我在船头醒酒,死不了。” 他一松手,叶从蔚瘫软着倒下去,脑袋撞到甲板,总算是清醒了些。 对,她死不了,她重生了,她还活着。 对水的可怖噩梦逐渐褪去,理智回笼,叶从蔚倏地抬起头来。 她看到不远处的船只隐隐传来喧闹声,依稀还有人在水里扑腾,是侯府的人在找她。 再回过头,看向搭救自己的恩人,叶从蔚的视线落在齐宿脸上,惊得脸色又白了一分。 “你认得本王?”齐宿极其敏锐地察觉到她神情变化,自称都变了。 眼见小姑娘的睫毛抖得如蝶翼一般,他忽的笑了起来,蹲下凑近她。 “仔细一看,是个小美人~”齐宿修长的指尖捏住叶从蔚的下巴,言行极尽轻佻。 “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叶从蔚不敢说自己不认得,她匍匐在地,跪姿端正:“小女是侯府丫鬟,回去后定然替王爷供奉长生牌位,早晚祈福。” “丫鬟?”齐宿眉梢微扬,视线只轻轻一扫,便知是怎么回事。 叶从蔚虽然佩戴的首饰不多,但每样皆制作精巧,再看她身上这身素雅的衣裳,湿漉漉贴合曲线,料子却是不差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若是侯府小姐,这姿态被外男看了去,无疑名声受损。 叶从蔚缩成一团任他打量,实在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 再次低声恳求:“谢王爷救命之恩……” “瞧你这可怜样,”齐宿收手站起身,扬声道:“常福。” “奴在。”暗处走出一道人影。 叶从蔚心下一惊,没想到这船头竟然有其他人,不过好在那人做公公打扮,是个宦官。 齐宿吩咐道:“去找件斗篷,用小船把这丫鬟送回去。” “是。”常福微笑着上前:“姑娘且随我来。” 叶从蔚没想到豫亲王愿意顺着她的话,说她是丫鬟,不由感激地再行一礼。 齐宿摆摆手:“避开其他人,去吧。” 他指的是这艘船上的其他人,特别是齐钰世子也在,他怎会不认识侯府姑娘。 “主子怜香惜玉,小的明白。”常福笑呵呵的,引着叶从蔚走。 他办事效率高,很快就给叶从蔚披上连帽斗篷,这一遮掩,什么模样都看不出。 一条小船安排下水,亲自送她回到另一艘画舫。 叶从芷早就在船头候着了,向常福郑重致谢,还要请大人喝茶。 “喝茶就不必了,”常福不在意的笑笑:“不过是个小丫鬟,不值一提。” 叶从芷心领神会,再三谢过他,目送小船远走。 她转身让嬷嬷把今日船上的人全部叫来,到时她有话吩咐。 抬脚进入船舱,房间里叶从蔚已经换过一身干净衣裳,司兰在替她梳头。 问及方才的事,叶从蔚不敢隐瞒,尽数说了。 “我同豫亲王说是侯府丫鬟,不管他信不信,反正是顺着我的话应了。” 叶从芷冷着脸:“你确定船头没有其它人?” “我确定。”叶从蔚点点头:“楼上传来丝乐声,船头无人。” 叶从芷盯了她小半晌,道:“我且信你,回府后禀明娘亲再做定论。” 叶从蔚低头不语,她知道这件事不可能瞒住长辈,若是按照丫鬟这个说法,需要约束船上一干奴仆的嘴巴,非主母出面不可。 其实她心里尚且有些担忧,豫亲王为人如何,她一概不知。 只知道前世他隐忍成了新帝,大约颇有城府,是否守信之人,还不好说。 不过他既然开口了,想必也懒得跟她一个小姑娘计较这些,说不准回头就忘了这事呢…… 总不至于特意去败坏她的名声,两人先前又没有过节。 叶从蔚如今除了相信齐宿,再无他法。 **** 无心赏灯,一行人打道回府,叶从芷把一船的人交给嬷嬷看住了,第一时间通知到庆宁郡主那里。 在郡主处理之前,绝不能泄露消息。 原本犹豫着是否告知老太太,但柳家的人也在,叶从蔚把他们姐弟仨给扣住了。 这么一来,老太太焉能不察觉猫腻,何况叶从菲的眼睛还红彤彤的呢。 索性也别藏着掖着,长辈面前一跪,把过程全交待清楚了。 叶从菲又害怕又委屈,当然不会替叶从蔚瞒着杜诀送镯子一事。 话一出口,老太太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去把敏娥叫来。” 本是侯府内务事,外嫁的姑太太不宜旁听,但现在不同了,她教的好儿子! “菲儿是不愿看妹妹犯错,没个轻重,才闹出落水这事……”二夫人心疼极了。 她叶从蔚自己行为不检点,现在好意思连累旁人? 叶从菲撅着嘴巴道:“我教训五妹,她非但不听,还过来跟我掰扯,这才不小心掉下去的……” “我没有犯错,”叶从蔚面无表情:“也没有收镯子,四姐一直大声嚷嚷,我不捂住她嘴巴又能如何?” 庆宁郡主关心的是侯府脸面问题,细细询问她被豫亲王救起之后的细节。 叶从蔚有问必答,不曾疏漏。 待听到丫鬟这个说法,几人皆松了口气。 庆宁郡主已有盘算:“我这就去管住那些下人的嘴巴。” 只要统一口径,说是侯府丫鬟落水了,便跟诸位小姐全然无关。 老太太点点头:“柳家姐弟年岁小,告诫几句就成,还有朔哥儿,也得叮嘱他别说漏嘴了。” 二夫人连忙应承下来。 老太太的眉头并未纾解开,看向叶从蔚,“你和杜诀怎么回事?” “杜诀是表兄,孙女敬他如亲兄长,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望祖母明鉴。”叶从蔚早就远离着他,偏偏还是被害到这个田地。 庆宁郡主冷哼一声:“儿女大了,即便是姑表也该避嫌,想来是我没教好。” “不敢指责母亲,我既然避无可避,定有自身的问题。”叶从蔚看着地面。 “你当然有问题,他不送其它妹妹,巴巴的给了你?”庆宁郡主语气嘲讽。 叶从蔚紧了紧手心,“母亲说得是,我招惹嫌隙,此番又落了水,恐难以收场。” 她垂首给老太太磕头:“孙女愿意出家以明心志,祖母成全我罢。” 是了,还有出家这一条,清静而且保命,远离这些是非,不必如履薄冰。 她只想全须全尾的活着而已。 “什么?”众人都惊住了。 庆宁郡主本想拿话头训她一顿,没想到她竟然敢说出家! “你当侯府是什么,传出去还要不要脸面了,又把我们姐妹置于何地!”叶从芷满面怒容。 叶从蔚知道二姐最要面子,她笑了笑:“若二姐是我,又会如何?” “我……”叶从芷一时噎住。 “别拿个人就跟你比,你有什么可比的?”庆宁郡主没好气道。 老太太喝下一杯冷茶,道:“若你行得正,杜诀无端前来招惹,那便是他的不是。” 她这么开口,庆宁郡主也不好继续指责叶从蔚言行有失。 不多时,叶敏娥和杜诀母子来了,当面一对峙,叶从蔚果然没有收镯子。 杜诀承认是自己主动要送,他是初犯,并无过往私情。 叶敏娥震惊不已,先哭天抢地起来,对着杜诀一顿痛心狠骂。 二夫人也训斥叶从菲,说她纵使有心护着妹妹,也该注意言辞。 叶从蔚跪在中间,看着一左一右的人,明着教训实则偏袒,生怕他们担了主要责罚。 “此事尚可挽救,但是你们一个个的,非罚不可!”老太太一拍桌子。 叶从菲一抖,泪珠簌簌落下:“祖母……” 老太太不为所动,厉声道:“你若是真心盼着妹妹好,就不会如此不依不饶!” “菲儿她……”二夫人还想求情,被瞪了一眼瞬间噤声。 老太太转向自己的庶女:“敏娥,你的儿子不必我说,你自己知道要怎么办,谨防日后后悔莫及。” “老太太,我们知错!”叶敏娥趴着不敢抬头。 她丈夫不过芝麻小官,凡事还要仰仗承泰侯府,又是自己娘家,轻易开罪不得。 最终,杜诀是外人,交由叶敏娥自去惩罚,老太太不肯多言,但在今后,这位姑太太回娘家就不会这般风光了。 叶敏娥苦心经营的和谐场面,一朝倾塌。 而叶从菲,被禁足一个月,期间扣下她的首饰盒,月内不许做任何装扮,免去她的请安,在自己院里好好反省。 “不要哇呜呜呜……”禁足倒还好,拿走她的首饰盒,叶从菲想死的心都有了。 老太太一罚一个准,以往虽没有爆发,但她知晓这个孙女的小心思。 小姑娘爱美爱攀比,也要有个分寸,为着这些东西记恨自家姐妹,实在是眼界狭小。 “青蓝,你随四姑娘去,把首饰盒拿来给我。”老太太放下话,抬手赶人。 她身边的大丫鬟派出来了,谁还敢说个不字。 6劝说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叶从蔚被留了下来。 “起来,一直跪着做什么?”老太太沉声道:“谁教你说要出家的?” 叶从蔚爬起来站好,低头道:“没有人教。” 老太太瞥她两眼,“我知道你自小没了亲娘,你母亲不怎么管你,即便是为求怜惜,有些话也说不得。” 叶从蔚顿了顿,抬起头来:“祖母,孙女不是为求怜惜,更不敢拿这要挟谁,这是我的真心话。只要谎称我重病,送去守着青灯……” “住口!”老太太眉头一扬:“再说这话我就让人掌嘴了!” 叶从蔚抿紧嘴巴,不敢再开口。 老太太站起身朝她走来:“你是真心想要侍奉佛祖么?你也不怕说谎遭受天罚!” 天罚是怎样的呢?叶从蔚不知道,左右不过一个死字。 “懦弱无能之人才想着逃避,猫儿生来就会抢食,你连只猫都不如。”老太太万分瞧不上她这样子。 “我……”叶从蔚当然是不服气的,不是她不抢,而是没得抢。 老太太什么都不知道,她重活一世,眼看后路狭小,无从选择。 她还这么年轻,就剩个几年寿命,怎能不惧? 不过无能倒是真的……好歹是侯府之女,下嫁到小门小户,居然被妾室给捏死了。 “方才看你四姐和表哥都有娘亲护着,心里委屈么?”老太太突然话头一转。 叶从蔚摇摇头:“不会。” 从无期待,不曾幻想,何来委屈? 老太太也不说话了,示意她可以告退。 叶从蔚犹豫一下:“祖母不罚我么?” “今日之事于你来说也是无妄之灾,时辰不早了,去吧。” 叶从蔚依言退下,临出门前回头望了一眼。 虽无多少温情,但老太太却是这府里对她唯一有真心的人。 在老人心里,她就是自己孙女,跟其它孙儿并无不同。 **** 几番耽搁,夜色深沉。 司梅早就抱着厚实的斗篷等着了,叶从蔚一出来就替她披上。 “怎么拿这件来了?” “我听司兰派人说姑娘落了水,才从箱子里翻出来的呢。”司梅替她拢好了,道:“回去立马喝两碗姜汤,散散寒气。” “没那么严重,”叶从蔚道:“这时节并不冷。” “那湖水也是冰凉的,姑娘还一直半湿着头发。”司兰眼角红彤彤的,显然哭过。 叶从蔚叹了口气,“行,听你们的,我们快些回去。” 雨舟院好一番折腾,叶从蔚喝了姜汤,泡过热水澡,然后大被加身窝在床上。 她扭头看司兰,道:“今晚你们受惊了。” “事出突然,怪得了谁?咱们以后远离水火最好。”司兰在船上得知叶从蔚掉湖里去了,险些魂魄吓没。 她幼时有个玩伴,就是沉了水塘,整整两天捞不着。 点翠湖比水塘大了不知几倍,一旦沉没,上哪打捞去…… “我会小心的。”叶从蔚一想起呛水的滋味,心有余悸。 “姑娘好好休息,明日就不去请安了吧?”司梅问道。 叶从蔚想了想,道:“不去了,你们别起来太早。” 这一躺下去,昏昏沉沉,噩梦缠身。 叶从蔚梦见了前世,与杜诀商量好要闹到长辈那里的前一晚。 她坐在窗前,看着月亮,心乱如麻。 每个人生来自私,只替自己筹谋以后,她当然也不例外。 叶从蔚不愿意替叶从芷出嫁,所以铤而走险。 有水淹了过来,她溺在里头,无法呼吸,张口呼救只会死得更快。 “猫儿生来就会抢食,你连只猫都不如。”老太太的话响在耳畔。 叶从蔚嚯的睁开眼睛,外头天光大亮。 她出了一身冷汗,里衣都浸透了。 所幸身子并无不适,起来换衣梳洗,就在雨舟院里用饭,哪也不去。 老太太其实说错了,如果她不会抢食,前世就不会想办法自救,这是人的本能。 **** 叶从蔚坐着发呆,司梅来报,说柳茗珂来了。 “让她进来。”叶从蔚回过神,叫司兰备茶。 柳茗珂不是空着手来的,带了她亲手做的枸杞冻糕,小巧精致,味道可口。 “好吃,用它配做茶点正好。”叶从蔚笑道。 柳茗珂看她两眼:“今日你没去老太太那,可有不适?” “没有,不过早上起晚了,就没去。”叶从蔚摇头否认。 柳茗珂松了口气:“那便好,还以为你也被禁足了呢。” “祖母没有罚我。” “这事你本就无辜,”柳茗珂皱皱鼻子:“要我说,杜家表兄若是真心,就该替你考虑全面了,而不是这般私下动作。” 他明明可以求自己母亲,或者求到老太太那里,他不敢。 这种事,难不成还要姑娘家开口么? 叶从蔚惊讶的看着柳茗珂,果然温婉什么的是表象,这种话也敢说。 她无声的笑了笑,如果前世她听见这句话就好了。 最终那段婚事能够促成,还真是叶从蔚豁出去开的口。 “表姐会怪我多嘴么?”柳茗珂见叶从蔚不说话,心里忐忑起来。 “不会,我很高兴有人跟我说这些。”叶从蔚拍拍她的手背。 随后,两人聊天热络了许多,柳茗珂只比叶从蔚小一岁,已经颇有见解。 大概是书读多了,对许多事物好奇并且质疑。 在柳家离京之前,柳茗珂时常跑来雨舟院,一来二去,更为熟稔。 **** 入秋之际,柳家一行人要回扬州了,老太太分外不舍,却也不好强留。 柳茗珂给叶从蔚一枚印章,说是她自己刻的,留个念想。 柳家难得入京,她是女子,更是少有的机会,扬州与京城相隔甚远,日后女子嫁人,这辈子都难相见。 听她说得要哭了,叶从蔚也有点想落泪。 前路缥缈,她日后能活到几时尚未可知,上辈子就是个短命的。 无奈再怎么惜别,柳家人还是走了,叶朔失去两个小玩伴,没来得及闷闷不乐,就被二老爷丢到学堂去了。 最近时日,侯府几个爷们对学业盯得特别紧,马上就要进行乡试了。 秋闱开考,中秋后放榜,明年二月会试,三月殿试,莘莘学子成败在此短短数月。 家里大哥和三哥参与科考,上下都紧张着呢。 叶从蔚给他们各做了一件护腰,用料绣纹具相同,并不因为三哥是二房庶出而区别对待。 送完礼物,叶从蔚就不再上前去凑热闹了。 大哥被庆宁郡主和叶从芷团团围着,三哥自有他的亲姨娘,二夫人也会过问,再者侯府老爷、上面的老太太,多得是人帮忙张罗。 叶从蔚闲了下来,回想前世这场科考的结果。 两位兄长名次平平,好歹是顺利考上了举人,但隔年却在成为贡士的道路上败落。 会试落榜,殿试更加无缘,都在说承泰侯府子弟不争,日渐衰败。 没有大才,混着祖宗积荫倒也能过。 叶从蔚并不替家族去担忧什么,她一介小小闺阁之女,自身难保。 没有话语权,没有做主权,不过是随波逐流,流去哪里是哪里。 傍晚时候,司梅说叶朔来了,要在雨舟院用晚饭。 叶从蔚出去外间,看向坐在椅子上喝茶的叶朔,不由笑了。 “你这是霜打的茄子么?焉焉的。” 向来活泼好动的叶朔,此刻苦着个小脸,颇有点无精打采。 “我心情不好,五姐姐还笑话我。”他轻哼一声。 叶从蔚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定然是二夫人训了他。 正值三哥要科考,二夫人对这个庶子的心情可谓是复杂。 妾室比正妻抢先一步生下儿子,她怎能痛快,无奈当年老是怀不上孩子,眼看大房生完儿子又怀一个,二夫人没有理由拦着二老爷纳妾。 好在如今她也是有儿子的人,不过才八岁。 三哥若能考个好名次,自然是给二房长脸,毕竟这些年二房样样不如大房。 二夫人是个要强的人,逮着机会就叫叶朔要用功苦读,来日替她争个体面。 望子成龙没错,不过叶朔正是爱玩的年纪,外头一切新鲜有趣,好过夫子与娘亲的唠叨。 叶从蔚笑了笑:“心情不好,唯有美食解忧。” “不必诸多麻烦,”叶朔瘪嘴道:“我不能久留,吃完要回去练字。” 他想着随便吃吃就好,叶从蔚却叫来司梅,一一吩咐她准备菜肴。 姐弟二人,四菜一汤,尽够了。 “晚间我也想练字,朔哥儿要与我一起么?”叶从蔚问道。 叶朔双眼一亮:“好哇!” 枯燥无味的练字,多个人陪同,霎时有趣起来。 在等候吃饭的时间,叶朔遣了小厮回去他院里,把笔墨纸砚都带过来。 他自有一套用惯了的,叶从蔚这里文宝并不多。 热腾腾的饭菜呈上来之际,小厮拿着东西回来了,还给叶朔带了一句话。 “二夫人说,哥儿别贪玩,尽给五姑娘添麻烦,不可耽搁太晚,明早还得去学堂呢。” 叶朔对这话毫不意外,撇撇嘴道:“五姐又不是外人,何来添麻烦一说,其余事情我自有分寸。” 叶从蔚知道,二夫人不喜欢他跟自己走得近,也不点破,笑道:“既然有分寸,就做出有分寸的样子来。” 叶朔点头道:“当然,吃完饭多写几张字帖,娘亲看了自然无话可说。” “朔哥儿年岁小,许是没考虑太长远,”叶从蔚看着这个幼弟,道:“你喜欢玩英雄的游戏,可曾想过,自己成为英雄?” 7再遇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英雄?”叶朔来了兴致:“我当然想了!可我们又不是武将家庭,你爹和我爹都弱着呢!” 这么直白的说父辈弱…… 叶从蔚摇摇头:“如今世道太平,各国来朝不敢犯,便是武将也鲜少用武之地。” “也是……”叶朔鼓起脸蛋,他是注定不能成为英雄的了。 叶从蔚浅笑道:“文人的战场,虽无硝烟,却也是焦灼激烈的。” “五姐姐是想劝我好好念书对吧?”叶朔两眼一眯,看破套路。 “是,”叶从蔚没有否认,“不是为了任何人,只为了你自己。” 她道:“男儿建功立业,若不追名逐利,甘于平庸,有何乐趣?” 叶朔没说话,似乎在认真思考她说的话。 叶从蔚一手撑着下颚:“名留千古很难,但可以一试,说不准你就成了英雄,我们侯府虽然比不上京中许多权贵,较之寒门学子,不知高出多少。” 府里几个哥儿,名师启蒙,自小获得的资源是平民的好几倍。 “追名逐利……”叶朔挠挠下巴。 “兴许你现在没有野心,且待中秋过后看看吧。”叶从蔚笑道。 中秋节后,桂榜一出,全京城都围绕着这个话题。 而话题中心,自然是那榜首解元,名声大振,风光无两。 这还只是乡试,及至会试、殿试,状元榜眼探花骑马游行,更是沸腾。 不管是文臣武将,诸多荣耀,不为别人,只为自己。 大概叶朔听进了叶从蔚的话,练字的时候尤为认真。 他小小年纪,已经写了一手好字。 俗话说字如其人,未闻面先见字,感官如何尽在其中。 叶从蔚也喜欢练字,心事不顺的时候,重生后心浮气躁的夜晚,练字最适合平心静气。 叶朔在休息间隙过来瞧了瞧,问道:“五姐姐喜欢建功立业,若是男儿,会如何呢?” “若是?”哪有这种如果。 但她既然神玄地重活一世,说不准有这种万一呢? 叶从蔚想了想,“也不知会如何,必然使出全部力气,但求不留遗憾吧。” 男子活得多潇洒,只要不犯大错,没有性命之忧。 而女子,捕风捉影的流言,就要了命。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是要拼尽全力的。 叶朔听了这话,心情有所转变,不等其他人来接,眼看时辰差不多了,乖乖带上小厮回去。 一个人自发地学习,比起被旁人逼着,会事半功倍。 **** 乡试的日子定在仲秋前夕,考完之后的学子,将抱着忐忑的心情度过节日。 承泰侯府接到了勋郡王的请帖,邀他们过府观赏烟火大会。 庆宁郡主自然不会拒绝兄长的邀请,她应承下来,带自己一双子女连并叶从蔚同去。 往年二房的小辈也会跟着一起,但前段时间,叶从菲的举止惹恼了庆宁郡主。 差点毁了侯府脸面,被禁足不过小惩大诫,她如何不气,连带着叶从蔚也不顺眼极了。 此番去郡王府,说不准还有什么皇亲国戚,即便是些皇室远亲,那也全是体面人。 庆宁郡主把叶从蔚给叫过来,足足敲打了半个时辰。 烟火大会并不在郡王府举行,而是选在临河别院。 隔岸观花,登高赏月,甚是美妙。 今夜热闹,别院里灯火通明,因着请来的都是姻亲,也没太多拘束。 在勋郡王与郡王妃的主持下,分了几桌玩叶子戏。 不玩的人,一旁宴饮旁观,也无不可。 至于小辈,则由齐钰世子招待,游园去了。 叶从蔚带着司梅,垂眉顺目地跟在叶从芷身旁。 叶从芷好多天不跟她说话了,进入别院后宅,只想甩掉她。 “我要与表姐表兄说话,你自去赏景,”叶从芷抬了抬眼皮:“记住自己的身份,谨言慎行。” “这……是。”叶从蔚乖乖走开。 二姐姐不待见她,她何苦上前添堵,索性自己乐得自在。 说来这郡王府,也算是叶从蔚‘外祖家’,因为她生母就是郡王府死契的丫鬟,承蒙庆宁郡主给脸,抬了身份脱离奴籍。 于郡主娘娘而言,妾室是自己给出去的人,更好拿捏。 叶从蔚对此没什么感觉,她从未见过姨娘,从记事起,就叫庆宁郡主为母亲。 不过要她一口一个表姐表兄,自己不尴尬,对方却不一定。 郡王府里几个姑娘尽数出嫁,这日回来皆带了夫婿,她们年纪轻轻,最明白这时节给丈夫抬妾室的滋味。 哪怕是身边亲近的丫鬟也不行! 所以想想庆宁姑姑,由着丫鬟生下叶从蔚,是多么大肚能容。 **** 叶从蔚有眼力见的独自躲开了。 月光大盛,别院一草一木被镀上一层银光,更具诗意。 叶从蔚没什么心思赏景,站在湖畔假山旁,有假山遮掩图个清静。 司梅见她发呆,不由提议:“姑娘不如去吃点东西,看看夫人们玩叶子戏也不错。” “不想吃,”叶从蔚摇摇头,看她一眼:“你很想看叶子戏。” 她知道的,司梅爱玩这个。 司梅脸一红,不肯承认,往湖边走了走,道:“那看看鱼儿吧,夜间是它们欢腾的时候。” “我站在这看便好。”叶从蔚不想靠近湖边。 她讨厌水。 司梅顿了顿,回到她身旁,轻声道:“我不知姑娘最近为何事忧心,时常发呆,就没有什么事能让你提起劲么?” 叶从蔚一愣,笑了:“你担心我?” 她抬手揉揉司梅的脸颊:“你知道发呆是什么吗?是与自己灵魂的对话,我在思考。” “灵、灵魂?”司梅傻眼了。 “咳……”不远处突然响起一声刻意的轻咳,把两人吓了一大跳。 两道身形颀长的身影自假山后走出来,叶从蔚眼尖,一下子发现打首那个是豫亲王。 他怎会在此?! 叶从蔚慌忙垂下眼眸,以掩饰震惊。 齐宿好整以暇地打量她,挑眉笑道:“这位小姐瞧着有些面熟。” 他实话实说,上回落水叶从蔚狼狈不堪,他几乎忘记了她模样。 而这次,她一袭浅紫的衣裳,体态窈窕,如月色下一朵幽花,散发着暗香。 不过这句话落在旁人耳朵里,却是风流王爷搭讪俏姑娘的意思。 与齐宿同行的公子,无奈笑着一拱手,温声道:“小姐别误会,我二人恰巧路过,不想误听私语,方才出声提醒。” 叶从蔚还他一礼:“不曾误会,两位朗朗君子,并无不妥。” 她不敢看豫亲王的脸,只能看向眼前的公子。 是个年轻人,笑意温和,举止文雅,完全不似与豫亲王一起‘鬼混’的纨绔子弟。 “本王似乎想起来了。”齐宿目光一转,深深的看叶从蔚一眼,嘴角微翘不言而喻。 想起来什么……叶从蔚头皮发麻,只装傻权当不知。 司梅却不能无视,悄悄往前一小步,企图干扰齐宿的视线。 什么人啊!敢这样放肆的盯着姑娘看! 叶从蔚察觉到了,连忙一手拦住司梅,眼前这位可不是无所事事的闲王,他的爪子锋利着呢。 “王爷想起什么了?”年轻公子笑问道。 齐宿笑了笑:“不是你想听的那种正经事,陶迟。” 陶迟?叶从蔚听闻这个名字,忍不住抬眼看向年轻公子。 他就是陶迟?齐钰世子妃的弟弟,难怪会在此出现。 前世,叶从蔚听过陶迟的名字,此番科考数一数二的人物,在殿试之后,夺得探花郎名头。 这不是重点,每一届的考生风靡一时,进入朝廷后沉淀、沉寂,向上爬需要熬资历。 陶迟不同,在齐宿登帝之后,他很快得到重用,顺风顺水扶摇直上。 叶从蔚不关心朝堂之事,会对他有印象,是闺阁间流传,他为人至真至诚。 未娶妻不纳妾,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 这消息不知打哪来的,真假无从考证,但陶迟风评一向很好倒是真的。 叶从蔚一时间思绪良多,收回眼之际,不巧瞥见齐宿直视她的眼神。 漆黑深邃的眸子,仿佛带着绝无仅有的洞察力,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叶从蔚一紧张就喜欢眨眼,长翘的睫毛简直要长翅膀飞了。 “我……我、小女就此别过。”她拉上司梅,慌忙离开。 齐宿并未拦着,朝陶迟笑道:“走吧。” **** 双方一别而过,连对方是谁都不曾询问,只是湖畔边短暂的小小插曲。 叶从蔚被吓跑了,快步走出好远,进了一个亭子,才停下来歇口气。 方才她看陶迟的眼神,是被豫亲王抓住了么? 眼睛是心灵之窗,无需言语,一个目光就能道尽许多。 叶从蔚是真的怕,怕自己泄露了什么情绪。 在知道年轻公子是陶迟的那一瞬间,她确实有了点小心思。 陶家并不多么显赫,与侯府可以说是不相上下。 他家世清白,外人传温文尔雅,事实如何叶从蔚不知,但怎么都比那些没有听过的人靠谱。 若要在明年夏日之前,替自己觅得夫婿,无疑陶迟是上上选。 “方才那位竟是王爷?也太无礼了吧!”司梅愤愤不平。 她耳尖着呢,听到齐宿被唤王爷,还听到王爷说他想起了不正经的事! “司梅慎言。”叶从蔚连忙捂住她的嘴巴。 这是在别院,可不是自家后院。 司梅反应过来,点点头,以为叶从蔚是被那句话给吓得,安慰道:“姑娘莫慌,您是侯府来的,谁敢放肆。” “我没事。”叶从蔚不多做解释。 侯府算什么,甚至这郡王府也一样,今日中秋宫廷设宴,被皇帝宠信的人哪个不被召进去? 一个没落侯府,一个隔了多代的远亲郡王,还不够豫亲王小指头摁的。 8起意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说起来,豫亲王为何没有参加宫宴? 他是圣上宠爱的幼弟,浪荡无形纵情声色,不肯沾惹政务,只管走马观花。 时常惹祸,招来臣子上谏,连皇帝都约束不住,可谓是极尽圣宠。 然而事实真的这样么?那他何来不臣之心,又怎么踹掉两位皇子夺位的? 也许一切只是表面功夫…… 叶从蔚凝眉猜测,以豫亲王任意妄为的性子,拒绝宫宴也是常有的事。 重点是,他来到这个别院,与陶迟走到了一处…… 叶从蔚捏着绣帕两眼眯起,不是探花郎一朝得新帝重用,而是他打从一开始,就跟齐宿是一派的。 是了,这样才说得通。 齐宿网罗人才的手段也是绝了,眼下他不过声名狼藉的闲王一个,如何得到那些人的臣服并忠诚。 大抵有这个任人唯用的能力,皆是帝王将相之才? 叶从蔚一想到自己撞破他们君臣之间的‘幽会’,便内心惶恐。 更令人忐忑的是,齐宿是否发现了她对陶迟的起意? 好不容易有这么个人选出现,叶从蔚当然不愿放弃。 她不敢铤而走险,但却必须为自己以后的生路努力筹谋。 便是身为女子,也有女子的方法去使出全部力气,否则怎么义正言辞教导叶朔。 稍晚些的烟火,叶从蔚没有心情欣赏,回到侯府雨舟院,还失眠了。 她内心天人交战,进退两难。 在遇见陶迟之前,一直想不出自救的方法,遇见他后,倒是想到了。 但是要怎么做? 若跟他私定终身,让他来侯府提亲,岂不跟上辈子一样的路子? 守礼的正人君子,是否会因此轻视她呢,又是否会在以后的某个夜晚,轻描淡写把这段私情说出去…… 不,陶迟不是杜诀,他未必会。 可,这种事情赌不得,叶从蔚不敢抱着侥幸心理,去重蹈覆辙。 她睡不着,简直想趁着这月色明媚的夜晚,祈求月下老人好心,给她一段好姻缘。 …… 也许是有所思的缘故,叶从蔚做了个梦,梦到月下老人显灵了。 可惜神明不是和蔼的白须老者,反而长着齐宿的脸。 他俊颜似笑非笑,扯着红线:“看上我家探花郎?好大的胆子。” 叶从蔚一惊,唯恐再听到任何不知廉耻等字眼,“你果然早早把探花郎收入麾下了……” “与你何干?”齐宿问道:“你说要替我立长生牌位,可做到了?” 叶从蔚才想起这事,支吾着答不上来。 齐宿大怒,一声令下,用红绳把她五花大绑了,沉入湖底。 不!她绝不要被淹死! 叶从蔚吓得从梦中醒来,才警觉自己是梦一场,一个可怕的噩梦。 恰巧司兰正掀了珠帘要叫她起床,见状不由一愣:“姑娘怎么了?” “我……我五行犯水。”叶从蔚抹把脸。 **** 过完中秋佳节,科考放榜了,全城人拭目以待。 与前世一样,大哥三哥两人均考上了,虽然名次不好,但对侯府上下而言,依然喜事一桩。 双喜临门。 有心庆祝却又不敢大肆庆祝,毕竟才第一战,后面两场才是关键,专心备考要紧。 叶从蔚稍一留意,就听到了陶迟的名字,果然是前三甲之一。 她替他高兴,又替自己着急。 她认得陶迟,对方却从未听过她这个人。 不论如何,得先彼此认识,才存在后续可能性。 叶从蔚不得不冥思苦想,在脑海里寻找,陶迟出现过的场合。 有了…… 寒冬腊月,山寺梅林,庆宁郡主替府里两个考试的哥儿求符,那一天,叶从蔚依稀听过陶迟的名字。 前世虽然没见着人,但知道他当日在山寺出现过,这就够了。 那里的梅林颇具名气,想来不少文人墨客喜欢前去赏景。 叶从蔚心里有了计较,不由期盼,第一场雪快点来临。 抽个空闲午后,她带着司梅去翻了自己的小库房。 司梅不解:“姑娘要找什么?” 叶从蔚问道:“年初老太太给了一段白狐皮子,可用了去?” 那是个上好皮毛,洁白蓬松,漂亮得很。 “我收着呢,这就给你拿。”司梅知道地方,很快给她翻出来。 叶从蔚抬手摸了摸,顺滑柔软,道:“用它给我做件毛领斗篷,要雪色的。” “好的。”司梅点头应下。 又听她吩咐,要用正红的布料给做一套冬衣,不由愣住,“姑娘不是不爱大红色么?” 司梅觉得,再没有谁比她家姑娘更适合大红了,肤色白皙的人,才能降住这等艳色,衬得更白更嫩且娇媚。 可惜以往叶从蔚不穿,今天不知怎么想起来了。 “拿它搭配这件斗篷的。”叶从蔚解释道。 既然选了素色外披,就得搭个鲜艳衣裙,才不至于在白雪中失了颜色。 “有道理,”司梅深以为然,笑道:“我这就去办!” 这两件服饰都要从叶从蔚的小金库里拨银子,她难得兴起装扮的念头,把司梅给高兴的。 这个时节,加紧赶制,可在大雪前完工。 叶从蔚此举,自然是为了陶迟。 见面机会极其难得,务必让他眼前一亮,让他记住她的脸,她的名字。 至于之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气候入冬,只需一晚。 深秋一场雨,夜里寒风乍起,清早起来冷飕飕的,院子里耐不住寒的草木,已然秃了。 侯府各个院里的人忙活起来,炭盆手炉之类物件,虽然暂且用不着,但得拿出来擦洗干净,以备日后使用。 司兰司梅趁着中午日头好,把褥子搬出来翻晒,“昨天才下了雨,今天就大太阳,还冷……” “也没多冷,下雪还早呢。”叶从蔚抱着绣具坐在廊下,打算给叶朔绣一个荷包。 这段时日,叶朔没有以前那般顽皮,收敛了许多,认真做功课。 荷包权当鼓励,让他继续保持。 司梅扭头笑道:“姑娘念叨好几回下雪了。” “胡说。”叶从蔚才没有迫不及待,相反,她希望时间走慢一点。 这么一天天过去,明年很快就来了。 司梅与司兰对视一眼,笑着不再言语。 不论盼望与否,该来的总会来。 第一场雪降下之际,叶从蔚的狐领斗篷和红色冬裙赶制完成,司兰捧着它们进来,给她换上试试。 “腰封宽了一寸。”司兰比划起来。 “不碍事,正好加一件里衣。”司梅觉得好看极了。 如她所想,姑娘确实适合正红。 极其难得的,穿出干净的感觉,而非单纯的艳丽。 她们欢喜,叶从蔚自己看着也满意,不过……去寺里上香,这套可能太招摇了些。 果然,在定好礼佛那日,临出发前,庆宁郡主扫了叶从蔚两眼,不免说她几句。 叶从蔚垂眸听训,并未辩解任何。 马车上,叶从芷打量的眼神跟庆宁郡主如出一辙。 她冷声道:“红梅冷艳,你偏要穿这身去与它争色?” “不敢,”叶从蔚笑了笑:“只是想着难得出门赏景,挑了套自己喜欢的。” 平日里她不争不抢,一切以低调为主,而今日是有所图谋,不得如此。 “什么赏景?”对面的叶从菲挑眉道:“难道此行不是为了大哥三哥考场顺遂么?” “二者并不起冲突。”叶从蔚淡淡回道。 叶从菲轻嗤一声,到底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长,这心呐,就不一样。 叶从蔚不多理会她,自从禁足放出来之后,四姐对她的敌意就不曾掩饰。 长辈面前不敢放肆,如今只姐妹几人的车厢内,倒是毫无保留。 叶从芷是嫡长女,正面对着车厢口而坐,左边是叶从菲,右边是叶从蔚和叶从蕙,泾渭分明。 下车之后,沉默寡言的叶从蕙忽然对叶从蔚说了一句:“庶出连穿个红衣都要被说,尚不如小家碧玉自在。” 叶从蔚没想到她会找自己说这个,微一摇头道:“六妹妹这话不对。” “确实不对,”叶从蕙低声道:“五姐姐好歹也算嫡女,不像我……” “侯府小姐,怎么穿不得大红色?是你自己想岔了。”叶从蔚打断她。 不过一件衣裳,何至于此。 叶从蕙是姨娘养着的,想来二夫人和叶从菲没少打压她们。 按照规矩,确实姨娘不能着大红,可叶从蕙是小姐,是正经主子,跟半个主子的姨娘是不一样的。 叶从蔚言尽于此,不再跟她多说,快步跟上前面几人。 今天侯府女眷尽数出动,大哥三哥专心攻读,是以护送之人是马背上的小小公子叶朔。 虽然才八岁,但内心向往英豪的他,早就学会自己骑马了。 二夫人劝了几回拦不住,索性由他去了,只能交待小厮们看紧点。 随同马车前行,叶朔打头走着,不能快步跑马,也没什么危险。 直至抵达山脚下,一行人下了车马,拾阶而上,步行入寺。 清泉寺位于京郊,占地广阔,后院栽了几个山头的梅林,一到寒冬美不胜收。 它香火鼎盛、僧侣众多,还收留了不少寒门学子。 秋闱才过,许多学子尚未离京,在明年三月之前,此处都是热闹的。 叶从蔚仰头看山边积雪,猜想是因为这个原因,陶迟才出现在这里? 9寻觅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不一会儿,叶朔跑了过来,认真又小声道:“五姐姐今天真好看。” 司兰噗嗤笑了:“就朔哥儿嘴甜~” “这不是嘴甜,是我真心话。”叶朔眨眨眼。 叶从蔚伸手轻捏他的脸蛋,“凉的,骑马吹着风冷吧?” “不冷,”叶朔摇摇头,与她一并走着:“骑快了风才大。” “莫要受了寒气才好,不然有的是苦药汁等着你。”叶从蔚挑眉笑道。 叶朔昂首挺胸:“我时常练武,身体好着呢!” 虽说做不成武将,也当不了英雄,但不妨碍他空闲时摆弄兵器。 “勤于锻炼,不错。”叶从蔚从袖兜里掏出先前做好的荷包:“给你的。” 叶朔见状,直接伸手接过,也不客气:“谢谢五姐姐。” 他低头一看,绣的是一只鹰,不由乐了:“五姐姐绣工有长进!” “你看得懂绣工?”叶从蔚才不信。 “嘿嘿……”叶朔挠挠脸蛋不说话了。 他喜欢这个,常见的飞鸟图案,多以美观优雅为主,猎鹰倒是罕见。 两人边走边说,不一会儿叶从菲就挤了过来。 叶朔这段时日很是用功,得了夫子夸赞,二老爷非常高兴,叶从菲不希望他被旁的人教唆带坏了。 叶从蔚懒得理会她,径自跟到庆宁郡主身边去。 司兰掩着嘴低声哼唧:“四姑娘防我们跟防贼似的……” 叶从蔚摇头失笑:“随她去,不过是在朔哥儿身上注入太多期盼。” 幼弟聪慧,功课也好,就是调皮好动了些。 族中子弟一荣俱荣,谁不盼着他好。 当然,叶从菲不喜欢她,叶从蔚焉能不知,既然看不对眼,少说话便是,偏偏她就爱凑上来叭叭的。 **** 一行人进入清泉寺,上香参拜,庆宁郡主与二夫人要听大师讲禅,几个姑娘连并叶朔往后山赏梅。 机会来了,叶从蔚却不知该如何把握住它。 陶迟会在什么时间出现在哪个地点,她一概不知,这清泉寺忒大了些。 “我们四下逛逛吧。”叶从蔚带着司兰走开。 山寺梅林名不虚传,放眼望去,繁花似锦。 红梅与白梅分区成林,一株株花树把人包围,沦陷其中,想要寻人也是不易。 叶从蔚不敢透露出丁点找人的意思,哪怕身边就司兰一人也不可。 山上比山脚要寒凉,所以梅花才开得这样好,昨晚才下过雪,平铺了地面,一片洁白。 一阵山风吹来,寒气袭人,梅枝抖动,簌簌积雪落下,还有一地梅花瓣。 “大抵人间仙境就是这般。”司兰置身花海,大开眼界。 叶从蔚拢了拢斗篷,笑道:“不知下雪时,会是怎样的光景?” 她几乎可以想象,雪花伴随梅花瓣飘落,夹杂着不分彼此的画面。 司兰笑道:“前方有个亭子,要去瞧瞧么?” 叶从蔚抬眼望去,就在不远处有个斜坡,上方筑立一凉亭。 “走吧。” 乱花渐欲迷人眼,兴许站在高处的亭子里,更能看得清楚些。 走了没几步,司兰突然哎呀一声。 “姑娘的锦帕丢了!”她脸色一白,再三检查起来。 叶从蔚的帕子,出门前一直收在司兰身上的,如今一无所获。 “先别急,可能是被方才那阵山风给吹走了。”叶从蔚拉住她。 司兰镇定下来,点点头道:“不错,这私蜜物件不好被旁人捡走,我这就往来路找找,姑娘且去亭子里等着我。” 叶从蔚同意了,嘱咐道:“慢慢来不着急,务必要找到了。” 司兰好声应下,快步原路返回。 叶从蔚看了看不远的亭子,拎着裙摆走上斜坡。 站在坡上凉亭,梅林景致尽收眼底,团团红梅似火,何等的赏心悦目。 叶从蔚欣赏了一会儿,开始专注于花树之间穿梭的零星人影。 太远了看不清,正巧,近前一棵梅树背后,转出一个人来。 叶从蔚着眼望去,与来人四目相对,均是一怔。 亭台之上,有女娉婷。 亭外一枝红梅探入,身披雪色斗篷的女子伫立其下,她两手拢袖,遮掩密实,只底下一截火红裙琚,如花盛开。 红与白,相衬相宜,端的是袅娜多姿、人比花娇。 饶是齐宿见过美人无数,此刻也不免为之惊艳。 他的视线扫过叶从蔚露在毛领外的细白颈脖,脑海里却是方才不期然对上眼的那一秒,剪水双瞳,盈盈如诉。 如同他在森林中狩猎时撞见的小鹿,受到惊吓满是无措,甚为有趣。 既觉有趣,齐宿当然不打算就此路过。 他朝着斜坡走了上来,目标是小小凉亭。 叶从蔚惊了,怎么都想不到会在这遇见豫亲王,未免太巧了些! 惶恐间,齐宿已经步入亭中,他轻扬眉梢:“本王记得你,侯府的小丫鬟。” 叶从蔚揪着自己的手指头,不知要如何接话才好,只能低头毕恭毕敬地行礼:“见过王爷。” 落水那日较为素净,加上形容狼狈,还能说是小丫鬟,今天这身打扮,怎么解释也说不过去。 好在齐宿并不打算揭穿她,他掀起衣摆往旁一坐,随口问道:“那次你说要替本王供奉长生牌位,可是今日?” 什、什么? 叶从蔚很快反应过来,确实是她许下的承诺不错。 “小女不敢忘,确是今日。”她硬着头皮答道。 心里已经在冒汗了,这位来日是要做皇帝的,她这算不算……欺君之罪? “你紧张什么,莫不是说谎了?”齐宿似笑非笑的打量她。 “我、我……不曾说谎。”叶从蔚的眼皮不断眨动。 她想要控制住这个坏习惯,无奈越是用力,眼睫抖得越起劲。 短暂的两辈子算下来,近距离对话的权贵,位置最高的就是舅辈的勋郡王了,往上那些个王爷乃至帝王,不是她能接触到的。 而今眼前人,不仅是亲王,叶从蔚怎能不诚惶诚恐。 她还骗了他! 齐宿不语,任她在自己眼皮底下无措不安。 好半晌,才笑着凑近她,低声道:“总是这幅可怜样,本王何时说要追究了,嗯?” 男性低沉的嗓音,尾音上扬,无端暖昧。 叶从蔚冷汗都下来了,垂眸盯着自己脚尖,不敢言语。 她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世人皆道豫亲王喜爱颜色,难不成…… “说话。”齐宿笑意一敛。 叶从蔚轻吸口气,道:“小女许诺要替王爷供奉长生牌位,确有其事。” 谎言早已出口,她不能更改,只能更加笃定。 顿了顿又道:“小女方才与友人走散了,不敢打扰王爷赏景,这就退下?” 她试探性地抬眼,想看他是何反应,不料却撞见他直直的望着自己。 这目光……可谓是非常无礼的了! 不愧是京城有名的风流浪子,府中美姬几十,名不虚传。 叶从蔚不敢有任何不悦,内心郁卒,假装不知。 本以为豫亲王要拿话留她一下,结果倒没有。 他摆摆手:“做到便好,去吧。” 叶从蔚闻言心下稍安,连忙福了一礼,转身告退。 **** 她不敢回头看,下了斜坡,略一踌躇,并不走来时的路,而是选了反方向。 不着急跟司兰会合,她尽可以借着寻找丫鬟的由头,光明正大在这梅林里穿梭找人。 若是遇着谁,问她为何步履匆匆不赏景,也好有个说法。 叶从蔚拿定主意,拐着弯在花海中转悠起来。 豫亲王是当真嫁不得,即便他瞧着并不残暴,哪怕没有克妻的名头,光是那风流性子,她就降不住。 叶从蔚自认不够聪慧,难以面面俱到,实在怕了后院女人过多的局面。 不求大富大贵,但愿安稳一世。 原先没个章程,可上苍安排了陶迟出现,冥冥之中,焉知不是天意? 叶从蔚希望能让她顺利遇着想见之人,无奈逛了一大圈,一无所获。 甚至她正面迎上了叶从菲与叶从蕙二人,正在折梅枝,许是想带回府去。 “四姐姐,六妹妹,”叶从蔚走过去,问道:“可曾看见司兰了?” 叶从菲似是被惹笑了:“五妹当真是专心赏花,弄丢了丫鬟都不知,还来问旁人?” 叶从蕙道:“我们没有看到,五姐如何走散的?” “不久前起风吹走锦帕,司兰寻找去了。”叶从蔚简短解释,也不多做停留,很快一别而过。 叶从菲竟然没跟叶朔一道走,也是奇怪…… 心里纳闷着,走出没多远,就遇上了。 叶朔居然和司兰一起,看到叶从蔚眼前一亮,快步过来。 “姑娘让我们好找。”司兰松了口气。 “五姐姐上哪去了?”叶朔问道。 叶从蔚有些心虚的别开眼:“我在凉亭等候一会儿,便想去找司兰,不巧迷了路。” 叶朔没有怀疑她的话,追问道:“那你在凉亭中可看到了谁?” 听这话,叶朔定是与司兰一起去亭子找她,还见到豫亲王了…… 叶从蔚本也没打算隐瞒,压低声音如实道:“豫亲王来了,还问起长生牌一事,我嘴上应下,借机躲开了,待会儿要禀明母亲。” 毕竟以她侯府未出阁姑娘的身份,实在不宜替外男立长生牌,除非把报恩一事宣扬出去,那便瞒不住落水之实了。 “他竟然记得?”叶朔揪着小眉头,严肃道:“五姐姐下回可别落单了。” “你是要训导我么?”叶从蔚笑着轻点他额际,回过头问司兰锦帕如何。 10错过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司兰笑着托起手中绣帕:“找着了,被陶公子捡了,他正要放在花枝上走开,我瞧见连忙道谢。” 叶从蔚一愣:“陶公子?哪个陶公子?” “姑娘可还记得,中秋于郡王府别院遇见过的?便是那位翩翩君子。”司兰对他印象似乎不错。 叶从蔚惊讶之余,连忙问清是怎么回事。 原来,陶迟就缀在她们身后不远处,司兰发现帕子丢失,原路找回时,恰好看到他把锦帕置于枝头。 这等物件,不好随便拾取,他路过见着,又不能当做没看到。于是取个折中的法子,挂上枝桠,好让找寻之人更容易发现它。 司兰对他的做法不由高看一眼,所以询问了贵姓。 随后叶朔来了,他说不上认识陶迟,但也知道这是齐钰世子妃的亲弟。 巧得很,陶迟要去的方向也是凉亭,三人便一道过去。 陶迟找到了与自己有约的豫亲王,而司兰和叶朔扑了个空,转去别处寻叶从蔚。 “陶公子既然是姑娘的表嫂胞弟,算起来还是拐着弯的亲戚呢。”司兰总结。 “这算什么亲戚,我们何须这般攀亲。”叶朔鼓着脸颊提醒。 他听司兰话里话外对陶迟的赞许,落在五姐耳中不合适。 “呵呵……”叶从蔚已不知如何形容此刻心境,“……不说他了。” 竟然生生错过了。 “就是,不提外人也罢。”叶朔招招手,说陪同叶从蔚一起去找庆宁郡主。 豫亲王既然过问,怎么说都要把长生牌给安排上。 叶从蔚顺从的跟着他转道离开梅林,事已至此,她已经没有机会再去寻人。 谁能想到,她离开凉亭没多久,陶迟就来了。 难怪豫亲王会在此出现,想来又是一次隐秘‘幽会’。 难得她费心收拾这一身行头,早早为此趟做足了准备。 最终,没让陶迟看见,反而是和豫亲王正面对上了。 叶从蔚不免有些许失落,又不好被旁人察觉,只能挺直脊背。 什么是天意?让她遇不上陶迟算是天意么? 时间不断逼近,她就像是落入蜘蛛网中的小飞虫,挣扎着被一步步扑食。 …… 到了庆宁郡主和二夫人跟前,叶从蔚屏退左右,告知梅林中豫亲王一事。 庆宁郡主眼神一冷:“他还记得你?” “谁让我们五姑娘颜色过人呢?”二夫人的语气略有些嘲讽。 叶朔抿抿嘴,帮腔道:“总归是四姐惹的祸端,既然许了长生牌位,理应履行。” 二夫人心生不悦,面上笑道:“不过一个牌子,有什么难的。” 听听,她的亲儿子,帮着堂姐指责亲姐姐的不是呢! 难怪菲儿说五姑娘有些手段,如今朔哥儿整颗心都向着她了。 “此事我会安排,你且把这招摇行头收一收。”庆宁郡主斜了叶从蔚一眼。 叶从蔚低头:“是,谢谢母亲。” 叶朔想开口说话,触及司兰制止的眼神,终究忍住了。 **** 听禅结束,从清泉寺回到承泰侯府,庆宁郡主让人把两道平安符给两位哥儿送去。 老太太听她转述几句大师禅言,起了兴致,说下回礼佛,她也去闻闻佛香。 叶从蔚在老太太院里用了晚饭,方才回到雨舟院。 叶朔打着灯笼一路跟过来了,是为着衣裳一事。 “我隐约听闻女子不易,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八岁小孩深沉叹气,模样好玩了些。 叶从蔚笑道:“好端端替我鸣不平,实在无谓。” “我觉得五姐姐这身红衣端庄得体,有何穿不得?因着太过好看便说招摇,那对世间美人而言,未免不公。”叶朔哼哼唧唧。 叶从蔚没想到他会说这话,“你会感叹不公了,来日学成之后,莫不是也一股酸腐气?” “五姐姐就拿我与那酸腐书生做比?”叶朔不高兴了。 “逗你玩的,”叶从蔚摇头笑道:“只是有时候你眼中的不公,却是我自愿的选择。” 今日叶从蕙也说,庶女不比嫡女,不敢大红大紫鲜艳醒目。 其实不是不敢,而是不愿。 若她执意天天穿红着绿,别说是庆宁郡主,老太太都管不得。 然而为了省去口舌之争,对艳色又没有特别喜好,无须为此去争夺辩驳什么,说来不过是懒得应付。 叶朔噘着嘴不说话了。 叶从蔚解释道:“今天我虽应下了,然改日想穿这件衣裳时,依然不会犹豫的。” “五姐姐说得可是真的?”叶朔信了。 “当然。”不过一件衣裙,在这种小事上都要一味退让,日子还怎么过。 何况,在知道自己明年会被推出去替叶从芷挡掉婚事,叶从蔚对庆宁郡主早就不惧。 再好再坏,无非那个结果。 她无需捧着母亲,到底不是亲生的,白费劲罢了。 …… 就寝后,叶从蔚缩在厚实的被窝里。 想着白日自己无功而返,不由茫然。 她已经在所能做的范围内尽力筹谋,实在不知还能如何。 假若陶迟这条路行不通,除他之外,又有谁? 不期然,齐宿英俊的面容跃入脑海,就外形而言,他也算一表人才,若是个守礼之人,倒也…… 不不不,若豫亲王没有那诸多诟病,王妃之位怎么挑也落不到承泰侯府。 京城贵女如云,一个没落侯府之女哪里排得上号。 不过……此人既然野心勃勃,善于潜伏伪装,会否花名在外只是做给外人看的? 他的真实性情会是怎么样呢? 如果不是种种作为蒙蔽且麻痹了圣上与皇子,兴许夺位时就没亲王什么事了。 不知不觉,叶从蔚居然在心里替齐宿开脱起来。 然而……很快的…… 豫亲王亲自处死红颜知己的消息传遍京城大街小巷。 留香阁的花魁才艺双绝,又是个清倌,名气颇大。 这样的女子向来受人怜惜,同情她身陷囫囵之苦。 据悉豫亲王花了很大心思,连着三月亲顾美人,才得以扣开闺房一见。 之后便成为他一人专属的红粉佳人,其余人上前不敢犯。 算来已有半年多,那花魁也不知怎么得罪狠了金主,竟被一朝处死。 这等桃色消息本不会传到叶从蔚耳朵里,事情还有后续。 一个文官心慕花魁,替她惋惜,往上递了一道折子,告到皇帝面前去了。 霎时间,坊间流传极广。 有人说王爷喜怒无常,也有说花魁卑贱死不足惜,还有指责文官鬼迷心窍自毁前途,亦或是赞扬他不畏强权…… 纷纷纭纭,种种不一。 叶从蔚看到的,却是绝情二字。 即便是逢场作戏,手握生杀大权,捏死一条人命,如同对待蝼蚁。 这样的人,谁碰谁死。 无情最是帝王家,想来齐宿合该称帝。 至此,叶从蔚再不敢胡乱替他开脱,不了解不做评价才是。 **** 几场大雪过后,新年如期而至,众人忙着除旧布新。 各府人情往来,送的年礼都是差不离的。 今年却有不同,秦国公府突然备了一份年礼送来。 庆宁郡主难免惊讶,两家没有姻亲,过往无交情,这是从而说起? 她转身去报了老太太,又酌情从库房挑了些回礼。 她们不知,叶从蔚知,秦国公府有意相看叶从芷。 国公府的门楣比他们这小小侯爵高得多,此番放下身段,是因为他们那小公爷是续娶。 想把侯府嫡女娶回去做填房。 小公爷年纪不大,国公府这样的人家,做续弦也不算折辱了叶从芷。 不过庆宁郡主还是颇为恼怒:“填房也就罢了,偏生他已经有了嫡长子!” 名声可以不打紧,可是有儿子万万不行。 向来嫡长子继承家业,她的女儿过去生下孩子又能捞着什么? 因为这个原因,得知国公府的来意后,没人上赶着欢喜结交,反而不冷不热的晾着。 不好得罪,却也不过分热络,企图对方闻知雅意,退了心思。 在前世,若不是豫亲王请了圣旨赐婚,庆宁郡主未必会同意秦国公府的婚事。 实在是克妻当前,对比起来填房简直好太多了。 看看跟豫亲王定亲的那几家闺秀,如今是怎么个收场。 死了的不必说,无端伤残的小姐,婚事告吹之后再要出嫁着实困难,只能到别院‘养病’,暗自饮泪。 秦国公府的示好,让叶从蔚多一分紧张,她脖子上束缚的绳索,仿佛又缩紧了一寸。 时间只剩下半年了,她的生路在哪里? …… “姑娘,怎的过年还闷闷不乐?”司兰捧了一篮子梅果进来,说是朔哥儿着人送来的。 司梅闻言接话道:“还能为啥,姑太太一家来了呗。” “不是因为他们。”叶从蔚摇摇头。 叶敏娥尚且有心巴结侯府,年二十九外嫁女回娘家送年,她于情于理都要来。 过完除夕还会举家来拜年,不过前不久才闹出杜诀的事,是不敢像往年那样小住了。 “咱们只当没有这个表亲,有什么值得放心上的?”司兰道:“不落下礼数就成,其余不管。” 司梅掩嘴轻笑:“正是这个理,姑娘不介怀就行,咱们不说他了。” 反正此事知情者甚少,本也不算热络,疏远了便是。 11新年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年前祭祖先,年后迎神佛。 大年三十这日,一大早阖府上下就热闹起来。 二叔公府上带着老老小小几代人过来,与承泰侯一道开祠堂。 赶着上午祭拜,中午两府人一起摆桌吃饭,下午沐浴换衣,迎接夜晚的除夕年夜饭。 一整天时间紧凑得很,叶从蔚作为小辈,更要早早到场。 不巧的是,上午天气不大好,阴沉沉冷飕飕的,仿佛要下雪。 叶从蔚穿了件樱草色的收袖短袄,装饰从简,出发去叶从芷院里找她。 半道上碰见了叶风来和叶雨见兄弟,随行的嬷嬷手里揣着个竹篮子,说是叶雨见贪睡起晚了,赶不上用早点。 匆忙带了餐点过来,想借用厨房热一下,先垫垫肚子。 叶从蔚顿了顿道:“我院里还有热的清粥小菜并水烙馍,堂弟若不嫌弃,不妨先吃着点?” “如此再好不过了,可……会打扰到堂姐么?”叶风来先是一喜,继而踌躇。 时辰不早了,热了早点再吃,怕赶不上祭祖。 “不妨事。”叶从蔚浅浅一笑。 叶风来看着她微微发怔,随后拱手道:“那便多谢姐姐了。” 叶雨见有样学样:“谢谢姐姐。” 二叔公的子嗣比已故老侯爷兴旺许多,五个儿子成家立业,生下的孙儿多已长大成人,有的也娶妻了。 叶风来说是叶从蔚堂弟,实则两人同岁,相差月余而已。 叶从蔚领着他们回自己院里吃早餐,也没时间去叶从芷院里了,吃完就往祠堂赶。 好险是赶上了,不过匆匆忙忙的姿态,不免又被数落几句。 叶从芷冷冷的瞥向叶从蔚,道:“今日没有外人,你就能这般松懈?” 她身旁丫鬟秋月端着手道:“方才我们姑娘可等了好一会儿呢,五姑娘不来尽早说一声才是。” “是我疏漏了,途中有事耽搁,忘记与二姐说。”叶从蔚没想到叶从芷会等,不然就让司梅前去告知了。 “这也能忘?”秋月满脸不可置信,就差没指着叶从蔚说她是故意的了。 叶从蔚也不与她狡辩:“这里向二姐赔不是。” 叶从芷不再言语,站回自己位置,不看她了。 叶从蔚垂首跟在她后头,隐约察觉有视线往这边探来,抬眼看去,是叶风来。 说来两家至亲,府邸相邻,走动得却不多,在老侯爷去世后,更少往来。 不过每年的清明祭祖之类,双方小辈才玩到一起。 祭祖过程并不复杂,焚香叩拜,随后伫立下首,听着两府当家老爷念一遍书信。 写给祖宗们的信,说说自家这一年的得失,念完后烧在香炉内。 为表孝心,让先辈大冷天能吃上热盘,供桌上摆了一排的炉子,炖肉炖菜小火煨着。 再加上香烛燃烧,整个祠堂烟熏火燎,不觉寒冷,反倒热烘烘的。 …… 完成祭拜后,外头簌簌落雪,来势不小。 侯府的丫鬟婆子早就备好暖桌热茶,把二叔公一家给招待好了。 老侯爷去了多年,二叔公还健在呢,他和老太太同辈分的,坐在上首。 叶从蔚不知道为何两家往来不亲密,但看每年祭祖,场面上还是热络得很。 都在商讨中午菜色,有说有笑,尽显开怀。 堂中叶朔和叶雨见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已经玩开了,叶朔喜欢装沉稳,实际还是孩子气。 他近日得了一把小匕首,高兴地没边,恨不能向全天下炫耀一番。 即便是小爷,也未必会得到这种礼物,长辈都怕小辈受伤,不敢送刀具。 匕首对叶朔来说,是极为特殊的礼物。 叶风来不跟他们一块玩,寻着空隙挤到叶从蔚身边来了。 他低声道:“方才我看二堂姐与你说话,似乎责备于你?” 叶从蔚没想到他眼神这么好呢,道:“没有的事。” “还是要多谢姐姐,如若不然,我兄弟二人必定迟到了。”叶风来语气真诚。 叶从蔚正欲答话,叶朔小跑着过来:“你们在说什么?五姐姐可要跟我出去玩雪?” 叶从蔚看了眼外头,被竹帘遮挡,看不清楚,但猜测雪势不小。 便道:“你在屋内玩匕首等着开饭就好,做什么要出去受冻?” “你不想玩么?”叶朔闻言有点失落,“反正下午是要沐浴换衣的……” 正好趁机玩耍一把? 叶从蔚拉过他轻声道:“你娘可同意了?如果就你一人还好,但是其它堂弟堂妹呢?” 叶朔要是带头出去玩,那几个哪里还坐得住。 “也是……”叶朔脑袋瓜聪明,一提点就想到了。 即便想要玩雪,也不该是今天。 他摸摸手上精致的刀鞘,略为遗憾道:“看来只能下次给五姐姐看我雪中舞剑了。” “雪中舞剑?”叶从蔚总算明白了他的打算。 不由失笑:“首先你要学会舞剑,如果它是剑的话。” 一旁喝完茶过来的叶从菲恰好听见了,挑眉道:“五妹又在教朔哥儿什么呢?” 她坐了过来,轻哼道:“舞刀弄剑,莽夫所为。” 叶风来笑道:“也不是这般言论,强身健体倒还不错。” “堂兄可有练过?”叶朔双眼一亮。 “不曾练过剑法,”叶风来笑了笑,“只是偏爱骑射。” 他这爱好,无疑跟叶朔怼一块去了,两人当即你一言我一语畅聊起来。 叶从菲见他讲不听,无可奈何,只得瞪叶从蔚一眼。 ****** 二叔公一家热热闹闹吃过午饭,茶过一盏,不多久留,各自回府去准备晚上的除夕夜了。 除夕阖府团圆夜,不宜在外做客,谁也没挽留。 一场大雪,堪堪停住。 叶从蔚陪同叶朔在院子里玩了会儿丢雪球,出了一身汗,才回去沐浴更衣。 她的新衣是一套浅绛色的裙子,用橘红丝线绣了如意水波纹,喜庆而不乏艳丽。 耳坠是两枚小小的金铃铛,内里空心并不吵杂,发上簪两支红翡翠做的小灯笼,通体暖色系。 “明日初一,姑娘这身再合适不过,老太太看了定然欢喜。”司梅现在还惋惜呢,她很喜欢的那身大红衣裙,姑娘只穿一回便压箱底了。 眼看过了年,不久后冰雪消融开春还怎么穿? 叶从蔚前后照镜子,看着也还满意。 年后会有不少客人前来拜访,庆宁郡主也会带她和叶从芷一起出门,她希望能好好表现。 要是有个好人家的夫人看中自己,前来提亲,兴许就不必捱着等候夏季来临了。 虽然渺茫,但也不失一份希望。 过了年十五岁,正是谈婚论嫁的时候,大抵叶从蔚是最恨嫁的那一个闺阁秀女。 …… 前院传了摆饭,在出发前,叶从蔚拿出准备好的红封,先给院里的人压岁。 按习俗,压岁钱不能过了除夕夜给,她这一去又是吃饭又是玩乐守岁,必定子时过后才能回来。 “谢谢姑娘,祝姑娘来年万事顺遂,如意吉祥!”司兰司梅喜滋滋的,接过小心收好。 叶从蔚发完红封,披上斗篷出了院子,等吃完年夜饭,就轮到她收压岁钱了。 团圆饭府里摆了回字席,不必男女分桌,按照辈分落座即可,比往常更加热闹。 二老爷院里两位姨娘,也被准许上桌一同用餐。 叶从蔚排行第五,六妹叶从蕙的生母就坐在她手边,很是拘谨。 侯府规矩严,即便是生下孩子的姨娘,也不能随意离开自己的院落,更别提上厅堂待客或者吃饭了。 叶从蔚只请安的时候能看见她们,有时候不免会想,若是她生母健在,如今是否也过着这般日子。 说不上好,不见得不好,守着自己的一方小小天地。 叶从蕙显然有点高兴,姨娘能和全家人一起吃饭,她话都多了几句。 老太太看着满堂儿孙,孙媳妇陈氏抱着骊哥儿喝粥,越瞧越是欢喜。 一个不察吃了大半碗饭,一碗饺子连并菜肉,给撑着了。 为了消食,老太太让春蓝把她的斗篷披上,要去院子里看孩子们放烟花炮竹。 毫无疑问,叶朔是冲得最快的那个,可惜点了没两个,二老爷就背着手出现,让他背两句烟花的诗来给老太太凑趣。 叶从蔚在一旁听着,弟弟逢年过节总免不了被考学问,也是难了。 再看看她大哥三哥,特别是三哥,自从秋闱放榜至今,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老太太都过问几次,给三哥院里的餐饮准备细致,并不顶用。 可见这做学问,也是非常有压力的一件事。 庆宁郡主招来几位管事的,让他们把准备好的两箱铜钱搬出来,撒了分给府上奴仆。 管事的谢了赏,去召集各院的人,一同领赏。 搭配着灿烂烟花与众人欢呼笑闹,喜意氛围极浓。 放完烟花,夜里毕竟严寒,很快一群人就被赶着躲进屋里。 长辈们开始分发压岁钱了,今年比往年多了一份,是陈氏给的。 虽说是同辈,然长嫂如母,她还是给弟弟妹妹们准备了红封。 发完压岁钱,老太太就先去歇下了,晚点她会起来迎接新春。 侯爷给安排了戏班,守岁时间长,慢慢唱着,正好提神。 叶从蔚喝了几杯茶,不觉困倦。 她捧着热呼呼的瓷杯,看父亲与庆宁郡主、大哥大嫂二姐其乐融融。 二房那边也分了几拨人,二老爷在姨娘和三哥身边坐着,许是提告他功课上的事。 二夫人逮着叶朔嘴巴一张一合,不知叮嘱些什么,叶从菲在一旁附和。 叶从蕙和她姨娘是最专心看戏的,能这样一起坐着,倒也安然。 这么瞧着,叶从蔚有点想回雨舟院守岁了,乐得清静。 12堂兄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时辰尚早,叶从蔚当然不会选择这种时候做些不合群的举动。 父亲母亲、兄弟姐妹皆在,有什么理由退场。 幸而戏台上传来咿咿呀呀的唱腔,并不无聊。 叶从蔚放下茶杯,又去门口边看几个小厮摆弄鞭炮。 火红色的彩纸,长长一串,这是等着迎接新春时燃放的。 正在这时,司兰挎着一个小竹篮进来了,绕过外间的丫鬟,来到叶从蔚面前。 “姑娘。” 叶从蔚不解:“怎么了?手里拿的什么?” 司兰拉她到一旁,道:“方才隔壁二叔公府上,派了一位嬷嬷过来,说是堂少爷托她送点小东西,权当谢礼。” 她打开竹篮子给叶从蔚看,一个红色的锦囊,扎紧了口袋。 “哪个堂少爷?” “是叶风来。” 叶从蔚拿起锦囊,沉甸甸的颇有重量,打开一看,原来是巴掌大的玉石摆件。 很有意思的是,它雕刻的主题不是花鸟虫鱼,也非什么吉祥图样,而是一卷春饼。 雪白的面皮卷成一筒,表面有烤得微微焦黄的痕迹,面皮一端有绿色菜叶与红色肉糜悄悄探出一点。 本是一块飘了杂色的白玉,被这么一巧妙利用,化作美味春饼,小巧精致。 “这我如何能收?”叶从蔚把它装回锦囊内,问道:“嬷嬷呢?” 司兰忙答:“我请了她喝茶吃果子,还没走呢。” 因为是隔壁府的人,不好贸然来前院,生面孔会被丫鬟拦住,引来诸多注意,所以司兰才自己走这一趟。 “你把东西还给她,就说上午一顿早点,自家姐弟不必客气。”叶从蔚想了想,又道: “今年除夕夜,给嬷嬷一吊赏钱,劳她夜里跑这一趟。” “是,我晓得了。”司兰重新提着竹篮子,退了出去。 目送人离去,叶从蔚眉头微蹙。 即便与二叔公家往来不多,也不至于因为一个早点而大费周章的谢她。 何况早上那会儿,是叶雨见空着肚子,叶风来早就吃过了。 叶雨见年岁与叶朔差不多,叶从蔚只把他当小弟看,至于叶风来……他为何如此? 司兰这一去就没再回来,叶从蔚料想她把事情办妥当了。 …… 稍晚些,老太太被春蓝叫起来了,厨房那边准备了饺子连并一些点心。 众人吃过之后,时辰一到,迎接新春。 同一时间,远处近处,皆有炮竹声传来,彼此响应一般噼里啪啦。 叶从蔚跟着拜了门神,又给长辈道吉祥,随后才被遣散,各自回院里休息。 睡得晚了,明天却不能不早起,年初一酬神上香。 司梅估摸着时辰,早早来外间等着,接了叶从蔚回去。 “方才吃过东西没?”叶从蔚拢了拢斗篷问道。 夜色深沉,树下积雪未化,忒冷了些。 “我跟她们一块吃的饺子,”司梅笑眯眯道:“还吃到一枚珍珠了。” “看来你今年运势不错。”叶从蔚忍不住笑。 “那是,司兰都羡慕我呢!”司梅昂首挺胸。 府中上下张灯结彩,不必打灯笼,主仆二人回到雨舟院。 下午才沐浴换衣,这大半夜的不必折腾,热帕子擦把脸就能睡下了。 临睡前,叶从蔚还要问叶风来派遣的嬷嬷一事。 司兰禀道:“我好言婉拒,把嬷嬷劝回去了,这事也没张扬,旁人不曾注意到。” 司梅不解:“堂少爷与姑娘是近l亲,便是有什么往来,也不必这样偷偷摸摸吧?” 在她看来,即便收下了礼物,也不过姐弟间玩得好。 如同叶朔,论起来也是堂弟,有什么好东西时常差人送到雨舟院,何曾避着谁?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无功不受禄。”叶从蔚摆摆手。 司兰解释道:“四姑娘最见不得我们受到特殊待遇,甭管什么玩意儿,哪怕是一道菜被姑娘多得了,她也是要闹的。” “难道要因为四姑娘,我们就不敢与旁人交好不成?”司梅有点不服气。 司兰无奈摇头:“你是个榆木脑袋。” “说什么呢?”司梅鼓起脸颊。 司兰戳戳她脸蛋:“若真顾及她,姑娘还怎么跟朔哥儿往来?” “……也是。” 论起来,叶从菲还是叶朔亲姐姐,也不见得她管得住。 而叶风来与叶朔不同,二叔公的孙儿,隔了两代血缘都淡了。 同姓同族,是为宗亲,不宜姻婚。 可在前朝,有位公主开了先例,后来在民间陆陆续续偶尔有见。 世人对两代开外的姻亲,似乎宽容了许多,所以叶从蔚得避嫌。 ****** 庆宁郡主病倒了,新年这几日,连着起早贪黑,下了两场雪,稍有不慎便染了风寒。 府里上下吃穿用度、车马出行、送往迎来,全赖她一手调度。 叶从蔚少不得去帮忙照顾,掀起帘子,苦涩的药味扑面而来。 “给母亲请安。” “嗯,坐吧。”庆宁郡主精神头不错。 屋子里暖烘烘的,二夫人也在。 庆宁郡主这一倒,许多事务就落在二夫人身上了,大事她拿不准的,会过来询问商议。 起初二夫人还有点高兴呢,总算有自己上阵的时候。 可一天忙活下来,夜间瘫倒在榻上,腿肚子直抽筋,才知掌家不易。 “秦国公夫人下了拜帖,明日登门拜年,若她要看我们二姑娘……”二夫人欲言又止。 庆宁郡主不在意道:“那就给她看,姑娘大了总要见人。” 即便知道对方打着什么主意,难不成就可以回绝了? 庆宁郡主此时病着,不宜见客,明日全靠二夫人了,不过有老太太撑场面,她并不担心什么。 她舍不得自己闺女去给人做填房,老太太也护短,也是不同意的。 秦国公夫人来了,老太太自然有一套态度去应对她。 说这事的时候,叶从芷这个当事人坐在一旁,庆宁郡主没让她回避。 不过毕竟是自己婚事相关,哪怕是稳重的嫡长女,此刻也垂了眼帘,不敢随意插话。 侯府四个姑娘,除了老六岁数偏小,前边三个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今年的年礼明显增多。 那些笑着无端套近乎的人,多半是来相看的。 叶从蔚每回跟着叶从芷去见礼时,都好生收拾过仪容,可惜夸赞的话虽多,愣是没有谁家选中她。 秦国公夫人亲自前来,老太太命人奉上好茶水招待,几个姐妹一道露了脸,如同上辈子一样,她看上叶从芷了。 论出身,侯爷与郡主之女,论排资,叶从芷是嫡长,必定要先在妹妹前面定亲的。 叶从蔚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事情与上辈子如出一辙。 不一样的是她个人的选择,她断掉了杜诀表哥这条线,两人再无可能。 难道除了自己,她无法左右其它任何事情么? 其实,若二姐姐能跟秦国公府定亲,那也是好的。 总比嫁入亲王府被克死来得强。 叶从蔚虽自身难保,与叶从芷关系并不亲密,但如有可能,救她一命也是好的。 可惜就是有心无力,不该她说话的地方,胡乱出言反而坏事,只能边走边看。 时间所剩无几……她不能死心。 叶从蔚还打着陶迟的主意呢,所幸机会很快就来了。 ******* 一场春雨,冰雪消融。 开春后气温回暖,可算不那么冷了。 院子里的草木抽出新枝嫩叶,翠生生的瞧着分外喜人。 齐钰世子寄了请帖过来,说是要去踏春游园,邀侯府的表弟表妹同去。 前世叶从蔚没去,因为生母的缘故,有心避开郡王府的人,但这世不同,她决定厚着脸皮与叶从芷一同赴邀。 二月就要开考,大哥自然是没空的,二房那边的人,认为与郡王府的亲缘不如大房,这类非必要的聚会,大多婉拒。 所以只她和叶从芷两人。 庆宁郡主对此没说什么,侄儿的请帖当然要赏脸,多一个叶从蔚正好。 叶从蔚不知道此行能不能看见陶迟,可他作为世子妃的弟弟,出现的几率应当很大。 她猜对了。 入了郡王府,世子妃亲自接引姐妹二人,花园里百花绽放,开得比别处早。 世子妃的弟弟妹妹都来了,陶露看着显小,不过十三余,显然家中排行在陶迟之后。 有世子妃代为介绍,叶从蔚总算是能够和心心念念的男子相识。 不知是默契还是怎样的心照不宣,陶迟看到叶从蔚,微微意外,却不提及曾有过的一面之缘。 只拱手浅笑:“五姑娘。” 叶从蔚有点紧张,没人知道,她一个女儿家,在心里盘旋着怎样惊世骇俗的心思。 她想要不着痕迹勾得他注意,没有口头承诺,拒绝私定终身,而是让这人自主的来府上提亲。 这很难,叶从蔚不知道要如何展示自己,才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说来陶迟也是备考生一个,此番一派自然随意,并没有消瘦或是拘谨,不像三哥那样被考试压力给弄得喘不过气。 也不知是他胸有成竹,亦或者天生从容,倒显得游刃有余。 当然,游刃有余这一感官,是在叶从蔚预先知道他有个好名次的前提下。 不了解的人,兴许会觉得陶迟没把会试放在心上。 “世子爷呢?”世子妃转头问道。 丫鬟上前回道:“方才听春山说前头贵客来临……” 话音未落,小厮春山便快步走了过来,“禀夫人,豫亲王与二皇子来了!” “什么?”世子妃有些讶异。 她不喜世子爷跟豫亲王太亲近,偏生劝不住,又不敢说太多皇室宗亲的不是。 如今倒好,连二皇子都带上了…… 讶异过后,世子妃连忙命人撤了茶水点心,另外换上一套全新的,还把身边大丫鬟遣去亲自沏茶,以免疏漏怠慢贵客。 13马场再遇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听见豫亲王三个字,叶从蔚心头一跳,好巧不巧的,又要看到那人了么? 希望他别露出不该有的反应才是…… 叶从蔚实在害怕,被旁人察觉他们相识,该如何解释。 二皇子是因着齐宿才来的,跟在齐钰世子身旁,三人踏入花园。 看见生面孔,不免又是一番介绍。 郡王府说是皇亲国戚,但若没有齐宿从中搭线,二皇子怎么也不会来这里做客。 谁家没个穷亲戚,郡王往上一数,就是远亲。 世子妃都小心翼翼的,更别说叶家姐妹二人。 叶从蔚眼观鼻、鼻观心,只管杵在叶从芷身边,反正她是嫡长女,这种外交场面,一般都有她撑着。 幸好齐宿看到她面不改色,不露端倪。 双方见了礼,叶从蔚自认礼数周全并无出错,心下稍安。 谁知二皇子却失了态,他直愣愣的看着叶从蔚,眼里容下这个一袭竹青衣裳的女子,再无其他。 “春山,”齐钰咳了一声,扭头吩咐道:“还不奉茶?” “是。”春山招招手,丫鬟捧着托盘鱼贯而入。 二皇子回过神,莞尔一笑,问道:“两位是承泰侯府上的?” “是的。”叶从芷秉手回道。 “你想起承泰侯是哪位了么?”齐宿挑眉揶揄,满是玩味。 二皇子笑颜微僵,摸摸鼻子:“皇叔这话说的……” 他确实一开始没想起来,承泰侯虽有爵位,但官职不大,在朝廷里存在感忒低了点。 不过好歹是混过脸熟的,稍微一想,就对上号了。 叶从蔚只当没有察觉二皇子的目光,不敢看他,更不敢看齐宿。 原以为这个亲王肆意惯了,没想到皇子居然也这副德性…… 难怪他们叔侄二人会一块玩乐! 齐宿是当今圣上最年幼的弟弟,岁数与皇子相仿。 两人一时兴起,想约齐钰一起去马场,过府询问,恰巧撞上他准备的游园踏春。 “园中景致虽好,来日再看不迟,左右是跑不掉的,不如跑马来得惬意。”二皇子说着看向叶从蔚,笑道:“不知两位姑娘可会骑马?” 这话摆明是想要她们一起去的意思。 叶从芷不敢扫他的兴致,道:“不曾学过,想来很是有趣。” “哈哈哈,确实有趣,那便大家同行罢!”二皇子满意了。 世子妃想了想,道:“我看表妹身形与我差不多,若不嫌弃,就换我的骑装吧?” “多谢表嫂。”叶从芷向来懂得从善如流,应承下来。 事已至此,叶从蔚哪敢吱声说个不字。 …… 由世子妃引入后院,硬着头皮换上骑装。 叶从蔚第一次穿这种窄袖收腰的服饰,贴合着躯体四肢,尽显曲线。 长靴一蹬,别有一番英气之美。 司兰给她重新梳了头,高高扎起,以免被风吹乱,蓬头失仪。 “没想到竟然在郡王府得见皇子殿下……”她小小声叹气。 “嘘。”叶从蔚示意她噤声。 这是世子妃借用给她的换衣间,外边全是郡王府的人。 随意议论,被听了去恐生事端。 关于那位二皇子,叶从蔚佯装镇定,内心却不平静。 前世她没有来这一趟,事后并未听说叶从芷有去骑马。 估计是二皇子与世子爷他们去了,而世子妃留下招待叶从芷游园赏花。 但这次叶从蔚来了,改变了事情走向,结果如何已经不得而知。 她有点担心二皇子看上她……又不太担心,毕竟没落小侯府的地位太低了。 二皇子乃皇后所出,虽说上头有个大皇子,圣上不曾拿定主意,立长立嫡?还有得争。 但目前而言他赢面很大,二皇子身边的女人,不管是正妃侧妃乃至妾室,一群人打着主意呢。 叶从蔚相信,怎么也不会轮到她的,于是稍稍松口气。 出了外间,叶从蔚等了一会儿,叶从芷才来。 她冷冷扫了叶从蔚一眼,警告道:“谨言慎行,少说少错。” “是,二姐。”叶从蔚知道,等回去后,必定要被庆宁郡主训一顿了…… 叶从芷的骑装是丹砂红,搭配她沉稳的神情,无端生出一股冷艳之感。 叶从蔚的容貌不似她大气,眉眼间更细一些,带着小女子的娇柔。 自她重生后,这份柔里夹杂了愁。 此时穿上紫棠色骑服,宛如含苞的丁香,浓郁而幽深。 姐妹俩一经露面,二皇子难掩惊艳之色,直叹道:“宜喜宜嗔,花开并蒂。” 叶从芷抿了抿唇角:“二殿下谬赞了。” ******* 乘坐马车前往马场,就在城外,并不多远。 马场是豫亲王的地盘,占地几十公顷,放眼望去宽广无垠。 绿油油的嫩草连绵不绝,趁着初春生机勃发,一看就是肥美之所。 叶从蔚下了马车,见此美景,不由心旷神怡。 可惜只短短一瞬,想起身边同行的人,须得绷紧了才可。 侯府不比别家财大气粗,没有自己的马场,府中姑娘可以说是没条件学骑马。 侯爷也不乐意放女儿家去郊外骑马,抛头露面。 是以姐妹二人不会骑马,不懂得如何挑选马匹。 二皇子倒是殷勤,纡尊降贵代为挑选,还想亲自教叶从蔚骑马。 “这匹马不错,温顺而矫健,叶姑娘觉得如何?” 他的眼睛看着叶从蔚,这下叶从芷无法代为回答了。 “多谢二殿下,”叶从蔚只觉头皮发麻,垂首道:“小女不会这些,牵着它走走便好,不扫殿下雅兴,只管驰骋马背。” “到了马场不骑马,哪有这个道理?”二皇子显然并不赞同。 侯府姑娘是齐钰邀请来的,他有心解围,笑道:“想来表妹头次接触马儿,先走走适应一下也好,反正骑马不是一天能学会的。” 二皇子上前一步,“马背上适应再快不过,本殿下可护着你跑一遍。” 听这话……莫不是要与她同乘一骑?这万万使不得! 叶从蔚脸色微变,道:“多谢殿下好意,只是小女实在胆小,不敢耽搁殿下时间……” “无妨,今日本殿下有空。”二皇子摆摆手。 齐宿闲适地走在后头,凉凉道:“人姑娘害怕,谁教你的强人所难?” “皇叔,我何曾这么做了?”二皇子满脸无辜。 齐宿上下打量叶从蔚一眼,扬起眉梢:“只比马背高一点,也难怪心生恐惧,方圆,你去给叶姑娘牵马。” 他一声令下,立即有个黑大个站出来,严声应道:“是。” 黑大个嗓门嘹亮,把陶露给吓得抖了一下,世子妃连忙安抚她。 二皇子张了张嘴:“皇叔……” “仔细着点,若有闪失惊了娇客,齐莛定不饶你。”齐宿笑着瞥他一眼。 都这样说了,二皇子哪敢不依不饶,只得作罢:“还是皇叔懂得怜香惜玉,叶姑娘,方才冒犯了。” “不敢。”叶从蔚垂眸盯着脚下小草,不抬头看一眼。 “废话少说,来一场吧。”齐宿牵过自己的坐骑,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看向二皇子。 扭头又道:“齐钰,你也来,不需要让着这家伙。” 世子爷当然是选择从命,幸好豫亲王再不着调,也是二皇子的长辈,能镇住他。 三人各自跨上马背,举臂扬鞭,马蹄得得,不多时便跑远了去。 ……… 剩下四个女眷,世子妃是会骑马的,陶露多少学过一点,就叶从蔚两人不会。 不过也没关系,没了二皇子在,氛围还轻松自在些。 早春气候尚且寒凉,叶从蔚愣是出了一身薄汗,幸好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只是……此事后续的麻烦恐怕更多。 世子妃也想到了,言语含糊的给她赔了不是:“本打算邀你们游园赏花,不料竟然跑马场来了,二位妹妹可莫生气。” 二皇子的到来,纯属意外,他对叶从蔚青眼相加,更是谁也想不到的。 “表嫂言重了。”叶从芷此时不好多言。 而叶从蔚,有苦难说。 无端招惹了二皇子,万不是她想看到的局面,实在应付不来,却不能出口制止。 左右皆是她得罪不起的,轻易便会名声受损,搭上小命一条。 叶从蔚很想在夏天之前把自己嫁出去,但不该是这种容易落人口实的开端,对象不能是二皇子。 前世这位殿下可没得善终,并且这种身份的人,后院热闹着呢,没一天平静日子。 叶从蔚自认要是进去了,迟早是个死,难逃短命。 她叹慰的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好不容易让陶迟认识了自己,本想趁着郡王府游园多说两句话,可惜被中途截断了。 陶迟以备考为由,婉拒了马场之行,没有跟着来。 叶从蔚的又一次主动出击,没有任何收获不说,反而惹来一身腥。 她的谋算,怕是难了…… 既然到了马场,不走两圈说不过去,何况豫亲王已经安排了人替她们牵马。 叶从芷和叶从蔚两人纷纷爬上马背,由侍从牵着缓步慢行。 与她们的生疏不同,世子妃动作利落,那股飒爽看得人赏心悦目。 她带着陶露在附近小跑,替妹妹加深熟练度。 余下叶从蔚叶从芷两人,私底下并不亲密,这会儿当着侍从的面又不好议论亲王皇子一事,一时间竟然冷了场。 索性二姐不说话,叶从蔚也没觉尴尬,就这么沉默的让马儿前行。 14消受不起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草坡广阔,绿意清新,想必策马扬鞭的滋味是非常畅快的。 叶从蔚想到了朔哥儿,他很喜欢骑马,若是得知今日之行,说不准怎么羡慕。 从老侯爷那一辈开始,家中爷们大多走文雅路线,除非必要,极少骑马。 街头闹市,马车才方便安全,且更有隐私感。 侯府没有设立正经的马场给子弟玩乐,叶朔他们幼时学骑马,是在自家马厩学的。 莫约五六亩大,一眼栏栅望到头,绕着圈跑。 养着的马儿也不多,这种小规模的空地,压根称不上马场。 叶从蔚思绪发散,想着想着,眼神落在替她牵马的侍从身上。 名唤方圆的黑大个,似乎是这马场的管事。 瞧着沉默寡言,不知怎的,她居然觉得有些许面熟? 叶从蔚两辈子加起来接触到的生人屈指可数,怎么也轮不到她来说‘面熟’…… 她凝眉细想一番,很快就有了印象! 前世冬日,新帝登基不久,百官忙碌。 上头杂事缠身,下面的人更是跑断腿,杜诀一介小官,入夜尚不得归。 叶从蔚给他送冬衣的途中,与方圆有过一面之缘。 彼时方圆已是将军,是齐宿成事的一大助力,具体如何叶从蔚不知,只记得‘黑大煞’凶名在外。 天生神力,能徒手把人脑袋给拧下来,此举不仅传遍各军,坊间更是津津乐道。 说黑大煞方将军,怒撕敌手、渴饮人血之类的。 此等凶猛之徒,面相却不显恶,不过体型比旁人黑壮些,面无表情的,丢人群中不十分醒目。 叶从蔚认出了他,没想到这会儿潜伏在马场之中,隐而不发。 豫亲王行事,当真滴水不漏…… 察觉到她的视线,方圆回过头来:“叶姑娘有何吩咐?” “我、我下来走走吧,让我牵马试试。”叶从蔚不想要他牵马了。 “是,叶姑娘可要搀扶?”方圆问道。 “不必。”叶从蔚摇摇头,自己小心的爬下来。 双脚着地才踏实,马儿高大,坐在上面还是挺令人心惊的,何况身边还有个未来黑大煞。 能拧人脑袋的,怎么好让他牵马,她受不起。 叶从蔚接过了缰绳,牵着温顺的母马,走在叶从芷旁边。 ……… 不多时,先前策马出去的三人赶回来了。 二皇子意气风发,首当其冲,直至抵达叶从蔚跟前,才勒停坐骑。 “叶姑娘怎么不上马?害怕么?”他垂首相问。 “马场景致好,小女随意看看,多谢二殿下体恤。”叶从蔚就怕他又要来教她骑马。 二皇子闻言,下马与她同行,笑道:“在宫外不必如此拘谨。” 叶从蔚不答,少说少错。 齐钰先去看了看世子妃,随后才往这边过来,在他身后,齐宿慢悠悠地缀在末尾。 他道:“活动完筋骨,正好去思絮楼饮酒。” “这……”二皇子略为踌躇,若去了思絮楼,就不便带着这几个姑娘了。 齐宿跨下马来,似笑非笑道:“齐莛,瞧你这点出息,想是皇兄过于严苛,限了你眼界。” 二皇子感觉被损了颜面,轻咳一声道:“皇叔宴请,我哪敢不去。” 在饮酒作乐这方面,兴许全京城的人都不敢与豫亲王做比。 “方圆,你去安排车马,把几位姑娘好生送回郡王府。”齐宿吩咐完,一手逮过齐钰:“至于你……去把千良他们叫上。” 齐钰世子跟着齐宿混,向来唯他马首是瞻,很快应承下来。 他回身交待世子妃,把三位妹妹带回府中好好招待,用过饭再坐回自家车马,具体不必多言,世子妃会安排妥当的。 眼看夫君另有安排,世子妃无奈,她黛眉微蹙,小声道:“别饮太多酒,早些回来……” “行了,让人看笑话。”齐钰拍拍她的手背,转头唤来小厮,让他过府去请好友相聚。 叶从蔚跟叶从芷顺从的离开马场,意外之行到这总算是结束了。 思絮楼是什么地方?它不是秦楼楚馆,内里却养了一堆歌女舞姬。 齐宿叫上的人,多半是惯常玩在一起的那群纨绔子弟。 他这么一打岔,倒是给叶从蔚解围了。 ******* 被郡王府留用一餐饭,姐妹二人才得以乘坐马车回家。 车厢内,叶从芷双手拢袖,道:“今日之事,我要禀明祖母。” “嗯。”叶从蔚有些愣愣的,一整天绷紧了皮子,累得很。 大概不止告知老太太,父亲那边也不能瞒着,得先看看祖母的意思。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二皇子一时间心血来潮,如果他什么都不做,那就什么也不会改变。 但若是他对叶从蔚兴致浓厚,打算收她做妾室乃至侧妃呢?日后会怎样谁人能测。 回到侯府,叶从芷不敢瞒着长辈,如实上报。 而叶从蔚,正襟危坐,仿佛等待审判的罪人。 一番叙述,老太太与庆宁郡主二人,具是惊讶不已。 “竟有这等事?”庆宁郡主瞠目结舌:“只一眼,二皇子便注意到你了?” 叶从蔚微抿嘴角,不知道要如何回答这问话,听着就很不客气。 庆宁郡主一挥锦帕,呵呵笑了:“怪道都说咱们五姑娘颜色好,是真的了!” 老太太瞥她们两人一眼,专注看向叶从芷,问道:“除了你们,还有谁在?” 叶从芷有问必答,面无表情语速平缓,做冷眼旁观的姿态。 老太太闻言稍稍放心,道:“郡王府定然不会多嘴多舌,那豫亲王虽不着调,可也懒得管这种儿女私情。” 这件事不会广为流传,闷着就好。 至于二皇子此人,老太太接触不到朝廷宫闱,还真知之甚少,忙让春蓝去请侯爷过来,共同商议。 ……… 向来男主外女主内,承泰侯只管着前院,后院诸事全盘交予老太太和庆宁郡主。 叶从蔚对父亲陌生得很,她生母早死,父亲没有缘由在她院子里留宿,父女二人骨肉亲情,说过的话寥寥无几。 待听闻招惹二皇子一事,侯爷当即大怒,对着叶从蔚怒目而视,扬言要家法伺候,以正家风。 叶从蔚仰头看他恼怒的模样,“父亲……” 与前世何其相似。 曾经她两次惹怒父亲,与杜诀私定终身,以及被泼脏水的临死前。 “大呼小叫做什么呢,生怕外边下人听不见么?”老太太拦住了他。 “母亲,”叶提乘收敛下来,甩袖道:“她这般不知自省,来日恐招大祸。” “你仔细听了二姑娘复述么,此事怪不得她。”老太太没好气的喝一口茶。 “她若安分,就不会生起这祸端了!”叶提乘依然面有不虞。 老太太放下茶盏,道:“我且问你,现今朝中局面如何?二皇子处境如何?” “我等为人臣子,岂能妄议皇家……”叶提乘的话没说完,就被老太太给瞪回去了。 “没有外人,废话少说。” “这……”叶提乘无奈,想了想其中利害关系,简要说明了。 当今圣上子嗣不丰,早年遇得一位方士,身怀灵通,把他给迷得三五八道,言听计从。 倒没有祸乱朝纲那么严重,只是吞服丹药疏远后妃,以至于膝下只有二子三女。 于皇室而言,这点金枝玉叶实在是太少了。 二皇子齐莛乃皇后所出,按照正统位份,他越过大皇子成为储君也无不可,但…… 偏偏大皇子齐蒙能力出色,与他不分伯仲,且生母是瑾贵妃,背后有陆家支持。 圣上没有趁着皇子年幼及早定下储君,大位当前,怎能杜绝他们的心思? ……… “后宫冷落,这些年唯有贵妃与皇后在争,如今两位皇子均已长大成人,怕是有一场腥风血雨。”叶提乘摸着小胡子,语气感慨。 老太太神色凝重,道:“眼下于他们而言是紧要关头,皇子妃和侧妃的人选,绝非小事。” 必定是要选那些有话语权的官家女,而非他们这种走下坡路的小侯府。 “不错,我们千万不可去蹚这浑水。”叶提乘的眼睛斜睨着叶从蔚。 “既然没有我们掺和的地,不如早做打算,”庆宁郡主笑了笑:“老太太和侯爷以为如何?” 老太太沉吟着点点头:“女大当嫁,迟早的事。” 叶从蔚心头微微一跳,看着他们,这是要尽快给她定亲的意思么? 若真如此,只要不是太糟糕的对象,她都可以接受,最好赶在夏日之前……岂不是因祸得福?! “不过,长幼有序,芷儿已经十五,万不能由妹妹先说亲……”庆宁郡主眼波流转,欲言又止。 老太太叹息一声:“你打得竟是这个主意,纵使我去卖老脸,徐家也未必搭理我。” 徐家,哪个徐家? 叶从蔚偷瞄身旁的叶从芷,看她神色并无意外,想来庆宁郡主早跟她私底下商量过婚事了。 庆宁郡主不想女儿嫁去秦国公府做填房,一边挑挑拣拣,自有打算。 她看中的徐家,正是当朝阁老,一派清廉,门风鹤鹤。 圣上曾经一意孤行,要封方士为国师,一干臣子屡谏不住,最后关头硬是被徐阁老给阻止了。 徐阁老之举,自然是上下皆赞,特别是京内文人学子,颂扬他有如危立之松柏。 最令人敬佩且有名的,还包括徐家的清贫。 身居高位,两袖清风,府中女眷行头朴素,因拦阻国师一事惹恼了皇帝,被罚半年俸禄,于清廉的一家而言,损伤颇大。 据悉,徐家遣散了本就不多的一半奴仆。 高风亮节如阁老,是不会接受外人之财的,不论是以何种名目。 15再搏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庆宁郡主属意徐家,一来家风严谨,二来徐阁老并不站队。 既想要女儿高嫁,又不想投错了主,来日受到牵连,夫家穷一点不算什么,只要嫁妆丰厚,依然可保锦衣玉食。 且以徐阁老的身份,儿媳孙媳都得以赐下诰命…… “你想得倒美!”叶提乘淡淡戳破她的美梦:“瑾贵妃为了替大皇子铺路,有心把三公主嫁去徐家。” “徐阁老哪会容许子弟借驸马之位登高?”庆宁郡主觉得这事没戏。 叶提乘指出重点:“所以是嫁。” 本朝律令,公主招婿之后,自立府邸,驸马按照品级享有俸禄、奴仆与车马仪仗。 若公主出嫁,不配备公主府,入了夫家门,以夫为天,驸马空有名头而已。 瑾贵妃是唯一子女双全的后妃,这是她的倚仗之一。 然而皇后才是一国之母,她的儿子更加名正言顺,为了入主东宫,非使出浑身解数不可。 “这是在逼着徐阁老站队了……”老太太道。 庆宁郡主犹不死心,道:“若不尽快给两个姑娘说亲,谁知二皇子会不会有所行动……” “这倒不怕,皇后娘娘不会容许他任意妄为,侧妃绝无可能。”叶提乘顿了顿,看叶从蔚一眼:“妾室就说不准了。” 叶从蔚坐不住了,提起裙摆往地上一跪:“父亲,咱们既然无意攀附皇家,何必凑这热闹,求祖母父亲替我做主。” 时间所剩不多,她再不趁机开口,怕就晚了。 若是任由事态发展,她被二皇子收做妾室,即便来日他事败,于承泰侯府关系也不是很大。 承泰侯官职低微,闺女不过是入了妾室,怎么连坐都不至于伤筋动骨。 这是站在侯府的方向考虑,若是站在家人的角度……谁关心叶从蔚婚后日子如何? 于旁人看来,二皇子有可能成为储君,她妾室的身份水涨船高;也可能他不敌大皇子,被打发去偏远之地做个藩王,或者干脆是死了。 事实上就是死了。 叶从蔚内心战栗,前路条条凶险,皆是要命的。 “住口!婚姻大事自有长辈裁决,你胡乱求什么?!”叶提乘两眼一瞪。 这回庆宁郡主没有顺着他的话指责叶从蔚,而是笑道:“老太太就应了我罢,把二姑娘婚事敲定下来,免得底下妹妹们等着急了。” 她懒得管叶从蔚如何,只知道要是被瑾贵妃捷足先登,就再也找不到比徐家更合适的了。 老太太尚未开口,不成想叶从芷接了话头。 她淡淡道:“徐家未必瞧得上我,娘亲这是为难祖母。” “此非儿戏,须得徐徐图之,”老太太叹了口气,松口道:“眼瞧着春日尚好,我便去徐家喝杯茶吧。” 向来没有女方开口问亲的,长辈过去喝茶,这就是有意了。 若对方也相中了,自会主动来接洽。 这种事情急不得,二月已至,侯府头等大事是两位公子的会试。 ……… 在老太太院里说完话,各自散去。 叶从蔚回到雨舟院,心事重重。 司兰以为她被突如其来的二皇子给吓着了,小声开解道:“姑娘莫要忧心,咱们行为举止不曾出错,谁也怪不得,若当真被选了去,未尝不是好事……” “大概吧……”叶从蔚摇摇头。 最坏的打算,就是做了二皇子的妾室,到时候不见得会被连带处死。 前世并未听闻相关消息,想来只要没有子嗣,一个可有可无的女眷不会被怎么为难。 可她沦落到这个地步,守寡终老,未免也太窝囊了。 重活一世,只想苟着这条命么? 叶从蔚又想起陶迟,等会试结果一出来,他的身价自然水涨船高。 及至殿试摘得探花郎名头,一时间炙手可热。 哪怕陶家并不多么显贵,凭借自身才学与样貌,也能入了多家贵女的眼。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叶从蔚揪紧了自己细白的指尖。 起先还妄想什么两全之策,如今,只能铤而走险了。 勇敢点,主动去刺探陶公子对她的印象。 稍一行动,就会露了心迹,若是运气好,陶公子回应了她,那便走回上辈子私定终身的老路。 届时陶迟回去让长辈过来提亲,素来不曾交往的两家,无端端指名娶她,随便一想就明白怎么回事,叶从蔚怕自己会被陶家轻视。 换了个对象,一样的路子,甚至这回没有姑表亲的帮衬…… 她简直不敢想象,等待她的会是怎样的未来。 “姑娘累了,早点休息吧?”司梅轻声道。 叶从蔚回过神,看到两个小丫鬟满脸担忧,不由苦笑。 她想得这么长远,却连陶迟的面都难以见着,何况人还未必喜欢她呢! 就连私定终身,目前也只是她一厢情愿而已…… “我不累,就是懊恼自己不够聪慧。”她揉了揉额角。 但凡换个聪明点的人,定然不会她这样举足艰难。 ******* 连着小半月,叶从蔚除去给老太太和庆宁郡主请安,雨舟院的院门都不出。 十足的‘安分守己’。 她打定铤而走险的机会,在会试放榜那一日。 各府邸的车马,尽数上街,有的派了下人管事去,有的亲自坐车前往。 庆宁郡主便是迫不及待的这一拨人。 她领着叶从芷,一早上火急火燎,坐立难安。 叶从蔚打着关心两位兄长的名头,跟着她们上了马车。 时辰未到,街上已经挤满了人,有焦急等待的,有看热闹的,水泄不通。 叶朔也来了,他兴冲冲道:“我挤去前头占个好位置,你们且等着!” “好位置已经被人占领了,挤得进去么?”庆宁郡主看着车窗外皱皱眉。 要不是自持身份,她也想去挤一番。 “无妨,我带着小厮呢。”叶朔说着跳下车,动作敏捷。 叶从蔚趁机跟着下车,叮嘱他小心一点,切莫看漏了大哥三哥的名字。 “五姐姐只管等我好消息。”叶朔笑着拍拍胸膛。 “去吧。”叶从蔚心里无奈,她知道此番大哥三哥要失望了。 科举一途艰难,天下学子,皆盼望于此。 只有最优秀最拔尖的那一批人,才能通过层层考试,进入朝堂为国效力。 下了车,叶从蔚就不打算重新上去,杵在边上站着,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 不多时,一队车马路过,打头开道的奴仆颇为霸道。 “让一让,都给我让一让!” 奴仆四下推搡路人,硬是给挤出一个通行之道。 叶从蔚有心走散,退让躲避,不消一会儿,就顺着人群远离了侯府马车。 满大街人影,别说司梅的叫唤声,想要再走回原处都不容易。 她计谋得逞,拎着裙角,入了街边一个茶肆。 茶肆与放榜之处正好面对面,里头热闹得很。 叶从蔚不知道今日此时,陶迟是否上街来看成绩,无从猜测他会出现在哪里。 她第一次孤身一人来到外面,略为拘束的上了二楼,点一壶茶。 此处视野更佳,大部分是观望着的书生学子,所幸也有不少女子。 叶从蔚的出现不算打眼,但依然不少人偷偷的拿眼睛去打量她。 不知是谁家娇俏小姐。 她只当没知觉,向楼下街道俯视,人头攒动,一眼看不到侯府车马。 回去后说是被冲散走失,应该不会惹来怀疑。 找完侯府的人,叶从蔚继续凝神查探,她认不得陶家马车,只希望能看到陶迟本人…… ……… “你在找什么?” 冷不防,耳边一个男性嗓音低语,把叶从蔚吓了一跳。 她侧目望去,站到她身边来的,竟然是豫亲王齐宿。 这是何等的——孽缘。 对于一再的遇见,叶从蔚心生郁闷,面上却不敢泄露分毫,连忙恭恭敬敬见礼。 齐宿摆摆手,道:“在外头,无需这般多礼。” “是。”叶从蔚秉手,轻声道:“小女方才与家人被冲散了,是以上来此处。” “这人确实多了点……”齐宿半眯着眼笑了笑:“可你不是自己走开的么?何来冲散一说?” “啊?” “本王分明瞧见,你自己顺着人群退开的。” “?!”叶从蔚愣住,不知道他在哪看见的,这话总不会是空口讹她…… 齐宿好心的指了指斜对面那个包间,道:“那扇窗子,正好看得清楚。” “这、这……小女恐被冲撞,本想暂时避让……”叶从蔚磕磕巴巴的解释,只觉头皮发麻! 齐宿理解的一点头,低声道:“姑娘家在外,确实让着点好,看来是本王想岔了。” 他嘴角微翘,端的是俊美无双:“还以为你故意走散,来此处寻找什么人。” 一语中的。 “王爷何意?小女听不明白。”叶从蔚内心惊惧不已,佯装镇定。 “不明白就算了,”齐宿并不在意,道:“随我来吧,本王总不至于让一个身娇肉贵的小姐独自在人多眼杂的大堂饮茶。” 怜香惜玉? 叶从蔚哪有胆子去,婉拒道:“小女当不得身娇肉贵,这马上就放榜了,稍后便能顺利找着家人……” “若是丫鬟也就罢了,过来。”齐宿斜她一眼。 “这……小女恭敬不如从命。”叶从蔚无奈,只得乖乖跟上。 确实人多眼杂,不宜在此过多做口舌之争,何况……他还提到丫鬟一事。 那时落水,幸亏豫亲王顺着她的话,当她是侯府丫鬟,才得以保全名节。 不论是恩人、是豫亲王、抑或是未来皇帝,都不是她能违背的。 16看穿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费尽心思得来的短暂时间,没能让她找到陶迟,莫非这是天意? 机会稍纵即逝,错过便是错过,再要下次,难如登天。 叶从蔚心里难免失落,待她进了包间的门,却被里头安坐的人给惊住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温雅公子,临窗而坐,不知他是否也看到了她故意走散的那一幕? “叶姑娘怎会在此?”陶迟有些意外,起身见礼。 “陶公子。”叶从蔚大着胆子,与他对视一眼,方才敛下眼睫。 按照避嫌的规矩,男女过礼是不看对方眼睛的。 陶迟一愣,眼底微亮。 “巧遇,本王怎忍心让侯府姑娘落单?”齐宿挑眉轻笑,言辞一派风l流。 叶从蔚却觉得,他定是看透了什么,简直在故意瞧热闹一般。 这时,外头有人敲响了铜锣,清脆震耳,人声鼎沸。 时辰到了,榜单一出,众人挤破头抢先一观。 第一名是谁,茶馆二楼自然看不见,然而围观群众已经叫出了他的名字。 不是陶迟,另有其人。 乡试那时陶迟得了头号解元之名,此番落了第二,及至殿试,拿到第三。 看起来似乎是一直在退步,可叶从蔚见他与豫亲王这样来往,竟无端觉得,陶迟兴许是为了藏拙。 有时候风头太过,不利于举事。 再看他这会儿安坐茶肆二楼,轻易知晓自己名次,风度怡然,叶从蔚越发想要伸手——抓住他。 陶迟站起身,拱手道:“在下得回去报喜了,还请王爷和叶姑娘见谅,先行一步。” 叶从蔚一愣,才打过招呼就要离开,她不能错失机会,“我也……” “去吧,随后本王送叶姑娘回府上。”齐宿看着叶从蔚。 陶迟笑笑的告辞离去,房门打开,又再度合上。 这……怎么搞? 叶从蔚眼睁睁看着目标溜走,而她无从挽留。 更可怕的是,豫亲王开口说的话,他道:“你追出去,也捞不着两人独处的说话时机。” “什、什么……”叶从蔚心里满是不妙的预感。 “该说你胆子大,还是胆小呢?”齐宿双手拢袖,满脸玩味:“上回梅林,你就故意走开了吧?” “王爷前言不搭后语,我听不懂。”叶从蔚此刻只想装傻躲出去。 “你的丫鬟原路返回寻找手帕,你明知她在哪,还故意走上不同的方向。” 他语气笃定,言之凿凿。 “……”叶从蔚攥紧了手心,一时间被问住了,哑口无言。 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他果然早就察觉到,这是何等的洞察力。 此番心迹败露,说轻了是没有规矩,说重了是没有家教不知廉耻。 叶从蔚眼皮抖动起来,害怕极了,女子闺名有了污点,便如影随形一辈子。 “怎么,吓傻了?”齐宿笑着朝她看来。 叶从蔚稳住心神,垂首道:“王爷心思风流,所见之人如雾里蒙纱,误会也是难免。” “哦?这么说倒是本王的过错了?”他站起身,朝她缓步走来。 叶从蔚硬着头皮辩解:“小女不是那个意思……” “陶迟满腹才华,一身抱负,他不急着说亲,你暂且有得等。”齐宿嗓音含笑,似在揶揄。 “小女惶恐,”叶从蔚哪敢继续听他说下去,揖礼道:“不打扰王爷喝茶,请恕我先行退下。” 她丢下话,没等齐宿开口反应,转身就逃出了雅间。 顾不上这个举动是否失礼,她除了矢口否认别无他法,更加不能任由齐宿说下去。 出师未捷,若无意外在夏天之前是没法把自己嫁出去了,届时她将会落在这个男人手里。 到那时,豫亲王回想此事,新婚妻子曾对其它男子有企图,叶从蔚焉有命在? 最糟糕的状况莫过于此,叶从蔚极尽人事,无奈天公不作美。 冒着偌大风险,一无所获,叫人如何甘心? ……可即便不甘心又能怎样? ******* 叶从蔚匆匆忙忙跑下茶馆,出来门口就被焦急的叶朔给找到了。 外面乱哄哄的,人群正在散去。 看过榜单的有人笑有人愁,大家竞相往前走。 “五姐姐让我们好找!”叶朔松了口气。 抬头看她神情凝重,忙拉住她的手问道:“怎么了?是被谁冲撞了么?” “没有,”叶从蔚此时不敢提及齐宿和陶迟,笑道:“我们回去吧。” 叶朔领着她往自己的马车那边走,道:“榜上没有大哥三哥的名字,五姐姐就随我的车一块回好了。” 他没有过多解释,但叶从蔚明白其中意思。 她走散了,司梅必定四下寻找,人没寻到,这时榜单出来了,庆宁郡主失望窝火之际,很容易就把叶从蔚当做发泄对象。 为了不去胡乱撞枪口,叶从蔚跟叶朔一辆马车,在原地等待。 大哥三哥起初太过紧张,没有挤到前头去看,而是在车里坐等,以免失态。 不料等了许久还是没有小厮带消息回来,他们最终坐不住,亲自挤进去。 庆宁郡主心下一个咯噔,抱着不信的念头,一块跟去了。 几人杵在榜前再三细细寻看,是以叶从蔚倒比他们还早一步回来。 叶朔刚才就对了一遍,已经确定自家兄长落榜,之后听司梅说五姐被人群冲散,二话不说先帮着找人来了。 “让朔哥儿担心了,”叶从蔚抬手轻点他额间,道:“多谢你。” 她是故意走开的,并没有什么惊慌失措,累得弟弟虚惊了一场。 “街上人多,别对我动手,给我留点面子。”叶朔鼓起脸提醒道。 “行吧。”叶从蔚早就发现,这个弟弟,在人前特别的爱惜脸面。颇有点装模作样的可爱。 叶朔背着双手,叹息道:“这便是你说的无声厮杀么?方才大哥都乱了分寸……” 一看迟迟没有好消息传来,宛如被判死刑,脸色大变。 这表现太普通了,有的人连连失利,刺激大发几乎要疯了。 叶从蔚笑了笑:“怎么样,你怕了么?还是说依然觉得无趣,志不在此?” “不,挺有趣的,”叶朔望着街上的书生,“用另一种方式,把他们斩于马下,比两军对峙还要残酷,最终胜利只有一人。” “那不是最终胜利,进入庙堂,好戏才刚开始。” 每三年科考选拔人才,出一拨新秀,众人瞩目风光无两。可真正能发挥个人能力的寥寥无几。 在其位谋其职,不是纸上谈兵那么简单。 新星是越来越光,或者泯然于众人矣,谁说得清呢? 叶朔回过头来笑了:“若不知娘亲对你……我几乎觉得五姐姐是她请来的说客了!” 他虽年幼,却听得懂某些言外之意。 特别是二夫人和叶从菲几次表露态度,不喜欢他和叶从蔚太亲近。 即便是一家人,也难免说两家话。 “我不是说客,”叶从蔚挑眉道:“你能对学业感兴趣最好不过,若是无意,我哪敢多嘴。” 尚且轮不到她来监督什么,哪怕是打着‘为他好’的名义。 叶朔抿抿小嘴,道:“我会努力的。” “真乖。”叶从蔚没忍住,对着他肉嘟嘟的小脸伸出魔爪。 二夫人为人要强,想来没少在叶朔面前耳提面命,八岁孩子早慧,已经懂得思考许多。 二房不比大房有个承泰侯的爵位,功名利禄得自己挣,如今天下太平,唯有科考仕途。 往大了说,不止二房垂垂危矣,整个叶家都在走下坡路。 内阁无人,侯爷的爵位传到大哥那里就是最后一代了,到时候叶家子弟若还无长进,便要淘汰出京城云贵之圈。 靠着姻亲沾亲带故,能顶多久?怕是几十年后就天翻地覆,光彩不再了。 叶从蔚没想那么多,不过觉得朔哥儿机灵,别白费了这股聪明劲儿。 ……… 马车在闹市中停留了许久,庆宁郡主才在叶从芷的搀扶下回来。 与来时不同,此刻的她宛如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 大哥三哥的表情没那么明显,但都能看出来,他们一遍遍的核对榜单,查无此名。 司梅硬着头皮上去,跟叶从芷小声道:“二姑娘,五姑娘回来了。” “嗯。”叶从芷反应淡淡。 庆宁郡主抬眼一瞪:“没她什么事,跟来尽添乱,回去后就在自己院里待着!” “是。”司梅不敢抬头。 “回府。” 叶从蔚被变相禁足了,不过也没关系,侯府二位公子双双落榜,上下都弥漫着低气压。 错过今年,又要等了,以后不定能考上,即便中了估计名次也不高。 对平民来说,也许中了就好,可对他们这样的人家而言,似乎又要看到一代碌碌无为的子弟了。 这话听着有点丧气,不过老太太不得不想得长远,毕竟关系到整个叶家的兴衰。 望子成龙,最难受的是要勇于承认子孙无大才。 不过,日子么,总是向前的,过了这个槛,低迷散去,又会振作起来继续乐呵了。 好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无差错,撑个百年富贵不成问题,总会培养出争气的来! 在此之前,不若多多开枝散叶,叶家三哥要娶亲了。 17突如其来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阳春三月,微风和煦。 这个月,不仅举行殿试选出魁首,还有好几个良辰吉日。 眼看侯府跟科考之喜沾不上边了,便在其中选定一个好日子,给三哥抬新娘子进门。 正所谓成家立业,甭管啥时候立业,年纪到了总得先成家。 原本二老爷还打算观望着,三哥是庶出,若此番有个好功名,问亲时更上一层楼。 可惜,只中一回,后面俩大排场轮不到他上去舞。 只能在先前了解过的几家里挑出一个,二月商定婚期,三月成婚。 时间说不上仓促,二夫人头回主事办大场面,权当练手,以便来日给自己亲儿子弄个加倍热闹的排面。 侯府喜事临门,一扫先前的阴霾,上下欢喜起来。 叶从蔚送了个中规中矩的贺礼,心想三哥与二姐同岁,还小她两个月,已经成婚,下一个该轮到叶从芷了。 她着急啊,庆宁郡主也暗自急切,无奈等不来一个好消息。 距离老太太去徐家喝茶至今,个把月过去,毫无动静。 对方不来走动,也没示好的打算,显然是对侯府姑娘无意了。 反倒是秦国公府,趁着三哥大婚,给随了一份礼。 国公府素来与侯府无交情,跟二房更是八竿子打不着,然而在春节年礼之后,频频凑上来,用意毫不掩饰。 庆宁郡主不乐意,好好的闺女做填房,日后外孙没有继承权,她得继续挑。 叶从芷没有定下,怎么也轮不到叶从蔚,况且她前头还有个大自己几个月的叶从菲…… 这都三月了,陶迟成为探花郎,如今正是他被众星拱月之时,叶从蔚与他本就遥远的距离,直接拉开到瞧不见。 罢了,她已经死心了。 只剩短短三个月时间,与其想着怎么挑选夫婿,不如好好考虑,嫁给齐宿之后如何自保。 豫亲王万花丛中过,于声乐场所练就一双毒眼。 叶从蔚这点小心思,被看得透透的,否认也无用。 而且,那个男人还克妻,前世二姐嫁过去,只活了不满一年,便香消玉殒。 不过……叶从蔚估计自己还没被克死,就先被治罪了。 或者……因着这一茬,齐宿在得知新娘是她时也许会出声制止呢?谁能忍受未婚妻子的不忠,哪怕只是内心。 届时他指名道姓要叶从芷,那不就没她什么事了? 叶从蔚思及此,忽然觉得,几番遭遇豫亲王的孽缘,兴许并非坏事。 人们常说: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 二者相伴相随,一切尚难以定论。 ****** 三月末,赶着此月最后一个良辰吉日,圣上拟了一道旨意,要给两位皇子选妃。 有幸上了名单的贵女们,将一同入宫,面见皇后娘娘与瑾贵妃。 令所有人意外的是,承泰侯的两个嫡女,也接到了宫人传召。 这个有点不合时宜的举动,完全打乱了叶从蔚做好的种种设想。 许多人难掩惊讶,心里头直嘀咕,本不该有侯府的份,偏偏给了名额,莫不是要在其中选出侧妃? 现下东宫空虚,哪个皇子都有可能登上大位,如今的侧妃,便是来日的嫔妃,何等尊荣。 一时间,不少人对侯府姑娘好奇起来。 不仅是他们,二房的人同样啧啧称奇。 “她们是怎么被贵人注意到的?莫不是托梦?”二夫人简直不敢相信。 此前叶从芷与叶从蔚在郡王府偶遇二皇子,还去了马场,回来后并未透露出丝毫。 突然不声不响的得了进宫名额,有如凭空一声雷。 叶从菲噘嘴道:“五妹妹倒是好造化,她也能叫嫡女?” “别管她是不是嫡出,首先,她得先有个侯爷做父亲……”二夫人小声叹息。 这话她从来不敢宣之于口,二老爷出生晚,爵位注定是老大继承。 平日里偶尔艳羡幻想一下也就罢了,如今眼看大房的闺女要进宫,嘴上就管不住了。 叶从菲吓了一跳,低声道:“娘亲别说了。” 一旦被谁听见,那就是大逆不道。 她只是嫉妒叶从蔚,出身不正,却享有嫡女的一切。 至于大房其他人的体面,叶从菲从来没有生出半点不平的心思。因为打从她出生起,大伯就是侯爷,伯母是郡主娘娘,体面天经地义。 二夫人勉强笑道:“叶家女飞上枝头变凤凰,左右咱们也跟着鸡犬升天……” “娘亲……”叶从菲拉住她的手。 “我没事,”二夫人摇摇头,摸上她的小脸蛋:“你长得也不比老五差,却没这个命,她那狐l媚招摇的样子,哼……” 如果她和二老爷身份高一点,闺女自然能嫁得好一点。 叶从菲听见这话更难受了,依偎进她怀里,母女二人细细说话。 二房几乎认定,大房姐妹俩入宫很大可能入选,大房此时也这么想的。 叶提乘得到消息,跑去老太太院里,差点没摔跤。 “母亲,你觉得此事可有戏?” 老太太比他冷静一些,道:“本没有我们的份,定是二皇子开口求来的,说不准……” 名额上有谁,是皇后娘娘和瑾贵妃一同过目的,既然采用二皇子的要求,让侯府之女进宫了,还真有很大可能。 “那咱们怎么办呢?”叶提乘又是惊喜又是惶恐。 望女成凤的心思大抵都差不多,但又怕站错队反遭连累。 毕竟这回选妃,选的是正妃与侧妃,而不是妾室。 等日后妃子进门,皇子自行挑选妾室,不会这般大张旗鼓。 对比叶提乘的激动,庆宁郡主淡定许多,根据上回谈话,多半她的芷儿是陪衬去的。 呵,给叶从蔚陪衬。 “明日宫里的马车便会来接,我这边给两个孩子收拾行头,老太太可有什么吩咐?”她挑眉问道。 叶提乘忙道:“不可太过张扬。” 老太太想了想,附和道:“庄重些,不失了礼数即可,叫嬷嬷把宫内规矩教仔细了。” “是,我这就去张罗。”庆宁郡主笑着退下。 ******* 叶从蔚接到通知时,脑袋都是懵的,然后跟叶从芷被叫到一块,加紧学习宫廷礼仪。 她重生后,因为自己做出的改变,一些事情的发展与前世偏移了。 不过大事并未产生变化…… 可现在,她说不清了。 前世不曾见过二皇子,也没去马场,就不会有这一遭。 若是此番进宫,真的被选上怎么办?皇命难违…… 两位皇子最后都死了,他们内斗不休,叫齐宿作收渔翁之利。 成王败寇,皇子院里的女人下场如何,无人关心。 “五妹何故忧心忡忡?”叶从芷扭头扫来一眼。 “我在害怕。”叶从蔚实话实说。 如同风中落叶,身不由己,不知会被吹向哪里。 是落在臭水沟中,还是布满尘土的路面?完全不敢奢想,树底下会有一片芳草承接自己。 “怕什么,如今你不是得偿所愿?求仁得仁?”叶从芷弯了弯嘴角。 叶从蔚一愣,抬起脸看她,“我求什么?” 叶从芷不答,显然心中自有计较。 “二姐姐想做人上人么?”她轻声问道。 “此话不该问我,以你之心度我之意。”叶从芷昂首目视前方。 叶从蔚忍不住笑了:“二姐姐分明说反了。” 她无端遭受猜疑,还被反咬一口,真是无处说理去。 叶从芷淡淡道:“你承认与否都没关系,明日一行,回来后兴许就是云泥之别了。” 叶从蔚不想继续跟她绕话了,道:“二姐若无要紧事,我就先回院里歇着了。” 叶从芷不知打哪看出来她‘求仁得仁’,大概是几次出行她精心打扮的缘故。 叶从蔚确实费了点心思拾掇自己,为的是让陶迟注意到她,即便不是他,换做其它好人家公子也成。 虽隐晦低调,但这行为落在二姐眼中,估计就是一心想出头了。 叶从蔚懒得解释,不论如何,明日之行都没法取消的。 ……… 回到安荷院,司兰上来问宫廷礼仪难不难学,一边把托盘呈上来: “这是正院差人送来的行头,你们瞧瞧怎么样?” “礼仪不难学,不过我看姑娘兴致不高。”司梅拨弄两下托盘。 司兰觑着叶从蔚道:“姑娘不开心?” 叶从蔚叹口气:“你们觉得这是好事么?” “我知晓姑娘的顾虑,”司兰道:“二皇子喜爱姑娘好颜色,只是……容我说句不客气的,以色侍人,恐难以长久。” 还长久呢?怕是没有那个命活到被冷落的时候。 “这是什么丧气话,”司梅听不下去了,道:“起码是个好的开始,咱用心经营着,总能把日子过起来。” “你知道什么?”司兰摇摇头:“皇室子弟何等尊贵,他们后院里的女人,都来自大家族。” “那也不怕,二皇子现下不是喜欢我们姑娘么……” 叶从蔚头疼的抬手制止:“住口,你们都别说了,下去休息吧。” 前世的经历无法宣之于口,没人明白她忧心的重点,根本不是一码事。 原以为自己重活一世,预知前路吉凶,能早早避开凶险,却不知怎么回事,挣扎着挣扎着,发现离泥潭又近一步。 18入宫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隔日大清早,叶从蔚被两个丫鬟挖起来,梳妆打扮。 去正院那边吃的早饭,姐妹二人临走前又被耳提面命一番。 宫里马车来接,打首的是一位颇为体面的公公。 叶提乘又是上好茶,又是塞银票的套近乎,不料被一概拒绝了。 “时辰不候人,咱们这就启程吧?”公公微笑着双手拢袖。 “小女不识规矩,还望公公多加担待。”叶提乘供着手。 “无妨,承泰侯莫要多想,”公公扬声道:“回宫。” 叶提乘满心担忧的目送他们远去。 没说要留宿,估摸着贵女们上午入宫,吃过午膳,下午就能送回来了。 流程确实是这样,马车直奔宫门,公公出示令牌后顺利进入。 待她们下车时,发现是在一座洪武的大门前,这里停了不少辆车马,其他家接来的陆续全倒了。 一位总管公公站在门侧,引领诸位入内。 京城贵女的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其中也隐隐分个三六九等。 此番能来这的,自然是上上等,她们的父亲皆在朝中身负要职,乃皇后与贵妃有心拉拢的对象。 而侯府姐妹二人,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倒不是说脸生或者不认识,只是家里往来不多,小辈自然玩不到一块去。 身份高的人,姻亲对象也高,各家互通环环相扣,久而久之,形成圈子。 不过,有总管公公打头接引,没有给她们开口的机会,也省了客套麻烦。 叶从蔚只管跟在叶从芷身边,一路并不随意抬头打量,十足的安分小心。 穿过层层门槛,才得以进入后妃们居住的所在。 皇宫大内,自然处处精妙,春夏接替之际,御花园里百花热闹。 皇后娘娘安排的接待场所,正是这里。 座位早就弄好了,宫女们把娇客们引着入座,茶水瓜果伺候,等待娘娘的到来。 总管公公退到一旁去了,这群人便开始寒暄起来。 叶从芷此人虽冷淡不热络,交际方面却挑不出错处来,叶从蔚也跟着搭话几句。 不多时,皇后娘娘与瑾贵妃摆驾前来,众人立即停下闲聊,起身行礼。 “免礼,都坐下吧。”皇后笑笑的看向她们。 她的视线缓缓扫过,最终停在叶从蔚身上。 原因无他,座位安排好之后,女官会呈上给她过目,这会儿足够凭借位置识人。 叶从蔚穿的是绿色衣裳,不明艳也不属于素色,中规中矩。 皇后打量两眼,并未叫她说话,而是扭头跟瑾贵妃夹枪带棒起来。 “姐姐今日喜上眉梢,瞧着年轻了好几岁。”瑾贵妃笑眯眯的,嘴上说着看似夸奖的话。 皇后娘娘面不改色,温声道:“妹妹也不遑多让,气色比年前还在状态。” 两人相争多年,年轻时候争宠,后来皇帝沉迷于长生炼药,她们也不必争什么雨露了,改为攀比儿子。 太子之位迟迟未定,一切皆有可能。 如今这皇子选妃,于两人而言,可是大事。 说是选妃,实际上心中早有人选,再怎么挑,也挑不到对方亲和的那一派去。 ******* 一行人品茗赏花,说着场面话,直到两位皇子过来相看。 即便此事由两位母妃定夺,她们为儿子着想,也得安排打个照面。 宫人报皇子殿下到来之时,叶从蔚头皮发麻,唯恐二皇子又不知收敛。 这种场面,这么多双眼睛,个个都有一副七巧玲珑心。 单凭一个眼神就能明白是怎么回事,更别说二皇子先前那般明目张胆。 没人会去指责他的不是,受到非议的只会是叶从蔚一人。 她颇有点胆战心惊,幸而二皇子只看她两眼,便笑着走过去了。 “听闻母后宴请,儿臣一早出宫,去猎场亲自打了一只獐子,给母后加餐。”二皇子拱手道。 “膳房是没有食材了么?做什么要你亲自去打,胡闹。”皇后责备一句,眼里却带着笑意。 “二殿下实乃英勇,短时间来回大获全胜,”总管公公笑呵呵恭维道:“御膳房忙活着呢,正好赶上料理。” “这算什么大获全胜,”二皇子满脸不在意的,摆手吩咐道:“命人抬下去,烹饪好了呈上来。” “是。”总管公公高兴得很,领命退下。 瑾贵妃冷眼看着,半晌才道:“二殿下这般有心,作为哥哥,该学着点才是。” 大皇子连忙应承:“母妃所言极是,只是……父王交待我的事务尚未办好,不敢顾此失彼。” “既如此也算情有可原,”瑾贵妃掩嘴轻笑:“你可得认真仔细,把事情办妥当了。” 圣上龙体欠佳,逐渐把手头的政权分下给两位皇子,一来分担,二来也是考验。 两人铆足了劲表现自己,抢着往身上揽活,这会儿二皇子手头无事,才会清早外出打猎。 对比大皇子,他显得有点‘闲’了。 皇后不接他们母子的话茬,转而问候起各位闺秀,“宫中宴饮,虽然规矩繁琐了些,但你们若有忌口,可别不好意思张嘴。” “多谢皇后娘娘贴心,我等并无忌口。” 答话的是户部尚书之女,乃皇后外祖家,算下来有些亲缘。 徐阁老自称孙女抱恙,并未前来,他一家躲得远远的,态度再明确不过。 现下抢手的,唯数尚书与大将军二者,有实权,才有话语权。 叶从蔚与叶从芷坐在末端,不开口搭半句话,只等着宫宴开餐了。 皇后不特意找她们说话,瑾贵妃却不能装作没看见。 “承泰侯府上的姑娘,模样可真招人疼,水灵灵的,你们叫什么名字?” 忽然被点名,叶从芷忙站起来回话:“回贵妃娘娘,小女叶从芷。” 叶从蔚也站在,毕恭毕敬:“小女叶从蔚。” “果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本宫未出阁时,与庆宁郡主有过几面之缘。”瑾贵妃轻叹一声:“踏进宫门,便无缘得见了。” “能得贵妃娘娘惦记,家母之幸。”叶从芷笑道。 庆宁郡主空有名头,却无诰命在身,哪里能入宫来。 郡主名头是勋郡王给的,女子出嫁之后,一切随夫,承泰侯没能给她挣来诰命,只剩虚衔了。 “我自然惦记,改日得闲请她吃茶。”瑾贵妃说着,笑笑的瞥了二皇子一眼。 倘若承泰侯府被二皇子选中,庆宁郡主自然有机会入宫来喝茶了。 瑾贵妃和皇后一起拟定名单,原本没有承泰侯府这俩丫头,突然往里头塞人,这不明摆着么? 瑾贵妃原本有些惊讶,以为皇后留有后手,把承泰侯上下左右关系全部琢磨一遍,确定并无任何倚仗,这才放心。 这会儿看见人,她是真正安心了,敢情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二皇子瞧中姑娘小脸蛋了? 瑾贵妃当然支持,甭管承泰侯的女儿是占了正妃抑或侧妃的位置,结果都差不多,如同斩断二皇子一个外力助援。 她巴不得好事成真。 “妹妹如此有心,随时都能传她喝茶呢。”皇后淡淡挑眉。 瑾贵妃美目微眯,见对方毫无不快,一时间捏不准她的心思。 皇后真的会任由二皇子挑选自己喜欢的人么? 她倒是希望二皇子能任意妄为一些,最好是自己争取一回…… ……… 闲话间,时辰差不多了,皇后下令摆饭。 叶从蔚第一次见识皇家排场,尤为大开眼界。 捧着托盘的宫女们鱼贯而入,踩着小碎步训练有素,她们轻巧无声。 菜肴多样,每份一小碟,菜品颜色诱人香味扑鼻,摆盘漂亮,盛菜器具精巧洁净。 无不凸显出‘精致’二字。 可惜这样的场合下,没人敢放松了享受。 食不言寝不语,进餐时鸦雀无声,幸而有宫人奏乐,并不单调乏味。 饭后便是喝茶游园,期间皇后与贵妃一直都在,两位皇子没有单独跟闺秀们谈话的时机。 瞧着时辰差不多,皇后娘娘乏了,命总管公公把各府姑娘好生送回去。 众人行礼告退,依旧乘坐来时的马车,直送到家门口。 选妃一事顺利结束,贵女们举止温雅言行有礼,无任何意外。 在叶从蔚看来,就是大家端着假面,客套地陪皇后贵妃走个过场。 事实上皇子妃的人选早已心中有数,此番不过见见真人,若无差错,圣旨很快就会下来。 不过……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在变数之内。 回到侯府,老太太和叶提乘早就等得心急了。 把人接到正院,连忙询问宫廷之行是怎么个经过。 “父亲别急,”叶从芷安抚道:“我二人循规蹈矩,并无差池。” “那、那……”叶提乘很想问问二皇子如何。 叶从蔚猜到了,道:“二皇子恪守礼数,不会有人随便对我们嚼舌根的。” “没错,他不过多瞧了五妹几眼。”叶从芷淡淡补充。 庆宁郡主扯了扯嘴角:“这么说有戏?” 叶从蔚虽然不是她生的,但要有这个能耐嫁去皇子府中,也不是坏事。 即便二皇子事败,那好歹也是亲王,如果大皇子能容下他的话。 “圣旨没下来之前,还说不好,”老太太发话了,嘱咐道:“在此期间,都把嘴巴给我闭严实了,自己家中也不许乱说。” “母亲放心,我们知道轻重。”叶提乘道。 19落选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一番问话结束,叶从蔚才被允许回到安荷院休息。 没料想叶朔拿着自己那套文房四宝,把功课带上,早已经等着她了。 听见院子里司梅传来的动静,他飞快迎了出来:“五姐姐回来了?” “朔哥儿?”叶从蔚见到他笑了笑:“怎么,担心我么?” 叶朔鼓鼓脸颊,道:“大内后宫,闲人不敢多望一眼,我能不担心么?” “你这回倒是坦诚,不害羞了?”叶从蔚伸手想要掐他嫩呼呼的脸肉,被他先一步躲开了。 叶朔有了防备,不肯给她得手,道:“五姐,你都要说亲了,是大姑娘了!” “那又如何?”叶从蔚明知故问。 叶朔轻咳一声,语气严肃:“男女大防,即便是自家姐弟也该注意。” 叶从蔚上下打量他,忽的摇头叹气,道:“也不知劝你多读书是不是正确的……” 说完不等他反应,自行进入内间,司梅打了水进来给她擦脸。 司兰翻出叶从蔚日常穿的衣裳,给她换上,再拿掉一些簪钗。 叶朔追了进来,道:“多读书自然是没错的。” “朔哥儿知上进,来日必定大有出息。”司梅笑着插话。 司兰则问道:“姑娘此番进宫,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吧?” “能发生什么?”叶从蔚摇摇头,道:“皇后娘娘宴请,大家无不谨慎守礼,吃饭喝茶赏花,随后就放人回来了。” “那就好!”司兰松了口气。 ……… “你和二姐本不该去的……”叶朔欲言又止,纠结着小眉头。 二房的人不知道马场一事,叶从蔚也没打算说,道:“去都去了,不怕什么。” 无人知她内心惶恐煎熬。 此时预知未来发展走向,知道两位皇子不得善终,而自己避不开时,何等痛苦。 不过,大约是死过一回,焦急紧张之余,居然还有那么点不以为然。 不就是死亡么,实在躲不开它,只能坦然面对。 大抵这就是认命?短命就短命…… 不过,即便是无奈跟了二皇子,她也会拼尽全力让自己活下来的。 叶朔摸摸下巴:“我虽然知之甚少,但听闻无情最是帝王家,动辄就要掉脑袋的事……” “就不能想我点好的?”叶从蔚成心逗弄他,道:“入了皇室,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里头人事复杂,岂是我们小小侯府这般安宁?”叶朔轻哼一声。 “弟弟知道不少啊?”叶从蔚感觉稀奇。 “我在外行走,当然有所耳闻。”叶朔挺起小胸膛。 “……”也不知这少年老成像了谁? 叶从蔚想起二老爷的脸,完全没有叶朔这般早慧的机灵劲。 (事实上是二夫人怕儿子不争气,碍于庶长子功课不错又年长几岁,给灌输了些大宅院里的阴私。) “有些事情思虑太过,无异于杞人忧天。”叶从蔚摇摇头,转身道外间泡茶喝。 她道:“身不由己,我们只能尽量做到‘既来之,则安之’。” 这种宽慰的话,她一遍遍在心里重复。 正所谓谋事在人,她做了不少行动,也不是没有成效。 远离姑母表哥一家,虽然没能搭上陶迟,还误打误撞招惹二皇子,但最起码,她不会走上辈子的老路。 叶朔闻言稍稍一愣,继而朝她笑道:“五姐姐能这样想再好不过了。” 叶朔没有逗留太久,告辞离去,不打扰叶从蔚的休息时间。 剩她一人,遣退丫鬟躺在床上发呆,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叶从蔚做了个梦,她成为二皇子侧妃,忽然一个夜里,府中一片混乱。 一群手持火把的侍卫包围了她,全部人被捆缚等候发落。 她看见齐宿威风凛凛,踏步而来,阶下跪伏一地臣民;她看见陶迟浅笑盈盈,紧随君侧,完全不认识自己。 没有梦到后面,叶从蔚就被吓醒了。 虽然不曾看见被砍被杀的场景,但是已经足够令人难受。 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笼罩着她,晚饭只吃了半碗,及至夜间安歇,毫无睡意。 ******* 随后几日,叶从蔚宛如牢里的死囚犯,等候一个关键的宣判。 不只是她,很多人都在观望着。 过了四月,圣旨才颁布下来,大皇子二皇子,各自定下正妃侧妃。 统共四家贵女被选上,其中并无承泰侯府。 消息一出,有人欢喜有人忧。 叶从蔚无疑是最高兴那个,真要选的话,她宁愿跟着齐宿。 好歹人家来日登基称帝,而不是树倒猢狲散那般凄惨。 至于克妻这一点,她会小心的。 老太太和叶提乘,说不上失望与否,招来叶从蔚宽慰几句,让她保持平常心即可。 “既然与皇家无缘,咱们就好好挑个朴实的好人家。”老太太吩咐庆宁郡主,好生留意。 这其实是无声的催促,因为庆宁郡主对叶从芷的婚事非常看重,她挑挑拣拣现在也选不上满意的。 姐姐没定亲,底下妹妹便不好行动,如若不然传出去于名声有碍。 叶从蔚这会儿已经不着急了,反倒是二夫人有点急。 叶从菲比叶从芷小不了多少,万一因为庆宁郡主耽误了闺女最佳选婿时机,那可怎么办?! 她们没有侯爷爹爹,也没有郡主娘亲,可挑选的范围是很有限的。 叶从芷晚个小半载定亲没事,叶从菲未必等得起。 没有意外的情况下,都是长幼排序轮着来,否则外人就该传言姐妹不合之类的话了。 “老太太放心,我心中有数。”庆宁郡主笑着应承。 老太太也不念叨她,转而朝叶从蔚道:“朔哥儿闹着要置办马场,你父亲和二叔都同意了,过两日你姐妹几个一同去玩玩。” “好的,”叶从蔚点头,又问:“祖母怎么会答应朔哥儿?” “还不是他把我小曾孙给搬出来了,“老太太满脸无奈:”人郦哥儿还是个奶娃娃呢,就扬言日后教他骑马了。“ 庆宁郡主呵呵笑了:“他可真是有心了。” 她的宝贝孙子,怎么能小小年纪去马场那种危险地方! 叶提乘道:“自家马厩太小,既然小辈喜欢骑马,便找一块地给他们折腾,不是什么大事。” “谨防玩物丧志。”庆宁郡主提醒。 “玩玩而已,成天拘着可太闷了。”老太太发话,让她闭嘴。 ******* 皇后寝宫。 二皇子满脸不悦,“母后尽哄我了。” 皇后对他的到来毫不意外,淡淡笑道:“莛儿这话从而说起?” “母后,儿臣明确说了,要叶从蔚做侧妃。”二皇子重申一遍。 “那孩子啊,眉间轻愁,清雅可人,可惜承泰侯于我们毫无益处。”皇后抬眼看他:“你心中也清楚。” 二皇子顿了顿,道:“那我也有信心胜过大皇兄。” “你有什么信心?”皇后冷声一哼:“你父皇越来越糊涂了,别以为会遵循正统,立嫡子为储君。” 二皇子握了握拳头:“我不会输给他们的。” 皇后斜睨他一眼,笑了起来:“你有这个决心很好,所以要更加努力,步步为营。” “但是叶从蔚……” “我有说她不给你么?”皇后打断她,道:“左右她尚未定亲,到时谁家有意,只消我一句话,便不能成事。” 二皇子闻言双眼一亮:“母后的意思是,把她给我留着?” 皇后抬手制止:“别高兴的太早,你大婚之日定在年底,怎么说也得明年之后才能收她入府。 “可她只能做个妾室……”二皇子撇撇嘴。 “怎么,才见过两面,你就这样上心,想许她什么?”皇后挑眉,眼底微冷。 儿子看中哪个姑娘,她不会阻止,但若失了分寸,就不是她愿意见到的局面了。 二皇子摇摇头:“也不是……” 皇后抿唇笑道:“知道你怜惜美人,反正到时候是你的人,想怎么宠着都行,只要你做了太子……” 她压低声音:“登上那个位置……你想给她什么恩典都行。” “儿臣愿意听从母后安排。” 二皇子知道叶从蔚不会另嫁他人,瞬间放下心来。 ****** 叶从蔚落选皇子妃,心头轻松不少,愉快的跟叶朔一起去马场玩。 她拥有了属于自己的骑装,买的是成衣,虽然不是量身定做,但很适合。 与上回的马场之行不同,这次她心情好,也真心想学学看。 场地置办不久,面积完全比不上豫亲王所有的那个,不过对喜欢跑马的叶朔而言,已经足够好了。 他先是自己发疯去溜了一圈,回头才能静下心来陪同姐姐们。 叶从菲一连的扬声嘱咐他小心,完全被吹散在风里。 叶从蔚劝道:“四姐不必忧心,朔哥儿经常骑行,已经熟练了。” “五妹难道忘了,他才九岁。”叶从菲不悦:“亏得他有好事就想着你,一点不知道心疼。” “朔哥儿早慧,九岁已经是小小男子汉了。”叶从蔚说完,手脚并用爬到马背上。 “惯会花言巧语哄人了。”叶从菲没法反驳这话,哼着声走开。 叶从蔚不会骑行,只能小心的让马儿四下走走。 司兰替她牵着马儿呢,慢慢放手把缰绳交到她手上,然后退开几步。 没想到无人牵着马儿,它一动不动,完全没打算走的意思。 “四姑娘今天气性真大。”司兰扭头看不远处的叶从菲。 “她不是气性大,不过憋了几天。”叶从蔚拿脚后跟轻轻踢马腹,想让它动一动。 圣旨没下来之前,二夫人和叶从菲都以为叶从蔚会成为侧妃娘娘。 二夫人也就罢了,叶从菲自小跟叶从蔚隐隐不对付。 她强忍着避开对方,以免冲动之下言语冲突。 现在可好,叶从蔚跟侧妃无缘,叶从菲跟解禁了一样,恢复以前那般,该说就说,客气什么。 20大出风头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侯府小辈马场之行,不只几个姑娘来了,没多久,大哥三哥也被叶提乘赶过来。 科考落榜,两人颇有些意志消沉,成天窝在书房里苦读。 有没有把书读进去没人知晓,总归这么躲着不外出并非长久之计。 要努力不错,但也不差这一天放风时间。 两个兄长被丢到马场,他们却不只自己来的,还带着一个生面孔。 “这位是秦国公府的小公爷。” “小公爷?”叶从蔚下意识的扭头去看叶从芷。 向来冷静自持的二姐姐,变了脸色。 秦国公府打从过年那会儿,就跟侯府套近乎,庆宁郡主不想应承,不冷不热的与之周旋。 原本是长辈他们的事情,没想到此刻正主现身了。 姐妹几人依次上前见礼,国公府比侯府尊贵,小公爷又是在场之中最年长的人。 于情于理,都该奉他为座上宾。 叶从蔚悄悄看了他两眼,模样倒是周正。 小公爷明媒正娶的妻子早早逝去,儿子今年才三岁,他本身不及弱冠,非常年轻。 以他各方面条件配叶从芷,也不是不行,就不知她这二姐作何感想了。 “大哥难得有这闲情逸致,我却不能作陪了。” 这就是她二姐的感想了…… “二妹妹这是做什么?莫非责怪大哥擅作主张把人引来?”大哥压低声音问道。 他摆摆手:“不过骑马看风景,并无不妥之处,你别多心。” “不曾多心,”叶从芷淡淡答道:“只是日头猛烈,马儿难训,我有些累了。” “这……” 她以这个作为缘由,他做大哥的,难不成还能拦着不让回? 不多时,叶从芷便得偿所愿,率先离开。 ……… 叶从蔚目送她远去,突然有点好奇,二姐心中所思是怎样的? 虽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但庆宁郡主在筹谋时,必然会询问叶从芷的意思。 她多多少少都有对自己的婚事思量过吧? 眼下这般躲着撇清,可见真的对小公爷无意。 毕竟这趟接触,光明正大,不碍着任何礼数。 那二姐心里属意谁呢?未曾谋面的徐家公子,还是家世不如秦国公府的那些,也都没见过啊…… 自打叶从蔚认命之后,自知无法在短短两个月内把自己嫁出去,已经不做徒劳挣扎。 这才有空闲心思琢磨叶从芷的事情,左右时间已进入四月,命运的转折点逐步逼近。 叶从蔚只剩下一件事可做,那就是留心豫亲王的消息。 她不知道他性情怎样,几次短暂接触,只觉可怕。 一个看似游戏人间的闲王,偏生长了一对厉害的眼睛。 他吃软还是吃硬?亦或者软硬不吃? 叶从蔚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兴许她过门了,不是被克死的,而是让齐宿亲手解决的。 反正,她咬紧牙关,决不能承认半点对陶迟的心思。 无凭无据,即便是亲王殿下,也不能随意处死发妻……的吧? ******* 五月五,端午佳节,热气逼人。 府里厨娘做了各种口味的粽子,光是每样尝半个,就能把肚子堵到嗓子眼。 庆宁郡主挺喜欢糯米做的吃食,贪嘴多尝了一些,直接给积食噎气弄得难受。 大过节的,请大夫来诊脉修养。 身体不利索,她没好意思出门做客,打算让大哥和叶从芷去郡王府走礼。 不料齐钰世子带着世子妃,直奔侯府这边过节来了。 说是过节,其实是躲难。 世子妃又是不好意思,又是无奈,“公爹正生气呢,只能厚颜前来叨扰姑母了……” 庆宁郡主摆手笑道:“你们尽管住几日再回去,届时兄长的气自然消了。” 她一边安慰,一边好奇:“是闯了什么祸?” “我是说不出口的,姑母自己也能想到。”世子妃噘噘嘴,往旁一坐。 她这么一提,算是验证庆宁郡主事先的猜想了。 前日,豫亲王在留香阁一掷千金,为搏美人一笑的故事流传甚广。 整个京城都知道了,侯府后院自然有所耳闻。 不久前,留香阁的花魁才被齐宿处死,还因此遭文官上谏了呢。 最终皇帝责备几句,让其收敛,不了了之。 这会儿,留香阁又抬出一位新花魁坐镇,豫亲王又来了。 好家伙,一抬抬的名珍珠翠往留香阁送,街上百姓都瞧见了,其中还有偌大一株火珊瑚! 这等香艳美事,瞬间传遍街头巷尾,被大众所津津乐道。 指不定又有文官要上谏了,皇帝听闻后会如何处置幼弟,尚未可知。 事情听着似乎与齐钰世子没干系,然知子莫若父,勋郡王能不知道么? 当时齐钰就在场,跟齐宿一同寻欢作乐呢! 他跟豫亲王走得近,勋郡王告诫几次劝不住,索性睁只眼闭只眼。 但眼看着越来越不知分寸,闹得这般兹事体大,不教训不行了。 勋郡王不敢对豫亲王指点任何,只能关门管教自己儿子,务必让他淡了往来。 “这位亲王行事荒唐,当真是无法无天。”庆宁郡主啧啧称奇。 那些文官老臣,不知道怎么跳脚呢,皇室子弟作风奢靡,还是为了一个风尘女子。 “咱们管不着他,却不能放任世子跟着出这种风头。”世子妃着急上火。 庆宁郡主拍拍她的手背,道:“别急眼,对男人大呼小叫,只会更加把他往温柔乡推了。” “姑母这话倒是与我娘亲一样……”世子妃垂下眼眸。 每回得知齐钰去了秦楼楚馆,她都生气,娘家人无不劝着她。 “这爷们啊,难免有些脾气毛病,须得我们帮着改正才行……” 庆宁郡主与世子妃喝茶说话,分享那些婚后心得,叫叶从芷也一旁听着。 ******* 私密话题,不是叶从蔚能旁听的,她见客完毕,回到自己雨舟院内。 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有关齐宿的消息,她多少还是知道的。 司梅当做笑话学给她听,道:“外人都说那留香阁的花魁怎样美丽,许多人心生好奇,为求一见,倒是哄抬了好些身价。” “住口,怎么什么话都往姑娘这里传?”司兰制止道:“未出阁女子,听不得这个。” “这、这不是没外人么……”司梅低下头。 “不妨事,不过是解闷用的,”叶从蔚笑了笑:“多听一些,才不显得我们凡事无知。” 她便是用这个理由,让司梅司兰多加留意外界消息,听着什么往回传。 否则无缘无故,去密切关注齐宿的事,提出来只怕吓坏两个丫头。 司梅挠挠脑袋笑了,道:“我还听说,圣上把豫亲王宠坏了,长兄如父,这可比当爹的还舍不得管教。” “确实,他一再闯祸,圣上从未责罚……”嘴上这么说,叶从蔚心里却不这样想。 原本皇子成年后,就该赐下封地,让他远离京城。 可偏偏皇帝没有这么做,豫亲王也不开口要封地。 假若先皇尚在,心疼小儿子,舍不得他离太远,那还说得过去,事实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早几年,齐宿满了十五岁,开始说亲。 身为亲王,对王妃的挑选自然不是小事,婚事定下后,皇帝曾咨询过几位老臣,何处适合划分给他。 不料婚期未至,意外横生。 未过门的新娘子死了,此事不得不搁置下来。 此后,宛如受到诅咒一般,豫亲王第二回第三回说亲,在成婚之前,女方总会遭遇意外。 倒是没再死人,只是非残即伤,婚约难以履行。 齐宿克妻传言不胫而走,霎时间官家女眷人心惶惶。 这么诸多意外,娶妻一事再无人敢提,封地也就无从说起。 皇帝痛心不已,勒令不许妄议亲王.克妻一事,并且对他诸多包容。 哪怕知晓齐宿流连烟花之地,也当做情有可原,网开一面。 看着是一场手足情深的戏码,重生后的叶从蔚却不敢随便苟同。 这两世她皆游离于朝堂之外,父亲官位不高,接触不到太多核心事情。 她只能凭借前世看到的结果,来推论皇帝与豫亲王的关系。 若真那么简单,齐宿何来反心? 怕不是这个幼弟,一直被圣上防范着,用种种手段,把人拘在自己眼皮底下,这才安心? 两人并非一母同胞,圣上生母早已病逝,被追封了太后尊称。 而齐宿的母亲此刻在深宫之中,成了太妃娘娘,替先皇守寡,轻易不得见外人。 叶从蔚思及此,觉得自己很有可能猜对了。 同母兄弟都会为利益阋墙,天家之间的权力争夺,绝非寻常百姓能比的。 “不过话说回来,豫亲王处处留情,却没个正经妻儿,这能行么?”司梅叹了口气: “无人坐上王妃之位,既没有王妃,自然不会有世子。” 司兰闻言,无奈摇摇头道:“你就想到那些虚位了,也不想想,这样花间遨游的夫君,哪个女子敢嫁?” 据说豫亲王府光是歌舞姬妾就有几十人,这还没算他外头的呢。 何况还大张旗鼓极尽招摇地给花魁送礼物……将心比心,几人受得了? 司梅深以为然:“也是,就算做了王妃,享有荣华,日子过得不顺遂,怕是极为煎熬。” “……”叶从蔚抿抿嘴,那个即将被煎熬的女子,多半是她没错了。 21心事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下午,隔壁二叔公府上送了薄荷糕来,各院里都有份,不过雨舟院是由叶风来亲自送的。 “堂少爷有心,快快进来。”司兰把人请入院中,泡茶待客。 “不过顺脚走来,打扰了。”叶风来笑道。 他听见珠帘掀起的清脆声响,忙回身去看里间出来的女子。 夏日衣衫单薄,叶从蔚腰间系着丝带,更显其身姿细瘦窈窕。 司兰把篮子里的糕点呈到桌上给她看,叶从蔚抬眼道:“堂弟莫不是还记着那一个水烙馍的事?” 除夕祭祖寒冬腊月,叶雨见年岁小,贪困了些起不来。 恰巧叶从蔚才吃过早饭,院子里有现成的吃食,才多管闲事。 何况同宗姐弟,实在无需为了一口吃的那般客套。 偏偏事后叶风来还特意给她送一个玉雕摆件,叶从蔚如何能收,当场给拒绝退了回去。 之后叶风来倒没有再提,好端端的,也不过来胡乱送些什么。 “姐姐别误会,其它院里我也送了的。”叶风来连忙解释。 叶从蔚这才放心,于他对面落座,一同饮茶。 她伸手拿起一枚糕点,淡绿色的,在细白指间尤为好看。 小尝一口,清爽微甜,舌端凉丝丝的。 “姐姐觉得可口么?”叶风来轻声问道。 叶从蔚笑了点点头:“夏日惯常见的便是绿豆糕,不想这薄荷糕比之还要清凉。” “你喜欢就好。”叶风来抿唇一笑,嗓音温雅。 他的视线轻飘飘落在她身上,带着一抹小心翼翼。 一旁负责泡茶的司兰,忍不住悄悄多打量他两眼。 有些事情,不点自明朗,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叶从蔚心下微动,继续与叶风来浅谈,若无其事的。 ……… 说了些点心口味,又提及端午解暑良品。 直到一泡茶冲淡了,叶风来不敢继续逗留,才起身告辞离去。 临走前,他回头望了望,似乎有点意犹未尽。 因着二叔公和老侯爷不亲昵,两府虽然挨得近,平日里走动却不多。 遇着祭祖扫墓之类,需要合并筹办的事宜,多是长辈们出马,小辈几乎各玩各的。 是以叶风来极少有这种机会,过来促膝而坐,对面喝茶。 他走了之后,司兰快速把院门关好,回到屋内,满脸犹豫。 叶从蔚瞥见她神色,不难猜到她的话题,并不开口询问。 司兰纠结了一会儿,斟酌着道:“堂少爷好像有点意思……” “别是我们多想了。”叶从蔚淡淡回道。 “应当不是。”司兰努努嘴,她对自己看人的眼光有信心。 叶从蔚莞尔一笑:“随他去吧。” 从小到大,遇到过的次数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不曾特意留心。 叶风来比她稍小一点,这会儿眼看是开窍了? 有那么一瞬间,叶从蔚动了旁的念头。 一直在寻找一个能够托付终身之人,好不容易出现一个有点苗头的,不动心思说不过去。 然而……念头才兴起不到半点,就被理智给扑灭了。 时间上已然来不及了。 二姐四姐未定,若无突发状况,不会直接跳到她身上来。 再者,叶风来毕竟是同宗同姓的亲戚,比起表兄更难达成姻亲。 在前朝,这种情况下,男女决不允许通婚,直到有位公主开了先例。 虽说后来在民间陆陆续续有人效仿,但世人对此的宽容是有限度的,起码在承泰侯府不会允许。 叶从蔚对叶风来知之甚少,哪敢胡乱把身家性命压在他身上,不如按兵不动,静候佳音。 如今她还没被判死刑呢,与前世不同的局面出现了。 齐宿知道她对陶迟有意,在这个前提下,若庆宁郡主还把她推出来顶替叶从芷,未必能如愿。 叶从蔚无法预测事情后续,只管洗干净耳朵等着了。 ******* 齐钰世子在侯府住了没两日,勋郡王就派人过来催促。 头一拨被庆宁郡主打发回去,过两日,第二拨又来了。 看来是打定主意要教训世子,躲着也没用,庆宁郡主这个做姑母的,又能护得住几时? 世子夫妻二人,最终还是乖乖回去了,之后一个月内,不曾听说他跟齐宿混迹的事情。 时间飞速,像是盛夏的蝉鸣一样急促,进入六月份。 豫亲王为红颜一掷千金的故事才稍稍平息,紧接着又有新消息传开。 齐宿又要定亲了,求得圣上恩典,赐下一道圣旨,对象是那承泰侯嫡女。 此前几番波折,大家都有所耳闻,虽说圣上不欲听到‘克妻’二字,但耐不住人们心里头嘀咕。 这侯府嫡女,也不知能否熬过这个槛哦…… 为防止夜长梦多,横生节枝,婚期定得非常临近,就在这个月底。 一场婚事,两府忙乱,从未听闻有月初定亲月底完婚的,这也太赶了。 何况豫亲王迎娶的还是王妃,规格非寻常官家能比拟的。 不过当下情况特殊,做法不同往常,倒也能理解。 经过前面几次被中断的亲事,王府聘礼早就准备齐全,堆积在仓库落灰呢。 宣旨公公秉持圣旨,到承泰侯府宣读之后,庆宁郡主如遭雷击,好险没有当场晕过去。 幸好二夫人反应快,把人给撑住了,才避免失态。 叶提乘与二老爷好生把宣旨公公请下去喝茶,回头再来好好商量赐婚一事。 被搀扶着进入后院,一路上庆宁郡主的眼泪已经止不住了。 “收声吧你,”老太太表情凝重:“天家使者还在,哭哭啼啼被听了去,人要怎么说我们?” 领旨时一家人整整齐齐,此时神色各异。 叶从蔚敛下眼睫,与前世一模一样的事情重演,关乎她与二姐的命运,当真刺激。 庆宁郡主顾不上老太太的责备,紧紧抓住叶从芷的手:“你听见了么?” 叶从芷满脸怔然,点点头道:“娘亲,我没听错?” “圣旨都来了,君无戏言,有什么错的……呜呜我可怜的儿啊……”庆宁郡主再次哭起来。 老太太皱皱眉,知道劝不住她,连忙摆手,示意走快一些。 在后院怎么哭都没事,传不到公公耳朵里。 大媳妇陈氏把孩子交给奶娘抱着,她扶过庆宁郡主,问道:“好端端的,豫亲王怎么看中二妹妹了?” “嫂嫂有所不知,我们曾在郡王府有碰见过。”叶从芷答道。 叶从菲满脸同情:“是那个白天在画舫上作乐的豫亲王吗?” “住口,谁让你说话了?!”二夫人率先呵斥。 此时庆宁郡主必然惊怒交加,胡乱多话能讨着什么好?她回过身,把二房的小辈都给遣散了,各回各院去待着。 眼见四姐六妹和三嫂都走了,叶从蔚也不会没眼力见杵着旁听,顺势告退。 老太太此时心里乱着呢,没空搭理她们,领着庆宁郡主和叶从芷、陈氏回去细细商议。 ******* 叶从蔚快步回了雨舟院,拿起桌上凉茶,连灌两杯,缓缓舒出一口气。 正在做绣活的司兰见状,忙出去替她打水擦脸,“大热天的,姑娘走那么急做什么?” “发生大事了!”司梅跟着去前院接旨的,连忙给司兰转述状况。 “不知怎的,圣上要把二姑娘指配给豫亲王!” “有这种事?”司兰不由咋舌。 一直以来作为话题人物,本距离她们很遥远的,与侯府八竿子打不着,突然来这一出,瞬间拉近了。 “是啊……”司梅想了想,道:“那以后豫亲王岂不是我们二姑爷?” 还不一定呢……叶从蔚张嘴欲要插话,顿了顿又忍住了。 说多了唯恐露馅,无论现在她怎么忐忑,也不好对人言,哪怕这两个是自己极为信任的丫鬟。 重生这种事情太过玄幻,说出来未必有人信,她不打算让第二个人知晓。 若说自己有预知能力,那更加不妥,除了知道齐宿是未来新帝,叶从蔚上辈子短命又消息闭塞,对其它事情一概不知。 这会儿只能把一切憋在肚子里,嘀咕都不行。 叶从蔚出了一身汗,道:“我换件衣服,你们不必伺候。” “姑娘?”司兰愣了愣。 倒没有多问,与司梅对视一眼,没有跟她进入里间。 从老太太去年生辰开始,姑娘就经常心事重重,不复往日明媚开朗。 作为贴身丫鬟,她们俩都有所觉,却无从开解什么。 ……… 叶从蔚没有急着换衣服,而是在书案前落座。 她发了一会儿呆,哪怕早有准备,事到临头依然紧张。 “我有话想说。”她长叹一声,挽起袖子动手磨墨。 在桌上摊开白纸,把镇纸往上一捋,提起毛笔缓缓落字。 写一封信,收信人是前世的自己。 圣旨下来了,和上辈子一模一样,庆宁郡主的反应也是如此。 第二天她会病倒,把府中事务暂时交给二夫人料理。 让叶从芷嫁给豫亲王,有可能被克死,或者落个伤残收场。 即便顺溜坐上王妃之位,以王爷那个风l流劲,这一辈子也有得磨,庆宁郡主如何舍得。 一个闲王的王妃,还是这种品性,她图什么啊?换做别家,照样锦衣玉食,日子还更有盼头! 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闺女,要被这样糟蹋,庆宁郡主食难下咽、寝不能眠。 若非赐婚的是皇帝,估计早就哭闹到门前去了。 然后第二天晚间,庆宁郡主就想到了自救的办法,那就是叶从蔚此女。 自小收在膝下,对外也称作嫡女,不是正好么? 不出意外,庆宁郡主的做法不会有任何改变。 那么,齐宿得知后,他的答案是什么呢? 叶从蔚一笔一划写了推测与心底的担忧,夹杂着茫然,以及一丝随波逐流的无奈。 无人能听,无人可知,只好倾诉予一张白纸。 在信的末尾,她写道:‘齐宿,你认为我心有所属,何不拒绝了我。’ 写完之后,叶从蔚对着纸张怔愣。 墨迹干了,也该烧了。 22事到临头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叶从蔚借着写信,好歹把心里话吐露出来,换过衣服又恢复了冷静。 有些事情,若是不说,迟早把自己憋疯了。 她坐到院子里的大树下纳凉,跟着司兰一起绣花,静静等待庆宁郡主的召唤。 既来之,则安之。 如此过了一天,及至隔日晚间,庆宁郡主院里的丫鬟果然如期而至。 说是主母有请,让五姑娘过去一趟。 叶从蔚让司兰打上灯笼,随她一起走。 那边正热闹着呢,有叶提乘和叶从芷两人都在。 叶从蔚缓步进去,给父亲母亲、二姐依次打了招呼,随后一旁落座。 叶提乘此时颇有点局促不安,欲言又止,犹豫纠结。 庆宁郡主则容颜憔悴,眼角瞧着红彤彤的,显然没少哭。 反倒是叶从芷这个当事人,相比起来淡定许多,她这会儿不过眉间轻蹙。 他们不开口,叶从蔚就不问。 茶水端上来,庆宁郡主润润喉,才出声道:“蔚儿,你想做王妃么?” “母亲?”叶从蔚佯装惊讶不解。 她从不这样唤她,只这一次,有求于人。 “秦国公府一直看好你二姐,这半年来走得勤快,我已经口头答应了。”庆宁郡主扯了扯嘴角。 什么时候答应的?不过临时找出来的由头罢了。 叶从蔚也不戳穿她,笑道:“二姐姐玉质兰心,一家好女百家求,属实正常。” “好女不嫁二夫,我已口头许了出去,不可言而无信。”庆宁郡主看她两眼,“此番正是你的造化,堂堂豫亲王正妃之位,非你莫属。” “……圣旨上写的可是嫡女。”叶提乘出声提醒。 叶从蔚点头附和:“父亲说得不错,我命浅福薄,如何能替代二姐?” “蔚儿也是嫡女啊,”庆宁郡主扭头看叶提乘:“侯爷莫忘了,她从出生起就算在我名下。” “但我们都知道怎么回事……”叶提乘从未隐瞒过叶从蔚的出身。 一旁杵着的老嬷嬷,趁机插话道:“五姑娘连皇子选妃都去了,她就是咱们侯府正经嫡女。” 叶从蔚皱皱眉,看向庆宁郡主:“母亲想让我嫁过去?” “怎么,你不愿意?”庆宁郡主挑眉反问。 这事轮得到她来拒绝么?叶从蔚的视线转向叶提乘脸上。 父亲有点心虚,但他没有开口阻止,现下坐在这里,已经表明态度。 早有心理准备的叶从蔚,内心无半点冲击。 她抿抿嘴:“只怕豫亲王不会同意,毕竟我不能与二姐做比。” “这个我自会处理,谁有胆子蒙骗亲王呐。”庆宁郡主见她没有吵闹,心下满意。 如今她要做的,就是尽快找秦国公府,把叶从芷的婚事定下来。 不说聘书吧,起码相互交换庚帖,对外才有说服力。 “娘亲何必铤而走险,”叶从芷忽然开口,“亲王府虽是烂摊子,我有能力料理好它,秦国公府不见得好到哪去。” “住口,你懂什么?”庆宁郡主呵斥道。 一个有儿子的小公爷,跟花天酒地的亲王比起来,不知好上多少倍,齐宿若是想要,这会儿孩子怕不是几十个了吧! 叶从蔚扭头看了叶从芷一眼,抿抿嘴没说话。 如果齐宿这辈子只是亲王,以二姐的手段,还真不惧。 可他却不是那种安分为人臣子的料。 不过前世二姐的死,是否跟她插手管家有关系呢?致死都没有留下子嗣,估计关系也好不到哪去…… 叶从蔚几乎可以预见自己的结局了。 就连聪明的叶从芷都这样,换做她过门,假若没有被克死,多半也是过着冷宫般的生活。 且她没有生母,无人替她出主意,娘家能给的支持也非常有限。 恐怕……只剩下小小的朔哥儿能关心她一下了…… 叶从蔚思及这凄惨境地,不由眼神一黯。 ******* 庆宁郡主决定的事,叶提乘没有反对,基本等于板上钉钉。 为此叶从蔚多得了一份嫁妆,以主母添妆的名义,实则是变相补偿。 婚期就定在月底,王府唯恐夜长梦多,诸多事宜都加紧步伐筹办。 不过两日,叶从蔚的生辰八字就给了出去,庆宁郡主搬出想好的那套说辞,大女已经许配人家,只剩小女。 亲王府没有长辈,太妃娘娘在深宫,圣上只是兄长,且日理万机。 打理一应事务的是卢管家,他听闻换人时面不改色,毕恭毕敬地表示会如实禀报。 这一去,就是三天没有结果,所有人不免提着心,等待豫亲王的反应。 别说庆宁郡主和叶提乘紧张不已,唯恐被安上欺君抗旨的罪名,就连叶从蔚也不轻松。 一边开解自己认命,一边忍不住希冀,来回煎熬。 司兰和司梅得知庆宁郡主的决定后急死了,赶忙去给叶从蔚求了两道符。 一道镇命,别八字轻给克死了,一道求运,万望事事顺遂,逢凶化吉。 该来的挡不住,三天后,王府那边带着聘书与聘礼浩浩荡荡而来。 这个做法,说明他们并不介意,过府做王妃的是二小姐还是五小姐,只要是侯爷嫡女即可。 下了聘书,两人正式有了婚约在身,定下无反悔。 庆宁郡主喜出望外,有逃出一劫的庆幸之感,什么病痛也没了,很快爬起来重新操持家务,给叶从蔚张罗婚事,加紧定制嫁衣。 妹妹要比姐姐先一步出嫁,也没关系,婚事可是圣上亲自拟旨赐下的,谁敢说三道四。 何况叶从芷也已经跟秦国公府定亲了,不过没有多加宣扬,低调行事。 毕竟庆宁郡主对亲王府声称他们一早说定了,而不是后脚补办的。 于侯府而言,算是双喜临门了,上下忙碌起来,热闹得很。 这时,夹在中间的姐姐叶从菲,就有些尴尬了。 她闷闷不乐,几乎不想出院门了。 “娘亲,二姐和五妹都有着落了,我的事情呢?”叶从菲努努嘴道:“若旁人问起,我多丢人!” 二夫人拉过她,“怎么丢人了,又不是嫁不出去,咱们不急。” “五妹月底就出门了,二姐也是今年深秋,到时候这府里就剩我杵着了,若我比五妹小还没什么……我是她姐姐!”叶从菲没好气地抽回自己的手。 “不怕不怕,”二夫人安抚道:“若不是你二姐迟迟不定,你早就成事了。” 叶从菲想了想道:“也不能太急,选得人不好……” “你倒是想得挺多。”二夫人忍不住笑起来。 “娘亲就知笑话我了,我自认没有五妹那运气,飞上枝头做王妃呢!”叶从菲语气泛着酸。 二夫人呵呵一笑:“那算什么枝头,别看王妃尊贵,也得有命享受才行。” 叶从菲一想是这个理,索性不说了,她道:“反正以我们的家底,去了谁家都不愁吃穿,图那些虚名确实没意思。” “你知道就好,到时候你五妹想哭都没人听她哭。”二夫人拍拍她手背。 叶从菲轻哼一声:“那是她自找的,寻着个出门机会就打扮招摇,也不知想招谁的眼睛呢。” 二夫人笑道:“可惜自古姻缘天注定,不该她的就别惦记!” “上个月豫亲王不是才大出风头么?整个京城人尽皆知。”叶从菲跟着笑了。 为风尘女子做到这种地步,人都称之为痴人,拎不清。 “他们大房光耀,不出风头的人怎么配得起?”二夫人掩嘴轻嗤。 一个女儿做填房,一个女儿嫁浪子,未必有她二房闺女小门小户好呢…… ******* 旁人如何言论,都传不到小小的雨舟院来。 司兰把两道符给装进香囊里,让叶从蔚随身携带。 这还不够,司梅花银子找了个神婆,掐算好良辰吉日,请了一尊菩萨回来供奉。 这种临时抱佛脚的行为,看得叶从蔚无奈不已。 她背着手,看白泥塑身的菩萨慈眉善目,叹道:“阎王要你三更死,绝不留你到五更。” “呸呸,姑娘说的话不吉利,收回权当没说。”司梅双手合十,虔诚不已。 “放心吧,我不会被克死的。”叶从蔚觉得,自己好歹也能活到十八岁吧? 即便是死,很大概率是被齐宿给处死的。 与其烧香拜佛,不如多加考虑怎样跟齐宿安然相处。 叶从蔚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解释一下陶迟的事。 她处心积虑忙活一场,没捞着好不说,反而惹一身腥骚。 人家如今已是探花郎,跟她相隔甚远、毫无瓜葛,只来得及相识一场,没有发生任何故事。 那么……要从何说起呢? 叶从蔚不禁凝眉犯愁,落在两个丫鬟眼中,自然是一副不情愿的待嫁模样,正巧,叶朔来时也看到这个。 “五姐姐……”他带着小厮来的,手里拿着好些东西。 “朔哥儿,”叶从蔚招招手,笑道:“今天怎么这样早?” “夫子家中有事,留下功课就走了。”叶朔解释一句,道:“我打算在这吃完饭,晚上顺便练字……有妨碍么?” 他问得有些犹豫,怕姐姐待嫁事忙,没空陪他。 叶从蔚微微一笑,抬手摸他脑袋:“正巧,我也想练字。” 这一回,叶朔没有抗议她的举动,而是扬起脑袋瓜看她。 “五姐嫁出去之后,我是不是很难见到你了?” 叶从蔚闻言动作微顿,摇摇头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 按常理想,做了他人妇,就要好好在夫家相夫教子,无事不会经常往娘家跑。 做侯府姑娘都甚少出门,想必王妃上街的机会更少。 那只能让叶朔过府去看望她了,但……是在王爷应允的前提下。 如果她和夫君相处得好,让娘家弟弟时常走动,不过小事一桩,不值一提。 若是不好,那就什么也别说了,无端找事触霉头,结果只会更糟糕。 23大婚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叶朔在雨舟院留饭,姐弟俩起先颇为悲情,后来又相互开解。 只挑一些好的说,那些不好的猜想,一律不提。 安慰的话也别说,不过平添哀愁罢了。 晚间两人一块练字,多写几张,平心静气。 “船到桥头自然直。”这是叶朔写的字。 他听闻豫亲王的品性,一想到五姐姐要嫁给这种人,心里就难受。 偏偏他不能说,叭叭的提出来,无非添堵。 “我写得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叶从蔚挑挑眉。 死过一回,自当无所畏惧才是。 左右她不过一小女子,不会碍着齐宿任何宏图大业。 叶朔放下毛笔,凑过来瞧了瞧,笑道:“好字。” “此话当真?”得了小孩夸奖,叶从蔚还是蛮高兴的。 叶朔忙不迭点头,他从怀里掏出一枚小金锁,道:“这是我出生时,爹爹替我打造的,现就送予五姐姐吧。” “既然是二叔给你的,怎好转送给我?”叶从蔚只看一眼,就知那是长命富贵锁。 倒不是金子贵重,主要是那份祝福难得。 父母无不企盼孩子长命富贵,而现在朔哥儿要把这个送给她? 叶从蔚笑了笑:“你可是担心齐宿克妻一事?” “我没有……”叶朔否认,毫不理直气壮。 “我会没事的。”叶从蔚笃定道。 这话不仅是对身边人说的,更是对自己强调。 认命是一回事,身为女子诸多顾忌,婚姻大事不由自己做主,她别无他法。 可认命不等同于坦然等死。 她会努力争取自己这条小命的,好不容易重活一场。 ……… 最终,叶从蔚收下了叶朔的小金锁,让他图个心安。 幼弟一份心,她会好好藏着的。 之后的日子,叶从蔚也忙碌起来,嫁衣首饰等种种事宜需要她配合完成,再有就是嫁妆问题。 叶提乘作为一家之主,当着老太太与二老爷的面,给家里几个姑娘把嫁妆先分好。 省得有人先出嫁,后边的妹妹以为前面的得了多少好东西。 当场分配,一目了然,免去无谓的争端。 考虑到叶从蔚要嫁的是王府,非小小侯府能够比拟的,老太太另行给她添妆。 一来是为了面上过得去,女方嫁妆太少容易遭受议论。 二来也有让叶从蔚以后好自为之的意思,出了这个门,就是别家人。 豫亲王这些年做过的荒唐事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大家都有印象呢。 王妃之位听着尊荣,实际上过的什么日子,只有自个儿捏着鼻头清楚。 多点钱财傍身也是好事,虽然王府里断然不缺吃穿,但……总归手头有产业,聊以安慰。 甭管出于何种原因,叶从蔚拿到手的实惠比前世多了不少。 她再三谢过老太太,小心收好。 好歹是一个倚仗,即便受冷落也别短了开支用度。 ****** 令人不安并且迷茫的待嫁日子,过得飞速。 转眼就是月底,叶从蔚平平安安,没有发生任何意外,迎来出嫁的吉日。 坊间传言,侯府姑娘命挺硬的,没有被豫亲王的命格镇压住,合该成为王妃坐享荣华。 实际上,叶从蔚有些怀疑克妻传闻的真实性。 前世叶从芷就很顺利出嫁,她婚前无事,婚后两年才死亡。 这不能表示她是被克死的,兴许是做错事被处置,或者被后宫之人谋算呢?毕竟那时她成了皇后。 为何侯府姑娘没有发生意外?叶从蔚有想过这个,假如圣上不是真的宠信豫亲王,而是些表面功夫的话…… 几次三番毁了齐宿的婚事,让他没有岳家助力,并且与有过婚约的女方留下芥蒂。 克妻一事不就这么促成的么…… 当然,一切是叶从蔚自己脑袋里胡思乱想,她没有任何佐证。 大清早起来,沐浴梳头上妆,一切流程有德高望重的嬷嬷主持。 叶从蔚就像是提线木偶,随着她们的话行动就可,脑子里转悠了许多事情。 一想起齐宿的脸,她的心就止不住打鼓,早知有今日,就该给他留个好印象才是。 讨得夫君怜惜,日子才能相安无事。 不过……前边几次,她没有得罪他吧? 叶从蔚心里直嘀咕,偏偏这时候,嬷嬷把伺候的人遣下去吃饭,热闹的屋子里霎时间空旷下来。 她拿出两本图册,笑呵呵道:“姑娘喜为人妇,该知事儿了!” 叶从蔚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她手里的是什么。 原本这种教导,多是由母亲说给女儿听,但庆宁郡主对叶从蔚并不亲近,于是打发了嬷嬷,结果都一样。 嬷嬷摊开图册,尽量详细地给叶从蔚诉说一遍。 她笑道:“姑娘别不好意思,谁都是这么过来的。” 叶从蔚有些害羞,但经历过一次,并不无措,“多谢嬷嬷,我记下了。” “我会把册子给司兰,姑娘有空别忘了看,”嬷嬷顿了顿,又道:“瞧姑娘一身冰肌玉骨,初时恐要受罪,切记劝着王爷慢慢来……” 她心想豫亲王此人放浪无形,说不准比寻常男子还急色些,可不让新娘子遭罪么? 叶从蔚闻言表情一僵:“我……” 她要和齐宿做那种事??这未免也太可怕了吧! 光顾着想自己寿命长短,压根忘了有这回事,被这么一提,瞬间紧张起来。 “别怕别怕,王爷怜香惜玉着呢!”嬷嬷看她神色有变,连忙安慰。 时间不多,她把图册给收起来,出门叫两个丫鬟呈上面点。 “新娘子赶紧吃点东西,只可半碗,不能喝汤饮茶。”嬷嬷扬声吩咐。 叶从蔚吃小小半碗,半饿着肚子被伺候出恭。 嫁衣层层叠叠颇为繁琐,穿上就不好脱了,所以要管控饮食,尽量减少如厕。 ******* 侯府有此喜事,请了许多宾客宴饮,爷们全在外头招呼。 庆宁郡主和老太太的人,跑了好几趟雨舟院,进进出出好不热闹。 叶从蔚大红嫁衣穿上身,临行前,细细打量自己居住多年的院落。 打从记事起,她就生在雨舟院。 早前有奶娘和嬷嬷,后来随着她长大,年事已高的两位退出侯府了。 便换成司兰司梅陪伴,那会儿她们也是小丫头。 “姑娘,该去前院拜别了。”司兰小声提醒。 司梅热得满头大汗:“放心吧,我把该收的全收拾装箱了。” “我们走吧。”叶从蔚点点头。 出了这个门,一切尘埃落定,她不会再回来这里。 去前院的路上,遇到了路旁等候的叶从芷。 她望着叶从蔚一身红,淡淡道:“我送妹妹一程。” “多谢二姐。”叶从蔚抬眼看她,这辈子命运都发生了改变,希望二姐跟她都能多活几年。 前院那边,兄弟姐妹均在,以老太太为首的几个长辈,端坐高位。 叶从蔚上前一一拜别,听几句他们的教诲。 在一旁众多观礼的亲戚中,她看到姑母家,表哥杜诀满脸怅然。 叶从蔚没有接受他的礼物,之后为避嫌再无私下接触。 这一世,没有任何开始。 眼角一转,又看到二叔公一家,叶风来的神情与杜诀竟有些相似。 她不由感觉好笑,也不知笑什么,敛下眼睑不再看。 随后外头传来鞭炮燃放声,迎亲队伍已经来了。 “吉时已到!”嬷嬷高声一喊。 她一边说着吉祥话,一边拿来喜帕给叶从蔚盖上。 叶提乘转身叫来大哥,从正院到侯府大门的距离,要他背着出门。 叶朔过来悄悄拉了叶从蔚的手,满脸不舍:“如果我长大些,也能背五姐姐出门了……” “小公子诶,这可不合规矩……”嬷嬷笑着把他给打发了。 叶从蔚来不及跟叶朔说什么,就被推到大哥背上,吉时不能耽搁。 红帕里视野被遮挡着,听闻耳边唢呐喧嚣,一切云里雾里。 直到她的手,被一双男子有劲的掌心给握住。 从大哥的背上,转移到一个人的怀里,她知道,这是齐宿。 叶从蔚什么也看不见,就被塞进了花轿,晃晃悠悠抬往亲王府。 过程繁琐暂且不提,左右有司兰司梅以及几个嬷嬷陪在身侧,她两眼一抹瞎,也不至于害怕无措。 直到顺利进入王府后院,新娘子安然进门坐到床上,众人才松了口气。 ………… “好家伙,老奴我头一回看到那么多皇亲贵胄,可吓破胆了……”嬷嬷擦擦脑门上的汗。 叶从蔚抬手拿下帕子,道:“我口干舌燥,现在能喝水了么?” “不能。”嬷嬷连忙把她的喜帕给重新盖上,小声道:“门外全是王府的丫鬟,给她们听见,该说咱们没规矩了。” 司兰也道:“姑娘涂了口脂,先忍忍吧。” 叶从蔚顿了顿:“我可以喝完再补上,总比当着王爷的面喝水好。” “这……”司兰扭头看嬷嬷。 嬷嬷皱皱眉,抬手做个噤声的动作,“那就喝两口。” 她们小心翼翼的,倒水给叶从蔚润润喉,再把双唇重新涂得嫣红。 之后就是漫长的等待时间,等新郎官在外头应酬完了,回到这喜房来。 叶从蔚庆幸自己先喝了水,不至于饥渴交迫,双重煎熬。 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她已经是豫亲王的王妃了。 她的夫君,心怀不臣之心,不出两年,便会登基成为帝王。 叶从蔚不敢想自己跟着这样一个人能捞着什么好,她心无鸿鹄,只想保命。 这一世,没有私定终身,谁也别想污蔑她任何。 至于齐宿所认为的她的心思……心思这种东西,是没有证据的。 24新婚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新郎官来时,一排的丫鬟鱼贯而入,捧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等物。 他每拿一样东西,嬷嬷都能唱出名目来。 最后,是捏着称心如意的喜秤,挑起新娘红盖头。 叶从蔚不敢抬眼,她知道齐宿在打量她,佯装镇定。 及至喝合卺酒时,两人才对上眼。 盛酒的容器是一种瓠瓜,味苦不可食,多用来做瓢。 夫妻二人各持一半,中间系着红绳,牵引彼此。 叶从蔚鲜少饮酒,忍着没有呛出声,小脸蛋憋得粉霞一片。 齐宿笑了笑,遣散闲杂人等,却不就寝,而是叫了一些酒菜呈上来。 “新娘子不好做吧?” 叶从蔚见他替自己安排吃食,不由微惊,他知道的倒是不少。 不过这人红颜知己多,指不定就有成过亲的美人告诉他呢。 热气腾腾的饭菜,让人无从拒绝。 叶从蔚告了罪,拿出手帕擦掉口脂,坐下用餐。 齐宿吃饱喝足进来的,他端着小酒杯,饶有兴味地看她动作。 从没有人这样专注盯人吃饭的,叶从蔚囫囵吃个七分饱,险些被噎着。 “要喝酒么?”他忽然问道。 叶从蔚摇摇头:“多谢王爷,我不喝。” “一杯就好,”齐宿把酒杯放在她面前,笑道:“喝完同本王说说,你和陶迟的事。” “什么?”叶从蔚吓了一跳。 不过他这般直接,反倒省去她找话头提起了。 “本王既然撞见,总不能当做不知,”齐宿微扬眉梢:“你以为呢?” 叶从蔚正襟危坐,低头道:“王爷既然与陶公子有私交,应当再清楚不过,他兴许并未记得我。” “可你记得他。” “我……我也只知道名字而已。” “你还想知道什么?”他追问一句。 “没有什么。”叶从蔚否认,快速抬眼看他此时神情,喜怒不透,端的是滴水不漏。 她站起身,小心的蹲到齐宿身旁,“小女不知王爷如何误会的,绝非你想的那样……” “你认为本王想的是怎样?”齐宿垂眸,看到她像是一只寻求庇护的小动物,主动来挨着自己,稍一低头就露出细白的后脖颈。 鬼使神差的,他抬手把自己厚实的大掌,轻轻落在她后脖子处。 叶从蔚冷不防被吓得一抖,宛如被揪住皮毛的猫咪。 “王、王爷?”他该不会想掐死她吧? 即便是任意妄为的亲王,也不能这样随意处置一个侯府之女的吧! “别紧张,回答本王。”齐宿忍不住轻笑。 掌心下是一片细腻的肌肤,他不期然想起去年年底于梅林一遇,那时她的装扮,只露出一张小脸和一小节细颈。 今日也是这么一身正红,脸上带妆,与那天的清灵不同,更像是一朵待人采撷的娇花。 姝色正好,芬芳馥郁。 叶从蔚察觉到齐宿温热的指腹缓缓磨搓自己后脖颈,顿时明白不是要取她性命的意思。 只能说……豫亲王的风l流名不虚传,她忍不住在心里暗啜,这轻挑的家伙…… 面上却不敢不恭敬,温声答道:“小女与陶公子素无交集,王爷明鉴。” “倒显得本王小气了,”齐宿笑着把她拉起来,旋身按在自己腿上,双臂虚虚圈住:“即便想要产生交集,来不及开始,就没了机会。” 他嘴角微翘,一副毫不在意的做派。 叶从蔚乖乖坐着不敢动,继续替自己辩解:“并没有那个想法……” 她也不算说谎,先前对陶迟起意,纯粹为了自救,而不是喜欢陶迟本人。 以陶迟的出身,是她多能企及的人当中最佳优选。 “无妨,左右你已经是本王的人了。”齐宿环着她细韧的腰身,打横抱起,朝里间走去。 叶从蔚知道要发生什么,她有点紧张,又想趁机开口表忠心,张张嘴却愣是不知道怎么说好。 齐宿不仅是她的夫君,是一家之主,是王爷,还是未来皇帝,有他照拂比什么都强。 可恨她没有能说会道的嘴巴,也不懂如何谄媚讨好。 否则,庆宁郡主并不是难说话的主母,叶从蔚要是活泼讨喜一点,说不准真能生出点母女亲情。 ******* 被放在梳妆凳上,齐宿动手替她卸下钗环,一头如瀑青丝垂坠而下,入手丝滑。 叶从蔚脑袋上轻松不少,她不敢让齐宿服侍自己,忙站起身,道:“小女替王爷宽衣?” 不料他拒绝了,“本王素来喜欢替美人宽衣,你乖乖待着即可。” 话音才落,已经解开她的腰封,褪下外袍与中衣,可谓是动作娴熟。 叶从蔚闻言,笑容微僵。 知道他万花丛中过,非要当着她的面说么? 紧接着,又听他道:“王妃的自称该改一改了。” 叶从蔚不敢分神,抿抿嘴道:“是,妾身明白……” “王妃当真是生了一副好身子。”齐宿褪下她的里衣,半眯着眼眸,细细观赏。 叶从蔚浑身寒毛竖起,止不住轻颤,心下懊恼,面上不敢露。 她……她真的要祈求这种人的怜惜么?她能做到么? “怎么不说话,莫不是在心里骂本王登徒子呢?”齐宿浅笑着,伸手一推,让她倾倒在柔软的被褥之中。 叶从蔚紧紧揪着自己的肚兜,磕磕巴巴道:“妾身已是王爷的人……怎么看都成,何来登徒子一说?” 她深吸口气,豫亲王既然以浪荡的一面闻名在外,想来也不会在她面前露馅,指不定是在做戏呢。 而且这人疑心病也忒重了点…… 齐宿身上大红锦袍纹丝未乱,居高临下俯视她,宛如猎人打量自己捕获的小鹿。 “那么,请王妃把最后一层屏障自己摘下来吧?”他好声好气,似乎在商量。 叶从蔚怔住,又是羞恼又是生气,他肯定是故意的吧! 齐宿并不出声催促,好整以暇的看她饱满的胸脯起伏不定。 然后,像是豁出去一般,她两眼一闭,快速扯下身前的肚兜。 视野内顿时白花花一片,细软摇动,活色生香。 齐宿喉头微动,好半晌才道:“抱歉,本王并无羞辱之意。” 他站在床畔,开始一件一件解下自己的衣裳。 嗓音低哑道:“没想到王妃如此乖巧可人。” 叶从蔚睁开眼睛,脸色的热意渐渐退去,迟早坦诚相见,适应之后就没那么难为情了。 “你是在怕我么?”齐宿摒弃了自身尊称,倾下覆在她上方。 叶从蔚瞬时被一股阳刚热气笼罩,她的视线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王爷何出此言?” “世人对闲王,只有表面恭敬。”齐宿实话实说,并无自嘲意味。 是了,他一个手中无实权的王爷,又言行有失,被文官诸多口诛笔伐,不耻与他为伍,对他毕恭毕敬的人还真不多,叶从蔚算一个。 叶从蔚能说自己知道他狼子野心么?擅长隐忍潜伏,终将实现的那种。 若是她毫不知情,这么个举止轻挑的夫君,在大婚之夜如此对待她,即使是个王爷,也休想得她好脸色。 可惜啊……人就是这么欺软怕硬的…… 或者说,识时务者为俊杰…… “妾身胆小。” “你胆小?”齐宿笑出声:“我倒觉得你胆子大得很。” 他一边说着,一边毫不客气地对她出手。 叶从蔚心情复杂地闭上眼睛:“求王爷怜惜……” ****** 什么怜惜,怜惜的结果似乎更糟糕。 隔日清早,司兰司梅端水进来伺候,把叶从蔚自睡梦中叫醒。 “王妃可别贪睡,今日要进宫面圣的。” 叶从蔚平时睡眠浅,特别是重生之后,稍有动静就能醒来。 这个早晨却让司兰唤了好几声。 她勉强睁开眼睛,听见面圣二字,瞬间清醒。 一开口嗓子微哑,道:“你们先把衣服首饰准备好,我、我先缓缓……” 房间里不见齐宿的身影,司梅自觉禀报道:“王爷练剑去了,稍后就来和王妃一起用早点。” “嗯。”叶从蔚眉头紧皱。 好歹她前世是经过人事的,这齐宿和杜诀,相差甚远。 本身物件……天赋异禀不说,昨夜说好的怜惜,硬是要了她两回。 折腾到深夜,才放她睡去。 可怜这具初经人事的身子,完全顶不住,现在一动都疼。 思及此,叶从蔚脸色一红,好女不侍二夫,虽然她这辈子冰清玉洁,可脑子里居然把两个男子相互比较,实在是……不知羞。 幸好无人知道她重生,否则必是被浸死的下场。 叶从蔚收敛心神,挣扎着爬起来,一想到往后要被这天赋异禀折磨,不禁发愁。 她怕自己走路泄露端倪,进宫岂不惹人笑话,想了想道:“司兰,你去找个软膏给我,我有用。” 司兰在过来之前,也被嬷嬷单独教导过的,顿时会过意来,“我这就去……” “要什么软膏,本王这里就有。” 不知何时进屋的齐宿,摆摆手示意丫鬟退下。 双脚已经下床的叶从蔚,此刻只想重新躲到被窝里去。 齐宿朝她走来,一手掀起床幔,似笑非笑的:“给王妃赔个不是。” “我……”叶从蔚没他厚脸皮,说不出话来。 齐宿转身去寻了个白玉瓶来,道:“那处娇嫩,可不能随意用药,本王这个可行。” 叶从蔚勉强维持镇定:“多谢……” 她希望齐宿放下膏药,立即出去。 可这男人丝毫没打算走,甚至去一旁的铜盆里洗净双手,然后打开白玉瓶,站到她面前。 25抹药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叶从蔚心里有个不妙的预感,她假装不知,伸出手道:“谢王爷赐药。” 齐宿并不把药瓶递给她,笑了笑:“本王做的,理当自行善后。” “王爷不可!”叶从蔚大惊失色。 这青天白日,非昨夜红烛帐内可比,她不允许,绝不! 齐宿俯身下来,与她四目相对,轻声道:“本王说可,便可。” “妾身知晓王爷怜惜之意,我自己来就行。”叶从蔚浑身上下都透着拒绝。 然而齐宿视而不见,一手推倒了她,道:“时辰不早了,王妃耽搁不起。” “别,王爷别这样!”叶从蔚急了。 那种地方,怎么能让别人来上药! 齐宿挑挑眉:“王妃怎的这般薄脸皮?昨夜不是都看过了么?” “……这不一样。”叶从蔚满脸坚持。 “并无不同,听话。”齐宿掰开她的双腿。 叶从蔚简直想一脚蹬在他脸上! 可她到底没有那个胆子,无地自容,只能抓过枕头蒙在自己脸上。 眼不看,心不烦,当做无事发生。 但……能捂住眼睛,却堵不住耳朵,啧啧水声,在安静的室内清晰可闻。 叶从蔚咬住枕头闷不吭声,只当自己是死人。 这就是阅尽千帆的豫亲王的功力呐,别说她只重生一回,哪怕重生十回,也没他道行高深。 脸皮并非一朝一夕能练出来的,这方面他同样天赋异禀。 ****** 事后更衣洗漱,一直到用早膳时间,叶从蔚都面无表情。 她生怕自己恼羞成怒口不择言,对齐宿说出一些难以挽回的话来。 坐上进宫的马车,齐宿跟她说了下进宫后的流程。 先去见皇兄,再去后宫看望母妃。 抹药之后凉丝丝的,缓解不少疼痛,再加上叶从蔚只顾着生闷气,反倒忽视了那点不适。 第二次进入巍峨大气的宫门,身份与心境发生天大的转变。 叶从蔚不禁有些许感慨。 皇帝早就下早朝了,在宣泽殿接见了他们,同行还有皇后在。 叶从蔚跟在齐宿身边,行礼拜见。 她第一回得见皇帝圣颜,与年轻的皇后不同,不惑之年竟然已经白了鬓角,显露老态。 这是齐宿的兄长,说是他爹也不为过…… 圣上子嗣不丰,两位皇子如今十六岁,最大的长公主,也才十八,若是他早些拥有孩子,说不准会比齐宿年长。 兄长毕竟不是父亲,皇帝给他们赐下许多礼物,说几句场面话,便打发了。 齐宿领着叶从蔚退出来,转向后宫。 路上,叶从蔚自行思量,说什么帝王盛宠幼弟,果然只是对外而言。 方才听着虽然温声细语,又满面和蔼的送她好些厚礼,可实在惺惺作态了些。 ……… 宫里并无太后,唯有太妃娘娘,幽居水云宫。 齐宿进宫时还好好的,这会儿忽然敛了笑意,一路上没跟叶从蔚说半句话。 到了水云宫门前,他仰头驻足,并不急着进去。 叶从蔚不解,却也不问,只是看一眼身边的常福。 常福公公便是那次在画舫上,送她回去之人,此时正满脸……该说哀戚还是心疼呢? 这位是齐宿贴身心腹,露出这种表情,莫不是太妃娘娘在宫内过得不好? 叶从蔚只能这样猜想,毕竟皇帝对豫亲王不是真心相待,一个先帝后妃,又能好到哪去? “走吧。”齐宿一掀下摆,跨步入内。 水云宫大门厚重,紧闭不开,入内只有一个宫人守着。 老嬷嬷看见齐宿到来,扬起笑脸:“恭贺王爷大婚!您好些时候没来,太妃娘娘想念得紧……” 她引着几人入内,说太妃早已恭候多少。 叶从蔚见水云宫里果然人员寂寥,不过……庭院景致倒是收拾得很好,及至室内陈设,无不精巧,看起来在物质上,皇帝并未亏待。 也许这也是圣上的表面功夫? 到了正厅,一华服妇人安坐其上,她服饰华美,发上珠钗却不多,容颜秀净,瞧着与皇后差不多年纪。 没想到太妃娘娘这样年轻,但想想齐宿的年纪,也说得过去。 老嬷嬷说她怎么怎么想念儿子,真的见了面,却不像那么回事。 齐宿上前给她行礼,太妃望着他,淡声赐座。 叶从蔚依礼过去,她也只是把备好的见面礼转手给她,并不多说其它。 即便心有疑惑,但不是她这个儿媳妇该多嘴的,叶从蔚只管收下,谢过之后安坐一旁。 再无人说话,安静在周遭蔓延,只余下老嬷嬷泡茶的声音。 不是盖碗冲泡,而是一个小炉子,烹着咕噜热水,倒入茶壶轻晃,再把浅绿茶汤注入雪白瓷杯当中。 叶从蔚专心看嬷嬷冲茶,被诡异的气氛弄得大气不敢出。 好半晌,齐宿才出声:“母妃近日可好?” “如你所见,一切安好。”太妃娘娘答道。 “那便好。”齐宿点点头,不再说话。 一直到茶水差不多能入口了,老嬷嬷才笑着请喝茶。 她看向叶从蔚,笑呵呵道:“恕老奴多嘴,太妃娘娘就盼着抱孙儿呐……” “这……”叶从蔚看看太妃,又看看齐宿,满脸尴尬:“望上苍恩赐。” 这种事得看天意,有的人怎么都怀不上。 “望什么上苍,该指望本王努力才是。”齐宿轻飘飘斜她一眼。 “……”叶从蔚好险没被茶水呛着。 茶过三巡,太妃娘娘倦了,让他们回去好生过日子,无其它交待。 齐宿带着叶从蔚出宫回府,宫内一行至此结束。 过程顺溜简单到出乎意料,甚至水云宫居然不留他们用饭,实在奇怪。 ****** 回到王府,正好是午餐时间。 叶从蔚打算吃过饭,偷偷小眯一下,可惜不能成行。 卢林管家领着几个管事嬷嬷连并一堆账簿,过来交接。 “交给我来管?”叶从蔚颇为意外。 她才过门第二天,这就要上手管事了?齐宿不先考察一下她么?最起码缓一段时间也好啊…… “怎么,不想管?”齐宿朝卢林使个眼色,后者招招手,很快有两个小丫鬟站出来。 “奴婢司菊、奴婢司竹,见过王妃娘娘。”两人动作一致,朝着叶从蔚跪下磕头。 齐宿淡淡道:“她们可以协助你,以后就是你的人了。” “这名字是……”叶从蔚回头看司兰。 司兰笑道:“王爷询问了奴婢与司梅的名字,顺着取的。” 这就凑齐梅兰菊竹四君子了? 叶从蔚笑了笑:“承蒙王爷看得起,妾身一定好好管理。” 主动给她的脸面,即便觉得麻烦,断然没有往外推的道理。 况且这也是了解王府具体细则的契机,叶从蔚不会推辞。 随后,齐宿外头有事出府了,留下万事不知的王妃自己面对。 在卢管家的介绍下,她有幸得见传闻中亲王府庞大的姬妾群。 事实上不能称之为妾,府中有千翠园,内居美人四十三个。 她们没有名分,连妾都不是,没有独立院落,统一住在一个园子里。 “比传言的少一些呢……”叶从蔚心里嘀咕。 她翻看账本,上面详细记录着千翠园里每日支出。 那些美人不算正经主子,并不配备奴仆伺候。 整个园子有负责的管事,调遣下人每日洒扫,统一提供衣物饭食等等…… 说白了,王府养着她们,却不是精心细养。 且没有王爷命令,谁都不能踏出千翠园大门一步。 “王妃可要去瞧瞧?”司梅问道。 叶从蔚摇摇头:“不去。” 第一天就大张旗鼓去看美人,旁人只会以为她去下马威的。 寻常男子三妻四妾,何况是王爷,虽然这数量太多了点,令人咋舌,但早就知晓的事情,这会儿完全不觉意外。 叶从蔚不在意这些,她只想好好活着,其余一概好商量。 ******* 把一摞账本带回去看,卢管家则该干嘛干嘛去。 叶从蔚不曾跟庆宁郡主学过打理家事,账目也不怎么会看,幸好王府管家有一手,每条名目清晰易懂。 这么多年王府没有女主人,皆是卢管家在过手,显然此人极得齐宿信任,据悉他基本不过目第二遍。 叶从蔚看了没多久,两眼就直犯困。 她强打起精神,把司兰司梅叫进屋说话。 “方才我大致翻了下,王府里事务井井有条,你们觉得我还要管么?” 明明管家更加能干,她何苦给自己揽事? “听姑娘的意思是想躲懒了?”司梅掩嘴轻笑。 “这怎么能叫躲懒呢,”叶从蔚抿抿唇角,道:“我也不是不管,王爷既然愿意让我过问,那便帮忙监督着好了。” 司兰想想有些道理,低声道:“既然卢管家做得好,王妃就继续沿用他,先观望着,若是大刀阔斧办得不美,反而落了下层。” 叶从蔚不由轻叹一声,道:“你们跟我一块长大,最清楚不过,我哪会这些……” 通常娶妻讲究门当户对,不是没有道理的。 当家主母的,手头得过多少细碎琐事,偌大一个府邸,各项开支收入,没有一遭是简单的。 叶从蔚只觉头大……并且…… “新来的丫鬟不知品性,你们切莫多嘴多舌。”她暗暗提醒。 “王妃放心,我们知道的。”司兰应承下来。 齐宿给的人,当然是精心挑选的,叶从蔚担心的不是人品,而是在她们心中,谁才是第一主子呢? 有些事怕会胡乱告状,虽然目前尚未发生需要隐瞒齐宿的事,但没人喜欢自己身边有眼睛。 就不知司菊司竹是不是眼睛了。 26晚归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当晚王爷没有回来用晚饭,叶从蔚自己吃的。 昨夜睡眠不足,今早进宫下午看账本,此刻她只想快些洗漱了好休息。 叶从蔚不仅是想想,也那么做了。 不料她躺下没多久,司竹就进来劝说了。 “王妃不等等王爷么?这时辰还早呢……”她一脸欲言又止。 叶从蔚支起上身,道:“你有话直说。” “这……”司竹福了一礼:“不敢隐瞒王妃,若王爷晚归,多半是会醉酒的,所以……” 司兰听懂了言下之意:“所以王妃要等着伺候。” 叶从蔚闻言眉头微蹙,问她:“王爷醉酒是个什么反应?会发脾气么?” 从来听说醉汉的故事,无非是耍赖骂人,严重的还可能打人。 “王妃别担心,王爷不会的。”司竹赶忙解释道:“奴婢是觉得王妃就这样睡下不太妥当,这才多嘴。” 叶从蔚笑了笑:“多谢你,若不替我着想,就无需开这个口了。” 她转头吩咐小厨房准备醒酒汤,自己也不睡了,起来溜达,等待夜归人。 即便齐宿没有在外饮酒,新婚第二天,她早早睡下也不好,影响夫妇感情。 这里已经不是她的雨舟院了,有一位比她还大的正经主子。 叶从蔚闲来无事,不敢看账目催眠,便叫了司兰磨墨练字。 司梅怕她犯困,给沏了一杯浓茶,提神醒脑。 提笔写了一张又一张,茶水喝完两盏,齐宿还没回来。 叶从蔚有点撑不住了:“什么时辰了?” 司梅忙道:“不晚,才戌时六刻。” “只过去一个时辰,我怎么觉得很久了……”叶从蔚一手扶额。 “再等等吧,”司梅小声建议道:“王妃可别不耐烦,咱们自己找些事情打发时间。” “我并没有不耐,”叶从蔚盯着白银制造的烛台看,浅浅一笑:“从你们改口叫我王妃起,便与过去告别了。” “王妃明白就好。”司梅悄悄松口气。 在不久前,她还跟司兰一起吐槽过豫亲王的事迹呢,现下成了自家姑爷,有什么不好都不能提,不纯心让姑娘难受么? 即便他夜晚在外寻l欢作乐,这才新婚第二天,又……又能怎么样? 司梅心里多少有点替主子委屈,却不知叶从蔚压根不会为此介怀。 这两日她确实有些累了,没能好好休息,眼睛困顿得很。 这种状态让她等人,纯属硬生生熬着的。 至于齐宿是否沾花惹草了,他原本就这样,又不是她能左右的事。 ******* 又过去半个时辰,夜渐渐深了。 正在叶从蔚犹豫是否要放弃这场无谓的等待时,王爷回来了。 常福打头先进来,准备让人煮醒酒汤,一听王妃早就备好了,很是高兴。 齐宿一身酒气,倒不用人搀扶,自己顺溜过了庭院,进入主屋。 “怎么还都亮着灯呢?”他不解问道。 常福小跑出来,笑道:“主子,王妃等着您回来呐!” 齐宿一听,跟着笑了,快步走进里间,眯眼看叶从蔚卸下钗环后的柔美模样。 “突然间有佳人等本王夜归,还真有些许不习惯。”他缓步走近,抬手撩起她发梢,于鼻尖轻嗅。 酒气扑面而来,叶从蔚忍着没有皱眉,问道:“王爷可是醉了,喝碗醒酒汤吧?” 最好能洗个澡再上床…… 大概是听见了她的心声,司梅把醒酒汤端上来后,齐宿动作豪迈一饮而尽,扭头吩咐安排热水沐浴。 叶从蔚这才放心,否则要她在满是酒气的床铺里睡觉,一准会做噩梦的。 “王妃?”齐宿忽然从背后抱住了她,两手揽着细腰。 “怎么了?” “本王头疼,”他弯下头颅,把下巴搁在叶从蔚肩膀上,低声道:“王妃替我按按?” 知道头疼还喝酒到现在?叶从蔚轻声回他:“妾身没有学过,恐怕……” “无妨,随便按按就好。”齐宿以浑不在意的语气说道。 都什么时辰了……“好。” 叶从蔚低眉顺目,跟他一起进了浴室。 齐宿好享受,请工匠打造了一个小池子,玉石铺就,用以沐浴。 此刻他脱了衣袍,浸泡其中,把脑袋向上仰着搁在叶从蔚腿上,坐等按摩。 叶从蔚没说谎,她与父母生疏,不曾替长辈按过哪里,祖母那边也有春蓝,手法比寻常人好多了。 若是按肩膀,还是随意捏捏,这会儿捧着个人脑袋,让她无从下手。 “王爷若有哪里不适,记得出声。”叶从蔚先打了招呼,然后在齐宿脑袋上揉起来。 他的黑发,出乎意料的柔顺,发冠未摘,她的手指在后脑勺部分活动。 不一会儿,齐宿轻笑出声,睁开眼睛看她,“王妃果然是随便按按。” 叶从蔚无辜的看着他,不吭声,希望他能放她回去睡觉了。 齐宿却一动不动,依旧把脑袋枕在她腿上,仰着脸打量她。 “王妃。” “王爷何事?” 齐宿也不半躺着了,坐正后站起来,举止坦荡荡:“本王下面不适。” “?!” 叶从蔚看见了,吓得别开头不敢看。 “夜深了,王爷快些安置吧。”她往后躲开。 齐宿长臂一伸就逮住了她,把人给扣回怀里,低低唤道:“王妃。” 他是习武之人,叶从蔚抬手一推,就碰到腹部那结实的肌肉,硬乎乎的,把她羞臊得不行。 “王爷不可,时辰不早了,何况……” 昨天不是才做过?而且他刚刚外面饮酒回来,叶从蔚才不信他宴饮没有舞姬作陪。 只能说……这个王爷果然没有愧对他的花名在外! “确实是不早了,只能辛劳王妃一场。”齐宿抬手解她衣带。 叶从蔚按住他的大掌,“王爷莫不是忘了,早上才替妾身抹药。” “没忘,灵药绝妙,你早就不疼了不是么?”他扬眉一笑。 叶从蔚确实从下午开始就忘了这回事,但也不代表可以由着他妄为,她咬咬下唇:“求王爷怜惜,妾身真的累了……” 嬷嬷教导时说过,对男子切莫来硬的,得软声商量,以免双方吹鼻子瞪眼。 叶从蔚卖个软,齐宿眼神微暗,俯身轻啄她嘴角。 他摒弃自身尊称,道:“我有分寸,不让你累着……” ******* 何为分寸? 叶从蔚醒来时,阳光已从窗子照耀进来,便是厚重的床幔也无法完全遮挡白日光芒。 她如何回屋的都不记得了,掀开被褥,不着寸缕。 生来肤白,极易留下痕迹,齐宿情浓时没个轻重,让她看着有些凄惨。 好在经过充足的熟睡,身子并无明显不适。 经此两遭,叶从蔚再蠢也该知道,不能对齐宿来软的。 并非说他不吃软的,而是太吃了,好声好气没能激起他的怜惜,反而更加折腾。 叶从蔚叹息的声音,惊动外间守着的司兰了。 她连忙打水进来伺候,“王妃该起了,差不多午时了。” “这么晚了?”叶从蔚一惊。 在她病着时,都不曾睡到这个时辰。 司兰暗自偷笑,道:“左右没有什么要紧事,贪睡些不要紧,不过明日要回门,王妃可别忘了。” “没忘。”叶从蔚寻思,今晚决不能让齐宿胡来。 即便是出于敬畏,也不可一再过分退让。 新婚燕尔,他尚且新鲜热乎着,想来过段时日就不必为此跟他唱反调了。 叶从蔚洗漱了出来,正好赶上吃午饭,齐宿不在,一大早外出了。 她先喝一碗汤垫肚子,看向司竹道:“明日回门,得给王爷提个醒,别出去了。” 他要是敢不去,那落的可是侯府的脸面,当然,叶从蔚也会抬不起头。 司竹躬身回道:“王妃放心,王爷吩咐卢管家,把礼品都备好了,稍后给王妃过目。” “他记得就好。”叶从蔚点点头,不再过问。 及至用餐完毕,司梅建议到青莲池畔的亭子中纳凉,顺道消消食。 叶从蔚才起床,当然没打算午睡,也不觉怎么疲惫,于是去亭子里坐坐。 司梅沏茶上来,周遭没有旁人,她悄声道:“我听王爷身边的小厮说,王爷一大早就去郊外杏梨庄了,莫约入夜才能回来。” “杏梨庄?听着像个果园。”叶从蔚点点下巴。 “什么呀,王妃有所不知,才不是杏子梨子呢,”司梅噘噘嘴:“取其‘杏眼明眸,梨花带雨’之意。” 叶从蔚了然一笑:“原是这种地方。” 不过也是,游戏人间的闲王,会去果园寻乐子么? “王妃,那里面的姑娘跟其它地方不同,”司梅小小声:“听说都是才貌双绝,出身不凡,只收看中的人做入幕之宾。” “她们还能自行挑人?”叶从蔚有些意外。 司梅点点头:“所以才说不同嘛!” 秦楼楚馆卖人卖笑,多少无奈在其中,而这个杏梨庄,另类得很。 司兰也道:“琴棋书画不论,还有唱曲儿一绝。” “是么……”叶从蔚撑着下颚望亭外一池睡莲,不甚感兴趣。 她抬眼笑了笑:“你们别再探听王爷去向了。” 司梅司兰两人对视一眼,问道:“王妃不想知道?” “不需要我知道,”叶从蔚执起茶杯:“若是怕他被其它女子迷了眼,这种心是担不完的。” 司梅挠挠脸蛋:“话不能这么说……” “别忘了府里还有四十三个美人呢,焉知里头没有才女?不会唱曲儿?”叶从蔚挑眉。 “这……”两个丫鬟顿时无话可说。 27回门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司兰抬手给叶从蔚倒茶,一边道:“王妃自有思量,咱们也不屑与那等女子争宠,不过图个安稳立身罢了。” 面对她提起的这个话头,叶从蔚不欲多言,“且走且看吧。” 安稳,立身,谈何容易。 若齐宿这辈子就只是个王爷,她不被克死、不犯大错,他还能把王妃之位夺走不成? 可他来日要称帝,这立身能不能立住,就不好说了,安稳二字更是不敢想。 叶从蔚尚且不知自己能活多久,不愿考虑太长远。 如果有幸好好活着,无非就是生个子嗣傍身。 她还蛮期待的,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也不知是命里无子还是怎么回事,前世她嫁出去整整一年都怀不上,杜诀这才娶了妾室。 兴许没有得到过的就万分惦记,叶从蔚很想要一个孩子。 即便是命不长,好歹还有一个生命延续,似乎就能减轻遗憾。 ******* 夜间,齐宿又未归。 有过前一晚的教训,叶从蔚说什么也不等他了。 然而这次他倒是早早回来,天黑没多久,马车便回府了。 齐宿没有喝醉,身上无酒气,换一个味——是脂粉香。 叶从蔚秉着呼吸不想闻,想来杏梨庄的姑娘不会这么重味,那里也待不了一整天,这人该是换场继续作乐去了? “王妃。”齐宿朝她走来。 叶从蔚下意识躲开一步,他顿住步伐,明知故问:“怎了?” “王爷先去沐浴吧。”叶从蔚看向司竹,示意她安排热水。 “王妃可是嫌弃本王这身味儿?”齐宿解下外袍,往地上一丢:“烧掉罢。” 叶从蔚摇摇头:“好端端的烧衣裳做什么?” 齐宿扬唇轻笑:“王妃可生气了?” “不曾。” “本王这就处置了它,安燕。” 齐宿一声喊,惯常陪他在外行走的小厮利索进屋来:“王爷有何吩咐?” “去,把这锦袍烧了,王妃不想看见它。” “是!”安燕二话不说,捡起地上的袍子,转身就走。 叶从蔚一愣:“这……我没有那个意思!” 她急于解释,却被齐宿握住了手,“一件衣裳罢了。” “王爷,妾身惶恐。” 叶从蔚眉头紧蹙,绝不敢去担那个善妒之名:“您是府中主子,不论何时何地做何事,谁人敢多嘴……” 齐宿牵着她步入里间,笑道:“旁人本王不管,若是王妃,尽可过问。” 叶从蔚一时被噎住了,颇有点受宠若惊。 好端端的,给她这样的恩宠? 莫不是……喜好美色的他,对她的身子极为满意? 不多时,浴间洗澡水备好了,齐宿退了出去。 司梅笑嘻嘻凑到叶从蔚跟前:“王妃,白天你还说别探听呢,现在王爷让你过问!” 叶从蔚见两个丫鬟喜上眉梢,她却笑不出来。 “你们别忘形多嘴,这是命令。” 她没有半分喜悦,而是满腹疑惑。 豫亲王,是这样好说话的性子么?还特意烧掉自己外出的锦袍…… 以她死过一回的经验来看,没那么简单。 ******* 外嫁女三日后带着姑爷回门,拜见父兄,认认亲戚。 礼品早有卢管家备好,叶从蔚的衣服首饰是司菊呈上来的,换好之后一看,居然跟齐宿同一色系。 雪青的料子绣以银丝,素雅而不失端庄。 齐宿身上那件绣的却不是银丝,而是金葵纹,不多繁琐,隐隐透着华贵。 司竹不由笑着夸赞:“王爷王妃实乃一对璧人,佳偶天成!” 叶从蔚听见了,不知道怎么搭话,索性别开眼不语。 “既是佳偶,自然要成双成对,”齐宿拿出一对玉佩,淡淡道:“王妃带着吧?” 玉佩是长圆形的,一圈玉璧中间半个玉葫芦,两片合起来正好一整的。 司梅连忙伸手接过,替叶从蔚悬挂腰间。 葫芦多子,这寓意极好,又莹润可爱,垂坠流苏富有观赏性。 “多谢王爷。”叶从蔚挂起笑颜,与齐宿一道出府。 她挺高兴的,齐宿做出一副配合她的姿态,为此行做足准备。 原先在过门之前,叶从蔚心里担忧,若婚后相处不融洽,她日子便难过了。 现在这般,无异于一个很好的开始。 至于王爷新婚第二天就开始连着出去饮酒作乐,外人议论,怎么也传不到她耳朵里来。 ………… 马车抵达侯府,那边一早派人在门房守着,看见人来门童立即跑进去禀报。 叶提乘等人整好衣冠,于正院厅堂坐等。 待齐宿和叶从蔚被迎了进来,才起身相接,把两人请进奉茶。 “好,真好!”叶提乘非常高兴。 原本他也嘀咕过,自己闺女会不会被克死之类…… 总归命理之说虚无缥缈,这不好好的么,瞧他们那同色系衣着,尽显登对,他心里松了口气。 叶从蔚与齐宿一一拜见长辈,方才落座。 坐下之后,又要跟同辈的兄弟打招呼,论起来,大哥三哥还没齐宿年长,此时王爷做了妹夫,颇有点占便宜之嫌。 不过,亲王身份尊贵,他们并不以寻常人家那般排资论辈。 庆宁郡主按照规矩,当着齐宿的面,告诫叶从蔚几句,不外乎让她贤良遵夫。 “说来也是缘分,当初我们五儿落水,承蒙王爷搭救一手,因此立了个长生牌。”庆宁郡主笑着朝叶从蔚道:“改日且个空,让司兰去一趟清泉寺。” “是,多谢母亲。”叶从蔚点头应下,抬眼偷瞄齐宿。 那时叶从蔚未出阁,落水一事不宜宣扬,没法替男子立长生牌。 如今两人已是夫妻,这牌子让侯府悄悄供着不合适,她自行派人处理即可。 齐宿不由轻笑:“幸亏本王出手了,不然岂不失去王妃?” 老太太笑呵呵道:“这便是人们常说的,姻缘天注定。” 说了些话,叶从蔚带着齐宿回雨舟院休息,中午用餐之后,才能离开。 ******* 大抵是心境不同,叶从蔚再次踏入雨舟院,感觉与以前大不相同。 明明才离开三天而已,往后……逢年过节才会挑着过来一次了。 若是侯府有她生母,兴许还能走得勤快些,偏偏没有。 叶从蔚倒不是多么舍不得这里,无非是念旧罢了。 齐宿背着手,在不大的庭院里晃悠一圈,“这就是王妃住的地方?” “是,”叶从蔚引他入内,道:“王爷可要在榻上躺一会儿?” “本王不累,”他摇摇头,步伐却径直往里走:“不过可以躺躺,毕竟是王妃睡过的。” 叶从蔚听这话有些刻意,依然红了脸。 被庆宁郡主派来伺候的嬷嬷听见了,忍不住笑,她道:“天气热,奴婢去端些冰镇果子来,王爷可有忌口的?” 齐宿摆摆手:“并无忌口,随意就好。” 嬷嬷听明白了,退到外间,又问随行而来的安燕司竹等人,让他们也歇歇。 司兰司梅虽是从这府里出去的,但现在算是客人。 这种端茶送水的活,庆宁郡主安排人另做,务必照顾得无微不至。 叶从蔚就坐在外间等着,不多时,司兰来报,叶朔过来看她了。 她早料到弟弟会来,笑着让他进屋。 知道屋里王爷在,叶朔不敢像以前那样乱闯,言行举止也端着,一派小大人作风。 “见过豫王妃。” “怎么叫我呢?”叶从蔚挑眉。 “五姐姐。”叶朔抿嘴一笑。 叶从蔚拉过他往外头走:“王爷在里间休息,我们亭子里坐坐。” 正要出来的齐宿,掀起珠帘,被迫休息了。 叶从蔚知道,朔哥儿估计有些关心她的话要说,齐宿不太方便听。 正巧,嬷嬷把瓜果送来了,冰镇的,凉丝丝清甜可口。 六角亭中,叶朔认真问道:“五姐在王府过得可还习惯?” “挺好的,有司兰司梅在,又多拨了两个丫鬟伺候着。” “那就好,想来偌大王府,也不会苛待姐姐一个弱女子。” 叶从蔚笑了笑,道:“你别看王爷在外面胡闹,府中却极有规矩。” 她这话不是为了宽慰叶朔,而是实话实说。 看似荒唐的闲王,在京城闹出不少事情,王府却井井有条,稳而不乱。 那几十个美姬确有其事,但并非人们所想的那样一团乱。 甚至……她们很可能只是障眼法罢了。 养在千翠园里,不得外出,谁人知道王府的清静。 叶从蔚早知齐宿在扮猪吃老虎,因此不觉意外,她也不会随便把话往外说,只自己心中琢磨就够了。 “可是……”叶朔欲言又止。 “朔哥儿有话直说。”叶从蔚轻点他鼻尖。 “五姐别胡闹,我说正经事呢,”叶朔噘噘嘴:“我听说……王爷第二天晚上就去喝花酒了?” “你还知道喝花酒这个词呢?”小小年纪,啧。 叶朔轻哼:“五姐就说是不是真的吧。” 实际上,他知道肯定是真的,这是学堂里有人跟他学舌来的话。 叶从蔚无奈失笑,齐宿的做法可真是……他怕不是敲锣打鼓去青楼的吧? 这种事情都传到叶朔耳朵里了,可见高门子弟无人不晓。 “五姐姐还笑得出来!”叶朔竖起眉头:“他未免太不尊重你了。” 再怎么风流放纵,也不该大婚隔日鬼混! 28忍受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叶从蔚敛了笑意,叹口气道:“这不是你该问的,九岁孩子知道太多不是好事。” 叶朔不服气:“五姐别欺我年幼,我懂得不比你少。” “哦?那么你告知我种种,意欲为何?”叶从蔚问道。 “你可知相夫教子,其中‘相’之一字何意?” “愿闻其详。” 叶朔轻咳一声,道:“相,乃是让你辅佐帮助夫君,以图更好。既然王爷做法欠妥,虽身份尊贵不能轻易指手画脚,但五姐身为正妻,总不能放之任之。” “……”咋一听还挺有道理。 叶从蔚挑挑眉:“朔哥儿语出惊人,是让我管教王爷?” 叶朔先是点点头,又摇摇头:“是这意思,却不能称为管教,五姐势弱,不妨好言相劝,切莫正面冲突。” “你以为他吃软不吃硬?就没想过人软硬不吃?”叶从蔚不禁想起自己的两次示软。 “这……王爷劣迹斑斑,很可能是软硬不吃的……”叶朔小声嘀咕。 “朔哥儿慎言,”叶从蔚连忙制止:“即便只你我姐弟二人,这话也别再说了。” 叶朔懊恼拱手:“是我失言,再不会了。” 横竖姐姐已经成了王妃,再怎么不好那也是侯府姑爷,他说这些话又有何用。 一时气愤管不住嘴巴,岂不离间姐姐与姐夫的情谊? 叶从蔚笑着拍他脑袋:“你在外行走,会接触到许多人,听到许多事,可知耳听为虚,眼见也不一定为实。” 叶朔不太明白:“这么说,王爷待姐姐是好的?” “这我不敢保证,”叶从蔚道:“不过我总归是王妃,能坏到哪去?” 叶朔冷静下来,往嘴里塞一块甜瓜,“五姐别忘了劝着。” “我心中有数。”叶从蔚胡乱应下。 看着亭子里的场景,她不由感觉好笑,回娘家来居然跟九岁的弟弟讨论这些…… 若她有生母,豫亲王的言行该是生母操心担忧的事,如今落朔哥儿头上了…… 该说童言无忌,祖母与父亲母亲,定然知晓此事,却只字不提。 年长的人顾虑更多,不会随便嚼舌根,也因为关系好不到那个层面。 ******* 中午在前院摆桌吃饭,男女分席而坐。 侯府大房二房未分家,每回一块吃饭就特别热闹。 以往叶朔仗着年纪小闹腾,最近是渐渐改了那份调皮性子。 他说自己是郦哥儿的堂叔,是时候立起长辈的模样,把老太太和二夫人给笑倒了。 席间气氛融洽,话里话外都在捧着齐宿与叶从蔚。 饭后喝茶时,隔壁二叔公府上来了几人。 拜见豫亲王,一起吃茶,照个脸熟。 闲话没有絮叨太久,瞧着时辰差不多,新婚夫妇二人告辞,启程回府。 送走一尊大佛,侯府上下也松口气。 豫亲王名声不着调,可身份压死人,明面上哪能不小心伺候着? 二房的人全程陪着笑脸,回到自个儿院里时,叶从菲满脸不快。 “五妹当真好命,没有被克死,得了这么大脸面,堂堂王妃呢!”她想想就有点气不过。 明明是个庶出的,从小样样东西规格与她一样,甚至有的比她还好。 像是上次皇子选妃,她就没份。 叶从菲倒不是想做皇子妃,但就是不忿待遇不如叶从蔚,来日嫁得也没她好! “你在生什么闷气呢?”二夫人摇着扇子:“还嫌这天不够热?” “就这大热天,咱们还得去捧着大房的人。”叶从菲抽走她的扇子。 二夫人手里头一空,皱皱眉:“那又有什么办法?” 谁知道老五顺顺当当就嫁过去了,什么意外也没发生。 叶从菲瘪瘪嘴:“娘亲,你说,她一个没娘的,凭什么样样比我强?” 二夫人斜她一眼:“她没娘,你有,这不就比她强了?” “可是!可是……” “放心,娘和你爹一直替你仔细相看,务必找个前程似锦的夫婿,”二夫人安抚道:“比起空有名头的王爷不差。” 叶从菲咬咬下唇:“……空有名头那也是王爷。” “豫亲王大婚隔日便去寻乐,这种人你乐意嫁,娘亲还舍不得闺女呢。”二夫人一点她眉间,语气宠溺。 叶从菲被逗笑了,“行吧,五妹也只是表面光鲜。” 关起门来,指不定怎么哭呢…… ******* 回到王府,虽是下午,但时辰也不早了,没想到齐宿还要外出。 “王爷,”叶从蔚看他换了一件绛紫色外袍,出声叫住他:“你要出去?” “嗯?”齐宿顿住步伐。 他返回几步,站到她跟前,微微俯身凑到她耳畔:“本王不会夜不归宿的。” 叶从蔚张了张嘴,提醒道:“今日才回门呢……” 她不是想干预他的去向,但起码顾着点表面功夫吧?外人会看笑话的。 “王妃无需等候,困了自行安歇便是。”齐宿低头,看叶从蔚欲言又止犹豫不决的模样。 一双圆眼睛宛如水灵灵的黑萄葡,鬼使神差地在她唇上轻咬一口,方才笑着转身离开。 “你……”杵在原地的叶从蔚抬手摸摸嘴巴,索性懒得管了。 她控制不住谣论,如同无法阻止齐宿出门一样。 说他是闲王,这几日行程安排的,简直比当朝要员还忙碌…… 这个晚饭,自然又是一个人吃了,不过—— 眼瞅着饭点到了,齐宿居然打发安燕回来报信。 “禀王妃,王爷此刻在将军府宴饮,稍晚便回。” “哪个将军府?”叶从蔚问道。 安燕恭敬回答:“是旭荣将军。” 他这一说,叶从蔚就明白了,旭荣将军只有一子,从小被宠着长大的,多半跟齐宿臭味相投。 “王爷是有什么事?”她又问。 安燕摇摇头:“王爷无事。” “……无事?”那好端端的跑来告诉她什么? 安燕禀报完就退了出去,剩下叶从蔚独自不解。 司竹见她疑惑,笑着代为分析:“王爷定是怕王妃担心,遣人回来告诉一声。” “王爷可真有心!”司梅笑着说道。 叶从蔚放下筷子弯弯唇角,他要是真有心就好了,不知为何,她心里轻飘飘的,仿佛无处着落。 入夜后,炎炎热意被夜风给吹散了。 叶从蔚去池子里沐浴洗发,洗去一身燥气,然后坐在廊下晾干。 红灯笼,白月光,抚琴一曲。 琴棋书画是自小学的,因着侯爷并不要求怎么精湛,不过随便学点皮毛聊以应付。 叶从蔚最喜欢书写,没写出什么名堂,纯粹自乐自得。 一头鸦青乌发没多久就被夜风吹得干透,有齐宿那句话,她压根不打算等他。 叶从蔚睡下了,司兰进来熄灯,留司梅在外间守着,她与司竹司菊也去休息。 ******* 整个庭院被静谧笼罩,只余下屋檐灯笼点点光火。 齐宿回来时,叶从蔚已经睡了有一个时辰了。 他见状不禁失笑:“还真不等本王了?” 守着的司梅解释道:“王爷见谅,王妃素来早睡,熬不住……” “你下去吧。”齐宿摆摆手,轻手轻脚进入里间。 常福很有眼力见,遣退安燕等人,各自回去休息,不需要留人伺候。 齐宿解了腰带外衫,掀起帘帐往里瞧去。 叶从蔚睡得小脸红扑扑的,透着一股娇憨无害。 看那微启的嫣唇,他双眼微眯,一股冲动直涌腹下。 毫无同理心地伸出自己不安分的魔爪,把她给弄醒。 “唔?”叶从蔚半梦半醒之间,被一庞然大物给压住了,硬生生憋醒。 “抱歉,王妃,本王回来了。” 齐宿的语气不带半点歉意,听得叶从蔚心头一阵火气。 她没好气的抬手拍在他胸膛上,一声闷响。 这是下意识的举动,拍完后,两人一上一下,面面相觑,都愣住了。 “我……妾身……睡迷糊了。”叶从蔚干巴巴的解释。 她把掌心贴上去,隔着里衣揉了揉,以作挽回。 齐宿体热,像个暖炉一样,这种天气躺在一块,叶从蔚半夜会被闷醒。 这会儿掌心接触,没两下就被烫着手一般。 “本王不怪你。”齐宿俯身下来。 他浑身散发着求l欢的气息,叶从蔚微微别开脸,很想当做不知道。 “王爷,夜深了……”就睡了吧。 “嗯,一次就好。”不睡。 她不能拒绝,也无力拒绝。 叶从蔚咬牙忍受,不让自己泄露太多声音,女子择高婿,真的好么?许多时候隐忍,什么脾气都不敢发作! 她心里头嘀咕,忽然想起一事。 “等等……呼……等,王爷是不是……没有沐浴嗯?” 齐宿闻言停下动作:“王妃何意?” 他嗓音低哑,似乎有那么一丝危险暗藏其中。 叶从蔚很多事情都能忍,但有的事,实在是,太难了。 齐宿聪慧,察觉到她的抗拒,稍一思索便明白症结所在。 “王妃可是以为我在外面(*_*)了?”他凑下来跟她咬耳朵,那是一个会被和谐的词汇。 叶从蔚秉着呼吸不答,算是默认了。 她知道这样很扫兴,可能会令他不悦,只是要她无事人一样,当真做不到。 可以不在乎爷们于外如何,回来碰她,最起码……洗干净吧? 29金丝雀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真过分,”齐宿皱皱眉:“本王很干净的。” 他在替自己辩解,且一边卖力,仿佛这样更能增加可信度。 叶从蔚皱皱鼻子,确实今夜没有闻到脂粉香,他去的是将军府。 有旭荣将军坐镇,他那独子再不着调,也不敢在府中任意妄为才对。 叶从蔚稍稍心安,暂时相信了齐宿的话,又一想自己的质疑充满嫌弃意味…… 必须说些什么来挽救才行。 不料齐宿不给她继续开口的机会了,他并无恼怒模样,只管掐着她腰做自己的事情。 叶从蔚被放过一马,且事后得到类似于承诺的一句话。 “王妃喜洁净,本王记下了。” “……”呵呵,记得就好。 她虽贪生怕死,万事顺从,但一些底线不能被越过去,否则隐忍活着,也是没意思。 好在,这男人没打算为这点小事追究她麻烦。 ******** 稀罕的是,第二天醒来,王爷没有外出,就在院子里练剑。 叶从蔚没看过他练剑,随意披了件衣裳,透过窗子好奇往外张望。 英气飒飒,身手矫健。 他倒是神清气爽了……叶从蔚轻按腰间,有青红指印,需要上药。 看齐宿体格与脸上气色,不像是纵容私欲的面相,他应当没有唬她,真的‘挺干净’的。 那么他每次去秦楼楚馆是为了……谋大事? 叶从蔚敛下眼眸,若有所思。 没有实力,何来翻身那一朝,他总要借些名目在京城四处活动。 叶从蔚心下有了计较,望向齐宿的眼神不由自主带了两分探究。 “王妃这样盯着本王瞧,”他收起剑一跃过来,浅笑道:“本王要脸红了呢。” 叶从蔚轻咳一声,道:“那我不看了。” 谁脸红啊? 她转身欲走,齐宿从窗外探过手来,抓住她细白的腕子。 “王妃不看,本王也就不练了,陪王妃用餐可好?” 他笑意盈盈,对姑娘家很有一套的模样,饶是叶从蔚早有心理准备,也被这俊颜晃了眼。 司兰已经打水进屋伺候洗漱了,见状很是高兴。 没有什么比姑爷对自家姑娘上心更令人开怀的了。 几样精致早点被一一呈上来,摆了一小桌。 正吃着呢,安燕进来传话:“主子,崔小少爷差人请您过府一游。” 齐宿眼皮都不抬一下,“何事?” “说是新得了一只唱腔了得的百灵鸟,定能把您的金丝雀比下去。”安燕如实传话。 崔,乃是皇后姓氏,小辈才敢这样跟豫亲王叫板。 “他好大的口气。”齐宿摸摸下巴,“本王答应王妃,今日不出门。” “小的明白了,这就去打发了。”安燕得令,兴冲冲地往外跑。 旁听的叶从蔚有些郁闷:“王爷不愿去,何苦扯上我呢?” 齐宿扬起眉梢:“昨日王妃欲规劝本王留下,本王现在答应了。” 那也不必特意搬出她来吧?显得刻意了些。 叶从蔚一时无言,觉得自己差不多要琢磨明白什么,却又不甚明朗。 齐宿一手撑着下颚,满脸闲适,唤道:“常福。” “老奴在。”宦官细声细气的。 “你去把金丝雀拿上来,给王妃听听声儿。” “是。” 常福堆着满脸笑容下去,不一会儿提一个鸟笼过来,里头一只活泼可爱的小鸟。 金黄羽色,尾巴尖是翠绿的,乌溜溜小眼睛伶俐着呢。 “它就是金丝雀?”叶从蔚不由好奇,凑近观看。 金灿灿的小鸟不过巴掌大,它鸣叫两声,音色悠长婉转动听。 这是一只具备观赏性且音喉了得的鸟儿,难怪入了王爷之眼,那崔小少爷还想来斗鸟取得胜利呢…… “王妃觉得它如何?”齐宿背着手站到她身旁。 叶从蔚一手逗弄金丝雀,道:“色泽亮丽,嗓音动听,很好。” 齐宿垂眸看她,笑道:“既然王妃觉得它好,就送给你了。” “送我?”叶从蔚先是一愣,继而摆手拒绝。 “方才我听安燕说,崔少爷要与你攀比,王爷没了金丝雀岂不扫兴?” “管他做什么,本王不想比。”齐宿一脸兴致缺缺。 叶从蔚捏着手指:“那也不好就此给我……” “你不想要?”他扬起眉梢。 “不是,”叶从蔚抬头朝他微微一笑:“妾身多谢王爷。” 虽然她觉得鸟儿好看,谈不上什么喜欢,但王爷要送,她能往外推么? ******* 叶从蔚就这么得了一只金丝雀,把笼子悬挂窗前,交由司竹负责照料。 庭院内每日都能听见它欢快清脆的声音。 本以为这么个小礼物,小事一桩,不料事情还有后续。 那崔小少爷不肯死心,隔日又差人来请了两回,都被齐宿打发了。 索性明言,已经把金丝雀送给王妃,不与他斗鸟。 这不知怎么把崔少爷给刺激的,第三回来时,小厮左手拎着鸟笼子,右手抱一小匣子。 “王爷,我们少爷说既然您没有金丝雀了,他也不要这百灵鸟。”小厮笑着递上东西:“还有一套羽翅金樽,一并送给豫王妃。” 齐宿一听这话笑了:“他在搞什么名堂?” 也不跟人客气,招招手,叫安燕收下礼物。 倒是被送礼的叶从蔚有些不安:“这……可行么?” “这位便是豫王妃吧?”小厮低头行礼:“我们少爷恭贺王爷新婚之喜……” “说吧,他想要怎样?”齐宿不想听他传达废话。 小厮挠着脸蛋笑了笑:“少爷就是想请您过府一趟。” 安燕把小木匣子打开,检查一遍后呈给齐宿过目。 他随手捏起一只,纯金打造的酒杯,杯身雕刻鸟纹,最特别的是它的把手,是羽毛形状,所以才称之为羽翅金樽。 齐宿把酒杯丢回盒子里,看了看天色,道:“闲来无事,不妨过去走一遭。” 小厮一听,顿时大喜。 安燕要跟齐宿外出,转手把盒子交到司兰手里。 叶从蔚不知道具体为何,就得了两件礼物,反正是沾了齐宿的光。 她让司兰把小木匣拿下去收好,鸟笼则挂在金丝雀旁边。 虽说是不同品种的鸟,好歹也能就近做个伴。 ………… 司梅很开心,折一根草枝逗它们玩儿。 嘴里不禁感叹:“王爷听从王妃的劝告,在府里待了两日,还送小宠给王妃玩呢~” 她的语气带着压不住的雀跃,司兰听了也笑。 司菊适时插话道:“王爷从未对谁这般上心,他定会收心好好待王妃的。” “真的啊?”司梅更高兴了,小声问道:“以前王爷常去千翠园么?” 司菊想了想,摇摇头道:“好像没有。” 司梅一听来劲了,还想再问,被叶从蔚先一步制止了。 “住口,不许随便问不相干的事。” “这……这怎么能叫不相干呢?”司梅鼓鼓脸颊。 叶从蔚淡淡瞥她一眼:“我未过府时发生的事,便不相干,别逮着机会就探听。” “是,我知道了。”司梅低头应下。 司菊先是看看司梅,又回头来看叶从蔚,道:“王妃即使过问,也没什么的。” 叶从蔚摇头一笑:“我不想知道。” “……哦。”司菊抿抿嘴,不敢再说。 她和司竹才指配给这位新过门的王妃,等了两天也没见她传召训话,更不问任何其它。 就那么放在院里做事干活,稀罕得很。 王妃对王爷的事半点都不好奇么? ******* 叶从蔚约束自己的人,不多做探听,但耐不住齐宿想让她知道。 及至饭点,又打发安燕回来报信,说在崔府用饭,稍后便回。 此举落在旁人眼里,无疑是小意恩爱的有心举动。 “我知道了。”叶从蔚浅浅凝眉,齐宿为何这么配合? 简直乖巧得像一只小猫咪,可他分明是山中猛虎才对。 “王妃还有吩咐么?”安燕笑着问道。 “没有了,你下去吃饭吧。”叶从蔚摆摆手,遣退了他。 人走后,她独自坐在原地若有所思。 不远处,司梅扯了扯司兰的袍袖,小声嘀咕道:“你说王妃为何不露喜色?王爷显然把她放心上了啊,假以时日,说不准就收心好好上进,不再留恋外头脂粉了呢……” 司兰嘘她一声:“怕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只要王爷愿意改,那就是天大的好事。”司梅依然乐观。 “咱们且静观其变。”司兰笑道。 叶从蔚没有她们心大,因为她们不知道齐宿是怎样一个人。 当然,她本身也不了解,只不过窥见他往后轨迹之后,凡事喜欢多想一些。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如今齐宿不是君王,不正是她刷好感度的时候么? 叶从蔚胸无大志,只想求个平安顺遂,守好自己本分即可。 王爷待她好,不论出于何种目的,只管接着,却绝不能得意忘形。 如果自以为是的去干预他,只怕来日后悔莫及。 所以这才告诫司梅司兰两人,适可而止,莫要飘飘然了。 不管小丫鬟能不能听进去,她时刻警醒自己,务必要躲过短命的劫数才行。 叶从蔚想明白后,索性抛开齐宿的行径,他要自报行程,就随他去吧。 她又不是他的心虫,怎么琢磨也想不通的,何必自寻烦恼。 30同骑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齐宿说稍后便回,果然很快就回来了,估计吃完饭都没喝饭后茶。 他背着手进入里间,恰好看见叶从蔚在卸妆。 “王妃。”他唤她一声,来到她身后,看着镜子里乌发垂坠的娇颜。 “王爷回来了?”叶从蔚微微吓一跳,走路没声的,太突然了点。 她站起来回过身,便见齐宿把背着的手拿出来。 两根长长的孔雀尾羽出现在眼前,叶从蔚不由歪歪脑袋。 一根是墨绿色的,中间一圈绚丽的琉璃色彩,漂亮夺目。 而另一根,竟然通体雪白,圣洁轻灵。 “这是……”叶从蔚下意识地伸手接过。 齐宿到一旁椅子上坐下,嘴里道:“崔言仪那小子,斗鸟玩不过本王,找了三只孔雀。” “三番两次请本王过去,就为了看它们开屏。” 叶从蔚结合前因后果,听明白了,难怪崔小少爷百灵鸟都不要了,是因为有更厉害的压轴戏码。 而齐宿……她低头看看手里的尾羽,莫不是一气之下,拔了人孔雀的毛? “那两只长尾巴鸟在雌性面前拼命展示自己,有什么稀奇的。”齐宿浑不在意,似乎不屑。 “那……王爷打算如何应对?”叶从蔚斟酌着问道。 齐宿早有办法,淡淡挑眉:“赶明儿本王就去猎场,带一只厉害的猎物回来,治治他的威风。” 怎样的猎物会比孔雀还漂亮呢?叶从蔚想不出来,她见过的动物太少了。 她软声道:“妾身预祝王爷大获全胜。” “哦?”齐宿黑眸一转,落在她脸上,问道:“王妃可还有什么交待?” 叶从蔚眨眨眼:“王爷要注意安全。” 齐宿忍不住笑了;“看来王妃并不反对本王与人斗兽。” “妾身……”叶从蔚张了张嘴,一时间有些犹疑不定。 此刻她是要‘忠言逆耳’劝说一番,还是表示自己全力支持他一切决定的‘愚忠’呢? 毕竟斗鸟斗兽这种举动,论起来可大可小,寻常人家公子哥也会玩,不过齐宿……他可能要玩大的。 起初叶从蔚没想起来,什么鸟儿孔雀的,但方才他说要去猎场捕猎。 一瞬间,前世关于豫亲王饲养猛虎的记忆,跃上心头。 这可是又一桩大出风头的事,因此被参奏本子,不过齐宿屡教不改。 “王妃在想什么?” 忽的他伸过手来,抬起她的下巴,温热的指腹缓缓磨搓:“何必吞吞吐吐?” 叶从蔚乖乖站着没动,轻声道:“妾身希望王爷做自己喜欢的事,却又担心王爷玩物丧志,所以纠结。” 齐宿闻言,弯了弯嘴角:“王妃当真深明大义,有妻如此,本王之幸。” “妾身不敢。”叶从蔚低头,垂下眼眸。 她想要讨巧,两边都不落,采用折中的说法,不过……他信了么? “有什么不敢?”齐宿捏着替她小下巴再次抬起来,笑道:“本王知你胆大,明日便随行同去。” “我?”叶从蔚满脸惊讶。 齐宿弯腰俯身,轻咬她嘴角,“就是你。” “唔……”有点疼,好在他注意分寸,没有弄出伤口。 叶从蔚愣愣的,不明白齐宿为何要夹带上她。 ******* 猎场之行,说去就去。 齐宿打马走在队伍前端,身后缀着一辆华贵马车,身边小厮护卫若干。 皇家猎场,位于京郊,那里有兵队把守,闲人不能靠近。 齐宿要去,先给宫里做皇帝的兄长递了折子,这边不等批准,自己就去了。 他不是头一次这么做,完全无视规矩,似乎对圣上不敬。 而皇帝知晓后,总是宽厚原谅。 若叶从蔚没有重生,这会儿必定是着急的,这样狂妄,不把皇上放在眼里,迟早招惹祸端。 但现在她看来,齐宿这样大摇大摆,分明是故意的。 兴许圣上早察觉他有反心,把人拘在京城,不肯赐下封地。这个闲王越是没有规矩,被百官万民指责,他越是放心? 叶从蔚踌躇的是,她该拿出什么面孔来,刷好感度才更有效呢? 所谓‘爱之深责之切’,骂齐宿几句。或者是听之任之,包容之? 出了城门,叶从蔚掀起马车竹帘,望着山野风光,觉得自己太难了。 骑马慢走的齐宿,回过头便撞见这一幕。 美人眉间轻蹙,不语愁自流。 他喉间一动,扬声勒令停车。 驾着马儿来到马车旁,齐宿道:“本王记得王妃不会骑马,今日恰巧有空,教教你如何?” 突然被点名,要她学骑马,叶从蔚有些无措:“妾身……” “把手给我。”齐宿伸出手来。 这是要带她同骑的意思,司梅很有眼力见,连忙把叶从蔚给强硬地搀扶过去。 她的小手被他握住,巧劲儿一带,坐上马背,在他的身前。 齐宿揽住怀里娇小的女子,垂首轻嗅,表情不知收敛,害得叶从蔚有些抬不起头。 旁边这么多人看着呢…… 好在齐宿并不多停留,一夹马腹,扬鞭向前小跑起来。 叶从蔚一惊,下意识的两手紧紧抓住他手臂,身子后靠,完全纳入他胸膛之中。 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动起来,不知是吓得,还是因为其它。 “害怕么?”齐宿在她耳边低声问道。 叶从蔚摇摇头:“还、还好……” “那本王要加速了。”他一笑,马背愈加颠簸,果然跑得更快了。 风迎面吹来,携带芳草与泥土的气息,叶从蔚头一回体验这样的速度,很是新奇。 她不禁笑了起来:“那日在马场,我瞧着宽广无垠,以为这就是幼弟喜欢骑马的理由,不想还有这样的体会。” 不仅仅是风景,更是快马加鞭时的恣意。 “王妃的幼弟喜欢骑马?”齐宿稍稍减缓马速,道:“若是想玩,随时可以来我们的马场。” “可以么?”叶从蔚先是一喜,回头问他。 两人本就挨得近,这一回头,唇瓣擦过齐宿坚毅的下颚,她噎了一下,假装若无其事地转回脑袋,坐正不敢再胡闹。 齐宿也没想到,见状不由大声笑了出来。 叶从蔚满面通红,两眼直视前方,默不吭声。 虽然是夫妻,早已行房数次,但……任何一次,都跟现在的心境不同。 齐宿头一回这样放声大笑。 以往他勾着嘴角轻笑,总是适可而止的,似乎内里暗藏玄机,亦或者压根没有多少笑意。 “王爷别笑了……”叶从蔚大着胆子拍拍他的手背。 “怎的?不好意思了?”他一点不肯配合,语气揶揄。 叶从蔚抿抿嘴,岔开话题:“妾身多谢王爷准许,不过幼弟调皮,还是不让他去撒野的好。” 她起初光顾着开心,很快就想起来,齐宿的马场里潜伏着一个黑大煞,能徒手把人脑袋拧下来的方圆大将军…… “马场就是撒野用的,王妃的弟弟能弄出什么花样?本王好奇得很。” “这……”叶从蔚捂着嘴巴抬头看他:“真的没关系么?” “不妨事,”齐宿垂眸与她四目相对:“王妃这般防备谁?” “……”这不是马背颠簸,怕回头又磕着嘴巴么…… 总而言之,叶从蔚跟着出来一趟,得了齐宿一个恩典,可以让叶朔去马场玩玩,想必他会很高兴。 不过,玩一次就行,还是别去多加打扰黑大煞的好。 ******* 猎场虽近在城郊,但驱车过去,依然要小半天时间。 一天之内来回有点赶了,故而夜晚要宿在那边行宫。 齐宿再怎么胆大妄为,也不敢住圣上的宫殿,而是选了一个偏殿落脚。 他留下叶从蔚等人殿内休息,自己带着三个随从,马不停蹄地进林子里捕猎。 趁着中午饭点没到,弄点野味回来做添头,也是极好的。 “王妃请喝茶,”司竹端着新烧好的热水进来,一边问道:“可是不习惯骑马,累着了?” 叶从蔚闻言看她一眼,笑着摇摇头:“我没事,歇歇便好。” 司竹比司菊心细,某些时候甚至胜过司兰,她道:“此番出来,奴婢带了好些软膏。” 叶从蔚想了想,道:“拿给我吧。” 一路上她佯装无事,不想被司竹看出端倪。 齐宿带着她骑马,一直到行宫才停下,起初叶从蔚觉得新奇开怀,这么远的路程,下来后才察觉自己大腿根一阵阵生疼。 那里肌肤细嫩,被马具衣裙给磨得,说不准破了皮。 叶从蔚没好意思显露,不过骑马小半天,因此受皮外伤,传出去指不定说她怎么娇气呢! 她自己觉得丢人。 即便要上药,也私底下自行处理就好,声张不得。 司竹替她拿出软膏,打水进来的司兰看见了,忙问是怎么回事。 “嘘,别张扬,外头还有王爷的小厮。”叶从蔚示意她噤声。 司兰拧了帕子给她擦脸,道:“王妃觉得不舒服,应该早点下来坐马车才是。” 谁家娇娇女受得住马背颠簸?何况王爷还骑得飞快。 叶从蔚摇摇头,笑道:“骑马挺有意思的,回头我找朔哥教我练练,学会就不必遭罪了。” 上次她在侯府新建的小马场,有被教导过一些皮毛,说是在马背上得跟着马儿的劲起伏,节奏一致,方能省力不累人。 司兰闻言,不再多话,站到门口去替她守着,上完药才让司梅进来。 31猎虎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司梅兴冲冲地:“王妃,我听说行宫这边挨着林子,夜晚能听见狼叫呢!” “狼?”叶从蔚从未听过,“别怕,围墙高筑,它们进不来。” 行宫是为了方便皇帝率众打猎就近设立的,就在围场里头,远远能看见偌大一片森林。 司竹浅笑道:“白日咱们也要注意点,以往圣上过来浩浩荡荡,侍卫把周边把守得密不透风,这次不同,咱们统共就这么些人。” “司竹姐姐这话何意?”司梅一惊:“莫不是白天还有猛兽窜出来?” “兴许会有迷路至此的,不排除这种可能。”司竹答道。 司梅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方才我还说能出去看看景致呢……” 如今她哪有胆子冒险。 叶从蔚摇头失笑:“瞧你吓得,万物有灵,猛兽耳鼻灵敏,察觉行宫有人自当走避。” 别以为只有人怕兽,它们何尝不惧怕人呢? 司梅噘噘嘴:“这不是就怕万一嘛……” “反正咱们谨慎着点不会有错。”司兰结论道。 ………… 几个丫鬟把床铺坐榻全部打点妥当,锦绣软垫,自带的桌布餐具等等。 不多时,骑马打猎的齐宿回来了,马背上不少收获。 皇家猎场,平日里无人入内,只看守围场与行宫的奴仆在。 林子里猎物肥美,不受侵扰,是以齐宿不必深入,凭借自身箭法,早早收获归来。 叶从蔚听见动静迎了出去,看到马背上意气风发的男人,这一刻,他似乎泄露出一丝不俗的锋芒。 不过稍纵即逝,齐宿一垂眸,不正经地笑起来:“本王遇到了一直狐狸精。” “什么?”叶从蔚以为自己听岔了。 齐宿翻身下马,甩下自己空荡荡的箭囊,从鼓囊囊的怀里捞出一毛茸茸的小家伙。 他手掌大,那灰扑扑的东西蜷缩着正好填满他整张手。 “投怀送抱的小狐狸,就是丑了点。”齐宿略为挑剔地看它灰色的皮毛。 “……”原来这就是狐狸精…… 叶从蔚正看着,忽然那一团灰色就被丢了过来,落在她怀里。 她手忙脚乱地接住:“它、它可会伤人?” “若敢咬你,就扒了皮子晒干挂起来。”齐宿扬起眉梢。 灰毛小狐狸完全不敢动,只想把自己的脑袋藏起来。 叶从蔚莫名得了这么只小宠,不敢触摸,只能两手捧着。 不必齐宿吩咐,新鲜猎回来的猎物被带下去,烹饪好了即刻送上来,差不多已经午时了。 为了即将到来的美味,这个午餐往后延延也无妨。 叶从蔚叫来几个丫鬟,问谁能照顾好小狐狸。 王爷给的,不能不要,先养着吧,别死了就行。 司梅性子相对活泼爱玩些,自告奋勇,接过小灰毛细心照料。 这要是带回去,就已经三只小动物了。 前两天的金丝雀,昨日崔少爷送来的百灵鸟,加上这小狐狸…… 热闹得很! 一顿鲜美的午餐过后,齐宿着广袖软衣,斜卧矮榻休息。 他并不闭眼,而且觑着打量叶从蔚,她正在隔着笼子与小狐狸对望。 “下午本王入林子狩猎,王妃可要同去?” 叶从蔚抬起脸:“妾身连骑马都不顺溜,跟着怕是碍手碍脚。” “不想去?”齐宿追问。 叶从蔚悄悄审视他,嗯了一声:“……我还是不去的好……”他不会因为她的拒绝生气吧? 林间骑马恐怕比平整官道还难些,她半桶水都算不上,而且腿根皮肉还疼着呢。 “但是本王希望你去怎么办?”齐宿笑着看她。 叶从蔚有些愣怔,他希望她去? 来不及细想,嘴上已经应承下来:“王爷既然有心念着妾身,妾身欣然往矣。” 齐宿满意了,朝她勾勾手指头:“过来。” 叶从蔚乖顺得很,一句话一个动作,过去合衣躺下,窝着陪他午睡。 闭着双眼,内心却不平静。 她完全不敢问,齐宿为何要她同去,隐隐的,她心里已经有所察觉,他种种言行背后的目的…… ******** 下午,王令不可违,叶从蔚硬着头皮再次上马。 这回没有跟齐宿同乘一骑,而是自己一匹小马驹,由侍从替她牵着缰绳。 女子参与围猎,在本朝不是没有过,但不会骑马需要人牵着走的,还是头一个。 看见这一幕的,不仅有王府跟随的侍从,还有行宫留守的奴仆们。 叶从蔚斜一眼身边的齐宿,他并不打马跑前头,而是以慢悠悠的姿态,陪伴在她身侧。 “王妃不曾入林子狩猎,别被血液给吓到了才好。”齐宿温声说道。 叶从蔚抿抿唇角:“妾身不怕。” 她一个经历过死亡的人,还真不怕,身边的动物或者人死了,触动哪会比自己的死强烈? “本王命人守在你身边,必定万无一失。” 一行人驱马缓缓进入森林,齐宿留下安燕,带着几人保护叶从蔚,他自己则叫上另外几个,提快速度深入林子。 “请王妃在此处静候王爷佳音。”安燕笑着说道。 “好。”叶从蔚点点头,松了口气。 就这么原地慢慢走着,坐马背上也没那么折磨人了,不过她腿根的伤还是疼。 临近中午才上药,下午又来骑马了…… 叶从蔚搞不懂齐宿为何要她跟着来,现在又把她留在外圈待命。 是为了……做给某些人看么? 为了营造某种并不真实的现象,故意为之。 叶从蔚的脑子里思绪万千,面上无甚表情,静静望着高大的树木,郁郁葱葱。 不知过了多久,有马蹄声疾行而来。 “燕大哥,王爷命医者速速随我前去。”一个侍卫扬声喊道。 他是齐宿另一随身小厮,名唤屡楚。 安燕闻言一惊:“怎么回事?王爷受伤了?” “非也,”屡楚摇摇头,解释道:“是王爷的猎物受伤了,好大一只白虎!” 安燕张大嘴巴:“早两年便传闻林中有虎,竟是真的?” 他一边惊叹,不敢耽搁,连忙让随行的医者挎着药箱跟随屡楚骑马同去。 叶从蔚心里先是一紧,又是一放,要应验了,前世她听到过的消息。 这片偌大山林,被圈入皇家手中已经许多年,除了皇帝每年一次围猎,再无人能踏及。 它不受侵扰,野性十足,有老虎出没并不稀奇。 想来齐宿应该是逮着一只活的了,它会被带回去,从城门口一路被围观着抵达王府,极尽招摇。 也不知他们有没有那么大的铁笼子关押……叶从蔚漫不经心地想着。 “王爷何等英勇,居然打到老虎了!”安燕满脸兴奋。 他的心都随屡楚飞过去了,无奈得了命令要守着王妃,他不能去瞧热闹。 正原地等得心急,齐宿骑马回来了,只他一人,身后不见半个随从,也无虎影。 “王爷!”安燕目光炯炯。 齐宿一看他这表情,就知他什么心思了,吩咐道:“你回行宫弄一辆板车,去跟屡楚会合。” “得令!”安燕顿时大喜,调转马头,朝行宫飞奔而去。 叶从蔚看着人一溜烟不见,好奇道:“听闻王爷打到一只老虎?” “它运道不好,撞到本王手里,山中大王的日子到头了。”齐宿扬唇一笑。 又道:“好不容易找着一只獐子,也喂了它。” “王爷喂它吃肉了?”叶从蔚皱皱眉,不是还没关押么? 齐宿抬抬下巴:“王妃稍后看了便知。” ………… 安燕办事速度快,从行宫带几个强有力的奴仆,拖了板车进入林子深处。 屡楚几人团团把大白虎围着,他们只需帮忙搬运,用大粗的绳索牢牢捆住它即可。 至于为何大白虎如此配合,是因为它已经被麻药弄晕了。 齐宿与它搏斗时弄伤了它,叫随行医者过来,第一时间并非疗伤,要知道被触怒陷入绝境的猛兽,威力更甚。 他把麻药掺和在獐子血肉中,给白虎喂食,趁其体力不支倒地,才一拥而上将其制服。 齐宿意在活捉,所以唤来医者给白虎止血上药。 这么个沉重的大家伙,不用板车是拖不动的,几人合力才推动车轱辘。 齐宿带着叶从蔚在林子边缘处等候,板车出来了才一道回到行宫。 豫亲王猎到老虎的消息,瞬间在行宫传遍了,一些得了闲的奴仆,忍不住出来观望。 司梅非常激动,拉住司兰道:“莫不是晚膳要吃老虎肉了?” “不一定,”司兰摇摇头,道:“我去准备热茶,王妃别被吓着了。” “哦哦,我也去。”司梅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殊不知,叶从蔚压根没有被吓到,虽然白虎身上鲜血淋漓。 她光顾着自己腿根被磨破的伤口了,稍稍碰着就一阵疼。 眼见那瘫软的大虎,伤口已经止了血,然而依旧狼狈不堪,叶从蔚不知怎的生出点同病相怜之感来。 当然,白虎将会比她更悲惨,它成了人类阶下囚。 齐宿命人安排一个独立院落关押白虎,在铁笼子送来之前,它就在院里养伤。 它身上看着沾染不少血液,挺恐怖的,实际上伤口就两条,对自愈能力强大的老虎而言,过不了多久即可完好如初。 32风头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因着老虎的出现,这个下午再没有猎到其它野味,齐宿也没心思去,一心只在白虎身上。 而叶从蔚回到落脚的院内,叫司竹再把软膏拿来给她。 司竹捧着小瓷瓶,道:“王妃身子不爽利,何不跟王爷直说?” 原本休息两日就能好的小伤,这么一磨,平白遭罪。 “王爷正在兴头上,怎么说?”叶从蔚笑了笑:“如今倒好,他得了这么好一只猎物,想必不会再去打猎了。” 就等着工匠加急打造出牢笼,把老虎带回去呢。 “王妃性子和善,乃王爷之幸。”司竹替她掩下帘子。 叶从蔚不语,褪了外衫与亵l裤擦药。 什么和善,实际上……她也虚伪得很。 晚间,齐宿与叶从蔚准备歇下。 他从背后环住她,道:“回京后本王要大宴宾客,让他们瞧瞧这百兽之王的威风,王妃以为如何?” “不知王爷打算邀请谁?”叶从蔚问道。 “崔言仪自然跑不了的,再有就是你表兄齐钰,以及……”他的手倏地钻入她衣襟中,一把攥住软绵,“以及陶迟。” “唔……”叶从蔚被他突然的动作弄得一声闷哼。 夏日衣衫单薄,哪容得他这般‘探囊取物’? 她反抓住他的手掌,轻声道:“王爷,别……” “别请陶迟?”齐宿一挑眉。 “不是,”叶从蔚贝齿轻咬下唇,道:“王爷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王妃这就冤枉本王了,”齐宿垂下眼帘:“本王并未动脚。” “王爷明知妾身的意思。”叶从蔚想要制止他。 被齐宿用点劲紧紧箍住,他低声道:“你要拒绝本王?” “……没有,”叶从蔚叫苦不迭,她索性道:“只是妾身不舒服,恐怕难以服侍。” “哪不舒服?”他追问。 事已至此,叶从蔚也不瞒着他,直说自己大腿的内侧被马鞍给磨伤了。 一来疼痛不方便,二来她推测明日就要回京,小半天的路程呢,今晚还是早些歇息别折腾的好。 齐宿听完后沉默了一瞬,也不从背后抱着她了,把人转过来面对自己。 “居然被鞍具磨伤了?”他的语气带着点不可置信,仿佛听到有人被雨滴砸出血窟窿一样。 “本王看看。” “诶??”叶从蔚眼明手快按住他的手:“王爷不可!” 齐宿黑眸微微眯起,邪肆一笑:“又不是没看过。” “……!”这一幕何其熟悉,简直跟那日清晨上药如出一辙! 叶从蔚被他捧着P股抱起,直接放到桌案上,强行掰开腿,而她身边,是一个烛台,三根蜡烛熊熊燃烧照亮黑夜。 “王爷,我已经上过药了。”她一字一顿地强调。 “原来王妃也会用这般强硬的口吻与本王说话?”齐宿眼皮都不抬,自顾自剥光她。 叶从蔚咬咬牙,何止是语气问题,她几乎要骂人了! 如今她不仅觉得齐宿好女色,还……还有这种观赏的喜好? (风l流并且下l流的登徒子一枚石锤了&*%¥……) 齐宿看了两边擦伤,不算严重,只是肤白衬托得红彤彤的伤口愈发明显了。 他摸摸下巴:“这么短的路程也能磨伤,当真可怜王妃这一身细肉了。” 这话听着似有感叹,叶从蔚憋红了脸,只想把裤子给拉起来。 齐宿却不让,就这姿势摆出一副拷问她的意图。 “中午那会儿王妃不想随本王狩猎,当时为何不说?” 叶从蔚看他一眼:“王爷不是希望妾身随行么?” “但我不知你受伤了。”他嘴上解释着,以一种微妙的眼光把桌上的女子纳入眼底。 她微不可查地颤栗着,当下这个状态让她羞红了脸,可即便这样,她依然配合着听从他。 就像是一团棉花,他利剑误伤,使她感到不适,她依然软软地裹覆上来,包容他。 这是一个……有点难以言说的比拟,齐宿低声问道:“你就这么言听计从么?” 须知,他只是个被世人抨击的,不着调的闲王,手中无实权。 “王爷?”叶从蔚心里微惊。 齐宿何等敏锐,难不成她这么做,适得其反,让他怀疑了? 说来很简单,别人把他当闲王看,而她把他当帝王,这就是区别。 所以压抑住脾气,不敢随意反驳,她希望来日他登基,记着这点乖顺,别轻易要她性命就好。 叶从蔚不知道自己短命的结局是否改写了,一年多以后,以她到时的身份,若依然免不了一死——多半是被齐宿弄死的。 “王妃太过乖巧,本王心生愧疚。”齐宿轻叹一声,伸手把她抱在怀里,走向他们的床榻。 叶从蔚有点害怕,他不会还要……?禽、兽! “睡吧。”齐宿摸摸她头顶,道:“以后有事直说即可,本王不是那等不讲理之人。” 叶从蔚松口气,决定收回上面那个骂词。 她笑了笑:“多谢王爷怜惜。” 之前都是假的怜惜,这回才是真的。 ******* 第二天上午,一辆带着笼子的车抵达行宫,瞧着跟押送犯人的囚车有些类似,多半是用它紧急改装的。 白虎昨晚麻药的药效就过去了,生龙活虎的,大半夜吼了好几声,吓得胆小的宫人唯恐它跃出院子。 今天要把它赶到笼子里,少不了再来一顿麻药大餐。 把它药倒之后,正好打两盆水替它清理血污,恢复其原本靓丽的毛色,然后重新上一遍伤药。 叶从蔚站在远处看着,那擦洗老虎的不是别人,是自告奋勇的安燕。 俗话说老虎P股摸不得,也就趁着它被药倒的功夫,才能容许他这样上下其手。 “王爷,它真的太威风了!”安燕满脸激动。 身躯矫健,尖牙利爪,一身好皮毛无人能近身。 齐宿淡淡道:“有机会你也去抓一只。” “什么?”安燕瞪大眼睛,挠挠头道:“您可别为难小的了。” 打虎凶险,生擒更是困难,与它交手能保着自己不死就是勇士了。 虽说他也有功夫,但猛兽的力量不是人可以比较的。 司兰站在叶从蔚身后,掩嘴笑道:“瞧它躺着不动,难怪都说老虎是大猫。” 叶从蔚微一摇头:“也就现在你才觉得它乖巧。” 一旦药效过去,白虎醒来之后,看谁会说它是猫。 ………… 清洗上药之后,老虎被送进稳固的牢笼之中,一行人收拾行装,启程回京。 马车上,司梅偷偷掀起帘子往后看,关押老虎的车子就在后边缀着。 起初她还挺兴奋的,这会儿后知后觉地担忧起来:“王爷真要把它养在王府里啊?” “你别去靠近它,便伤不了你,怕什么?”司兰说道。 “我是担心王爷把它养在正院里……”司梅皱起眉头。 正院是王爷王妃居住的地方,也是她们这群小丫鬟日常待的地,要是成天对着一只大老虎,即便隔着笼子,她也怕万一啊! 叶从蔚随着马车晃悠闭目养神,道:“王爷应该不会。” 圣上对齐宿心有防备,唯恐这个亲王名声太好。 他时不时折腾一下,不论是百官还是百姓,多多少少都心有微词,有的耿直的读书人,还作诗公然讽刺豫亲王呢。 叶从蔚猜测,齐宿未必喜欢饲养猛兽,不过是拿它做幌子。 即便是真的喜欢,也不必要养在自己起居的院子吧? 王府那么大,随便找个地关着就是。 行至半路,麻药的药效逐渐褪去,老虎来劲了。 它呼哧呼哧喘着气,恢复体力,靠在铁栏杆边上满面凶相。 不曾吼叫,但那股被惹怒的急躁不安,使得押送车子的侍从们一颗心都提起来了。 安燕叮嘱道:“别靠太近,被这么多人围着正生气呢。” 要是不慎被它伸出爪子来一下,少不了皮开肉绽。 白虎有了力气之后,开始嘶吼,在狭小的笼子里转来转去,拿爪子拍打铁栏杆。 它想出去。 被惹怒的猛兽,闹腾了好半晌,直到抵达城门。 守门的若不是见了豫亲王令牌,绝不敢随便放着庞然大物入城。 进出城门口的人们,无不驻足打量,惊呼议论。 队伍前行,一路上如同叶从蔚预料的那般,引来许多人观看,还有很多跟在笼子后面不愿离开的。 有恐慌,有赞叹,毕竟生擒猛兽确实不易;还有唏嘘,皇亲贵胄的玩乐就是与寻常人不同哟…… 叶从蔚安坐马车内,外人瞧不着她,她也看不到人们此刻的神情。 不过周遭吵杂的话语,倒是清晰可闻。 她不禁有点好奇,打马走在前头的齐宿,是什么表情呢? 得意张扬?还是面无表情的故作平常? 他的目的真是她猜想中那样么? 司梅司兰头次经历这种场面,紧张的揪着手指头,完全不敢掀开竹帘。 忽的想起几月前,她们王爷才出过一次风头,全城皆知。 一抬抬贵重礼物送往留香阁,估计引来的喧哗也如今天这般。 那时她们是不相干的旁人,跟着看热闹看笑话,而现在……她们也是王府的人了。 此番全程参与其中,不知侯府的人听说后,会作何感想? 33多疑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事情出乎叶从蔚的意料,齐宿带着白虎招摇过市,原本与前世如出一辙的剧情,这回却……夹带上了她。 众人皆知豫亲王风流不羁,府中美人无数,却没有正妃侧妃。 因为跟他定下亲事的女方总会发生意外,所以这就耽误了好几年。 眼看二十弱冠,王府无女主人管束,他挥金如土,快活逍遥已成性。 好不容易娶了个媳妇儿,王妃过门板上钉钉,他不珍惜着,隔日下午就出门喝酒了。 似乎大婚对他的生活并无任何改变。 这时,人们不免嗟叹,浪子难回头,本性难移呐! 可是没过几天,豫亲王似乎对新嫁娘王妃有点上心了,被劝着减少外出,若是过府宴饮,必派人回去报点。 不仅如此,出门踏青游玩还带着王妃呢,比如此次猎虎。 据悉不纯粹是为了与崔少爷斗兽,还有博美人一笑的意图在里头。 莫不是……要被圈住收心了? 这有点稀奇,却又说得过去,听闻侯府姑娘颇有姝色,而豫亲王不正好这一口嘛! 惯是怜香惜玉人,哪能看得娇妻落泪。 这是人们得出的结论。 司兰上街买点零碎小物件,听到一些风言,连忙细心探听,回来就禀报给叶从蔚。 “王妃,外面好像传遍了呢……”司兰小声道,两眼看着她。 叶从蔚闻言眉间微蹙:“说我?” 不应该集中讨论白虎么?怎么这狩猎成了讨她欢心的事了? 回想自己骑马在林子边缘处干等的画面,叶从蔚可算知道何为以讹传讹。 以及……她心中豁然开朗,明白了先前齐宿的举动。 他待她好,她却感觉轻飘飘的有点不安,如今总算落了地。 想来这几日发生的事,能那么快传出去,未必不是齐宿授意。 他有意为之。 那么……是为了达成哪种目的呢? “王妃?”司兰唤她一句,“怎的突然心事重重呢?” 叶从蔚回过神,笑道:“毕竟事关王爷,虽说外头传言有些荒谬,但你们且留心着,回来报我。” “奴婢懂得。”司兰点头应下。 叶从蔚又道:“告知我即可,不要私底下过多议论。” “是。” ******* 叶从蔚想了整整一天,也看不透齐宿的部署。 实际上,她对他正在做什么一无所知,也不知到哪一步了。 唯一知道的,就是结局,那是一年多以后。 知道自己脑子不够聪明,叶从蔚索性不考虑那么多,反正齐宿要演戏,她配合着就行了。 人是王爷,是她的夫君,不论真心假意想要对她好,她没有任何立场拒绝。 白虎的皮外伤,还要好几天才能痊愈,这期间,豫亲王府发了请帖出去。 跟齐宿走得近的公子哥,人人有份。 而那些自诩不和纨绔同流之人,当然不会来。 唯一跟纨绔有点格格不入的是昔日探花郎陶迟。 陶迟没有功名之前,就偶尔跟齐宿一同出现,在他考中三甲之后,依然如此。 不少人劝说过他,官位在身,切要注意自身言行,他一笑而过,并不疏远。 朝堂内是需要熬资历的,陶迟如今不过一介微小京官,随时有可能被圣上外派到地方去历练。 叶从蔚听到他的名字,内心毫无波动。 虽然曾经打过此人注意,他也确实长得一表人才,但她一心自救,并无其它情愫。 如今她自救的路,只在齐宿一人身上,对其它男子,哪还会分心去挂念。 不过齐宿似乎不这样想。 大抵男人都是小气的,哪怕他比谁都知道,陶迟跟叶从蔚严格说来没有交集。 可齐宿还是特意跟叶从蔚提了一句:“陶迟亲自绘了一幅冬林白虎图,以贺本王得此瑞兽。”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 叶从蔚看他两眼:“哦。” 她应该说什么呢? 齐宿微微俯身凑近她,鼻翼间能闻见她淡淡香气,道:“王妃要看看么?” 叶从蔚弯起唇角,柔声道:“看来王爷很喜欢这幅画。” “不错。”齐宿挑起眉尖,招手让常福呈画上来。 就着书案横铺,散开卷轴,是一副犹带墨香的画。 叶从蔚垂眸着眼,不由惊艳。 她不是很懂得欣赏字画,这惊艳并非出于对画技的赞叹,而是色彩搭配极为奇妙。 冬林,白虎,黑白二色,无绿意点缀,没有蓝天陪衬。 吸人眼球的是虎首跟前一株小小的蔷薇花,在这黯然失色的林子中,独独一份鲜红明艳。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再网上一看,虎眼炯炯有神,它的眼珠子是金黄色的,与娇红交相辉映。 似乎世间只剩这两抹亮色。 “若本王是这只白虎,你便是这株蔷薇了,”齐宿轻声问道:“王妃以为如何?” 叶从蔚会过意,脸上微赧,“王爷觉得是,那就是了。” “看来在陶迟心里,王妃美艳如花。”他忽然话头一转。 “……”在这等着她呢? 叶从蔚抿抿嘴,伸手抓住齐宿的手掌,把自己细嫩的指尖塞过去,捏了一捏:“王爷……” 齐宿笑了起来,“本王逗你的。” 牵起她的手,在唇边轻咬一口,才放过她,把画卷收起来。 一边道:“既然宴请,你也要露个脸才行,去换衣服。” “是。”叶从蔚乖巧照办。 实际上她心底有些杂乱,齐宿对她留有猜疑。 就因为她看陶迟的眼神,就因为梅林那次借着找人的由头故意走反方向,他就知道了她的心思…… 也不知是真的逗弄她,还是内心会对此耿耿于怀? 如今还好些,往后他做了皇帝,手握生杀大权为所欲为,会不会到时候翻脸处置她呢? 即便叶从蔚什么都没做,但最可怕的是‘如鲠在喉’四字。 难不成她最后短命的结局,会因为陶迟这个隐患而难以改写? 叶从蔚思及此,就满心阴郁。 某种程度上而言,她挺相信命运的。 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她要早亡,重活一世避开前世旧坑,难保不会自己挖了个新坑跌倒…… ******** 司兰司梅替叶从蔚梳妆,看着镜子里精致的容颜,不由叹慰。 “王妃太适合这冰丝紫锦了。”司兰嘴里夸赞,语气却不多高兴。 原因无他,叶从蔚无声自愁的气质,令她们心疼。 幽幽樱紫,宛如墙角暗香。 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主仆三人,很了解彼此脾性,眼看着主子失去少女的明媚无邪,她们怎能不心忧。 却无可奈何,不知主子为何愁,更无从开解。 叶从蔚仿佛一夜之间悄悄长大,她变得内敛了些,笑容也不复往常。 还在侯府就算了,如今坐上王妃之位,王爷又给足了体面,不该喜笑颜开么? “走吧,去前院。”叶从蔚缓缓站起身。 她无法对任何人说自己的烦恼,目前也做不到生死置之度外。 整理好表情,她去见见齐宿邀请来的客人。 说起来,两人新婚没多久,叶从蔚该适当地在人前露个脸了。 今日主题是显摆白虎,应齐宿要求,崔言仪把他的三只孔雀也带来了,叶从蔚到时,正二雄围着一雌拼命开屏。 好看是好看,但对比另一边的白虎,霎时输下阵来。 不同的动物,怕引起恐慌,给隔得很远。 齐宿连并几位客人,就在廊下摆宴,以便近距离观赏院内景致。 “王爷,王妃娘娘来了。”常福笑着通报。 几人循声纷纷抬头看去,一袭紫色身影缓步而来,及至跟前,笑颜浅淡得宜。 有叶从蔚认得的面孔,表兄齐钰和陶迟,其余均是脸生的。 她待字闺中时甚少外出交际,即便谁家女眷生辰喜宴,也很难看到对方男客。 此时对这群笑闹的公子哥而言,叶从蔚同样新鲜面孔。 不熟悉的情况下,便不敢随意打趣,双方见礼都规规矩矩。 叶从蔚在齐宿身边坐下,她知道,他在看她。 她理直气壮,没有多看陶迟一眼,因此不惧。 “我观王妃好气色,想来带的礼物有失偏颇。”齐钰摇头叹气。 他是叶从蔚的表兄,此番过来,特意给她多带了一份。 常福帮忙接手,呈上给叶从蔚看,是两盒胭脂,分别是桃红与殷红二色。 “世子爷这东西可不好找,”常福是识货的,赞叹道:“膏体红艳剔透,香味清淡怡人,是虹意阁的上上品!” 叶从蔚知道虹意阁,其内胭脂水粉价格高昂,供不应求,因着深受贵女追捧,时常卖断货。 没想到常福对此居然多有研究……她看了公公一眼,笑着朝齐钰笑道:“表哥有心了,多谢。” “本王瞧瞧。”齐宿伸过手来,拿走那盒殷红色的。 他用小指挑起一点,看向叶从蔚。 她本就肤白,白里透红,只双唇抹上一点红脂,已足够秀丽,不知脸颊沾染一点,又会如何? 叶从蔚对上他的眼神,顿时察觉他想做什么,下意识往后躲去。 可惜齐宿下手极快,长臂一伸揽住她,另一只小指的胭脂亲手点在她唇上。 温热的,柔软的,似乎自带芬芳。 他缓缓涂抹开,再把指尖剩余的,在双颊薄薄涂开。 “你……”叶从蔚瞪大眼睛。 齐宿目不转睛看着她,轻笑道:“锦上添花、珠玉增色尔。” 原本略显清雅的妆容,瞬间艳丽起来,面如桃花,唇若赤焰。 “啧啧……”崔言仪忍不住发出点声响,“王爷当真有一手,王妃好福气~” 若非顾忌着这位是王妃,怕不是能说出更离谱的调侃来。 “王爷这是做什么!”叶从蔚语气一肃,拿出锦帕抿唇。 在外男面前涂抹胭脂,对她来说太没有规矩了,非常非常的失礼。 寻常人家,秉持君子之道,以礼相待,哪会这样不着调。 况且,席面上被这样对待的女子,多半是——混迹风尘的那种。 叶从蔚一想及这个,顿时面色不好看。 她再怎么贪生怕死的人,也爱惜自己脸面,齐宿别是外头胡闹惯了,对什么人都来这一招? 34恼,不敢恼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明眼人都看出她生气了,齐钰轻咳一声,道:“王爷邀我等看虎,可别冷落了今日正角。” 他想转移话题,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不料叶从蔚站起身,道:“表哥的礼物很好,我很喜欢,这就带回去了。” 说完对齐钰轻轻点头,示意司兰把胭脂带走,不看齐宿一眼。 常福不敢拦着,胭脂给了出去。 齐钰无奈,摸摸鼻子,别是他送错礼物惹祸才好。 而齐宿,看人悠然而来,愤怒离席,垂眸瞥向自己犹有红痕的小指,一言不发。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陶迟坐在位置上,目送叶从蔚远去,不随意插话。 还是崔言仪,看人走得没影了,才跳起来:“王爷,你不去哄哄,嗯?” 他语气带笑,一脸看好戏的神色。 他这一开口,其他人也起哄了,一群人惯常在风月场所打滚的,对他们来说,哄女人没什么丢人的。 搞定那些歌舞姬不过小菜一碟,就是家里正妻估计困难一点。 毕竟正妻受过严格教导,太过死板,这类事情对她们来说就是出格。 “随她去吧,喝酒。”齐宿笑了笑,执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喝!”崔言仪跟着翻篇,道:“此番是王爷赢了,改日我若是能弄一匹狼王回来,再同你一较高低哈哈哈……” ******* 叶从蔚回到后院,满脸不愉。 司梅司竹司菊三人没有跟着去,见状不由一惊。 “怎么了?这是……” “嘘……”司兰皱着眉摇摇头,并不胡乱答话。 叶从蔚步入里间,道:“你们都出去,我自己静一静。” “王妃……” “出去。”她冷声复述。 司兰担忧不已,不敢再触怒她,拉着司梅一起把房门掩上,两人在外头守着。 叶从蔚很生气,又委屈,忍不住扑到床上落泪。 他是王爷,将来是皇帝,身份尊贵不错,可她好歹也是侯府之女! 再怎么破落户,也有好听的名头在,也是正儿八经娶进来的正妻,堂堂王妃! 齐宿就不能稍微尊重她一点么? 他那么聪明,那么会谋算,能不知道自己的举止意味着什么? 可即便这样,还是在众多外男面前,给她抹了胭脂,当众调笑。 泪水很快沾湿了被褥。 叶从蔚不爱哭的,但是一想到自己重生后的遭遇,不禁悲从中来。 她不想嫁来这里,费尽心机没能成功,翩翩君子陶迟就在席间坐着呢,也瞧见了刚才那一幕。 她和卖笑的玩宠有何区别?她在齐宿面前一直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 这还没完,多半也逃不过迟早一死的结局。 叶从蔚不是个乐观的人,她时常记起自己前世的早亡,掐着时间算,剩余多少时日。 有时候她不怕死,想想没甚大不了,有时候又很不甘,重活一世还早死太窝囊了。 然后她想尽办法自救,给自己摒除任何会死的可能性。 只要得了齐宿怜惜,一年多以后无病无痛,应该就不会死了。 她这么想,且为之努力,可现实怎就那么难呢? 叶从蔚闷头呜咽,直到哭够了,才坐起来,两眼放空,逐渐恢复冷静。 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她是齐宿的女人,这辈子都是。 他喜欢美人,恰巧她有点姿色,所以,除了搭上自己陪笑脸,又能怎样呢? 当然,她可以自暴自弃,放弃挣扎。 叶从蔚不想,也不能,她必须和王爷好好相处,而非安然赴死。 蝼蚁尚且偷生,如果什么都不做,就这样随波逐流,连蝼蚁都不如。 话虽如此,今日叶从蔚是没心情好好相处的,有什么事明日再提。 她抹抹脸,过去开启房门。 四个丫鬟都守着呢,一听见动静连忙凑过来,“王妃。” “我没事,”叶从蔚抽抽鼻子,声音略有点沙哑。 司竹轻声问道:“我烧着水,王妃喝什么茶?” “再配些点心吧,云片糕就快出锅了。”司梅接着道。 她们都看出来叶从蔚哭过,知道她难受,也不多嘴去劝。 叶从蔚摇摇头:“不必了,喝茶晚间睡不着。” 她道:“替我安排热水沐浴,叫厨房做点饭菜送来。” “我这就去。”司兰躬身应下。 天色还早,王妃这是要早点吃饭,早点沐浴就寝了。 叶从蔚让司菊司竹进屋给换了被褥,嘱咐道:“不要跟王爷提这件事。” 两人对视一眼,忙道:“王妃多虑了,我们虽是王爷赐下,但跟了王妃,您就是唯一的主子。” “主子不开口,我们绝不多言。” “如此便好。”叶从蔚暂时相信。 ******* 前院摆席,齐宿少不得要吃完饭才送客。 后院叶从蔚独自用餐,天才擦黑,就安置下了。 偌大床铺,她睡在最里头,空出好大一片地方给齐宿。 摆明了心中有气,拒绝交谈,也不想跟他正面对上,徒生尴尬。 齐宿在晚宴过后,就把人都给送走了,回到后院看叶从蔚。 还没进屋,司兰拦住他提醒道:“王爷轻些吧?王妃睡下了。” “这么早?”齐宿不做停顿,径直转过屏风入了里间。 司兰很想跟进去,到底没那胆子,于是待在外间支起耳朵观望。 里面有些昏暗,只留了一盏小小的油灯。 齐宿往床沿一坐,唤道:“王妃。” 无人应答。 “王妃?”他再叫一声。 “……” “叶从蔚。”齐宿第一次喊她名字,颇觉新鲜。 “叶从蔚,从未从未……”他轻叹一声,俯身下去探查。 娇小的女人把自己蜷缩成一小团,远远躲着他。 齐宿毫无同理心的,伸出长臂把人转过来面对自己。 叶从蔚并不是在装睡,起初她真睡着了,不过这么一动,睡眠浅的顿时醒了。 “你做什么?”她皱眉问道,鼻子闻到一股酒气,心里生出一股厌恶来。“王爷醉了,莫要找我耍酒疯。” “本王没醉,不耍酒疯,”齐宿把她捞进胸膛间,道:“倒是你好像在耍小脾气?” 叶从蔚推开他,“妾身没有,王爷多心了。” “没有?”他才不信。 “王爷,天黑了,妾身身子不适,能早些歇息么?”叶从蔚耐着性子问道。 “不能。”他不假思索,也不肯放开她。 齐宿把人放自己腿上,淡淡道:“白日那会儿,本王一时冲动,思虑不周。” 叶从蔚不说话,就这么听着。 他轻捏她腰间,“说话。” 叶从蔚拿下他的手,抿抿嘴:“妾身不知说什么。” 齐宿闻言,黑眸微眯:“还在闹脾气?” “妾身不敢。” “不敢?”他冷笑一声,低头咬住她的唇瓣:“本王看你胆子大得很。” 叶从蔚皱眉,抬手想制止他:“王爷,妾身困了。” “本王不困。” “……”叶从蔚攥紧手心,小半晌才缓缓放开,闭上眼不再挣扎,随他动作去了。 起初齐宿还很有耐心,不多时,察觉到她无声的抵触,顿时不悦。 他刻意地放重了点力道,搭配那萦绕的酒香,真的像喝醉了一般。 整个夜晚,叶从蔚被翻来覆去,极尽情事。 直到他够了,满足了,才放她一马。 床铺一片狼藉,没法入睡。 趁着司菊进来收拾更换的空档,叶从蔚又洗了个澡。 司兰非常担忧,有齐宿在,又不敢开口安慰,只能把叶从蔚伺候好,送回去休息。 齐宿也沐浴完毕,整洁得躺下来。 叶从蔚背对着他,这一次,她没有哭。 ******* 入睡晚,隔日叶从蔚醒的很早。 她两眼又红又肿,都要睁不开了。 比齐宿先一步起床,到外间叫司梅给她处理。 司梅从未接触过消肿事宜,并不懂得,最后还是司竹有点经验,知道要冰敷。 夏天还没过去,王府里设有冰窖,取用冰块不是难事。 正弄着,齐宿出来了。 他看到叶从蔚的眼睛,眉头一皱:“你哭了?” 没人应声,寂静中几道呼吸声清晰可闻。 齐宿神色下沉,上前两步:“陪本王委屈你了?” “王爷误会了。”叶从蔚别开脸。 她这是下午哭的,齐宿回来时没有掌灯,就一盏昏暗的油灯,他看不清她眼皮红彤彤,这会儿以为她是事后偷偷哭的。 “你还在生气?”齐宿的大掌托起她的下巴:“实话实说。” “不曾。”叶从蔚否认。 “你……”齐宿显然被她这态度噎着了。 索性一甩袖往外头走去,也不知是要去哪。 叶从蔚站起身喊他:“王爷,妾身没有闹脾气。” 他也不知听见了没,头也不回走了。 “王妃……再敷敷眼睛。”司竹扶住她手臂,温声劝道。 司梅来回看看:“我、我去外面瞧瞧……” 叶从蔚看着门外,制止司梅,“算了,他知道我在骗人。” 她坐回椅子上,由司竹给她冰敷。 这会儿气不顺,就算勉强装作没事的模样,也骗不过别人的眼睛。 叶从蔚没什么心情去假装,齐宿要走就随他去吧,两人不见面反而自在。 他们这算是……吵架了么? 叶从蔚没有想过吵架,她不敢,她没那个胆子。 也不知怎的,就弄成这个局面,往后要如何收场? 35思量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齐宿去留香阁了,消息不是司梅探听回来的,而是临近中午饭点,打发安燕回来禀报。 叶从蔚内心复杂,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豫亲王妃,不也是齐宿造势的一枚棋子之一么? 她自以为他们吵架了,但其实人家压根没放在心上。 他的步伐全然不变,依旧给外人营造‘豫亲王对王妃有点上心了’的假象。 司菊她们不知内情,开心着劝道:“早上的事王妃别往心里去,王爷想着您呢!” “不错,常言道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新婚夫妇不知对方脾性,难免摩擦。” 叶从蔚扭头看司菊:“你想说,王爷从未对哪个女子这样是么?” 司菊见她并无笑脸,不由收敛了些,点点头:“奴婢在王府三年时间了,确实……” “不必说了,我心中有数。”叶从蔚打断她。 齐宿不是寻常人,也不是普通的王爷。 他以假面示人,有谁知道他真实性情如何? 也许是真的喜好美人,也许绝情绝义,一切皆是逢场作戏。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叶从蔚觉得自己的脾气还是要磨一磨的好。 她所求不多,别得罪这个男人,平安顺遂即可。 如今倒是想岔了,差点惹下祸端。 即便齐宿的做法令她不快,也不该当众发作,闹得不好看。 她明明可以更加游刃有余的,事后对王爷提出意见,软着点说话,兴许被听进去的可能性大一些。 叶从蔚坐在临湖的八角亭内,面无表情,任自己思绪沉寂。 ******* 正发着愣,司梅来报,庆宁郡主来访。 “母亲来了?”叶从蔚回过神,颇为意外。 司梅点点头:“卢管家已经把人招待在前院,让来禀报王妃。” 在她没决定见之前,管家不会把人放入后院。 叶从蔚没有理由不见,庆宁郡主就是她的母亲,不必拜帖就能过来看她。 她还挺好奇的,侯府应当在筹备二姐的婚事,庆宁郡主不得闲才对。 叶从蔚让司梅去请人过来,转身又叫司竹安排在这亭子里待客。 在等候期间,叶从蔚稍一思索,大约猜到一丁点侯府来意。 女子出嫁之后,即便是父兄,也不好贸然拜访,若有什么教导,便要主母出面。 叶从蔚想,多半是前几日那出尽风头的白虎之故。 庆宁郡主被引来时,瓜果茶点已经摆放妥当。 叶从蔚如今做了王妃,依然恭敬地上前去接应,请她入座。 “还是咱们五儿有福气。”庆宁郡主扫一眼,她身上衣饰非侯府能比,可见过得很好。 “母亲说笑了。”叶从蔚微微一笑。 两人闲话几句,没有外人,无需假装多么亲近,庆宁郡主有话直说。 叶从蔚猜得不错,果然是父亲有话要说,才让她过来这一趟的,为的就是那白虎。 叶提乘此人,虽然官职不大,但很是讲究那些君臣礼法。 以往人微言轻,轮不到他说话,如今这满城胡闹的人是他女婿…… 当然他一个区区侯爷,不敢对亲王指手画脚,于是说到叶从蔚这来。 不外乎让她起到贤内助的作用,要规劝,而不能随着他胡作非为。 便是有泼天的富贵,也经不起再而三地往外败。等到耗尽圣宠,日子可就难过了。 庆宁郡主喝一口茶,道:“须知这分寸二字,最难拿捏。” “母亲说得有理。”叶从蔚略有些触动。 前世,以冷硬的面容,要处死她的父亲,竟然能说出这些话来。 即便不全然是为了她考虑,只为了他侯爷的脸面,叶从蔚也是领情的。 没有生母,自幼与父亲接触太少,骨肉亲情如何,她一概不知。 这会儿倒是难得品出点细末来…… “那你知道怎么做了?”庆宁郡主问道,她脸上神色分明不信。 叶从蔚摇摇头:“不知。” 庆宁郡主早有所料,那样一个浪子,岂是轻易能够收服的。 她扬起眉尾,道:“趁着这份新鲜,早日怀上麟儿,才能助你稳坐王妃之位。” 叶从蔚略一沉默,她不是没想过这个,甚至有些期待自己的孩子。 但同时又犹豫,若她早早死了,没娘的孩子岂不是很可怜? 况且,也不容易怀上吧,起码前世她婚后一年都没有动静…… 庆宁郡主以为她有什么难处,问道:“莫不是王爷现在就不回来了?” 齐宿大婚隔日出去喝花酒,叶朔都听说了,她当然没漏了这个消息。 当时还没少庆幸呢,若不是叶从蔚代嫁,受这委屈的就是她的芷儿了。 “不是。”叶从蔚摇摇头,有些话不愿跟庆宁郡主说。 “念在你是我养大的,我才跟你提这一句,”庆宁郡主轻晃绢扇:“他一个闲王,给侯府也带不来什么助力,你能否坐稳王妃之位,全看自个儿。” 这话有些不客气,但也是事实。 侯府不指望豫亲王给它带来什么,也无法替叶从蔚撑腰。 齐宿那种性子,皇帝训诫都管不住,若他哪天要哄抬红颜做王妃,这样荒唐的事保不准就成真了。 “多谢母亲,我知道了。”叶从蔚抬手替她斟茶。 不论是抱着什么目的来王府见她,总归是有心。 ******** 庆宁郡主并不留饭,喝完几杯茶,就离开了。 她走后,叶从蔚没有挪动地方,依旧在湖畔凉亭待着。 她在思考孩子的问题。 若是怀上了,那就生吧。 不是为了稳固地位,也不贪图荣华。 叶从蔚觉得,自己两世为人,假如逃不了早亡的宿命,最遗憾的就是没有子嗣了。 一个流着她血液的孩子。 即便她死了,偌大王府还会亏待一个幼童么? 以齐宿的性子,她相信他不会,并且来日他做了帝王,孩子就是皇家血脉,一定会顺溜长大的。 叶从蔚想,只要她的孩子能好好活着,她似乎没什么不放心的。 她没有过孩子,如今设想长远,不免带着点天真的想法。 须知真正怀胎十月产下麟儿,那时候再思及己身早亡,可谓是锥心。 哪个母亲不想看着孩子长大成人呢? 如何舍得离开。 此时的叶从蔚,思前想后,没什么舍不得的。 似乎她的要求很小,孩子能蹦跶在人世间就够了。 ………… 一整个下午,齐宿没有回来,叶从蔚看了点卢管家送来的账本,又是饭点。 对于独自用餐这件事,叶从蔚早已习惯。 以前在雨舟院,就是自己小厨房做了吃,偶尔回去老太太院里,或是家宴。 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的,那时她会让司兰司梅陪着一起用,如今到了王府,叶从蔚没这么做。 王府不比她那小小院落,下人多,看见了嘴里嘀咕是一回事,重点是没有规矩难以立威。 天色渐渐暗淡,漫天霞光收场。 司竹进屋掌灯,小声问道:“王妃今夜就别太早歇息吧?” 叶从蔚没说话,今晚她要是不见齐宿,两人之间的嫌隙怕是要扩大了。 司梅走过来,笑道:“王妃练练字,许多天没写了呢。” “行,你去磨墨。”叶从蔚同意下来。 借着笔墨打发时间,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叶从蔚练字时,司梅她们不敢打扰,周遭非常安静,她很专心。 专心到有人进来都没察觉。 “王妃倒是写了一手好字。”齐宿冷不丁出声。 叶从蔚小小的吓一跳,笔尖一颤,墨迹晕开。 她抬头侧目望去,“王爷回来了?” “嗯。”齐宿看她的眼睛,浓密的眼睫像一把小扇子,弯弯翘翘挂在眼皮上。 就是这双漂亮的眼眸,昨夜哭了。 叶从蔚放下毛笔,叫司梅把这些给收了,她不打算写了。 齐宿见状,按住她的手背:“为何不写?” 叶从蔚轻声道:“王爷要入浴了吧,妾身去张罗一下。” “不需要你张罗。”齐宿挤开她,拿起毛笔,在她未写完的纸张上,落下字迹。 他写了三个字:叶从蔚。 叶从蔚低头看着,忽听他问道:“昨日你委屈么?” 她先是一愣,继而开口否认:“王爷无心之失,妾身不委屈。” “王妃这是打定主意蒙骗本王。” 齐宿扭头与她对视,放下笔道:“都收了吧。” 一旁候着的司梅小心翼翼应下:“是。” 齐宿离开书案,往里间走去。 叶从蔚还站在原地,被司梅往前推了推,示意她跟进去。 叶从蔚稍稍踌躇,跟了进去,道:“王爷何故说我蒙骗?” 齐宿褪下外袍,随手搭在屏风上,并不看她:“你不愿说,本王也懒得问,无须你伺候,王妃自行歇下即可。” 他扬声叫常福,把他要入浴的一应衣物准备好。 如今天热,齐宿每日回府,都要去浴池泡澡,无须吩咐,常福就叫人把清水备好了。 叶从蔚眼睁睁看着人走了,自己往床榻上一坐,愁上心头。 齐宿的话何意? 眼下这情况如何是好? 叶从蔚想不出来,索性就如他所言,早些安置。 齐宿大概是沐浴后去了书房,夜色渐深才回到房里来。 恰巧叶从蔚思绪繁杂有些失眠,躺了好半晌刚有点睡意,就被他的动静吵醒了。 齐宿眼尖,看到她迷蒙的视线,不由气笑了:“王妃莫不是防备本王,不敢入睡了?” 36公主府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啊?”叶从蔚揉揉眼睛坐起来。 她正要问,齐宿却不跟她多言,转身又走了。 叶从蔚这才完全清醒,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原地坐着等了一会儿,司兰进屋来熄灯。 她小声道:“王妃歇下吧……” “王爷呢?”叶从蔚问道。 “王爷带着安燕去其它院子了。” “哪个其它院子?”叶从蔚眉头一皱。 “好像是银月楼。”司兰说完看着叶从蔚。 银月楼是王府里最高的建筑,用以赏月,所以这般命名。 “随他去吧。”叶从蔚懒得管了,就算齐宿去千翠园找那些美人,也不是她能干涉的事。 司兰知道他们闹矛盾了,不知要如何劝说,只得让叶从蔚好好睡一觉。 一觉醒来,事情总会过去的。 ******* “王妃,喝早茶。”司菊端着小托盘,放下茶水也不走,欲言又止。 叶从蔚察觉到了,笑道:“有话要说?” “这……”司菊抿抿嘴角,道:“奴婢沏早茶的时候,听说王爷昨夜宿在银月楼,叫了个美人。” 叶从蔚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淡淡一笑:“千翠园美人几十,便是轮着来也冷落许久。” 司菊没接话,揪着眉头很不乐观。 新婚燕尔,该当如胶似漆才是。 这才多久啊,就找了别人…… “还杵着做什么?”叶从蔚吹吹热茶,抬眼看司菊:“我不想知道那个美人是谁。” “哦……”司菊是瞧出来了,王妃真的不关心。 她不仅约束司梅司兰别多问,如今王爷招美人夜宿,她也毫无波澜。 明明知道,她和司竹对王府内事务有基本了解,定然有问必答的。 及至下午,叶从蔚坐在回廊下逗弄两只小鸟,听它们一展歌喉。 卢管家拿着一张请帖来了,说是过几日长公主府上办满月酒,邀请王妃前去观礼。 叶从蔚打开一看,妤盛长公主去年招驸马,月前产下长子。 圣上子嗣不丰,皇子公主少的话,妤盛身为长女,虽母妃不显,但颇得重视。 她合起请帖,问道:“敢问卢管家,长公主长子满月,该送何礼?” 卢管家早有准备,把礼册拿出来,给她过目。 “虽王府不曾给公主皇子送过满月礼,但这些都出不了错,论辈分,王妃是长辈。” 这话给叶从蔚提了醒,她虽然年轻,成亲比长公主还晚,但是她辈分高。 叶从蔚细细看一遍礼单,点头道:“就照卢管家的意思办,王爷去么?” 第一次以王妃身份出去外交,她心底有些没谱。 卢管家答不上来:“老奴不知。” “我回头再问他好了,有劳管家。”叶从蔚谢过他。 送走了卢管家,叶从蔚叫上司兰司竹,替她备好赴宴的衣裙首饰。 长公主请来的客人,多半是皇亲国戚,且这是叶从蔚首次正式场合露脸。半点不能有疏漏。 既是喜事,不好太过寡淡,也不能太红艳抢了长公主的风头。 司兰喜爱紫色,道:“不若还是这套冰丝紫锦裙,极衬气色,又不失庄重。” 叶从蔚瞥它一眼,摇头:“换一件。”她暂时不想穿紫色。 司竹给推荐的是橙粉花底裙,笑道:“王妃看看这件可好?” 交领广袖,裙琚一圈月季花,搭一件白纱外罩,再合适不过。 叶从蔚换上试试,左右看看镜子,“就它了。” 说完,便见齐宿转过屏风进来了。 “王爷。”叶从蔚上前问候。 “在做什么?”齐宿瞄一眼敞开的衣柜。 “方才卢管家说长公主府上要办满月宴,妾身试衣呢。”叶从蔚回答,顺势问道:“到时王爷会去么?” 司兰把请帖呈上给齐宿看,齐宿随手一翻,丢回桌上。 “便由王妃代替本王到场吧。” 听这话的意思,是不去了。 叶从蔚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她回到梳妆台前,开始挑首饰,配以璎珞项圈、玛瑙耳饰、蝶钗步摇。 叶从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就行了。 齐宿不去,只能她自己打起精神应对了,便是有不认得人的情况,想必他们能够理解。 ******* 连着两日,齐宿都没回院子里就寝,而是待在银月楼。 那里有高床软枕,既能登高月下舞,又可举杯品琴音,每晚叫个美人陪着,好不快活。 司兰几人眼看着,心中没少着急,无奈劝不动叶从蔚。 “府中美人本就是服侍王爷的,有何不妥?” 叶从蔚在嫁过来之前,想过被冷落的境地,所以还挺‘宠辱不惊’的。 她那天反应有些冲动,女子依附男子而生,齐宿是一家之主,他是王。 他一旦不给她好脸色,在这个王府里,其他人就会跟着看碟下菜。 虽然叶从蔚是王妃,下人们不敢太放肆,但……一个遭受丈夫厌弃的女人,无需旁人冷眼,就够受的了。 叶从蔚设想过这个,她不介意,比起死亡,这么赖活着也不错。 这两日见着齐宿,她有服软,主动问候,反倒是他没什么特别表示。 叶从蔚开不了口,叫他晚上回院里睡觉,索性就由他去吧。 司竹从门外进来,道:“王妃,马车已经候着了。” “嗯,”叶从蔚站起身,再次从镜子里省视自己:“可以走了。” 长公主的长子满月,说不准皇帝会亲临。 两位皇子先前选妃,婚期定在年底,正妻未过门,他们即便有通房丫鬟,也不会早早生出庶子,唯恐来日登基后子嗣排序不好。 是以长公主的孩子,乃圣上头个孙辈,虽是外孙,但打头的就是稀罕金贵。 叶从蔚出门上了马车,这趟带的是司兰和司竹两个比较稳重的。 其中司竹知道的事情比较多,给说了一些公主夫人的忌讳,以免叶从蔚不知情得罪人。 及至长公主府,门口车马如云,驸马爷带着管事小厮,亲自在门口迎客。 叶从蔚初次露面,驸马爷喜笑颜开,叫嬷嬷给贵客带路,进了二门便有长公主招待。 妤盛长公主有些发福,圆乎乎的脸蛋,笑得像一朵花。 听嬷嬷说这是豫王妃,连忙上来见礼,亲切地挽住叶从蔚的手。 叶从蔚头回见公主,没想到还挺平易近人,不过怎么说今天是人家好日子,她又是对方婶婶,热情理所应当。 一路被簇拥着进去,里头三公主四公主皆在,看到叶从蔚都客客气气,无人询问齐宿为何没来。 叶从蔚打量她们,一个高瘦,一个娇小,跟长公主比起来没有一个模样相像的。 三公主与大皇子一母同胞,便是她……想要嫁入徐家? 叶从蔚脑子里想着不相干的事,在座位上落座。 公主府的第一位主事人是公主,此次宴席并不把女眷安排在后院,而是同样在前院。 不过男女席位用几道屏风隔开,朦朦胧胧,说话声都能听见。 还不到饭点,大家先是饮茶说笑。 院前设了戏台,咿咿呀呀好不热闹。 叶从蔚正看着,以避免自己出现无聊的模样,忽的屏风那边转过一个玄衣男子来。 他朝着她这边径直走来,随后站定不动。 叶从蔚抬起头,不由一愣,竟是二皇子。 四公主瞧见了他,迎上来问道:“皇兄,怎么了?” 二皇子盯着叶从蔚,她乌黑发丝尽数挽起,梳妇人发髻,露出一截细白的脖颈。 他扯了扯嘴角:“没事,来认认皇婶。” 叶从蔚站起来:“不敢,不敢。” 叫婶婶未免太亲昵了些,二皇子实在是古怪。 “皇叔没来么?皇婶一人坐着,多冷清。”他微微俯身,语气轻扬。 叶从蔚后退半步,脸上也挂着笑:“长公主府热闹非凡,怎会冷清呢?” 四公主轻哼一声:“二皇兄仔细说话,我们可不敢怠慢豫王妃。” “没有最好,初为人妇,该是心怯的。”二皇子温声笑言。 “……”叶从蔚没法接话。 在来之前,一时忘了这人与自己曾经的那丁点交集,冷不防他冒出来,实在有点无力招架。 四公主不知前情,这会儿也看出点异常来,一时间目光来回扫视,犹疑不定。 还是长公主见到这里的情况,过来询问。 “二皇兄有礼,”她细声道:“是怎么了?” 这边是女眷待的地,他这么个大男人杵着,实在打眼。 有几家参与过选妃的夫人,这会儿已经嘀咕上了。 她们曾经送女儿进宫,当然知道到场都有谁,一个本不该在名单上的侯府姑娘,如今二皇子这么一露脸,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有趣的是叶从蔚没做成皇子妃,而是当了他们皇叔的王妃。 个个都是七窍玲珑心,这些夫人不由摆出看好戏的神情。 叶从蔚哪能容许自己成为别人的饭后谈资,眼角一转,看到了世子妃,连忙借口过去。 二皇子被两位公主绊住脚,众目睽睽之下,没好意思往前追。 随便说了几句话收场,回到屏风另一面的男席去了。 世子妃是少数知道内情的人之一,伸手安慰地拍拍叶从蔚手背,并不多言。 两人也不坐着喝茶了,四下看看公主府景致,转到开阔的荷塘边,才敢开口说话。 “你如今是豫王妃了,没想到二皇子还惦念着呢……”世子妃语气感慨。 谁能想到,当初她找叶从芷姐妹俩过府游园,竟惹出这许多事。 叶从蔚摇摇头:“不知他什么心思,我不敢自作多情,只求远离着才好。” “偏偏今日王爷没来……”世子妃说到一半收了声。 王爷和她家世子爷一样爱鬼混,身为妻子心里什么滋味她最了解,何苦提及呢。 37二皇子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叶从蔚与世子妃在园子里消磨了点时间,没多久便回到席位上。 圣上没有亲临,据悉是身体抱恙,尚在喝药,不好出宫参与宴饮。 虽无法到场,不过他赐下许多礼物。 一排的宫人手持名贵赏赐鱼贯而入,给足了长公主脸面与排场。 接旨完毕,宴会开席,大家交杯换盏,氛围热闹喜庆。 一群人吃饭,免不了要说些家长里短,即使是皇亲国戚,也逃不脱这个规律。 叶从蔚年轻,不比她们有儿有女,诸多经历与故事,是以只旁听,并不插话。 话题很快就说到教导族中子弟这一块上。 “我那可怜的侄女所嫁非人,可恨木已成舟,”周老太太拿着锦帕抿了抿眼角:“我每回听着,总忍不住心疼。” “老太太哭什么呢?”一旁的秦夫人笑道:“女子嫁人,总不能只想着过去享福,辅佐夫君,只是其一。” 周老太太闻言,不由露出欣慰的神情:“夫人是个聪明人,能这般想的已是极少。” “那不然呢?”秦夫人扬眉轻叹:“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结成连理,便是命中注定,作为妻子,更要好好收心尽责。” 周老太太点点头:“我也是这般劝告侄女的,男儿一时迷了心窍,身为女子,还能跟着胡闹不成?” “不仅不能,还要省视自身言行,以身作则好言相劝,方是我辈楷模。” “是啊,若怨天尤人,可就蠢了,”周老太太叹口气,又道:“我就怕侄女一时糊涂,心都飞别人身上去了。” “这怎么行?”秦夫人撇撇嘴:“为人妇不知检点,简直在给祖宗蒙羞!” “不错,万不能做那怨妇,若敢失德,我纵使再心疼也饶不了她的!” “周老太太深明大义,我敬你一杯。”秦夫人笑着举起白玉杯。 她们俩一人一句,把叶从蔚夹在中间说,也不知是在影射谁。 叶从蔚面不改色,似乎什么都没听明白,只管吃自己的。 倒是世子妃,悄声给她解释:“周老太太的外孙女,是二皇子准正妃。” 外孙女年底就要嫁入皇家,老太太自然心中得意。 如今女婿一家都在筹办嫁女的盛大婚事,这节骨眼,让她撞见二皇子对叶从蔚的心思,哪能痛快。 豫亲王再厉害,不过一个闲王,老太太不惧。 再说叶从蔚,在她眼中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片子,她不指名道姓,只说自己侄女的故事,谁奈何得了? 至于那秦夫人,素来与周家交好,一个眼神就能与之搭话,一言一语导出这场戏。 ******** “吃得差不多了,不如到亭子里喝杯饭后茶?”世子妃扭头看向叶从蔚。 她有点担心叶从蔚生气,这种场合,闹起来谁都讨不了好。 甭管二皇子以后是不是皇帝,皇子妃的外祖母暂且不论分量,这个场地是妤盛长公主的,人家的喜宴。 “行,走吧。”叶从蔚接受世子妃的好意,两人离席。 其实她心里并不介意,仿佛在看跳梁小丑一般。 不是叶从蔚大肚能容,而是她看过结局,对这种轻视和讽刺,就难以感同身受了。 难怪齐宿会对她疑惑,觉得叶从蔚太过恭敬乖巧了。 外人眼中,闲王没有规矩,仗着圣宠胡作非为,心里多少有点嗤之以鼻。 瞧周老太太的做派就可窥一二,没有几个真正把豫亲王放在眼里的。 毕竟,皇子有可能攀及皇位,比起亲王,尊贵不知几何。 凉亭设立在假山之上,叶从蔚与世子妃登顶,视野开阔许多。 “今日多谢表嫂了。”叶从蔚改了称呼,以示亲近之意。 世子妃连忙摆摆手:“王妃可别这么说,我并没有做什么。” 叶从蔚笑了笑,不再多言。 因为生母的缘故,郡王府的人对她的态度有些许微妙,不过世子妃是外嫁进去的。 她还是陶迟的姐姐,与陶迟一样,家教良好,为人和善。 在世子妃眼中,叶从蔚和叶从芷无甚不同,都是丈夫的表妹罢了。 她揪了揪手帕,道:“王妃既然给我脸,唤我一声表嫂,我就厚着脸皮说一句了……往后见着二皇子及时避开为好。” 后半句世子妃压低了声音,唯恐被人听了去。 须知世人最爱以讹传讹,原本无事,一经提起,仿佛有事。 叶从蔚无奈苦笑:“我知晓的。” 如同方才周老太太和秦夫人所说的那样,女子总是备受议论与指责。 现今她已经是豫王妃,二皇子再继续凑过来套近乎,受到非议的只会叶从蔚一人。 就是这样不公,无处说理的事儿。 叶从蔚怕极了,若是这时她和二皇子马场相识一事外传,轻易就能把她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会有人猜测,她与二皇子是否早有私情,所以选妃名单有所变动,所以二皇子明知她做了皇嫂还不肯收敛。 人们对皇室阴私感兴趣极了,只需几个片段,就能脑补出一系列剧情来。 世子妃也是想到其中利害,所以才出口管了闲事。 她挽住叶从蔚的手,道:“郡王府中,那日在场的下人,我都处理过了,往后避开二皇子,这事就过去了。” “多谢表嫂,”叶从蔚轻捏眉心,“皇子言行落在百官眼中,他应该不会了。” 一旦二皇子敢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很有可能影响储君之位的定夺。 叶从蔚自认没有那么大的魅力,她希望二皇子别再一时脑热,害人害己。 世人都道皇家手握权力,享受荣华富贵,殊不知盯着的眼睛也很多,一些小事容易被流传出去。 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叶从蔚两人稍稍几句,浅谈即止,随后赏景饮茶,直至有宾客陆续告辞离开。 叶从蔚与世子妃作别,出了公主府邸,坐上马车结束此行。 ******** 回到王府,叶从蔚换一身衣裳,招来司菊询问:“王爷上哪去了?” 司菊摇摇头:“奴婢不知……” “等他回来,就告诉我一声。”叶从蔚挥挥手,让人下去。 “好的。”司梅连并司竹退下了,司兰没走。 她掩上房门,跟着叶从蔚进入里间。 “王妃打算把今日之事告诉王爷么?”司兰凝眉问道。 叶从蔚在矮榻上坐下,“不说他迟早也知道。” 以齐宿的耳目,二皇子今日言行,哪里瞒得住。 只怕那些个夫人,回去就嚼舌根,说二皇子看豫王妃的眼神怎样怎样了。 “马场那次,二皇子就险些害了王妃……”司兰咬咬牙,心生愤恨。 那时叶从蔚尚且待字闺中,二皇子不顾旁人眼光,一再示意亲近,只会让姑娘家被人议论。 幸好在场之人,一个是侯府表亲世子爷,一个不爱掺和的豫亲王,才免去流言蜚语。 这会儿情况比之前更加凶险,叶从蔚乃是已婚妇人。 “无妨,我尽量深居简出,能见到他的机会并不多。”叶从蔚决定,不是必要的宴会,她就不去了。 反正王爷都不爱外交,她这个王妃在各府中跑得太勤快反而违和。 司兰依旧愁眉不展,道:“王爷若是误会了怎么办?” 这几天本就在闹别扭,新婚夫妻没有感情基础,彼此也不是多么了解,这种时候离了心,往后再想和好就难了。 “我会与他说明的,信不信随他。”叶从蔚淡淡道。 很多事勉强不来,当众抹胭脂的事她放下了,那晚半强迫性的房事她也没介怀,还要怎么样? 主动给齐宿递话头他不接,她自认已经尽了人事。 若要为了活命,下跪乞怜,大可不必。 “前段时间王爷还送金丝雀给王妃呢,好好说,他心思还在的。”司兰给倒一杯茶过来。 叶从蔚抬眼看她,“我知道你们担心我,别想太多。” 这两个丫头就是爱操心,若是她们知道齐宿以后会做皇帝,怕不是要睡不着觉。 叶从蔚其实也有些怕的,‘被王爷冷落的王妃’跟‘被帝王冷落的后妃’是不一样的。 如今生活在王府中,她掌管一部分事务,自己嫁妆里也有商铺庄子。 她不仅可以锦衣玉食,可以花钱,还享有一定程度的自由。 至少出府无人会拦阻。 一旦转到后宫,情况可就没那么乐观了。 一入宫门深似海,并非说说而已。 同时,叶从蔚内心还有一根刺。 前世她没有二皇子这个劫,是否因为今生避开了与杜诀私定终身名声受损的天坑,上苍便要另外安排一个给她? 一旦被二皇子沾染上,污名如影随形。 这种事情可大可小,一个不好,万劫不复。 该不会又要以‘不忠不洁’之名被浸死吧? 叶从蔚揉了揉额角,忽然道:“我想去清泉寺上香。” 司兰一愣:“王妃想去求什么?” “不求什么,给自己立个长生牌位。” “啊?” “我本不信命,但很多事情,似乎初露端倪,”叶从蔚扭头看向窗外:“我怕我会短命。” “王妃胡说什么呢!”司兰被她的话吓死了,“好端端的,怎么想到这个?” 叶从蔚起身靠近窗边:“求个心安罢了。” 38私心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无能,但是当无力感笼罩之时,叶从蔚有些茫然。 仿佛她怎么挣扎,万事都难以如她预期那般进行。 反而一步一步的,陷入与前世类似的情景之中。 没了杜诀,又来个二皇子,一个她很难避开的身份。 当然,他对她是什么心思,她不了解,也许只是一时兴起,玩玩而已。 便是这种‘有可能招来祸端’的不确定感,使她陷入被动。 叶从蔚的脑袋瓜里开始胡思乱想,她若是称病,去山林庄子里住几年,避开一切是非,是不是就没事了呢? 不论齐宿要行什么大事,跟她没关系,也不必猜忌其他不相干的人。 想来真是不错…… 问题是,齐宿同意么?她要用什么理由过他那关呢? 一旦做出这种决定,那便是注定两人要做表面夫妻了。 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而她要离开这棵树下。 叶从蔚倚在窗边发愣,扬声叫司梅给她拿一壶酒来。 倒不是打算一醉解千愁,此乃蠢人所为,她不过小酌两杯壮壮胆。 叶从蔚并非没有喝过酒,她知道自己几杯会醉,因此极有分寸。 看着窗外廊下悬挂的两个鸟笼,活泼可爱,似能解忧。 ******** 齐宿回来时,入目便是她临窗独酌的模样。 “做什么这个表情?”他出声惊醒了她。 叶从蔚瞥他一眼,收起心神,低声道:“王爷回来了。” “嗯。”齐宿眼尖,看见了那小巧的白玉酒杯。 不禁来了兴致:“王妃独自饮酒?” 叶从蔚有种被抓包的感觉,解释道:“在公主府闻着酒香,怕失了仪态不敢喝,所以……” “想不到王妃肚子里还有酒虫。”齐宿笑笑,进入里间褪下外袍。 常福替他打水进来洗脸,收走衣袍拿下去送洗。 过程中叶从蔚一直旁观,并不上前伺候。 “长公主的酒宴好吃么?”齐宿侧目问她。 叶从蔚打量他神色,不确定他是不是已经听说了。 索性她自己先行坦白:“我遇着二皇子了。” 齐宿闻言笑了,朝她走来:“王妃为何特意提他?” “他叫我皇婶,还说我初为人妇,是该心怯。”叶从蔚几乎是原话复述。 她认为,齐宿定然能够得知这几句话,藏着掖着没必要。 此人多疑,保不准心里怎么想她呢。 一旦被他认为她不忠诚,那结果将是致命的。 “哦?”齐宿把人抵在窗台上,轻声道:“本王的皇侄子,莫不是牵挂王妃?” “妾身不知。”叶从蔚一动不动。 “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他目不转睛的看她。 她不敢抬眼,只盯着齐宿坚毅的下颚,摇头否认:“真不知。” 倏地,他的手臂圈了上来,按住她后腰,愈加贴合自己下l腹。 “王妃俏丽多娇,本王得看好了才行。”齐宿笑得有些不正经。 花言巧语。 叶从蔚垂下眼帘:“妾身当不得这个词。” “如何当不得?靡颜腻理,本王心喜。”齐宿俯身,双唇轻啄在她嘴角。 “有酒味。”他抿抿嘴,低头再尝。 叶从蔚乖乖的,任由他把自己按在窗边,不管窗外是否会有丫鬟瞧见。 他又开始亲近她了,是出于丈夫对自己所有物的占有欲么? 她不知道,只知她无法拒绝。 齐宿埋头在她细白的颈项处磨蹭一会儿,忽然抬起头来:“你不乐意?” “王爷?”叶从蔚不解,他为何这样问。 齐宿抬手捏住她小下巴,微微眯眼:“说实话。” 叶从蔚顿了顿,心底生出一股浅薄的恐慌,他察觉到什么了呢?这个男人未免太敏锐了些…… ******* 眼看齐宿又要不悦了,叶从蔚闭了闭眼,伸手揽住他肩膀:“不要在人前这样对我,好么……” 话音才落,一阵天旋地转,她被他打横抱起。 “早这么说不就完了。”齐宿挑挑眉,抱着人丢到床上。 他一手解开腰带,一边道:“给你抹胭脂那次,是不是生气了?” “我没……”叶从蔚嘴里嗫啜着。 “最后一次提醒王妃,”齐宿覆在她正上方,低缓道:“本王不喜被人言词敷衍。” “我、我……”叶从蔚不知哪来的胆子,抓住齐宿往旁一推,两人调了个上下位置。 “那天,我确实生气了,王爷不觉得大庭广众之下,应该收敛一些么?” 她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落他眼里就是言词敷衍,既然没有必要,她又何必假装。 齐宿多少有些意外,看自己被她推倒,不由笑道:“王妃莫不是吃醉了酒,耍酒疯了?” “没有,我才喝两杯。”叶从蔚坐在他腰间辩解。 齐宿扬起眉梢:“这般听着,王妃酒量还不错?” “……也不是。”叶从蔚顿了顿,道:“并非酒水给我胆子,而是王爷。” 齐宿似笑非笑:“本王确实不想看到谁在我面前虚与委蛇,但不代表你可以随意骑在我身上。” “这……”这也要不高兴? 叶从蔚连忙要爬下来,不料被他伸手制止了。 齐宿按住她腰身,“既然坐上来了,就别想下去。” “?” 起初叶从蔚不解其意,直到‘骑虎难下’,宛如一叶扁舟颠簸起伏,方才懊悔。 悔之晚矣。 ******** 天色尚早,便房门紧闭,两人直接错过了饭点。 月上梢头,叶从蔚被折腾了两回,叫苦不迭,齐宿才勉为其难放过她。 之所以是勉为其难,因为他说尚未尽兴。 叶从蔚不是无知少女,对这种事情多多少少有点经验,她非常怀疑前面几天,齐宿叫美人夜宿银月楼的真实性。 以她亲身体会过后的感官而言,他像是足足憋了好几日? 这……可能么? 堂堂王爷,哪里需要这般故弄玄虚? 除非是王府里有眼线。为了立住风流人设,齐宿不能专宠王妃一人……之类的…… 晚膳重新热过送上来,叶从蔚憋着小脸思维发散。 齐宿纡尊降贵,给她盛了一碗汤,“累着王妃了?” “咳,没有。”叶从蔚瞄一眼司兰司梅。 这俩丫鬟,笑得跟多花似的,明摆着乐见其成。 “那今晚就有劳王妃了。”齐宿笑了笑,意有所指。 “……”叶从蔚端起碗喝汤,不肯接话。 她心里正在暗自衡量,王爷是如何看待她的呢? 有美人却不宠信,难不成为了跟她生孩子? 他肯让她怀上子嗣么? 但凡有这可能,叶从蔚便不会想着逃避,躲在庄子养病,哪里比得上孩子诱惑大。 但她拿捏不准,她在齐宿心里,有没有资格生下他的孩子。 豫亲王红颜众多,胡闹这么些年,愣是一个子嗣都没有弄出来。 外人传言皇室人丁凋零,豫亲王也难以逃脱,叶从蔚不信。 不是生不出来,而是不肯让孩子降临。 想到这,叶从蔚心底又冒出一丝忐忑来。 齐宿伪装潜伏、满怀野心,他自律、目标明确,说不准还冷血,他是否亲自处死过自己的骨肉呢? 若她怀了身孕,会不会被他暗中除掉,更甚者,他大可以在日常饮食中做手脚,让她无从有孕。 饭后,叶从蔚就去浴室洗澡,特意建造的白玉池子,盛放温水,任人舒展四肢。 平日里她沐浴无需人伺候,不过偶尔司梅会跟进来,替她打理头发。 “我见王妃并不多开怀,这是为何?”司梅挽着手中秀发,以香膏护理。 叶从蔚靠坐在水池边:“怎的,又要说我心事重重了?” 她在齐宿面前,几乎不敢岔开心思想别的,因为会被他察觉走神。 只有私下里,各种念头忍不住冒出来。 司梅轻声道:“有时候思虑过多,不是好事。” “那司梅觉得,我应当如何?”叶从蔚笑着回过头来看她。 司梅努努嘴,道:“王妃知我愚钝,想不出什么应对方法,只是看你不开心跟着干着急罢了。” “傻丫头……”叶从蔚点点她鼻尖,不欲多言。 她的心事无人能分担,细说起来不过自找苦吃。 无所求自然无所忧,可她不仅想要长命,还想要孩子。 叶从蔚不由自嘲一笑,笑自己不能免俗,越是活下去越是贪婪。 没命的时候,有命活着就好,有命之后又要其它。 贪念有时候会成为一种动力,许是因为这个,晚间齐宿再次要她,她没有拒绝,反而迎合。 左右现在齐宿身边,只她一个有名分的女人,侯府像只小绵羊,对谁都不存在威胁。 叶从蔚觉得,如果齐宿想要子嗣,她会是目前最好的对象。 这样不是很好么,相互成全,正中下怀。 “不难受了?”齐宿察觉到她的反应,低低笑道:“这般热情……” 叶从蔚没力气了,两眼雾蒙蒙的,可还不忘缠着他:“不难受……” 她真心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骨肉,这世间便多一份念想,感觉前路充满希望与美好。 叶从蔚只凭想象,就可以死而瞑目了。 她生来没有娘亲,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缺失,但是她从不后悔来到人世间。 想必未来她的孩子,也不会责怪她的,天地广阔,这小小的遗憾算得了什么…… 39送美人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大概是叶从蔚的顺从取悦了齐宿,他不再留宿银月楼,搬回院子里住,恢复以往作息。 司兰她们松了口气,小小的摩擦争执就此过去,往后王爷王妃必定和和美美。 叶从蔚也稍稍放松下来,齐宿没有追究二皇子的事。 明眼人都知道,她有多无辜,只要齐宿不在意,这件事情就掀不起风浪。 气候入秋,炎热褪去,逐渐凉爽之后,人心也变得平静。 叶从蔚多少摸清了点齐宿的脾气,他眼力过人,不喜欢身边人耍小聪明。 像是她之前的隐忍,半点不漏地落他眼中,实在是吃力不讨好。 既如此,叶从蔚索性学会了说不。 语气软着点提出意见,他大抵会听的,不如她想象当中的那样专制。 起码临睡前的抗议,是非常有效的。 豫亲王依然会出去花天酒地,不过夜里都会回到王府。 不论多晚,叶从蔚没有意见,她只有一个要求:洗干净再上床。 其它女子的脂粉香,令她很不舒服,她直言说了,齐宿也没生气,反而脸上带着笑。 叶从蔚看他好说话,轻揉着眼睛道:“夜深了,王爷就寝吧?” 她困顿得不行,硬是被他给挖起来。 齐宿身上犹带水汽,热气腾腾的,笑着拒绝了她:“不行。” 叶从蔚无法,只能半撩起眼皮随他作弄。 两人行房的次数挺频繁了,叶从蔚细心留意过,他几乎每天都要。 没有任何证据,她觉得齐宿在外兴许真是逢场作戏,否则即便他天赋异禀血气方刚,也支撑不住这样索取无度吧? 这个认知,让叶从蔚有些振奋。 不是以为自己受宠或者其它,而是她差不多可以认定,齐宿有心跟她生孩子。 否则……否则解释不通。 叶从蔚禁不住开始期待,期待一个好消息,脸上的笑容都多了两分。 与齐宿的相处逐渐自然融洽起来,不论是否各有心思,表面上瞧着,不再像之前那样虚伪客气。 ******** 在中秋来临之前,叶从蔚接到柳茗珂来信,提前预祝她佳节安康。 两人偶尔书信往来,柳茗珂十四岁了,家里张罗着替她挑选夫家。 她不愿太早出嫁,不肯点头。 女子多是十五嫁人,早点的十四,晚点的十六,左右不会拖过十七岁。 叶从蔚已为人妇,却不会向她吐露婚后心得,她怕吓着柳茗珂。 自己婚后小心翼翼,步步筹谋,听着实在没意思。 就连齐宿答应开放马场,叶从蔚思前想后,都没有派人通知叶朔。 因着重生,她活得畏手畏脚。 柳茗珂不一样,她见识宽广,胆子也大。 会乘船会骑马,还会帮家里行商。 她要嫁怎样的夫君呢?叶从蔚从她字里行间,似乎瞧出一点端倪。 君子之交淡如水,本不该询问太深,然而此次回信,叶从蔚忍不住问了。 柳茗珂大概是心有所属,她有点好奇,对方的故事。 写完书信,叶从蔚想着别人的人生,忽然心情好了许多。 总归世上是有那种人的,自由自在,美好而轻松,与她不同。 她没能躲开齐宿的婚姻,注定要多劳心劳力,多牵挂一些。 叶从蔚叫司竹收了笔墨,朝外头走去:“趁着荷叶尚未败尽,叫厨房摘几片做荷叶鸡。” 司梅笑道:“王妃是要看着他们摘荷叶么?” “左右无事,就去瞧瞧。”叶从蔚点点头。 可惜她没能走出太远,需要她劳心劳力的事情就找过来了。 卢管家微笑着过来,禀道:“王妃,将军府送来两位美人,如今在侧门候着,等王妃安置。” “将军府?”叶从蔚问道:“王爷在何处?” “王爷正在将军府做客,尚未回来。” 叶从蔚闻言笑了:“过府宴饮,还反过来收将军的礼物,可太失礼了。” 卢管家一拱手:“王妃的意思是……?” “千翠园还有位置么?”她道:“暂且先安置在那里吧。” “多两个不挤,”卢管家心领神会:“这就去办。” 他退下了,叶从蔚不多理会,继续前往荷花塘,旁观家丁下水摘荷叶。 夏日繁茂的荷花池,如今一片衰败景象。 现在还能摘到几片绿叶,等到深秋,估计只剩下荷梗了。 有关将军府送美人一事,司兰司梅已经学会了闭嘴。 她们知道叶从蔚对此没兴趣,不会特意去看美人们一眼。 反正统一管束在卢管家手里,出不来千翠园,不会闹到眼前来添堵。 ********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卢管家去一趟千翠园,没多久便折返回来了。 他脸上带着无奈神色,道:“王妃,老奴管束不力,有一个美人以命相搏,要求见王妃一面。” “见我?”叶从蔚饶有兴味地一挑眉,她没听错吧。 都以命相搏了,该见的人不是王爷么? 卢管家道:“她说父亲留下的遗物被偷盗了,恳求王妃替她做主寻回。” 叶从蔚有些诧异,这是求她去断案了?“若我不去,她就要寻死?” “是。” 叶从蔚微微一顿,问道:“此女是头一个要寻死的人么?” “不是,”卢管家摇摇头,“以往有这种情况,王府绝不留情,一概打发出去。” “敢问管家,这回为何不这么做?” “因为她寻的是王妃,老奴不敢越俎代庖。”卢管家恭恭敬敬,“园中有人偷盗,若是放任成了歪风,可就难办了。” 分明是丢个烫手山芋给她,这浑水不趟不行了。 叶从蔚略一思索,站起身道:“那便去见识一下千翠园吧。” 也让她开开眼界,齐宿收罗回来的美人,都长什么样子。 “王妃请随我来。”卢管家连忙前方带路。 偌大王府,叶从蔚还没正经逛过,如今顺着庭院走起来,才察觉它面积宽广。 有意思的是,千翠园所在的位置,距离齐宿的院子着实远了点。 那么一群美人被约束在园子内,院门紧闭,半点火星子都闹不出来,他可真是清静。 叶从蔚心里嘀咕,缓缓跨进了千翠园的大门。 这一进去,宛如人间仙境。 初秋的庭院颇有意境,园中有美人若干,或临湖逗鱼、或凭栏闲倚,各具姿色,各有不同。 容纳了四五十个美人的园子,向前几步都能遇着一人,眼前一亮。 卢管家没有介绍,她们不知叶从蔚是何人,只原地驻足观望,并不上前。 兴许是见惯了偶尔有新人进来,或者卢管家治理有方,她们显得很‘懂规矩、乖巧’。 叶从蔚觉得,自己若是齐宿,估计要在此间流连忘返了。 “王妃可要唤她们上前听话?”卢管家问道。 叶从蔚摇头笑道:“不必了,我没什么要交待的,你叫那个要寻死的来见我即可。” 卢管家把人引进厅堂坐下,随后着丫鬟去喊人。 等候期间,叶从蔚见到两个身着舞衣的女子,正在堂外悄悄观望。 想必她们就是将军府送来的新人了,舞衣都没换下来。 那两个舞姬容颜姣好,体态妙曼,她们对上叶从蔚的视线,不仅不惧,反而落落大方出来见礼。 “不知是哪位主子?我等这厢有礼了。” 其实她们都猜出来了,王府里只一位女主人,能让卢管家这样作陪。 叶从蔚没有接话,而是静静看着舞姬朝她露出自己最美的一面,隐隐有些傲意在其中。 有道是旧不如新,保不准王爷哪天就去尝尝鲜,这是她们自持的筹码。 司竹站出一步,道:“这是王妃娘娘,没让你们说话,且退下吧。” 两人对视一眼,跪了下来,娇声道:“奴婢不知是王妃,险些失了礼数。” “王妃不予追究,退下。”卢管家挥挥手,打发了她们。 两个舞姬走时,多少有些不甘心的,不过到底没胆子放肆。 司梅掩嘴小声道:“她们不会以为王妃特意来看她的吧?” 故作姿态,想让王妃产生威胁感,哪来的自信? 叶从蔚瞥她一眼:“别胡乱猜测。” 其实打从她踏入这个园子,就有些后悔了,不该趟这浑水。 人与人之间的感官何其微妙,舞姬或者其它美人,对她的眼神态度,看似平常,又似不平常。 在叶从蔚心里,都等同于无谓的麻烦。 吃饱了撑的才来这里消磨时间—— 叶从蔚抬眼看向被带上来的女子,双目荭肿,楚楚可怜。 “丝萝见过王妃,”她趴下磕了个响头:“求王妃做主,替奴婢寻回家父遗物,惩治盗窃小人……” “盗窃小人是谁?”叶从蔚问道。 丝萝抬起脸来,无声流泪,摇头。 “你不知,我更不知,”叶从蔚淡淡道:“要如何帮你?” “这……”丝萝哇的大哭起来,匍匐在地:“求王妃做主!没了那根木簪,奴婢就活不下去了呜呜呜……” 司竹皱皱眉:“住口,这般要死要活的给谁看?” 叶从蔚扭头看卢管家,“管家以为如何?” “老奴愚钝。”卢管家拱手。 叶从蔚抿抿嘴,非常怀疑他是故意的,想要试试她的手段?还是齐宿授意给她出难题? 40薄怒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抬手把管事嬷嬷招过来,叶从蔚吩咐道:“有劳嬷嬷先去问一遍,若是无人招认,就派人到她们房中逐一搜查。” “王妃,每一个都翻么?”管事嬷嬷料想是不会有人招认的,入房搜查可就大动干戈了。 叶从蔚点点头:“是,每一个。” “奴婢听命。”管事嬷嬷躬身退下照办。 司竹低声问道:“王妃,若是找不到怎么办?” 叶从蔚回头看她一眼:“那就继续找。” 她又不是断案的,没有任何线索,也不认识这些美人,谁身上有疑点一概不知,只能用最笨的方法。 “多谢王妃仁慈……呜呜……”丝萝捏着绣帕抹泪。 没多久,管事嬷嬷回来了,她把园中所有美人都叫来了,就当着叶从蔚的面询问。 作为管理这个园子的嬷嬷,她背着手冷言警告,颇具威慑力。 要是不能压住这些姑娘们,每天该生出多少是非。 不过,饶是嬷嬷怎么威逼利诱,都没有人站出来承认。 她无法,只能回身等候叶从蔚的指示。 叶从蔚捧着茶盏,淡淡道:“如此,只能每人房中搜查一遍了。” 她这话一放出去,列队站着的美人们才算有了反应,惊讶的、不乐意的、议论纷纷。 有人出声道:“窃贼只一个,我们这么多无辜的人被搜房,何其不公?” “就是啊!” “不公么?”叶从蔚想想有理,笑道:“这样吧,我放个箱子,你们往里投放纸条,可以空白无字,也可以写上怀疑的人选,先搜她们屋子。” “这……能行么?”管事嬷嬷一愣。 “如果有人故意填上与自己不对付的名字,不就是借机报复了!”又有人提出疑问。 叶从蔚放下茶盏,道:“那只能怨自己不与人交好了。” “王妃这话说得……” “我还没说完,”她抬起眼帘:“若是名单上依然找不到窃贼,全部房间都要搜查,搜一遍还寻不着,那就明日继续。” “什么?”美人们无不惊讶,伴随着不服:“王妃未免太乱来了,就为了丝萝一人……” “卢管家说,唯恐盗窃成了歪风邪气。”叶从蔚打断她们,笑道:“你们同住一个园子,不妨协助治理、相互约束,还大家一个清静日子。” 查不出结果,那就所有人跟着倒霉。 叶从蔚吩咐下去,卢管家很快叫了一群奴仆进入千翠园,一时间整个王府都热闹起来。 一通忙活之后,果然不出所料,那根木簪子不翼而飞。 叶从蔚毫不意外,朝着丝萝面无表情道:“木簪不值钱,偷走它要么想给你添堵,要么就是给我添堵。” “求王妃帮帮奴婢,奴婢也不知得罪了谁……”丝萝再次哭倒在地。 叶从蔚挥挥手,“你且回去歇着,明日继续,总会出一个结果的。” 她站起来,示意卢管家暂时到此为止。 ******** 离开千翠园后,司梅撇撇嘴,道:“依我看,是那个丝萝想给王妃找麻烦。” 司竹附和道:“今日搜查过后,美人们又哭又闹,对王妃诸多怨言。” 更别说明天还要继续搜,每日一搜。 “王妃有所不知,丝萝正是前几日被召去银月楼的美人。”司梅补充一句。 叶从蔚停下步伐,随手揪一片花叶,“那正好。” “怎么正好?她可能想把事情闹大,闹到王爷面前去。”司梅皱起眉头。 叶从蔚回过头,笑道:“如今这事有两个可能,一是千翠园有人嫉妒她,故意拿走她父亲留下的遗物。” 美人无令不得踏出千翠一步,她们就像是等待帝王临幸的小宠,没有自由,在牢笼之中独自美丽。 一旦有人沾了雨露,大家住得那么近,整天见着,保不齐发生什么口角争执。 女人之间的嫉妒心,有时候很可笑,也很可怖。 “第二个可能是她自导自演,”司梅噘嘴轻哼:“多半是想借着王妃见王爷。” 叶从蔚扬起眉梢:“所以我说正好。” 如果是第一种情况,一个为了遗物胆敢寻死的人,在找不到的前提下,又被园子里的美人刁难,毕竟搜房一事因她而起,丝萝可能会自寻短见。 而第二种,她寻找木簪是假,一点都不迫切,被美人迁怒也不会往心里去,只等着在暗处看叶从蔚的反应,不仅不会寻死,还会想办法把事情捅出千翠园。 叶从蔚让司竹去转告管事嬷嬷,务必小心盯紧了,别闹出人命来,后续她自会处理。 回到正院,司梅依旧想不通:“王妃觉得,哪种可能性比较大呢?” “我不知道,”叶从蔚摇摇头:“我们只管坐看结果就行,三日之内她还没有行动,那就是第二种了。” 任何地方都存在欺凌,侯府才几个姑娘,叶从菲就隐隐要踩在她和叶从蕙头上。 叶从蔚知道,在其它大户人家后宅里头,甭管是否一母同胞,这类事情层出不穷。 差别就是程度或轻或重罢了。 而千翠园,里头姑娘不仅没有血缘关系,没有长辈约束,更存在着竞争。 因为丝萝哭诉,所有人被搜房了,丝萝必然遭到排挤。 叶从蔚赌她忍不过三天。 司梅听完,大大松了口气:“阿弥陀佛,王妃心中有数就好。” 自家主子从小窝在小院子里,一路成长可以说是安逸,哪有什么心机手段,她唯恐吃亏而不自知。 “这事王爷没问,就不必特意提及。”叶从蔚交待一句。 司梅点点头:“我才不会在王爷面前说起其它女子。” 眼看王爷才住回院里没两日,千翠园里的人就不安分了。 亏得她们全被关在园中不得外出,否则每天该闹出多少事来,王妃还有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司梅觉得,王爷此举英明。不过……如果能别搜罗那么多美人就更好了。 ******** 晚餐,叶从蔚吃到了心心念念的荷叶鸡,肉质鲜嫩、荷清鲜香。 她正用餐,冷不防外出的齐宿回来了。 叶从蔚放下筷子,起身道:“王爷用过饭了么,要回来也不派人说一声。” “你吃就好,本王吃过了。”他过来看一眼她吃的什么,走近时,身上酒气外泄。 叶从蔚从来不劝他少饮酒,也不提他偶尔的脂粉香。 只叫了司菊司兰,让人被热水给王爷沐浴。 “先不忙,”齐宿摆摆手,在餐桌旁落座,笑道:“王妃别张罗我,饭菜要凉了。” 叶从蔚闻言,回到自己位置上坐好,“王爷可要添一副碗筷?” 他摇头拒绝,道:“用不着,吃完跟你说件事。” 人都这么说了,叶从蔚不好再劝,默默加快速度解决自己的晚餐。 齐宿就在一旁好整以暇的瞧着,差点没害得她消化不良。 “本王这么看你,王妃紧张么?”他明知故问。 叶从蔚拿起白色巾布轻拭嘴角,道:“只是不习惯。” 咀嚼过后的唇瓣,嫣红嫣红的,齐宿多看两眼,缓缓挪开。 他转头叫来常福,让他把东西带进来。 常福早就准备好了,身后跟着两个丫鬟,一捧衣物,一捧首饰。 “这是王妃的宫装,”齐宿解释道:“我们成亲赶得急,如今它们才完工,正好赶上中秋宫宴。” “中秋宫宴?” “本王要说的就是这个,”齐宿撩起眼皮:“王妃又要遇到皇侄儿了呢。” “我……”叶从蔚不曾参加过宫宴,不知道是否男女分席,“王爷不去么?” 怎么说也是亲王,这样的团圆夜,不好缺席吧? “要去的。”齐宿答道。 叶从蔚上前揪住他的袍袖:“妾身定然寸步不离跟着,我又非天香国色,二皇子不过一时兴起言语失察……” “不是天香国色,也耐不住看对眼了。”齐宿打断她,一手捏起她下巴尖:“是否一时兴起,你说的不算。” 叶从蔚心头一跳,抿唇道:“王爷同妾身说这些,是在责怪我么?” “怎么会呢,只是有件事想告诉给王妃知道。”他说着,一手把人揽入怀中,安置在自己腿上,“想听么?” 叶从蔚乖巧地依偎着他:“王爷说的,我就听。” 齐宿宽大的胸膛,厚实炽热,却没能给她安心感,她的内心忐忑不安,他到底是不是介意二皇子? 此事会成为她的祸端么? “有好事者给二皇子进献美人,他收下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叶从蔚悄悄抬眼,凝望齐宿坚毅的下颚线条,“妾身不懂。” 二皇子大婚在即,是不能收下美人么?会惹得皇子妃一家膈应? 但是这关齐宿什么事,或者说他想表达的是,二皇子对她的兴趣很浅薄,人不过喜好美人皮色罢了? “王妃有所不知,美人的双眼——像极了你。”齐宿补上关键的后半句。 他深邃的眼底漆黑一片,嘴角隐隐噙着一抹冷笑。 叶从蔚愣在原地,她第一次看到,他真正被激怒的模样。 不是大怒,也许只一点小小的不痛快,但她知道,此人极为记仇,二皇子怕是已经被记上一笔了。 那……她呢? 她在齐宿心里,是清清白白无辜的么? 叶从蔚冷汗都要下来了,她所求不多,哪怕是齐宿肤浅的怜惜也好,若是没有,也决不能有厌恶。 可以不爱,但请别厌恶她。 41宫宴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叶从蔚忽的眼泪就流下来了,她不知道要怎么办。 已婚妇人跟外男牵扯,没人会说她无辜,反而觉得此女不安分,甚至说她有意勾诱? 要是有人拿着这个大做文章,她百口莫辩。 难道又要像前世一样…… “你哭什么?”齐宿眉头微皱,温热的指腹抹去她的泪水。 叶从蔚埋头进他怀里:“王爷,请一定要相信我……” “本王何曾说过不信你了?”齐宿觉得她有点反应过度了,笑道:“莫不是经过陶迟的事,以为本王小肚鸡肠?” 他不说陶迟还好,一说出口叶从蔚哭得更凄惨了。 她抽抽噎噎,几近绝望,埋怨自己办事太蠢,留下这么两个话柄。 又想着命运轨迹的可怕,不知不觉她又陷入与前世一样的清誉泥潭之中。 “别哭了,”齐宿察觉自己衣襟被她眼泪浸湿,不由无奈:“本王信你。” “真的么?”叶从蔚抬起泪水涟涟的双眼,揪着他的衣袖,宛如救命稻草。 齐宿不解:“你在怕什么?” 她摇摇头,好想告诉他,他不懂她的恐惧。 前世她因为一个小小的鸡蛋缝而死,如今鸡蛋缝再一次出现。 可惜眼前的男人并非一个能够放心倾诉的对象,叶从蔚再怎么样也不会开口的。 因为她知道他是未来帝王,跟他相处很难以平常心对待,小心谨慎着,也不安着。 “只要王爷觉得我是无辜的,就谁也不能污蔑我。”叶从蔚扬起嫩白的小脸蛋,大着胆子凑上去亲吻他。 她有点卑劣,仗着自己身为妻子的身份,刻意地用柔情献上自身,以求他动容。 为什么不呢,反正他们是夫妻,总要做亲密的事情。 哪怕她有心利用这一点,也是无伤大雅的事。 何况……站在齐宿的角度而言,有一个乖巧听话好摆布的王妃,不过问他任何动向,不是很好么? 前世不曾会面的二皇子,对于叶从蔚来说简直是无妄之灾,她希望能躲远一点。 如她所说,只要齐宿信任她,这种似是而非的事情,压根不算什么。 “王妃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齐宿把她打横抱起,往里间走去。 在他们谈论二皇子的时候,常福就很有眼力见地带着人悄声退下。 叶从蔚被抱着进入卧室,轻轻放在软床之上。 齐宿挑眉道:“初时本王认为你胆大,后来又觉得你胆小,如今是看不透了。” “我若是胆大就好了。”叶从蔚轻扯唇角:“无畏者不惧。” 她欣赏甚至是羡慕柳茗珂,在她眼中就是自由又勇敢的。 她身边没有比柳茗珂更加自由的人了,叶从蔚也想象不出,别人恣意的人生是怎么样的。 她要是能够豁出去,兴许不必现在这样畏手畏脚。 “罢了,以后本王不在你面前提二皇子了。”齐宿俯身笑道:“这是我的承诺。” 叶从蔚不知道他是不是被她的泪水打动,亦或者本来就是逗弄她的。 齐宿能不清楚事实么?平日里她接触不到二皇子,唯一一次就是在马场。 她抬手攀住他肩膀,低声道:“妾身这辈子都不会跟其他人有瓜葛。” “真乖。”他很满意。 ******* 有没有瓜葛,有时候一个人说了不算。 中秋节很快到来,豫亲王偕同王妃一起入宫,参加宫廷宴会。 圣上不喜欢热闹,并未大宴群臣,而是放他们各自归家团聚。 此次宫宴,更像是家宴,以皇帝为首,皇后带领几位后妃,皇子公主出席、亲王到场,都是皇室亲眷。 这么点人,自然无需分什么男女席位,大家按照辈分落座。 齐宿身为皇叔,就坐在帝后下首,对面便是两位皇子。 叶从蔚眼观鼻、鼻观心,她不知道二皇子有没有看他,反正她不抬眼皮,自然捕捉不到视线。 难得佳节,不少人给圣上进献礼物,皇帝听着礼官上报,挑选一部分赏赐下去,各府均有。 就连太妃娘娘没落下。 “听闻以明珠研磨成粉敷面,可驻颜,把这盒珍珠送给太妃娘娘吧。” “陛下仁孝,上天涕之。”宫人领命,捧着一盒子圆大的珍珠下去行赏。 叶从蔚察觉到身旁的齐宿气息微变,他似乎……有点不悦的波动? 宫中没有太后娘娘,只有齐宿的生母,做了太妃。 论起来,太妃也是皇上的母妃,他逢年过节送点东西也是应该,即便是做给外人看。 可齐宿为何不高兴呢?他难道不相信自己母亲过得好? 叶从蔚回想之前入宫拜见,水云宫位置僻静,伺候的人很少,但里头布置华贵,想必没有在吃穿用度上苛待太妃。 齐宿所不满的……莫不是不能与母亲团聚? 说起来,叶从蔚嫁到王府至今,齐宿每每外出,都没听说他进宫看望太妃。 对自己的亲生母亲,就没有点惦念么。 还是说被皇帝拦住了?叶从蔚只能这么猜了。 皇帝的妃子,一辈子都不能离开宫门,哪怕先皇仙逝,太妃娘娘没有特殊准许,也不会搬到王府跟王爷一起居住。 齐宿应该是最明白的才对,为此怨怼圣上,未必有成效。 好在他并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代替太妃,谢过皇帝的赏赐。 皇后娘娘在一旁细数那盒珍珠的珍贵之处,似是希望得到真诚一点的感恩戴德。 齐宿举起金樽朝帝后敬酒,面对兄嫂,他的表现挑不出端倪,一派恭敬平和。 叶从蔚也跟着喝了两小杯,脸上泛起热意,再不敢继续喝了。 宫廷舞女跳的是嫦娥奔月,踩着仙乐,轻纱飞扬,如梦如幻。 众人欣赏妙曼舞姿,大驸马都看痴了,圣上却坐了没多久,让歌舞继续,自己摆驾离开,留下皇后掌管大局。 叶从蔚没看出皇帝脸色有恙,但不近女色仿佛确有其事……舞女再美也不多看,到场的后妃寥寥几个而已。 这就是为何,皇家子嗣凋零…… ******** 圣上走后,现场氛围轻快许多。 最起码两位皇子,不再像开始那样端着,二皇子过来给齐宿敬酒。 “皇叔近日有什么好玩的,是不是忘了侄儿?”他笑嘻嘻问道。 齐宿举了举杯:“你不是快成亲了么?再带你玩,皇后娘娘可不绕本王。” “皇叔不带我,何苦搬出母后挡话呢?”二皇子轻嗤一声,终于望向叶从蔚,轻声问候:“皇婶别来无恙。” 叶从蔚听他一口一个婶婶就别扭,道:“二皇子还是别这样叫我了。” “那要怎么叫?”二皇子问,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皇婶似乎不胜酒力……” 本就秀丽的容颜染上一层薄红,无端艳色惑人心。 她那双翦水秋瞳,带着点小心警惕和躲避,就像是那些柔弱的小动物一般。 二皇子心想,若是能由他来揉碎…… “本王瞧着倒像是二皇子醉了。”齐宿皮笑肉不笑地一语惊醒他。 又侧目斜一眼叶从蔚,道:“王妃大概是乏了,本王这就带她回去。” 他的视线凉飕飕的,叶从蔚哪敢拆台,忙道:“多谢王爷体恤妾身。” 二皇子一愣,连忙挽留道:“晚宴才开场不久,时辰尚早,月亮还没升多高呢……” 齐宿不听,拱手向皇后娘娘知会一声,告辞离去。 皇后娘娘哪有不应允的,自二皇子过去跟豫亲王打招呼,她就暗暗留意了。 前几月选皇子妃,二皇子才跟她提过叶从蔚此女,她几乎没放心上,好歹是暂时稳住了儿子。 多大点事儿! 谁知过不久,叶从蔚突然变成豫王妃了,这事她做皇后的也不好插手。 先不说豫亲王是圣上亲弟弟,就是普通人,她也不能仗着身份开口,让人别娶。 何况这么个背景不强硬的小姑娘,哪里值得她纡尊降贵,既然嫁人了,可见是没有福分的,入不得皇子府邸。 皇后没往心里去,很快抛之脑后,谁知今日一遇,竟然看到二皇子对她颇为念念不忘的样子。 齐莛是她生的,她太了解自己儿子了,一个眼神就清楚内情。 皇后一下子就想起来他几日前收了个通房丫鬟,心里忽的咕咚一声,本不相干的两件事忽然联系起来。 惹得她不得不重视。 皇后什么都没说,只是沉着脸继续欣赏歌舞,瑾贵妃却不打算这样轻易放过他们。 “人间最是有情痴,没料到咱们宫里,也有痴人。”瑾贵妃美目一转,瞥向二皇子。 没人理会她。 瑾贵妃也不在意,玉手捻起一颗圆溜溜的黑萄葡,自顾自接话道:“豫王妃的眼睛充满灵性,就跟这萄葡一样,欲说还休呢~” “呵呵,”皇后冷笑一声:“也不知萄葡跟妹妹说什么了?可看出来了?” “那是自然,”瑾贵妃与皇后相争多年,压根不惧她,笑道:“它惊惧无辜,我都不忍心吃了。” 说着一抬手,身边心腹宫人立马伸手接住那颗萄葡,捧在手心。 瑾贵妃轻叹一声:“把它带回去,本宫留着观赏。” 二皇子满脸不悦,道:“贵妃喜欢萄葡直说就好,莫不是吃不着?” “二皇子说的什么话,”瑾贵妃绣帕掩嘴笑了起来:“这么个小东西,我喜欢就收着了,随心所欲,倒是殿下所爱,不如这萄葡方便。” 她明晃晃的意有所指,却不指名道姓。 意在讽刺皇后母子,而不是替自己和大皇子无端得罪豫亲王。 42不对劲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皇后与瑾贵妃的恩怨,与齐宿无关,他带着叶从蔚离开宫门,脸上面无表情,瞧不出喜怒。 两人上了马车,打道回府。 叶从蔚一直没说话,摸不准齐宿此时的心情是怎样的。 马车途经闹市,行人太多,不得不缓慢前行。 外面一片喧嚣,齐宿忽然扬声叫停。 “王爷?”常福询问。 齐宿掀开帘子,道:“本王带王妃四下走走。” 常福皱皱眉:“可是王爷王妃还没换衣服……” “无妨,不过随意看看。” “是,”他不敢阻挠,又道:“主子把安燕和屡楚都带上吧。” “行。”齐宿答应着,率先跃下马车,回身来朝着叶从蔚伸出手。 这是要扶她下车的意思。 虽然没有过问她的意愿就决定,但叶从蔚不敢不配合,乖乖把手交给他,被轻捏着下车来。 常福和马车都被齐宿打发回去了,他牵着叶从蔚,陷在人堆里。 中秋佳节,街头巷尾灯火通明,各色灯笼照亮整条通道。 而人们,都穿着光鲜的衣裳,喜笑颜开,呼朋引伴。 叶从蔚没有多少这样的机会,能够这么凑近人群。 侯府虽说不上家教森严,但逢年过节,也不会放心让几个姑娘家出去玩。 以往的每个节日,她要么在家中与姐妹几人一起,要么去表亲家郡王府。 可惜这会儿,齐宿未必是带她出来玩的。 叶从蔚收敛目光,把心神放在身边男子的身上。 两人尚且穿着宫装,太过华贵,且身后跟着小厮丫鬟,一派大户人家出游的架势,实在不宜游街。 更何况……齐宿和叶从蔚的模样,放在普通人当中也是打眼的。 “去思絮楼。”他吩咐道。 安燕连忙利索地在前方开道,以免行人无眼冲撞上来。 ******* 思絮楼与其说是酒楼,不妨称它为庄园。 大门宏伟大气,进入内里,别有乾坤。 它九曲十八弯,区分成各个大小不一的院落,不仅景致美妙,还给予客人足够的隐私感。 京城内有名的削金窟之一,它非秦楼楚馆能比,却又能给人相同的声乐享受。 叶从蔚第一次来,以前稍稍听说过,里头培养的歌女舞姬,才艺一绝。 齐宿显然是熟客,一踏进来,就有掌柜的上前热情招呼。 这样热闹的日子,还把他常用的院子给留着,恭候大驾。 一行人被恭恭敬敬地请进去,不肖吩咐,很快就有酒菜送上来。 叶从蔚嫁给齐宿有段时间了,多少知道一些他饮食口味,如今一看,样样对上了。 他们进入的这处院子,名为四方池,一池春水,种着不知名的水草,开满紫色花朵。 池中养了金鱼,四下游窜。 池子浅显又面积广阔,上方修以木板搭起栈道,在四方池中呈田字形,用餐的桌椅,就在田字中心处。 美酒佳肴送上来,叶从蔚侧目看向远处池畔边的安燕司兰等人,不由恍悟。 此处视野开阔,不正是谈话的绝妙场所么? 再结实的房屋,也保不准隔墙有耳,反倒是这样周遭没有旁物的,几乎掐灭了所有可能性。 水池真的很浅,清澈见底,除了游鱼,再难容纳其它。 “王妃在看什么?”齐宿出言相问。 叶从蔚回过神,笑道:“王爷常来此处,妾身不免好奇。” “看出些什么了?”齐宿抬手倒酒,“知道本王为何喜欢这里?” 叶从蔚敛下眼睫:“妾身不知。” “因为美景,美酒,还有美人。”他笑了一声,停顿下来看她:“说起来,王妃也是美人。” “世间美人何其多,妾身当不得。” “各花入各人眼,一旦入眼,她就是最美的。”齐宿挑挑眉,语气玩味。 叶从蔚揪着手中锦帕,辩驳道:“未必见得,不过一时新鲜罢了……” “什么样的新鲜,能让他枉顾身份伦理呢?”他倏地语气一冷。 叶从蔚心头一跳:“王爷……说的是二皇子么?妾身解释过的,我……” “本王知道你无辜。”齐宿执起酒杯,一口抿尽。 知道就好,叶从蔚不再强调,只是心里依旧有些惴惴不安。 这个男人,真的生气了。 但是为什么呢?至于么? 区区一个二皇子,不过多看两眼,就动了真气? 他可是擅长潜伏伪装的豫亲王啊!在他夺走政权之后,惊掉多少人的下巴。 叶从蔚暗暗嘀咕,又听他道:“你说,若是二皇子登基,他会怎么对你?” “什么?”叶从蔚一愣。 “假如他做了皇帝,还没忘记你。”齐宿深邃的目光捕获她的视线。 叶从蔚与他相望,呐呐道:“王爷是皇叔,我自然是婶婶,即便他成为九五之尊,也不能……” “他能,有什么不能的。”他打断了她。 叶从蔚不禁蹙眉,道:“王爷这般假设太武断了,对我也不公平。” 好端端的,就把事情扩大到那个层面,他是不是……想太多了? 正疑惑着,齐宿忽然伸手,隔着桌子把她给揪了过去。 他拿过酒壶,把壶口对准了她的嘴巴,“喝。” “王爷……唔……” 齐宿把壶口塞进来,笑道:“自己喝,别呛着了。” 叶从蔚酒量不佳,方才在宫里已经喝了两杯,如今是不敢再喝了。 但是眼看齐宿的状态很不对劲,她又没胆子拒绝。 只能对着酒壶小小喝了一口,然后细声求饶:“王爷放过妾身吧?” 齐宿一手揽着她,低声道:“今夜不醉不归,本王容许你醉一场。” 他一边说着,一边夺过酒壶,自己灌了一大口,然后低头对准叶从蔚,以口渡之。 “唔嗯……”叶从蔚想挣扎又不敢太大动作,只能半推半就的,又喝了好几口。 齐宿没有继续,而是给她喘息的时间。 他好整以暇的欣赏,她嫣红的唇辦、嫩粉的双颊,有如娇花绽放,馥郁芬芳…… ******* 叶从蔚眨眨眼,把被憋的水雾给逼回去,轻声问道:“王爷为何如此介意?我永远不会属于其他人。” “本王如何不介意?”他俯身在她耳畔反问,双唇轻贴:“本王的皇侄儿,越来越像皇兄了,怎么办呢,嗯?” 叶从蔚耳根敏感,下意识轻颤一下。 她还没醉,听到他这么说,隐隐约约似乎抓到了什么重点。 二皇子像圣上?哪一点? 他们如今说的,不是二皇子对她生出不妥之心的事么…… 叶从蔚没来得及细想,齐宿又含了酒水过来,哺入她口中,两人津l液融汇,不分彼此。 她几乎要醉了,头晕脑热,又察觉到他在她腰间的大掌极为不安分。 “不行,不行……”叶从蔚尚且有三分清醒。 她没忘记这是在外头,而不是王府。 扭头看向池畔,不知何时,安燕司兰几人都退下了,整个院子静谧空旷,只她和齐宿两人。 叶从蔚推了推齐宿的肩膀,“王爷,你冷静一点。” “本王很冷静。”齐宿笑了笑:“即便是冲动,也该在数年前。” “?”叶从蔚一手捂住胸前,狐疑的打量他:“你是醉了么?” “叶从蔚,”他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她名字,“本王会让它成真的,你说的,只属于我一人。” “当然,这一点无需怀疑。” 叶从蔚从不敢想,自己还能嫁第二回。 这辈子她就是死,注定也打上齐宿的烙印,这就是女子的命运。 若是平民,尚且有其它可能,但是她跟这样身份的男子纠葛,哪还有第二个结局? 可齐宿为何对她做出这种类似于承诺的话呢? 他在意她么,因为二皇子而嫉妒么? 叶从蔚的目光没有离开他身上,寻找她想要的答案。 可惜不是,齐宿并非因此说出那种话,他的眼里,分明有一股恨意,更多的是坚决。 齐宿就在这水池上方,木制栈道正中心,抱了叶从蔚。 他很用力,毫不留情,任谁见了都无法说他是那个怜香惜玉又多情的豫亲王。 她不能拒绝,更无从逃走,只能咬住自己的衣袖,低声呜咽,唯恐外泄一丝声音。 脑子里明明混沌一片,却还不肯放弃思考,那一瞬间,叶从蔚知道了齐宿的秘密。 一个让她脊背生凉的猜测,齐宿的反心从何而起—— 凡事,有因才有果。 他韬光养晦,费尽心机的潜伏,以假面示人,为的就是自己的野心么? 野心确实是很大的动力不错,但有时候,仇恨的力量更加厉害。 齐宿说,二皇子跟圣上越来越像了,他没法不介意。 皇帝是怎么样的呢?据说他被方士蛊惑,一心修炼,差点设立国师之位。 还听从方士教唆,远离后妃,以至于这么多年,只留下两位皇子并三位公主。 二皇子又如何呢?一直兢兢业业,想要表现自己,以此来获得更多臣子支持,希望入主东宫。 要说他私德有亏也不至于,无非是喜欢跟齐宿一样,中意美人罢了。 二皇子最大的错处,就是明知道叶从蔚已经做了豫王妃,还不肯收敛心思。 即便豫亲王无权无势,那也是他至亲皇叔,有悖伦理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那……皇帝呢? 叶从蔚迷蒙间,想到了水云宫里那位太妃娘娘…… 43怜惜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叶从蔚晕过去了,被怎么带回王府的都不知道。 此前她就觉得齐宿天赋异禀,但完全没料到,他放开手脚去做,会是这种结果。 醒来后浑身散架一样,四下酸麻不说,腿根更是被磨得红肿乃至淤青。 回想齐宿顶胯的力度,叶从蔚一阵后怕,她几乎以为自己会死。 习武之人,要是喝了酒,愤恨冲动一点会不会真的掐死个谁? 若是这辈子因此死了,她估计要死不瞑目做个冤魂了。 幸好下面并未见血,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叶从蔚醒来后,坐着不动,就在床上发呆。 她越来越确信自己的猜测了,齐宿反应那么不对劲,怎么可能是因为她呢? 若他心中真的在乎她,行事就不会这样不客气了,怜惜怜惜,心中有怜悯,才会痛惜不是。 太妃娘娘很年轻,得先皇盛宠,生下齐宿。 先皇驾崩之后,皇帝登基,她按照祖序成为太妃娘娘,替先皇守灵祈福。 当今圣上与太妃差不多是同龄人,生出点什么心思,谁也说不好。 叶从蔚之所以敢猜测他们之间有嫌隙,并非平白无故。 水云宫,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殿内一应吃穿用度,都精细讲究,不能派太多宫人,因为人多口杂,只有心腹才能驻守宫门外面。 还有就是……皇帝为何拘着齐宿,不放他去外地做王? 一方面是不放心,身为人子,齐宿的仇恨不言自明。 他若是做得绝一点,就该把这个恨着自己的王爷处死才对。 但是圣上没有这样做,反而放任齐宿在京城里花天酒地,四下逍遥,营造出宠爱幼弟的现象。 他是否也在矛盾呢?既想杀了,又顾忌太妃的感受,暂且留着…… 叶从蔚不知其中底细,不过昨晚那盒大粒珍珠送去水云宫,齐宿确实是有反应的。 站在皇帝的角度来说,太妃不是他生母,即便做戏,也不需要这样周到。 他对太妃娘娘,确实太好了…… ******* 纱帐轻晃,司兰脚步轻缓地走进来,见叶从蔚已经醒了,不由笑道:“王妃该起了,厨房里熬着鱼骨粥,都要熬化了。” 叶从蔚躺着没动,问道:“王爷呢?” 她一开口,嗓音嘶哑,可见是哭过头了。 “王爷去看白虎了,”司兰蹲到床边,小声笑道:“王爷给我们赏了金叶子,说昨夜得罪王妃,要我们帮忙说说好话呢……” “他这样做?”叶从蔚非常意外。 他真的有在意她的感受么,还会做出这种‘补偿’的行为来? “真真的,我哪敢拿谎言欺瞒王妃。”司兰抬手,把床帐给挽起挂在银勾上。 叶从蔚撑着坐起来,浑身都不爽利:“你们倒好,得了金叶子笑开怀,我呢?” “王妃别这么说,王爷的心在你身上,这才……”司兰顿了顿,道:“否则不找其它人去了?” “呵呵。”她宁愿他去找其他人,不过前提是她有孩子之后。 叶从蔚心里也是矛盾,既不想齐宿对她频繁做这种事,又不希望他去宠信别的女子,毕竟这会让她这个王妃失去颜面。 “千翠园怎么样了?”叶从蔚问道。 司兰弯起嘴角,道:“不出王妃所料,连着几日搜查各房,那些美人诸多怨言,都在挤兑丝萝,丝萝一没寻死二没妥协,坚持寻回父亲遗物。” “看来是贼喊抓贼了。”叶从蔚揉揉眼睛,道:“把事情说给卢管家,他自行处置。” 司兰不解:“王妃不处置她?若是卢管家不管呢?” “他凭什么不管,千翠园本就是王爷交给他管的。”叶从蔚才想甩手不管呢,这都什么破事。 “是,我知道了。” 司兰服侍叶从蔚起身,让她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过后再上药。 叶从蔚一身痕迹,看上去极为凄惨,不知情的怕不是要以为她被家暴了。 大概也是因为这样,齐宿才感觉理亏,软了心肠要赔罪。 叶从蔚才喝完粥,他就出现了,手里捧着一个小盒子。 “王妃醒了?”齐宿笑笑,凑到桌前。 他垂眸看她,眼角晕红,还肿着呢,流泪过多导致的,顿时笑不出来了。 “王爷安好。”叶从蔚抬了抬眼皮。 “咳,”他轻咳一声:“本王要给你赔不是,昨晚失了分寸,实属不该……” 大概这是他头一回给人道歉,非常的生硬不自然。 打开盒子,里头非金非玉,而是些纸张本子。 齐宿道:“送你几个商铺庄子,等天冷一些,带你去瞧瞧祁禄山的温泉,可好?” 叶从蔚闻言有些受宠若惊,他是认真的么? “祁禄山在何处?京城之外么?” “到时王妃看了便知。”齐宿在她身旁落座,道:“你从未出过远门对吧?” “是。”叶从蔚点头。 “所以本王说你这名字不好,从未从未。”他摇头一笑。 也不知抱着怎样的心思,叶从蔚问他:“那王爷觉得什么样的名字好呢,能否给我取一个?” 齐宿一听,来了兴致:“你没有表字,确定要我来取?” “如果不好听,那就不确定了。”叶从蔚转动眼珠。 “本王恰巧想到一个,与你的从未相反,”他修长的指尖轻敲木盒子,咚咚两声,道:“盈鱼,盈满溢多,悠若游鱼。” “盈鱼?”她能有鱼儿自由么? “如何?”齐宿笑着问道。 叶从蔚凝望他俊朗的眉眼,点点头:“可以,多谢王爷。” 且不论喜欢与否,起码它是一个美好的祝愿。 ******* 叶从蔚有了表字,心情稍稍好转了些,不过在行走抬手之时,依然忍不住心里暗骂齐宿。 这段时日相处下来,她也不是没有长进,敢对王爷甩脸色了。 既是甩脸色,自然要当面进行才有效果。 正好喝过鱼骨粥就要进里间上药,叶从蔚把齐宿给叫进去,让他亲眼看看自己犯下的‘恶行’。 青天白日,已非第一次展露躯体,脸皮厚一点也就不难为情了。 叶从蔚把软膏递到他手上,轻哼道:“王爷,妾身也是肉长的,只属于你一人,爱惜点自己的人好么?” 她似嗔非嗔,齐宿就吃这套,忍不住伸手捏她皓腕。 “王妃这一身皮肉,当真是雪堆玉砌,轻轻一按就留下指痕了……” 他这话不是在抱怨,听着反倒有些自得与欢喜。 “你可不是轻轻一按。”叶从蔚控诉地望着他。 齐宿自觉理亏,摸摸鼻子道:“再不会了。” ……这还差不多,叶从蔚还想生孩子呢,绝不愿意以后每次都被折腾得这么惨。 这种苗头,一旦兴起就该趁早扼杀。 她躺着让齐宿帮忙上药,他稍微弄疼一点,就痛呼出声。 务必让他知晓她的疼痛,她正在受罪。又要掐好分寸,免得太过浮夸,须知过犹不及。 秋日的午后阳光,温暖而又凉爽,气温相宜。 一人卧躺榻上一人俯身床畔,这么瞧着,竟也有些小意温存,就不知是否心思各异了。 齐宿讲道理的时候,很有耐性,他不疾不徐,不仅替叶从蔚上药穿衣,还替她绾发。 “昨夜没能让王妃好好用餐,今晚本王带你出去,权当赔罪如何?”他望向镜子里的人影。 叶从蔚回头看他:“王爷已经赔过罪了。” 她不太想去,但没有急着拒绝,万一是齐宿‘很想’让她去呢? 不论出于何种目的,她会配合的。 叶从蔚心里这么思索,却听齐宿道:“王妃既然原谅本王了,那就不去也罢。” 这话让叶从蔚有些意外,一时间拿不准,他是真心要赔罪,还是想借着由头带她出去。 齐宿行事,往往带有潜藏的目的,叶从蔚未必看得透,不过无非是作秀给外人看。 不过这会儿,她几乎分不清里面有几分真心了。 ******* 最终,晚膳是在王府里用的,开饭前,叶从蔚看到齐宿打发安燕去回绝了邀约。 她不禁猜测,齐宿原本打算带着她一同赴约的,方才也出声询问她的意见。 按照他以往作风,直接带她出发即可,她不会不去。 但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他没有开口说去…… 莫不是,看出她心里那点不乐意了? 这……可能么? 叶从蔚并不以为自己是隐藏情绪的高手,她不敢置信的是,齐宿就算知道她不情愿,也不该会影响他要做的下一个步骤。 大概真的因为昨晚她哭得太凄惨,产生了点恻隐之心吧? “王妃何故频频看本王?”齐宿的筷子忽然按住了她的,语出惊人。 叶从蔚好险没有被噎着,喝了一口汤顺顺气,才道:“妾身只是猜测,王爷会不会为了我所以推拒友人邀约……” “嗯?”他眉头一扬。 “可随后又觉得,这个想法太自恋了些。”叶从蔚补充。 “哈哈哈哈……”他这回真的被逗笑了。 齐宿放下筷子,端起酒杯:“本王的王妃,真是个妙人。” 叶从蔚抿抿嘴:“王爷不去真的无碍么?” “不是什么要紧事,”他笑着摇晃酒杯,笃定道:“很快就有好消息传来,本王且安静等着。” 44叶从芷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中秋过后,冬天也就不远了。 只消深秋一场雨,寒风平地起,季节便步入了初冬。 司兰禀报给叶从蔚,说千翠园的丝萝被卢管家打发了,这之后园中美人都安分下来,再也不敢胡乱闹事。 并且,将军府送来的两位舞姬,连王爷的面都见不着。 起初她们还等着呢,按常理来说,新到手的美人,怎么也该看一眼。 她们是受过训练的,有信心通过这一眼挽留住男人的心。 无奈的是,压根没有这种机会。 入了王府,被丢到千翠园住着,一日又一日,哪也去不了。 叶从蔚丝毫没打算管理这群人的意思,虽然卢管家把园中开支账簿一应交给她了,她不过稍稍过目,摆明了做甩手掌柜旁观的意图。 府中安宁,王妃的日子就显得有些百无聊赖了。 叶从蔚每日睡饱了才起身,在院子里观花逗鸟,偶尔去瞧瞧那只大白虎。 白虎被养得很好,伤口早就痊愈了,体型壮硕皮毛油亮。 刚开始它还抗拒不安,对狭小的环境充满愤怒与戒备,但随着每日新鲜骨肉的投喂,白虎逐渐安静下来。 偶尔它会在屋檐下晒太阳,像一只温顺的大猫。 不知怎的,叶从蔚觉得它跟自己有点像,在安逸的环境中,逐渐被麻痹。 王府与侯府不同,叶从蔚做了主子,无需向谁请安问候,齐宿不在,这里她就是话语权第一人。 这么每日作息随意,懒骨头都要被养出来了。 早起照镜子,叶从蔚发现自己对比以前,稍稍丰l腴了些,肌肤白里透红,气色上佳。 这样的脸蛋,完全无需涂抹胭脂,已然红粉细腻。 齐宿待她很好,大概是还馋着她的身子,夜夜疼惜。 只是……叶从蔚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它一直没有动静。 嫁过来也三个多月了,有时候她不禁猜想,会不会齐宿暗中对她做了什么,不希望她有孕? 但更多时候,叶从蔚觉得自己太心急了点,想太多。 缘分未到,孩子怎么会来呢?何况前世,她也是一年多都没有怀上,兴许是她命中注定无子,凭什么怪到齐宿头上……他已经很努力耕耘了。 这种事情,没有名医切脉,谁也说不清。 叶从蔚当然不至于因此去造访名医,且不说她婚后不久,又是豫王妃的身份,传出去只会惹来笑话。 ******** 气候渐凉,宫里突然传出消息,圣上病倒了。 妤盛长公主办满月酒那时他就感染风寒,甚至没来参加自己头个孙辈的宴席,不过中秋节露面一见,身体并无大恙。 这次的病情却来势汹汹,直接取消了早朝。 起初,群臣只是派了几个代表,去御前问候,顺带禀报一些较为紧急的政务。 但连着三日没有早朝之后,大臣们不由着急起来。 储君未定,皇帝这时候倒下了,可是会乱了朝纲的! 两位皇子若是一强一弱那还好说,直接强者上位即可,偏偏他们势均力敌。 圣上要是不尽快拿定主意,保不准会出现兄弟阋墙、血洗夺位的场面。 这种事情,谁也不想看到,一时间朝里各种声音此起彼伏,人心散乱。 有好些已经站队,也有诸如徐阁老这般中立的,直接闭门谢客,以回绝拉拢,两边都不想得罪。 瑾贵妃到底没能把自己的三公主嫁入徐家,徐阁老果决,在自己的门生当中,挑了个闺女收做孙媳妇了。 不是官宦家庭,也没有富甲一方,依旧高风亮节,两袖清风。 皇帝病了几日,又爬起来上朝了,他看似恢复得不错,面色红润,精神头很好,可是原本两鬓斑白的头发,一夜之间全灰白了。 此等诡异龙颜,让人不由猜测,是陛下近旁那名方士搞的鬼。 有臣子隐l晦地询问,提出对方士的质疑,都被皇帝打发回去。 曾经指着方士骂妖道惑人的,都没有好下场,如今,索性没人敢说。 每个人心里明镜似的,甭管方士是不是有问题,现今要指望的是两位皇子,陛下……他真的老了。 大皇子与二皇子,心中也有所觉,铆足劲头表现自己。 皇帝多少听进了点群臣的意见,决定正式立储。 在太子落位之前,他分权下去,给两个皇子同样的机会,帮忙分担家国大事,以此考验他们的能力。 叶从蔚在悄悄关注这些消息,这是不是齐宿所说的‘好消息’呢? 也许,一切就快要显露端倪了…… ******* 入冬,意味着有几场喜事临近,叶从芷的婚期到了,嫁给秦国公家小公爷。 不只是她,大皇子与二皇子选定的妃子,也年底大婚。 齐宿身为皇叔,务必到场,叶从蔚也不例外。 侯府婚事较早一些,叶从蔚打点好礼品送回,在叶从芷出门那天,早早回到侯府,给她送行。 庆宁郡主院子里,下人进出忙乱成一团,大姑娘的喜事,他们比谁都重视。 叶从蔚先去给母亲问安,然后借口去老太太院里,不杵在那添忙添乱。 老太太看到她过来,赞她一句有心,问了些婚后与王爷相处事宜。 “转眼间,咱们侯府姑娘都这般大了……”她忽然叹息一句。 叶从蔚第一次看见祖母露出缅怀的神情,笑道:“总是要长大的。” 今日叶从芷出嫁,年后就轮到叶从菲了。 叶从菲在中秋时候说定亲事,二老爷和二夫人万般挑选出来的,听说还不错。 而家中老六叶从蕙,如今正在相看,她是庶出,父亲又不是侯爷,会比较难一些。 毕竟,谁都想往高处走,而婚事,是双方相互挑剔。 原本叶从蔚在几个姑娘中排行第三,不该她先出门,不过圣上旨意,属于特殊情况,不得不从。 豫亲王当时唯恐生变,敲定的婚期非常仓促临近,是以让她走在两位姐姐前面了。 “往后虽是各自为家,但须知血缘亲情,总是剪不断的,要相互帮扶着些……”老太太欲言又止。 叶从蔚听着,没有接话。 现在齐宿是没有权势的亲王,往后……他做了皇帝有权势了,可她还不知在哪呢…… 老太太以为她是想到了豫亲王的荒唐,拍拍手背道:“你的人生才刚开始,得往后看,往长远打算……” “祖母别是也想让我劝着王爷收心?”叶从蔚无奈一笑,她刚从在前院进来,就被父亲逮着念了几句。 无非就是为人妻的责任,让她劝导齐宿向好,别整天还在外面花天酒地,不形无状。 侯爷站在父亲的角度来说,这话没错,出发点也是好的,但叶从蔚哪有这能耐。 她自己在齐宿面前尚且战战兢兢,何况……她心里清楚,齐宿并非在胡闹。 老太太屏退了身边丫鬟,低声道:“不管是不是收心,向来没有王爷久居京城的。” 她的话点到即止,拿眼睛看叶从蔚,后话不言而喻。 “祖母……”叶从蔚看着她那双布满皱纹的眼,内里是活了一辈子的智慧。 “我老了,却有一些妇人之见,”老太太继续道:“听说圣上体态不安,两位皇子势必要争个你死我活,王爷不若求个封地,偏安一隅。” “是。”叶从蔚点点头,如果齐宿心里没有仇恨没有野心,这无疑是最好的方案。 “王爷待你如何?”老太太问道:“若是不够亲近,你就被开这个口了。” 有道是忠言逆耳,没道理为了这个事,让新婚夫妇离了心。 “还好吧……”叶从蔚道:“我会认真思索祖母的话。” 原来,祖母多少也会替孙女设想以后的。 前世她婚后,老太太没有对她交待半句,大约……是对她私定终身太过恼怒,从而失望? 也不知在老太太得知她身亡之后,是否有想起过她? 特别是她死后没多久,叶从芷也死了。 姐妹俩一前一后早亡,对侯府而言,实在晦气…… ******* 没有在老太太院里待多久,时间不等人,叶从蔚估摸着叶从芷上妆完毕,连忙去看一眼。 新娘子衣着繁琐,妆容也极为讲究,花了一个时辰才弄妥当。 叶从蔚到时,发现叶从菲已经来了,她向来殷勤的捧着大姐姐,此刻也不例外。 叶从菲曾经嫉妒过叶从蔚,没有被克死,顺顺当当坐上王妃之位。 不过如今她想开了,论前程与实权,哪有大姐姐嫁的好,秦国公府深得陛下信赖。 且不说丈夫虚名,关起门来过日子,是否得到恩宠与尊重,对女人来说才是头等大事。 叶从菲对此深有体会,因为二老爷有两个姨娘,姨娘均有孩子。 她从小就在二夫人的影响下,知道争宠的重要性,想让父亲专心陪着自己与娘亲,而非被旁人瓜分…… 所以,选夫,切莫只顾着他的权势财富,是否多情这一点才是首要考察条件。 叶从菲一想到王府里几十个美人,对叶从蔚顿时羡慕不来了。 叶从蔚不管她心里怎么想,面上笑道:“还未恭贺两位姐姐,喜结良缘。” 叶从芷回过身来,一袭大红嫁衣,“你来了。” 她向来面色冷艳,此刻更是气势逼人。 锋芒太过,一看就是手段不俗的。 叶从蔚不止一次好奇,以叶从芷的能力,在齐宿身边应当如鱼得水,前世她到底为何早亡? 可惜没有人能给她答案,便是想问,也无从问起。 45意料之外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吉时未到,叶从芷突然约叶从蔚到凉亭里坐坐。 此举令叶从蔚与叶从菲惊讶不已,不知她有什么悄悄话说,须得单独聊聊。 冬日庭院景致萧条,在亭中,所见草木别有一番韵味。 “五妹近日过得可好?”叶从芷选了一个中规中矩的开头。 叶从蔚点点头:“挺好的,大姐姐找我何事?” 新娘子时间有限,她就不拐弯抹角了,以免耽误了吉时,回头庆宁郡主怪到她头上来。 “他有陪你一起来么?” “他?”叶从蔚先是一愣,继而反应过来,说的应该是齐宿,点头道:“王爷来了,在前院呢。” 叶从芷背对着叶从蔚,轻声问道:“王爷对你好么?” “大姐姐……”叶从蔚有些不解,她忽然间这样关心她了么? 叶从芷转过身来,正面看着她,笑道:“你可知,圣旨下来时,娘亲吓坏了,但是我说愿意遵循旨意。” “什么?”叶从蔚不禁惊愣当场。 愿意遵循旨意,叶从芷想要嫁给齐宿?! 这是怎么个情况,她从未想过这一点,只以为自己是被逼着代姐姐出嫁…… “娘亲把我训了一顿,骂我糊涂,”叶从芷笑了笑:“今日,我要嫁去秦国公府了。” 叶从蔚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她不知叶从芷为何说起这事,这么放心地告诉她么? “去年中秋,我在表哥的别院遇着豫亲王了。”叶从芷再次抛出一条消息。 叶从蔚合上嘴巴,问道:“然后呢?” “他与我听闻的完全不相同,”叶从芷抬眼看她:“若在他与小公爷之间选取,我选他。” 叶从蔚吓了一大跳,连忙左右环顾,唯恐被人听了去。 向来最注重规矩的大姑娘,今日频频口无遮拦,简直像喝醉了一般! “我敢告诉你,就敢肯定你不会说出去,”叶从芷轻哼一声:“过了今日,再不提半句。” 叶从蔚怎么也猜不到她对齐宿有好感,不由道:“你为何不早说?” 在她着急的那几个日夜中,要是多个人一起筹谋,兴许这个婚事就不会这样进行了! 不过……叶从蔚想起前世,叶从芷嫁给齐宿不得善终。 她可能知道大姐为何被击败了,无欲则刚强,人一旦付出真心,一切言行就不是理智能够控制的。 因此做出些什么举动,导致自己万劫不复? “我怎么说?”叶从芷面色一冷,道:“我是侯府大小姐,不该我说的话,决不能从我口中吐露。” 叶从蔚顿了顿:“哪怕你想嫁,也不能么?” 这也是一个被礼法困住的可怜人罢,她多半是顾及到父母的感受,庆宁郡主都哭晕了。 “不能,也不敢。”叶从芷嘴角挑起一抹冷笑:“我怕夜夜守着空房,心里无限怨怼。” “……也没有……”叶从蔚不敢说,齐宿每晚都回来睡觉的。 她觉得命运真是奇妙,原来两世,叶从芷都选择随波逐流。 前世若不是叶从蔚为了自救跟杜诀私定终身,她不会嫁给齐宿。 这一世叶从蔚想要用别的方法自救,没能成功,叶从芷依然没有动作,顺着庆宁郡主的意思,让妹妹代替自己。 叶从蔚不禁想,大姐要是勇敢一点,这辈子估计就不是这样了。 不过人嫁过去又要早亡,没能成事反而是好事也说不准,总比搭上性命强吧。 然后她自己,没有选杜诀,又不嫁齐宿的话……会顺利搭上陶迟那条线么? 叶从蔚甩甩头,一手按住脑袋:“罢了,一切已成定局,千万别想。” 叶从芷以为在说她,面色一沉道:“还不需要你来告诫我,今日我这般跟五妹说话,是想告诉你,别觉得你带我受过,若是可能,我想自己来受。” “大姐姐误会我了,”叶从蔚苦笑一声:“我向来只觉得是命中注定。” 前世,她会认为是受过,然而重来一次,她无力挣扎,只能退给宿命这一说了。 ******* 前方小丫鬟急忙忙跑来喊道:“大姑娘,吉时要到了!!” 叶从芷拎起大红裙摆,淡淡道:“忘了今日的话,以后见着我,也别提半句。” 叶从蔚看着她理智自持的模样,恍惚间明白叶从菲为何追捧她了,侯府嫡女风范,她确实是。 “我不会说的,人都是往前看,扯着过去有何意义。”她弯了弯嘴角:“大姐姐好走。” 叶从芷被簇拥着往前院去,她会去拜别长辈,然后由大哥背出侯府大门,交到迎亲的夫君手中。 跟她走过的路一样,叶从蔚对着人离去的方向,一动不动发愣。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令她感觉意外了,以至于,有些不真实感。 不可否认,齐宿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子,明知道他没有规矩,颇为不知天高地厚,但瞧着他似笑非笑的容颜,就是讨厌不起来。 此刻叶从芷大概对他不过些许好感,说不准嫁过去后才逐渐升温。 叶从蔚很好奇前世他们发生的故事,齐宿知道枕边人整副心神相许么? 是他弄死叶从芷的?在明知道对方爱着自己的情况下? 还是说,叶从芷想要独占他,对王府中的美人、乃至外头红粉都做了处理,因此惹恼王爷。 毕竟齐宿所谋,不容许任何人坏事,哪怕是自己的王妃…… 叶从蔚独自在亭中,想了很多永远找不到答案的问题,一直到叶朔找了过来。 “五姐姐自行躲在这,让我好找。” 几月不见,九岁的小小少年郎已经大变样,他长高了不少。 叶从蔚见状,不由惊喜:“朔哥儿快要变成小大人了!” “那当然,”叶朔背起双手挺直腰板,神气道:“夫子最近没少夸赞我。” “所以你这是骄傲了么?”叶从蔚挑起眉尖。 “并未,”叶朔轻咳一声:“只是我自己不说,五姐姐就没法知道了。” 她被他逗笑了,“好,我知晓朔哥儿被夫子称赞一事了。” 叶朔在她对面落座,道:“其实我百般用功,一方面是不想娘亲失望,还有个原因,父亲答应我,让我学骑射。” “什么?”叶从蔚歪了歪脑袋:“会不会很危险。” 骑射二字听来简单,马背上射箭可不容易。 “怕什么,我都这么大了。”叶朔噘噘嘴,带了点孩子气。 叶从蔚莞尔一笑:“我也不阻止你,只告诫你一句,欲速则不达,凡事量力而行。” “知道,若是摔瘸了腿,这辈子都别想骑马了,那损失可就重大。” “胡说什么呢,哪有人这样咒自己的。”只怕到时候二夫人要哭晕了。 叶从蔚跟叶朔扯七扯八说了会儿话,心情疏解不少。 随后姐弟二人便去前院,新娘子出门了,前来恭贺的亲戚朋友聚集吃饭。 嫁女儿虽比不上娶媳妇盛大,但好歹也是喜事一桩。 ******* 叶从蔚原以为齐宿会露个脸就回去,不想他一直在。 可怜叶提乘带着子辈陪在一旁,又没什么话题能聊到一块去的,叶从蔚到时,气氛正有点尴尬。 女婿身份高,侯爷这老丈人不敢摆什么长辈的谱,纵使心里再多意见,当面也不敢提。 叶从蔚与叶朔还有大嫂陈氏一块来的,陈氏抱着儿子郦哥儿。 郦哥儿一岁多已经会走路了,跌跌撞撞地奔向叶提乘怀里,甜甜的喊他祖父。 他口齿不清,逗得在场之人都乐了。 郦哥儿很快发现了祖父身边的生面孔——齐宿。 他淌着哈喇子,满脸好奇地望着他:“……谁,谁?” 齐宿垂眸,看眼前这小豆丁,回道:“你应当叫本王……姑父。” “姑……姑……?”郦哥儿歪了歪脑袋,努力接收新词汇。 陈氏看儿子傻乎乎的可爱模样笑弯了腰,指着叶从蔚道:“你姑姑在这呢。” 郦哥儿已经会说好些话了,立马回头冲叶从蔚一笑:“姑姑。” 这个词他没少说,府中未出阁的姑娘都是他姑姑不是。 不知怎的,他就是对齐宿极为感兴趣,一直揪着他衣袖,学姑父这个词。 学会之后没完没了的叫,吃饭都黏着不放。 起初叶提乘还看着好玩,后面就怕孙子闯祸,惹得王爷不悦,连忙让奶娘带下去。 不料齐宿阻止了,他道:“不妨事,就让他跟我一桌吃饭。” 他一手抱起奶娃娃,安置到旁边凳子上,给他瓷羹,让自己吃。 陈氏很担心郦哥儿闯祸,对叶从蔚抱歉一笑。 叶从蔚安抚道:“郦哥儿可爱懂事,大嫂别想太多。” 她也没想到,齐宿居然一副挺喜欢孩子的模样,丝毫不介意奶娃娃流口水。 就不知他这是做给外人看的,还是真心喜欢? 经过叶从芷一席话,像是给她提了醒,豫亲王心肠冷硬,目标明确,不会轻易被旁的事情侵扰,比如说……儿女私情。 叶从蔚不会忘记,齐宿在外是有人设的,他种种表现,未必是真实的他自己。 饭后,郦哥儿玩累了犯困,终于肯乖乖随奶娘走了。 叶从蔚与齐宿两人告辞离开,临行前,叶提乘给庆宁郡主使个眼色,后者不得不出面告诫她几句。 这些话,只能由母亲来说,“王爷将至及冠,你须谨记妻子本分,替他开枝散叶。” 男子二十及冠,齐宿这个年纪还没孩子的,实属少数。 “我知道的,母亲。”叶从蔚点头应下。 46肥水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回王府的马车上,齐宿一手支着脑袋,道:“岳母说的话,王妃有考虑过么?” 庆宁郡主是把叶从蔚叫到一旁说的,并未特意避开齐宿,他果然听见了。 令人捉摸不透的是,他主动提起这件事是几个意思? 叶从蔚犹豫了下,道:“妾身会努力的。” 齐宿直接被她给逗笑了,把人拉过来按在怀里,他低声问道:“你怎么努力,嗯?” 叶从蔚调整了下坐姿,悄悄挪开眼,佯装镇定道:“就……尽力而为。” “可本王怎么记得,王妃总是努力没多久就不行了呢?”他意有所指。 叶从蔚面上红晕泛开,想起某个自己在上的姿态,支吾着不肯接话。 这家伙明摆着想要言语戏弄她,她还傻乎乎把送话头过去,没这个脸! “看来若是倚靠王妃,本王是很难拥有子嗣了。”齐宿状若无奈地一挑眉。 “王爷打算如何?”叶从蔚倏地抬起头来,似乎听到了言外之意…… 他该不会,要纳侧妃了吧? 如果齐宿开口,她绝不可能拒绝,不仅要同意,还得把事情漂亮的办好。 “你想到了什么?”齐宿忽然抬手,以食指轻弹她额际。 “唔?”叶从蔚下意识的捂住脑门,没料到自己会被弄这一下,不解的看着他。 齐宿撇下嘴角,道:“此事交由本王努力,王妃别又哭天抹泪的才好。” 叶从蔚被他一说,羞愧的垂下脑袋,想了想又替自己辩解道:“王爷误会了,妾身哭……并非不愿意。” 事实上她除了被抹胭脂那次气哭,之后再没有真正动气。 “哦?愿意还哭?”齐宿游荡情场已久,瞬间了然,嘴上却不放过她:“是难受,还是舒服?” “我……”叶从蔚一时被噎住了。 “说。”他满脸鼓动的神色。 叶从蔚憋着嘴角,脸色艳如桃花,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 好半晌,齐宿才大发慈悲地放过她,“罢了,我也不逼你。盈鱼盈鱼,鱼儿多籽,懂我意思么?” “王爷喜欢孩子么?”叶从蔚双眼一亮。 齐宿不答,笑着问道:“要给本王生一个么?说起来,你也还小,不着急……” “妾身愿意!”叶从蔚伸手抱住他的腰身,宛如得到一个恩典一般。 于她而言,是恩典没错了,因为只要齐宿不愿意,他的孩子就不可能出现在这世上。 十五岁,寻常姑娘都是这个岁数成亲生子的。 她很着急,因为怕自己没有那么多时间,空空走一程,什么也没留下。 齐宿有些意外,继而把手放在她发顶,向下轻抚,“王妃这般心急。” 叶从蔚并不否认,她缓声道:“我想教他说话,喂他吃东西,和他一起荡秋千……” 想在世上留下一个牵挂。 “怎么听着像是缺一个玩伴呢?”齐宿挑起她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 “亦师亦友也不错,”叶从蔚眨眨眼,道:“与孩子没有那么多隔阂。” “既如此,晚上王妃知道要怎么做了?” “知、知道……”他这是答应了么?她绝不会喊累的。 自此,叶从蔚开始了自己每夜受苦受累又充满希望的生活。 ******** 第一场雪絮絮飘落,隆冬寒气骤然而至。 两位皇子婚期临近,由圣上统一主持,一视同仁不分规格。 圣上这段时日,基本保持体态健朗,除了那花白的发丝,完全看不出有哪里不对劲。 这种状态下,群臣心上那根弦才稍稍放松,不那么急切的催促立储一事,不过,大家的眼睛还是盯在皇子身上。 特殊时刻,叶从蔚对礼单的选择尤为慎重,再三过目,务必让两份贺礼不分伯仲。 以免被人说是厚此薄彼,招来不必要的非议。 大婚当天,两位皇子携带各自正妃,在皇帝皇后贵妃娘娘等人带领下,接受观摩恭贺。 因为年前最好的吉日就这一天,索性两人同时办喜事,筵席也相互揉并,不分彼此。 这样一来,参与皇子喜宴的臣子们,也不必犹豫什么了。 甭管暗地里是否拉帮结派,起码表面上是都来参加的,没有落下任何一方。 兴许皇帝此举,是想让两位皇子兄弟间更和睦一点,可惜……他注定要失望了。 同个场地,各占一半,就少不了隐晦的攀比较劲。 朝中文武百官全来了,加上各府女眷,简直热闹非凡,好一场大戏。 这其中的较量,倒是让叶从蔚松了口气。 临去之前,她还有些踌躇,怕二皇子妃那边的亲戚会给她使绊子。 毕竟上次在长公主府邸,就有人当着她的面指桑骂槐。 齐宿虽然辈分高,但一个没有实权的闲王,于真正大权在握的权贵面前,未必能得对方面子,何况叶从蔚又不是齐宿本人。 再者,那些后院妇人,有时候挺无知无畏的,家里爷们未必敢得罪豫亲王,她们却丝毫不怕得罪豫王妃。 幸而亲临之后发现,现场不同于寻常宴会男女分席,便是有看不惯她的也没有机会做什么。 而且,大皇子二皇子如此大喜,哪容许随便遭人破坏。 他们攀比的其中一项,就有礼数,务必要尽善尽美,完满落幕。 如此这般,叶从蔚得以清静的坐在位置上享用美酒佳肴,不受侵扰,让此行变得没有那么无趣。 她不否认,对着那些麻烦事,她心生怯意。 一来不想正面回应莫须有的猜忌,把事情给闹大,二来也怕自己不够低调,会给齐宿坏事。 种种思量之下,叶从蔚半字没提周老太太的长舌言论。 便是正面见着,也反应淡然,不多给一个眼神。 与此同时,爱给眼神的二皇子也管住了自己,让这场盛典得以顺利结束,毫无意外发生。 毕竟皇帝亲临,百官俱在,二皇子言行皆在众目睽睽之中,他不敢有丝毫逾越。 这样就很好,谁也不会惹祸上身。 ******* 结束一天外出应酬,傍晚时分,叶从蔚才跟齐宿回到王府。 冬日天黑得早,灰蒙蒙的,寒风肆意。 屋子里司菊早就把暖炉给点上了,比起外面暖和很多。 叶从蔚用温热的帕子擦脸,又喝了司兰呈上来的热茶,舒出一口气。 齐宿换回常服,坐到桌旁,问道:“王妃感觉今日之行怎么样?” 叶从蔚顿了顿,早料到他要问她。 把帕子递给司菊,她来到他对面落座,反问他道:“妾身一直跟在王爷身边,王爷感觉如何?” 齐宿扬扬眉梢:“如今是本王在问你。” 叶从蔚轻笑一声,中规中矩道:“两位皇子喜结良缘,普天同庆。” “还有呢?” “还有……”叶从蔚瞄他几眼,大着胆子道:“二皇子想必很快就把我抛之脑后,到此为止。” “哦,”齐宿不置可否,神情看不出喜怒,“除此之外没了么?” 叶从蔚眉头微蹙,踌躇道:“……还有什么?” 其实她见到皇帝挺吃惊的,瞬间白了头发,偏偏容颜还没有苍老到那个地步。 本该正当壮年的人,弄成这光景,不得不说有些许诡异。 不过这种事情不是她能妄议的,而且圣上又是齐宿所不喜的人,何必提及呢! 叶从蔚憋着嘴角不敢胡乱接话,又摸不清齐宿此时心情,唯恐触及他霉头,自讨苦吃。 而齐宿,觑着眼打量她小半晌,忽然一笑,伸手拉过她:“罢了,没事。” 他温热的大掌把她五指并拢收入手心,轻捏了下:“怎的这般冰凉?” “刚换衣服,等会儿就不凉了。”叶从蔚乖巧着不敢动,没事?没事还这样特意问她? 齐宿不说,她也猜不出来,索性就当做无事发生吧。 之后再没人提起二皇子,回身探讨月底去庄子游玩一事。 看雪景、赏歌舞,吃野味、泡温泉,听齐宿的意思,还想在那过年。 带有温泉的庄子什么样,叶从蔚没见过,她只是好奇:“逢年过节,免不了往来拜访,王府闭门谢客,这能行么?” “左右京城没本王什么事,有何不可?”齐宿双手拢袖,淡淡答道。 他这么一提,叶从蔚想了一圈,竟然找不到几家需要拜年的。 齐宿是皇叔,他的侄儿侄女要给他拜年。 他需要拜年的对象,就是水云宫里的太妃,金銮宝座上的皇帝,以及……岳家承泰侯府。 其余私交,可以递拜帖,却不是必须要做的。 齐宿在外形象人尽皆知,胆敢先斩后奏跑去皇家围场狩猎,不拜年又算得了什么事。 所以,他还真有可能大过年一走了之,离开京城。 叶从蔚小嘴微张,轻声道:“王爷在哪,我就在哪。” “王妃不劝劝本王么?”齐宿语气轻缓,似在鼓励。 “王爷自有主张,妾身怎好多嘴,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王妃才嫁过来,头一年,女婿便不登门。”齐宿一手把玩她的指尖,提醒一句。 叶从蔚笑了笑:“王爷是怕我落人口舌么?” 无非就觉得,豫王妃没有受到重视,或者说豫亲王无视礼数。 “那不然,给侯府的年礼,多备一些吧?”她如此提议。 反正以齐宿在外挥霍的名声,给多少年礼都不过分,叶从蔚不知道王府家业多少,不如就……肥水不流外人田…… 47少女心事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面对叶从蔚的建议,齐宿大笑着应允了,说库房里的物件随她挑选。 叶从蔚得了这句话,也没客气,几日后在库房里仔细挑选一番。 侯府每人有份,都是她亲自安排,这其中,给叶朔的礼物是最用心的。 她打算在月底离开之前,亲自把年礼提前送回侯府。 自己的娘家,齐宿可以放荡不羁,她不可以,会落人口实的。 叶从蔚早早让司兰司梅把行李准备着,每天收拾一点,以免临到头慌慌张张,忘带了什么。 毕竟这一趟外出,少说也要半个月以上。 年底,时不时就会来一场大雪,司梅喜滋滋的把叶从蔚压箱底的斗篷翻出来。 “王妃如今好几件斗篷,这个也可以拿出来多穿两回。” 叶从蔚看一眼,这身去年在梅园让齐宿给撞见过,那会儿她铆足心思要让陶迟眼前一亮,从而记住她。 结果陶迟没见着,反倒和齐宿正面相遇。 叶从蔚不禁想,是否那次他感觉惊艳了,所以在侯府把圣旨上的嫡女指做她的时候,他才没有拒绝? 这想法挺自恋的,齐宿看过多少美人,她这张脸在其中又能排第几呢。 叶从蔚笑了笑:“就把它带上吧。” ****** 正收拾着,司竹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 叶从蔚接过一看,是柳茗珂给她送来的。 她捏着信件坐到书案前,拆开一看,又是提前祝她欢度佳节心事顺遂,不由乐了,这人总能赶在节日前给她送信。 往下一览,叶从蔚的笑容逐渐收敛。 这次柳茗珂给她写的,不仅仅日常闲聊,还诉说了自己的心事。 她可真是大胆! 柳茗珂年后就要十五岁了,先前就说家里有意替她相看,不过短短几月,已经付诸行动。 信上说是一个文人,白白瘦瘦的,举止斯文,柳茗珂已经见过两回。 扬州富足之地,对方家境殷实,双方都不是官户,没那么多教条礼数,给了他们饮茶交谈的机会。 也因此,柳茗珂很确信自己不喜欢他。 她说她早已心有所属。 叶从蔚看到这不由一惊,情窦初开! 她接着往下看去,柳茗珂说去年京城一行,让她心中有了牵挂。 叶从蔚再一惊,脑海中瞬间把家里兄弟全部过了一遍,连八岁的叶朔也没落下。 会是谁呢?大哥三哥均已娶妻,谁也不合适啊! 柳茗珂与侯府是远亲,若是结亲,那就是亲上加亲,想必老太太会很高兴? 这么想着,继续往下一看,原来柳茗珂看中的并非侯府中任何一人。 而是来时路上,被青鲤峰掳劫上山遇见的人。 到这里,叶从蔚已经合不拢嘴了。 山、山匪? 柳家人入京途中遭遇劫难,被青鲤峰的强盗拦路劫持,幸而问清底细之后被放行了,虚惊一场。 具体过程叶从蔚不知,但是可以想象,柳家人被抓之际是何等的惊慌失措惴惴不安,这种情况下柳茗珂居然芳心暗许? 她几乎怀疑自己看错了,然而再三确认,白纸黑字跃然纸上,不容辩驳。 且字里行间,无不是少女心事。 柳茗珂不知道那个山匪姓甚名谁,只觉得他一身男儿气概,谈吐不似土莽,有别于她印象中的匪类。 信纸最后,她说清楚自己与山匪毫无可能,只是希望相看的对象能够英勇一点,而不是手无缚鸡之力那般不堪。 看完之后,叶从蔚一波三折的心跳才平缓下来。 她明白了,柳茗珂多半喜欢从军的武将。 那青鲤峰的山匪,哪是普通人,他们并非被逼无奈落草为寇。 他们不仅识字,有计谋有章程的潜伏,且能够在举事之前一直毫无动静,不泄露丝毫,说明上下执行力非常高效。 言必行、行必果,掷地有声,这样的男儿寻常难见。 柳茗珂虽是商户之女,见识比叶从蔚多一点,但她在扬州,估计很难近距离结识武将,所以才被迷了眼? 又或者她看到的那人,有独特的魅力所在,也未可知。 该不会是齐宿特意安插在那的某个首领吧? 叶从蔚捏着信纸若有所思,这样重要的事情,只能交给心腹去做。 而有能耐做心腹的,想必本事不低。 叶从蔚突然不知道要如何回信了,柳茗珂这样信任她,把这等私密心事都说出来了。 但她却不能告诉她青鲤峰的真相,不好多嘴管闲事。 是要劝她打消念头,还是鼓励她寻找心仪的类型呢? 即便是商户之女,也万没有自个儿挑选夫婿的道理,怕是非常困难,一个不好万一招来话柄…… 叶从蔚觉得,她活了短暂的两世,都不够勇敢。 注定她无法像柳茗珂一样,就算心有所属,也是闷死在心里的结局。 ******** 时间飞快,到了月底。 最终叶从蔚也没琢磨好怎么回信,干脆放下不写,等年后再继续想。 临去庄子之前,她带着一车礼品回娘家送年。 还不到外嫁女送年的时候,不过一听她要随王爷离京,谁还能说时间问题。 叶从芷已经出嫁,吃饭时候少了个人,叶从蔚习惯了每次在侯府都能看见她,一时间有些不习惯。 也不知当时她出嫁后,其余人有没有对她的消失而不习惯。 庆宁郡主有孙儿在怀,倒没有怎么念叨女儿,左右都在京城里,想见一面没什么不方便的。 此番叶从蔚孤身回来,没有齐宿在身旁,免不了被叶提乘当面念叨几句。 无非是叫她劝着点王爷,山庄游玩小住,什么时候都能去,何必赶着大过年的。 不跟别府多多往来,显得很失礼。 叶从蔚低头听着,然后毫不犹豫把事情全部推在齐宿头上。 “父亲,我人微言轻,实在无力改变王爷的决定。” 这是事实。 不过实际上,她完全没想过劝阻,她隐隐觉得,这一趟山庄之行,齐宿是有非去不可的缘由。 具体如何,她不能问,只管配合行事就够了。 叶提乘还不死心,又提点了几句,最终在老太太的目光下,才闭口不言。 叶从蔚没有觉得厌烦,她知道,她这是做了王妃,父亲比之前重视她了,才忍不住那么多叮嘱。 换做前世,这个陌生的父亲,只在她惹祸上身,临死前才来满脸怒容地处决。 不可否认这一幕给叶从蔚挺大伤害的,她至今记忆犹新,有谁能忘记自己的死亡呢? 倒没有记仇,如今这么不冷不热的,也挺好,面上过得去就成。 送年礼,吃午饭,午后没一会儿,齐宿突然找来了,说是接王妃回府。 叶从蔚本就没打算多留,顺着他的意,告辞离开。 ******** 回到王府,叶从蔚与齐宿在园中缓步慢行。 “王爷怎么特意来接我了?”她好奇问道。 “不好么?”齐宿双手拢袖,嘴角微挑:“岳父瞧着很满意。” 叶从蔚回想一下,点点头:“父亲确实有些担心我。” 或者说,他是太注重脸面。 豫亲王做了他女婿,叶提乘很希望他能稍稍收敛,改掉原先种种劣迹。 “王妃有什么需要本王的地方,可以直说。” “王爷何出此言?”叶从蔚颇为受宠若惊。 齐宿看着不远处结冰的水池,笑道:“这是身为夫君应尽之责。” “?”别是又有什么目的在等着她?叶从蔚垂下眼睑,“好,多谢王爷。” 其实齐宿答应让她多送年礼,在侯府中已经营造出她受宠的现象了。 却不知他还想让她怎么样? 正思索着,眼前忽然探出一只手。 齐宿伸手轻捏叶从蔚脸颊,似笑非笑的:“有时候本王在想,何德何能迎娶到这么好的王妃。” “我?”叶从蔚诧异的指了指自己:“妾身没有王爷想的那么好。” “已经足够了,乖巧听话,无欲无求。” “……”那是因为她不敢求。 在性命面前,求什么都显得很飘忽,落不到实地的好处。 齐宿笑着俯身凑近她,仿佛在轻嗅她颈畔香氛:“不知王妃本性如此,还是在唬本王呢?” “什么?”叶从蔚因着他的话心头一跳,呐呐张口:“当然是……本性如此。” 难不成他看出来她在装乖巧? 管那么多作甚,不论是否装的,她都在配合着他,不多问不干涉。 即便前不久,心里猜测圣上与太妃娘娘的关系,叶从蔚也不敢泄露丝毫。 知道太多绝非好事,她怕自己一个不慎,就搭上小命一条。 别看齐宿平日笑意随和,殊不知此人多么敏锐聪慧,多半还在心里衡量着她呢。 若是他决定枕边人不可信,又会如何处置? 叶从蔚如履薄冰,一刻不敢松懈,更不会被假象迷了眼。 “王妃真是不懂得谦虚。”齐宿笑着垂下脑袋,搭在她细瘦的肩膀上,高大的身躯硬是要依偎下来。 叶从蔚勉强力撑,脸色都涨红了,“我只是想说,没有糊弄王爷的意思。” “嗯,本王信你。”他低声说道。 叶从蔚正张耳听着,判断其中有几分认真。 揽着她的男人忽然双臂用劲,把她竖着抱起来,P股坐在他臂弯上,是那种怀抱孩童的姿势…… 48出行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叶从蔚身子一僵,双手下意识地扶在他肩膀上,“王爷?” 齐宿就这么抱着她往前走,园中偶尔遇见的下人,均不敢抬眼打量。 “好端端的抱着我做什么?我自己能走。”她小声抗议,不知道这样会不会显得不知好歹。 “本王想抱你回去。”齐宿挑起眉尖。 叶从蔚在他臂弯之间,着实有些娇小,再看他步伐稳健,气息均匀,可见是练过的。 齐宿会武,身手如何无人知晓,但这么估摸着,应该不差。 叶从蔚想起自己嫁来的第一个早晨,便听到他在练剑的消息,可惜的是这么久了还不曾亲眼看过王爷练剑的英姿。 被一路抱回院里,大冷天的,叶从蔚挨着齐宿,浑身暖呼呼的。 司菊看他们一副恩爱模样,不敢出声打扰,只是笑着捧上热茶来。 齐宿不急着解下斗篷,而是把叶从蔚放自己腿上,捏住她的手道:“指尖冰凉,莫不是体寒,回头本王请个御医来替你瞧瞧。” 叶从蔚张了张嘴,会不会小题大做了些?她无病无痛,还要御医跑一趟? 不过一想,万一体寒才无法顺利怀孕,诊诊脉也不错。 “多谢王爷。” “除了这一句还会别的么?”齐宿端起热茶,轻抿一口。 “啊?”叶从蔚不解。 齐宿放下茶盏,笑道:“还以为王妃多少会说两句好听的来。” “很抱歉,妾身嘴笨。”叶从蔚咬咬下唇,他别是在外面听多了女子的花言巧语,不习惯她这样无趣的? 风月场所的姑娘,哪个不是知情识趣,能说会道? “嘴笨好,本王不喜欢太过伶牙俐齿的。” “是么……”别告诉她这就是俗话说的‘傻人有傻福’…… ********* 送完年礼,齐宿带着叶从蔚进宫一趟,拜别皇帝。 他这个亲王要离京,总该跟圣上说一声,得到准许方可行动。 皇帝听闻他的来意之后,沉默了好半晌,似乎在权衡其中利弊。 山庄的位置,在临城的一座山上,距离京城大约两日路程。 不远不近,也算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 茶水喝了三盏,圣上才松口放行,为表示圣恩浓重,还给叶从蔚赐下一件上等的狐皮斗篷。 叶从蔚恭敬叩谢,领了赏赐跟齐宿退出来。 原以为他要去水云宫,不想是直接带着她走向出宫的方向。 “得了赏赐开心么?”齐宿扭头淡淡问道。 “这个……妾身挺意外的。”叶从蔚反应很快,她不能说开心,因为他会不开心。 但是她也不好说不高兴,皇帝亲口赐下的,没理由不高兴。 齐宿瞥一眼常福手上捧着的皮毛,拢着双手道:“皇兄恩赐,回去好生收着。” “好。”这就是不希望她穿出来的意思了。 没去见太妃娘娘,直接出宫回到王府,时辰尚早,齐宿下令明早出发。 车马随行,一应都准备好了,临走前不过是再检查一遍,更为稳妥。 此番出远门,虽然才两天路程,对叶从蔚而言已经算是远门了,她带两个丫鬟就够用了。 司兰司梅同去,司竹司菊留守王府。 而齐宿,带着伺候的人比叶从蔚还多,安燕、屡楚和常福三人都去。 这让叶从蔚更加确信,多半是有事在身,不得不前往?毕竟这三个是他得力的左膀右臂。 一行人出车从简,作寻常富商模样离京。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安燕屡楚二人有武艺,负责赶车,除此外再无护卫。 常福是公公,多半是没有功夫的,跟司兰司梅一块坐在马车内。 叶从蔚与齐宿一起,她除了去清泉寺上香之外,基本没有离开京城的机会。 这会儿不免对外面的世界产生期待,回想自己活了短暂两世,所见所闻、走过的路,还没有柳茗珂多。 马车晃晃悠悠,整一天都在赶路,那股新鲜劲很快就过去了。 官道上比较僻静,叶从蔚索性掀起竹帘看风景,丝毫不觉无趣。 齐宿起初在看书,后来嫌它费眼睛,丢开一旁去了,改而眯着眼假寐。 冬日不适宜骑马,寒风凛冽,吹在脸上宛如刀割。 齐宿这辆马车非常豪华舒适,座位宽大而柔软,半躺着一个人不在话下。 门帘是夹棉的,能挡住寒气,马车内还可以生炭盆。 不过叶从蔚没让点炭火,她把小窗子竹帘给卷起来了,晴天的温度尚能忍受。 ******** 中午,一行人抵达小城镇用餐休息,这里的吃食不比京城花样繁多,但胜在新鲜,倒也可口。 叶从蔚在茶馆中,还听了两曲琵琶,卖唱的女子在屏风后弹奏,旋律轻快。 喝一盏茶,便要继续赶路,以期能够在天黑前抵达下一个落脚点。 重新回到马车,叶从蔚挑了个相对舒适的角度窝好了。 齐宿朝她看来:“坐了一上午马车,王妃可觉得乏味?” “时日久了可能会,眼下还不至于,”叶从蔚笑了笑:“途中所见,都挺有意思的。” “看来王妃对外面有些向往。”齐宿挑挑眉。 叶从蔚笑而不语,向往又如何,说出来能改变什么? 注定这辈子她是豫王妃,哪里都去不了。 之后的时间,两人没怎么说话,闭上双眼养神。 叶从蔚在晃悠之中,真的睡着了,一直到傍晚才醒过来,他们停下准备投宿了。 小小的驿站很热闹,不少运送货物的商队途经此地。 驿站的后院特别大,就是为了确保往来商人货物安全。 安燕和屡楚把车马交付给小伙计,常福已经订好一个独立小院子,内里包含几个房间,几人分房而居。 这种小院价格比较贵,但重在方便,不比客栈里,对面左右可能住着陌生人。 齐宿和叶从蔚自然入住主卧,内里用具一应俱全。 司兰司梅先问小伙计打了两盆热水进来给他们洗脸,随后叫了两桌酒菜送进来。 叶从蔚睡醒没多久,不怎么饿,只喝了一碗汤暖暖胃。 她没料到自己在马车上也能睡得那么香,晚上怕是要失眠了。 司兰也想到这一点,询问过齐宿同意之后,掌灯后往香炉里放了点安神助眠的香料。 饭后,齐宿带着人到驿站外头走走逛逛。 天气冷,又马上要过年了,那些行脚商脸上无不洋溢笑容,这一趟多半是他们今年最后一笔买卖,做完之后正式休息,明年再战。 入夜了,街道依然热闹,有人在大声吆喝。 叶从蔚好奇地悄悄多看两眼,络腮胡的汉子,长相粗矿,似乎来自西蛮之地。 “他是皮毛商人,夫人可要去瞧瞧?”齐宿注意到她的视线。 叶从蔚低着脑袋摇摇头,她偷看其他男子,居然被抓包了。 齐宿却不是在询问她意见,径自带着人走过去。 “这位爷,看看这上等貂皮!”络腮胡大汉立马就招呼上了,笑着介绍道:“它们在京城可是抢手货!” “你不是还没到京城么?”安燕笑嘻嘻问道:“就知道它抢手了?” 大汉挠挠后脑勺,“我一路卖着进京,早点卖完早点回家嘛!” 齐宿上手摸了一下,柔软厚实,毛发干净油亮,确实不错。 他瞥一眼常福,常福会意,拿出银票买下。 很快,这件貂皮斗篷,就落到了叶从蔚手上,纯黑色的,黑得发亮。 “这……多谢爷。”她其实不太喜欢黑色。 不过齐宿已经买了,还那么干脆,她能拒绝么? 络腮胡大汉乐开了花,这是他遇着的最爽快的买卖,不问价不还价,直接给银票。 “这位爷是个痛快人,夫人好福气哈哈哈!” “听见了么?”齐宿嘴角微扬,拿过斗篷轻轻一抖,披在叶从蔚身上。 他替她拢了拢领口,低声道:“明日穿红裙,红与黑,再美不过。” 这是在大街上,他这么俯身耳语,让叶从蔚脸上发烫,她不敢抬眼,只点点头:“好。” 她喜欢白色配正红,谁知齐宿喜欢黑色。 ******** 驿站地方小,稍稍转悠一圈,几人就回去了。 不急着回房休息,先去大堂里喝两杯酒水。 大堂里头暖烘烘的,四周都燃有火盆,住客围桌喝酒吃肉,高谈论阔。 齐宿点了整整一坛,偌大的酒坛子,拍开泥封,满满酒香。 司兰瞧一眼别桌的酒水,大部分是用小巧酒壶装着的,毕竟是过路的,饮酒添趣,而不是为了买醉。 “爷,这是不是太多了点?”她忍不住多嘴问一句。 “不多,”齐宿敲敲桌子:“你们都坐下吧,适量饮一杯,晚上好睡觉。” “多谢主子!”安燕很开心,第一个落座了。 随后,司兰就知道这一大坛酒水是给谁点的了。 看不出来,安燕这人平日里爱笑爱闹,还是个酒量惊人的! 几乎那一坛酒全进了他肚子,跟喝水似的。 大约这就是人不可貌相了,安燕在王府里,没有齐宿准许,从不主动沾酒水,说是喝酒误事。 叶从蔚不得不猜测,这位海量的人,是否曾经因为喝酒耽误过什么? 她只喝了一小杯,不同于果酒,它非常烈口烧心。 而司兰司梅完全不敢碰,怕自个儿醉倒了,没人伺候主子。 即便明日又是窝在马车里,醉酒的滋味也是难受的。 49打赌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莫约亥时,一行人回到院落休息。 叶从蔚丝毫没有困意,不过还是乖乖躺下就寝,打发两个小丫头去睡觉。 齐宿留一盏小小的油灯,把窗户支开一个缝隙,让室内炭盆不处于密闭状态。 “看这天气,过两日要下雪了,正好泡温泉。” “王爷怎知会下雪,今日还是晴天呢。”叶从蔚不免好奇。 齐宿除去鞋袜上床来,淡淡道:“傍晚时候天边多了几片云,明日多半是阴天。” 只凭借这个就能判断天气?叶从蔚不大相信,满脸狐疑。 看出她无声的不信任,齐宿笑了笑:“不如王妃与本王打个赌?” “这……”这有什么好赌的? 齐宿钻进被窝,覆身上来,他浑身热气十足,像是揣了个小暖炉一样。 叶从蔚下意识地贴上去,两手取暖。 “你这是在撒娇么?”他语气含笑,垂眸瞥一眼她抵住自己胸膛的绵软。 叶从蔚脸色微红,摇头道:“才不是……” 她分明只是单纯的靠着,哪里就跟撒娇扯上关系了? 齐宿没有追究,再次问道:“如何,王妃要与本王赌明日的天气么?” “看王爷兴致勃勃,妾身不敢扫兴,只是……赌资是什么呢?”她那点小金库,在他眼中可是不够看的。 齐宿一手探上她腰间,低声说了一句。 叶从蔚一愣,继而面色涨得通红,“说什么呢……不可。” “就知道王妃不同意,所以才要以此作为赌资。”他挑挑眉,一脸从容。 叶从蔚抿抿双唇,压根不想答应,却又不敢直言拒绝这个无意义的赌博。 “怎样,你要答应么?”齐宿浅笑追问,一副吃定她乖巧的样子。 叶从蔚想了想,只得点头,又加了一句道:“若两日后没有下雪,王爷不准再提此事。” “以后都不准么?”齐宿缓缓扯开她的衣襟:“那本王的赌注可比王妃大多了。” “那、那种事情……本来就不好……” “哪不好?”他一手握上轻捏,明知故问。 叶从蔚这才反应过来,趁着说话的功夫他都快把自己给剥干净了。 连忙抬手制止他:“王爷,明日还赶路呢!” “无妨,马车内不会劳累到王妃的。”他不听。 “可是……” “你睡了一下午,这会儿想必没有睡意,”齐宿低头一口衔住,含糊道:“做些事情打发时间罢。” 叶从蔚咬紧牙关,可还是忍不住在唇齿间泄露了声音。 身处驿站内的小院,是陌生地盘,被褥里的气息也不是熟悉的香氛。 这个认知让她异常的害羞敏l感,只希望齐宿及时收手,别再继续了。 可惜齐宿的脸皮厚多了,还别说这房子隔着厚厚的墙,隔壁是自家奴仆,而非什么陌生人。 一整个白天在马车上养精蓄锐,再加上方才那点小酒助兴,这会儿齐宿兴味正浓。 若不是顾忌着自己几次不知分寸把叶从蔚给撞伤了,恐怕是要折腾出很大动静。 饶是如此,叶从蔚依然感觉难耐得很,她隐忍不吱声,无奈身上之人一股想要把她吞吃入腹的架势。 极具侵略感,晃得她睁不开眼,到后来,不知今夕何夕,松了嘴哭出声也不自知。 ******** 还处于赶路阶段,早上是不能赖床的。 寒冬,天黑得早,需早些出发,赶在天黑前抵达目的地。 叶从蔚被叫醒时,眼睛都睁不开了,脑袋嗡嗡的晕。 齐宿看她这爱困的模样,跟打瞌睡的小猫咪似的,索性放她一马。 叫司兰拧了热水湿帕子拿来,给她囫囵擦一遍,再用貂皮斗篷一裹,抱到马车上继续睡。 车厢内有碳炉,闻着热水,醒来就能漱口,也能泡茶饮用。 叶从蔚倒没有睡得那么死,连出发都不知道,不过看齐宿把人扛上车,挣扎了下决定继续睡。 反正她没起身,也不妨碍一行人上路。 至于错过的早点,用晒干的荷叶包裹着,放在马车的小案几上,随时可以温来垫肚子。 马车吱吱悠悠,更加助眠,叶从蔚就窝在齐宿怀里睡着,这一刻,有些许岁月静好的意味。 大约过来一个时辰,她才真正清醒过来。 第一件事就是掀起竹帘看看外边的天气,虽然并不阴沉,但云朵遮住了太阳,确实并非晴天。 齐宿老神在在,“王妃输了。” 叶从蔚此刻是愿赌服输,呐呐道:“王爷料事如神。” 他笑而不语,把桌上的点心和热茶给她。 叶从蔚才睡醒,不怎么饿,不过还是吃了一点。 她心里想着齐宿昨晚提的要求,不由犯难。 想跟他讨价还价,看一眼关闭的马车门,门的外面是赶车的屡楚,又犹豫了。 齐宿把她的小表情看在眼里,也不出声去问,由她自己内心纠结。 好半晌,闲着无事的叶从蔚,终于忍不住说起赌注的事。 她跪坐起来,凑近齐宿耳畔,极小声道:“王爷,昨夜的话可以不可以不作数了。” “哦?为何?”齐宿并不急着回绝她的请求。 居然还反问她?叶从蔚揪住他的衣袖,道:“在房间内,妾身随你怎么样……” 可恶! 这位亲王寻l欢作乐惯了,居然要她在白日泡温泉的时候做那种事情。 叶从蔚记性很好,记得他说那是露天的地方,还能看见雪景。 这样的环境,光是泡澡她已经不敢想象的,而且还……还白日宣婬…… 叶从蔚自小受到的教导,哪受得住这等奔放事情! 心里已经忍不住唾弃齐宿了,下流胚子,在哪学得这种糟糕的手段…… “王妃莫怕,本王绝不会容许丝毫外泄的。”齐宿反手揽住她。 别说是景象,便是声音,不相干的人也别想听见丝毫。 “那也不成。”叶从蔚噘噘嘴,很想硬气的大声反驳,可实际上,她只是细声抗议。 “可是我很期待呢,”他弯了弯眉眼,轻声道:“期待你的身姿,想必……白到极致。” 下一秒,温软的小手就捂住了齐宿的嘴巴。 虽然他刻意放轻声音,但叶从蔚觉得,隔着一道马车门,外边的屡楚兴许就听见了。 还要不要脸面! 显然叶从蔚紧张的表情使得齐宿倍感愉悦,他丝毫不恼她的举动,甚至还伸出舌头舔她手心。 “啊!”叶从蔚吓了一跳,被电着一般迅速收手。 再看齐宿,一副恶作剧得逞的坏笑,简直碍眼极了。 ******* 叶从蔚生气了,把手攥得紧紧的,收到衣袖里面藏着,道:“王爷不知女子的苦处,若是开恩,就别这样了!” 这些小动作,说来是夫妻间的小恩爱,但是若传出去了,世人只会说王妃轻浮,不够庄重。 “什么苦处?”齐宿凝视她眉眼,道:“坐前头赶车风大,屡楚听不见的。” 叶从蔚没说话,她心里有点伤心,觉得齐宿待她看似很好,其实跟小玩宠有何区别呢? “便是他听见了,也是我可信之人,谁也不敢乱嚼舌根。”他继续解释。 叶从蔚抬眼看他,目光有些犹疑不定。 照他这个说法,只要有他护着,她怎么也不会有事,而若是有一天她遭受非议声名狼藉,是不是就表示——他不想护着。 把自己身家性命全部赌在齐宿的恩宠上,她这才是豪赌。 所以她要怎么选择呢?叶从蔚低下头。 是跟着齐宿恩爱胡闹,还是秉持好自己王妃的身份,尽量做到滴水不漏。 想了想,她很快就做出选择来了,她压根就没有那么聪明能做到滴水不漏。 谁也无法一直立于不败之地。 叶从蔚不敢真的跟齐宿置气,很快软下声来,道:“妾身只是害怕,王爷会觉得我轻浮。” “你还轻浮?”齐宿眉间一动,把人给拉过来:“傻瓜。” “难道不是么?”叶从蔚趴在他怀中,道:“我也做了不少……放浪的事情……” 虽然都是在他半强迫下完成的,但回想起来,确实是很羞耻的。 齐宿笑了,耳朵贴着他胸膛的叶从蔚听见很大的震动。 “你自小没有母亲,侯爷不曾去你院子里过夜,你没有见过寻常两口子私下是怎么相处的,对么?” 叶从蔚一愣,抬起头来:“王爷想说什么?总不会大家都……” “是,”齐宿截断她的话头,笑道:“外面再端庄的女子,回屋面对丈夫,也是化作一滩春水的。” “?”她有点不信。 “夫妻间做什么都是正常的,怎能叫做轻浮?”齐宿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养了个女儿一般,继续道:“你我是最亲密的,无需见外。” 叶从蔚瞪着眼睛,“那、那也包括青天白日,在外面……那什么嘛?” “这个嘛,得看情况,”齐宿轻捏她嫩粉的脸颊:“屏退左右方可行事,别以为男子就真的毫不在意脸面。” 叶从蔚鼓起脸颊,很想反驳,不同男子怎能同日而语? 像是她父亲承泰侯,非常注重礼法,定然不敢如此荒唐,而他这个豫亲王嘛…… 忽然,两人隔着画舫的初次见面跃上脑海,叶从蔚万分怀疑,齐宿在船上二楼就敢对舞姬当众做些什么。 50药庄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许是齐宿的话起了点作用,叶从蔚一路上没有再三反对履行赌约。 随着马车的前进,渐渐的周边地貌出现变化。 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放眼望去,远方一片浓密绿林。 叶从蔚还是头一次看见这种景色,单单一两棵大树不算什么,可是当它们聚集成林屹立眼前时,颇有点壮观之感。 山庄在深山里面,起初还能路过小镇与农田果园,到后来,田地再没有人耕作的痕迹,可谓是荒山野岭。 及至一个并不宽敞的山口,有十来个骑在马背上的人静静等候。 看见两辆马车走近,他们纷纷下马,拜见豫亲王。 屡楚稍稍降速,最后停了下来。 原来,是庄子里的人接到消息后,特意出来迎接的。 十几匹马簇拥着马车继续进入山里,路过山口之后,能大致看出是一个山谷的模样。 两侧高崖耸立,呈环抱之势,把中间的良田庄子圈在其中。 马车在庄子正门停下,叶从蔚下车后才得以打量周边环境。 方才在车上,被骑马的护卫环绕,她都没好意思掀开帘子偷看。 如今一瞧,庄子外面的偌大田地,被整理地非常工整,上面种植许多幼苗。 这隆冬时节,什么农作物能耐住风雪侵袭? 叶从蔚心下好奇,索性出言相问。 打马迎接的领头是个胡子中年男子,他先是看了齐宿一眼,不急着答话。 反而齐宿给了她答案:“是一些药材,有的耐寒,要三五年才能收成。” “药材?”叶从蔚一愣,委实没想到山庄里面种的是这个。 那小胡子笑道:“王妃有所不知,此处地界得天独厚,雪能降下来,气温又不比高岭严寒,对那些特殊的作物来说,是为宝地。” “原来如此。”叶从蔚似懂非懂。 既然有温泉的话,本身便是宝地,不成想还有其它用处。 ******** 齐宿一早决定来这小住,虽然轻装上阵,不代表没有任何准备。 他提前给庄子这里发话,如今一行人抵达此处,一应事务早已周全周到。 叶从蔚先被领着入住主苑,司兰司梅把行李归类摆放,随后齐宿吩咐开饭。 天很快就黑了,温酒热菜一一呈上来,极为考究。 领头的小胡子名叫乌邵东,在庄子里的管事,他虽穿着广袖长袍,讲话却一股子兵碴子味儿。 他粗声粗气道:“药庄种植许多草药,王爷王妃来了,就尝尝我们厨娘做的药膳。” 所谓药膳,就是加了一些药材与食材一同烹饪,让菜肴更加美味并且滋补。 叶从蔚看了一圈,什么玉竹鸡汤、黄精猪蹄、石斛脆饼等等……味道很不错,就连米饭,都是用特殊的松木做柴烧熟的。 除了药膳,还有药酒。 倒在杯中是浅黄的色泽,低头轻嗅,冷冽酒香,别具一番滋味。 吃饭时,乌邵东作陪在席,除他以外,另有一位特殊的人。 一个骨瘦如柴的男子,坐在装有轮子的木椅子上,由丫鬟推着走。 他多半身体有恙,讲话不太连贯,似乎气息不足。 “季某,多谢王爷,给我这容身之处……”他端起自己的碗,朝齐宿示意。 听说过以茶代酒,可他碗里,分明的黑乎乎的药汁。 叶从蔚坐在他对面,都闻到那股苦涩的药味了。 “季公子说这话就见外了。”齐宿笑了笑,举起酒杯一点头,一饮而尽。 季曲风也喝了,一碗药汁见底,眉头都不皱一下。 他低声道:“王爷特意,前来,是怕我……命不久矣么?” “自然,”齐宿坦然道:“公子不该是命短之人。” 季曲风无声一笑,并不接话。 叶从蔚默默吃饭,一边观摩,同时心中暗自揣度。 此人眼角已有皱纹,眉目沧桑,想必年近不惑。 齐宿言辞间似乎挺敬着他的,不知是何人? 叶从蔚见识浅薄,所知道的人实在太少的,记忆中没有姓季的能人。 不过如今看他被养在这个深山药庄,方才他还用到了‘容身之处’一词,可见是偷偷摸摸的…… 若天下皆可容,这个山谷就不必称为容身之处了。 豫亲王又在为了宏图大业做筹谋了,她如此总结。 ******* 饭后,几人各自回屋休息。 山谷中入夜之后气温骤降,寒气逼人,这种时候躲在房间里烤火炉是最安逸的了。 夜晚可见度低,泡温泉又黑又冷,实在没有必要,他们会在明日前去。 叶从蔚洗洗手泡泡脚,就准备睡了。 连着两日于马车上度过,身子还是有些疲累的,毕竟舟车劳顿,需要休息。 主苑里有书房,齐宿过去了一趟,显然有事在身。 她静静看着,只装作不以为意,丝毫不敢刺探半分。 若是被齐宿察觉,她知道他的野心,知道他的小动作,估计立即就会被制裁。 叶从蔚向来觉得,别知道太多比较好,傻人有傻福。 没有等齐宿回来,她就睡着了。 就连枕边人何时回来躺在身边都不知道,一觉好梦到天明,叶从蔚醒来后精神抖擞。 更令人惊喜的是,外面下雪了。 昨天多云阴天,今日凌晨就下了一场小雪。 叶从蔚迫不及待的穿好衣裳,去外面看看雪景。 司兰替她把发髻挽起,忍不住笑道:“王妃又不是没看过雪,怎的如此高兴?” “这不一样,此处不是京城。”叶从蔚回头道:“昨夜乌管事说在田间做了陷阱,会有野鸡自投罗网。” “王妃是想去瞧瞧?”司梅问道。 叶从蔚点点头:“顺带逛一下山谷。” “那还能看看菜园子,”司梅掩嘴笑道:“这里的白菜都比京城的清甜!” 她说山庄里的小丫鬟告诉她的,这片土地种出来的东西都很好,不论是药材或者蔬菜瓜果。 喝着山露长大的,能美容养颜,延年益寿…… 叶从蔚听完司梅的复述,不由摇头失笑。 这是否太夸张了些,至于么? 打点好衣装,叶从蔚出来外间,找齐宿一块用早点。 时辰尚早,第一缕阳光还没洒进院落,齐宿并不在外间。 叶从蔚听见些许动静,循声出来,发现他在院子里练剑。 头一回亲眼所见他舞剑的英姿,她几乎屏住呼吸,不敢出声打扰,唯恐惊动了专心的人。 下过小雪的院子白茫茫的,地上甚至还没有小厮打扫。 齐宿就踩着薄薄积雪,剑锋凌厉,回旋之间锋芒毕露。 他穿得挺单薄的,一件浅色长衫,叶从蔚看着替他感觉冷。 而作为一个正在运动的人来说,齐宿不仅不冷,还还浑身冒热气。 他很快停了下来,过来找叶从蔚说话,伸手一探她指尖,他的手暖烘烘的,而她手背微凉。 “起来了?” 齐宿伸手问候,自然而然。 叶从蔚有些喜欢这种淡淡的亲近,“妾身打扰王爷了?” “没有,正准备叫你吃早饭,”齐宿回身,把长剑交给安燕,一边道:“王妃可真能睡。” 叶从蔚脸色一红,有点不好意思。 她昨天上午睡着上马车,夜里又很早歇下,还起来得比齐宿迟一些。 说起来,她还没有见过齐宿睡着的模样。 两人同床共枕这么些时日,都是她先一步入睡,后一步起床。 早饭是热乎的蔬菜汤,还有白粥与开胃小菜。 大冷天吃流食再合适不过了,一碗下肚全身暖融融的。 叶从蔚告诉齐宿,她想逛逛庄子周边,问他方不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的,这里都是本王的人,王妃四下走动,不怕什么。” 他顿了顿,问道:“需要本王陪你去么?” “这……”她要怎么回答?叶从蔚抿抿唇角:“王爷有兴致就去,不若我带着两个小丫鬟出去玩玩也成。” “王妃这是希望本王去,还是不去呢?”齐宿仿佛心不在焉追问。 叶从蔚略一思索,“不去吧,司兰司梅放不开手脚。” 齐宿忍不住笑了起来:“王妃为了带小丫鬟玩耍,就抛弃本王了?” “王爷何故曲解妾身的意思呢?”叶从蔚瞪他一眼。 她发现,这人总喜欢明知故问,故意拿话来逗弄她。 很好玩么? “行吧,”齐宿稍稍收敛,道:反正下午王妃就要陪本王泡温泉了……” 说到这他刻意停留一下,放缓嗓音:“一整个下午哦~” 叶从蔚轰的一下脸上就烧起来了。 她暗恼自己,轻而易举听明白他的暗示。 下午……就要履行赌约了,光天化日,露天席地,他……!! 正吃饭呢,叶从蔚拍拍脸颊,半声都不吱,只希望司兰安燕他们没有听懂。 不过,估计没有人会不懂。 泡温泉怎么可能泡一整个下午嘛! 齐宿真是过分,这下流胚子,在人前也不给她留点端庄和体面,叶从蔚忍不住心里嘀咕。 齐宿拿着汤匙,好整以暇旁观她一些列微妙的脸色变化,道:“王妃莫不是在心里骂本王?” 叶从蔚心头一跳,面无表情的否认:“没有的事。” 有也不会直说的,当她傻么? “那,王妃上午就好好赏景吧,”齐宿弯了弯眉眼:“本王去张罗中午的野味,此处有个雪兔子,非常难得。” “雪兔子?” “它们在窝里冬眠,想要逮着可不容易。”毕竟狡兔三窟。 叶从蔚不是很感兴趣,但还是捧场道:“希望王爷满载而归。” 51展示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从庄子出来,叶从蔚带着司兰司梅往右边行去。 放眼望去,那一片偌大农田,少说也有上百亩。 这会儿不少药农正在劳作,把被薄雪掩盖的草药一一拨开。 即便是耐寒,也不能让它们沉压在积雪底下,放任生死。 没走多远,就看到司梅心心念念的菜园子了。 有一位农妇过来拜见,告诉她们,这个菜园子是挨着温泉泉眼的,热气飘散熏过笼罩着,才能大冬天种出绿色的蔬菜来。 她还说王府里冬天吃的青菜,大部分来源于此。 青菜收起来层层包裹,再以冰雪填补封箱,快马加鞭隔日可达,保管它拿出来还是水灵灵的。 农妇这么一说,叶从蔚才知道,这里不止一个温泉泉眼。 光是山谷里就有两处,山谷外还有一处,它们就像是沿着地脉零星散落的宝石。 得天独厚的地方,也难怪特意建了这么个庄园。 叶从蔚领着俩小丫鬟随处看了一圈,最后在一个茅草亭里坐下歇脚。 手里捧着在树上风干的柿饼,橙红色的,掰开两半,里面是亮晶晶的丝絮状的果肉,风干了水分,只余下甜。 山庄真的只种植了药材和蔬果,还有几排不认得的茶树。 出产的农产品,自然是孝敬给豫亲王的。 庄子里的人手并不很多,统共三四十人,他们大部分是一家几口居住于此。 其中男子担任药农或菜农,妇人要么帮厨洒扫,小丫鬟则端茶送水等等…… 奇异的是,这么个地方,齐宿却安排了十几个护卫。 看他们上马的利落劲儿,明显就是练家子,守候于此,不知为了哪般? 为了——季曲风么? 叶从蔚虽然胆小怕事,不过心里也禁不住冒出好奇心,很想知道季曲风是何人。 当然,她就在自己心里嘀咕了,哪敢去查证什么。 “王妃,前边有个水塘,他们似乎正在捞鱼。”司梅眼尖,远处那丁点人影都被她看见了。 司兰笑道:“有温泉的话,想来这里的水都不会结冰的。” 叶从蔚看司梅跃跃欲试的模样,道:“那就去瞧瞧吧。” 她怕水,每次靠近池塘都是隔着好几步远。 只看荷花或者人,绝不看湖底。 司梅得到恩准很开心,快步打头走在前边,询问水塘边忙活的众人。 原来是为着午餐捕鱼,经过大半个冬天的休养,鱼儿们体肥膘满。 一尾尾活泼乱跳,有好几种鱼,大小不一。 看他们收获丰富,叶从蔚不自觉跟着笑起来,大抵这就是丰收的喜悦。 司梅忍不住咂舌,“吃喝全然自给自足,这里莫不是世外桃源?” “就差一片桃花林了。”司兰点头接了一句话。 是不是世外桃源,叶从蔚不确定,不过她在山庄的院子里,看见了一群鸽子。 那是信鸽,齐宿身边就没有无用之人,季曲风即使人不在外面,估计依然消息灵通。 ******* 稍稍溜达一圈,中午用餐更加有胃口。 齐宿搞到了一只他所说的雪兔子,在叶从蔚看来,一样白兔毛红眼睛,没瞧出哪里不寻常。 直到被端上餐桌,举筷入口,才觉出不同来。 没有任何膻味,肉质清甜,突出一个‘鲜’字。 叶从蔚几乎怀疑它不是兔肉了,忍不住多尝了好几块。 除了雪兔子,还有黄酒焖鱼、清炖鳖鸡汤,大部分荤食为主。 这些是迎合齐宿口味做的,他就爱吃肉。 再看那位季公子,他每样只吃一两筷子,就停下不再进食。 叶从蔚有在偷偷留意他,大概猜到他为何这般消瘦了。 用饭期间,齐宿与他偶有交谈,说得不多,听着似乎是些寻常小事。 不过叶从蔚却认为,它未必是小事。 季曲风说他的友人头次来找他一起过年,借用齐宿的庄子招待,实在过意不去,必定备一份大礼酬谢。 齐宿非常有耐心,听着他一句话停两次地缓慢讲完。 举起酒杯道:“本王向来喜欢热闹,定然会好好招待季公子的朋友。” “季某,就先谢过王爷了。”季曲风轻声笑道。 “他们什么时候来,认得路么?”齐宿放下空杯,“需要乌邵东去迎接一程?” “使不得,”季曲风一摆手,道:“他们当不起,这样的,脸面。” “本王何曾在意过那种东西?”齐宿挑眉一笑,表情肆意。 “但是,我在意。”季曲风说着,忽然轻咳起来。 他身后的侍女连忙拿出一个瓷瓶,到处一枚小小药丸给他吞服。 动作很快,极为熟练。 季曲风很快就不咳了,请求告退回房歇着去。 齐宿自然准许,没有强留病人作陪的道理。 人被侍女推着轮椅走后,他转过头来看向叶从蔚:“对他很好奇?” “嗯?” “王妃一直在暗中观察他呢。” 叶从蔚放下筷子,点头道:“妾身只是疑惑,季公子身患何病,瞧着胃口极差。” “是不治之症,”齐宿淡淡道:“苟延残喘罢了。” 叶从蔚闻言,不由吃惊。 这样的人,齐宿待他特殊,想必——内有大才? 她掩下眼睫,道:“妾身不该多嘴。” “无妨,这不是什么忌讳的事。” 齐宿看吃得差不多了,命人把东西都撤下去,换了热茶上来。 叶从蔚得到额外一碗甜汤,司兰说是厨娘特意煮的,以甘蔗木薯冬瓜糖熬了整整半个多时辰。 味道很好,她一不小心就吃撑了。 回到卧室,司梅看出她吃多了,去泡了消食茶,笑道:“王妃可莫要贪嘴,谨防过完年长肉。” “应该不会吧?”叶从蔚揉揉小肚子,还是平坦的。 “别不信,我听说不少姑娘嫁为人妇之后,就会控制不住的发福,一旦胖起来想要瘦回去可不容易。” 叶从蔚抬眼看她:“你说的那是已经生产的妇人。” 若是她能有个孩子,就算再胖也是不怕的。 说到这,她不禁想起下午,跟齐宿约好的温泉之旅。 叶从蔚心里一直想要打退堂鼓,毕竟大白天的,她实在是……有点难接受。 不过一想到孩子,她又不怕了。 那种事情做多了,才会有孩子吧?何况……齐宿说会屏退左右的。 就不信他能容许自己王妃的动静被人旁听了去,丢人的可不止她一个。 ******* 午后时分,凌晨雪后的天空晴朗,阳光灿烂。 这时节是一天当中最温暖的时刻,且光线充足,适宜泡澡。 热气腾腾的温泉池子,周边以高大的木栏栅圈起来,能阻绝视线遮挡寒风,且极具观赏性。 司兰司梅把衣物都送进来,整齐放在池边容易够着的地方,另一边则是清酒小菜之类。 不肖吩咐,摆放好一些,侍女自动退出,把门也掩上了。 叶从蔚不敢脱服饰,觉得有些冷,齐宿带她先坐下来泡脚。 热意从足部传入,没多久就会浑身温暖,这时再褪去衣物就不凉了。 叶从蔚乖乖照做,除下鞋袜坐在他身旁。 不想齐宿泡个脚也不安分,偏要拿自己的脚踝去勾她的。 “你的脚真小。” “……”这不是正常的么?他块头这么大。 “王妃在想什么?”齐宿挑眉笑问。 叶从蔚侧目看他,摇摇头:“没有什么。” “不曾想过待会儿要发生的事?”他故意点明其中要点。 叶从蔚咬了咬下唇,否认道:“不曾……” “说谎。” 齐宿俯身凑来,歪头轻咬她的唇l瓣,迫使她自己的牙齿瞬间收回。 “王爷……”叶从蔚一手按住他的胸膛,不推拒,也不拉近。 齐宿抬手摸了摸她后颈,笑道:“不冷了,可以下水了。 说完,他便饶有兴味的,坐等她宽衣解带。 叶从蔚脸色都憋红了,坐着没动。 虽然早就看过,没什么好害羞的,但这是在外面,栏栅围着的像是院子一般,而且阳光还洒在身上…… 齐宿也不出声,就这么安静的等着她自己说服自己。 不过他期待的目光,就像是无言的催促,更令叶从蔚浑身着火。 好半晌,叶从蔚才鼓起勇气,打破僵持的局面,利落地一层层褪下衣裳。 一旦她决定好怎么做,就不会拖泥带水了。 齐宿深邃的黑眸微微眯起,非常满意眼前所看到的一幕。 如他所想,白到极致,软l玉生香。 亲眼所见却又比想象中的更加具有冲击性,他喉头微动,再开口嗓音已经哑了:“王妃真乃孺子可教。” 叶从蔚忍不住两手护在身前:“王、王爷也该下水了。” 齐宿闻言笑了,非常大方的站起来,解下腰带。 他动作不疾不徐,展露肌理仿佛带着一股自得,可惜……叶从蔚不看他。 她盯着偌大的温泉池子,不晓得里面有多深,突然间心生恐惧。 前世是被淹死的,她倒没有因此怕水,只是看见深一点的地方,就不自觉的…… “王妃在看哪里呢?”下颚忽然被捏住,转了过来。 叶从蔚愣愣的望着近在眼前的齐宿面无表情的俊颜,随后他先一步下水,站着边缘浅水处,对她展示自己腰腹以下的傲燃。 叶从蔚:“……” 长针眼了,心怀野心的王爷其实也挺幼稚的。 52承受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天然温泉极为滋养人,越是靠近中心处,水温越是烫手。 叶从蔚觉得,自己这么泡着,别说寒冷,估计没多久就会出汗。 齐宿眼看她恨不能把自己埋入水中的模样,水平面上只留下一个小脑袋瓜,脖子都几乎不露,莫名一股乖巧的意味。 忍不住伸手去逮人,笑道:“别弄湿了头发,大冷天的染上风寒,可就要喝药了。” “我待着不动,不会弄到头发的。”叶从蔚就怕他乱动。 冬日他们洗头,都是在燃着炭盆的室内,由司兰她们帮忙。 “本王倒是觉得……王妃坐上来,更稳妥一些。”齐宿低声故意说道。 坐?那是她能轻易坐下的么?! 叶从蔚连忙两手抱住他的胳膊,软声商量道:“王爷,我们快些洗完进屋去吧?” 为什么非要在这里呢! “不进,”齐宿拒绝她的提议,“须知本王期待这一天很久了。” “这……”这风流成性的可恶家伙。 叶从蔚知道自己怎么也没法违抗齐宿,不论是哪一方面。 阳光映射白雪,水波粼粼、热气氤氲,她的所有细致的反应全部落入眼底。 齐宿毫不客气地享用这一场水中盛宴,凝视她为自己绽放的姿态。 她七倒八歪,仿佛无力支撑,嗓音都带着哭腔。 日光下,叶从蔚很不习惯,且对于水中的颠簸,让她不得不紧紧攀住身前这一根稻草。 齐宿就是她的稻草。 “王妃真应该瞧瞧镜子,”他低哑一笑:“又哭鼻子了……” 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却没有怜惜,他只想看她更加奔溃一点。 后来,叶从蔚实在坐不住了,恍惚间她似乎要跌入水中就此淹死。 有一双臂膀救了她,把她抱起来,拿毯子一裹,转移阵地。 叶从蔚把小脸埋在齐宿肩膀上小声的哭,一方面是被折腾的,还有是被吓得。 即便如此,她还不忘磕磕巴巴交待道:“别、别给司兰……她们听见……” 太狼狈太丢人了。 齐宿不由露出点无奈:“幸好你的丫鬟们不在,否则不以为本王怎么欺负王妃了?” “你就是欺负我!”叶从蔚仗着在气头上,拿红彤彤的眼睛瞪他。 齐宿一脸冤枉,“我不过是搂着你,没有做得很过分……吧?” 之前比这还过分的都有,今日他还没尽兴呢,已经哭成这样了。 叶从蔚抹抹脸,“不要在池子里。” “莫不是……王妃怕水?”齐宿很快猜出症结所在,道:“是为着去年落入湖中而心生恐惧么?” 叶从蔚含糊着不说话,就让他这么以为吧。 本以为齐宿要答应她往后不在水中行事,不料,他想了想道:“明年夏日,教你潜水如何?” “我不要。”叶从蔚下意识的拒绝,毫不犹豫。 她两个眼睛睁着,都忘了哭。 “别怕,”齐宿把她塞进被窝里,扯开沾了水渍的毯子,“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这么自顾自决定,并且抬手放下床帘。 “走进屋这几步路就把温度带走了,我们必须重新热起来。” 很遗憾,叶从蔚并没有因为哭鼻子就被放过,齐宿该得的福利,一点都不肯少拿。 她一边承受着,一边悲从中来,作为丈夫,就不能稍微体贴一下她的感受么? 齐宿这样唯我独尊,合该他做帝王。 帝王是不需要迁就任何人的,只有别人乖乖听话的份。 ******** 一整个下午,叶从蔚就再没离开过床铺,完事后直接呼呼大睡。 直到晚间饭点,司兰怕她错过后深夜肚饿,天寒地冻不好弄夜宵,而且下午睡饱了,凌晨怕是醒着睡不着。 于是进来喊她起床吃饭,硬生生把人给挖起来。 为了生孩子忍辱负重的叶从蔚,两个眼睛有些浮肿,几乎睁不开,她这模样,没好意思出去见人。 庄子里还有乌邵东季公子等人,道:“替我拿点热汤进来就行了。” 想必齐宿不会说她,毕竟这都是他干的事。 司兰却摇摇头道:“王妃,下午庄子里来客人了,是季公子的客人,王爷晚上摆宴招待呢。” 身为女主人,好歹露个脸,才是礼数。 叶从蔚闻言,脑子瞬间清醒。 季公子是什么人她尚且不知,他的客人又会是……? “给我梳妆吧,眼睛能遮一遮么?”她利落地爬起来。 一来出于好奇,二来,她确实不能拿乔,更不想因此坏了齐宿的事。 双脚踩在地上,还有些绵软无力,叶从蔚作为拥有两断婚姻的重生人士,少不得把杜诀和齐宿比较一番。 齐宿完胜。 大抵是常年在烟花之地打滚,他的技术太好了,哪怕抛开亲王这一层身份,估计那些红粉知己都甘之如饴拜倒在他脚下。 不知怎的,这一刻她忽然想起了叶从芷。 对齐宿有些好感,不难想象前世她嫁过来后失了心,一切自然而然,情理之中。 就连大姐也不能免俗,那么她自己呢?叶从蔚有些害怕,如果有朝一日,她也被齐宿收服了。 因此飘了起来,或者为了私心做出错误的决断,可能就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思及此,叶从蔚忍不住叹口气。 眼下,还是自己的性命最为宝贵,活着,是最迫切的目标。 ******* 叶从蔚装扮整齐,脸上收拾了个精致的妆容。 晚宴开始前,齐宿回来主苑一趟,见着她不由意外。 “王妃不困了?”他笑着缓步靠近。 叶从蔚正在挑选腰间点缀饰物,抬了抬眼皮道:“妾身听说王爷有客,不敢犯困。” “王妃真是识大体,”齐宿扬起眉梢,“即便你没去,也没人敢说什么。” “那是自然的,不过妾身还是想陪着稍坐一坐。”叶从蔚捻起一枚玉佩,回身问道:“王爷觉得它如何?” “挺好的,不过本王有更适合你的。” 说着齐宿去到外间,打开一个木箱,里头堆满了玉石珠翠,他从中拿出一个金色镂空熏香球。 匠人以纯金打造,工艺细致精致,香料填充内里,怎么都不会倾洒。 金球红流苏,缀在腰间,华贵而精美。 “多谢王爷。”叶从蔚接受了他的礼物。 司兰往里放了点清雅的香料,隐隐约约,若有似无,此为绝妙。 两人一道去正厅见客,于主位上落座。 叶从蔚这才看见这群新鲜来客,为首的男子身形高大,他眉骨突出两眼深邃,似乎并非中原血统。 不过他有个中原的名字,魏子尧。 魏子尧带着一群人恭恭敬敬地拜见了王爷与王妃,同时呈上自己带来的见面礼。 两箱金灿灿的黄金,没有打造成任何器具,就直接是金条。 叶从蔚的脑海中第一时间跃出的是——通敌卖国四个字。 不过下一秒被她自己否决了。 齐宿根本不需要那样做,而且,魏子尧的长相再怎么形似胡人,也不代表他就是西蛮的什么统领。 再说了,两箱黄金而已,打开看着金灿灿很喜人,实际价值不过如此。 对于富有的豫亲王来说,能买着什么? 叶从蔚想多了,这是魏子尧对于新年要在此叨扰而付出的礼物罢了。 他带来不少人,除了护卫,还有美姬。 宴会开场,热菜烈酒被呈上来,美姬也开始跳舞。 “听闻王爷对美人很有心得,不妨品品,此番我带来的,算作哪一等?” 想来魏子尧来之前已经打听过了,豫亲王喜好颜色,他亲自带着的舞姬,可不是胭脂俗粉。 好戏开场,歌舞升平,一排身形高挑的女子鱼贯而出。 她们轻纱敷面,穿着毛茸茸的短衣,露出细韧的腰肢,扭动起来比春柳还灵动。 再看那齐刷刷的大长腿,在开叉的长裙中时隐时现,洁白优美,奔放热情。 就连同样身为女子的叶从蔚,也不禁被晃得挪不开眼,比她见过的舞女都敢穿! 一舞结束,女子均停留原地,齐齐拜见。 她们站着不动,更显得其身高优势。 齐宿笑着鼓掌,玩味的望向魏子尧:“你可知,本王对美人来者不拒?这要是送出手了,可就拿不回去了。” 魏子尧拱手道:“王爷尽管收下,我绝不心疼。” 然后叶从蔚就看着齐宿高高兴兴把人留下了,乌邵东招招手,把几个舞姬安排到主苑的偏房去,就近待着。 不止齐宿有见面礼,季曲风也有。 魏子尧给他送了好些难得一遇的名贵药材,尽显阔绰。 席间宾主尽欢,持续了有一个多时辰,菜肴都撤下去好几回,夜色渐深,才散了场。 ******* 回到主苑,叶从蔚已经困得不行了,让司兰给她卸妆洗脸,才能睡觉。 齐宿喝了好几盅酒,这会儿显得精神头十足,坐旁边道:“王妃似乎兴致不高,对今晚的事有何见解?” “什么见解?”叶从蔚不太明白。 齐宿微微挑动眉头:“比如说,我又收了几个美人。” “唔……”这件事轮得到她来说话么?叶从蔚摸摸下巴:“好像大家都很喜欢送美人。” 这是什么破习惯,非要弄得别人后宅不宁么? 要不是齐宿把美人都圈在千翠园里面,再派嬷嬷和卢管家镇压,看她们那一群不天天掐架。 “哈哈哈哈,”齐宿笑了起来:“他们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 爱钱的送钱,爱人的送人,仅此而已。 53冷风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那不能送点良人么?”叶从蔚忍不住好奇。 不是歌姬就是舞女,全都是风月场所出身,自小受到的教育与良家女子天差地别。 “男子要的是解语花,而非一个女夫子。”齐宿眉间一动,意有所指。 这话叶从蔚不敢苟同,女子向来就被教导要识大体,要善解人意,又不是只有风尘中人才是解语花。 比如说她自己,很多时候,她都隐匿了自己的意愿,以齐宿的意愿为第一位。 当然,她比其它女子还是幸运的,因为齐宿除了在床上,基本很少做让她为难的事。 叶从蔚觉得,即便齐宿宠幸哪位美人,要纳侧妃等种种,她还是会笑着接受的。 如若不然,又能怎样呢? “王爷无需问我见解,”叶从蔚软声道:“时辰不早了,安置吧?” “下午累着王妃了,尽管睡吧。” 叶从蔚听他的意思,是还不想休息? 她索性懒得管,因为真的很困了,要不是想着待客,晚餐她就没打算吃。 叶从蔚褪下层层外袍,钻进被窝里,而齐宿,转身朝外面走去了。 司兰进来把烛火吹灭两盏,留下微弱的光,不打扰叶从蔚休息。 司梅把炭盆门窗检查一遍,确定王爷走远了,她才敢出声:“王妃怎不留王爷?” 床褥中的叶从蔚闭着眼:“留他做什么?” “王妃糊涂,那几个跳舞的美人就在咱们院子里呢!” 司梅说着,放下铁钳子,也不理炭盆了,朝着门外小碎步跑去,“我远远观望一下。” “回来,”司兰把她叫住:“即便你看到王爷去了偏房,又能如何?” 司梅回过头来:“给王妃报信啊!” 叶从蔚小小的打个呵欠,道:“说给我听也没用。” 那是王爷的女人,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不过……经过下午那么几次,齐宿真的还能行么? 叶从蔚心里的嘀咕一闪而过,她实在太困了,吩咐道:“大冷天的,你们也回去睡,王爷身边有常福在……” “王妃怎就能这般大度呢?”司梅无奈的噘噘嘴。 叶从蔚再没回应她,呼吸声逐渐悠长,显然半只脚已经踏进梦乡了。 之后的事情,她全然不知。 ******** 时间一晃过去七八日,马上就到大年三十除夕了。 叶从蔚不得不承认,齐宿带着她来这个庄子,是养膘的。 每日吃喝玩乐,没有任何琐碎忧心。 原本她还想过,自己头一次当家主母,过年这种大节日,怕是很多要学的规矩和常识,别失了礼数才好。 没料到齐宿不在王府里过年,叶从蔚也因此失去新人练手的机会。 来此躲懒是再好不过的了,省去人情往来,享受这一时逍遥。 山庄的年味也是很浓的,这里的农妇都有一双巧手。 拿着红纸剪窗花,各种繁复的图形,寓意吉祥,有趣得很。 叶从蔚眼睁睁看着,红纸一再折叠,随后四下剪个小口子,散开一看结果令人惊奇。 最后把它用米糊黏住,贴在纸窗上。 过年了,少不得要杀猪宰羊,今年有特殊的客人,更加丰盛。 冬日林中猎物都藏起来了,不过偶尔也会有‘漏网之鱼’,自己掉到乌邵东的陷阱里。 那位疑似混血的魏子尧还主张吃马肉,叫手下去宰了一只,拿到跟前来料理。 在庄子外边的空地,燃气一个火堆,两边架上木桩子。 也不知是哪来学来的烹饪手法,他们手里提着一个大铜罐。 宽而深,顶上有盖,两边留有耳朵提手,标准的‘罐’型器皿。 经过香料腌制的马肉,搭配一部分土豆大葱等少量蔬菜,焖在铜罐里头,就那么吊在架子上烧。 叶从蔚先是看看火堆,又瞧瞧铜罐,更加确信了几分,魏子尧不是中原人。 “王爷对这样的夜晚,是否会不习惯?”他笑着朝齐宿问道。 铜罐已经烧了有半个多时辰,这期间他们就席地摆桌上热酒,眼看着夜幕即将降临。 “魏公子指的是什么?”齐宿反问他。 魏子尧敲了敲桌面:“王爷身份尊贵,想必不会这样露天席地的烤火喝酒吧?我有幸参与过几次,菜肴精致,室内皆是香暖的。” “香暖?确实如此,”齐宿点点头,继而轻嗤:“可惜食不知味。” “哈哈哈哈哈……”魏子尧不知为何连声大笑。 入夜后气温瞬间与白日不同,哪怕面对篝火,依然寒冷。 叶从蔚已经披上了齐宿买的那件貂皮斗篷,纯黑色的,似乎要融入这朦沌之中。 好端端的除夕夜,非要在外面坐着么? 她心里有点不解,不过……看了看那个密封的铜罐,又不禁有些新奇。 魏子尧缓下笑声,举起酒杯道:“我不敢忘记这冬日寒风,王爷应当能够明白我的决心。” 他说完,自顾自一饮而尽。 “本王在很多地方喝过酒,在宫殿内、在船舱里、在高阁之上,”齐宿的指腹轻轻抚摸杯壁,“记不清了。” “哦?那么哪里才能让王爷铭记?”魏子尧目光炯然。 “自然是在本王真正开怀的时候,”齐宿抬眼望向他:“魏公子显然厌恶寒风,却非要置身其中,可当心了。” 魏子尧浑不在意的一笑:“多谢王爷提醒。” 一旁,明明身子羸弱,依然坚持在外面待着的季曲风,淡淡道:“若是染了风寒,便和我一般,病入膏肓矣。” “我必不会让自己沦落至此,但是你呢?曲风。”魏子尧放下酒杯,叹了口气:“我真怕突然间,你就离我而去了。” “大过年的,何故咒我。”季曲风谈论自己生死,眉头都不皱一下的。 魏子尧也不说了,继续与齐宿谈天喝酒。 瞧着时辰差不多,他才道:“可以开罐了。” 天才黑没多久,早点吃完了挪摊要紧,否则夜露下来,定然冷极了。 叶从蔚坐在齐宿身边,像是最称职的花瓶。 默默吃饭,从不插话。 她吃到了铜罐里的马肉,滋味特别,不同于以往那些煎炸焖煮。 不过……魏子尧特意献上这些,似乎意有所指。 醉翁之意不在酒,也不在马肉。 话里话外,似乎他也曾经过得不如意,不知是遭受冷落亦或者有志难伸? 言辞间仿佛有一股不成功便成仁的洒脱。 叶从蔚大胆猜测,齐宿并非通敌卖国,而是通过合作,相互扶持? 就不知这魏子尧手中有怎样的筹码了…… 当然,这些事情,全是叶从蔚一个人瞎想的,实际情况她全然不知。 反正不论是哪一种关系,齐宿不是傻子,他自会衡量。 ******* 吃完马肉,一行人就转移场地了,燃着炭盆与熏香的长厅,正是魏子尧所说的香暖。 名门贵族,谁家设宴不是如此呢?谁会跑到外面去吹冷风。 西蛮那边的人是这样的么? 叶从蔚不禁好奇起来,她从未见识过,甚至不曾听闻。 饭后上了热茶,稍坐一坐,叶从蔚就先行回房了。 留下这一群大老爷们喝酒说事,她不跟着掺和。 回到主苑,身边都是自己人,乐得自在。 司兰司梅也不必一直站着伺候,坐下来吃口热的。 叶从蔚看着她们俩吃,手里捧着一把蜜饯。 “王妃,今晚我们要守岁么?”司梅挠挠脸蛋问道。 “你想不想守岁?”叶从蔚把问题丢回去。 “当然想了,诚心诚意,辟邪消灾。”司梅不假思索,又道:“但是在这里,很多规矩都免了……” 没有供品酬神,没有跪拜还原,就连放鞭炮都是庄子里干活的农户放的。 叶从蔚笑道:“心中有诚意即可。” 也许是因为死过一次,她对这些仪式似乎不以为然了。 以前在侯府,都是跟在姐妹身后,举家叩拜,如今到了齐宿身边,凡事他说了算。 以齐宿的为人,来山庄过年,会循规蹈矩把除夕该做的做全么?显然不可能。 而且,这个新年于他而言,大概也是不寻常的。 对他谋的大事来说,这些细枝末节,不值一谈。 方才……他还说,即便香暖的宴会场所,也食不知味。 是因为水云宫的太妃娘娘么? 与生母相隔重重宫门,甚至隔着一个大逆不道的皇兄。 齐宿过年怎么可能开心得起来?再怎么烧香拜佛,也没人能帮他,除了他自己。 “守岁熬着又冷又困,不如今年就免了吧。”叶从蔚从袖兜里翻出两个利是封。 司梅一见,顿时喜笑颜开:“王妃,新年快乐!早生贵子!” “嗯?”后面那句话还不错,叶从蔚笑着把红包递过去。 “谢谢王妃,来年大顺大吉。”司兰就稳住多了。 “司竹司菊虽然不在,但也有份,回头你帮我交给她们。”叶从蔚一早就安排好了。 她起身又去了一趟里间,拿出另外几个,这是给齐宿身边小厮的。 作为主母,总不好厚此薄彼,一并递给司兰,让她代为分发下去。 “安燕他们还在前院伺候呢,也不知要喝到几时。”司梅说道。 叶从蔚看她一眼:“别管王爷喝到几时,困了就先睡吧。” “哦……” 司梅已经懒得说了,她真的觉得王妃对自己相公太过宽厚了。 不论是去秦楼楚馆、还是接收美人,亦或是成天喝酒,全然放任。 不争不抢,最消极的主子,只此一个。 54回京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睡得多了,浑身骨头都懒洋洋的,叶从蔚醒来时,罕见的看见身边齐宿还没起。 外人都道他花天酒地胡作非为,怎么也该睡到日上三竿懒懒散散才对,实际上他每日早起,自制力极好。 这会儿难得见齐宿双眸紧闭的模样,叶从蔚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斯人俊秀,赏心悦目。 仔细想想,能够嫁给这样一个夫君,也是蛮不错的,毕竟他不像外界说的那般不堪。 前提是她能好好活着,白头到老? 叶从蔚努努嘴,悄悄爬起来往外挪,下一秒又缩了回去,被窝外太冷了。 炭盆不能燃一整夜,下半夜就自动熄灭了。 最好叫司兰进屋生火,温度上来后再起床。 叶从蔚正犹豫着,一个垂眸,冷不防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瞳。 齐宿不知何时醒的,一声不吭,就这么静静望着她。 “王妃这样怕冷?”他把人拉到怀里,恍若嘲笑。 叶从蔚得知自己起床失败的行为被他看在眼里,脸上有些赧然。 小声道:“没,妾身还想躺着陪陪王爷呢。” “哦?”齐宿一扬眉,轻声道:“既然不打算起床,不如……嗯?” 嗯什么嗯,叶从蔚假装不懂,软声建议道:“也该起了。” “你知道本王昨夜何时回来的么?”齐宿问她。 叶从蔚顿住,老实摇头:“妾身不知。” 齐宿侧身躺着看她,道:“王妃睡得像小猪一样,狼来了都不知。” “这个……”他是狼么? 大冷天正好眠,而且若是齐宿放轻手脚,可能她真的醒不过来。 不过……叶从蔚以前不觉得自己睡觉死沉,昨晚没醒自己也有点意外。 “大概是因为司兰点了宁神香吧。”她这么解释。 “今日无事,多睡会儿吧。”齐宿一手揽着她,一边闭上眼睛。 叶从蔚没动,由此猜测他昨晚回来的时间,莫不是很晚? 他在忙些什么呢,别说是除夕夜守岁,应该和魏子尧季曲风脱不离吧? 书房夜谈? 叶从蔚的脑袋瓜里转悠一圈,半趴半躺着不得劲,有点想换个姿势。 她稍稍一动,后腰上的大掌就加重了点力道:“上哪去?” 叶从蔚被按住了,犹豫着道:“我可以换个方向么?” 齐宿不置可否,缓缓睁开眼,垂眸看她,眼神炯然。 叶从蔚心下有所觉,她多半是逃不掉了—— 果然,下一秒,他转个身贴上来,以自己清晨精神抖擞的部位。 “睡不着了,不妨中午再休息。” “待会儿司兰她们要来伺候起床了……”叶从蔚无奈。 时辰差不多,为了方便主子召唤,她们就在门外不远处,要是听见了什么…… 齐宿知道她脸皮薄,笑道:“那你不妨努力一点,让我快些结束?” 叶从蔚被噎的哑口无言,这是几个意思? 说她不能让他快点尽兴么?真的有点过分有点伤人了,这种事情能赖她么? “不高兴了?”齐宿见她不接腔,凑过去轻咬她的小下巴。 “不敢……” 齐宿不由低笑,双唇贴着她颈畔往下,“我的胆小鬼王妃~” 他抛却自称的低语,似乎带着一股宠溺意味,叶从蔚仰着脸,微微眯眼,有一天她也会沉醉其中么? 齐宿手上功夫了得,带给她无尽的欢愉,软软糯糯的随他去天涯海角。 叶从蔚抱紧了他的背,心想,若是能快些怀上孩子就好了,她就不会胡思乱想。 见鬼的儿女情长,不过是新鲜感作祟罢了…… ******** 在山庄悠闲的过完年初八,齐宿打算启程回京了。 眼看着十五上元佳节即将临近,总不好一并躲过去。 他们要走,魏子尧一行人也不久留,一同告辞离去,出了山口分道扬镳。 来时路上走了两天一夜,回去依然如此。 而且后头多了一辆马车,里面承载的是几个美人。 抵达京城豫王府,卢管家早就大门口候着了,备好一切恭迎主人回家。 不止是他,就连齐宿的狐朋狗友也来了。 崔言仪小少爷、齐钰世子、千良公子,还有陶迟。 齐宿撩起帘子下马车,一看王府门口这阵仗,不由挑眉:“都闲得慌?” 齐钰笑着摆摆手:“王爷不在,我们这个年可没有往年有趣。” 他说着瞥一眼叶从蔚,拱手做了个礼,叶从蔚还他一礼:“表哥。” “怎的,没有本王,你们连消遣都不会了?”齐宿轻嗤。 “就听齐钰在那唬你,”崔言仪轻哼,道:“我们今日过来,是想替你接风洗尘的,顺道给你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齐宿问道。 他还不知道崔言仪这小子,就爱攀比,以往被他压着,不知有多不服气。 他这趟又不是出远门,什么接风洗尘,谁信啊。 “王爷随本少爷过府宴饮便知。”崔言仪扬起下巴,隐隐有些自得与期待。 “巴巴的在门口堵着本王,”齐宿似笑非笑道:“如此迫不及待,本王不赏脸也不行了。” 这时,最后那辆马车的几位美人下来了,千良眼尖,顿时乐了:“王爷可真是艳福不浅!” 齐宿眼皮都没抬一下,“你有看上的,本王送你。” “哪敢呢,”千良笑着拱手道:“去个山庄小住,都能带回来这么一群高挑美人,莫不是山中妖精?” 他的话是调侃,也带着艳羡,试问谁家后院有豫亲王热闹。 虽说他顶着个克妻的名头,府中却莺莺燕燕成群,简直比圣上后宫还多几倍。 被议论的那几个美人,见诸位爷的视线都在这边,无不娇羞掩面。 紧接着,就让卢管家带人请走了,无名无分,不得正门入。 一直没说话的陶迟笑了笑,轻声道:“千良何须艳羡,若无豫王妃容人之量,谁能享受这齐人之美?” 这话给千良脑门上敲了一记,他在家中长辈的安排下已经成婚,在外玩乐回去没少被妻子抱怨,还经常泪眼连连的指责他。 “我们不像王爷这般有福气。”他摸摸鼻子,似是叹息。 叶从蔚一直觉得,陶迟在这群纨绔当中颇有点格格不入,不料他们似乎相处挺好的。 她抿抿嘴角:“谬赞了,王爷既然有客等候,便去吧。” 转过身又交待齐宿莫要贪杯,早些回来。 千良见了,又赞她贤惠。 叶从蔚就担着贤惠的名头,先行入府,回自己院子去。 齐宿淡淡斜了他们一眼,道:“说说吧,什么惊喜要这么藏着掖着?” 崔言仪不是能憋住的人,哈哈笑了起来:“年三十那日,本少爷得了个礼物,是一只豹子!” “哦?”齐宿知道他眼馋自己的老虎许久,难怪底下有人投其所好,送他豹子。 崔言仪此行,邀请他去崔府瞧瞧,还打算择日让两只猛兽一较高低。 自崔府出了个皇后,这许多年来,府中子弟多在朝中担任要职,俨然要做京城第一世家的趋势。 也因此,崔言仪这受宠的金贵小少爷,才敢对堂堂亲王平起平坐,不仅如此,日常言行总想着压他一头。 齐宿有时兴致来了,便陪他玩玩。 ******* 从庄子回来,齐宿没进家门就被一群人拉走去了崔府,叶从蔚自己回屋洗漱,吃过晚饭早早睡下。 那同行回来的美人如何处置,她没有过问,多半是进了千翠园。 随后两日,这事很快就传开了,豫亲王的风流事迹再添一笔,不只是他,连豫王妃都被人们挂在了嘴上。 大肚能容,妇德兼备。 叶从蔚闻言哭笑不得,夫君风流成性,她竟然也因此得了美名? 是因着陶迟一句话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也不知是否有人在替她散布这些消息。 司兰小声问道:“王妃,可要奴婢去做些什么?” “做什么?”叶从蔚扭头问她。 “趁此搏个名声,”司兰解释道:“咱们只需顺水推舟,向来口舌相传的事,无从查起……” “别去。”叶从蔚直言拒绝。 司兰咬咬下唇:“奴婢知道王妃无所求,但这世间,有了好名声无异于立足不败之地,可有许多瞧不见的好处!” 叶从蔚摇摇头:“我只知,站得越高,摔得越疼。” 哪有什么不败之地,她不需要刻意的给自己戴高帽。 司兰不由无奈,道:“唾手可得的事,王妃竟也不心动。” 须知名利二字,名比利还难得许多。 新年期间他们离了京城,这城里发生了不少事。 隆冬腊月,二皇子为了让全城百姓过个好年,在四个城门口设立粥铺。 这个举措一出来,那些乞丐和贫寒人家无不感恩戴德。 上朝时候,二皇子一派官员连忙趁机大肆赞扬,就连皇帝都给予肯定。 二皇子一个高兴,不仅施粥,还搭配了包子肉饼。 大皇子瞬间落了下层,他哪能由着二皇子收拢人心,于是也一拍板,弄了个聚善堂,给全城乞儿发铜板。 这消息一出来,全城的人都疯了,甭管口袋里有钱没钱,有人要发铜板,谁还会拒绝啊! 大皇子原以为散财比施粥要厉害得多,不成想乱了套,街上扎堆的人为了抢钱,打架斗殴,谁也拦不住谁。 最终,他被皇帝苛责一顿,二皇子的粥铺也被勒令停止。 ‘乐善好施’事件不了了之,这么一闹腾,人们对两为主的心思心知肚明,想要以此建立名望,效果大打折扣。 55斗志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元宵佳节,宫廷里摆了宫宴,招待群臣。 叶从蔚清早起来,洗漱装扮后与齐宿一道进宫。 王爷要去前朝,同皇帝一起宴群臣,而叶从蔚则往后宫,坐在皇后娘娘下首,面见一批批命妇。 这些诰命夫人,起来得更早,天没亮就进宫列队,按照不同品级,等候宫人传召。 这其中就有侯府老太太和庆宁郡主,以及秦国公府的祖孙婆媳三人,叶从芷嫁过去做了填房,也是有诰命在身的。 叶从蔚是亲王妃,身份比一般诰命夫人高一大截,所以不需要在外面列队,少受些苦。 须知这年十五,寒风依旧冷冽呢。 侯府老太太进来时,眼见她鼻尖都冻红了,叶从蔚连忙遣了司竹,把她的小暖炉给祖母送去。 “豫王妃倒是孝顺。”皇后娘娘皮笑肉不笑的,斜了叶从蔚一眼。 为着二皇子,她大抵是对叶从蔚很不满的,兴许跟那红颜祸水差不多,平白让她二皇子失态。 叶从蔚笑了笑:“皇后娘娘仁善,瞧见年长的命妇均有赐座,我不过是有样学样。” 她这么一说,皇后不给叶老太太赐座都不成了。 承泰侯府的老太太,是二品诰命,在她前面,皇后娘家崔老太太和秦国公家老太太都赐座了。 未免被说厚此薄彼,皇后挥挥手,让人搬了椅子软垫上来。 “臣妇谢皇后娘娘体恤。”老太太跪下谢恩,却不提豫王妃。 这种大场合,给足了皇后脸面,双方才能相安无事。 崔皇后也是有大局观的人,还不至于为着叶从蔚去刁难侯府女眷,只是淡淡说了几句场面话。 她儿子是要入主东宫来日登帝的人,这小小侯府,哪配她费心神去针对? 诰命夫人按照品级入殿行礼叩拜,随后落座等候赐宴。 这过程繁琐,一批批的女眷进来,光是接见就费时不少。 品级最低的诰命夫人,在外头也不知吹了多久冷风,叶从蔚悄悄离开座位,往老太太那边去瞧瞧。 “幸而祖母是二品的,不然可就遭罪。”她伸手捏了捏老太太的手背,冰凉一片。 老太太身边的春蓝丫鬟,正端着热茶给她暖身,道:“出门前穿得多,冻不着,只是老太太许久没有这般早起了。” 天没亮就起来,端的是头重脚轻,两眼发昏。 “我没事,成天这么养着人都要废了,”老太太摆摆手,道:“王妃快快回去,等会儿就开宴了。” 叶从蔚摇摇头:“不妨事,说几句话而已。” 宴席尚未开始,不少女眷没在座位上,只要别大声喧哗扰乱流程即可。 庆宁郡主是四品诰命,她的座位不在老太太身边,叶从蔚担心祖母没人照料,所以才来。 老太太却不同意,她扬声道:“我这翡翠银钩似乎夹着耳肉了……” 这么嚷一声,拉着叶从蔚凑近前来,假意让她帮忙看看耳朵。 “五儿,后宅传言二皇子对你起了心思。” 老太太这句话说得极快,又是贴着耳边吐露的,叶从蔚一愣,差点没听清。 她张了张嘴,还没说话,老太太已经摆摆手赶人了。 “行了,没事了,王妃快些回去吧。”她把叶从蔚往旁一推。 坐在老太太身旁的陈夫人不由笑道:“虽做了王妃,还不忘孙女的本分,叶老太太好福气。” 叶从蔚表情略有些复杂,大殿上不是说话的地方,老太太借此给自己报信,是想让她多加小心。 谨言慎行,不能给皇后任何挑毛病的机会。 叶从蔚乖乖回到自己座位,心烦起来,怎的过个年她又跟二皇子扯上关系了? 祖母是最厌恶嚼舌根的,可见这话若不是传开了,她也不至于这么紧急的告诫自己知晓。 叶从蔚端坐在位置上,恍然发现,自己差不多又要被推到悬崖边了。 她抬眼望向对面的瑾贵妃,这事有可能与她相干,毕竟给二皇子泼脏水,受益的自然是大皇子。 但……事情也未必这般浅显。 ******** 宫宴上,皇后娘娘没有朝叶从蔚发难。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谣言已然传开了,更要与豫王妃泾渭分明才行。 一旦搅和上了,不过给旁人看笑话,何况叶从蔚的辈分摆在那里,再怎么没有权势的闲王妃子,那也是皇叔一辈的。 对付叶从蔚,她自有对策。 大冷天的传膳进来,什么美味佳肴全吹凉了。 一群人吃了一餐精致的冷盘,都半饿着肚子告退离宫。 皇后娘娘留了秦夫人说话,秦夫人是五品诰命,当家丈夫官位也不是很高,起初被留下,心有惴惴,不料却是喜事送上门。 元宵节过后两日,圣上召齐宿入宫,说要给他赐一位侧妃。 叶从蔚接到消息时,便知这就是皇后娘娘的对策了。 秦家她不熟悉,往日里没什么交集,不过之前在长公主府上,秦夫人和周家老太太一唱一和的,记忆犹新。 周家外孙女嫁给二皇子,他们自然而然归属于二皇子一派,秦家虽然上不得台面,但多半也一同去了。 甭管是哪一派的人,往豫亲王府里塞人不新鲜,新鲜的是这是个有名分的人。 假若侧妃过门后先一步在王妃之前产下麟儿,那就好玩了…… 皇后娘娘多半是不希望看到叶从蔚那么闲,给她平顺的日子里找点事情打发时间。 叶从蔚知道后,有那么一瞬的无措。 前世,叶从芷嫁进王府的两年内,并无听说豫亲王有纳侧妃。 毕竟他的克妻并非空穴来风,前面已经得罪了好几家,人人避之不及。 为何换做她来当王妃,这轨迹就变了呢? 想来是二皇子这个意外,连带着一些事情跟着改变。 事实上,若是没有克妻的名头在,齐宿还是挺受欢迎的,即便他花天酒地,但王府门第何等诱惑。 寻常的勋贵人家也许能挑剔,像是秦家,巴不得因此成为皇亲国戚。 眼看叶从蔚嫁过来活得好好的,许多人都说,王爷克妻的命格已破,可以纳侧妃了。 司兰司梅听闻后,自然是着急的。 “王妃嫁过来还没满一年呢……”司兰眉头紧蹙。 司梅端着茶水上来,开解道:“王爷对王妃不一般,即便多来几个也不怕的。” “你这话糊涂,”司菊摇摇头:“侧妃可不是千翠园里的美人。” 侧妃会有自己的院子,自己的奴仆,会主动过来嘘寒问暖。 这人心都是肉长的,若是那些美人没有被关着,成天放在身边晃悠,指不定百炼钢就化作绕指柔了呢。 叶从蔚捻起一块茶点,眼看几个丫鬟如临大敌,她自己心里也不平静。 命运轨迹,已经跟前世出现了偏差。 她的到来,招惹了二皇子,连带皇后的不满仇视,不会影响到齐宿吧? 她不知道,也没有那么厉害的眼睛纵观全局。 ******** “王妃,你可不能坐以待毙啊!”司梅抓住她的胳膊。 叶从蔚放下糕点,无奈道:“敢问智囊团们,我该当如何?” “把王爷看紧一点,拿出当家主母的派头来!”司梅想了想,道:“正巧,过几日不是要开斗兽会么?” 崔小少爷打定主意一较高下,要让豹子和白虎打一场。 这猛兽对打,旁人近身不得,对场地也有要求。 这几天就在京城的一个马场里,赶工筹备。 以铁栏杆圈出场地以供斗兽,而观望的人则在圈外高台上,务求视野清晰,既保证安全无虞又能吃喝助兴。 叶从蔚摸了摸下巴:“不出意外,我应该会去的。” 斗兽会消息一出,京城许多人都沸腾了。 别说平民百姓,就是高门子弟,也鲜少能亲眼看到野兽互殴的场面。 而入山打猎,极难遇到豺狼虎豹,寻常的獐子袍子倒多,便是遇着了,也没看过它们互斗的场景。 斗兽,可谓稀罕得紧。 马场视野开阔,周边一圈都能坐人,崔小少爷大手一挥吩咐下去,务必把高台给弄妥当了。 随后他广发请帖,不只是狐朋狗友,就连他的姑母皇后娘娘,同在受邀行列当中。 原本几人私下的玩乐,忽然就闹大了,想必到时候台上会人头攒动。 “奴婢这就去给王妃准备行头,”司菊问道:“可要把珍宝阁的掌柜唤来?” “慢着,”叶从蔚叫住她:“且容我想想。” 皇帝皇后要给豫亲王安排侧妃,这事是她出去‘艳压群芳’就能解决的么? 说不定到时二皇子也会去,一旦他去了,少不得正面撞见。 叶从蔚不可能因为他而躲着不见人,只希望他懂得分寸才好…… 不论前朝后院,那些都是人精,一个眼神都意味良多,还别说两人无端被非议了…… 思及此,叶从蔚不由头疼,皇后一手好棋,于她而言,内忧外患。 司兰比她想得还多些,低声道:“不如先去探听一下那位秦姑娘?看她去不去。” “你想怎样?”叶从蔚挑眉相问。 “她若去了,咱们自然要好好拾缀自己。”司兰眼中满是斗志。 秦姑娘身家不显,于贵女圈中没多大存在感,可今时不同往日,此番聚会说不准就有请帖往她家里去。 而她们做丫鬟的,职责就是根据对方素来的装扮风格做出应对。 且不论其它,头次打照面,排场决不能输。 56赌局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叶从蔚没什么表示,司兰要探听,那就听听看好了。 她动作快得很,没两日就带着消息来回禀了。 “秦可容,已经满十五了,平日素爱藕荷色,显娇嫩。”司兰背着双手走来走去,回头道:“我们要用什么颜色压住她呢?” 如今确定秦可心要去了,这让几个丫鬟如临大敌。 叶从蔚不由叹息:“人还没进门,就这般紧张了么?” 司梅轻哼:“王妃莫不是忘了,未出阁之时,姐妹间就偶有相争。” 她指的是叶从菲,要么对比衣裳首饰,或者是计较长辈们送的礼物。 这同一屋檐下,总免不了的事,更何况来日侧妃进门,共侍一夫,比之姐妹更多利益冲突。 叶从蔚头疼,她已经看不透自己未来会怎样了。 她自认蠢笨,不然前世也不会被个杜诀房里小妾室给设计了,虽然那会儿她自身言行有亏。 不论如何,私定终身对女子而言,就是伴随一辈子的污点。 今生她没有这样的污点,但是……不知道人家又会用什么对付她? 防人之心不可无,叶从蔚不敢把素未谋面的秦可容想成善人。 这两日齐宿回来,夜里言行与往常无异,只字不曾提及自己的侧妃。 叶从蔚不至于巴巴的去问,就那么隐而不发。 她摆摆手,道:“衣裳首饰你们看着办,别失了礼数即可。” “王妃放心,我们有分寸的。”司兰与司梅对视一眼,相携到外边商量。 在斗兽会之前,叶从蔚寻了个空闲,提笔给柳茗珂写回信。 原本年前就该回了,殊不知一拖已过元宵节。 叶从蔚犹豫许久,想着对方与自己交心,把那样私密的女儿家心事吐露出来,她总得给个回应。 这段时间,她前后想了很多,犹豫不决,是要鼓励柳茗珂追求心之所属,还是勒令她安分下来,听从家中长辈安排? 别说是女子,便是顶顶男儿,也未必能够自主婚事。 柳茗珂若是坚持要找个自己中意的人,传出去只怕不像样。 但……柳家是商户,兴许她所要面对的阻碍没有世家这样严苛呢? 叶从蔚不敢害她,最终只能模棱两可,让她顺心而为。 若是有勇气,那就去做些什么,但即便什么都不做,也是勇敢的,毕竟她曾经兴起过念头不是么? 在信件的下半截,叶从蔚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的,提到了侧妃一事。 在不久的将来,她可能要跟另一个女人分享自己的夫君了。 叶从蔚说起这事,是简简单单的陈述句,并未透露自己的情绪,不过是告诉柳茗珂,有这么一回事。 她自己尚且茫然着,并无怨怼,也没有多少不安。 皇帝和皇后开了口,秦可容的侧妃位置多半是板上钉钉了。 叶从蔚晾干了墨迹,把信纸好生折叠,装入信封,叫人拿出去寄了。 ******** 没几日,斗兽会如期举行。 崔言仪广发请帖,受邀者无不欣然而往。 崔家不仅出了个皇后,朝堂上的话语权更是响当当,谁会不给他面子。 崔言仪到底年岁小,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对这个斗兽会满怀期待。 都说京城中最会玩乐的人是豫亲王,他显然是不服气的。 不仅拿豹子跟白虎叫台,还命人开盘设了赌局,非要一较高低。 齐宿对他隐隐的挑衅不以为意,悠哉的带着叶从蔚赴约。 到了马场,里头已经被改得不像马场了。 今日来了许多金贵人物,且猛兽野性大,马场的人非常用心的建了铁栏栅与高台,务必万无一失。 齐宿先去赌场看了一圈,豹子的押注比白虎高了一截,也不知里头有没有猫腻。 他笑了笑,扭头出去了。 齐钰来得早,这会儿看见他,连忙奔着过来,“王爷。” “你买了谁赢?”齐宿淡淡斜他一眼。 齐钰抿嘴一笑:“自然是你了,我下注五百两呢!” “哦,还有谁买白虎?”齐宿问道。 齐钰嗨呀一声,摇头道:“千良是个墙头草,两边都买了,我的小舅子陶迟,自然随我。” 齐宿一撩衣摆在座位上落座,道:“千良能有多少银子。” 家中老子管得严,千良在外花销大部分是由其他人帮着给的。 “王爷英明,”齐钰小声道:“崔少爷多半自己掏了小金库。” 不然豹子的押注怎么会高出那么多呢! 齐宿双眸微眯,忽的笑了起来,扭头望向叶从蔚:“王妃,有赚钱的计划,要么?” 被点名的人很快意会他的意思,“王爷想让我去下注?” 他点头。 “可是妾身今日未带银票出来……”叶从蔚心有余而力不足。 齐宿朝身后的常福伸出手,很快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递上来。 齐宿也没打开看,塞叶从蔚手中,“给你,去买。” 叶从蔚抬眼看了看他,见齐钰这会儿也满脸好奇,她打开一看,一大卷的银票。 摊开一数,有五百两的一百两的,共两千多两银子。 承泰侯府家底并不丰厚,叶从蔚只在出嫁之前分到嫁妆,才见过上千两的银票。 一铜板能买俩馒头,对寻常人家来说,一两银子已经了得。 常福身上随便一掏就有这么多,来之前还不知道设了赌局呢…… 叶从蔚抿抿嘴,问道:“全部下赌注么?” 怀疑崔言仪自己掏钱买了豹子,如今齐宿也这么做,半斤八两。 心里正腹诽着,便听他道:“随你。” “啊?”叶从蔚不解。 齐宿斜靠在椅背上,笑道:“这银票给了王妃,就是你的了,要怎么下注你自己决定。” 叶从蔚闻言歪了歪脑袋,这是做什么,给她银票不是为了让她买白虎么? “听不懂么?”他挑挑眉:“觉得豹子厉害,买它也可。盈亏自负,反正银票是你的。” 齐宿这么一解释叶从蔚就懂了,她睁大眼睛:“那我要是赚了,也是我的?” “自然。” “……”这是什么天上掉馅饼的事,白白得了两千多两! ——她当然是谁也不买,何必冒险去赌呢…… 念头一闪,叶从蔚就把它遏制住了。 贪念,贪念,贪念是魔鬼。 她扭头去看齐钰,正巧,齐钰给她使眼色:赶紧去啊! 叶从蔚只能站起来,准备往赌场走。 赌场是临时搭建的一个棚子,这时,安燕从那个方向挤了出来。 “王爷,有人花了一千两买白虎!” 齐宿没多大反应,倒是齐钰更为在意:“谁这么有钱?” 安燕挠挠脸蛋:“是……是一位秦姑娘。” 他作为齐宿随身小厮,自然知道最近有关秦姑娘要成为侧妃的消息。 搀扶着叶从蔚的司梅手心一紧,使了力道把人往赌场里带,“王妃,走吧。” 叶从蔚低头看一眼手里的荷包,下注就下注。 她带着司兰司梅进去赌场,把一卷银票全给出去了。 两千多两银票上了赌台,瞬间引起关注。 大家的视线颇有点意味深长,未来侧妃下注一千两,豫王妃就来了个更大手笔的,啧啧…… “还不是侧妃呢,就这么堂而皇之……”司梅不满的嘀咕。 叶从蔚扭头看她:“你太沉不住气了,方才还捏我。” “我是怕王妃舍不得这笔钱。”司梅理直气壮。 不得不说,司梅是了解叶从蔚某些脾性的,进了手里的银票再给出去,当真肉痛。 哪怕这钱原本不是她的。 ******** 主仆三人往外走,没两步就遇上叶朔了。 “豫王妃。”在外头碰面,叶朔恭恭敬敬行礼。 叶从蔚瞧见他不由眼前一亮,笑道:“朔哥儿又长高了。” 这个岁数的小小少年,长得可真快。 几人到一旁说话,丫鬟小厮围在外侧。 叶从蔚没想到叶朔也来了,看看他身后并无旁人,便问:“是谁给你的请帖?” 承泰侯府与崔府没有半点交情往来,难不成…… “是豫亲王。”叶朔道:“原本还邀了大哥三哥,不过他们不来。” 高门子弟在一个学堂里念书,与京城中的纨绔公子们泾渭分明。 虽然没有明着规定,但隐隐的,那些要科考的读书人,跟齐宿崔言仪这等不是通个圈子,这其中就陶迟是个例外。 陶迟是读书人,在国子监当中混得开,偶尔也跟齐宿他们一起玩。 “他竟没与我说。”叶从蔚并不知道齐宿给侯府递了帖子。 “王爷既然有心惦记,我们总不好拂他脸面,”叶朔从腰间摸出荷包:“我打算去给白虎下注。” “你还是别玩了,”叶从蔚按住他,伸出手给他看自己的票据:“我方才买了两千多,若是赢了,分一些给你。” 叶朔不免惊讶:“五姐姐如今发达了,有那么多银子!” 司兰掩嘴笑道:“王妃的银票是王爷给的。” “王爷?”叶朔跟着笑了起来:“那我更要下注了,王爷有此信心,我这区区一百两,就指望它翻倍了~” “这……”叶从蔚皱皱眉,他们是哪来的信心。 又不是齐宿亲自下去斗武,是那只不通人言的白虎。 她信齐宿的本事,不过他的本事不等于白虎的本事好么? 豹子是怎么个能耐她也不清楚,万一就是它更强呢? 57斗兽会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最终也没能拦住叶朔,一百两对侯府小公子而言,不是什么小数目。 场内的斗兽即将开始,赌局收盘之后,叶从蔚不好再跟叶朔多耽搁,带着两个侍女回到高台上。 高台视野极好,对面就是崔言仪一干人等,远远瞧去,似乎还有二皇子的身影。 “去了这么久?”齐宿望向叶从蔚。 叶从蔚在他身旁坐下,道:“方才遇见我小弟了。” “是么,”他恍然,两手托着茶盏,脸上似笑非笑:“还以为王妃不想见本王的皇侄儿。” “皇子来过了?”叶从蔚才知道。 常福笑着回答她:“王妃前脚才走,大皇子二皇子就来了。” “可真不巧。”叶从蔚笑了笑,心里有点庆幸。 齐宿是他们皇叔,身为小辈过来打个照面是应该的,她不在更好,省得节外生枝。 若说齐宿对二皇子丝毫不在意,那是骗人的,没看到他阴阳怪气的么? 元宵节那日,祖母不顾场合当面提醒她,可见这事不小。 时候叶从蔚叫司兰派人打听,二皇子对她的心思,竟然在各家传遍了。 不论这是谁放出去的风言风语,于她和二皇子而言都是很大的损伤。 难怪皇后那样着恼,偏偏这种有碍皇室脸面的事情不好拿到台面上发作。 叶从蔚觉得,自己要不是辈分与皇后齐平,指不定就被拿捏了。 甚至,在尊贵如皇后面前,她这个身份也不够看。 一旦二皇子的地位稳固了,皇后有的是时间和手段来弄她…… 叶从蔚想到利害处,自然心惊胆战,她记得前世,二皇子有过短暂的太子之位。 而她又是短命的命数,该不会这辈子的死劫就是皇后娘娘吧? 能破此劫数的——只有齐宿了。 叶从蔚往他那边靠了靠,见他茶杯空了,连忙伸手替他斟满热茶。 一不小心洒了出来,害得齐宿指尖沾染茶渍。 叶从蔚抽出锦帕,握着他的手给细细擦干净了。 她抢了常福的工作,常福笑眯眯的站在一旁看着。 倒是齐宿,回过头来:“无事献殷勤。” 叶从蔚动作微微一顿,“这是妾身分内之事。” “本王给你的东西,就不会收回来,倒也不必这样小心翼翼。” “咦?” 齐宿多半以为叶从蔚‘拿人手短’才这样,事实上,还真不少因为银票。 不过……给她银票她也很喜欢就是了…… ********* 看台上的人忽然哗声一片,只见两个巨大的笼子被推入场地,引人注目。 猛兽在内,昂首嘶吼。 兴许是周边的人太多了,白虎和豹子都有些毛躁,它们仿佛被惊动的首领,充满攻击性与警惕。 推动笼子的侍者一脸谨慎,在解开锁链之后,稍稍推开笼子的铁门,飞快跑出场地。 一时间,看台上的人无不屏息以待,热切的凝视底下那各自占据一边的猛兽。 豹子在第一时间就冲出来了,它甩着尾巴逃离牢笼,动作敏捷。 崔言仪那边顿时发出一阵叫好声,似在替它打气助威。 反观白虎,倒是不慌不忙,踩着无声的步伐缓步踏出,像极了一只从容的猫咪。 不过外形再贴近,也不会有人天真的把老虎想成猫。 这几个月它在豫王府养得极好,每日新鲜血肉喂食,不是死物,而是活体。 齐宿专门弄了个院子圈养它,丢进去的食物都是活泼乱跳的。 白虎虽然不满这种禁锢,但好歹每日有猎物给它玩耍,玩死在爪牙之下,才吞吃入腹。 有人饲养,可比森林中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稳定许多,因此白虎比初见时候肥硕了一小圈。 当然,齐宿并非养猪,不肯一味的满足白虎口腹之欲,若真如此,只怕磨灭了它的兽姓。 这会儿看着皮毛光亮的白虎,叶从蔚不得不赞一句好,“不愧是山中王者。” “王妃觉得它能赢么?”齐宿姿态闲适。 叶从蔚点点头:“自然能赢,不然我下赌注作甚。” 齐宿闻言,但笑不语。 场下的两只猛兽出笼,却不如众人所愿的扑杀到一块去。 它们远远的站定,相互观望,谁都不轻易向前。 看台上的人不免有些着急了,有人叫嚣起来,叫它们赶紧打。 可惜豹子和白虎听不懂人话,不为所动。 叶从蔚瞟了两眼,端起茶盏润润喉。 正抿着唇角,身侧的司兰弯下腰来,悄声道:“王妃看看左边,那个粉衣女子便是秦姑娘了。” 叶从蔚本来没有记着这事,经她提醒,才想起来秦可容也到场了。 她不做声的侧目望去,果然瞧见一粉色身影,如同花骨朵一般。 秦家门楣高不到哪去,此次却一出手就是一千两银子下注,对方一个闺阁女子,哪来这么多钱,恐怕……她家人也是支持的。 叶从蔚不由一笑,此举若是为了‘表忠心’,大可不必。 齐宿这人惯会怜香惜玉,若是秦可容过门,他保准会好好待她的。 叶从蔚垂下眼睑,她自己在豫王府过得很好,舒心顺遂,不也是因为齐宿么? 他喜好颜色,想必任何美人进府,都是欢迎的。 他还很有分寸,没有身份的寻常女子,放在千翠园,明媒正娶的则好好供在正院。 叶从蔚丝毫不怀疑,侧妃进门会被冷遇甚至作践。 思及此,她又觉得自己可笑了。 丫鬟打听到对方喜欢藕荷粉,便给她安排一身正红来压住她。 有必要么?即使她争妍斗艳赢了,又能改变什么呢。 该来的会来,该受到的敬重与体面,齐宿会给。 叶从蔚拦不住侧妃,更阻碍不了齐宿的心情和决定。 ******** 忽然,侧边伸来一只手,修长的食指点在叶从蔚眉间。 齐宿嗓音清淡:“不好好看热闹,王妃又在犯愁?” 叶从蔚眨眨眼,长长的眼睫毛刷过他手背:“妾身走神了,并非犯愁。” “说谎。”齐宿一手支着下颚,笑道:“在看谁?” “……没有谁。”叶从蔚低头。 他不说话,觑着眼瞧她小半晌,忽而靠了过来,双唇贴在她耳畔,轻语道:“习武之人耳力灵敏,方才本王听见了。” 叶从蔚一愣,瞬间面色涨红了,粉霞一片。 司兰叫她看一眼秦姑娘,他听到了? 这份关注,搞得好像……她很在意一样。 齐宿打量她羞窘的神情,道:“说话。” 叶从蔚张了张嘴,小声道:“王爷既然知道,何苦多此一举问我……” “若是不问,本王又怎知你说谎呢?”齐宿挑挑眉梢。 “妾身……”叶从蔚说不出话来了。 齐宿也不再多言,只是伸过手来握住她的,十指紧扣。 叶从蔚下意识的挣脱起来,脸色更红了。 如今大家都在看台上坐着,一个侧目就能看清彼此,即便他们是夫妻,也不该这样大庭广众……牵手啊…… “别动,乖乖看着,你可压了两千多两银票呢。”齐宿喝止了她。 叶从蔚拗不过他,只能这么坐立难安的不动。 不过为了掩饰,她三番两次把袍袖给下拉一点,希望遮住了才好。 这么一分神,场内的两只野兽何时缠斗起来都没发觉。 原来是往里丢了一只兔子,跑得飞快,引起两兽相争,最终打了起来。 豹子以敏捷称著,而老虎不仅动作迅速,力量也是压倒性的。 最后,豹子终究难敌,而白虎也受了伤,鲜血染红漂亮的虎皮。 这场属于公子哥之间无意义的玩乐就此落下帷幕,崔言仪失了面子,很是不忿,倒没有匆忙离场,而是过来给齐宿道贺。 “诚邀王爷过府尝尝豹子肉,那畜生不顶用,烹了可入药,也不算浪费了。” 齐宿受到邀约通常都不拒绝,这次却摇摇头,举起与叶从蔚相牵的手:“本王要入宫一趟。” 叶从蔚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实则被他的举动弄糊涂了,这样高调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这黏糊劲儿么? 崔言仪两眼一瞪,冷哼道:“王爷令人好生羡慕,得此猛兽赢了赌局,又有倾城王妃相伴,还有正在赶来的美人,当真福泽深厚。” 他的话充满酸味,气哼哼的说完便跑了。 齐钰捏着自己五百两的注票过来,笑呵呵道:“崔少爷输了钱,怕是要消停一阵了。” “随他去吧。”齐宿并不在意,转而看向齐钰,叫叶从蔚把注票给他一同兑换。 他们赌赢了,赚了不小一笔,而这些银子,将落进叶从蔚的口袋。 这对她来说,是今日最大的收获了,以至于旁人来跟齐宿贺喜时,叶从蔚都笑眯眯的,端的是亲切可人。 随后,白虎被重新关进笼子里,它又要吃上好几顿加料的血肉了。 若是不把它放倒,任何大夫都不敢上前疗伤敷药。 齐宿和叶从蔚兵分两路,他带着常福入宫,由齐钰陪同叶从蔚回到豫王府。 “多谢世子表哥。”叶从蔚叫人看茶,又问候起今日为何没见着世子妃。 齐钰笑道:“世子妃有了身孕,这等场面是看不得的。” 叶从蔚才听说这事,连忙道喜,想了想又道:“表哥既然进了王府,不妨多坐坐,我想给表嫂捎件礼物。” “这……王妃太过客气了。”齐钰略有些汗颜。 在叶从蔚嫁进王府之前,他不曾正式留意过这个表妹,毕竟叶从芷才是他血缘上真正的表亲。 “此前受了表嫂关照,只是一点小小心意。”叶从蔚叫人好生伺候,去去就来。 她跟世子妃虽然接触不多,也谈不上亲厚,但对方于她而言,怎么也比没有亲缘的普通人更好些。 况且,受到关照并非客套话,实乃确有其事。 58独占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齐钰喝了茶,没多久便带着叶从蔚给的贺礼告辞了。 他留下的银票被叶从蔚捏在手里,下注两千多,赢回一万多! 叶从蔚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银票,侯府家底薄,倒叫她眼皮子浅了。 齐宿入宫也不知何事,在天黑前就回来了,正巧,进门就看到叶从蔚在数钱。 “这般高兴?”齐宿撩起珠帘,道:“王妃笑得合不拢嘴。” 叶从蔚摸摸嘴角,“我哪有?” 她有些不好意思,显得自己像个小财迷似的。 银钱乃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话虽如此,看着一堆银票,还是开心的。 叶从蔚跟着进入里间,替齐宿换下外袍。 他回过身来,一手揽住她腰肢,把人往怀里带。 冷不防撞上去,叶从蔚微红了脸,悄悄瞪他一眼。 “白日那会儿本王见你颇为在意秦家姑娘?”齐宿垂眸看她。 叶从蔚一怔,“怎的说起她来了?” 他答非所问,“王妃想独占本王么?” 叶从蔚心头一跳:“妾身不敢!” 她后退两步站好了,双手秉持身前,道:“王爷身份尊贵,如今即将弱冠之年,府中只我一人,实在是……” “哦,你想说什么?”齐宿皮笑肉不笑的打断她。 叶从蔚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嘴里嗫嚅着,一时间拿捏不准,他是什么意思。 以齐宿的年纪,早就该当爹的,可惜府中就一个王妃,连个有名分的妾室都无。 齐宿满怀野心,他来日想登大统,想必不会让千翠园那些美人做自己长子的生母。 所以……这时节送上个侧妃再好不过了,即便秦家低微,那也是正经的清白出身。 叶从蔚反思,莫不是白天司兰那句话,让他觉得她拈酸吃醋、气量狭小? 天知道她是何等的惜命,压根不敢仗着主母身份去干预齐宿后院中人。 “本王平白问你一句,战战兢兢做什么?”齐宿挑起眉尖,把人拉回来,往矮榻上坐。 叶从蔚一副乖顺的模样,轻声道:“不管王爷做什么,妾身绝无二话。” 她只差把卑微二字写在脸上了,还要怎样? “王妃当真是善解人意,”齐宿抬手,温热的指腹缓缓抚过她白嫩的脸颊,“本王怎能不心疼呢?” “有王爷这句话便够了,妾身心甘情愿。”叶从蔚笑了笑,“今日不过是出于好奇,偷偷看了一眼。” 她这解释可全都是大实话。 别说齐宿身为当朝唯一亲王,早就风流名声在外,即便寻常人家,也难免三妻四妾。 叶从蔚的心很小很小,她只想平安顺遂的活着。 什么情情爱爱、一生一世一双人,那是两情相悦之人才玩的,她碰不起。 话虽如此,一个有名分的女人即将进府,于她而言还是有些不安的。 自己不惹事,难保对方也愿意和平共处。 叶从蔚会为此做足准备,她不怎么怕,好歹自己身份压对方一截。 ******** “王妃这般大度,倒显得本王多事了。”齐宿抓着她纤细的手指在掌中把玩,“你可知本王入宫所为何事。” “妾身不知。”叶从蔚摇摇头。 齐宿嘴角微扬:“是好消息,本王去回绝了皇兄,不要侧妃了。” “什么?”叶从蔚不免惊讶。 “本王知道你在意她,”他捏了捏她的指尖:“如今这样,可高兴?” “这……”叶从蔚抿抿下唇:“王爷是为了我?” “是。”齐宿不假思索。 叶从蔚睁着眼睛看他,这感觉,当真令人受宠若惊! “怎么瞧着你也不像是高兴?”齐宿皱皱眉,修长的食指挑起她的下巴。 叶从蔚微仰着脸,脑子里转过不少事情,呐呐道:“这合适么?” “有什么不合适的?”他反问。 她也说不上来,既意外又不踏实,隐隐的还松了一口气。 “方才问你是否想要独占本王,你说不敢,”齐宿的薄唇浅浅勾起弧度:“本王允你,还敢不敢?” “啊?”叶从蔚有些反应不过来,只傻愣愣的望着他。 漂亮的双眼里,满是茫然与迷惑。 她被扯进他怀中,依偎着、搂抱着,耳朵贴在齐宿厚实的胸膛上,强健有力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本王愿意给王妃独占。” 他带着笑意的嗓音,就近在耳旁。 叶从蔚后知后觉的听明白了,这是齐宿的情话。 他居然……对她说了情话,还是类似于承诺的言论。 内心的惊诧复杂,非言语所能表述,叶从蔚察觉自己心跳很快,她的脑子这会儿已经分析不出来了。 只能微红着脸,反手回抱住他腰腹。 就这么一动不动的,好半晌,齐宿笑了起来。 他似有感叹:“王妃怎就呆住了,没点什么回应本王么?” 怎么回应? 叶从蔚抬起脸来,一副好学求知的模样,心想莫不是也要说点好听的来…… 唇上忽然被点了点,齐宿撩起眼皮:“亲我。” 叶从蔚眨眨眼,盯着他浅淡的薄唇,不是没有亲过,但以往是行房时才……而且都是他主动的。 虽说有些紧张,叶从蔚还是凑了过去,颇有点小心翼翼的贴上,还伸出舌末舔了一下。 仿佛试探,一触即回。 她知道,齐宿见惯了美人的手段,她跟那些受过调训的风尘女子比起来,只怕是无趣极了。 反应迟钝不说,还嘴笨。 叶从蔚倒不是自降身份跟那些女子做比,不过多少懊恼自己,不懂得应对齐宿的情话罢了。 “王爷这般捧着我,我已经要飘飘然了。” 齐宿似是不满她的蜻蜓点水,低下头来自给自足,在完全封住她口舌之前,模糊道:“那就一直飘着吧……” 第一次如此,两人衣冠整齐,只单纯的唇舌相接,舐舔抿吮交换彼此口中甘液。 叶从蔚从不知道,光是亲吻就能让人瘫软着热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气喘吁吁的被放开了,齐宿并未动其它手脚,只是反复的亲了亲她,随后平复了气息,叫人进屋摆饭。 ******** 很快,豫亲王拒绝侧妃过门的事,瞬间在京城传开了。 皇帝有意赐婚,不过到底还没拟圣旨,所以取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众人惊讶的是,向来喜爱美人的豫亲王,居然会拒绝秦姑娘?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一般,没看到王爷来者不拒后院充盈嘛! 于是就有人去打听秦姑娘如何,若不是貌丑无盐,便是哪里得罪了王爷,否则怎就被拒之门外呢? 一时间,秦家被推到风口浪尖,没少遭受非议与试探。 斗兽会赌局的事也被拿出来说了,世人对女子并不宽容,秦小姐巴巴的下注一千两,这不是寻常数目,议论起来可不好听。 叶从蔚还没来得及同情她呢,风头一转,火势就烧自己身上来了。 向来稳重的司竹特别着急,一路小跑着进来,道:“王妃呢?” 廊下端着竹匾晒苞花的司兰回过身,“在亭子那边坐着,怎么了?这样匆忙?” “不好了,外面谣言四起!”司竹不跟她多解释,快步去了凉亭。 司兰闻言,顾不得苞花,放下竹匾跟着过去。 叶从蔚正在躺椅上坐着,春风微凉,赏花正好。 这几日她有点恍惚,经常想起那个吻。 不是行房时候,无关情爱,他亲了她,颇有点温情的样子…… 司竹过来见着叶从蔚,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把要紧事给说了。 “王妃,也不知哪里传起的话,说王妃善妒,给王爷吹了枕头风,不让秦小姐过门。” 叶从蔚坐正起来,“怎么扯上我了?” 司竹摇摇头,道:“传得可难听了,还说斗兽会王妃下注就是跟那位秦姑娘较劲。” 人家给一千,她给两千,落旁人眼中,确实较劲了。 司兰听得不免恼怒:“咱们王妃什么身份,明媒正娶名正言顺,跟她掰扯实在掉价!” 叶从蔚站了起来:“为了一个还没过门的女人,就闹上了,只怕都在说我蠢笨小家子气了。” 哪有这样当正妻主母的? “何止啊,还说、还说王妃此前所做的大度,全是装模作样!”司竹眉头紧皱,眼见声名毁于一旦,她才着急。 “什么?”叶从蔚又惊又怒。 司兰倏地就跪了下来:“王妃!之前奴婢差点就陷王妃于水火之中……” 她咬着牙关,满脸自责后怕。 从庄子回来,王爷身边带着几个美人,事情传出去都说豫王妃能容人。 那时司兰想着顺水推舟,毕竟谁人不想要贤惠美名。 而且当时的境况,她们只需要略施巧劲即可。 幸而叶从蔚拒绝了这个提议,否则现在指不定怎么编排呢,说她假意大度博名声,贻笑大方! “你先起来,”叶从蔚弯腰扶起司兰:“事情没有糟糕到那个地步,以后咱们小心着就是,不图无用的虚名。” 站得越高,摔得越疼,刻意营造名声终究会被揭穿的。 只是这次的事情,也不知有人想泼她污水还是怎的? 叶从蔚不由头疼,索性摆摆手道:“反正我不去宴宾客,脸皮厚着点就是了。” 善妒、气量狭小,随他们怎么说。 叶从蔚介意的是齐宿的看法,他也会把她想成那样的人么? 不,不只是介意他的看法,她还对他的举动心存疑惑。 是什么样的原因,使得风流浪子拒绝美娇娘呢? 一个阅遍万花的人,哪那么容易在她这里栽跟头,叶从蔚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她不敢信齐宿的真心。 别是他故意甩锅给她的吧…… 59怀疑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秦家被豫亲王拒了,这段时间只会夹着尾巴等候风波停歇,绝不会扯出叶从蔚来,把话题又炒热了。 要知道人们饭后谈资总是很快换话题的,若说豫王妃跟秦小姐争风吃醋,对未出阁的女子而言,同样损伤很大。 所以,不会是秦家做的。 那么会是皇后做的么?叶从蔚得罪的人屈指可数,算来算去就那么几个。 可是……尊贵如皇后娘娘,用得着使这种不入流的手段么?又不能让她伤筋动骨。 叶从蔚不太相信会是皇后。 排除掉一个,就剩下素未谋面的二皇子妃了,以及——齐宿。 齐宿无端拒绝侧妃,这是一个与他人设不符合的举动,总要个缘由堵住悠悠众口。 他只需要表现得很在乎叶从蔚,即可轻易让人脑补齐全了。 ‘豫王妃撒撒娇,豫亲王就答应不纳侧妃了。’ 是这样么? 思及此,叶从蔚心里一沉,她万分不愿意这么想。 会是齐宿把她当做一颗棋子么?若她不是棋子,又能是什么? 叶从蔚不禁露出苦笑,因为重生,齐宿的很多行径落在她眼里,都能得到解释。 她知道结果如何,所以看得清他的动机。 只是如今身在其中,在经历过那个亲吻之后,哪怕理智做出分析,她的心却不再像以前那样容易接受。 他说他愿意给她独占。 即便这是谎言,叶从蔚也不免为之心动,这是她听过最动听的一句。 前世杜诀待她很好,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她,也不曾说过这样的言语。 叶从蔚两世为人,就身边亲眼所见的例子,还真没有谁一生一世一双人。 或许上辈子叶从芷为何短命,她又找到了佐证。 沉稳如大姐姐,一开始便对齐宿有好感,在他刻意捧着的情况下,难保不会死心塌地。 如今,轮到她来经受考验了么? 世人说美人计温柔乡,谁规定美人一定是位姑娘呢? 叶从蔚思索良久,把司兰司竹叫进来,吩咐下去闭门谢客,别管外人言论。 如果这是齐宿计划中的事,她别胡乱插手的好。 若不是,身为谣言的正主,也不好巴巴的跳出来解释什么。 只管等风头过去了,人们自会腻味了丢开这个话题。 ********* 叶从蔚有意躲起来做缩头乌龟,实乃掩耳盗铃的举动。 她自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不代表别人也如此。 庆宁郡主来了,卢管家通报之后把人迎入内院,好茶招待。 叶从蔚稍稍收拾仪容,出来面见嫡母。 “豫王妃。”庆宁郡主起身问候。 她按照礼数行动,叶从蔚却瞧出来,眉眼间分明带着不虞。 “母亲,”叶从蔚伸手扶住她,一同落座:“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在听见庆宁郡主过来,她心里就有底了。 “你这次做得糊涂!”庆宁郡主抿抿嘴,克制着自己的不悦。 她去别人府上做客,被好一顿冷嘲热讽,说她这个嫡母不曾管教过叶从蔚,人收在膝下养着,可不是寻常庶女。 庆宁郡主气啊,她好端端的招谁惹谁了? 叶从蔚做错事,落个善妒名声,连带着连累侯府一干女眷! 若非此女做了王妃,只怕庆宁郡主忍不住要开口骂人了。 “母亲稍安勿躁,”叶从蔚接过司菊呈上的热茶,送了过去,道:“外人误传,并非我劝着王爷不让侧妃进门。” “当真?”庆宁郡主半信半疑的盯着她。 叶从蔚点点头,确定道:“我不曾开口。” 庆宁郡主懒得深究她怎样,只道:“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何况他是王爷,做什么都轮不到你置喙半句。” “我明白的,母亲。” “你父亲也气得不清,嘱咐你少出门,好好自省何为‘相夫教子’。”说到这,庆宁郡主顿了顿,低声道:“且不提其它,好歹得有个孩子。” 又是催着生孩子的,叶从蔚自己何尝不急。 她笑了笑:“顺其自然吧。” 侯府希望她生个孩子巩固地位,而她只希望留个念想。 “等有了孩子,就不怕什么侧妃妾室,否则你做再多也是徒劳。”庆宁郡主难得这样提点她。 叶从蔚听着这话,母亲还是不相信她没有吹枕头风。 到底不是亲生母女,说实话大概也像是狡辩。 叶从蔚不想多做解释,只点头应下,表示自己知道了。 庆宁郡主又敲打了她几句,越是身份高高在上的人,一言一行皆受到瞩目。 身为王妃,她不仅代表自己,落人话柄还会连累娘家人,须得三思而后行。 叶从蔚好声好气,让她喝了好几盏茶,才送人离开。 庆宁郡主跟她不亲厚,不愿意留下用饭。 人走后,司菊不免多嘴嘀咕:“也就王妃好脾气了,不然哪容得人这样一再教训。” 还以为是侯府中微小的五姑娘么? “不准这么说,”叶从蔚看她一眼:“她是我的母亲,是长辈,就有资格训话。” 王妃身份再怎么比郡主高,也越不过亲缘关系去。 司菊低下头来,“可是郡主压根不信王妃。” “不信就不信吧。”叶从蔚淡淡道。 人言可畏,她有多少张嘴出去替自己辩白?说她没有假惺惺,而是真大度? ******** 谣言没有困扰叶从蔚多久,开春后几场春雨,转移了人们的注意力。 春雨降临,该是农户开耕的时候。 可今年不知怎的,春雨淅淅沥沥,连着半个月不停歇。 好不容易停了三五日,阴沉沉不见太阳,又接着下雨。 倒没有下得多大,只是处处潮湿气候反寒,搞得人心浮躁。 一连的雨天,不仅妨碍春耕,更让春季开花的果树挂不住花朵,会极大影响夏秋的果实收获。 如此民生大事,朝廷百官自然是愁的。 为此钦天监卜了一卦,建议圣上与清明节前后去往皇陵祭祖。 皇帝批准了。 一来距离上次祭祖已有两年,二来借此机会,求祖宗保佑,望孝义打动上天,以祈风调雨顺。 下着雨还要去皇陵,如此大阵仗,少不得在行宫停留五六日。 叶从蔚收拾行装时,不免谨慎一些。 “多带两件厚实的,若是弄湿了怕干不了。” “王妃放心,”司兰捧着两个药包:“这是太医院给的,热敷去湿气呢!” 叶从蔚点点头:“一同带上。” 这次去皇陵,免不了又要看到烦人的二皇子了。 她只希望,两人相互无视对方才好。 如今圣上分权下去,大皇子二皇子都在接收能力考验,这般紧要时刻,任何不利的名声,都将左右到储君的定夺。 想必皇后娘娘会再三训诫二皇子,而二皇子本人,也不是傻子,否则还怎么跟大皇子抗衡多年? 叶从蔚分析一番,想来她只需小心瑾贵妃与大皇子即可。 毕竟二皇子有这样的把柄露出来,对手稍稍推波助澜,就能置他于死地。 叶从蔚决不容许自己去做那个棋子。 ******** 下雨天,齐宿都懒得出门了,就在正院窝着,或者去了书房。 更甚者,拉着叶从蔚到里间闭门白日宣婬。 这人形容无状惯了,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看法。 叶从蔚别提多羞耻了,感觉在几个丫鬟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王爷,歇一歇吧,总这么频繁……也不好……”她委婉提醒。 一下雨就是小半月,可累坏她了。 齐宿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精力充沛,一闲下来可劲的折腾人。 哪怕叶从蔚求子心切,也耐不住了。 偶尔会有太医来替她诊脉,她真怕有一天要对方来提醒适可而止,丢人丢大了。 不过……从齐宿安排太医替她调养身子的举动来看,兴许他也是求子心切? 这个认知,让叶从蔚有些高兴。 只要齐宿不从中作梗,这一两年内她怀上孩子的几率就大大增加了,只看天意。 “王妃越发爱哭了。”齐宿抬手,指尖抚过她泛红的眼角。 叶从蔚别开眼,“我没哭……” “狡辩,哭完了不承认,”他轻捏她的脸颊:“不喜欢本王这么弄你?每回都哭。” 叶从蔚倏地红了脸,这、这让她怎么回答? 她抿着嘴不吭声,把自己缩在被窝里一动不动。 “回答本王。”齐宿缓声催促。 叶从蔚咬咬牙:“没有,没有不喜欢。” “那为何落泪?”他撩起眼皮,好整以暇的望着她。 叶从蔚支吾着,飞快的扫他一眼,分明是故意有此一问。 太……恶劣了。 她半张脸埋在被褥底下,细声道:“不是讨厌的泪水……” “哦,那便是欢愉的了?”他紧接着询问,嗓音透着笑意。 “是。”叶从蔚索性直言回答。 他不要脸,她也不怕他,看谁脸皮厚了。 看叶从蔚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齐宿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 也不再继续逗弄她,把人揽入怀里,道:“有进步,本王的王妃,只管有话直言,不需要藏着掖着。” “王爷……”叶从蔚反手抱住他。 信他个鬼。 她怀疑说她吹耳边风的谣言是齐宿散布出去的,这话能说么? 她觉得齐宿对二皇子或者陶迟心里尚且有点芥蒂,这两个名字能提么? 她又不是傻子。 60泛舟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皇陵位于京郊,有重兵把守。 皇帝亲临,排场盛大,哪怕是湿漉漉的雨天。 一大早,叶从蔚就跟着齐宿出府,上了马车到宫门外等候,直到皇帝出来。 因着天气原因,没多久公公来传口谕,免去众人下车拜见的虚礼。 龙车直接打头先行,后面是王爷皇子妃嫔公主的车驾,还有几位先皇提携的老臣随行。 一行人浩浩荡荡,有大群侍卫开道陪护左右,直出京城。 马车内,齐宿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但叶从蔚知道,他不高兴。 方才圣上龙车出来后,在整顿期间,水云宫那边的嬷嬷送来一笼食盒。 叶从蔚这才知道,此次前往皇陵,太妃娘娘也出宫了。 她接过食盒,问嬷嬷太妃娘娘马车上是否有炭盆,虽已至清明,但气候反常,还挺冷的,别受了寒气。 嬷嬷回答说一切都有,会小心伺候。 叶从蔚不好多说其它,好生谢过太妃慈爱,命司兰打伞把嬷嬷送回去。 食盒拿在手上,她不敢擅自打开,只偷偷觑着齐宿的脸色。 齐宿干脆得很,叫了外头候着的常福,把它拿走了。 叶从蔚不阻止不好奇,乖乖坐在一旁,不去触他霉头。 看齐宿对自己的生母冷淡得很,不知是怎么个心情? 此前她疑心圣上与太妃娘娘有苟且……这个大逆不道的猜想,光是在心头盘桓就令人胆颤,给叶从蔚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拿出来求证。 是否齐宿因此恨极了皇帝,也厌恶着太妃娘娘呢? 那万一太妃是被逼迫的,又遭亲生儿子这样看待,所遭受种种不堪……对一个女子来说,太惨了点。 甚至,叶从蔚还想到了太妃娘娘不能寻死的理由,彼时齐宿尚且年幼,若她死了,指不定齐宿也会死…… 亦或者,太妃娘娘是愿意跟随圣上的。 ——深宫之中,何等寂寥。 ******** 雨天道路泞泥难行,眼看到了傍晚,暮色四合,皇帝仪仗才抵达行宫。 行宫那边自然早早妥帖好一切,务必让诸位主子都住舒服了。 叶从蔚下了马车,抬头看向眼前的宫殿,青峦殿。 正好雨停了,方便侍者把行李一一搬进去。 叶从蔚与齐宿步入正殿,伺候的小宫女连忙呈上热茶来。 喝一口热乎的,再换身衣服,即可叫人摆饭了。 才抵达皇陵,圣上命大家各自安顿,就不一起用餐了,以免大动干戈,让底下人手忙脚乱。 司兰司竹两人手脚利落,把衣服首饰等物件放好,又把床褥矮榻各处检查一遍。 常福捧着小香炉,点上驱蚊的香料,放到各个角落里去。 “味道不大好闻,王爷王妃暂且忍受一下。”常福说这里的蚊子个头大,潮氵显时节数量更多。 叶从蔚道:“香料带的足么?你们屋里也别落下了。” 皇陵占地宽广,外面有士兵把守,内里常驻的人寥寥无几,大部分是荒野山林,蚊虫横生。 这行宫修缮得再精美,平日里空荡荡的,缺乏人气。 “多谢王妃体恤,香料带了很多呢,这就去点上。”常福笑呵呵的,拎着个布袋子下去了。 齐宿目送人出去,扭头道:“你待下人倒是上心。” 叶从蔚一愣,“王爷何出此言?” “平日里看你赏她们布匹首饰,补品也会给,就连点个驱蚊香都记着。” “王爷有所不知,”叶从蔚解释道:“我在书中看到,山间蚊子毒,还有可能传播时疫。” “你倒是细心,”齐宿弯了弯嘴角:“难怪常福也替你说话。” 叶从蔚不禁好奇:“说了什么?” “前段时间秦家的事,本王本想让王妃高兴一下,不料累得你遭受非议。”齐宿轻叹一声,似乎无奈。 叶从蔚没想到他居然主动说起这个,敛下眼睫道:“妾身不在意外人看法,王爷也无需上心。” “王妃贤德,本王之幸。”他伸手过来,掬起她身前一束青丝,放在唇间轻吻。 叶从蔚垂下脑袋不敢抬起,露出一截细白的后脖颈。 心里悄悄确定了,这谣言……很可能就是齐宿做的。 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失望?失落?也不至于。 叶从蔚暗自攥紧了手心,帝王无情,眼前的男子是要立于巅峰之人,她绝不能被他一时的温柔给迷了眼。 倘若身心交付,真的会死无葬身之地了。 虽然,即便她守住自己一颗心,齐宿要她做棋子的时候,她也无从拒绝。 于最终结果而言,她这点小小挣扎,不值一提。 有温热的气息喷洒在眼皮上,叶从蔚下意识闭紧双眸。 齐宿的薄唇贴了上来,落在她轻轻颤抖的眼睫毛上。 一路缓缓往下,一口一口轻啄,从鼻尖到嘴角,再完全四唇合璧。 又一次的,没有在床榻上,不是为了行房,齐宿亲吻了她。 叶从蔚有点紧张,脸上泛起红晕,宛若桃李。 仿佛这样的亲吻,比在被褥中还要令人无措。 他的舌抵进来触及上颚,一点都不温柔,极具侵略性的在她地盘上撒野。 齐宿比叶从蔚高出一截,她被迫仰着脑袋承受,没一会儿脖子都酸了,憋着透不过气来。 他察觉到了,好心松了口,忍不住笑道:“做什么不喘气?” 怎、怎么喘气? 叶从蔚哪有他擅长这个,别开眼不做声。 她的反应,是真的一点不识趣,可不知为何,便是这份生涩与自然,让齐宿欲罢不能。 ********* 隔日,清早起来便听闻窗外淅沥声。 叶从蔚用过早点,跟齐宿一起去长枝宫给太妃娘娘请安。 太妃宫殿里伺候的人不多,都是水云宫里带出来的,没几个生面孔。 叶从蔚见此状况,不由心里嘀咕,莫不是她的猜测确有其事? 按理说,每个宫殿都配备有洒扫的宫人,多的七八个,少的也有四五人。 青峦殿内就有六个,齐宿的人到达后,也是由那六个小宫女帮忙。 长枝宫不可能没有,但是任用的却都是太妃身边老人。 会是皇帝把此宫的宫人调走了么? 太妃娘娘喜爱清静,人少一点,没人敢说什么。 进去时,她正端坐在书案前,捏着秀细的毛笔,抄写经文。 这是她要烧给先帝的,必须亲力亲为。 齐宿问候了太妃的身体,又问些日常饮食如何,坐着喝几杯茶,就起身告辞。 离开了长枝宫,也不急着回去,齐宿带着叶从蔚四下转悠。 再怎么细雨纷纷,撑着伞也难免氵显了裙角鞋面。 叶从蔚很想回去,却不敢说。 及至来到湖畔边,齐宿停下脚步,前面停泊了几艘小船。 “常福,叫人备些吃食炭火来。” 常福一听,就知道他这是要泛舟湖上了,忙应答道:“王爷稍候。” 齐宿与叶从蔚在湖边亭子等候,望向湖面,因着细雨遮挡,仿佛雾蒙蒙的。 叶从蔚怕水,小船不如画舫,在水面上肯定晃悠悠的。 但齐宿来了兴致,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王妃今日怎如此安静?” “啊?”叶从蔚回过神,小声道:“妾身怕扰了王爷雅兴。” “雨中泛舟,是雅兴么?”齐宿挑挑眉:“本王记得,你未出阁时的院子,名为雨舟院。” “王爷好记性。”叶从蔚笑了笑,这点小事他居然知道。 常福很快就回来了,带着人把小船里外检查一遍,再把吃食炭火送进去,小炉子装着热水往上一架,热茶即刻就有。 炭火还让小小的船舱非常温暖,他很是贴心的送来两套干净的衣物。 司梅把衣裙鞋子送进去,望向叶从蔚:“湿呼呼的恐沾染寒气,王妃换过衣服再游船吧?” 叶从蔚尚未作答,倒是齐宿拦住了:“不必,你们都下去吧。” “是。”常福挥挥手,司梅只能退下。 齐宿不仅把丫鬟都赶下去,就连撑船的也不留。 他率先上船,然后回过身来牵叶从蔚的手。 小船在水面上,一点都不稳,叶从蔚心生恐惧,搭过去的手非常用劲,把他指尖都掐红了。 “胆小又爱哭。”齐宿一本正经的吐槽。 叶从蔚抿抿嘴:“随王爷怎么说。” 她钻进船舱,挡风遮雨,还有炭火烤着,比在外面转悠舒服。 叶从蔚摸摸自己泛潮的裙角,掀起帘子看向齐宿:“王爷撑船一会儿就淋氵显了。” “无妨,”齐宿并不在意,道:“到了湖心就不走了。” 这是何意? 叶从蔚不明白他想做什么,自己在船舱里泡好茶水,待会儿他进来就能喝。 扭头看向司梅备下的衣裳,叶从蔚先把鞋袜给换了,干净清爽,好极了。 正犹豫着是否要换衣服,船头的齐宿听见了衣物窸窣声,阻止道:“王妃别乱动,那是本王代劳的事。” “嗯?”叶从蔚掀起帘子,探出脸来。 齐宿挑挑眉:“到了湖心你便知。” “?!” 叶从蔚反应很快,瞬间意会到他的意图。 简直是……恬不知耻! 难怪不让人划船,又要停到湖心去,还吃食衣物俱全,齐宿的心思还用得着说么? 叶从蔚倏地放下帘子,杜诀了与他照面。 抱着膝盖坐着,忍不住侧目打量这不大的船舱。 密闭性倒是很好,湖面上细雨蒙蒙,视野稍远些就瞧不清楚…… 可、可到底是青天白日,又是在皇家行宫,这里又非王府后院……叶从蔚咬咬下唇,整个人又羞又怕。 若是被谁察觉,她就不必做人了,直接跳湖淹死吧。 61绝妙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心里忍不住悄悄唾骂齐宿,再怎么不着调、胆大妄为,也不需要到这种地方寻求刺激。 她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又不是小宠,能随意配合他胡闹的…… 叶从蔚想着想着又恼了起来,觉得他对自己不够敬重。 可念头一转,若齐宿真的抱着个小宠来这湖上胡闹,她……她又不乐意了。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外头忽然传来响动,齐宿把船桨架好了,掀起帘子钻进来。 “里面倒是暖和,”他扫一眼炭盆,笑道:“想必不会冻着王妃。” “王爷……”叶从蔚心里打着腹稿,只想打消他的意图。 齐宿大概是猜到她害羞,伸手把人拉过来,“本王还没说什么呢,脸蛋就红成这样?” 叶从蔚轻哼一声:“妾身倒是希望自己想太多。” “王妃聪慧,知道本王的心思。”齐宿恍若鼓励。 他解下外袍,入手已经不干燥了,丢到一边去。 喝两口热茶,掀起小窗户给叶从蔚看:“再没有比此处更加僻静清幽之所。” “回宫殿关上房门,必然无人打扰的。”叶从蔚辩驳他。 齐宿视线缓缓上移,“王妃不喜欢这里?” 当然。 她委婉着道:“妾身落水一遭,如今对这小船实难安心。” “这好办,”齐宿欺身过来,轻笑低语:“入忘我境界,忘记身处何方即可。” 如何入忘我境界? 他的动作不规矩起来,叶从蔚简直想骂人了,齐宿这下流胚子实在可恶…… 小小船只摇曳,在这湖心中,当真是无人叨扰。 “看来王妃并无说谎……”齐宿轻吸口气,叹道:“你太紧张了。” 叶从蔚两眼瞪着船舱顶部:“王爷知道就好。” “不妨……放松一些?”他嗓音微哑,说着似乎商量的话语。 叶从蔚咬紧下唇:“……很难做到。” 齐宿不由眉头一动,道:“那么,王妃挺住。” “?” 有时候齐宿慢悠悠的,大多数情况下,他给人稍显温和的一面。 但是当他把侵略性拿出来,就是天差地别的变化,如同换了一个人。 叶从蔚害怕他倾泻的这股‘凶性’,杀伐果断,全然不眨眼般。 也就在这种时候,她能够想象得到,日后称帝的齐宿,估计可以轻易胜任身份的转变。 本就是虎。 叶从蔚被折腾地不轻,水面上本就飘摇,摇得她头晕目眩不复清明,迷蒙中似乎一脚把炭盆架子给踹歪了。 若是这个小船起火,必然很快烧完了! 也不知是出于对落水的恐惧抑或其它缘由,她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怎么离开湖泊的都不知道,醒来后已经在暖融融的被窝里。 ******** “什么时辰了?”叶从蔚朝外头叫了一句。 司梅很快闻声进来,“王妃醒了?已经酉时六刻,王妃想必饿了。” “什么?” 不仅错过午饭,晚饭也差点没赶上,齐宿真是好样的! 叶从蔚一手揉揉肚子,倒不是很饿,就是乏得很。 司梅过来伺候她起床,外边司竹叫人热菜,一会儿就摆上来。 “我什么时候回来的,王爷呢?”叶从蔚接过帕子擦脸。 司梅抿着嘴角想笑,喜滋滋道:“下午那会儿,王爷亲自背着王妃回来的!” “胡闹……”叶从蔚一手扶额:“有、有被人看见么?” 她好歹是王妃,行事不端正议论起来可就难听极了。 “王妃别慌,王爷有分寸的,叫安燕在前面开路,常福撑伞。”司梅连忙解释道:“天色本就灰蒙,又下着雨,没人在外溜达。” “不该抱有侥幸心理。”叶从蔚决定,一定要好好说齐宿一顿。 一旦被人撞见,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收拾好后到外间用餐,莲子鸡骨粥并几个小菜,清鲜不油腻,夜间食用也不积食。 叶从蔚正吃着,齐宿就撑伞回来了。 “王妃起了?”他在玄关处挥了挥衣袖。 齐宿身上带着水气,还有淡淡酒味,过来看她吃什么。 “外边还下着雨,王爷又去饮酒了?”叶从蔚问道。 “本王的皇侄儿们有此雅兴,焉能不陪?”他撩起衣摆,在她身旁坐下。 他去见皇子了?叶从蔚闻言,稍稍正襟危坐。 果然,齐宿嘴里说着他们,眼睛却看向叶从蔚。 “本王的侄儿新婚不久,已经有人传来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叶从蔚捧着碗,不怎么关心。 “二皇子府上有喜了,妾室怀有麟儿,”齐宿挑挑眉:“虽不是嫡出,但总归是皇家血脉,本王心喜。” 他勾了勾嘴角,颇有点意味不明的。 叶从蔚附和着道:“开枝散叶,确实是喜事。” “王妃高兴么?” “王爷高兴,妾身就高兴。”叶从蔚说着狗腿的话,脸上表情淡淡。 齐宿轻扫她两眼,又问:“王妃羡慕么?” 羡慕什么?她不是很懂,抬眼回视他,无声的询问。 齐宿却不肯点明,道:“齐莛后院人多,难得有个孩子,必然金贵。” 叶从蔚放下碗,心里反复琢磨他的意思,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呢? “王爷是否……”她张了张嘴:“也想多添几个人生孩子?” “王妃这就自作聪明了,”齐宿摇摇头:“本王不急。” “好的。” 既然他不急,那她才不会装贤良主动塞人给他。 叶从蔚看向司竹,道:“先伺候王爷更衣。” “不用,”齐宿拒绝了:“本就没有被淋湿,瞧着王妃喝粥,本王也有些饿了。” 司竹意会,麻利地去拿干净碗筷送上来。 叶从蔚听他这么说,懒得再劝半句。 反正这人身强体壮,还会因为区区雨露感染风寒么? ********* 齐宿却不去拿碗筷,反而凑过来,叼住叶从蔚的瓷羹。 叶从蔚脸上倏地红了,羞恼的瞪他一眼。 不得已,从自己碗里舀粥喂进他口中,一口又一口,三两下见底了。 司竹看见,偷笑着和司梅一起退出去,掩好房门不让打扰。 叶从蔚耐着性子,重新盛粥喂他,一边劝道:“上午的事……王爷可不准再那样了。” “不准哪样?”齐宿缓声问道。 叶从蔚抬眼看他,明知故问。 也不肯喂了,自己吃着。 齐宿似笑非笑道:“王妃又哭了呢……” “你……”叶从蔚的脸皮哪有他厚,未免他又说些没羞没臊的话,连忙把瓷羹塞过去。 顿了顿,她道:“此处毕竟是行宫,且不说皇上和娘娘,还有皇子公主等人,人多口杂。” 这些事情不需要她提醒,齐宿比谁都明白,但他还是做了。 一来可能是因为心情不好,二来,他本就是不着调的闲王,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旁人也不觉多大意外。 反倒是叶从蔚这个王妃,倘若事发,她的名声可就臭了。 身为正妻,上要孝敬公婆姑嫂,下要辅佐夫君、教导家中子嗣,须得端庄持重,怎么能跟着胡闹,不成体统。 唯有以色侍人的风尘女子,才能做出那等没脸没皮的事。 叶从蔚不知道自己在齐宿心里,跟那些美人有何不同,她不会开口问。 也不敢去违背他的意思,只能在小范围内,表示她的拒绝。 齐宿听懂了,揽过她放置他的腿上坐着,问道:“生气了?” “也不算。”叶从蔚摇摇头。 “本王还以为王妃会喜欢新鲜场地,看来我失算了。”他挑起眉梢,一片邪肆。 叶从蔚皱皱眉,道:“王爷,妾身是你的王妃。” “那又如何,此乃闺房之乐。” “既然是闺房之乐,就该在闺房进行。” “王妃对这个词理解还不够透彻,需要领教才行。”齐宿捏捏她腰间:“累着你了?” “……”强词夺理,叶从蔚不吱声。 她都晕过去了,还用得着明说么? 当然,这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出于紧张,害怕落水,害怕被发现。 ******** 饭后,趁着夜色未深,叶从蔚叫人烧了热水,沐浴更衣,晚上才好入睡。 她浸泡在热水中,舒展四肢,脑子里回荡着齐宿回来后说的话。 他提到二皇子就罢了,刺探她也好,不以为意也行。 可是……怎么听着似乎有点在意二皇子的子嗣? 叶从蔚摸摸下巴,努力回想有关前世知道的一星半点。 上辈子她远离权斗中心,能听见的都是百姓广为流传的消息…… 这么一想,还真让她给找到了蛛丝马迹。 前世一直怀不上孩子,以至于她对孩子挺在意的,齐宿初登基那会儿,一部分老臣阻扰,皇子被处置了,但皇子还有孩子呢。 虽然是个奶娃娃,但人家直系亲属,齐宿可做摄政王辅佐,万不能越过正统自己称帝。 然后,就牵扯出皇子子嗣血统不纯的问题,那个孩子是府中妾室与家奴所生。 具体如何,叶从蔚不知,但既然广为流传,想必经过验证的。 至此之后,再无人能阻扰齐宿,他大获全胜。 叶从蔚心中一凛,哪有这样顺遂的帝王之路,无非是前面种种铺垫罢了。 现在二皇子府中未出世的孩子,多半就是以后闹起来的那个。 齐宿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不让皇子生下子嗣,即使有孩子,那也是别人的。 来日夺位,杜绝一切与他争夺的可能。 不得不说,齐宿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 两位皇子岁数不大,且皇帝向来子嗣稀疏,他们婚后一两年没有孩子,无人觉得不妥,不过是加紧催促着。 其实,在齐宿镇压住两位皇子后,几乎没人可以颠覆他了,可他要的不是铁血碾压,而是师出有名、心服口服。 皇室除了他再无直系亲属,再怎么不赞同的臣子,也只能俯首称臣。 简直绝妙。 62放晴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没有在热水中泡太久,叶从蔚收拾着爬起来。 待看到换下的衣裤沾染血色之后,不禁一愣,也难怪她感觉疲乏…… 叶从蔚扬声叫来外间伺候的司兰,问道:“是不是我月信的日子?” 司兰想想上月,点点头:“还真是。” 她叫司梅在这守着,自己回屋去给叶从蔚拿东西。 净房内的叶从蔚不由叹气,月事又来了,这会儿她倒希望是齐宿那家伙太莽撞把她弄出血了。 来月事意味着她这么多天的努力又白费劲了,没能怀上孩子。 明明齐宿要她的次数很多,远比当初嬷嬷教导她的要频繁。 有时候他兴致来了,连着几日不间断的……可即便这样,还是没有好消息。 莫不是齐宿本身有问题? 叶从蔚有点怀疑自己先前的判断了,王府美人众多,他怎么胡闹都没有子嗣,真的是因为齐宿不想要孩子么? 不太像如此…… 这个想法稍稍在脑中过了一圈,叶从蔚就把它压下了。 又不可能拿出去问,胆敢质疑豫亲王的能力,她要不要命了。 司兰进来伺候叶从蔚出浴,道:“王妃这几日特殊,要当心着点,别染了风寒。” “到处水气重,我多添一件衣裳就是。”她的身体不至于羸弱到那般地步。 “奴婢听着,王妃似乎不太高兴?”司兰跟着她很久了,轻易察觉语气中的愁闷。 叶从蔚没打算瞒她,“我想要个孩子。” 司兰噗嗤笑了:“这不过迟早的事!” “宜早不宜晚。”谁知道她的寿命还剩下多久呢? 司兰宽慰道:“王妃嫁过来才大半年,咱们不着急,顺其自然兴许下月就有了。” “若能这样最好。”叶从蔚摸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她在齐宿身下‘受苦受累’,总得有点收获吧? 恰逢经期,也不是坏事,齐宿就没道理拉着她胡闹了,奉陪不来。 这几天远离京城,叶从蔚只想安生待着,切莫给人留下把柄。 ******** 圣上带领皇室诸人,祭祖祭天,要连做三天水陆场大法事。 原本该去跪拜,不过因为天气原因,改为每人各自屋中誊抄经书。 求祖宗保佑,望上苍怜悯,连月不停的雨水,于民生大计影响太大了。 叶从蔚身子不方便,除非必要外出,跟着齐宿行动,其它一概不去。 既为了抄经文交差,也担心撞见皇后等人,冤家路窄,切莫偶遇。 在自己宫殿内待了两日,司兰几个帮助下,好歹凑足三卷经文。 正式祭祖那天,叶从蔚得以踏入皇陵。 里面陈列着历代帝王与妃嫔的灵位,还有他们的儿子,算上王爷皇子等等,不得不说非常庞大。 一股肃穆之感扑面而来。 叶从蔚看着四周,每个灵位都用上好的木材,辅以金漆,雕刻精致。 他们活着的时候,是高人一等的天之骄子,死后也比寻常人有体面,载入宗族史册,日日香火不断绝。 世人追逐权势,是为了这个么? 那么,尊贵如皇家,上天是否会给他们重生一次的机会呢? 经历过重生的叶从蔚,忽然产生迷惘。 按照身份,似乎这种好事不该轮到她,但她就是重来了。 “在想什么?”齐宿偕同她上前敬香。 叶从蔚和他一步一步靠近香炉,“王爷,我死后也会送来这里么?” “自然。”他没有犹豫。 叶从蔚扭头看他,齐宿知道自己的打算,想来他很有自信,因为一个不好成为乱臣贼子,是不能安葬皇陵的。 他不认为自己会落败。 皇帝请了几个大师过来做法事,还有钦天监的官员随行,更有那位深受倚重的方士。 叶从蔚第一次看见他,穿着白色道袍,一副仙风道骨模样。 那人须发皆白,面色红润,瞧着跟皇帝情况类似。 不过圣上毕竟年纪未到,脸上皱纹少许而已,而道长早已满面沟壑,估计要年长二十岁。 两相对比之下,还是皇帝形容怪异,不该白发的岁数偏偏白头。 那就是丹药的功效么?叶从蔚觉得可怕得很,杀人于无形,皇帝还深信不疑。 做完最后一场,祭祖进入收尾阶段。 皇陵重新封闭,等待下次开启。 在行宫的日子前后加起来已有四日,该启程回京了。 也不知是否祭天的功效,回去那天,天空阴沉沉的,刮着北风,竟然不见半滴雨水。 风把泞泥的路面吹得干了些许,车马上路顺遂很多,自然人人欢喜。 都夸皇帝感动天地,这才立竿见影,估计明日就要放晴了。 圣上听闻龙颜大悦,回宫后人人有赏。 叶从蔚作为豫王妃,也是有份的,得了一对上好的白玉如意。 如意如意,如我心意。她拿回去就找架子给奉起来。 ******* 雨过天晴,京城的人们逐渐有了笑脸,纷纷歌颂起圣上的作为。 风调雨顺是所有人的心愿。 叶从蔚趁着天好,想回娘家一趟,问过齐宿,他同意了。 “不必急着回来,下午可以带你家兄弟去马场玩玩。”齐宿道:“先前跟你说过,你似乎不曾带人去。” 那次他答应马场给她随便玩,叶从蔚还挺高兴的,不过后来又反悔了,所以一次都没去。 如今旧事重提,叶从蔚想了想,就不拒绝这好意了。 “多谢王爷,我幼弟很喜欢骑马,下午就跟他一块去。” “本王记得你还没学会骑马?”齐宿撩起眼皮看她。 “额……”叶从蔚点点头:“是不太熟练。” 齐宿略一沉吟:“本王就跟你一同回娘家好了。” “啊?”叶从蔚一愣,“王爷得空么?” 他摆摆手:“没什么要紧事,清闲得很。” 叶从蔚说不出反对的理由来,虽然有他跟着许多事情就没那么随意了,但到底人家是好意。 于是,只能带着齐宿,包袱款款回承泰侯府。 两人不是头次回娘家,即便没有提前告知,侯府上下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已经是一家人了,不讲究太多虚礼。 此番回来,正巧赶上侯府有喜事,最小的六姑娘叶从蕙定亲了。 婚期就在端午过后,非常临近。 叶从蕙定下的人家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的姑表亲戚杜家。 她竟要嫁给杜诀。 叶从蔚不无惊讶,去年老太太生辰那会儿,叶敏娥母子二人把侯府得罪的不轻,这种情况下还能求娶六姑娘。 她还以为,此生杜家和叶家,就只是姑表亲了呢。 如今看来,叶敏娥是打定主意攀附侯府了。 五姑娘这条路堵死了,就另辟蹊径,找上六姑娘。 姑父在京中不过八品小官,想要往上挪动几乎不可能,家底也不丰厚,杜诀更没有半点考科举的能力。 所以除了姻亲,整个杜家想要往上爬实为不易。 就他们这条件,想要说一门比自身条件好的婚事,打着灯笼都难寻,而承泰侯府是叶敏娥娘家,近水楼台先得月,不是没得筹谋。 叶从蔚是嫁过杜家的人,这会儿听闻此事,难免有些感慨。 庶出的女儿低嫁也好,怎么都是正妻主母,她当初这样想,估计现在的叶从蕙也是同样思量。 杜家比上不足,又没有那般不堪,就表明来看,还挺登对。 可惜,内里却不好熬。 叶敏娥自己就是庶出,她这小半辈子都在为前程打算,心眼也忒多了点。 娶了媳妇不安生过日子,成天眼馋人家的嫁妆。 说白了,爱财。 同时也爱权,嫁过去日子久了,越发看不上儿媳,心想她为何出身不够好,在侯府说不上话,不能替夫家谋算一星半点…… 种种说来,人心不足蛇吞象。 不掂量自个儿的斤两,横竖挑剔别人,这日子哪能没有风波。 叶从蔚回想起来,就满心不郁。 她觉得,做齐宿摆布的笼中鸟,也好过当杜家媳妇。 两条路她都尝试过了,选择起来理直气壮。 ******* 在承泰侯府吃了中饭,稍作歇息,叶从蔚就带上叶朔去马场。 大哥三哥跟她不太亲近,又挎心要读书,所以不去。 叶从芷和叶从菲都出嫁了,府中就剩叶从蕙,她原本跟嫂嫂一块做绣活的,但今日不知怎的,应邀同去。 齐宿的马场占地宽广,叶从蔚深感心旷神怡,非常喜欢。 叶朔本就喜欢骑马,经过一年他骑术进步很大,这会儿都快疯了。 叶从蔚只得丑话说在前头:“朔哥儿,你要是伤着自己,二夫人可就再不准你跟我来了。” 本来二夫人就不喜欢叶朔粘她,一旦伤了,那还了得。 “五姐姐放心,平地骑马都能摔,我岂不太丢人了!”叶朔扬起他的小下巴,一脸骄傲神气。 齐宿挑眉笑道:“是个爱面子的,那更要顾好自己,免得打脸。” “王爷可敢与我赛一场?”叶朔黑亮的眼睛望向他。 初生牛犊不怕虎。 “本王可不像落得欺负小舅子的名头。”齐宿一拉缰绳,道:“若能追上我,就来吧。” 说不比,又要人追他,啧啧。 他一扬马鞭窜了出去,叶朔见状连忙紧随其后。 两人一溜烟跑开了,权当热身。 叶从蔚也牵着自己温顺的小母马,溜达着走一段,先培养熟悉度,然后才翻身上马。 她慢悠悠走着,给叶从蕙能跟上来的速度。 叶从蕙向来不跟谁亲近,今日出来,多半想说说杜诀的事。 毕竟……去年杜诀给她送礼遭拒,而现今成了叶从蕙的未婚夫婿。 63洪灾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叶从蕙不会骑马,因着想跟叶从蔚说悄悄话,便叫侍者不必跟随,她自己牵着马儿徒步即可。 许是心虚,磕磕巴巴说完就脸红了。 叶从蔚好奇她说什么,索性不戳破,就这么等着。 叶从蕙向来胆小腼腆,不争不抢,没多大存在感,用二夫人的话来说就是一股小家子气。 这会儿也是,支支吾吾许久,说不到中心处。 叶从蔚估摸着,再过段时间,跑马的齐宿和叶朔就该回来了,道:“六妹妹有话不妨直说。” “五姐……”叶从蕙轻咬下唇,“就是……我跟杜家表兄定亲了,你……还记恨他么?” “我为何要记恨他?”叶从蔚不解。 叶从蕙抬眼望向马背上的窈窕身影,那是一抹并不张扬的艳丽。 她道:“表哥曾经向你示好,毕竟冲动了些……险些害了你。” “年轻气盛罢了,早就过去了。”叶从蔚记得,在画舫上杜诀直接而悸动的目光。 是冲动没错,不过这种冲动显然不是独一无二的,世间美人何其多,能让他意动的有多少个? “五姐觉得他可托付么?”叶从蕙轻声问道。 叶从蔚闻言不由失笑:“六妹妹这话不该问我。” 一来她说了不算,二来,婚期已经定下,如今思索这个是否太迟了。 叶从蕙垂下眼帘,紧了紧手中握着的马绳,道:“我自认比不上姐姐,兴许……他想要的并不是我。” “妹妹慎言,”叶从蔚收敛了笑意:“别胡思乱想,切记祸从口出。” 杜诀想要的,莫不是她? 这话亏得叶从蕙敢说出口,无端牵扯了她不说,一旦泄露出去,外人将如何看待,如何议论侯府姑娘? “若有旁人在,我万万不敢说的,”叶从蕙连忙解释道:“……不过是想跟五姐说说心里话。” “心里也别这么想。”叶从蔚截住她的话头,道:“既然要嫁过去,就好好过日子,想太多捕风捉影的事,于你二人间并无助益。” 她不好奇杜诀的心思,与她无关紧要,更不愿介入谁谁之中,哪怕是心里。 可笑得很,徒增麻烦罢了。 不期然想起二皇子齐莛,此人算是叶从蔚重生后最大的意外。 无异于天降横祸,稍有差池,粉身碎骨。 叶从蕙呐呐的替自己辩解:“只是闲聊,并无捕风捉影……” 远处有马蹄声传来,两道小身影正在往这边接近。 “我向来自扫门前雪,”叶从蔚斜睨她一眼:“旁人怎么做我无权置喙,只管做好自己该做的。” “多谢五姐姐提点。”叶从蕙笑了笑,不再多言。 ******** 从马场离开后,入了城门分道扬镳,叶从蔚和齐宿直接回王府。 一整个下午,她被带着在马背上跑了好几圈,估计下次就能自个儿骑着蹦跶。 齐宿让叶朔想玩时候直接去,不必来请示他,可谓大方得很。 叶从蔚对此不多嘴干预,既然王爷乐意,那便接着就是。 此番去马场,她依然有看到黑大个的身影,沉默寡言,一味地埋头苦干,给人老实的错觉。 眼下就她所知,齐宿暗戳戳的动向有三个,青鲤峰那群假土匪真士兵、马场的黑大煞,以及皇子府中的子嗣,就不知他在其它地方,又有何举动。 时间越来越临近,很快就是大皇子失势的阶段—— 进入四月底,大兴河上游开始连天降下倾盆大雨,哗啦啦的雨水,仿佛老天爷的浴桶倾倒了。 水往低处流,凝聚成洼沟、汇聚成溪流、奔腾着淌成泥黄色的汪洋。 大兴河水平线时时刻刻都在上涨,极大的威胁着两岸城镇居民。 汛期已至,洪涝成灾。 朝廷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在消息传达之后,即可派遣人马解救百姓,拨出白银赈灾。 皇帝有心考验两位皇子的能力,在人选方面踌躇了下。 这是个难得的表现机会,办好了能体现处事能力不说,还是收拢民心的好手段。 两个皇子自然相争,唯恐落于人后,经过角逐,圣上钦定大皇子前往。 带上令牌,带上副手,押送十万两银子去大兴河畔。 具体怎么个流程,叶从蔚不知,不过她让司竹偶尔留心着。 一直到五月份,才渐渐有消息传入京城,说是其它城镇涌入许多难民。 更有往来南北的商队叫苦连天,说南方被洪水冲击,难民太多,大大影响他们的生意。 难民哪来的?不是拨下十万两银子救灾了么? 一时间京城议论纷纷,各种猜测从各个角落冒出来。 叶从蔚悄悄张着耳朵听,却不问齐宿半句,也不跟谁打听。 她不想自己表现得太过在意,以免齐宿纳闷,偶尔听着街道传言,不过关心时事罢了。 五月中旬,谣言四起的京城更加紧张起来,不知是谁,提起清明前后皇帝祭天一事。 那会儿京城一带笼罩着连绵阴雨天之中,祈福后便放晴了,人们可欢欣了一段时日。 如今有人说,皇帝把雨水挪到其它地方去了,为保住京城而害得大兴河发生洪灾。 这话听着颇为滑稽,先不说皇帝没有这般通天能力,就那大兴河,每年都有汛期,水位上涨是必然的。 不过今年比以往更加厉害许多,所以棘手。 也不知是谁,出于何种目的浑水摸鱼,趁机散布此等谣言,引得帝王、震怒。 直接下令士兵巡城,有谁胆敢妄议传播谣言,一律抓走审问,关大牢打板子! 此令一出,效果立竿见影,谁也不敢乱说了,搞得京城内外颇为紧张。 ******** 到了五月底,徐阁老之子徐碧城奉命支援大兴河,而后不久,大皇子带着皇帝给他的一群手下,灰溜溜回来了。 这样一来,大家都懂了,徐碧城说是支援,其实是过去接手烂摊子,帮忙收尾的。 之所以需要换个主事人,眼看那些朝着北边涌来的难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大皇子把事情办砸了,洪水无情,冲击着沿岸的百姓。 大兴河两岸,算下来有六七个城镇,不仅农田全部覆盖,就连房屋也难以保全,朝夕之间失去所有,百姓无依,叫苦连天。 人们自顾不暇,圈养的牲畜无人解救,几乎全部淹死,还有来不及逃离的一些人。 五月已经入夏,便是雨天,气温也低不到哪去,尸体没有及时处理,竟然爆发了疫情! 疫情传播之快,让人措手不及,大皇子傻眼了,皇帝的那十万两远远不够用。 起初他还咬牙硬撑,想方设法企图把事情圆过去,可惜后来一发不可收拾。 大皇子不敢继续托大,只得向皇帝禀报,请求援助。 这时,难民已经逃离一部分出来,疫情也随之蔓延。 圣上本就被京城的谣言弄得心烦,听闻大皇子这般行事,气得吐了一口血。 撑着病体上朝,听从官员举荐,把徐碧城送去收拾烂摊子,再从国库拨款三十万两。 亏得这些年大洛还算国泰民安,国库存了点钱,不至于拿走几十万两就拮据起来。 只是如此一来,大皇子栽了跟头,就不能跟二皇子比肩了。 叶从蔚不由叹气,她依稀记得,前世二皇子做了太子。 二皇子这人胆大妄为,一旦他得势,只怕言行更加没有顾忌,她需要小心避开才是。 幸好最近全部人的眼睛都盯着大兴河的洪水与疫情,宫里不摆任何筵席,叶从蔚没有被传召,绝不往里头踏一步。 不过,没来得及高兴,事情就来了。 ******* 齐宿带着叶从蔚,上二层阁楼,俯瞰底下庭院中饲养的白虎。 大家伙懒洋洋的趴在树下,似乎在打盹。 时下发生这么大事,跟齐宿这个闲散亲王没有任何相干。 给难民施粥赠药的恩惠轮不到他来,稍有不慎皇帝便要疑心他笼络人心了。 齐宿一如往常,观花斗鸟,偶尔去跟崔言仪斗一斗。 叶从蔚也闲得很,偶尔跟随他一块打发时间。 这日,正看着白虎,常福揣着双手快步上来,禀报道:“王爷,宫里来人传话,圣上病倒了。” “哦?”齐宿眉头一挑,都特意来通知他了,显然病的不轻。 前几日才听说皇帝吐血,硬撑着继续处理朝政,这会儿倒是撑不住了? “你去回话,本王即刻进宫。”齐宿一摆手。 “是。”常福得令,反身原路回去。 齐宿拉过叶从蔚:“先去吃点东西,估计要入夜后才能出宫了。” 倒不必他们侍疾,自有皇后贵妃、皇子公主轮流守着,齐宿只消带着叶从蔚去刷刷存在感即可。 命人摆了简单的饭菜上来,等候期间,先把朝服宫装给换上。 叶从蔚跟齐宿匆匆吃了,马车早已在门口候着,奔着往宫里去。 皇帝居住的寝宫,这会儿特别热闹,门外就驻守着不少人。 里头皇后不让太多人待着,只留下太医随侍。 宫人通报豫亲王的到来,两人很快被放行进去,叶从蔚跟在齐宿身后,缓步而行。 这是她第一次进入皇帝的宫殿,还是寝宫,宽敞明亮温暖,还有一股浓郁的药味。 64探病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叶从蔚站在齐宿身旁,朝皇帝皇后行礼。 这会儿皇后没心情搭理她,只冷冷看一眼,便摆手免礼。 而皇帝,靠坐在床头出,倚着龙首,精神头不大好的模样,瞧着似乎犯困。 早已白头的他,平日里面色红润还好些,如今有了病容,越发显得垂垂老矣。 皇后是在皇帝年少时嫁给他的,如今也不年轻了,但保养得当、发丝乌黑,两人坐一块竟像是差了一辈的人。 叶从蔚不着痕迹扫视一眼,垂下眼帘再不敢看。 哪怕皇帝看着不像四十来岁的人,又有谁敢说呢。 即使是皇后,也不敢说,只管拿着方士问责。 “皇上龙体欠安,你那大罗金丹可有跟御医对照过?莫要药性相冲,生出些不好的来!”皇后锐利的视线射向那位道长。 道长捋着长须,颇为淡定:“娘娘放心,此丹百利而无一害。” “你说得倒轻巧,”皇后嗤笑一声:“大罗金丹再厉害,如今皇上也是肉体凡胎,会生病得吃药。” “行了……”皇帝缓声开口:“朕,心中有数。” 皇后显然是在这个话题上吃过教训的,抿抿嘴不再吱声。 这时,国舅爷崔鸿唯拱手道:“皇上,国无储君,人心不定,早日立太子一来为您分担解忧,二来也可喜事相冲,佑皇上龙体安康。” 此话一出,寝宫内一旁候着的两个官员连忙附和。 朝堂上经常有人提储君的事,如今皇帝再次病倒,这些人更着急了。 瑾贵妃却是不乐意的,捏着锦帕道:“崔大人可真心急,这会儿皇上才喝了药,需要休息静养,做什么想这些劳心费神的事。” 原本她也巴不得早日立太子,但眼下她的大皇子才闯下祸事,哪里能跟二皇子争? 不如拖延着,等风头过去了,重新比肩的那一天,再做定论! “国家大事,迫在眉睫。”崔鸿唯一脸坚持。 “既是大事,就不能草率定论,须得细细斟酌,万不能叫皇上累着。”瑾贵妃不甘让步。 皇帝默默听着他们一人一言,抬眼看向齐宿:“五弟,你觉得呢?” 忽然被点名,叶从蔚不由跟着望过去。 齐宿脸上无甚明显表情,拱手道:“两位皇侄儿都如此优秀,难怪皇兄这般犯难。” 和稀泥的话,说了等于没说。 皇帝抬手揉揉眉心,放眼扫一遍身边几人,崔皇后、瑾贵妃,她们的心思昭然若揭。 “朕一直在考虑,且等大兴河一事结束再做定夺。” 瑾贵妃的呼吸微微一轻,又舒了口气,情况虽然对他们不利,但能暂且拖着,就有挽回的机会。 她相信,圣上是有她母子二人的,否则不直接立皇后的子嗣了?哪里还有的争。 “皇上圣明,”皇后笑着斜了瑾贵妃一下,笑道:“莛儿说集结京城医手,共同研究疫情制作配方,替大兴河两岸的百姓做点事呢!” 皇帝闻言点点头,“高手在民间,他能这样做,很好咳咳咳……” “皇上别激动,”皇后赶忙伸手替他顺气,“你知道莛儿那人不够聪明,只这一颗实诚的心。” 叶从蔚见皇帝都喘不过气了,皇后还不忘给二皇子说好话,不由叹息。 是否真心的关怀另一个人,旁观者最为清楚了。 大概这就是帝王家的无奈之处,因为身边所得太大了,极致的诱感力。 跟齐宿在寝宫里面硬是杵了好半晌,然后到外间歇息,有宫人看茶。 换了两位皇子进去,皇帝有话告诫。 他卧病期间不能上朝,大事自有臣子拿着奏折来报,小事就分摊给皇子二人料理。 如何区分,还得皇帝开口,一人管一部分,以免朝堂上掐起来,闹得脸面全无。 对此,二皇子自然心有不满,大皇子明明犯错,竟然还跟他平起平坐? 眼看着天黑透了,皇帝打发那些臣子回去,只留下妃嫔皇子等人。 齐宿估摸着差不多了,带着叶从蔚离宫。 ******** 随后两天,豫亲王夫妇二人每日进宫问候圣上龙体,也不久留,稍稍在偏殿喝盏茶就出来。 这期间,齐宿只一次进入后宫看望太妃娘娘。 母子间话不多,显得不太热络,弄得叶从蔚跟着拘束不已。 不过,太妃到底是关心齐宿的。 临告退之前,她叫宫里嬷嬷送了一大盒滋补之物。 常福伸手接过,正欲说话,却听太妃道,是给叶从蔚的。 叶从蔚连忙再三叩谢,太妃没有多交待什么,挥挥手让他们离开。 待到上了马车打开盒子一瞧,果然全都是有益于女子的补品。 叶从蔚稍一思索,领会其中深意,不由扭头看向齐宿。 太妃虽然没有明说,但其心思昭然若揭,可见是关心齐宿子嗣问题的。 “给你就收着,看我做什么?”齐宿斜倚在座位上,姿势慵懒。 叶从蔚张了张口,最终只应了一句:“好。” 齐宿看她两眼,道:“有话就说,这般欲言又止是何故?” 叶从蔚垂眸盯着手里的大盒子,“太妃娘娘……大概是想做祖母了。” “嗯,”齐宿抬了抬眼皮:“本王已经很努力了。” “……”叶从蔚总能被他一句话给噎住。 她微微鼓着红粉的脸颊,忍住瞪他一眼的冲动,把盒子合上收起来。 齐宿这句话,算是给她一枚定心丸,他不至于骗她。 只是……齐宿也是真心想要孩子的,那为何就怀不上呢? 是他有问题,还是她有自己的毛病? 叶从蔚不禁凝眉,或许是缘分未到,她太心急了。 也不怪她心急,时日入夏,再过一两个月,她嫁给齐宿就满一年了。 一整年都没动静呢,在一些大家族,有类似于时间期限的规矩,新妇入门多久无孕则纳妾。 好在齐宿上头没有长辈压着,是否纳妾全凭他自己乐意。 皇帝身为兄长,外人传言宠爱幼弟,叶从蔚旁观这么许久,实在不像真的。 虽然时常赏赐,他病倒了齐宿日日探望,但两人并非真的兄友弟恭。 圣上才懒得管齐宿妾室与子嗣问题,而太妃娘娘,看样子也甚少过问。 继那位秦家姑娘被拒之后,能消停一段时间了。 叶从蔚即使怀不上孩子,暂时也不担心哪个女人顶着名分进府。 如此……眼前是没有忧虑了。 ******** 徐碧城行事周到,解决问题更是一针见血,带着利索劲儿,把大兴河两岸的难民给控制住了。 控制难民,极大的延缓了疫情传播。 他们被统一隔离医治,不至于为了求温饱或者寻医而四处奔波。 不过,几十万两雪花银,面对这诸多问题,也显得杯水车薪。 建设堤坝抵御洪水,在水潮退去之后还要重整田地,重建家园。 否则百姓无依无靠,无以为生。 徐碧城把实际情况,一五一十报告给皇帝,请求款项资助。 偌大国家,倒不是拿不出赈灾的银子,不过总得备下应急款项,不好全然掏空。 皇帝不想在国库支出银两了,于是把这个难题抛到朝堂上,让百官想办法。 平日里能言善道的官员,一听说没钱,全部哑然,支支吾吾不出头了。 皇帝仍然躺在病榻上,容颜苍老,透着一股虚弱。 他先是点名夸赞了徐阁老好教导,其下子弟与门生,皆是来日国之栋梁。 此番徐碧城的能力,大家都看在眼里,百姓对他更是赞不绝口。 他带着数十两银子出去,每一文花在哪里,账目清晰,公示于众。 这般朗朗作为,虽有人讽刺他公然作秀,但更多人喜欢这样的事。 不仅说徐碧城好,连带着徐阁老也一再被认可。 他多年积下的好名声,当朝罕见,门风清廉,极受赞誉。 若是徐阁老加入皇后或瑾贵妃其中任何一个,那局面将是一面倒,直接定局了。 不过他向来爱惜羽毛,他所忠诚的,不会是旁人,只会是皇帝。 徐阁老不拉帮结派,圣上自然心喜,遇着要紧事,全然放心交给他。 不过这次,便是再能干的老臣,也解不了圣上之忧。 徐家没有钱,徐阁老虽然官至高位,家中却清简得很。 皇帝看了好几圈,前来他寝殿觐见的诸位重臣,没一个人能出个主意。 这时,大皇子站了出来:“父皇,齐蒙愿意替父皇解忧,将功折罪。” 皇帝看了他两眼:“你有法子……筹到银两?” “儿臣不敢保证,但愿竭尽全力。”大皇子一脸认真诚恳。 皇帝心下欣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大皇子的意思,是要动员京中富户,掏点银子帮忙赈灾,不拘多少,积少成多以尽微薄之力。 那些商户,个个铁公鸡似的一毛不拔……皇帝轻喘口气,到底没有心力跟他分辨太多,摆手道:“你既有心……是好事,便去做吧……” “是。”大皇子得意一笑,斜了二皇子一眼,他翻身的机会来了。 二皇子嘴角噙着冷笑:“就等候大哥好消息了。” 被洪水吞没几个城镇,那是京城富户能筹钱解决的事么?又非人人都是乐善好施的活菩萨! 65松懈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谁都不看好大皇子,甚至从寝宫出来,他那一派的官员,已经出言说大皇子此事太过莽撞。 本就因为大兴河的差事没办好,皇帝对他没什么好脸色,这会儿自请任务,若还是搞砸了,岂不搬石头压自己的脚? 二皇子一派的人,就等着看他们笑话了。 来个陈胜追击,指不定能让大皇子再无翻身可能,那么东宫属于谁,已然不言而喻。 且看圣上这两年的身体状况,有大胆的人在心里嘀咕,兴许拖不了几年,这江山就要易主了…… 入主东宫,来日称帝,指日可待。 众人或翘首以盼,或冷眼旁观——等来的却不是大皇子搞砸的消息。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大皇子竟然筹到了银两,虽说不是特别多,但好歹也凑了个十万两整。 听闻此事的众臣无不惊讶,皇帝更是大喜过望,连连称赞。 这么一个高兴之下,搭配着道长的丹药,圣上龙体猛然间大有起色,脸色较之前好转了许多。 如此一来,有人欢喜有人忧。 大皇子一派的人自然乐见其成,若皇帝的身体岌岌可危,臣子们无不进言,让他尽快确立储君。而此时大皇子才犯过错,储君之位不是白给了二皇子吗? 眼下幸而皇帝稳住了,大皇子也通过筹款挽救了先前萌生的危机,实乃好兆头。 这边欢喜,二皇子派系的人自然忧愁恼怒,扼腕没能抓住时机,让大皇子落个一败涂地。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看着并不好办的事情,偏生让人给做成了。 难民和疫情乃当前百姓最揪心的头等大事,为此出力比什么功劳都好使。 随后一段时间,朝堂上一改往日掐得热闹的场面,两边各自安静下来。 双方按兵不动观望着,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和谐之态。 ********* 皇帝身体好转了些,叶从蔚和齐宿就不必每日入宫探望了。 气候越来越热,时入盛夏,每入宫奔波一趟,都能热得人满身大汗。 叶从蔚一闲下来,哪都不想动,就窝在凉榻上,吃着冰镇绿豆凉糖水,并着清甜瓜果,翻翻闲书,偶尔小憩。 耳旁是嘈杂不休的蝉鸣声,时时听习惯了,倒也不觉得吵杂,反而生出一股岁月静好的意味,安逸的很。 只是……安逸是要付出代价的。 早起更衣时,司兰司梅伺候叶从蔚披上薄衫。 左右衣襟一拢,司兰欲言又止:“王妃你似乎……丰润了些……” “什么?” 叶从蔚低头一看,扯着外衫打量自己,从镜子里倒看不出什么,不过……衣服似乎比初夏那会儿紧身了点。 司兰这么一提,司梅也来回看仔细了,摸摸下巴道:“好像是哦,还是司兰细心,一眼就瞧出来了。” 叶从蔚两手抚上自己的脸颊,下巴尚且还尖着,“我真的长胖了么?” 她不禁回想自己这个夏天以来,多半时间吃了睡,只有远虑,并无近忧。 王府中事务又有卢管家打点,妥帖的很,她甚少干涉,当真做个清闲的当家主母。 不仅仅是身体放轻松了,心里也松懈许多。 齐宿一直对她很好,又答应了要个孩子,短时间内也没有侧妃等旁人来给她添上烦闷…… 叶从蔚越是想下去,不禁扶额叹息。 她自认,两世加起来都没有这段时日悠哉过。 未出阁时在侯府的日子自不必说,婚后日子要在婆母面前立规矩,即便婆母和善,同个屋檐下看着,许多事情也谨守本分。 而豫亲王府,没有婆母没有长辈,齐宿对她不曾有什么要求或者拘束,也不怪她松懈下来。 可见人性是得寸进尺的贱骨头,齐宿一放任,自己就忘乎所以了。 叶从蔚拍拍脸颊,想要以此打醒自己。 司梅吓了一跳,连忙拉住她,“王妃这是做什么?稍稍丰润,还没长胖呢,不留心压根看不出来!” 司兰也没想到她这么在意,笑道:“王妃若想清减,往后我在菜色上多叮嘱便是。” 叶从蔚张了张嘴,也不多做解释,道:“可以。” 令她惊慌的,并非身体的改变,这么点细微的丰腴,能碍得了什么? 她怕的是,自己整个人由心而外,放松警惕。 漏洞百出,有机可称。 决不能忘记前世的教训,重来一次,这辈子她必须好好活着。 为了让自己长命百岁、渡过难关,须得尽早打算。 本身就不够聪明,俗话说笨鸟先飞,勤能补拙,她必须很谨慎的想好往后每一步路。 事先做好铺垫,以免临到头又去栽个大跟头。 而且……就算不论这个,她这么怠惰下去也非明智之举。 整日懒洋洋的,长胖了变丑了,那齐宿还不转身就去找别人,以他疼宠人的能耐,必定会把对方捧得高高的,压在她这个王妃脖子上。 绝不能够。 ******** 齐宿回来时,在院子里就遇上了叶从蔚。 以往她都在屋里偷凉,一副娇慵模样,这会儿却大下午的跑出来,额角汗津津的,不知何故? 齐宿背着手,上前相问。 叶从蔚不能说自己怕长胖,她还纳闷呢:“王爷怎这时候回来了?” “外头太热,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不如早些回来,看看王妃还有趣些。”他一晃折扇,刷的打开,抬手替她扇风。 叶从蔚受宠若惊,哪敢劳动他给自己扇扇子,连忙叫了司兰司梅过来伺候。 “王爷进去纳凉吧,常福也累了,先去歇着。” “多谢王妃体贴。”常福笑呵呵道。 齐宿顺着叶从蔚往屋里走,反手把她也带上,“本王有意去山庄避暑,王妃觉得呢?” “可是去年前那个庄子?”叶从蔚问道。 “大热天的,谁想尝试温泉滋味,”齐宿摇头一笑,“若王妃想念,那我们就去。” 她想念什么?经他提醒,叶从蔚想起某个池岸边的‘坐姿’,不由面色晕红。 “妾身随口一问,王爷何故来打趣我。” 齐宿每每都能被她佯装镇定的小模样给逗乐,笑道:“本王打算带你去另一个地方,虽比不上皇家的避暑山庄,却也颇有兴味。” “王爷安排就是,你去哪我就去哪。”叶从蔚眨眨眼,满脸乖巧。 齐宿对她的反应很满意,却也不满意。 抬手捏捏她小巧秀气的鼻尖,“有时候都不知道,这是不是你最真实的反应。” 叶从蔚微微惊讶,“王爷何出此言?” 齐宿不语。 ******** 进了里屋,齐宿到窗前躺椅上坐下,拿起叶从蔚翻看到一半的书籍。 他随手一翻,掉落一枚枯黄色叶子来,这是书签。 窗外的两只鸟儿,活泼乱跳,被养得极好,齐宿不由笑道:“此处风景不错。” “王爷每日见惯了,怎么突然间有兴致赏景?”叶从蔚替他拿出一套干净衣裳来,“起来换衣服。” 齐宿配合的放下书籍,站起来伸展双手:“王妃亲自替本王更衣?” “这本就是我分内之事,”叶从蔚看他一眼:“想来是我平日太过懒散,不曾这么做,王爷才觉得稀罕。” 齐宿笑了笑:“我有手有脚,何必就等着你来替我穿衣裳了?何况……王妃早上总是起不来。” 叶从蔚也不知哪来的胆子,抬手轻拍他的胸膛,一脸怪嗔。 这人总是爱调笑,果然是出入烟花柳巷习惯了吧! 齐宿也不恼,一手按住她的后腰贴向自己:“脸皮也忒薄了点。” “你不许说话了,”叶从蔚着手替他整好衣襟,道:“过来吃碗莲子羹。” “说起莲子,此次我们去的庄子,有大片荷塘,可以泛舟藕花深处。” “真的么?”叶从蔚双眼一亮:“不知是怎么个场景?” 她扭身叫司菊把莲子羹呈上来,冰镇后凉丝丝的,正好入口。 “那里的荷花,与你平日所见品种不同,它们更高大些,小船划进去几乎被吞没了。”齐宿说着忽而狡黠一笑,“王妃喜好泛舟么?” 叶从蔚本是开心期待的,闻言面色一变,想起了在皇陵行宫那个烟雨缥缈的湖泊。 她抿直了小嘴,不说话了。 齐宿垂眸看她,低声问:“恼了?” 叶从蔚看了看他,一脸严肃认真:“王爷是个聪明人,岂会不知我在想些什么?” 他阅尽千帆,她的心里路程怕不是一清二楚。 可即便清楚,齐宿在意过么?他依然我行我素。 叶从蔚不敢奢求他为她做什么改变,只是事情做了便罢,还总要故意放在嘴上问她,不知何意? 如同此刻,他明知道她不高兴了,还非要多此一问,想听她昧着心思说‘不曾着恼’么? 叶从蔚对那什么庄子,瞬间兴致全无,只怕去了之后,又要被拉住白日胡闹? “你就是脸皮太薄,”齐宿厚实的大掌托住她小巧的下巴,转过来直视自己:“还胆小。” “本王很可怕么?怎的王妃总是不敢有话直说?”他扬起眉梢,深邃的瞳孔虏获了她:“仿佛本王欺负惨了你。” “我……”叶从蔚被他给噎住了。 敢情她委曲求全隐忍脾气,还是自找的了? 他要不是日后会称帝,手握生杀大权,她还怕什么! 叶从蔚很不服气,见司菊手持托盘,把莲子羹端上来了,她伸手接过,不肯给齐宿,自己坐到对面去仰头就灌。 “不给你吃了,这是司菊做给我的。” “这……”司菊不明所以,傻眼了。 66避暑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叶从蔚吃得又急又快,差点给呛着了。 司菊连忙放下托盘,过去替她顺气,但她很快就被制止了。 齐宿一手扯过叶从蔚,挥手示意司菊下去。 司菊见他们俩似乎有事,不敢久留,连忙拿了空碗撤下。 “这不是敢跟我闹脾气么?”齐宿打量叶从蔚憋红的眼角。 叶从蔚无法摆脱他手上的禁锢,只能垂下脑袋。 这算什么闹脾气……她还不够窝囊么? 齐宿……似乎看出来她的刻意乖顺了,时不时说些奇怪的话。 叶从蔚忽然觉得有点丢脸,自己在这挣扎着,自以为在努力依附他,实则人家一早瞧出她的不情不愿。 毫无疑问结果也是大打折扣的。 齐宿多半不会觉得她乖巧听话,因为这不是真的,反而认为她狡猾虚伪才对。 “突然间这是怎么了,”叶从蔚的脸蛋被挑起来,齐宿眉间微蹙:“本王并无说一句重话吧?” “不关王爷的事,”叶从蔚抬起眼皮,“是我自己的问题。” “莲子羹好喝么?” “好喝。” “舍不得给本王喝?”他笑着问道。 叶从蔚抿抿嘴:“若是有朝一日,我触怒王爷,你会杀了我么?” 齐宿闻言不解:“本王瞧着这般凶残嗜杀么?” 那谁知道。 叶从蔚轻哼一声,道:“可以去荷花池泛舟,但我绝不会再继续配合王爷胡闹了。” 这话她说的不是特别有底气。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言自身意愿,她拒绝,她不愿意。 若齐宿因此不悦,甩袖离去,她也认了。 叶从蔚颇有点心里打鼓,她到底是胆小的,不中用。 齐宿却是笑了起来:“不愿就不愿,本王还会勉强你么?” 呵呵,谁说不会,叶从蔚才不信他。 不过眼下机会难得,叶从蔚倒是有别的话想问。 “在王爷心里,妾身和那些美人有何不同?” 她双眼睁得圆溜溜的,一瞬不瞬望着他。 “你是王妃,她们什么都不是,何苦自降身价。”他道。 叶从蔚细细凝视他的表情,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那你为何……”她斟酌着文雅的用词。 齐宿把人按在自己腿上,替她说了:“为何在外头要你?” 叶从蔚鼓着脸点点头,“是,我是王爷的正妻,理应……” “理应如何?”齐宿挑眉:“夫妻之间的事,本王不是给你解释过,王妃当真是不懂知情识趣。” 闺房之乐,真的是这样么? 叶从蔚半信半疑,问道:“王爷心里真的没有把我当成小玩宠么?” 齐宿不无惊诧,“你竟是在想着这些?” “王爷请如实回答我。”叶从蔚才不会给他转移话题的机会。 “唔……”他歪了歪脑袋,似乎被无理取闹的问题给刁难了一样。 叶从蔚看他这支支吾吾的样子,心里已经凉了半截。 齐宿没有让她等太久,道:“要听实话么?” “自然。”她挺直了脊背。 “只怕本王说了,王妃更要多心。”齐宿无奈摊手。 “王爷尽管说吧。”还有什么是她承受不住的。 齐宿轻叹一声,抬手按在她胸前:“你是不知自己身段惑人,本王满脑子想在新鲜场地试试,这有错么?” “什……”叶从蔚瞠目结舌,愣住了。 “这话说了,只怕又要指责本王把你当成玩宠。”齐宿两眼微眯:“若是玩意儿,她们还不配让本王抽空陪着玩。” 叶从蔚一颗心砰砰跳不停,又羞又臊,差点没从嘴里跳出来,不得不往后躲开他才安生些。 一时间有点难以理解这其中逻辑。 齐宿又道:“你我并非外人,花样多些岂不更好,没成想吓着你了,还胡思乱想一堆。” 叶从蔚犹不服气:“其它‘内人’也不见得这样啊……” “那是他们蠢笨无趣。” “……”就你有趣? 这会儿叶从蔚也分辨不出,齐宿是不是随便拿话唬弄打发她的。 不过听上去确实符合下流胚子说出口的,满脑子不知廉耻! “怎么,还不信我?”齐宿问道。 “没有,”叶从蔚咬了咬下唇,主动窝过去他怀中:“只要王爷把我当个人看就够了。” 她才不要做以色侍人的玩意儿。 “痴儿,”齐宿抬手轻抚她发顶:“也是因为你自小没有娘亲,侯府后院女眷也不多,不然对比那些遭受冷落的妻妾,便知其中滋味了。” “什么?”叶从蔚扬起脸来看他。 齐宿就势低头,轻吻她的嘴角:“出于喜爱才会这般……懂了么?” 叶从蔚听懂了这句话,一时间无法挪开自己的双眼。 也许,往后不论如何,她都会记住这一幕的。 此时此刻,齐宿专注的神情、他低缓的语气,无不令她惊慌悸动。 所以他不曾在心里轻视她,言行不能说随便对待,反而是出于喜爱? 真是这样么…… ******** 之后好几天,叶从蔚仿佛中了美男计一般,对上齐宿的视线,就下意识想逃开。 她这点道行,在老谋深算的他眼里,怕是完全不够看。 说要去山庄避暑,不日后果然启程,齐宿事先禀明圣上,得到允许后,几辆马车慢悠悠慢悠悠的出发。 不比冬天那次轻车从简,他这回带了不少奴仆以及物件,满满当当塞了好几辆马车。 叶从蔚把四个侍女全带上了,她不得不猜测,那是一个更加荒凉偏僻的所在? 过年那个庄子距离京城不是很远,那位季曲风先生时常飞鸽传书而来。 叶从蔚没有亲眼看见,不过从胖乎乎的鸽子身上猜测的。 不知是传递消息还是参与了指点江山? 叶从蔚以为,齐宿不会放过这个见面的机会才对,借着避暑游玩的幌子商议大事不好么? 但齐宿没有这样做,估计是以谨慎为主。 季曲风兴许算是他的幕僚,作为闲王,他是不应该拥有幕僚和家臣的。 叶从蔚有时候安静下来,脑子里会想很多事情,不仅替自己打算,也替齐宿思量。 她根据他的行为,努力做着合理的猜测,即使哪里猜得不对,也不会有人给她答案。 离开京城,便是远离皇权与喧嚣,储位之争已经白热化,那里早就失了平静。 叶从蔚在心里掐算了下时间,莫约再过一两个月就能落下帷幕了。 “王妃你瞧,那是一只什么鸟!” 司梅惊喜的呼喊,惊扰了叶从蔚的思绪。 她朝着马车外望去,远远的有白色大鸟飞过,羽毛洁净非常漂亮。 “好大一只!” “真好看……” 第二次出远门,几个姑娘心情还挺雀跃。 上回寒冬腊月,她们不好掀起帘子看风景,这回不同,挽起窗帘有微风吹来,更凉爽一些,尽管看个够。 叶从蔚索性不沉浸在心事中,跟着她们轻松轻松,才不辜负这绿意盎然。 齐宿是带着坐骑出发的,他去跑马的时候,就叫几个丫鬟到这辆马车上陪着叶从蔚。 这会儿早带着安燕不见人影了。 叶从蔚看看天上烈日,道:“晚上歇脚时,多熬点消暑甜汤。” “王妃放心,不肖吩咐,必定每日管够的。” 这还不到盛夏,已经热得没法子了。 正说着,马蹄声嘚嘚传来,司兰探出脑袋一看,笑了:“王妃,王爷回来了。” “今天倒是快,”叶从蔚跟着望去,对上跑近过来的齐宿:“王爷要进来歇着么?” 他去跑马没多久,想来是怕热。 叶从蔚这么猜测,不料听到齐宿勒令停车,他勾勾手指头:“本王落下一样忘了带,王妃,出来。” 该不会……叶从眉头微蹙:“我没带骑装。” “本王带着你跑,不必骑装。” 居然真的回来带她!“可是……”她能不能不去…… “便是给你骑装,自己也骑不利索。”齐宿语气含笑,说的话却有点瞧不起人。 叶从蔚没法子,只能下了马车,上他马背。 齐宿两手环绕着她,贴上来的胸膛炽烤,带着惊人的热意。 “太阳好大……”叶从蔚觉得自己瞬间就能出汗。 齐宿不以为意,轻哼一声:“跑一跑,晚上才好睡觉。驾!” 迎面吹来的风都带着些许热气,起初叶从蔚并不觉得什么。 但在烈日下暴晒跑马,没多久就开始出汗了。 不过……虽一身汗水,却感觉很是痛快好玩。 “王爷,要到树底下歇一歇么?”叶从蔚有些担心后面一群马车追不上来。 “无妨,我们到茶肆再停下歇脚。”齐宿丝毫没有减速。 眼看前面出现岔路口,叶从蔚左右看看:“王爷认得路么?” 齐宿闻言,被她的话给气笑了:“本王瞧着很像不谙世事的公子哥?”他又不是没有出过远门。 而且他外出,基本不会带多少随从,如同现在,只有一个安燕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 “我不是这个意思……”叶从蔚低头。 齐宿单手托住她下巴抬起脸:“在外面要改称呼了。” 这……叶从蔚微微回过头去:“相、相公……” “听不见。”背后的人理直气壮。 “齐宿!”她大了点声。 “你说什么?”他以为自己听岔了。 叶从蔚瞬间怂了,扭过脸:“我叫你相公,听见了么?” 67巧合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一行人走走歇歇,路上倒没有看见多少难民,可见朝廷赈灾做得不错。 时难当前,齐宿作为王爷这般悠闲,难免惹来些非议。 便是做做样子,也不该这时候去避暑,贪图享乐。 然而大家没能惦记豫亲王多久,在一行人抵达庄子、开始赏莲吃藕之际,朝局发生了极大转变。 崔国舅不知打哪寻来的一份证据,急匆匆呈递给圣上,目标直指大皇子。 大皇子因为筹款一事有功,心才刚放回肚子里,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揪住小辫子。 那款项来源有问题,竟然不是京城中乡绅富户掏的钱。 此言一出内外皆惊,紧接着产生疑问:那么十万两白银从何而来? 要知道那些商户,一个比一个多心眼,哪肯轻易的白白出银子。 而且前来游说的还是涉世未深的大皇子,三言两语就能把他给打发回去。 当然其中也有人顾及着齐蒙的身份,日后万一称帝了,不得不给面子,意思意思的捐了一点银子。 就这么左右拼凑,弄来的不足两万,对于急切想要自救的大皇子而言,实在不够看。 大皇子莽撞了,思来想去,只能自己想办法补上这笔钱,以此来搏一个转机。 他自认做得极为隐秘,神不知鬼不觉,再三严苛防范二皇子一派势力,没成想,这才多少日,就被捅了出去! 且还直接捅到皇帝眼前。 皇帝一个震怒,气急攻心,当场呕出一口血,直直倒下了。 太医院的御医成群涌进皇帝寝宫,皇后见状,唯恐大皇子和瑾贵妃趁乱闹事,殊知狗急了会跳墙,于是一声令下,把瑾贵妃先一步扣押住了。 只等圣上苏醒后再来料理这欺君罔上的母子二人。 大皇子本就理亏,犯了错事被人揭发,如今哪敢做什么忤逆之事,他们的筹码不够,只能乖乖被皇后的人看守住。 皇帝这一病,比上回更严重了。 本就痊愈了没多久,身子骨还虚着,被气了一场,脸色更差。 齐宿和叶从蔚在庄子里没有待几天,听到京城传来的消息,不得不启程赶回。 皇兄重病,理应探望侍疾。 叶从蔚也没有心情去细赏荷花之美,她心里直犯嘀咕。 齐宿的离开太过巧合了,别是故意躲出去的吧? 他一离开京城,崔国舅便掌握了扳倒大皇子的证据。 如今朝堂上所有人的眼睛都在两位皇子身上,觉得皇位下落非此即彼,谁还能想到后面有个游山玩水的闲王虎视眈眈? 这个男人城府之深,只怕没那么简单…… ********* 回到京城豫亲王府的两人,马不停蹄沐浴更衣,进宫面圣。 二皇子守在寝殿外间,里面是太医和皇后娘娘,不让太多人进去。 齐莛此时的神色,喜中带忧。 喜的是父皇震怒,可见大皇子把他气得狠了,估计神兵降临也无法挽回败局! 忧的则是圣上龙体,倘若一倒不起,还怎么给他立太子? 若无皇诏名正言顺,只怕又会生出事端来。 二皇子见着齐宿二人,立即过来见礼:“皇叔,皇婶,你们来了?” 他抬起眼,划过叶从蔚的面庞,又若无其事的挪开。 算起来,他们许久没有这样近距离面对面了。 上次打一照面,也是为了皇帝的病,匆匆一别而过。 “皇兄身体如何?”齐宿眉间皱起,仿佛忧心。 二皇子摇摇头,叹了口气:“尚未清醒,太医院那一群没用的东西,全都束手无策。” “皇兄吉人天相,会没事的。”齐宿背过双手,转而问起大皇子的事。 二皇子说起他,很是愤愤不平:“他闯下如此大祸,那十万两银子来历不明,舅舅已经带着人追查了。” 齐宿微微一挑嘴角:“有崔大人出马,必定不会无功而返——” 在殿外说了些客套话,随后齐宿进去远远看了皇帝一眼,又跟皇后打了招呼,很快便退出来。 皇帝昏迷不醒,也不需要他们这样白白守着。 露了脸,两人就先行出宫歇着了。 本来今天才抵达京城,又赶着进宫,可把叶从蔚累坏了,她茶水都没喝几杯。 如今做完表面功夫,总算能够回去睡一觉。 齐宿不同于她的清闲,陪着她一道用了餐,就一头扎进书房里去。 叶从蔚从不主动靠近他的书房半步,不好奇,不刺探。 明面上,齐宿没有安排任何人在附近看守。 不知是这书房里什么秘密也没有,还是他压根不怕叶从蔚踏入。 ******** 司兰呈了消暑汤上来给叶从蔚喝,“白天舟车劳顿,下午又赶场子似的,身子都要吃不消了。” “哪就这么脆弱?”叶从蔚伸手接过,道:“看圣上的情景,只怕往后入宫的次数多了去。” “这……”司兰压低嗓音问道:“圣上……不好了?” 叶从蔚努力回想前世皇帝驾崩的时节,摇摇头道:“应该还没。” 司兰松了口气,笑道:“不是有个厉害的道长么,能渡人成仙!” 什么成仙,不过唬人的鬼话。 叶从蔚在心里腹诽,嘴上却不敢明言。 反正皇帝信他,旁人再怎么不信,放在肚子里就够了,何苦说出来逞一时之快?谨防祸从口出。 叶从蔚此时倒是想知道,齐宿要怎么越过他的两个皇侄儿去。 按现今局势,大皇子没有一争之力,储君自然落到二皇子头上。 二皇子虽然没有表现出治世之能,但他名正言顺。 不知前世的齐宿,是找了什么由头发难夺位呢? 叶从蔚仿佛在看一场大戏,只管静观其变,不过差别是,这回她也置身其中。 司兰又说起旁的事情,道:“我听说,四姑爷纳妾了。” “什么?”叶从蔚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继而问道:“听谁说的?” “就是以前侯府里的小姐妹,下午王妃带着司梅入宫,我抽空上街恰巧遇见,偷偷告诉我的。” 叶从菲的夫婿,叶从蔚没什么印象。 她虽排行小,却是几个姐妹中最早出阁的,入了别家门就是别家人,不好一再往娘家跑。 何况叶从蔚生母早逝,承泰侯府里没什么需要她经常回去的,这就更少往来了。 “以四姐的脾气,想必不能容忍吧?”这才过门多久,就纳妾了。 司兰点点头:“四姑娘哭着回来的,住在娘家不肯回去,还央老太太替她出面做主呢,府中都传开了……” 叶从蔚淡淡道:“想必她要失望了,小辈的院中事,祖母怎么好出面。” 即便要敲打姑爷,也该二夫人去,哪能搬出老太太呢? 司兰笑道:“姑娘猜得不错,老太太才懒得管她,二夫人倒是舍不得四姑娘受委屈,不过让二老爷给喝住了。” “必定是说男儿三妻四妾实属正常,要四姐宽宏大度,不可为此闹回娘家。”叶从蔚一脸笃定。 一旁司梅忍不住笑倒了:“王妃当真了解二老爷的脾性!” 一家子同个屋檐下十几年,能不知道么? 叶从蔚并未因叶从菲的事幸灾乐祸,“司兰,你明日去打听看看,四姑爷那个妾室是怎么回事,姐妹一场,也不能尽看着她受人欺负。” 新婚不久就纳妾,那是没把新媳妇的娘家放在眼里。 要是叶从菲在夫家被欺负狠了,别人议论起来,也是侯府姑娘没脸。 “王妃就是心软。”司梅噘噘嘴。 她可没忘记,未出阁时候,四姑娘是怎么争锋相对的,还害得姑娘落水一遭。 “这不是心软,是举手之劳。”叶从蔚还没好好使用过自己的身份呢。 齐宿再怎么清闲,那也是亲王,亲王是王爷当中最尊贵的。 而她是王妃,光是这个身份抬出去,就能压死一干人。 人们都说叶从蔚命好,没有被克死,合该享受这份尊荣。 能享受多久,她也不知,左右现在还活着,力所能及的事情不妨做一做。 ********* 夜色渐渐深沉,齐宿还泡在书房里,不回屋就寝。 司竹问了两次,可否要去催促王爷休息,都被叶从蔚拒绝了。 “先熄一半灯,留两盏给他看着路就成。”叶从蔚小小的打个呵欠,她要先睡了。 就像是最最贤惠体贴的妻子,不催促不指责,给予丈夫最大限度的自由。 叶从蔚猜想离京几日,又碰上大皇子被处置,恰逢二皇子要上位之际,齐宿估计很忙。 她的人就身边几个侍女,离了这个小院落,有什么人进出王府,进出书房,一概不知。 叶从蔚白天就累了,这会儿躺下去沾了床,瞬间困意来袭,哪还有心思去猜齐宿的举动。 她这般心大就睡了,司兰司梅却不行,还留意着书房那边的动静。 一旦有人打着灯笼出来,她们就能察觉动静。 万一王爷不回屋休息,跑去银月楼,叫上千翠园的美人伺候可怎么整? 就这么巴巴的等着,司梅都要打瞌睡了,突然听见常福的声音。 “你们这是在守夜么?脑袋一点一点的。” 司梅一个醒神,笑道:“公公误会了,我们还精神着呢!” 常福提着灯笼摆摆手:“行了,回去睡吧,这里有我伺候。” 齐宿看一眼昏暗的里屋,笑道:“你们倒是衷心,知道守着,里头那位呼呼大睡了。” 司兰和司梅对视一眼:“王妃她……” “无妨。”齐宿摆摆手,一撩衣袍入内。 68太子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叶从蔚已然入睡,呼吸声均匀而绵长。 齐宿不需要人伺候,自己洗了把脸,褪下外袍,就过去弄叶从蔚。 毫无心理负担地把人从被窝里挖出来,挪到自己怀里窝着。 这么个没有刻意放轻的动静,叶从蔚咕哝两声,有转醒的迹象。 “盈鱼盈鱼,不像是鱼,倒像小猪。”他不禁取笑。 又唤了两句,索性低头亲吻。 叶从蔚梦里恍惚间听到有人在说话,意识稍稍明朗,听清了盈鱼二字。 那是齐宿给她取的小名。 醒来之后,尚未说话,就骤然被夺取了呼吸权。 齐宿一口一口的含、吻,叶从蔚只有招架的份,本就糊涂的脑子,更如同浆糊一般了。 好半晌,他才好心放过。 叶从蔚微微喘息:“王爷?” “唤我长戈。”齐宿转移阵地,一路往下。 叶从蔚困顿着呢,软下声音求放过:“长戈,我困了……好困好困……”刚才还做梦呢…… 他顿了顿动作:“你要睡觉?” “……明日补偿你可好?”叶从蔚抬手抱住他,脑袋轻蹭他胸口。 齐宿微微皱眉,似乎为难,抓过她的小手往下够去,“都这样了……嗯?” 叶从蔚瞬间完全清醒,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正欲说话,不料他叹了口气:“罢了,今天你确实累了,暂且放过你。” 啊?“那你……” “睡觉,”齐宿斜她一眼,语气略有点凶恶:“别忘了你欠我的。” “……不敢忘……”叶从蔚有点不敢置信。 这是第一次她在他这里得到他的让步吧? 原来撒撒娇未必没有用处,叶从蔚有些开心,扑过去抱住他:“多谢王爷体贴。” “再蹭下去,可就不体贴了。”齐宿温热的指腹轻抚她下巴尖,意有所指。 叶从蔚哪敢造次,乖乖窝着不动,继续难得的睡眠。 齐宿也不抱着她了,稍稍往外侧挪动些许,一手把玩她铺开的发丝,道:“齐莛要做太子了。” 叶从蔚抬起脸看他:“王爷高兴的时候,才唤我盈鱼。” 总不会是齐莛做太子他高兴吧? 齐宿哦了一声,“那往后多叫叫。” “王爷有什么要交待的么?”叶从蔚问道。 齐宿顿了顿:“没有我的陪同,你就别进宫了。” 这是要她避开二皇子的意思,叶从蔚也一直是这么做的,她点点头:“我胆小得很,王爷不在哪都不去。” 他闻言嗓音透着笑意:“这般黏人?” “那是自然。” 没人罩着,独步难行。 “记着我说的话便好。”他又忍不住凑过来,轻啄她的嘴角。 一下,两下,浅尝即止,并不深入。 叶从蔚是带着笑入睡的,她觉得,这样的齐宿,是否对她有付出一部分真心的呢? ********** 没过多久,齐宿的话就应验了。 皇帝服药苏醒之后,第一时间指派大臣严查大皇子一案,把人暂时关押禁足,不容许他再做任何狡辩。 与此同时,支撑着病体拟定圣旨,昭告天下太子人选。 如此一来,群臣可算放下心来,哪怕有朝一日皇帝不测,大统之位不愁后继无人。 皇后与二皇子俱是扬眉吐气,大局已定。 不过,还没把大皇子钉死,就不敢放松警惕做高床美梦。 在崔国舅加紧调查之下,事情有了眉目。 大皇子集齐的十万两之中,有八万两来自他外祖家,证据确凿。 这一牵连,毫无疑问是贪污之罪,否则区区在朝官员,随便一拿就是八万两银子,堪比国库? 一枚铜板能买俩馒头,普通百姓一两银子都难得,想想这八万两,是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皇帝气极,下令一再严查。 大皇子不仅与外祖家勾结贪污,私底下还经营赌坊造假、买卖平民之女入花街柳巷,草菅人命。 秦楼楚馆虽到处可见,然而明面上,官员是不得沾染其中的。 而他身为皇子,不仅沾染,还到四下了不少家,甚至逼良为倡! 仗着手中权势为所欲为,那些受害人家申诉无门,只能不了了之。 这些事情,是大皇子外祖家表兄所为,如今事发,二皇子当然要把它们尽数扣在大皇子头上。 气得皇帝差点没再次撅过去,一度想要下旨把他贬为庶人。 还是向来得宠的瑾贵妃,长跪宫门替儿赎罪,连着许多日不肯退去,以此打消一些圣怒。 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儿子,皇帝体弱,心也跟着软了,不忍处罚太过。 思量了好几天,挑中个偏远之地赐给大皇子,打发他去做藩王,封号为思。 思王爷虽有封号,论品级却不如豫亲王尊荣。 这个举动,无疑是顾念亲情法外开恩,却也彻底断绝了大皇子的储君之路。 封地都指下来了,赶紧包袱款款的去吧? 瑾贵妃晕倒在宫门口,皇后恨她母子入骨,来日当家做主了,焉能容下这么个王爷! 只怕皇帝前脚驾崩,他们母子二人就得跟着去死。 以为去了封地就能活命么? 瑾贵妃心里跟明镜似的,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说服圣上,让大皇子暂且留在京城,承于膝下以尽孝道。 只要留下,便能徐徐图之。 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或许是皇帝预感时日无多,想让孩子在跟前时常能看见。 此番苏醒,他下达一连串的决策,并且疏远了一直以来信任的道长。 连金丹都拒绝吞服了。 身边伺候的人无不惊讶,皇后一时间踌躇不定,金丹吃这么久骤然断了,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皇帝每日卧病在床,靠着太医院的参汤吊命。 朝堂上大部分政务,突然间压在新上位的太子身上,就连册封典礼都匆匆忙忙。 一些要紧的大事,太子与群臣会询问皇帝的意见,好在大兴河的洪灾与疫情缓慢过去了,民间胡乱嚼舌根的也被惩治,事情渐渐平息下来。 ******** 齐莛做了太子,齐宿在王府中似乎也跟着忙碌起来。 他越来越少出府去跟崔少爷那群人鬼混,对外的说法是已有家室,不能使人心寒,所以不去。 叶从蔚被拿来做幌子,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豫亲王疼爱娇妻的说法将要广为流传。 幸好她不是个多么在意名声的人,即使有人指责她善妒,也随它去。 叶从蔚不在意,或者说……不能在意。 如今大皇子没指望了,二皇子一派有如日中天。 人家是正经的太子,未来的帝王,对齐宿而言,他的计划进行到了紧要关头。 叶从蔚不得不让自己警觉机灵一点,以免坏事。 虽然她微小、无足轻重,但若是妨碍到了某人大计,说不准会眼皮不眨的就被处死。 叶从蔚太害怕死亡了,她就想活着,在这四四方方的后院里,晒太阳看落叶,不觉得无趣。 这期间,司兰替她去探听到了叶从菲夫家的消息。 四姑爷家姓刘,乃京城众多微末小官中的一员,人称刘郎君。 能被唤做郎君的,据悉颇有些好模样,不然叶从菲也瞧不上。 叶从菲乃侯府嫡出的姑娘,虽然她是二老爷生的,但配给刘郎君也是下嫁。 按理来说,刘家该好好奉着她才对,谁知事实却非如此。 叶从菲嫁进门没多久,就发现刘郎君和身边娇俏丫鬟爱昧不清,她是个聪明人,当即防范敲打起来。 不料却太迟了,如今丫鬟肚子里珠胎暗结,与刘郎君是多年主仆感情,在没有主母时候,两人没少小意恩爱。 刘郎君自然舍不得自己体贴的丫鬟,何况肚子里还是他的骨肉,说什么也要给她一个名分。 这事闹到刘家长辈那里,长辈们对眼皮子底下的私情哪里不知,听说有了孩子,全都为难的看着叶从菲。 他们喜欢孩子,之所以为难,是顾及到叶从菲身后的承泰侯府。 那个丫鬟也是会来事的,有了身孕还给叶从菲跪下磕头告罪。 就叶从菲在侯府里的脾气,叶从蔚什么都没做还要找茬,何况这小妖精似的丫鬟送上来,她焉能容忍! 当场就扇了人巴掌,把人打哭了回去,刘郎君得知后心里那点愧疚被愤怒取代,硬要纳妾。 这事不管怎么看,叶从菲都是没有半点优势的。 刘家长辈看重子嗣,刘郎君和丫鬟的多年情分比她这新婚妻子大得多,她怎么闹都阻止不了,只能一气之下回娘家。 叶从蔚正踌躇着,要如何助她一臂之力,承泰侯府那边突然派人过来了。 是个传话的嬷嬷,叶提乘指派来的,说家里老太太不安,叫豫王妃回去一趟。 叶从蔚不由意外:“怎么突然病了?严重么?” 才听说叶从菲回娘家搬救兵,总不会是让她给气病的吧? 父亲向来重视礼数,长辈生病,若叶从蔚这个孙女没去,旁人知晓后会指责她不孝。 嬷嬷叹了口:“回王妃的话,天气热老太太食欲不振,小厨房想尽法子让她多吃点,许是吃得不恰当……” 叶从蔚知道老年人的肠胃不比年轻人,加上暑热,病倒也是正常。 她点点头,说自己随后就来,扬声叫司竹把嬷嬷带下去吃茶,再好生送出去。 69病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叶从蔚本以为祖母只是略为抱恙,小有不适,没成想马车到了承泰侯府,被人迎进去后,里面一片紧张之色。 她连忙拉住庆宁郡主:“母亲,祖母怎么样了?” 庆宁郡主眉头都拧在一块,招手叫来陈氏:“你给王妃说说,我前头还有事忙。” 放下话,她急匆匆走了。 陈氏朝着叶从蔚笑笑:“王妃别觉得娘亲失礼,实在是……” “无妨,劳烦嫂子说说清楚,我这一头雾水的……” 陈氏带着叶从蔚在外间吃茶,道:“大夫还在里面呢,怕人多了屋里闷着,等会儿你再进去。” 叶从蔚鼻子灵敏,这会儿在外间,隐隐闻到一股并不好闻的异味,心里不禁担忧。 果然,陈氏说起祖母的病情,来势汹汹。 “上吐下泻一晚上,整个人都虚脱了,这还不止,皮肤上也不知被什么毒蚊子咬的,起了一大片红疹!” “什么?”叶从蔚有些坐不住了:“祖母年岁大了,本来身体就不是特别健朗,如何受得住两个病一块儿来!” “是这个理,”陈氏点点头:“娘亲守了一晚上没睡,这会儿还去安排人打扫家里上下,大夫说甭管是毒虫还是蚊子,先把环境清理干净,不排除叮咬了谁继续传染呢……” 叶从蔚闻言一惊:“还能传染?” 陈氏灌了一口茶水:“现在还说不准,先预防着。” 叶从蔚皱皱眉:“一晚上过去也瞧不出红疹?” “别担心,天气热,蚊虫毒一点也是有的,我们身强体健的不怕,就是老人幼儿受苦些。” “那郦哥儿呢?”叶从蔚问道。 陈氏抿抿嘴:“家里这么忙,没空料理小娃娃,今早你大哥把他带去我娘家帮忙照看了。” “这样也好。”叶从蔚稍稍放心,又站起来道:“我先进去瞧瞧,若是大夫不好用,回去叫王爷请御医出来。” “这……适合么?”陈氏跟着起身。 “医者本分,人命关天。” 老太太的身体,万一拖久了熬不住呢?何况御医没少给那些大臣家里医治过,只是承泰侯府一直混在外围,不曾相邀过罢了。 叶从蔚进去时,正巧老太太把药吐了,侯爷和二老爷一直服侍在床前,几个小丫鬟手脚麻利把地方收拾干净。 屋里敞开了窗,味道却还是不好闻。 “药喝不下去,怎么能好呢!”二老爷急得不行。 叶从蔚上前,见老太太脸色发青,果然整个人虚脱了。 上吐下泻,青壮年大汉都顶不住几回,何况是她。 叶从蔚不跟父亲二叔多说虚礼,只提了提御医的事,她回豫亲王府跑一趟试试看。 “如今太医院都守着圣上龙体,”叶提乘略一沉吟,点头道:“你去吧,尽力即可,不必勉强。” “我知道,父亲放心。” 这事紧急,不好多做耽搁,叶从蔚带着司兰匆匆退出里屋。 在门口处,撞见了才来的叶从芷。 姐妹二人许久没见,眼下却不是叙旧的时候,叶从蔚点头示意,擦肩而过。 ******** 乘坐马车回到豫王府,叶从蔚进门后走得很快,虽然没有小跑起来,到了正院也已经满头大汗。 她接过司梅递上的手帕,随意擦了擦,问道:“王爷呢?” “王爷在书房,怎么了这是?”司菊拿着扇子过来扇风,道:“司竹去拿点冰糖水给王妃解渴吧。” “不用了,我去找他。”叶从蔚拐了个弯,第一次朝着书房方向前进。 回廊底下,安燕坐在那纳凉,看见叶从蔚,连忙站起来。 “王妃,您怎么来了?有何吩咐?” 叶从蔚停下脚步:“我有事找王爷。” 安燕想了想,笑道:“主子在里头呢,这就给王妃通传。” 她平日不往这来,必定是真的有事。 安燕正要回身进去,书房的门却先一步打开了,听见门口动静的齐宿缓步出来。 “王妃找本王?” “打扰王爷看书作画的雅兴,”叶从蔚轻轻一福,道:“我祖母病了,情况不大好,想问问能不能请一个御医出来?” 她眨巴着眼睛看齐宿,没有半点拐弯抹角,就等他回答了。 “这有何难,”齐宿当即解下腰牌递给安燕,叫他跑腿一趟,回头问道:“老太太什么症状?” 事先交待安燕,御医也好有备而来,叶从蔚连忙把上吐下泻和不明红疹给说了。 “瞧你,搞得这样狼狈。”齐宿抬手,抚过她的额头。 “诶!”叶从蔚一惊,他也不嫌弃她的汗水…… 她自己想想都嫌弃,连忙拉过齐宿的手,再三用手帕擦一遍。 这还不够,“王爷去洗一洗吧。” “行,”齐宿与她一道回屋,“本王换身衣服,随你去侯府。” “这……”叶从蔚不知道自己贸贸然去找他,是否打断了什么,眼看书房里没有其他人出来,兴许里头有暗道也未可知。 “怎么,不想要本王陪同?”齐宿见她没接话,道:“老太太病了,我去探望也是应该。” “王爷能来我自然高兴,”叶从蔚犹豫着道:“只是我想在侯府小住两天,等祖母安稳一些再回来……可以么?” “那本王陪你小住。” “这怎么可以!”叶从蔚下意识的反对。 齐宿扬扬眉梢:“有何不可?” 叶从蔚张了张嘴,她又不能说王爷有正事要忙,为了她娘家人而有所耽误 ……她绝对担待不起后果。 “王爷能帮忙请御医,侯府已然感激不尽,再让您这样纡尊降贵的……” “本王是侯府女婿,怎么叫纡尊降贵了?” 叶从蔚满腹推脱被齐宿一句打断,他道:“平日里本王就那么高高在上?高不可攀?” “妾身并非那个意思……”叶从蔚轻叹一声,索性不再劝了:“王爷愿意,我高兴都来不及,就怕你嫌麻烦恼了我。” “痴儿。”他抬手捏了捏她鼻尖。 叶从蔚不说话了,左右齐宿自个儿有分寸,他大事压身上,该怎么做心里有数,无需她来多嘴。 ******** 要去侯府小住,就得往马车上搬一些洗换衣物。 幸而两府之间距离也不是特别远,缺了什么再派人回来拿即可。 叶从蔚趁着有时间,赶紧换一身衣裳,整个人舒爽许多。 偕同齐宿一道出门上车,算着时辰,宫里太医差不多该出来了,安燕会把人直接带往承泰侯府。 马车上,叶从蔚略有点失神。 这一次,不知道祖母能不能挺过去…… “很担心?”齐宿伸过手来握住她的,十指交错,他也不觉热乎腻歪。 “有王爷相助,祖母定然吉人天相,”叶从蔚倾斜了身子靠过去,脑袋搭在他肩膀上:“王爷,你待我真好。” 此时此刻,她一点不想去探究他是否真情实意。 也分析不出来他住到侯府去的利弊。 叶从蔚就想做个不聪明的傻女子,亲眼看见齐宿为自己安排的一切,心里高兴。 “这便满足了么?”齐宿不由失笑:“老太太病了本王不闻不问,传出去也不好听。” “看不出来王爷这般注重脸面。”叶从蔚斜他一眼。 “那是自然,朝堂上好些人看不惯本王行事作风,可不能给他们嚼舌根的机会。”齐宿说得煞有介事。 事实上,他若是在意,当初就不会大张旗鼓给风尘女子送一抬抬礼物了,比起寻常人家的聘礼还壮观。 叶从蔚几乎可以想象,往后齐宿登基了,曾经那些看不惯的文官,是怎么吹胡子瞪眼的。 她忍不住笑出声。 “在小数目?”齐宿抬了抬她小下巴。 叶从蔚坐正了,道:“没什么,这会儿有你陪着,心里轻松不少。” 生老病死,皆有命数,她只需坦然接受身边人来来去去,也包括她自己。 “越发爱娇了,拿话哄着本王开心。”齐宿轻哼。 叶从蔚两眼一瞪,摇头道:“我的话句句出自肺腑。”就不知你是不是满口胡言…… 齐宿显然是逗弄她的,看她要较真,低下头来轻吻两下。 正黏糊着,马车听了下来,承泰侯府到了。 叶从蔚顾不上和他打闹,祖母还病着呢! 她整整衣襟,率先踩着脚凳下车,动作利落得很。 齐宿紧随其后,两人相携而往,远远看着郎才女貌,端的是般配! 这一幕,被叶从芷深深框在眼中,她很快垂下眼帘,上前打招呼。 齐宿的到来,让侯府上下好一阵忙乱,且他们还要在雨舟院住下。 庆宁郡主忙得头重脚轻,让陈氏劝着先去睡一会儿,由她来安排人打扫入住等事宜。 “今天实在是失礼了,难得王妃偕同王爷回娘家一趟……”陈氏为着府内手忙脚乱而羞愧。 “大嫂说什么呢,一家人无须见外,是我们太唐突了。” 没有事先打招呼,就带着行囊过来了。 齐宿的朝服都带着呢,他时不时得进宫探望皇帝。 “怎么不见郦哥儿?”难为齐宿还记得那爱流口水的奶娃娃。 陈氏喜笑颜开,道:“多谢王爷惦记,郦哥儿去他外祖家了,如今家中实在多事之秋……” 她又指了指院里烧着的炭盆,说是驱虫驱蚊的,大热天没法在屋里烧,于是架出来,想必不会熏着。 70随口一问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到了晚膳时间,叶从蔚才看见叶从菲。 叶从菲回娘家住了好些天,昨夜跟着守住老太太一晚上,天亮后才睡的,这会儿才起身吃饭。 估计老太太夜里不安生,吓坏了一家子。 院子里漂浮着草木焚烧后的清香,并不难闻,御医说可以熏一熏也好。 在叶从蔚和齐宿到来后没多久,宫廷李太医就被安燕接了出来,给老太太诊脉开药。 考虑到老人这会儿吃不下汤汤水水,他采用的是药丸子。 小小一枚,掰开嘴放入喉咙深处,更容易服下,除此之外,还搭配了药针刺穴位。 李太医太医说药针是辅助作用,让老太太暂时没那么难受,等那枚药丸子下肚扩散药力。 待状态稳定后,再服用汤药不迟。 老太太手上的红疹也给配了药膏,是蚊子咬的不错,气候炎热,那些蚊子忒毒了点,恰逢老人病魔侵体,扛不住了。 多种病症赶得巧,又已经拖了一晚上外加大半天,老人已然精疲力尽。 李太医叫小辈仔细守着,他也没着急告辞,而是留下观望。 晚饭就在承泰侯府吃的,二夫人命人准备了一桌好菜待客,今天不仅几个姑娘回来了,又有豫亲王和李太医。 家有外客,男女分席。 李太医不敢饮酒,再三推辞,叶提乘想想老太太还要劳烦他照看,所以只是意思的劝一下。 承泰侯府跟李太医并无私交,不过席间说说笑笑,倒也宾主尽欢。 只是……一顿饭吃到尾声,尚未落幕,老太太身边贴身大丫鬟青蓝就冲进来禀报: “侯爷,老太太醒了,又吐了!” 李太医闻言眉头一皱,问道:“药丸子呢?” 算下来,服用不到一个时辰,没那么快化。 青蓝满脸焦急:“奴婢仔细找过,一块吐出来了。” “这、这……”叶提乘无措的看向李太医,想知道是怎么个情况,糟不糟糕? 李太医顾不上饭局,叫小厮提上他的医药箱过去瞧瞧,叶提乘等人连忙在后面跟上。 走出门口,李太医又顿住了,回头道:“你们别安排这么多人一股脑进去。” 放下话,他头也不回走了。 二老爷上前对叶提乘道:“大哥忙了一整天,先去把饭吃完再来吧,你们也是。”后半句是对小辈们说的。 叶提乘知道,他和二老爷若不留下一个,小辈也不好自个儿吃饭。 于是点下头,回身摆摆手:“都回去坐着,饭后再到老太太院里来。” 叶提乘带着大哥三哥匆匆走了,叶提乘伸手把齐宿与叶从蔚请回去。 虽然吃饭都没胃口了,但一行人喝口饭后茶,压压惊,稍作歇息。 没多久,二老爷身边的人带话过来,说李太医重新诊治下药了,老太太又睡过去了,叫侯爷安排人轮流守夜即可。 这话的意思是,不必这会儿一群人杵着干等。 叶提乘想了想,把叶从芷叶从菲叶从蔚三个外嫁女叫回去休息,等明日老太太醒了再说。 至于守夜,自有他和二老爷,并家中夫人儿子儿媳,不缺人手。 ******** 叶从蔚顺从安排,带着齐宿回往雨舟院。 两人慢慢在园子里溜达着,路过一个假山时,不巧听见了训斥声。 是二夫人的声音。 叶从蔚稍稍探了脑袋,夜幕降临看不真切,不过一点不难猜。 “下午就派人去通知了,什么天大的事不能第一时间赶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嫁多远了去,离了京城不成?” 二夫人白日没少忙活,积了一肚子火气,骂的是二老爷的妾室,叶从蕙的姨娘。 那妾室在她手底下讨生活,知道她脾气,只低着头任她发泄。 二夫人又道:“即便你是个姨娘,也该为自己姑娘多打算些,总是落人一步,何止我这个主母没好名声,她自己才是最关键的!” “好好想想吧!”她瞪了两眼,放下话甩袖就走。 二夫人虽有借着缘由作践人的意思,但又不无道理。 侯府出嫁的几个姑娘都回来了,其中叶从蔚还跑了两趟请来太医,可见其对老太太病情上心。 甭管是不是真着急,传出去人只赞叹孝心一片。 反观叶从蕙,嫁去姑母家,这是亲上加亲,理应一家子速速过来,谁知天黑了都不见半个人影。 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等两人都散了,叶从蔚才带着齐宿从假山后出来,“让你见笑了……” “说的是你们六姑娘?”齐宿问道。 “是。”叶从蔚有些意外,这只言片语的,他居然知道。 不过转而一想,侯府两个老爷,都不是妾室成群的人,侯爷就她一个庶女,二老爷也只叶从蕙一个庶出,好猜得很。 叶从蔚原以为齐宿要说些什么,他却是没再多一言。 ******** 两人溜达着回到雨舟院,这里早就打扫妥帖,这会儿灯火通明。 齐宿跟着叶从蔚进入里间,忽然问道:“你们六姑娘,嫁给了表亲?” 叶从蔚一愣,点点头道:“是的。” 怎么了?她以眼神询问。 齐宿坐下,轻拂袖口:“那个表亲,曾经有意于你?” 正奉茶上来的司梅一个手抖,差点没把盖碗掀翻,瓷器碰撞发出一个清脆声响。 她连忙把茶杯稳住,好好的放到桌上,烫热的茶水并未洒出来。 齐宿淡淡扫了司梅一眼,“你知道什么?” 司梅心下一惊,连忙使劲摇摇头。 这事应该烂在侯府大房的几个人肚子里才对,王爷怎么知道的?! 齐宿也不问她,转而看向叶从蔚。 叶从蔚一开始同样吃惊,不过很快就冷静下来,齐宿想知道的事情,谁能瞒得住。 何况那一次落水,阖府上下闹得挺大,虽然被庆宁郡主给管住了,但有心挖掘,一样能知晓内情。 “王爷好端端的怎么问起这个?”叶从蔚反问道。 “好奇,随便问问。”他言简意赅。 叶从蔚看他两眼,笑了笑:“表兄确实想送我礼物。” “不过那是表少爷一厢情愿!”司梅顾不上多嘴,给补充一句,王妃怎么有啥说啥呢!万一王爷误会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毕竟相识往来这么多年了,难免会脑补多一些。 叶从蔚无奈:“司梅,你下去吧。” 这时候应该镇定,惊慌无措反而显得心虚。 “是。” 司梅满腹忧心地退下去,出门就去找司兰,肯定有人在王爷面前嚼舌根了,不然好端端的怎么问这个。 屋子里,叶从蔚把自己落水的起因告诉给齐宿,过程并无隐瞒,也不添油加醋。 她不知道齐宿了解多少,不过本身这件事自己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不怕他知道。 怕的是……这个男人挺小心眼的。 经过陶迟与太子,叶从蔚发现齐宿是个睚眦必较的人。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怪你表兄动了心。”齐宿勾了勾唇角。 见他还有心情打趣自己,叶从蔚稍稍把心放下来,道:“年少不懂事,一时冲动罢了。” “王妃当初不曾考虑过他么?”齐宿心里门清:“圣旨上说的嫡女应是你姐姐,她不愿意,推你出来。” 叶从蔚一点不奇怪,没什么能瞒住齐宿的。 “王爷这话错了……”她在肚子里补充:她考虑过杜诀,前世还选了他;叶从芷没有不愿意,推她出来顶替的是嫡母。 这些话,半句都不能给他知道。 以齐宿这个计较劲儿,若是得知叶从蔚嫁过杜诀,哪怕是上辈子,估计也得当场掐死她。 “哪错了?”他挑起眉尖。 叶从蔚弯弯嘴角:“妾身是自愿的。” 当时那种状况,除了齐宿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至于陶迟……她能耐不够,勾搭不上。 “过来。”齐宿朝她示意。 叶从蔚离开座位,向他走近两步,被拢入怀中。 齐宿一手圈住她细韧的腰肢,道:“前两日,你让人去打听叶从菲夫家的破事。” 他用的是陈述句,说明一早知道。 话题突然跳到叶从菲,叶从蔚双眼微眯,猜到了什么。 “你好心想管闲事,人家可是趁着本王来侯府,派人故意宣扬表少爷的事在耳边。”齐宿似笑非笑,看向叶从蔚的眼神仿佛看小傻子。 果然……多半是逮着齐宿如厕落单之际,见缝插针。 叶从蔚沉下脸:“她竟如此厌恶我。” 本以为,只不过是姐妹之间小打小闹,未出阁时候,姑娘家爱攀比也是人之常情。 可叶从菲这次的行为,已经很严重了。 她在离间妹妹与妹夫的感情,且这妹夫并非寻常人,乃是王爷。 皇家对子嗣血统极为看重,能容忍一个言行有亏的王妃么? 真是——其心可诛。 也是愚蠢至极,叶从菲难道不想想,若是她叶从蔚倒霉了,作为姐妹名声能不被带累么? 表少爷跟侯府姑娘有瓜葛,要是齐宿真的计较起来传开了,人们未必觉得这是叶从蔚一人之事,侯府这样防守不严,焉知其它姑娘没有跟表少爷牵扯? 到时候,这些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怎么离谱怎么来。 “王爷既然知道她是故意,为何还来问我?”叶从蔚叹了口气:“这般不信任我么?” 71算账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本王也是故意的,”齐宿捏住她小巧的下巴:“想听听你怎么说。” “王爷在试探我?”叶从蔚皱眉。 他摇摇头,否认道:“无须试探。” 那是为什么? 叶从蔚看不透这人意欲何为,道:“我四姐的事,我不会插手了。” 管她是不是被夫家宠妾气死呢,反正传出去了,最丢人的是她自个儿。 不仅不管,叶从蔚还要去找叶从菲算账。 这个蠢货,不教训一下,指不定出去胡说闯祸。 叶从蔚想着,打铁趁热,这会儿趁夜去二老爷院里,还能看看叶朔。 白天来得匆忙,为着老太太又是御医又是饭局,都没工夫跟叶朔说两句话。 思及此,叶从蔚拍拍齐宿手背:“王爷先沐浴吧,我出去一趟。” “去吧,”齐宿不多问,也不留她,只道:“本王等盈鱼回来鸳鸯浴。” “不可,”叶从蔚摇摇头:“祖母还病着呢。” “两者有何关系?”齐宿笑着问道。 “我明日要早起……”叶从蔚小脸严肃的拒绝。 齐宿老神在在:“没有不让你早起,王妃似乎想多了。” 她想多了?叶从蔚闻言斜他一眼:“王爷要与我共浴,忍得住?” “当然,怕是王妃忍不住。” 她??叶从蔚抿抿嘴,呵呵一笑:“既如此,妾身定然好好陪同王爷。” 也不知齐宿哪来的自信,反正……要是敢食言而肥,她就时常拿这事来要挟他! ******** 叶从蔚丢下齐宿,带着司兰打上灯笼,前往二老爷那边。 老太太还在,侯府不能分家,不过大房二房还是有划分区域的。 叶从蔚过去时,只二夫人和叶从菲姐弟在,二老爷与三哥还没回来。 叶朔见着她很是高兴:“五姐姐怎么大晚上来了!” “白天太忙,现在又不好去老太太院里凑脚,就过来说说话。”叶从蔚如此答道。 来二夫人这里,不适合带着齐宿,即使是姑爷,也不好跟娘家女眷走太近,所以他们也没问。 二夫人赞一句有心,叫丫鬟奉茶水果点上来。 原先不喜欢叶朔跟叶从蔚太亲近,如今眼看阻止不了,索性随他们去了。 叶从蔚偶尔会给叶朔带点好东西过来,王府马场给他随意出入,可见心里多少有这个弟弟,二夫人瞧着,就不再多嘴。 叶从菲频频打量叶从蔚的神色,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然而叶从蔚表现如常,跟叶朔说话,从祖母聊到他的功课。 说起功课,略有疲态的二夫人数落起来,“朔哥儿有大长进了,就是不懂谦虚,夫子骂他‘骄傲小子’呢!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她虽是数落,却也笑着,不乏得意在其中。 “朔哥儿不是真的骄傲,我知道的。”叶从蔚掩嘴轻笑。 叶朔轻哼:“我在同龄人中就是优秀,还不让我高兴了……又非自称天下第一。” “但是旁人不爱听自卖自夸。” “我才没有自夸……” 叶从蔚挑眉:“天下之大,你才认识几个同龄人?” “我真的就高兴一下,”叶朔鼓起脸,显出点稚气来,道:“过几日,柳家那边估计要来人了。” 叶从蔚心念一转:“给他们报信了?回来看老太太?” “别想太多,”二夫人顿了顿,道:“一来是防着……二来,老太太时常挂念,亲戚之间多走动才熟稔。” 防着什么,自不必明说。 老太太的病会怎么样,谁也说不好。 闲谈稍许,叶从蔚捧着茶盏,看向叶从菲:“四姐怎的不爱说话了?” 叶从菲扯着嘴角笑了笑:“昨晚熬了一宿,白天睡了也补不回精神。” 二夫人忙道:“今晚早点睡,你的孝心老太太知道。” “来之前,我听说了四姐家里的事。”叶从蔚忽然点起话头。 叶从菲呼吸一重,抬眼瞪着她:“关你什么事?” “确实不相干,如今我们已经是两家人。”叶从蔚抬了抬眼皮:“不过都是侯府出去的姑娘,四姐遭人践踏,我们姐妹也面上无光。” “豫王妃这话有理。”二夫人双眼一亮。 家里最能指望的就是这个王妃了,她一句话施压,比什么都管用。 叶从蔚还挺了解这个二婶的,有事才能想起她的好,无事就瞎嫉妒。 不过……二夫人和叶从菲不同,她更有脑子。 ******* 叶从蔚也不拐弯抹角,把茶盏放回桌上,直接揭露叶从菲的作为,问她想干嘛。 故意扯着表少爷杜诀以前的旧事,透露给齐宿知道,把二夫人和叶朔都听得愣住。 “你血口喷人!”叶从菲当然不会承认:“俩嘴皮一碰就来污蔑我,为何这样跟我过不去!” 叶从蔚嘴角噙着一抹冷笑:“这里没有外人,四姐装给谁看?” “菲儿,你……”二夫人有点不敢置信。 “豫王妃,你已经是高高在上的王妃了,打听我家里事,不就是想看我笑话么?现在还落井下石,给我泼脏水!”叶从菲对她怒目而视。 “四姐!”叶朔一拍桌子。 他小小年纪,但满面怒容,竟然把叶从菲吓了一跳。 叶从菲不说话了,很不甘心的攥着自己手心。 知女莫若母,二夫人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叶从菲自小就喜欢跟叶从蔚比,拦都拦不住,眼看着人都做王妃了,身份上压了一大截,她不敢口出无状。 但是最近,为了夫家那些破事,一肚子怨气怒火,撞上叶从蔚与豫亲王相携回来的恩爱场景,就忍不住动了心思。 这其实是迁怒,自己过得不好,就见不得旁人好了。 “你可真是蠢货!”二夫人忍不住抬手,给了她一巴掌。 叶从菲被打懵了,“娘亲?娘亲!” 她呜呜的哭起来,本来就足够委屈无人出头,这会儿亲娘都打她。 她厌恶极了叶从蔚:“你自己不检点,还怕人说么?何止一个表哥,还有那二皇子……人家现在是太子了,惦记着你呢!” “你疯了么!”二夫人大惊,扑过去捂住她的嘴巴。 二皇子对豫王妃的心思,年前就暗地里传开了,不过许多人只敢偷偷嘀咕。 一来捕风捉影没有证据,二来妄议皇室是要被问罪的。 何况皇后与崔国舅权倾朝野,太子风评岂容妇人一张嘴玷污,这些谣言,大家早就不传了。 “娘亲太宠着四姐了,她这样迟早惹下大祸。”叶朔实在太失望了。 叶从蔚气笑了,站起身道:“我本不想张扬,但现在,我会把这事告诉给母亲,甚至说给父亲。” 别说庆宁郡主和侯爷,光是二老爷就能亲自收拾这个女儿。 “这……”二夫人眼眶一红,不知道要怎么好了。 叶从菲有些后怕起来,却强撑着不让自己胆怯。 “五姐姐,”叶朔叹了口气,也不阻拦,而是重重做了个礼:“给五姐姐赔罪了,四姐确实需要好好管教。” 祸从口出。 来日太子做了皇帝,指不定就回头收拾这些嚼舌根的。 人言可畏,会逼死叶从蔚不说,侯府估计也要被牵连。 叶从蔚一手抚上他脑袋瓜:“我没有避开你,朔哥儿,你长大了知事了,也该有自己的是非判断。” 她不想看二夫人怎么教训闺女,也不久留,带着司兰告辞离开。 离间她和豫亲王的关系,对侯府上下而言,百害而无一利。 即使不为了跟皇室沾光,若叶从蔚被冷落被休弃,传出去侯府又能得什么好? 还别说牵扯不清的是杜诀表少爷,侯府姑娘只会惹一身腥臊。 至于太子齐莛……这更是不能触碰的词。 ******* 回去路上,鲜少动气的司兰非常恼怒:“四姑娘太会惹祸了,必须撕烂了嘴,才不会乱说话。” “嗯,”叶从蔚点点头:“她容易冲动,口无遮拦,不见棺材不掉泪。” “那王妃准备如何?” “等祖母醒了再说吧,我会告诉母亲的。” 庆宁郡主打理着侯府,就连二夫人都得听她的,她有能力有魄力做好当家主母。 一个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私底下怎么矛盾没关系,最容不得吃里扒外。 这会儿庆宁郡主太忙了,不妨先缓缓,也给叶从菲多一点心里折磨。 犯了错的人,在被训斥之后,等待审判的时间是最煎熬的。 叶从菲害怕二老爷,害怕庆宁郡主的惩罚,她将度日如年。 在临近雨舟院的路上,有一座亭子,这会儿挂了一排灯笼,有人在那。 叶从蔚主仆二人尚未走近,就听见了说话声,仔细一辨认,是叶从芷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 黑夜中灯笼很显眼,她们也通过火光发现了叶从蔚。 既然遇上,少不得入亭子打声招呼。 “二姐姐好雅兴。”叶从蔚一看,叶从芷居然摆了炉子烹茶,还有一个棋盘。 “什么雅兴,不过是睡不着。”叶从芷淡淡说道。 叶从蔚在她对面坐下:“祖母会没事的,李太医本事大,估计明早就有好消息。” “要来一局么?”叶从芷抬手,把黑白棋子归位。 叶从蔚一点都不喜欢下棋,不过没有拒绝,就陪着她玩一局。 72报备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叶从芷要跟叶从蔚下棋,把身边人都打发出去,有意说说话。 叶从蔚手里捻着棋子,一看这架势,心里就噗通起来。 自从那日她出嫁,见识过口无遮拦之后,叶从芷在她心里稳重自持的形象已经破碎了。 叶从蔚实在是怕……她又要说些什么…… “你还没见过你姐夫吧?”叶从芷淡淡开口。 叶从蔚点点头:“听说小公爷文武双全。” 秦国公家与承泰侯府以往无交情,小辈之间互不相识,若同为女子,兴许还能在谁家后院一聚,小公爷是男子,即便叶从蔚去宴会也看不到的。 “他挺好的,”叶从芷抬起眼来:“明日过来你见见。” “咳咳……”叶从蔚吓了一跳。 即便是姐妹之间的夫君,也不宜多见面的,这话说得没有歧义吧? 一时间摸不准她什么意图,叶从蔚只管囫囵点头。 陪着下了一盘棋,叶从蔚手忙脚乱的惨败下来。 叶从芷并未说其它,垂眸看着棋盘,动手收拾残局。 叶从蔚等了等,站起身道:“我该回去了,二姐早些休息。” “去吧。”叶从芷头也不抬。 叶从蔚叫上司兰,提着灯笼回雨舟院。 叶从芷说她再不会提齐宿,那天的话当做没说过,果然一句不提。 她说姐夫挺好的,是否意味着早就死心接受别人了呢?又不太像…… 叶从蔚满腹心事的回到住处,齐宿这家伙,果然没有沐浴,偏等她回来。 她瞄了两眼这个灯下俊美的男子,便是这张皮囊,迷人心窍么? 也不知叶从芷对他的好感达到什么程度?喜欢?放不下? “王妃何故这般瞧着本王,”齐宿手里捏着折扇:“看得本王更热了。” “盛夏难免炎热。”叶从蔚叫司梅把水温弄低一点,浴后清凉,在长廊下吹吹夜风正好。 “你回来遇到谁了?”他问道。 “为何这样问?”叶从蔚不解。 齐宿轻摇扇子:“说是去算账,回来应当舒爽一点,若没能算成,也该是恼怒。” 他说着,一边抬手,修长食指点上她眉间:“怎的一脸愁容。” “我哪有愁?”叶从蔚否认:“王爷看错了。” 不是第一次听到他说她愁了,莫不是自己长了个苦瓜脸,这可要不得。 叶从蔚决定以后改掉皱眉的习惯,省得烦心事不断。 齐宿扬扬眉,见她不说,也不追问。 叶从芷这个名字,从来没有出现在两人之间过。 ********* 第二天一早,小辈们记挂着老太太的身体,吃了早饭就去探望。 昨夜是侯爷带着人守夜的,下半夜就醒过一次,喝了药没有再吐。 今早热闹,叶从芷的姑爷来了,叶从蕙与姑母一家也早早赶到。 恰巧,老太太半夜喝药沉睡,上午醒了能喝米粥,撑着精神头见众人一面。 能说能笑,可见是大好了,后续只需静养即可。 上下一家子这才松了口气,虽然身体还很虚弱,但已经脱离危险。 李太医不必驻留侯府,留下药方,叮嘱室内不可太过拥挤吵杂,保持窗户通风,他明日再来诊脉。 因着特意交代,庆宁郡主安排一番,几个姑娘轮流进去请安。 不许多耽搁,说话久了费神,打扰老太太静养。 老太太大病一场,这会儿药不离口,还有膏药要抹,屋里又燃着驱蚊香草,正难受着呢。 不过看自己孙儿孙女,无不担忧,一个个回来看她,还给请了御医,心下熨帖。 叶从蔚并不邀功,带着齐宿进去,问候几句就出来了。 老太太有了起色,她打算再住一天就回去,至于齐宿……可以先回王府。 叶从蔚想着,现在算是紧要关头了吧,他应该很忙。 可齐宿也不知怎么回事,一点不着急,当真悠闲的陪她在侯府做客。 再一次提议被拒绝,叶从蔚不禁表情复杂,俗话说皇帝不急太监急,齐宿是真皇帝,她却不是太监。 叶从蔚思前想后,为了不让自己妨碍某人大计,还是早点回府待着比较好。 晌午,侯府准备了丰盛的家宴款待,老太太好转,众人心头一松,几个姑爷难得一聚。 就连闹着纳妾的四姑爷也来了,起初他听见来人传话,还以为承泰侯府要替叶从菲撑腰,故意寻个由头把他弄来呢。 不过想想,也不会用病体来撒谎,那可是侯府辈分最大的老人! 隔了一夜,四姑爷带着礼品匆忙而来,心里直打鼓,怕岳家趁机敲打他。 叶从蔚本来有这个心,毕竟于她来说举手之劳,如今……谁还管他们。 ******* 吃过热络的午饭,叶从蔚让齐宿回雨舟院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她本该多待一两天,不过这会儿已经想到早些离开的理由。 估摸着父亲母亲还没午睡,司兰撑着伞,跟在叶从蔚身侧。 侯爷与庆宁郡主的院落是府中最大的,原先一儿一女都在这里住着,一家子整整齐齐。 后来大哥稍大些,搬了出去,自己独立院落,叶从芷倒是没搬,而是在里头另隔了一道门,算作她的院子。 此番叶从蔚特意过来,又不是清早请安,自然有话要说。 叶从芷看见了,许是出于好奇,跟着过来。 叶从蔚见她不避让,也不出言,正好听听她的意见。 她是来告状的,叶从菲脑子越发蠢了,又口无遮拦,非得好好治她一顿不可。 特别是……他们以为惹恼了齐宿,他就一个闲王,殊不知日后手握生杀大权,会不会性情大变? 有的人,手中一旦握了权力,他就会摆脱过去的影子。 叶从蔚走这一趟,没说齐宿如何,只说杜诀对侯府姑娘的隐患,还有二皇子,那是当今太子。 不必她多嘴,庆宁郡主和侯爷都知道利害关系。 “祖母身体不好,我本不该这时候跟四姐嫌隙,只是事有轻重……”叶从蔚眼角一转,道:“下午我就跟王爷回去。” “这……”叶提乘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她成何体统!” 叶从蔚出嫁后,侯府上下哪个不敬着,哪怕只是表面。 叶从菲一个小小官夫人,胆敢对王妃这样不敬,还当她是以前五姑娘么? “早知道咱们这四姑娘没脑子,竟错估了她的愚蠢!”庆宁郡主冷声一笑。 叶从芷抬抬眼,道:“娘亲要管教,就让她深刻些。” 叶从芷跟叶从菲最大的差别,大概就是教养上,论起来两人都是正经嫡女,却又天差地别。 叶从菲并不是输在二老爷继承爵位,而是二夫人不如庆宁郡主眼界宽广。 叶从蔚没说话,叶提乘却要来谢她。 她过来私底下谈,把事情压在‘家事’的层面,就是在大事化小。 若真有追究起来,叶从菲焉有好果子吃? 也幸好老太太病着,不然能打死她,太子也敢拿出来说,还是污蔑自家人,全京城都找不到几个这样的闺女。 叶从蔚离开时,叶朔一路跟着送出来。 他低垂着脑袋,一句道歉的话都说不出口。 闯祸的叶从菲,是他同母胞姐,还能说什么呢? 叶从蔚也不至于去迁怒谁,她分得清清楚楚,道:“祖母有什么情况,及时来报我。” “王妃放心。”叶朔拱手弯腰。 “不叫我五姐了?”她挑挑眉。 叶朔苦笑:“礼不可废……” “傻子。”叶从蔚摇摇头,不好让齐宿在马车上久等,索性不说太多,他自己会想明白的。 ******** 回到豫亲王府,把马车上的行李全给搬回去,叶从蔚去请示齐宿。 老太太病一场,把底下人吓蒙了,给扬州柳家送去信。 如今好转,柳家估计一样会入京探望,毕竟上次一别已经两年了。 叶从蔚寻思着,柳茗珂绝不会放过这个外出的机会,她多半会和表弟们一块来。 届时,她想邀请人来王府做客,最好能小住一段时日,好好谈谈心。 柳茗珂可是把她的心事都说出来了,这会儿也不知定亲没有。 叶从蔚希望她能得偿所愿,觅得有心人,如果可以,就在京城更好…… 叶从蔚拿话问齐宿,齐宿一脸面无表情。 “这点小事,王妃也不敢做主么?” “……”怎么显得她好无能怯懦。 齐宿随手挑了一本书翻开,道:“王府是你的,随意就好。” “我就是提前跟你商量一下。”叶从蔚抿抿嘴:“王爷这就不耐烦了么?” 齐宿闻言眯了眯眼,把人拉过来:“你能做主的事,不需要再三征求本王的同意。” “妾身敬着你,也不高兴么?”叶从蔚觉得,这人太难伺候了。 齐宿轻哼一声:“敬过头了。” “……”叶从蔚一时无语。 她小心翼翼,他偏偏是想把她捧高一点…… “那……我表妹若是来了,我让她过来做客,还要带她上街,顺便去游船……可以么?”叶从蔚软软的靠过去。 齐宿闻言,莞尔一笑:“王妃入府不曾上街一步,原是缺人作伴。” 叶从蔚点点头,又摇摇头。 就算有人作陪,她一个已婚妇人,也不能随意上街去啊。 之所以提出这个,一来是瞧着时机不错,二来想让柳茗珂瞧瞧霍姝灯楼。 那里有个凄美的故事,兴许能让人冷静下来。 73柳家来了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想出门就去吧,不需要这样小心翼翼的,”齐宿宽厚的大掌轻拍她脑袋:“记得多带几个人。” “多谢王爷。”叶从蔚弯着唇角笑,她要求甚少,他几乎算是有求必应了。 齐宿正了正脸色:“从今日起,不许开口闭口说谢。” “这……”叶从蔚迟疑。 “能做到么?” “能。”叶从蔚一开口就应下来,有什么不能的。 她大概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齐宿眼下是闲王,压根不需要她这么谨慎对待。 身边人都很随意甚至无礼的时候,她这样就显得奇特了。 齐宿听到应承还算满意,漫不经心的翻过书页,问道:“你这么着急回来,是为了避嫌么?” “什么避嫌?”叶从蔚眉间一皱:“王爷误会了什么?” 齐宿半个字都没看进去,索性把书给丢回原处。 他道:“姓杜的我看了一眼,泯然众人,本王相信你瞧不上他。” 叶从蔚微微睁大眼睛,怎么就跟杜诀扯上关系了呢? 不过这事不难推敲,稍一思索,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她不禁无语,原本提议说让齐宿先回来,她继续在侯府住一天,守着祖母痊愈。 但是齐宿拒绝了。 为不妨碍他的大计,这种关键时候自然待在王府更易行事,叶从蔚只能告辞早早回来。 就说为何齐宿不肯先行回来,是为了看杜诀么?! 今日清早,姑母叶敏娥偕同杜诀叶从蕙三人,带了不少礼品,进门就是告罪来迟。 那会儿乱哄哄的,一个个见礼忙得不行,亏得齐宿还有心思注意杜诀。 而叶从蔚自己,大概是心虚,她半眼不看的,也不知杜诀有没有把视线放她身上过。 “本王信你,不需要刻意去避开。”齐宿修长的食指,点在她下巴上。 叶从蔚忍不住张开嘴,一口给咬住了。 却是不敢用力,只能双唇叼着,舌、尖不慎触及,舔过他指腹,惊得她立即松了口。 齐宿眼眸微暗,笑了:“不高兴了?” 叶从蔚轻哼一声,别开眼道:“妾身倒是不知,王爷居然对表兄上心了。” 疑心病忒重了点! “也没有上心,不过早上看一眼就记住了,”齐宿收回指尖,抵在自己唇畔轻抿,“本王记性好。” 叶从蔚看见他的动作,脸上轰的就红透了,像一颗成熟的水密桃。 “你……”她一手扶额,简直不敢继续看。 齐宿的食指,还沾着她的口水呢,这会儿放自己嘴里去了…… 明明两人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更遑论区区接吻,各种不可描述气息交融也是有的。 但是这会儿……他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邪魅气息,仿佛没有比这个更羞人的举动了。 “你别这样……”叶从蔚实在忍不了,拉下他的手握着不放。 齐宿就是故意的,眼看她手足无措,低声一笑:“盈鱼脸皮可太薄了。” 叶从蔚又羞又气,瞪他一眼:“自然比不上你!” 被他这么一打岔,她也不继续纠结杜诀了,反正这辈子,她清清白白,没有跟表兄有丁点的牵扯。 不过……齐宿善妒爱吃醋,这个要记牢了。 已经不是第一回胡搅蛮缠,甭管是谁,跟叶从蔚的名字放在一起,他就不乐意。 兴许男子都是这般,不能容忍妻子有丝毫的不专注,叶从蔚也不敢,她时刻警醒自己保持距离。 万一被谁给黏上了,那将万劫不复。 ********* 承泰侯府老太太的病情稳定下来,没有生命危险,李太医后续还跟进了好几日。 侯爷万分感激,事后提了谢礼亲自登门拜访。 不过老太太的身体,还是大不如前,精神头不足,难以每日起来溜达,大部分是躺着休养的。 正巧,半个月后扬州柳家的人来了,给老太太高兴一场。 这次柳家过来不少人,老太太的亲弟弟——如今快要做太爷爷的人也到了。 舅公老爷亲临,这山高路远的,必然要底下小辈好生陪同。 两年前来过的柳笠仲,携带妻子李氏、儿子柳祯柳袱、女儿柳茗珂,一同侍奉老太爷而来。 他们上次走到半道遇着劫匪,受了不少惊吓,虽然有惊无险,但这一次吸取教训,做足了准备。 带了一队护卫,顺便还押送商货入京买卖,人多点更好行事。 柳家一行人入住侯府,商队则遣散去客栈歇着。 老太太自从离开扬州,这么几十年,才见着幼弟一面,难免哭得不能自已。 上次听说舅公老爷骑马摔了腿,幸而没有大碍,如今早就养利索了。 柳祯柳袱的岁数跟叶朔差不多大,正是长个头的时候,两年不见,抽高不少。 叶从蔚接到消息,赶着去侯府认认亲戚,然后把柳茗珂接到豫亲王府来做客。 柳茗珂本不能来的,家里正闹着给她说亲,她一再不肯,惹得柳笠仲头疼不已。 虎着脸要管教她,打算好好关她一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磨一磨性子,好生待嫁。 但耐不住柳茗珂的恳求,到底是让她跟着入京了。 柳茗珂出落得一身娴静气质,实则并非那个性子,她骨子里执拗,还有自己的见解。 那样大胆的心事都跟叶从蔚说了,这会儿见面,自然要住在一块,好好谈谈心。 ******** 斜柳园,依水而建,池畔一排的柳树,万条垂下绿丝绦。 池水穿过圆形的拱门,夕阳下,比那大师画作还美妙。 叶从蔚早就命人打扫了这里,静待客来。 俗话说女大十八变,两年不见,双方打量彼此,眼里皆是笑意。 “表妹越发标致了。”叶从蔚给她带了见面礼,打开锦盒,内里躺着一套蓝水晶首饰。 “多谢王妃。” 柳茗珂连忙谢恩,被叶从蔚一手扶住:“你我表姐妹相称即可,否则虚礼太过,没法说话了。” “是,”柳茗珂笑了笑,一眨眼睛:“表姐夸我标致,却也不照照镜子,瞧瞧自身的明艳?” 两年前的叶从蔚,当不得明艳二字。 但现今的她,眉目间开朗些许,浅笑盈盈姝色逼人,且身段长熟了,越发窈窕。 叶从蔚隐隐丰满了点,小腰还是细韧不足一握,只是胸围鼓起来了,穿衣打扮很是吃亏,瞧着就显圆显润。 “什么明艳,一点都不庄重,”叶从蔚拉住她:“你是大姑娘了,说话要谨慎。” “我知道的,不过是在表姐面前,才敢口无遮拦。”柳茗珂吐吐舌头,颇为调皮。 叶从蔚叫人送了各色糕点进来,道:“给你尝尝喜欢哪个,明日再带你上街,试试京城里有名的吃食。” “真的啊?带我上街?”柳茗珂满脸惊讶。 以前在侯府,都不肯让姑娘们去街上玩乐,何况现在叶从蔚已经是王妃了,比未出阁的闺秀还要拘谨些才对。 叶从蔚不无期待:“真的,王爷答应我的。” “豫亲王真心待表姐好!”柳茗珂正要说几句好话,忽的一顿,压低了声音:“此前你在来信中说侧妃一事……” “那事没成,”叶从蔚摇摇头:“府中没有侧妃,就我一个。” 柳茗珂闻言,这才松了口气,笑得更开心,拿起糕点细细品尝。 这会儿没有外人,两人可以好好说话。 柳茗珂主动说起自己的事,她仰慕敢作敢为的男子,一身铁胆气概冲天,佩剑骑马、铁骨铮铮! 叶从蔚在一旁听着,为了不让自己发胖,糕点都不敢吃。 看柳茗珂双眸里明亮的光芒,不期然想起叶朔的表情,笑了起来:“你倒是跟朔哥儿一样,喜欢英雄。” “谁人不敬佩英雄呢?”柳茗珂捧住脸颊:“不过我一介商户之女,英雄看不上我。” “商户怎么了,便是因此你更加自由。” 向来有得有失,若柳茗珂出身官家,哪能这样任意妄为。 她甚至对着家里人说不,不喜欢不满意安排的对象,亲事一直没有说成。 柳茗珂放下糕点,咬了咬唇:“其实我还梦见了他……” 叶从蔚一愣:“梦见了哪个?” “就是……青鲤峰那个……”她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 “什么?”叶从蔚咋舌。 她轻咳一声,小声问道:“梦到他……怎么样?” 柳茗珂看她一眼,垂下眼帘,道:“梦里重复我们相遇的场景,他言辞冷厉,面无表情,我那会儿吓坏了,不敢问他姓名。” “我一直在遗憾,不曾知道他的名字。” “嘘,”叶从蔚摇摇头:“不知道才好,否则你岂不泥足深陷再也出不来了!” 仅仅一面之缘,没有过多接触,就已经魂牵梦萦,细想下来着实可怕。 叶从蔚怕柳茗珂若是知道对方是谁,会铤而走险付诸行动。 “表姐放心,我才不会任意妄为。”柳茗珂扯了扯嘴角,她一介女子,难不成还能自己跑到青鲤峰上去么? 永远不可能的,一个无望的念想罢了。 叶从蔚看着她这样,心里却有点羡慕。 她不曾体会过这种在旁人看来‘痴傻’的爱慕。 明知不可为,明知荒谬,却一心错付。 这便是戏文里所说的一见钟情么?面对一个陌生人,如何能一面就钟情呢? 74添乱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为了让柳茗珂悬崖勒马,叶从蔚心底划拉着小算盘。 其实,她想过替表妹做媒。 做了这豫王妃,没有被克死,没有被齐宿厌弃,好歹得些实质性的好处。 她手中有权力,也替承泰侯府挣得一些名望,虽然闲王荒唐,自身都没有什么好名声,但怎么说也是皇亲国戚。 柳茗珂是叶从蔚远房表妹,从老太太那边算下来,血缘关系已经淡了。 而且柳家是商户,她没想过要给她找什么高门子弟,门不当户不对,进去也是受罪。 叶从蔚想在京城里,找个靠谱的武将,职位不需要太高,只要是齐宿手底下的人就成。 日后齐宿称帝,他手里的人跟着鸡犬升天,得了他信任,有的是光宗耀祖的机会。 不过……这件事难就难在叶从蔚不好开口。 柳家是远亲,人家闺女嫁娶,轮不到她来指手画脚,上头老太太都没发话呢。 若齐宿不是闲王,兴许还有人求到叶从蔚这里来,办事什么的方便。 可惜齐宿明面上无权无势,谁还会把豫王妃放眼里,这分量跟着就轻了。 叶从蔚犹豫,不仅是不好办,还怕自己多管闲事害了柳茗珂。 想把人留在京城陪伴自己,同时也为她下半辈子着想,但若是一两年后她死了呢? 柳茗珂要是成了官太太,她未必开心,未必适应,如果有叶从蔚在京城照拂,就会好过很多。 叶从蔚不敢从了自己的私心,能不能过了短命的坎尚未可知,谨防好心办坏事。 人家在扬州悠游自在,又能经商又能上街,何苦来做四方院中幽禁的雀鸟? 叶从蔚再三思量,到底没提出来。 ********* 隔日带上柳茗珂,两人戴着帷帽,在几个侍女陪同下,步入京城繁华街道。 这对叶从蔚来说,是个难得体验,双脚踩踏着青砖道路,真切的融入热闹人群之中。 以往都是匆匆路过,乘坐马车或者软轿,哪能这样缓步慢行。 转过一个街角,远处传来吹吹打打唢呐声,那边人头攒动,一问之下,原是有人嫁娶。 大人小孩围着看热闹接喜糖,一派和乐现象。 “最近是吉日扎堆么,我们入京那天也遇着有人办喜事。”柳茗珂远远观望着。 叶从蔚知道缘由,却不好说。 皇帝龙体不利,连着一年内病倒好几次了,这回更比之前的严重。 国有储君社稷大安,然而圣上一旦驾崩,举国哀痛,一年禁嫁娶,三年禁礼乐。 百姓们防着的就是这个。 儿女拖个一年倒无妨,就怕错过了好姻缘,即便一年后可以婚配,不能热闹大办,一辈子就这一遭终身大事,回想起来岂不遗憾。 所以这才赶着日子,早早把喜事给办下来。 谁也无法预测皇帝能拖多久,以防万一罢了。 路遇喜事,几人进入一旁茶馆歇脚,叶从蔚叫司菊去分点喜糖回来,沾沾喜气。 柳茗珂摘下帷帽,问叶从蔚能买到什么合适有趣的小玩意,带给侯府老太太,哄她老人家开心。 有心尽地主之谊的叶从蔚却被问住了,无奈道:“街上的新鲜玩意,我可不熟悉。” 她哪有机会出门,就连身边几个小丫鬟,只偶尔出来买个胭脂头花。 柳茗珂皱皱鼻子:“我在表姐这里住着,空手回去,必定要挨骂的。” “这有什么,”叶从蔚笑道:“祖母向来疼爱小辈,不计较这些虚礼,如今她正养病,需要忌口,吃食是万不能买的。” “总要聊表心意。” “都是小事,”叶从蔚看她神色犯愁,不由问道:“舅公老爷声音洪亮,瞧着是个不拘小节的……” “不是我祖父,”柳茗珂摆摆手,略微不好意思道:“我父亲就喜欢寻着由头来训我。” 叶从蔚闻言了然:“想必是你不乖,惹恼了表舅。” 要是换做她,敢开口拒绝长辈安排的亲事,不必父亲出马,母亲就能把她按到祠堂去教训一顿。 “表姐放过我罢。”柳茗珂头疼扶额。 叶从蔚抿嘴一笑,说归说,她还是好好思索一番,替表妹弄个新颖的礼物回去。 旁边斟茶的司竹插话道:“奴婢知道一个店,专门卖些稀罕有趣的,姑娘可要去瞧瞧?” 叶从蔚一听甚好,“既然有了方向,那就去吧。” ******** 喝过茶歇了脚,重新把帷帽戴上,叫司竹在前面带路。 她说的店在隔壁那条街,分上下二层,站门口往里瞧去,颇有点气派。 “不少贵人喜欢光顾这里,买回去或赏玩或送人,是再好不过的。”司竹解释道。 叶从蔚点点头,偕同柳茗珂入内,小伙计见着她们身旁陪同好几个丫鬟,便知贵客上门,连忙热情招呼。 如司竹所说,这里确实摆了不少有趣物件,价格昂贵。 柳茗珂别的没有,就是银子多。 柳家在扬州城百来年家底,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于京城又有侯府亲戚,谁人不给几分薄面? 叶从蔚不必替她节省,只管挑好东西。 她一眼看中一套小屏风摆件,层层叠叠、内有乾坤。 也不知是何种木材雕刻,纹路小巧细致,隐隐沁香。 小伙计很有眼色,见叶从蔚有意,殷勤地展示给她看。 “姑娘瞧仔细了~” 每打开一扇屏风,内里就有一扇稍小的展露在前。 每层刻画主题不同,所用的木质也有区别,层层打开,让人应接不暇,充满惊喜。 直到所有屏风都打开了,最里面放的是一枚黑珍珠。 这个颜色的珍珠少见,不受年轻人喜爱,浓如墨,却又泛着细雅的光泽。 据说黑珍珠是母贝最伤痛的泪水,历经磨难炼化而成。 叶从蔚不了解,也没有拥有过黑色的珍珠,不过祖母应该不讨厌。 它看上去很漂亮,搭配着屏风套件,放在桌上把玩显然不错。 叶从蔚回过身,想问问柳茗珂的意见。 恰逢此时,柳茗珂的丫鬟浮儿忽然惊叫起来:“小姐?小姐你去哪?!” 叶从蔚转身只看到浮儿急忙往外跑的身影。 她一愣:“怎么了?” “这……”司梅撩起裙摆拔腿就追:“表姑娘跑了,我跟着浮儿去看看!” “跑、跑了??!” 叶从蔚一头雾水,刚才她专心看着屏风摆件,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姑娘别慌,”司兰扶着她往门口走,解释道:“表姑娘刚才好好的,突然像是看见了谁,拔腿就跑去了。” 虽然她们一行人多,但是在店内,眼睛光顾着四处打量呢。 柳茗珂跑得突然,一时间反应不及,就浮儿追上去了。 叶从蔚心下又是惊讶又是好气:“这叫什么事啊!” 哪有这样跑掉的,招呼也不打一声,多危险。 要是把柳茗珂弄丢了,这茫茫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可怎么好? 也没心思买东西了,叶从蔚几人顺着浮儿跑去的方向,快步疾走。 走出去没多远,就见着司梅和浮儿。 叶从蔚连忙问道:“你家姑娘看见谁了?” 浮儿没跟上柳茗珂,这会儿哭丧着脸,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啊……”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司梅皱眉。 浮儿急的快哭了:“街上路过那么多人,我没看见眼熟的。” 按理说,柳茗珂认识的人,她也该认识才对。 叶从蔚放眼望去,这条街商贸繁华,路人熙熙攘攘,哪里有半点柳茗珂的影子。 她心下懊恼:“等找着人,非好好教训她不可!” 难怪表舅不放心,柳茗珂这样做太过任性了,还大胆!哪怕是天子脚下,也不能确保姑娘家孤身一人的安全。 更气人的是,叶从蔚带着几个丫鬟走遍整条街,就是找不到人! 浮儿哇的就哭了,呜呜咽咽让叶从蔚头疼。 司竹连忙宽慰道:“姑娘别急,表小姐并非迷路。” “这不是更糟糕么,我宁愿她是迷路了!”叶从蔚一阵心塞,侯府那边要是知道了,非扒一层皮不可。 她想了想,道:“回府。” 如今只能先找齐宿帮忙,尽快把柳茗珂逮回来,如若可以,压住这件事。 付流藜好奇得很,什么情况下能叫一个好好的姑娘犯傻跑了。 ******** 回到豫王府,柳茗珂果然没有回来。 叶从蔚走得快,背后冒了一身汗,见着屡楚一问,齐宿外出未归。 “王妃有要紧事?”屡楚观她神色有异。 叶从蔚叹了口气:“你可知王爷去哪了?” 屡楚不知,挠挠耳朵道:“今日是安燕和常福跟着去的。” 他顿了顿,问道:“王妃着急,不如我去别府找找看?” “王爷常往来的那几家?”叶从蔚歪歪脑袋,这里面还有崔府吧? “是的。”屡楚点点头。 叶从蔚摆手拒绝:“算了,犯不着这么大张旗鼓的。” 到处找齐宿,惊动了那几个府邸,人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呢。 何况叶从蔚没有找过人,她不知道齐宿大概率在哪,怕是要扑个空。 不如把这找人的功夫,用去找柳茗珂。 看向眼前闲着的屡楚,不正好抓壮丁么。 屡楚和安燕是齐宿贴身小厮,有功夫在身,办事能力自不必说。 叶从蔚问他,能不能安排人手,出去低调寻人,别搞得人尽皆知即可。 突然一个差事从天而降,屡楚没有不接的道理,只是…… “小的不曾见过表小姐,有什么好认的特征么?” 叶从蔚说不上什么明显特征,谁不是两个眼睛一个嘴,她所能提供的,就是柳茗珂今日穿衣颜色,除此之外再没有了。 75看紧点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豫王府风风火火组织人手要去寻人,没成想尚未出发,柳茗珂自己就回来了。 叶从蔚可算是松了口气,放下心来,提起了气。 她竖起眉头:“你最好有个充分的理由,否则别怪我跟表舅告状。” 叶从蔚遣散了屡楚等人,把柳茗珂揪回斜柳园‘问罪’。 私自跑出去的人倒是认错态度良好,恨不能跪下来祈求,千万别把这事给侯府那边知晓。 再三保证绝无下次。 问起柳茗珂见着谁,何故匆匆忙忙,一句话都没交代就追出去,她居然支支吾吾起来。 叶从蔚满脸严肃:“坦白从宽,机会只有一次。” “我、我……”柳茗珂一咬牙:“我看见他了,青鲤峰上的匪徒!” 青鲤峰的匪徒那么多,能叫她这个模样的,却只有一个。 叶从蔚惊了:“一面之缘,你还记得他模样,甚至路过就认出来追上去?!” 看来……是她错估了柳茗珂这份心动。 “是两面之缘,替我解绑一次,还送我们下山了……”柳茗珂道:“算上今日,三面。” “你疯了!”叶从蔚不赞同的直摇头。 古人云,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柳茗珂这妥妥的相思病,能记着一个素昧平生的人两年。 原本叶从蔚还能威胁说她要不听话就跟表舅告状,如今她可是半个字都不敢说,这个表妹怕不是要被打死! “表姐想哪去了?”柳茗珂伸手拉住她的,软声道:“我没有别的意思,难得遇上,就想上去打个招呼……” 叶从蔚冷笑一声,甩开她的手:“表妹好大的胆子,巴巴的凑上去。” “表姐……”柳茗珂垂下眼眸,她知道自己行为出格,但:“表姐放心吧,我一句话都没说上。” 叶从蔚不信:“你还唬我呢。” “是真的,对表姐我向来没有半句虚言。” “哦?”叶从蔚盯着她:“那你说说,都做了什么。” 柳茗珂叹口气:“我看到他从我面前走过,起初以为看岔眼了,后来再三确信,那个人就是他。” “我犹豫了下……我真的犹豫了,”她满脸委屈:“担心错过这次再也没有下回,惦记这么久,好歹问个名字……” 叶从蔚:“……” 昨天还说一直后悔没有问名字,今天机会就来了,难怪这么不顾一切。 “我要是不问,肯定会一直懊恼自己的,只是……”柳茗珂眼角一红,轻声道:“我才要追上他,就看到人进了青/楼。” “嗯??” 突然出现的转折,叫叶从蔚猝不及防,心里那股气被好笑给取代了。 柳茗珂气鼓鼓的,又无限委屈想哭:“留香阁你知道么?瞧着就不是正经地方。” “留香阁么……”她当然知道,自家王爷时常流连忘返的地方。 叶从蔚哭笑不得,抬手揉揉眉间:“世间男子,难过美人关,你……你明白的。” “我不明白,”柳茗珂负气而坐:“他一介匪类,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自然是做那档子事,叶从蔚想起齐宿,大概男子对此需求都是很多的,每两天就得弄一回,甚至有时候……夜夜笙歌? 她抿抿嘴,道:“那人估计没有压寨夫人吧?” 柳茗珂沉默不语。 好半晌才道:“我原以为他是不一样的,把他想得太好了。” 叶从蔚听着苗头,这是要死心的节奏,不失为一件好事。 她想象不出柳茗珂口中的特别,说是谈吐文雅,周身气度不像匪类,这才把她给迷住了。 “忘了他吧,世间气概男儿何其多。”叶从蔚劝道。 这事得柳茗珂自己想通才好,她也不多说,今日累了各自歇着就好。 叶从蔚命人把斜柳园看好了,免得这傻丫头又一时头脑发热跑出去。 ******** 回到自己屋里,司竹贴心的准备好温水沐浴。 叶从蔚方才急出了一身汗,这会儿正难受着呢。 司梅去小厨房呈了冰凉糖水过来,道:“王妃先歇口气。” 叶从蔚累得很:“我这是接了个烫手山芋。” 一直觉得柳茗珂胆大,却不知大成这样? 兴许这就是商户与官家的区别? 在她看来胆大妄为的事,实际上放寻常姑娘身上,也不算什么。 此时,叶从蔚多少对青鲤峰那伙子人好奇起来。 只知道他们跟齐宿有莫大关联,其余她一概不了解。 能让柳茗珂念念不忘的,想必出身不低,她还用到了‘谈吐文雅’一词,可见念过书。 军队中识文断字,才能研读兵法有勇有谋,那人说不准还是什么头目将领呢…… 叶从蔚倏地坐正了身子,她忽然间猜到了一个可能性。 齐宿今日外出,没说去哪,会不会是留香阁呢? 他去留香阁不稀罕,哪怕娶了王妃进府,依然没有断了那些红粉知己。 偏偏今日一个来自青鲤峰的人,也混进了留香阁。 是巧合么? 别是借着烟花之地偷偷‘幽会’吧? 眼下二皇子坐上太子之位,大皇子落败之后再无其它竞争对手,他名正言顺,并且在朝堂上逐步蚕食大皇子的势力。 站在齐宿的角度而言,必然是紧要关头。 这会儿他暗地里接见替自己谋事的下属,合情合理,而且留香阁是齐宿最熟悉的地盘,再没有比这里更好的接见地点,还能掩人耳目。 “王妃别往心里去,”司梅以为她还在生气,劝道:“表小姐也是全然信任于你,才敢不遮不掩。” 叶从蔚回过神,道:“我有分寸。” 她起身坐到梳妆台前,让司竹把钗环卸下来,准备沐浴洗发。 一边装作不经意道:“等安燕回来,去问一声,王爷今日上哪去了。” 司梅一口应下,说只消一叠点心,就让他知无不言。 ******** 傍晚,叶从蔚一头青丝四下铺开,晾干了重新盘发,齐宿还没回来。 晚膳她自己吃的,没有去见柳茗珂,给点时间她好好想清楚。 原本心里犹豫,是否要给表妹做媒,替她参谋参谋,挑个俊俏的武将。 叶从蔚来回思索,决定不能管这闲事。 若是把她的姻缘定在京城,日后青鲤峰那边是要归顺朝廷的,本就是齐宿的人,入京万一有见面机会怎么办? 就她这为爱无畏的勇气,叶从蔚真怕柳茗珂做出惊人举动。 即使嫁为人妇有所收敛,那心里有所思也是不成的,婚后见着昔日心仪之人,无法忘却……这日子还怎么过。 思及种种,叶从蔚彻底断了念头,就让人呆在扬州,这辈子入京的次数屈指可数,相安无事。 夜凉如水,正在随手翻看书籍的叶从蔚,被院子里的动静惊扰。 她张起耳朵一听,想来是王爷回来了。 放下书,她迎了上去,果然看见齐宿在安燕与常福的簇拥下进来。 人走近了,扑面而来一股酒气,夹杂着脂粉香。 嫁进门这么久,叶从蔚时常闻见,已然不算陌生,多半符合她心中所想。 叶从蔚心下有数,看着司兰接过安燕手里抱着的外袍,道:“王爷回来得巧,热水刚刚备好。” “本王且喝口茶……”齐宿在椅子上坐下,抬手捏捏眉间。 “可是头疼?”叶从蔚道:“王爷饮酒要适量。” 她这话说得不怎么走心。 齐宿没少一身乱七八糟的味道回来,却鲜少醉酒。 也不知他是千杯不醉的海量,还是把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让自己时刻保持清醒? 齐宿抬起脸,把人拉过来抱住,低声道:“王妃得给本王按一下。” 他坐着,她站着,这么被环住腰身,脑袋直接埋到胸口来。 叶从蔚脸皮薄,屋里还有丫鬟小厮在呢。 恰好司梅送茶上来,她一抚齐宿的后脑勺,轻轻一推:“茶来了,王爷喝了快去沐浴。” “王妃还没答应呢。”他蹭了蹭。 叶从蔚一顿:“王爷不嫌弃妾身的手法就好。” 她在侯府做姑娘时,不曾给父亲按压尽孝,就连祖母也极少,所以这伺候人的活,当真生疏。 不过齐宿不是个挑剔的人,他不会介意的,说不准还要回过头来指导她手上技艺。 叶从蔚跟着齐宿去了净浴池,褪了鞋袜把脚丫子泡水里。 齐宿下水坐着,高度正好让叶从蔚按脑袋。 取下发冠,一头青丝散落,他的发质粗且硬,一点都不柔顺。 叶从蔚手法生疏,好歹对头顶的穴位还算熟悉,以前为了伺候老太太学过没忘。 在给齐宿脑袋上摸索着,期间叶从蔚告诉他今天自己动用了屡楚。 虽然最后没用成,召集了准备出门而已,微末小事,但她毫不隐瞒。 齐宿嗯了一声,睁开眼道:“是本王疏忽,回头给你安排个得用之人。” “王爷这话何意?”叶从蔚不解。 齐宿道:“若本王把安燕屡楚都带走了,你有事找谁?” “自然是卢管家。”叶从蔚知道,这位管家是很能干的。 齐宿摇摇头:“是可以,但若有急事就太慢了,而且他未必在。” 是了,卢管家经常会外出的,毕竟商铺都在他手上呢。 叶从蔚这个甩手掌柜,偶尔看看账本罢了。 “即便不在也没事,”叶从蔚笑道:“我能有什么急事。” 今天这个意外,想来不会有第二次。 她几乎不外出,即使柳茗珂还在府上做客,她要带人出去游船,有过一回教训,必然小心防范。 叶从蔚正笑着,突然脚底板一痒,齐宿一手托住她嫩白的脚丫子:“给你就收着,王妃貌美,本王得看紧点。” 76羊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王爷又开始不正经了……”叶从蔚嗔怪,企图抽回自己的脚丫子。 却被齐宿一手捏住,细白的脚踝在他大掌里,跟手腕似的。 “哪不正经了,冤枉本王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语调严肃,无端透着一股道貌岸然的意味。 叶从蔚揪着他发顶,不敢用力,只道:“王爷想替我安排用人,我收着便是。” 齐宿一听笑了:“本王好心好意,落你嘴里似乎有点勉强?” 他作怪的手有一次触及她的脚底板,痒痒感让叶从蔚如临大敌。 就像是被掐住尾巴的猫咪,偏生无法逃脱。 叶从蔚怕痒,齐宿对她的身子比她自己还了解,又怎会不知。 她连忙服软,两手绕过前去,虚虚圈住齐宿的脖子,让他整个人后仰,纳入她软怀中。 “王爷心疼我,我记得呢……” “记着,有何表示?”他顿时‘挟恩求报’。 叶从蔚重生后心眼多,想着他这样安排人手给她,莫不是要有所行动了? 还是在防范什么,防范的同时把她也划入保护圈了吧? 她拧着眉头想了想,道:“明日我带表妹去上香,求……求子……” 齐宿坐不住了,转过身来:“求子?” 叶从蔚红着脸点点头,对于子嗣,她向来是很认真的。 “这种事,庙里神佛哪有本王管用?”他挑起眉尾。 “我们已经尽人事了,其余就看天命。”叶从蔚说道。 齐宿的手指顺着她脚踝往上攀延,似笑非笑的拆穿她:“王妃越来越会躲懒,怎么好说自己尽人事?” 叶从蔚瞬间被噎住一般,红着脸瞪着眼,说不出话来。 尽人事也该节制有度吧,他这样一整晚折腾,万一亏空了身体…… 好吧,齐宿这家伙才不会亏空,亏空的是她。 若有一日虚了要请大夫,叶从蔚就没脸做人了。 齐宿也是逗她玩,看人一副要发小脾气的模样,心里某处就跟被猫挠似的。 忍不住低头,轻啄她软乎乎的唇,带着安抚哄人意味,“不着急,会有孩子的,你若喜欢,就多生几个。” 叶从蔚听着心头一跳,有欢喜也有惆怅。 齐宿待她真的没话说,寻常夫妻怎样她不知,但想来是没差的。 只要她安分守己不犯大错,这辈子应该不会有被处死的那一天。 叶从蔚估摸着,自己刷好感度挺成功,即便他不是真心喜欢,也不会轻易舍弃她。 这样就够了。 ******** 在浴池耗时一个多时辰,两人才从里头出来。 侍女入内收拾,满地狼藉水渍。 叶从蔚是被抱着出来的,长发湿了一大截,齐宿把她送进被窝,轻拍她红粉的脸颊不让睡。 “头发还没干,让司兰给你擦擦。” 他倒是贴心,把人给扶起来靠坐着,自己到一旁小矮桌上进食。 司兰早拿着干燥的帕子等候,闻言过来接受,替叶从蔚擦头发 齐宿在吃夜宵,刚送上来的虾饺莲子粥热气腾腾,香味弥漫。 原本昏昏欲睡的叶从蔚,被诱着清醒了,她也想吃。 司竹立马去给她添了碗筷,擦头发的司兰低声嘱咐道:“王妃吃半碗就好,不然明天又该不舒服了。” 叶从蔚有时候夜里嘴馋,不小心吃多了,隔日就难受。 她囫囵应着,觉得虾饺极为鲜香可口,三个下肚还嫌不够。 眼巴巴的看几眼,最终还是克制住了,不仅怕胃难受,也怕长肥呢…… 齐宿就没什么顾忌,把自己那份吃了,顺带叶从蔚眼前的一起交给他消灭。 吃完不急着睡,总得消消食。 齐宿问起她表妹柳茗珂婚配否,“瞧着差不多到年纪了。” “你看人倒是准,”叶从蔚不禁好奇:“怎的问起这个?” 该不会……看柳茗珂容颜姣好,想要……? 叶从蔚这回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齐宿道:“虽是你远房表妹,但本王见你与她亲近,若无婚约,不妨在京城挑一个。” 叶从蔚闻言惊讶:“王爷突然来了兴致做媒人?” “扬州城远在千里之外,若她夫家在那里,你可就没有玩伴了。” “什么玩伴……”她又不是小孩子。 “难道不是么?”齐宿笑了笑:“你姐妹好几个,也没见谁来府上做客,可见是生疏。” 最亲近的当数叶朔了,不过他即便尚且年幼也是男子,不好到王府后院来小住做客。 叶从蔚没料到齐宿设想周到,替她考虑这么多,一时间心里五味掺杂。 她没说自己也动过做媒的心思,更不敢提今天柳茗珂为何主动走散。 青鲤峰的人,她不能说。 而且说出来又能怎样,就算那人是齐宿手下,这会儿是见不得光的。 柳家女怎么嫁,也嫁不到青鲤峰去。 齐宿看她踌躇,道:“本王只是随口一提,你觉得不妥,就不必往心里去。” “王爷有心,我很是触动,”叶从蔚笑道:“我考虑一下,问问表妹的意思。” ********* 第二天,齐宿安排的人上午就来拜见了,赶在叶从蔚和柳茗珂去上香之前。 来人是个身穿窄袖衣裙的姑娘,虽然不是劲装,但看她举止利落,似乎有功夫。 她名字倒是文雅,叫做思韵,齐宿说外出把她带上,有需要办事也能吩咐。 思韵不做近身伺候的活,住在另一个小院。 叶从蔚带着她一起出门,心里嘀咕着,莫不是带了个打手? 庙里香火鼎盛,善男信女众多,叶从蔚与柳茗珂在几个侍女看护下,不曾被磕碰着半点。 返回途中,路过昨日走过的街道,叶从蔚叫了停车。 命司竹前去把她看中的屏风摆件给买回来,她看着挺喜欢的,如果柳茗珂瞧不上,就由她把此物送给老太太。 两人没有下车,就在马车上稍候。 柳茗珂瞧瞧掀起车窗的帘子,小声道:“昨天就是在这里看到他的。” “你倒是个痴情种。”叶从蔚探过身,把帘子放下。 她冷下脸,道:“再敢冲动行事,我就全部告诉表舅。” 不当坏人没办法,显然柳茗珂的心思要旁落的。 既然没有指望,不如尽早抽离,决不能越陷越深,执迷不悟。 早上出发那会儿,司梅告诉叶从蔚,安燕说齐宿昨天去的就是留香阁。 那青鲤峰的人,叶从蔚没见过,但几乎不可能出错,他就是齐宿的刀刃。 眼下潜伏着,人家的身份是山匪,与良家女子丝毫不登对。 “表姐多虑了,”柳茗珂眨眨眼,道:“再怎么样,我与他也不曾相识,何至于就情深一片……” “那你……” “起初我是遗憾,没能知道他的名字,但是看到他进了青/楼……”柳茗珂顿了顿:“我已经死心了。” 叶从蔚这才稍稍松口气,软下表情道:“死心就好,世间好男儿多得是。” 她趁机提出想给她在京城找一户人家的意思,问她愿不愿意。 叶从蔚寻思着自己想再多也没用,不妨由当事人自己选择。 柳茗珂听后,却是拒绝了。 “侯府待我亲厚,表姐又如同亲姐姐般疼爱我,只是……父母把我养大,不能跟前尽孝,实在是……” 京城距离扬州挺远的,意味着她回娘家很困难。 而且……柳茗珂叹了口气:“我爹爹都有姨娘,当官的后院女子只多不少。” 叶从蔚也是女子,瞬间明了她的憧憬,一生一世一双人,谁人不想呢? 这茫茫世间,寻个合乎心意的,宛如大海捞针。 叶从蔚知道柳茗珂是个有想法的人,本想劝两句,又张不开口,干脆作罢。 柳茗珂却自己眨眨眼,笑道:“表姐可知我惦记那个人,其中一个原因是他没有高门大户。” “定然是随性的自由的,兴许就不会跟旁人同流合污呢……不过如今看来,是我自己胡乱发美梦。”这不亲眼看见人去寻花问柳了么。 叶从蔚听完不由失笑:“原以为你是真的一见钟情,现下看来也不尽然。” 柳茗珂只是把自己诸多美好幻想,付诸在那个男子身上罢了。 什么劫富济贫、男儿气概、随性洒脱……皆是脑补。 ********* 连着玩了几日,柳茗珂就被侯府那边给催促回去了,说是大姑娘要学着娴静,玩惯了难收心。 叶从蔚把人送回侯府,顺带又在那里吃个饭,叙叙闲话。 舅公老爷一家子到来,老太太特别高兴,精神头好多了,不过依然要卧床静养。 这回她大病一场,损伤了元气,幸而底子不错,好生照顾着出不了什么事。 侯爷把老太太院里的丫鬟都再三敲打一遍,日常饮食起居,需要细心留意。 叶从蔚去时,已经不见叶从菲的身影,连带着二夫人都不敢抬头直视她。 估计这母女俩已经被庆宁郡主教训过了,不止如此,侯爷也不会手软的。 而叶朔,他越发沉稳了,不知打哪搜罗了一堆稀奇玩意,说是赔礼。 叶从蔚见他没有因此跟自己生疏,心下颇为欣慰。 本打算趁着柳家人还在京城,多在娘家住两天,叶从蔚拿着话去问齐宿,却没有得到准许。 齐宿把人叫回去守家,他要外出一趟,大约四五天。 说是有人邀约的茶话会,他打开千翠园,在里头挑挑拣拣,把那些才艺了得的美人装了一马车带走。 这个举动,惊了叶从蔚身边几个小丫鬟。 千翠园的美人,都不是正经人家出身,大小训练怎么伺候男人的,哪个不是能歌善舞? 这么带走一车的人,将要持续四五天跟在王爷身侧……那不羊入虎口了么! (齐宿是羊。) 77传召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什么茶话会,带走了美人,不带王妃去……”司梅忍不住嘀咕。 司兰瞪她一眼:“王妃身份尊贵,岂是那等人可比拟的。” “话虽如此,但我们作为大丫鬟,严防死守乃本职工作。”司梅提醒。 她是就近伺候的,知道王爷王妃想要孩子。 两位主子一直恩爱有加,为此做足努力,这节骨眼上,绝不能杀出个拦路虎。 平日里王爷对千翠园的美人几乎毫无问津,万一此番带出去相处了几天,回来后有谁肚子揣上了……那找谁说去? 试问各家高门大院里头,母凭子贵的事情还少么? 而且司梅介意的还有一点,王爷去的多半不是什么正经聚会,别又要带一车歌姬舞女回来。 自家主子瞧着一丁点都不介意,可她们介意啊! 若王爷心里真的疼惜王妃,就不会带那么多女子回来膈应她。 一边对着王妃好,一边对美人来者不拒,怕是用情不够深的缘故。 这话司梅只敢放在肚子里,一心指望着王妃快些怀胎,哪怕是王爷不长情,也能稳住脚跟无后顾之忧。 对于几个丫鬟心里琢磨的事,叶从蔚一点不好奇,哪怕知道,也不想听。 甚至卢管家找上来问是否扩张千翠园时,她在反复思量后,点头同意。 千翠园里面住了几十个美人,除去她们,还有担当洒扫与看守的仆人。 要是没有奴仆在里面镇压,只把美人锁在偌大园子里,有的是矛盾闹腾。 千翠园是豫亲王府里最大的园子,亭台水榭囊括其中,不过住了这么多人,还是嫌挤了点。 卢管家说,起初千翠园没有这么大,是后来两次扩建,打散了围墙往外挪方位,它的面积才增长起来。 今次卢管家询问继续扩建,是出于对自家主子的了解,一趟回来说不准又有新人要入住,趁早把房间准备好,有备无患。 扩大千翠园不过是个小工程,顺利的话三天就能完成。 王府后院本就是园中园,层层叠叠,倚靠原有墙体连接起来补齐了,就成了围墙,墙体上的拱门可酌情留下一两个,其余一概封堵。 工程事小,动土之前却需要找风水师‘指点迷津’,求个心安才好正式开工。 叶从蔚点头同意了,王府内就养着一个大师,但凡需要做什么,都会请他先行捏算一番。 倒没有多听信大师的言论,不过是个仪式,有例可循。 齐宿走的第二天,卢管家就带着一群师傅改动起来,一时间王府上下更加热闹了。 叶从蔚寻思着,齐宿不让她在娘家小住,叫回来守家,是预料到卢管家的决策了么? ********* 豫亲王带着一车美人外加侍从小厮,浩浩荡荡出城离京。 他一点不低调的举动,自然引来些许文官的非议。 皇帝圣体不安,作为向来受宠的幼弟,不能替兄长分忧也就罢了,好歹起码的关心要有吧? 即使放在寻常人家里,也太不懂事了。 不过,这类言论,转了两圈就销声匿迹了,跟豫亲王以往做的荒唐事比起来,算不得什么。 大家早已逐渐习惯,并且更多视线集中在太子齐莛身上,一个闲王,爱闹腾就随他去了。 二皇子此人,自从入主东宫,可谓是日渐放肆。 齐莛本就不算多么安分的人,以前有大皇子压在上头,大局未定,知道收敛着。 现如今,他是皇太子,未来名正言顺的一国之主。 据悉,东宫上下衣食奢靡,就连抬轿的下人都要顿顿龙丸压舌。 齐莛仿佛享受到了自己辛劳的成果,想不得意都难,每天给尚且留京的大皇子找茬,乐此不疲。 也不催促他尽快滚到封地去,乐得把人留在宫里作践。 大皇子落败,朝中势力被步步侵蚀,虽人在京城,但封号和封地都划给他了,翻身属实困难。 只能眼睁睁看着齐莛耀武扬威。 叶从蔚鉴于自己跟太子有过不愉快的交集,几乎不出门外交。 像是那几个公主府,乃皇帝的妹妹、齐宿皇姐,她们都年长齐宿十来岁,府中人口‘枝繁叶茂’。 公主十五六岁成亲,有的已经娶儿媳妇,当上祖母了。 这每年光是生日宴就得办好几场,按理说叶从蔚必须得去,小一辈的皇子公主也该去给皇姑母面子。 如此一来,叶从蔚多半是要跟齐莛碰面的。 不过幸好齐宿跟他们谁都不亲近,只与一群纨绔玩得风生水起,他不去也没人怪罪,连带着叶从蔚跟着可有可无。 偶尔出席,是在齐宿陪同之下,这会儿人外出了,叶从蔚索性闭门谢客,谁都不见。 然而……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豫亲王离京的第四日,宫里来人带着口谕宣召豫王妃入宫。 不是皇帝,也非皇后,说是太妃娘娘有请。 叶从蔚属实意外,太妃与齐宿母子亲情冷淡,对她不曾多言,这会儿怎的要见她了? 不知是出于心中忐忑,或者其它什么难以言说的预感……她有些不安。 “我能把思韵带上么?”叶从蔚对镜整理衣襟。 司兰笑着点点头:“这些日子一直给思韵姐姐学规矩,进宫不成问题。” 叶从蔚眉间轻蹙,一直舒展不开,道:“我担心遇上太子。” “不一定就这么巧,”司竹宽慰道,顿一顿又说:“除非他有心……” 最可怕的不就是有心么? 叶从蔚微一摇头,“罢了,咱们谨慎着些就是。” 她回过身去检查礼盒,给太妃娘娘带的一些温养补品,挑着金贵的来,以免被觉得轻慢。 ********* 入宫途中,叶从蔚把太妃娘娘传召的可能性想了一遍。 没听说她身体抱怨,所以不会是侍疾。 最近叶从蔚除了招待柳茗珂,啥事没干,也不太可能要对她说教。 那么……难不成是为了子嗣? 叶从蔚脑中百般思量,不得结果,索性不想了。 太妃娘娘并非刻薄之人,挺好相处的,没理由无端生事,只管把心放肚子里。 进了宫门,马车不得前行,主仆几人下来,便见有个脸生的嬷嬷等候在那。 嬷嬷一看到叶从蔚,就笑呵呵的过来给她行礼。 “豫王妃,太妃娘娘心疼您,瞅着暑热未过,命奴婢安排了轿子接送。”嬷嬷一伸手:“请豫王妃上轿。” 叶从蔚循声望去,竟然准备了三抬轿子,打头这个最大,轿帘是鲜艳的赤红色,上面还绣了吉祥花纹。 “这是……”她不禁咋舌。 嬷嬷笑着解释道:“后两个是给豫王妃的侍女备下的,两人共轿。” 叶从蔚就带了四个丫鬟,两两上轿确实正好。 她感叹太妃娘娘佛面善心,连小丫鬟都体贴到了,点头笑道:“有劳嬷嬷。” 给思绪司竹、司兰司梅一个眼色,叶从蔚钻进打头的轿子,一行人出发。 叶从蔚所在的轿子,当真宽敞,她坐在中间,左右起码还能容下一人。 内里布置也精致,流苏朱穗、锦绣软垫,角落还放了一个清雅的小香炉。 抬轿子的人前四个后四个,八抬而行,步伐稳稳当当,就不知这么前往水云宫,一路上是否太招摇了? 水云宫位于深宫,太妃是皇帝长辈,而非皇帝妃嫔,她的宫殿颇为偏远清静。 叶从蔚隐隐觉得不妥,赤红大轿子途中得路过好几处宫殿,实在是打眼了些。 她心里嘀咕着,掀起窗帘一角往外看,倏地就对上嬷嬷的笑脸。 “豫王妃有何吩咐?” “没有。”叶从蔚浅笑,看一眼外面朱红色的围墙,放下帘子。 不知过去多久,叶从蔚无法计算时间流速,她一手抚着袖口的绣纹,觉得似乎挺久的了。 “嬷嬷,走到哪了?”叶从蔚再次掀起窗帘。 这回她看见的不是朱红色围墙,而是假山花卉,似乎御花园一角。 嬷嬷笑呵呵道:“就快到了,豫王妃可是口渴?奴婢已经备好冰爽甜汤,到了就能饮用。” 她这么一说,叶从蔚确实觉得有点渴。 点点头放下帘子,她舔舔唇瓣,若是能有酸甜可口的冰镇酸梅汤就好了。 越想越渴,心里不禁浮起一股不耐的燥意。 叶从蔚皱起眉头,又一次掀起窗帘:“嬷嬷,这天有些热,把侍女叫一个过来扇扇子。” 她这个轿子大,多上一两个人不成问题。 吩咐下去,嬷嬷却有些为难:“豫王妃忍忍吧,前边就到了。” 叶从蔚摇摇头:“若是出汗,在太妃娘娘跟前实在失礼……” 她说着忽然一顿,抬眼看向眼前脸生的嬷嬷:“你在太妃娘娘那儿伺候多久了?” 水云宫伺候的宫人不多,叶从蔚去过几次,不说多么认识,好歹有个脸熟。 她心里咕咚一声,仿佛有什么被敲开了一样,连声道:“停轿,停轿!” 嬷嬷笑容不变,挥挥手道:“豫王妃等不及了,脚程都放快点!” 叶从蔚知道自己中计了,她一手掀起轿帘,扬声大喊:“思绪!思绪!” 抬轿子的几人做普通太监打扮,为防止她跳出来,疾步走得很快。 这一走快了,轿子里便颠簸起来,如同叶从蔚此刻的心,上下跳动个不停。 78自救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会是谁呢?皇后娘娘想杀她?太子想趁机作恶? 都有可能,叶从蔚没有时间细细思索分析,此刻只想自救。 原本仗着思绪跟随,她心里安稳许多,因为这是齐宿特意安排给她的人,说是有功夫,她深信不疑。 可现在一连喊了好几声,没人回应自己,属实不正常。 要么她们在后面无法脱身,要么就是……压根没跟上来。 宫内代步的多是步撵,四面无遮挡,能让人一眼看到座上是谁。 轿子也有,较为少见。 叶从蔚看见轿子时也没想太多,只为它鲜艳的红色诧异,如今想来,分明是为了分开她们主仆,甚至给几个丫鬟都准备了轿子。 “停轿!来人啊——!” 叶从蔚放声大喊,企图引起注意。 不料嬷嬷丝毫没有阻止她的意思,老神在在的模样,一点不怕她发声。 叶从蔚见状,心凉了半截,在轿子里这么久,她多半被带到偏僻荒凉的宫殿来了。 怎么喊叫都没用—— 她索性不再做无用功,双手抱住脑袋,对着轿门外一跳,就地一滚。 “呵!”抬脚的太监吓了一大跳,连忙停下脚步。 饶是如此,疾步前行的轿子底座木框还是撞到叶从蔚了,再加上落地那一下,把她摔得不清。 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她狼狈地躺在地上,又疼又急,后背出了一身汗。 “哎哟豫王妃这是何苦呢!”嬷嬷一甩手帕,吩咐道:“还不快快扶起来。” “谁敢碰我?哪个派来的狗奴才!”叶从蔚怒声喝止。 抬头往后看一眼,果然不见侍女的轿子,她们被抬往不同的地方了! 叶从蔚深知,绝不能乖乖随他们去那个未知的宫殿,宁可在这里闹得狼狈拖延时间,兴许…… 兴许……会有兴许? 叶从蔚简直不敢想,会有谁来救她,齐宿不在京城,知道她进宫来的还有谁? 如今看来,太妃娘娘多半是不知道的,那道口谕是假的。 再说眼前的环境,甚少入宫的她完全不知自己身处何方,嬷嬷和抬轿子的太监加起来有九个人。 她越是思索下去,越是心焦。 ******** 那个笑脸嬷嬷,才不管她发脾气或者骂人,直接指挥太监过来把人拖回轿子里去。 还不忘吩咐:“下手都轻着点,郡王府身娇肉贵,别伤着了!” 叶从蔚听着那刺耳的用词,瞬间了悟:“是二皇子让你们来的?” “什么二皇子,早就都改口了。”嬷嬷笑着一挥手。 叶从蔚懒得听,她爬起来,不吭不响,仿佛顺服。 然后趁着身边太监不备,猛力一推撞倒数人,扭身就跑。 原本虚虚围着她的人被打开缺口,眼看着人跑出去了,嬷嬷一惊,却不急:“快追。” 她心想,一个娇养出来的大家小姐,穿着层层叠叠宫装,大热天的能跑多快? 殊不知,叶从蔚感受到死亡的胁迫,自然是使出全身力气在逃。 她慌不择路,不敢回头。 今日事发突然,齐莛还没做皇帝呢,就敢堂而皇之的对婶婶伸出爪牙,这是叶从蔚怎么也想不到的。 简直是狗胆包天! 不过却不难理解,诚然叶从蔚进宫,王府上下知道,但宫内发生何事,只有四个丫鬟知晓。 倘若事后她捂住丫鬟的嘴,这事就不会宣扬出去。 若换成其它想要保命甚至想攀上太子的人,说不准就顺水推舟了。 但叶从蔚绝不会,一来齐莛让人恶心,她不愿意委屈自己。 重活一世,要舍弃清白苟延残喘,何其可悲。 二来,这事绝对瞒不住齐宿,先不说思绪是他的人,司竹多半也向着王爷。 再者,即便她们不说,以齐宿的能耐,迟早发现,到时就是她的死期。 要么跑,要么死。 叶从蔚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她浑身难受,从来没有这样累过。 却不敢停下来,也不能放缓脚步让自己多喘一口气。 后边略有点肥胖的嬷嬷已经不行了,着急起来:“给我追上去!你们是废物么,跑不过一个娇生惯养的人!” 叶从蔚听着她的声音在背后远远传来,近处越有脚步声如影随形,她知道,身后那个太监,差不多伸手就要逮着她了。 叶从蔚边跑边抬手,在头上拔下一枚发簪,朝着左手边往后丢去。 暗箭伤人,那太监被迎面打了一下,没怎么伤着,身形却是一顿,又被拉开了距离。 没一会儿,叶从蔚腿脚发软,心脏扑通扑通似乎要从嘴里跳出来,她真的跑不动了。 ******** 正绝望之际,耳边隐隐的听见了人声。 此处大概是冷宫,后宫占地宽广,宫殿太多了,深宫后方用于关押一些不得宠的妃嫔。 叶从蔚猜想,那些人即使撞见这追逐的行径,只怕也不会多管闲事。 但现在,她除了过去赌一赌,别无他法。 咬咬牙,继续朝着声音来源处狂奔而去。 身后追逐的太监见状不好,连忙加速。 叶从蔚什么脸面都不要了,嘴里啊啊啊大叫着,跑得如同一个疯癫之人。 果然,她瞬间吸引了那些人的注意力。 转过一棵花树,便见地上跪着几个宫女,一个华服宫装女子站着。 她们均转过头来,看着不知打哪冒出来嗷嗷叫的叶从蔚。 叶从蔚步伐不停,冲过去,扬手一巴掌打在华服女子脸色。 打完之后,就地摔倒,体力不支,几欲昏厥。 “这?”被打的人懵了,一手捂住脸颊。 底下跪着的宫女也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叶从蔚。 她身后跟来的几个太监,同样气喘吁吁,太过大意,没料到豫王妃这样能跑! “你!你竟敢打本殿下?”三公主气极,一手揪起地上的叶从蔚,反手啪的打回去。 叶从蔚本来快晕了,被这么来一下,又清醒了。 睁开眼睛看她,发现对方满头珠翠,显然是个主子,没有沦落到冷宫的地步。 她多少松了口气,如此一来,就好办多了。 几个太监过来,跪下行礼道:“见过三公主,请把此人交予我们。” 三公主?叶从蔚心下一动,她见过的,只是没多大印象,所以没认出来。 显然,三公主也没认出来她,咬牙切齿问道:“这是何人,公然冒犯本殿下!好大的胆子!” 她正教训下人呢,突然冲出来一个人,不分青红皂白就扇她耳光,这辈子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那几个太监对视一眼,复述道:“请三公主把人交给我们。” 他们不敢说这是豫王妃,太子殿下再怎么无法无天,堂而皇之拘留自己皇婶,传出去也是大逆不道。 况且……眼前这人还是三公主,三公主与大皇子一母同胞,乃瑾贵妃所生。 她若是知道太子要人,绝对不肯放手的。 “你们那个宫的?”三公主冷笑一声,抬脚踹了那个回话的太监:“敢叫本殿下放人?真以为本殿下如今谁都可以欺辱么!” 被她踹了,那个太监也不敢反驳:“奴才不敢……” 三公主心里火气大,自从父皇病了,她大皇兄没有争夺过二皇兄,母妃也因此遭受皇后诸多打压。 她自己的日子不必说,当然没有以前舒服,宫里惯来出那些拜高踩低的奴才,谁都给她气受! 眼瞅着三公主怒火高涨,几个太监对视一眼,随便谎报了一个宫殿,连忙退下。 顺带把落后追来的嬷嬷也带走,他们失手了,太子殿下多半等急了,要回去禀报才行。 ******** 叶从蔚满身大汗狼狈不堪,她爬不起来。 听见三公主命令宫女把她架起来,正欲拷问教训,这时,有宫女认出了她身上的宫装样式。 “殿下,此人似乎不是后宫妃嫔……” 皇帝听从道长的建议,不怎么亲近女色,后宫中好些秀女没有宠爱,位份很低。 平日里夹着尾巴做人,不敢胡乱出来晃悠。 她们看着叶从蔚脸生,原以为是哪个宫里不受宠的妃嫔,这会儿仔细一看宫装,却不像。 叶从蔚喘得差不多了,开口道:“我是……豫王妃,三公主……可认得我?” 她浑身热得不行,心跳非常迅速,似乎还没从疾跑之中解脱出来。 “豫王妃?!”几人很是惊讶。 三公主上下打量她,再猜看出点眼熟。 她脸色依旧不好:“哦,原来是皇婶,怎的?您也学会拜高踩低那一套,见着本殿下就甩巴掌?” 叶从蔚不禁苦笑:“我给三公主赔罪,怎么都行。” 她刚才确实没办法了,若是不得罪公主惹她生气,兴许人看着她被抓走,都懒得多管闲事。 现在三公主也觉出些不对来,她眯起眼睛:“那几个太监是谁?皇婶是偷窃了还是放火了?” 分明是被一路追着跑来的,其中必有猫腻。 叶从蔚顿了顿,犹豫是否要说出太子齐莛。 刚才那几个小太监撒谎,没说自己是东宫的人。 她要是说了,傻子都知道太子意图对她行不轨之事,定然会瞬间传开。 哪怕她没有被得逞,到时候那个后果,也跟得逞没两样了…… 她不能说。 79压制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叶从蔚抿抿嘴,避而不答,道:“今日是我不对,必定给三公主好好赔罪,豫亲王府别的没有,倒是好些商铺盈利尚可……” 她抬眼看向三公主,勉力一笑:“公主容颜倾城,想来青玉阁合适,城内三家都赠与你。” 青玉阁,三公主闻言双眼一亮。 即便幽居深宫,她也知道京城的青玉阁,内里的玉石首饰精美品质上乘,极为受到贵夫人们的追捧。 而且连锁了三家,若是给到她,不仅仅首饰随便戴,其中利润更是难以想象。 公主不比皇子,能方便时常出宫置办产业,她们所有来源是父兄赠送,以及每月俸禄。 三公主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原先瑾贵妃有意替她牵线徐家。 徐阁老一家清简,她若是嫁过去,必定是没多少富贵日子过的。 不过没来得及挑剔,人徐家不乐意尚公主。 这一个没戏,三公主可以挑选其它乘龙快婿,可惜还没挑着,大皇子先一步落败了。 她的境地瞬间大不如前,这极大影响到她的驸马人选,甚至可能被赐下的府邸奴仆等等规格,都不甚乐观。 一个公主,有没有好日子过,看父皇的宠爱,看母妃与兄弟的能耐。 叶从蔚说要送她三个这么了不得的商铺,无疑大.大抚慰了她连日上火的心情。 这是豫王妃的赔礼,也是封口费。 三公主瞬间衡量好得失,笑着扶起叶从蔚:“我是小辈,多谢皇婶疼惜,赠送此等重礼。” 她一点也不想问那几个太监是谁了,也不好奇豫王妃为何被追逐。 知道了又怎么样,能拯救于她自己么? 叶从蔚被扶着坐下来,道:“我与侍女走散了,劳烦三公主替我寻寻?” 她喜欢这个三公主,一看就是个聪明人。 虽然是个小姑娘,但是在皇宫后院长大的,心智到底成熟。 “皇婶吩咐,我自然尽心竭力。” 三公主笑笑,连声吩咐下去,又教宫女把豫王妃扶进自己宫殿,打水洗脸梳妆。 叶从蔚没有拒绝,这会儿她太狼狈了,走出宫门必定惹人注目。 也不知怎么回事,喘匀了气息,身上却还热得很,使人烦躁难耐! ********* 在叶从蔚洗脸梳头过后,思绪几人被找了过来,她们脸色沉着,只眼中透着焦急。 宫里人多眼杂,一脸慌张摆明了告诉旁人‘你有事’,所以面无表情才是最好。 直到亲眼看见叶从蔚,才松了口气,司梅眼眶红彤彤的,差点没哭出来。 思绪直接跪下磕头:“奴婢失职!” “起来,”叶从蔚站起身,她没工夫追究,“出宫。” “是。”思绪本想说些什么,但这会儿在陌生的地盘,不说最好。 她一板一眼的站起来,凑近站着不动。 那个嬷嬷把她们骗上轿子,趁机把人送去不同方向轻而易举,即使思绪有功夫也不好使。 司兰司梅过来替叶从蔚把衣裙整理好,脸上干净,头发一丝不苟,无碍了。 只是……叶从蔚的脸色有点红。 她一迈开脚步,就觉腿软,叫司兰司梅扶着,告辞了三公主。 即便再无知,不曾经历过什么的叶从蔚,也隐隐察觉自己的不对劲。 她很热,无力,若不是中暑生病了,那就是……轿子当中的香炉有问题? 她不知道,没有接触过,也不怎么听说这类药物。 兴许是方才经历把她吓得腿软? 叶从蔚勉强维持着端庄身形,被搀扶着离开宫廷。 几人顺利出了宫门,坐上自家马车,才稍稍松一口气。 思绪不敢大意,命车夫速速回王府。 途中若是耽搁,唯恐夜长梦多,焉知太子殿下不会丧心病狂半路拦截? 马车上,叶从蔚一直在冒汗,里衣早在奔跑时候湿透了,如今底裙也遭了殃。 她坐没坐相,窝在司兰软柔的怀中,脑海想的是齐宿硬梆梆的胸膛。 不妙…… “到哪了?”叶从蔚开口问道,嗓音有些嘶哑。 “前面就是王府了,”司竹拿着手帕替她擦汗:“王妃安心,已经安全了。” 叶从蔚点点头,道:“思绪,你去请个女大夫……要特殊点的。” 她这么说,也不知对方能不能明白。 思绪的眉头就没舒展过:“奴婢这就去!” “一定要可信的。”叶从蔚多嘱咐一句。 “王妃放心,奴婢明白。” 也不需要叫停马车,思绪就着行走中的速度,利落翻身跳下去。 豫亲王府近在眼前,此时她可以离开。 ******** 叶从蔚不从正门下车进入,而是随着马车从偏门直接赶进府内。 被搀扶出来时,司兰一叠声喊来厨房的小丫鬟:“王妃中暑了,快去熬祛暑汤。” 司兰聪慧,已经看出不对,咬定说叶从蔚中暑,叫司梅司竹把路上下人赶走。 一路被扶到正院,没几个人看见她通红的脸。 把叶从蔚安置到床上,司梅打了一盆清水过来替她降温,司竹一直在旁边扇风。 不明所以的司菊很是惊讶:“怎么弄成这样,我这就去叫大夫!” “回来,已经叫去了,”司兰喊住她,有些无措道:“现在我们怎么办呢?” 她们都是黄花大姑娘,尚未许配,冰清玉洁。 自小养在大家后院中,哪里见过这等下作的药物,即使听说过一星半点,猜出来了,也不懂如何处理。 丫鬟不懂,叶从蔚更不懂。 “我很热……”她扯了扯腰封:“替我宽衣。” “对对,先宽衣。”司竹点点头,放下扇子来帮忙。 待会儿过来的是女大夫,衣衫不整也不怕。 思绪是齐宿给的,她找来的人必然可信,不怕消息外泄。 这会儿,不得不说齐宿有先见之明,留个女侍给她,不同于伺候起居的丫鬟,有些事给她办更合适。 没多久,思绪就回到王府了,她扛着一个婆子,飞速归来。 可见身手不是吹嘘出来的,光是那扛着人跑的架势与力气,比寻常男子还厉害。 可怜那婆子被颠得气息不稳,放下来时差点没被自己呛着。 幸而她知晓轻重,不肖催促,连忙过来给叶从蔚诊脉查看。 床前围了一圈丫鬟,个个面色紧张。 医婆道:“老天爷保佑,不是什么烈性药,忍一忍就过去了。” “这……怎么弄?”司竹道:“烦请明确指示一下。” 医婆收回手:“这等酷暑天气,想必王妃很难受,不妨去池水里泡着舒爽。” “只是不能扇风,以免外热内寒,我再熬一碗清凉下火的汤药,虽不能解,但好歹能压住一些。” 叶从蔚听完心里安生了,点头道:“就按照她说的办,不知我要……多久才能好?” 医婆皱着老脸想了想:“莫约一个时辰。” “那岂不是把皮都泡皱了!”司梅皱眉:“王妃肌肤细嫩,如何受得住。” 医婆摆摆手:“不必泡那么久,差不多就抬床上躺着,王妃不慎着了道,此番难免受罪些……” 王爷又不在,能怎么办? ********* 叶从蔚被送到浴池去了,司兰司竹半步不离的照看她。 又有司梅司菊亲自去熬汤药,还备了一点易消化的粥,以防王妃肚饿。 医婆说不是烈性药,叶从蔚除了感觉热,浑身敏惑些,并不迷丧心智。 她一言不发的漂浮在水面上,脑子里乱糟糟想了很多。 倒没有气恼,似乎分不出心神去气恼,只被齐宿的身影填满了。 她好想齐宿马上回来,他肯定会抱着她亲吻她。 又想他们之间越来越多的花样,都是齐宿那厮一手主导的,以前她害羞还有一丝排斥,现在觉得……不是挺好的么? 如他所说,那不是不尊重她,是她自己想多了。 紧接着叶从蔚又好奇,齐宿知道她这个状态会不会生气。 他那样小肚鸡肠的男子,斤斤计较,只怕气极了。 暴怒的情况下,也许他不会以己身为药来解救她,说不准就旁观她难受,看着她求而不得呢? 那齐宿会把他那浑身用不完的精力,付诸在哪个女子身上呢? 叶从蔚很难受,思绪转到这里,不可抑制的升腾起一股嫉妒。 她以为自己不是很在意,她没有嫉妒过。 但是眼下,设想自己空虚难耐,他在别的姑娘身上,就……更难受了。 叶从蔚气得拍了一下水花,把司兰吓一跳。 “王妃?” “我没事,我游一圈。”叶从蔚不顾把头发浸入水里,往下一沉。 说来她怕水的,这会儿倒是不怕了。 大概是对这个浴池太过熟悉的缘故,池子也不深,齐宿经常带着她在此胡闹。 什么害怕的情绪,也被其它记忆给取代了。 齐宿还说她怕水不行,要训练她游泳。 虽然不会游,但是绕着不怎么大的池子扑腾一圈还是可以的。 叶从蔚转了一小圈,发现自己累得不行,今天本就狂奔过了。 而且药性还没退去,她浑身没劲。 叫司兰司竹把她捞起来,擦干后送到床上,喝了粥又吃了药,头发一点点擦干。 叶从蔚趴在司兰腿上,慢慢的,睡了过去。 或许要感谢那阵奔跑,她实在累了,这会儿又是泡水降温,又有汤药压制,才能忽视那点难受,闭眼入睡。 80信任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齐宿是在一天后回来的,彼时叶从蔚还躺在床上休养。 她闻到的药性早就褪去,医婆说没有大碍,不曾损伤身体。 导致她卧床不起的是因为狂奔,向来不怎么动作过的手脚,冷不防死命跑这一趟,隔日便酸痛到抬不起来。 如厕都要靠着丫鬟搀扶,才避免了跌倒的惨境。 齐宿突然现身里屋时,步伐匆匆,叶从蔚都没反应过来。 不过一个抬眼,触及他冷硬的神色,她恍然,想必一进家门就听过禀报了。 “怎么回事?”齐宿想听她亲口说。 叶从蔚多少有些忐忑惶恐,她害怕遭受齐宿的怒火。 世间男子皆不能容忍妻子不贞不洁,不论妻子是否受害者,也不妨碍他们恼怒生气,齐宿更甚。 仿佛即将接受审判的罪人,叶从蔚撑着坐起来,脊背挺得板直。 宫里的事瞒不住,也不能瞒。 她若被太子蠢动的坏心思给害死了,这罪魁祸首难道还能高枕无忧不成? 叶从蔚一五一十的诉说,她时而向上望去,对上齐宿的视线,又很快挪开。 此刻那双漆黑的眼眸里,如同深渊,深不见底。 ……这就是齐宿生气的模样么? 叶从蔚不禁苦笑,曾经她有点好奇,这会儿却是不敢看。 半点不张扬的怒火,把内敛做到了极致,试问有几个人能达到这般地步? 人非圣贤,七情六欲,齐宿的不悦隐而不发,瞧着着实令人发憷。 说完了,叶从蔚感觉有些口干舌燥,她不敢叫司兰进来,也不舔自己嘴角。 忽然齐宿伸出手来,搭在她手臂上,她下意识一阵轻颤。 “害怕?”他皱眉。 “妾身没有对不起你……王爷明鉴。”叶从蔚无法不怕,若齐宿心里给她打上不洁的烙印,那就没救了。 “本王何时说不信你了?”齐宿反问。 叶从蔚小心翼翼的看他,“王爷当真信我?” 她和侍女走失过一段时间,等到发现轿子背后无人跟随,再跑去撞见三公主解围,这中间挺长的空白期。 叶从蔚没有证人,她说的话他若是不信,也情理之中。 不过她回府后,来自香炉里的药性尚未消失,好歹是一份佐证。 “信你,为何不信。” 他不假思索的一句话,叶从蔚瞬间流下泪来。 她扑上前抱住他,埋首在他胸口处,呜呜咽咽不肯抬头。 在宫里被困于轿子中,她一度不知如何是好,现实情况却没有给太多时间让她害怕。 直到成功逃脱出来,药性使她难受,对齐宿的反应猜想让她不安。 那会儿的害怕,跟此刻的委屈是不同的。 有人撑腰有人包容,才会产生委屈感,否则,只能惴惴不安替自己清白担忧。 齐宿任由她哭泣,一手捧起她的脸颊,双唇贴上她的,缓声道:“本王不会忘记的,齐莛如此折辱于我……” “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叶从蔚的耳边仿佛炸开了烟花。 齐宿此言,毫无疑问证实了当初她的猜想。 当今圣上,枉顾伦理纲常,对太妃娘娘心怀有异?辈分上那是他小娘! 齐宿说话时,抿着她软乎乎的唇瓣,逐渐加深用力。 叶从蔚也不哭了,回抱住他,眼睫如蝶翼抖动,慢慢闭上双眼。 他还愿意碰她,想来是真的没有犹疑。 ******** 齐宿喘着粗气停下来,他眼角发红。 叶从蔚还没开始就投降了,带着哭腔道:“王爷绕了我吧,两腿真的抬不起来……” 她不是故意这般扫兴的,俗话说小别胜新婚,齐宿离开五天,回来正是浓情蜜意之际。 加上宫里发生的事,他的安抚让叶从蔚很是受用。 不过……别说是腿脚,便是手臂也还带着小伤呢。 昨日叶从蔚咬牙跳下行走中的轿子,跌在地上被剐蹭到了,轿子底框撞击力度又不轻。 齐宿见她整张小脸都皱一块去了,哪还能只顾着自己快活。 “腿疼?”他大掌轻轻一捏。 叶从蔚瞬间哀嚎不止,趴下不肯起来。 齐宿双眼微眯:“王妃太过养尊处优了,等伤好了,就去多多骑马。” 他微微一顿,道:“兴许只骑马还不够。” 这不过跑了一阵,就跟伤残人士一样不能自理,可还了得? 叶从蔚听他这么说,眼泪啪嗒啪嗒掉得更猛了。 她不敢违背,回过头哼唧:“欲速则不达……万望王爷怜惜。” 叫她去骑马什么的,她不反对,不过一定要注意分寸呀!她不是他手底下那群糙士兵。 一想到现在受的这份罪,叶从蔚简直心有余悸。 “怜惜?”齐宿气笑了,一掌拍在她P股上,“谁来怜惜本王!”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可哪里能给他发射? “唔……”叶从蔚憋屈又不敢说,呐呐道:“你喝杯茶冷静一下吧……” “你说得轻巧。”齐宿简直想立即给她点好看,然而瞧着人泪眼汪汪,又于心不忍。 他倒是有很多种其它方式可以纾解,到底没有发作,权且放她一马。 好半晌,气息平稳下来,齐宿给她狠狠记上一笔账。 叶从蔚趁机卖乖:“太子风头正盛,不掩锋芒早晚出事,以后王爷不在,我再也不踏入宫门一步。我发誓。” “昨日委屈你了,”齐宿道:“本王亲自替你拿捏,有助恢复。” 他说着站起身,去抽屉里摸出一小罐瓷瓶。 指尖捻起一点脂膏,两手搓热,然后按在叶从蔚玉白的腿上。 “我不怕委屈,怕你生气。” 生气是要命的。 叶从蔚每每回想,就庆幸自己机灵,豁得出去,不然真的死定了。 保住性命的前提下,才有心情去委屈。 “生气,也不是冲着你来的,”齐宿的声音听着不温不火,“盈鱼,且看本王替你报仇。” 叶从蔚倏地回过头:“王爷打算如何?” “近期不打算如何,”他面色沉着:“会觉得我在糊弄你么?” 叶从蔚摇摇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何况他图谋甚大,轻举妄动功亏一篑,才是无脑。 “十年可就太晚了。”齐宿眼底微冷。 一旦齐莛登基称帝,再要去找他麻烦,绝非易事。 叶从蔚知道他生了反骨,却要假装不明所以,同时又不希望自己听到太多不该听的话。 索性转移注意力,道:“三公主撞见我了,必然心中有所猜测,怎么办呢?” 哪怕收了好处不多嘴去问,但公主宫殿上下好些个宫女,难免她们不会嘀咕。 若是谣言四散,可就难办了。 “此事交予我来,”齐宿手上一个用力,叶从蔚惨叫出声,“盈鱼‘欠债之身’,只管养好自己便是。” 叶从蔚一锤棉被:“你轻点!” 可恶—— ********* 有了齐宿相助,第二天叶从蔚整个人好多了,起码不需要倚仗丫鬟搀扶才能如厕。 她多活动活动四肢,渐渐的酸痛感退去。 今日齐宿进宫去了,说是去会一会那个皇侄女,给她带一份礼物,以恭贺她即将到来的嫁期。 叶从蔚尚不曾听说三公主已经定下,婚期更是无从说起。 她目送齐宿离去,总觉得他表情颇有点不怀好意。 独自在府里等候消息,捧着账本消磨小半天时间,又叫了司竹进来问话。 打听昨天齐宿带了多少个美人回来,正好千翠园的扩建做得差不多了,能安置得下。 司竹掩着嘴笑道:“王妃有所不知,王爷带去的那一车美人,全做人情送出去了。” “这样?”叶从蔚眉梢一动。 她知道,某些大老爷,喜欢把女子当做礼物送来送去,齐宿收了不少,送出去几个无可厚非。 对于这种事情,她不能去置喙什么,入了奴籍的姑娘,如同浮萍身不由己。 就是没想到,齐宿也会拿着这个做人情,对方多半是好美色之人。 “多送点出去最好,”司竹小声道:“府里养着太多人了。” 那些美人要吃要喝,什么都做不了,偶尔还闹矛盾。 若不是被管事嬷嬷冷脸镇压住了,又有个卢管家拦在第二道门,可不吵翻天了。 “她们吃用才多少?”叶从蔚不在意这个。 偌大王府还养不活一群女人么,不是正经主子,衣服首饰份例跟大丫鬟差不多。 比起豫亲王在外一掷千金,这点开支不过九牛一毛。 叶从蔚接手打理王府事务起,其中有一部分是农庄与商铺,盈利很可观。 她知道这不是全部,仅仅是豫王府明面上的账目罢了,告诉别人豫亲王挥霍的银钱来自哪里。 而私底下,养兵买马……比起养女子要贵得多。 普通马匹二十至五十两白银,战马必定要品相好的,这条必要支出肯定不少。 再者是兵器,铁不便宜,武器铠甲,哪个不是花钱如流水? 叶从蔚不曾了解过,凭借自己粗浅的想象,也知道齐宿另有收入来源。 他多半是存在银钱不够的情况,才需要潜伏多年徐徐图之。 再怎么千金投军队,也没法跟一国之军对垒,那是以卵击石。 不能正面硬刚,只能从旁侧下手,事在人为。 也因为隐忍,练就齐宿比常人更加内敛的脾气,他的母妃都遭受那种事了,还有什么更糟糕的? 81贪心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午后,叶从蔚在长廊下的躺椅歇着。 在宫里被留饭的齐宿这才回来,给她带回三公主即将远嫁和亲的消息。 “和亲?”叶从蔚不无惊讶,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有哪个公主想去和亲的,这无异于被发配边疆。 远在天边的国家,饮食文化各有差异,那个国家的人敬着,日子还好过些,如若不然,便只有表面光彩罢了。 再有一点,远嫁的女子见不得父兄亲人,受了委屈也没有母亲听她哭诉。哪有在京城自建公主府逍遥自在? 三公主比起旁的公主情况更加不同,她是瑾贵妃所出,贵妃娘娘还指望把她嫁个好人家,替大皇子拉来助力呢! 怎么肯白白的送去邻国? 面对齐宿,叶从蔚心中有疑问,也不需要藏着掖着,直接问他找答案。 “原本这和亲的差事落不到她头上,”齐宿一手牵着她进屋,道:“她自己去求来的。” 叶从蔚闻言不禁怀疑:“她自己求着去和亲?” “今时不同往日,”齐宿轻笑一声:“齐蒙不敌齐莛,她要是把婚姻做赌注去替兄长拼搏,一旦落败,做个寡婦还是轻的。” 三公主本就跟大皇子一母同胞,怎么都撕扯不开。 瑾贵妃眼看着还没死心,那么不论三公主嫁给谁,夫家是要跟着掺和进来的。 成王败寇,抄家处死的还少么? 即使顾念三公主是女子,饶她一命,往后也只有无限凄凉的日子等着她。 放在以前,三公主会很乐意把亲事赌上去,本就是捆绑着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可这会儿大皇子的胜算实在太小了,他的封地已经赐下,立场岌岌可危。 皇帝活着一天,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但他要是死了呢? 谁知皇后与太子会不会赶尽杀绝? 叶从蔚懂了,叹息道:“原来三公主不是去和亲,而是避祸。” 即使不远嫁,在京城又能找着什么好驸马,以太子和大皇子往日的恩怨,三公主必然被迁怒,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可以这么说,”齐宿挑挑眉:“于她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那……”叶从蔚有点好奇,齐宿在当中充当什么样的角色呢?“王爷此趟入宫可有稳住三公主?让她别胡乱说话。” 齐宿一点头:“怎么说她都帮你一把,和亲就是我给她的谢礼。” “是王爷向皇帝提的意见?”叶从蔚问道。 他没有否认,道:“不过是顺嘴一说,皇兄自己知道几个子女间的嫌隙,他当然不希望看见三公主被连累。” 对于大皇子可能落得不好下场,皇帝是过来人,如何不知,只是疾病缠身,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子嗣稀少,对皇子公主都颇为上心,急忙给大皇子封号,可见是存了打消他念头的心思,同时也给予太子足够的安全感。 希望有了安全感之后,别对昔日兄长赶尽杀绝。 “如此看来,三公主要和亲远嫁,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嗯,她不会多嘴乱言。” 叶从蔚把心放回肚子里,亲手替齐宿斟茶,捧着送上去。 ******* 齐宿垂眸瞥一眼茶碗,淡淡道:“就这样感谢本王?” “你先喝了再说。”叶从蔚把茶水凑过去。 他配合的轻抿一口,薄唇上润润的亮色。 叶从蔚放下茶碗,一手大胆的去勾他脖子,侧身坐到他腿上去。 这还不够,她又低头去亲蹭他的嘴,尝到一股茶香。 “我已经好多了……”她不敢太大声,但坚持着把想说的话说完:“让妾身来伺候王爷。” “哦?”齐宿瞥一眼外头,阳光正好,“这青天白日的,王妃说什么呢?” 叶从蔚脸色一红,以往这句话都是她拿来堵齐宿的嘴。 “白日又怎么样,王爷不得空闲么?”她眨着眼睛问道。 “说不上空闲,有些小事要处理。”齐宿故意端着,就连手臂都矜持的垂下,不肯搭上她腰间。 叶从蔚没料到他这个反应,也不生气,这么久的相处下来,彼此早有基本的了解。 这家伙故意逗弄她呢! 索性就自己主动一点,叶从蔚不是没有这么被引导过。 她张嘴咬上他坚毅的下巴,力道很轻,一点一点挪动,偶尔香软的小舌滑过。 齐宿显然是个禁不起撩/拨的人,此刻佳人在怀,焉能坐怀不乱? 何况昨天确实忍得辛苦,肥美大餐送到眼前来,绝没有不吃的道理。 他强自按捺着,看够了叶从蔚天真的小手段,才抬手揽过她,反客为主。 ……午后躲懒,一觉酣畅淋漓。 ……赶在晚膳之前,叶从蔚被捞起来梳洗穿衣。 齐宿意犹未尽地捏她小脸蛋:“先吃饭,晚上继续。” 叶从蔚不至于趴下起不来,然而两股战战,急需进食补充体力。 起初她和几个小丫鬟一样,觉得齐宿带着美人外出赴会,必定风流了好几天。 眼下却不敢这么猜,王爷身体力行告诉她,没有在外面拈花惹草。 看来他出门,真的是办正事去了…… 一想到晚上还要‘续场’,叶从蔚不由满脸苦哈哈。 她担心自己好不容易养好了手脚的酸痛,经他折腾一遭,又严重起来。 行走起坐都不便,可见她平日里确实太过养尊处优了些。 “王爷会功夫,能教我两招么?”叶从蔚捧起晚饭,看向身边的齐宿。 后者听完笑了:“长枪短剑本王皆会,你要学哪个?” “这……”枪剑乃伤人利器,她哪里敢碰。 伤着自己不要紧,别胡乱摆弄砍了身边人,才叫吓人! 齐宿在那自顾自说道:“手把手教学,是要收学费的。” “什么?” “夫子收束脩,天经地义,王妃觉得本王收受什么较为稳妥?” “……我不知道。”叶从蔚低头吃饭,把脸埋饭碗里,不想理他了。 这人说得好听,定然又在使坏主意! 亏得齐宿投生在皇室,若出在商户人家,以他不肯吃亏的性子,非要逼得旁人无路可走不可。 ******** 打趣她两下,齐宿还算认真的给叶从蔚指点了个师傅,“思绪足够陪你打发时间了,多活动筋骨,老来不惧病痛。” “你想得倒是长远……”叶从蔚抬眸瞥他一眼。 无法想象,齐宿老了之后是怎么一个模样? 若有幸能陪他到老,就可以一睹为快。 不过……红颜枯骨,到时候她定然很丑了……叶从蔚下意识的摸摸自己脸皮。 “王妃已经在想老后走不动的情形么?”齐宿笑问。 叶从蔚放下手,“有什么可想的,我未必活到那时候。” “哦?难不成你认为自己短命?”齐宿目光轻斜:“寻常人不会这么想。” 叶从蔚自觉失言,放下筷子道:“是我福薄,害怕承接不住王爷这般好的夫君。” “你觉得本王好?”齐宿勾起唇角,不无得意。 叶从蔚却是认真的,点头道:“此次一事,王爷全然信任于我,没有半句苛责,再没有比你更好的了。” 换做其它男子,说不准就把她跟太子打做歼夫婬妇了呢,或者嘴上不说,心里止不住的疑窦横生。 且齐宿不是寻常人,他在太妃娘娘的影响下,疑心很重。 太子齐莛长得又不差,如今权势滔天,要说谁家妇人动了心思,顺水推舟……也说得过去。 可便是在这种种可能之下,他选择相信她。 对比前世杜诀把她私定终身的举止告诉妾室,叶从蔚只觉得所托非人,于女子而言当真死路一条。 说起齐莛,齐宿笑容微敛:“本王不止相信你,还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王爷看见了什么?”叶从蔚问道。 他轻哼:“本王与他一道长大的,太了解这个皇侄儿了。” “他……以前就这样?”叶从蔚问得委婉。 其实她自己曾经纳闷过,怎么太子对她如此念念不忘,她又不是倾世绝色美人,何至于此。 齐宿看她揪着小眉头,伸手过来抚平了:“与你无关,祖上传下的偏执,总不好在这一辈断了。” 他轻描淡写的,叶从蔚隐隐嗅到一丝皇家私秘往事的味道。 大抵是站在权力顶峰的男人,心被养大了,什么都敢想敢拿,掠夺他人之物稀疏平常? 叶从蔚不想听那些辛密事迹,她握住齐宿的手,仿佛许愿一般:“得遇王爷做夫婿,乃我一生最大的幸事,我要活得长长久久,伴你到老。” “小嘴抹了蜜?”齐宿轻笑着低头品尝,道:“果然是甜的,学会花言巧语哄骗本王了。” “才不是哄骗。”叶从蔚喜欢他这样亲自己。 跟行房时候的浓烈不同,无关情爱,只是单纯的亲昵。 这世间最恩爱的夫妻,应该就如同他们此时此刻。 叶从蔚不止一次设想自己的死亡,却没有哪一回比上现在难受。 她不想死,她想看看齐宿老了的模样。 人总是贪心的,以前尚能浑浑噩噩,觉得自己‘尽人事听天命’即可,虽有求生意志,但不特别强烈。 现在品尝到齐宿的好,她早就不满足了。 不仅不想死,还要给他生儿育女。 孩子不光是她留在世间的念想,更是她和他之间最紧密的联系。 一切都变了。 决定不变,心境却大有不同。 82接风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三公主要和亲的消息,很快传遍京城。 皇帝感念于这个女儿的牺牲,待瑾贵妃与大皇子和颜悦色不少。 也不知是有所顿悟或者什么,他像个寻常的垂暮老人,喜欢把皇子叫到跟前,说些他们儿时无知且欢乐的时光。 皇帝陛下煞费苦心,希望修缮两个儿子之间的兄弟情义,可惜见效不大。 人还健在,他说什么太子都应着,大皇子也做出表面奉承,一旦离了圣上寝宫,便双双变脸。 叶从蔚细心留意了一阵子,并未听见任何风声。 那天的事情,具体多少人参与了,又有几个知情者,她一概不知。 近来充斥着公主和亲一事,其余的不曾听说。 想来太子再怎么胆大妄为,也不敢公然把这事宣扬出去,他必定要死死按住。 再者……以前齐莛偶尔还会跟着齐宿出宫饮酒作乐,现在是连面都不敢见了。 叶从蔚对他们虚假的叔侄情谊一点不好奇,事情隐而不发,让她多少缓了一口气。 只是,它就像是一把悬于头顶的利刃,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就掉落下来。 叶从蔚恨死太子了,甚至怀疑这是命运对她的制裁。 前世她身为贵女私定终身,传出去难听点是不矜持不自爱,来一双推波助澜的作恶之手,她就死了。 这辈子没有这种危机,偏偏就出现一个不可控的齐莛。 难不成她难逃一死? 这便罢了,还会声名狼藉。 人言何等可畏,揪住了破口子,使劲往里喷唾沫,以最恶毒的用词。 眼下叶从蔚掌握住了齐宿的信任,但她不知道这份信任能够保持多久。 更不敢赌,有一天事发,齐宿愿意护住她么? 倘若人人谣传豫王妃与太子有瓜葛,对齐宿而言,也是一种伤害。 寻常男子会觉得颜面扫地,恼羞成怒还是小的,被背叛的愤怒迫使他杀人泄愤。 叶从蔚不得不设想这种状况,因为这事她一个人说了不算,她自己捂不住。 这时,她会迫切的祈祷,齐宿动作再快一点,把太子拉下来,管住他的嘴巴别胡乱说话。 到那时,才算高枕无忧。 可惜时机未到,如今还是太子最得意的时候,他众望所归。 叶从蔚只能再三小心,凡事三思而后行,直接称病不出门。 ******** 承泰侯府那边,滞留京城的柳家打算回扬州了。 做客总归有时限,柳笠仲又一心牵挂柳茗珂的婚事,赶着回去把她的婚期定下来。 叶从蔚称病期间没有回娘家,这会儿人要走了,才现身送行。 给同辈的柳茗珂、柳祯柳袱都准备了礼物,更暗自告诫表妹,人长大了是要有诸多顾虑的,否则便是不孝。 柳家即使是商户,在扬州城那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柳茗珂不能只顾着自己。 叶从蔚觉得,不给她认识青鲤峰那位是正确的,否则不定哪天就私奔了呢! “表姐苦口婆心,我心中实在安慰,”柳茗珂低头道:“还以为前段时日惹恼了你,不理我了。” “并无此事,”叶从蔚摇头苦笑:“我确实是病了。” 生平第一回见识到那种熏香,没病也吓出病来。 “如今可大好了?”柳茗珂细细看她:“似乎清瘦了点。” “当真?”叶从蔚摸摸脸颊,她就怕自己越来越圆润。 两人说了几句悄悄话,马车要出发了,柳茗珂依依不舍的上车。 柳家人离开,叶从蔚不急着回去,跟着往承泰侯府留一顿饭。 先去看望老太太,她眼角红彤彤的,显然哭过一场,对幼弟一家子极为不舍。 “许是这辈子再难相见了。” “母亲不许胡说!”叶提乘一脸惶恐。 老太太淡淡道:“我这个岁数了,有什么忌讳的。” “祖母别伤心,舅公老爷明年还来呢。”叶从蔚笑着上前。 老太太摇头:“他也一把年纪了,何苦折腾。” 车马劳顿,确实山高路远,不过…… “舅公老爷一看就是喜欢骑马射箭的,人越活动越年轻,老当益壮。” “那去年不是摔了马么?”老太太叹一口气:“还摔伤腿了,也不怕小辈们笑话。” 一旁的叶朔接话道:“祖母知道的,因为那匹马正好病了。” “不管病没病,骑马总归是危险的事。”老太太警告的扫他一眼。 她倒不是反对孩子去骑马,叶朔喜欢,也就二老爷拦得最紧。 “孙儿知道。”叶朔摸摸鼻子,唯恐自己被拉出来做教材。 从老太太院里出来,叶朔亦步亦趋跟着叶从蔚,大吐苦水。 “以前我是家里最小的,如今有了郦哥儿,没少拿我立榜样。” “这不是很好么,有眼睛盯着,你自然就谨言慎行以身作则了。” “使不得,”叶朔道:“柳祯送我一把刀,给我爹收走了。” 叶从蔚闻言皱眉:“你不是有小匕首了么,还要什么刀。” 怎么就送这些个伤人利器,大抵跟姑娘家喜欢首饰一样的? “刀与匕首不同,它有这么长……”叶朔比划一下,满脸心痛,“我爹说那是玩物丧志。” 叶从蔚眉尖微动,她知道,家里让几个哥儿走仕途,参与科考,不能叫朔哥儿沉迷习武。 不过……每个人素有喜好,也不能一味打压。 叶从蔚笑了笑:“你好好做功课,有长进了我悄悄送你一把好刀。” “真的?”叶朔双眼一亮。 他没高兴多久,很快怀疑起来:“五姐姐你哪来的刀呢?” “我是没有,王爷总会有吧?”叶从蔚斜他一眼。 叶朔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喜滋滋的,朝她拱手作揖:“那姐姐可得把东西准备好,小弟很快来寻你兑现。” “必然守诺,”叶从蔚弯了弯嘴角,道:“你只需记着,我与你提过的分寸问题,凡事过犹不及。” 玩物丧志也是这个道理。 “五姐姐放心,”叶朔脸色微微一正,“我知晓现今家里什么情况。” 世人惯会拜高踩低,就连小小学堂都难免落俗。 承泰侯府老一辈的高不成低不就,年轻一辈大哥三哥眼看不是可塑之才,在外的脸面早就大不如前。 长此以往,真不知道跌落何处才到头。 叶朔小小年纪,倒不至于把这么大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不过目前来说,他是三人当中最有天赋的。 偌大一个侯府,只两个秀才名头的人支撑着,未免太难看了些。 ********* 用过午饭,叶从蔚回到王府,换身衣裳躺在矮榻上小憩。 正打算睡一觉,忽而听见外头院子里有响动。 叶从蔚被吵得睁开眼,叫来司竹询问:“是王爷在外面么?” “是的,”司竹点点头:“王爷在书房待客,说要去前院摆酒,问王妃要不要去尝一杯。” “款待的是什么客人?”叶从蔚问道。 司竹摇摇头:“奴婢远远看了一眼,没认出来。” 叶从蔚坐起身想了想,齐宿已经挺久没有把那群狐朋狗友带回来了,能在书房待客,想来也不会是纨绔子弟。 “替我更衣,咱们去看看。” 既然他问她要不要喝酒,大约就是希望她露个脸的意思了,正好稍稍满足一下好奇心。 叶从蔚换一身见客的衣裳,带上司竹司梅二人,去往前院。 那里正热闹着,卢管家指挥着下人进进出出,手里捧着佳肴美酒。 叶从蔚眼尖,发现常见的下人换了好几个。 待进去里屋,安燕跑得快,替她通报一声,走进去时,常福已经笑呵呵的把位置给准备好了。 齐宿眉梢飞扬,瞧着兴头正好,他一手挽过叶从蔚,道:“原以为你不乐意过来。” “有什么不乐意的,”叶从蔚稍稍看一眼在座诸位,竟然大多是生面孔,她浅浅一笑:“扰了王爷饮酒。” 因为她的到来,底下几人有所收敛,这时全都站起来跟她见礼:“见过豫王妃。” 齐宿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解释道:“他们入京不久,往后也许来得勤快些。” 叶从蔚点点头,迟疑着道:“莫不是接风宴?” “算是吧,”齐宿笑了笑:“什么由头都好,只管喝酒便是。” 叶从蔚坐到他身侧,心里嘀咕起来,在场之人除了陶迟,其余她皆不曾见过。 那两三个稍显儒雅的人之外,另两个一派英雄气概,瞧着就不像寻常人。 从伍者,自带凌厉杀伐之气,哪怕掩饰着,也夹杂一股异于常人的利落感。 齐宿已经明目张胆到这个地步了么?这里是京城,是豫王府,焉知没有皇帝的眼睛? 还是说,他有信心,所以才敢把人放进来。 不过算算时间,确实已经到了紧要关头,身边不能没有可用之人,他必须有所调动。 “王妃怎的忧心忡忡?”齐宿低声问道:“他们吓到你了?” 叶从蔚回过神,笑着一摇头,看向席面间:“甚少见到胃口这样好的,妾身为之惊奇。” 那个五大三粗的莽汉,大口吃肉,速度惊人。 叶从蔚说话声音小,他也没听见,吃得满嘴油光,满满的香甜劲儿。 “他叫流沙,本无名无姓,是本王在流沙街捡回来的,”齐宿道:“幼时饿极了,所以吃相改不过来。” 叶从蔚哪会在意这个,笑笑不说话。 她有点害怕,齐宿为何要给她知道这些。 83忍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他们出身各自不同,乃是本王最信任之人。”齐宿说道。 叶从蔚环顾一圈,抬手替他斟酒:“诸位非等闲之辈,有这样的人替王爷办事,王爷大幸。” “嗯,”齐宿执起金樽酒杯,“王妃有什么要问的么?” 叶从蔚动作微顿,一时间拿捏不准。 正常情况下,看见王府来了这么一群生人,还是跟自家闲散王爷看着不搭调的莽汉,自然要问的。 但是她能问么? 不问也不行,岂不明摆着她知晓他的事? 叶从蔚很快做出选择,低声道:“王爷弱冠之年,也已成家,不好久居京城,往来能人异士太多,恐招人非议……” “哦?”他玩味一笑,示意她继续说。 叶从蔚快速的打量他两眼,长长的睫毛轻颤,完全瞧不出齐宿是何意思。 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当然,就这么几个无伤大雅,我们不至于草木皆兵,只希望王爷心中有数便可。” “若本王被赐下偏远的封地,贫瘠不堪,王妃要随着受苦了。”齐宿煞有其事的叹息。 “即使是苦,那也安心。” 叶从蔚知道他不会去,但可以趁机透露些自己的关怀:“妾身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也知京城是非多,不该是王爷久居之所。” 齐宿闻言哈哈大笑:“本王今日才知,原来王妃没少思量。” 两人本是悄声说着话,他突然扬声一笑,顿时引来席间诸人注目礼。 “王爷因何事开怀?”流沙粗声粗气问道。 齐宿并不隐瞒,笑道:“王妃在劝告本王,尽早请封离京。” 一句话,厅上霎时间安静了一瞬,继而恢复细碎的声响。 “你们说,如今京城淌满浑水,本王这时节走,合适么?” 齐宿提问,众人面面相觑。 陶迟举杯与他遥遥相对,笑道:“多此一举,王爷于这浑水无足轻重,尽管旁观。” “是啊,本王在与不在,又有何干系。”齐宿一脸意味深长。 叶从蔚不懂为何称之为浑水,她扯了扯齐宿衣袖:“王爷无故把我这妇人拙见说出去,岂不没脸。” “不,本王很高兴。”齐宿反手握住她的,“原先也想过要趁此请封。” “但是不能啊……”他微微俯首,说话间带出一股酒香:“大侄儿调兵遣将入了京,本王岂能坐视不理。” “什么?”叶从蔚心头猛然一跳。 大皇子已被封王,皇帝垂病在床,这时候他调兵进京,无知孩童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原来是这样的浑水…… 确实在明面上来看,两位皇子龙争虎斗,与豫亲王这闲散之人并无相干。 谁知道豫亲王手里有底牌呢? 齐宿拉着叶从蔚站起身,道:“再喝下去就醉了,你们注意着点分寸,今晚就在这宿下吧。” “王爷放心,我等知晓喝酒误事。” “安燕留下看着。”齐宿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 他牵过叶从蔚,叫常福在前头打伞,晃悠着离了前院。 ******* “王爷可是喝多了?”叶从蔚想要搀扶他,却见他步伐很稳当。 “本王很清醒。” 路过荷花池,他停了下来,抬脚往凉亭里去。 叶从蔚就怕他一时糊涂,才给她透露这些不该她知道的事,别事后后悔又来找她麻烦。 幸而齐宿并非那样,他浅饮几杯,不见醉意。 日光稍稍西斜,有不知名的白色水鸟飞掠而过,最终停在池畔边。 “宫里要乱了,盈鱼害怕么?”齐宿问道。 被提问的人摇摇头:“只要王爷安好,我就不怕。” 齐宿回过身,两手拢袖:“齐莛登基,你也不怕?” “王爷,”叶从蔚扯住他的衣袖:“若他强权相逼,我宁死不从。” “本王不会让你死的,”齐宿托起她的下颚,“大侄儿心有图谋,孤注一掷,不若本王替他掩护一二。” 不知道的,也许就以为齐宿想支持大皇子了,殊不知,他谁也不帮,只帮自己。 叶从蔚觉得,再没有比齐宿前半句话更动听的了。 她什么都不怕,就怕死,如今还多了一条,怕被齐宿厌弃。 她希望他能够一直这样,信任她、待她好。 不需要唯一,不敢奢求唯一,这样已经足够了。 “王爷插手其中,会不会被发觉?”叶从蔚扬起脸问道。 齐宿嘴角微翘:“本王若不出手,齐蒙很快就会暴露行径,难成大事。” 京城守卫本就比其它城镇森严,更遑论皇城之内。 从外面调人进来,再怎么乔装打扮,也非易事。 “王爷万事小心。”叶从蔚伸手,环住他的腰。 齐宿低头便能嗅到她发间清香:“王妃不打算劝几句么?一旦本王被揪住了,必定扣上大罪发落,到时候齐莛更能对你为所欲为。” 叶从蔚听得心中一紧,加大力道抱着他:“倾覆之下,焉有完卵,没有你我死定了……” “看来盈鱼不够识时务,”齐宿温热的指腹轻轻磨搓她下巴,笑道:“齐莛身份尊贵,活着不好么?” “?!” 叶从蔚睁大眼睛看着他:“你这话何意?” “这世间许多人,把一时荣辱看得太重,”齐宿的眼底有些混沌不清,他说:“女子的贞洁,当真比性命还重要么?” 叶从蔚哑口无言。 她一直觉得这人小心眼爱计较,说不准比寻常男子还要警惕自己的人被他人染指。 可是现在,突然说出这样的言语! “便是死了,于他又有丝毫损伤么?”他扬眉相问。 “那……不如同归于尽,拉个垫背的也不算亏。”叶从蔚小声道。 “此乃下下策,”齐宿低头吻她:“傻盈鱼啊,让他死了而你还活着,这才是上策。” 叶从蔚不敢想象,如果齐宿落败,她落在齐莛手里,到时候人家是皇帝了。 只有她声名狼藉的份,怎么可能做到‘他死了而她活着’的局面呢? “我做不到的,王爷,我没有那个能耐。” 齐宿抿着她的嘴角,感受到她的慌张,忽而一笑:“我也觉得你不行。” “王爷你别吓我,你完全不介意我被玷污么,还说什么活下去……” “我当然在意,”齐宿打断了她,“方才那个前提,除非我死了。” “你死了,就不管我了么?”叶从蔚垂下眼帘。 “本王死了,王妃不想着报仇?”齐宿无奈的按她额头:“把你的爪子亮出来。” 叶从蔚一怔:“王爷心智坚定,格局广阔,忍常人所不能忍,果然不是我小女子可以比拟的。” 她自幼受到的教育,就是从一而终,虽然不至于迂腐到要跟着夫君殉情,但一想到自己妇人之身被迫侍奉二主,心里也是很难受的。 只顾着难受与拒绝了,哪成想齐宿会执着于报仇。 确实,若轻易受辱而死,实在心有不甘。 以齐宿睚眦必报的性子,不弄死对方,他怕是死不瞑目,区区不洁又算什么。 叶从蔚很快又想到了水云宫的太妃娘娘,她忽然好奇起来,齐宿对她是什么样的情感呢? 要是齐宿不能忍,哪还会活到现在。 他要替自己的母妃做到那一步,‘他死了而她活着’。 没错,结局就是这样的。 ******** 从荷花池畔回去的路上,叶从蔚被齐宿抱着走了一路。 她再三确定,这人没喝醉,但确实有点上头。 幸好王府里的下人,都是经过卢管家精心挑选出来的,不该看的不该说的,半句不敢开口。 齐宿颠颠的抱着叶从蔚走,脸不红气不喘,可见体能多出众。 “过段时间,季公子和乌邵东要来了,”他道:“带着家属,劳烦王妃替她们安顿一下。” “要住在王府么?”叶从蔚问道。 “不需要。”齐宿摇摇头,“本王在外头替他们安置了宅子。” 叶从蔚不解:“王爷想让我做什么?” 齐宿没有给正面答复,却道:“随意做点什么,不必太过刻意。” 叶从蔚能明白就有鬼了。 甚至她对季曲风和乌邵东的身份,都一知半解,齐宿也没打算给个详细介绍。 进了屋子,挥退正欲上前伺候的侍女,齐宿直奔床铺而去。 “王爷?”叶从蔚察觉到了,忙道:“再半个时辰就要吃晚饭了……” 方才的酒宴,她基本没动筷子。 齐宿两手撑在她左右,覆盖在上面,稍一思索:“晚上本王要在书房待着,就这会儿有空,速战速决。” “可是……”她压根不信他的速战速决。 “便委屈一下王妃的肚子了。”齐宿笑。 叶从蔚知道自己的晚餐不能准时了,她悄悄撇嘴:“王爷到底哪里生起的心思……” 常言道,饱暖思婬欲,古人诚不欺我。 齐宿不客气地扯开她的腰带,衣襟散开,半遮半掩。 “王妃有所不知,一见你,这心思便扎根了。” 他眯眼打量眼前白到极致的光景,冷笑道:“本王绝不会死的,没道理便宜了那不孝侄子。” “说什么呢,”叶从蔚竖起眉头:“我很不喜欢王爷总把我与不相干的人说一块去。” “行,再提就罚我,可好?” 84好消息?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叶从蔚有时候觉得,齐宿这人重欲,多半是瞧上她的身子了。 以色侍人,焉能长久。 然而灵肉一体,喜欢她的身子也等同于喜欢她,没道理单单把灵魂挑出来说。 时日久了,叶从蔚又不那么想了。 这世间美人何其多,齐宿见过的还少么? 光是府中养着的舞姬,哪个不是柔韧娇媚,她们常年舞蹈,有着迷人身段。 兴许是齐宿看多了腻味了,美人于他而言,不过如此。 又或者在齐宿心里,有非常明显的一条界限,妻子和小宠儿的区别,谁也不能逾越。 叶从蔚不清楚是不是这样,但无疑她是幸运的,有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站在他身旁。 他给了她足够的尊重与体面,虽然婚后不久时常流连烟花之地,备受非议,但……这些都是逢场作戏。 起码在这个豫亲王府中,叶从蔚不需要跟任何女子争宠,也没有谁敢在她面上显摆什么,她已经很满足了。 在侯府时,因为自小没有生母,庆宁郡主又管住了整个后院,叶从蔚基本看不到妻妾争宠的局面。 偶尔窥见,那也是在二老爷那边,二夫人和两个抚育了孩子的姨娘时有摩擦。 二夫人气量狭小,日日对着院里与自己瓜分丈夫的两个姨娘,难免找茬。 她多半是难受的,两个姨娘,一个生了三哥,一个生了六姑娘,地位稳固得很。 以往叶从蔚理解不来,如今自己坐上主母之位,设身处地一想,便明了了。 设想齐宿有了妾室,夜里他会宿在那人院里,他们有彼此血脉的孩子…… 他会像搂着她一样亲吻其它女子。 女人的嫉妒心,一旦生起,就夜夜折磨自己,难以泯灭。 叶从蔚察觉到了危机感,不是来自于他人的危机,而是她自己。 她必须时刻想起叶从芷,前世嫁给齐宿的姐姐,明明手段了得却早早亡故。 她猜测叶从芷犯错了,促使她迈出错误一步的原因,多半是嫉妒。 交出一颗真心,就会瞧不清身边的局势,或者说……明明看见了刀刃,可为了心中的芥蒂,依然义无反顾的踩下去。 到头来,人没守住,命也丢了,一败涂地。 ******* “累了?”齐宿微哑的嗓音透着一丝餍足,他笑了笑:“没听见你喊饿。” “还好……”叶从蔚动了动眼皮。 其实她又累又饿,可是舍不得叫停。 这独占齐宿的时光,她不知道还能持续多久。 不妨珍惜当下,纵容他所有的索取,满足他……或者说满足自己。 叶从蔚发誓,日后齐宿有了其它枕边人,她一定不会让嫉妒心支配自己。 天早就黑了,屋里没人敢进来点灯。 齐宿揽着叶从蔚:“盈鱼千依百顺,叫我不知如何疼你才好……” “不是千依百顺,”叶从蔚闭着眼睛:“一开始是出于畏惧,不敢拒绝王爷。” “哦?”齐宿早看出来了,他不禁好奇:“那么现在呢?” “现在是我自己愿意。” 很累也没关系,一些奇怪的动作,她也不觉得羞耻。 叶从蔚渐渐体会到齐宿所说的,那是因为喜欢,而不是轻视她折辱她。 并非把她当成小宠对待,是她之前想岔了。 “现在不怕我了?”齐宿一挑眉,修长的手指徘徊在她锁骨处:“本王发怒,吞你血肉信不信?” 叶从蔚抬手搂住他:“那便吞了吧。” “你受得住么?”齐宿压住她:“盈鱼不妨说说,为何一开始会怕,我寻思自己还算亲和。” 叶从蔚略一踌躇:“许是因为直觉,王爷不是好惹的人。” “怎的说我不好惹,”齐宿饶有兴味:“原以为本王魅力弗边才虏获佳人芳心,不想是出于畏惧才服服贴贴。” 叶从蔚不懂,他竟然在意这个,原因为何不重要,结果不都是她很听话么? “罢了,放你一马。” 齐宿起身穿衣,扬声叫人进来伺候,让在外间摆饭。 叶从蔚乏得很,无奈腹中实在饥饿,不得不爬起来收拾一番。 齐宿弄了她三回,落得一身痕迹,司兰进来伺候梳洗,瞧着都脸红。 叶从蔚好歹也练出了厚脸皮,道:“饭后我想沐浴。” 司兰笑着点头:“王妃放心,温水早备好了。” 齐宿先行出去用饭,而后离开去往书房,想来是真的有事在身。 叶从蔚自己安排人善后,两腿软的要人搀扶去浴池。 司梅不禁偷笑着感叹:“王爷英武不凡,谁能想到咱们府里无人替王妃分宠,可受累了,凭外人说去,不知内里究竟。” 近身服侍一年有余,她们早知传言不可信。 什么花花肠子的豫亲王,枕边分明只有王妃一人。 “越发没规矩了,这事你也敢调笑。”司兰不赞同的瞥她一眼。 司梅立即闭嘴:“是我得意过头了……兰姐姐饶了我吧。” “知道就好,不得妄议主子,”司兰压低声音:“即便心里高兴,偷着乐就行了。” “明白,嘻嘻……” ******** 时间一晃进入十一月,下过一场雪,气候森寒冻人。 叶从蔚越发懒散了,入冬后就跟猫咪似的,总是懒洋洋窝在柔软垫子上。 近日她收到了柳茗珂的来信,夏末柳家回到扬州,短短两个多月时间,就把柳茗珂的婚事敲定下来了。 起初给柳茗珂寻的都是读书人,柳家不缺银钱,希望有个秀才女婿撑撑门面。 再者,男方家不是商户,以后柳茗珂的儿子也能参与科考。 长远看来,此举合适。 无奈柳茗珂瞧不上那些弱了吧唧的书生,还满口不切实际的风花雪月。 几经挑剔,后又去了一趟经常,柳笠仲改变初衷,不给她找读书人了。 这回定下的,男方同样是商户,在扬州有着举重若轻的地位,与柳家算是旗鼓相当。 家大业大,正巧柳茗珂没少跟着母亲学习看账本,打理商铺也不在话下。 柳茗珂没有拒绝这个婚事,她知道,自己总要定下一户人家的,不是这个便是那个。 商户总比书香门第好,小小人家破规矩一堆,她断然是受不住的。 她不介意商不商户,更不介意自己的孩子能否科考。 ‘便教他们行商,不必守着寒门吃素喝粥,多请几个夫子,又不会叫他们大字不识。’ 柳茗珂还挺乐观,她自幼在商户长大,不觉有什么差的。 叶从蔚见她收了心思待嫁,总算松了口气。 婚期在年后三月,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到时她不能亲自前去,但可以送份大礼,给柳茗珂撑住场面。 夫家既然也是富户,必然不会低新娘子一头,若是婆母妯娌难相处,柳茗珂需要多些底气,以免被欺负了去。 叶从蔚写了贺喜的回信,仔细封口之后,叫司竹帮忙拿去寄送。 司梅见砚台里还有好些墨水,笑道:“王妃有段时间不曾练字,别浪费了墨水。” 叶从蔚一想,她确实挺久没有练字了。 不过今日却没多少心思,道:“心情不平静才想写字,最近提不起劲。” “可见是怠惰了,”司梅努努嘴:“王妃时常午睡,睡的时间不短呢。” 经她提醒,叶从蔚连忙两手摸上自己的腰间:“我可是发福了?” “王妃别听她糊弄,”司兰端着茶水过来:“我每日盯着菜谱,荤食甚少。” 司梅不服气:“可有得人,吃素食也会长肉的,你不见穷人当中也有胖子。” 叶从蔚闻言,不禁愁苦。 她低头审视自己,自从嫁进王府,每日养尊处优,身段全然长开了。 胸前鼓鼓囊囊,平日里穿衣就稍显圆润,要是脸蛋再圆一点,妥妥的胖子无疑。 “那今日就不睡了。”她接过司兰的茶水,道:“沏浓一点,醒神。” “是,”司兰道:“向来听说春困秋乏,王妃怎的冬日爱困?” “犯困哪分季节?”叶从蔚抿一口茶水,心想多半是齐宿害的。 这段时日他逐渐忙碌,回屋就寝的时辰有点晚了,再来折腾她一两回,可不彻底夜色深沉。 心里才给齐宿扣了锅,忽然听见司兰颇为激动地一击掌:“王妃的月信迟迟不来,又无端困乏,想必事出有因!” “你是说……”叶从蔚缓缓放下茶盏。 司兰连忙夺过她的茶水,“奴婢事先做过功课,这浓茶暂且不喝为好。” 叶从蔚的心扑通扑通跳起来,她的月事确实迟到了,但这不是以前没有过的。 所以第一时间并没有往那方面想去,现在听司兰这么一提,似乎很有可能。 司梅反应过来,笑道:“我去请大夫来瞧瞧,一看便知。” “好,”叶从蔚点点头,嘱咐道:“隐秘着点,别大张旗鼓的。” 若是没有怀孕,叫人看了一场热闹。 司梅笑嘻嘻道:“奴婢知晓分寸,总不会敲锣打鼓的去。” 她一蹦一跳的走了,留下叶从蔚原地等候,因为怀抱期待,越等越是心急。 过了好一会儿,大夫没来,倒是齐宿先行现身。 叶从蔚知道王府里一举一动逃不过他的眼睛,可这大夫不是还没来诊脉么,他怎么就收到消息了? 85心潮澎湃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叶从蔚起身迎上去:“王爷……” “坐下。”齐宿满脸严肃,一手挽住她,坐回矮榻上。 他招招手,身后的常福弯腰递上来一个小手枕。 齐宿把手枕放矮桌上,再把叶从蔚的手腕搭在上头。 一看这架势,叶从蔚不无讶异:“王爷会诊脉?” 齐宿一点头:“以前闲来看过医书,知道丁点皮毛。” 说着,他把自己修长的指尖按在她脉搏上,眉头微蹙,神色认真。 叶从蔚心里有疑问,这会儿也不好开口,只能安静看着他动作。 这是得知她的怀疑,巴巴的跑来先一步确认呢? 瞧得出来,齐宿确实是个生手,他眉头纾解不开,按了许久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仿佛碰到疑难杂症一般严谨。 “王妃,本王有喜了。” “噗嗤~”叶从蔚忍俊不禁,“王爷有何喜事?” “本王要当爹爹了。”齐宿收了手,目光炯然地望着她。 叶从蔚听得开怀,却不敢全信,“我现下只是猜测,没有证据,等会儿大夫就来了。” “信我,绝对没错。”齐宿很是高兴,一手把人抱起来。 常福连忙恭贺道:“老奴贺喜王爷大喜!” “对,去发赏钱,全部人都有赏。”齐宿扭头吩咐。 叶从蔚连忙捂住他的嘴:“王爷,何必急于一时,就让大夫来了给我一颗定心丸吃吧!” 他这半吊子水平,她真的不敢相信。 常福笑呵呵,道:“王妃说得有理,不如奴才先下去准备着。” 齐宿挥挥手,示意允了。 他抱着叶从蔚转了个圈,轻哼一声:“小瞧我的能耐?” “这话从何说起。” “我轻易不出手诊脉,却没有错过的。”他非常自信。 叶从蔚嘴角微抽:“王爷,医者一道注重经验,当然是多多诊脉累积知识,才敢断定脉象。” 轻易不出手的,多半不准。 “盈鱼这话不错,但我不服。”齐宿挑眉。 叶从蔚无奈,两手圈住他后脖子,“行吧,我很愿意相信王爷带来的好消息,我……早就想给你生个孩子了。” 很想很想。 思及孩子,死而无憾的那种热切。 ******** 勉强把齐宿给按捺住了,不久后,司梅领着大夫匆忙赶到。 是上回见过面的医婆,思绪找来的可信之人,绝不会胡乱透漏患者隐私。 顶着齐宿盯人的目光,医婆仔细给叶从蔚把脉,给予了肯定答复。 “恭喜王爷,王妃确实有喜了。” 一句话,众人欢喜不已。 不肖齐宿开口,常福就去发赏钱了,王府上下一片欢腾。 医婆也被齐宿留下,虽不必搬进王府住着,但每隔几日就得过来一趟,切个平安脉,替叶从蔚护胎。 最高兴紧张的,莫过于叶从蔚自身。 前世她没有孩子,心心念念多时,难免心生些许遗憾。 算不上是执念,有些不甘罢了。 而今她不仅成功怀上了,这个孩子,还是齐宿的。 叶从蔚抬头看着齐宿坚毅的下巴,高大俊美的男子把她搂在怀里,宽厚的胸膛容纳她的所有。 这人原本于她而言,不过是夫君。 在她心里,夫君和爱慕之人不是一个层次的。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子无从选择,夫君未必是她心仪对象。 可如今,她对齐宿产生了情愫,他不止是夫君,更是她爱慕的男子。 没有比孩子更令她感到喜悦的礼物了,这是融汇了他们血脉的结晶。 尤其是在面对未知命运惶恐不安的前提下,叶从蔚怕极了,怕躲不过早亡的结局。 怕自己白白走一遭,什么都没留下。 在她变得贪心之后,也怕齐宿会很快忘了她,没有半点痕迹的消散。 孩子的出现,似乎给她‘不怕死’的勇气,觉得死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好歹留了念想在世上,不亏。 齐宿轻拍叶从蔚的脸颊:“高兴傻了么?” “嗯,”叶从蔚蹭了蹭他的手掌,道:“我有很多话想说,又不知道怎么说。” 心潮汹涌澎湃,全是他不能听的心声。 “慢慢说,我可以听一下午。”齐宿低头,轻啄她的唇瓣。 他好像很喜欢这样,不带任何情裕的亲吻她,柔软又温暖的触感落下来。 叶从蔚眨眨眼:“王爷明明有事要忙,何苦守着我一下午?” “我乐意。”他笑。 叶从蔚却不乐意:“我想写字了,给孩子写信。” “写信?”齐宿眉尖一扬:“有话直说就好,写什么信。” “说了他又听不见,等他长大了我就忘记这时候的心情了。”叶从蔚振振有词。 齐宿想了想:“有点道理。” 叶从蔚又道:“每天想说的话都不一样,要是不记下来,肯定忘了。” “怎的盈鱼年纪轻轻就要变糊涂脑了?” “王爷别取笑我,很多年后,你多半也想不起今日的情形了。” “不,我会记得,今天是我们知道孩子存在的一日。”齐宿在她唇畔磨蹭着,逐渐加深亲吻的力度。 叶从蔚并不闭眼,而是用亮晶晶的眼瞳不错地凝视他。 她也不会忘记这一天的。 ******** 打发走了齐宿,叶从蔚回到书案边,先前的墨水早已干了,叫来司兰重新磨墨。 司兰劝道:“王妃不是有些犯困么,写字费神。” 叶从蔚笑着摇头:“这会儿兴奋着呢,睡不着。” 司兰闻言不再劝,只道:“也别写太久了,小半个时辰就好。” “知道了,你磨好墨就出去吧,再把小火盆端进来。” “是。” 司兰知道叶从蔚写字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旁边伺候,火盆是为了烧掉一些她不满意的作品。 叶从蔚以往遇着难以纾解的事,会跟自己对话,跟过去的、未来的自己说。 这次不同,她是跟孩子诉说。 虽然这个孩子尚未显形,不知性别,不知品性,但显然是个不错的倾诉对象。 叶从蔚提笔,说自己的喜悦,喜悦中又夹杂着忧虑,以及被激发出来的勇气。 为母则刚,她决不允许任何人毁了她和孩子。 太子齐莛依然是悬挂在脑袋上的刀刃,但她有直面它的勇气。 绝对不能传出什么宫廷丑闻,如今她不是一个人了,若沾染污名,孩子的血统都要遭受质疑。 这是何等的侮辱。 叶从蔚又觉得自己这辈子会长命百岁,她告诉孩子,王爷待她很好,一定会庇护他们母子的。 洋洋洒洒写了不少,叶从蔚坐等墨迹干透。 然后挑着两张不方便被人看见的信纸,投入火盆烧掉。 她留下的那一部分,打算封存起来,等孩子长大后识字了,再拿出来。 这并非遗书,叶从蔚只是想留下此刻的心情。 时辰一到,司兰和司竹就进来收拾了,把砚台和毛笔全部洗干净挂起来,不由分说,铁面无情。 “王妃现今不一样了,要劳逸结合,任何事情都不能弄太久。” “晚饭也做出了调整,”司竹给报上一串菜名,问道:“王妃觉得可以么?” 叶从蔚无可无不可,点头道:“你们看着办。” 司兰笑道:“医婆说每日少饮茶水,避免浓茶,王妃若是困了,小睡片刻就是。” “但也不能睡太多,我们会盯着时刻。”司梅补充道。 叶从蔚看她们几个一副‘如临大敌’的姿态,不由好笑:“寻常人家的妇人怀胎,可有这样?” “这……”司竹点点下巴:“我们都不曾生养过,对此毫无经验,所以才战战兢兢。我这就去禀告王爷,安排个嬷嬷过来伺候。” “此举甚好。” 接话的是齐宿,他在门口就听见了。 “王爷。” “王爷莫不是饿了,早早过来叫摆饭?”叶从蔚掩嘴轻笑。 齐宿一撩衣摆坐下:“本王来瞧瞧王妃写的信,实在好奇得很。” “偷窥他人信件,绝非君子所为。”叶从蔚努努嘴。 齐宿脸皮厚的很:“不叫孩子知晓,我就看一眼。” “那不成,我已将它锁起来了,钥匙贴身保管。”叶从蔚拒绝。 齐宿见状,不由担忧起来:“孩子还没影儿呢,王妃就这样一心记挂,待来日他出来了,眼里岂还有我?” “你说什么呢!”叶从蔚两眼一瞪,凶巴巴的。 “瞧瞧,向来最最乖巧的盈鱼,这般瞪着我。” 几个丫鬟偷偷憋笑,被叶从蔚先行赶出去。 她回过身,跨坐在齐宿腿上,“你故意的。” 齐宿抿唇一笑:“我只是好奇,你给孩子的信,是否提到我了?” “毋庸置疑,”叶从蔚伸手捧住他的脸颊:“王爷在我面前,如此好声好气,摒弃自身尊称,我非草木,岂能不知?” “哦?你知了什么?”他好整以暇的发问。 叶从蔚面色微红,抬了抬下巴:“我知……你喜欢我。” “哈哈哈哈哈……”齐宿扬声大笑。 “你笑什么,我说得不对么?”叶从蔚真怕他来一句她自作多情。 齐宿轻咳一声,道:“盈鱼知道就好,正巧,我有一事要提前透露给你。” “何事?” 他顿了顿,道:“这段时日,兴许会有个姑娘来家里小住,你……莫要多想。” 嗯? 叶从蔚不解:“什么姑娘?” 定然和千翠园的美人不同,不然何必特意告知呢? 86提醒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到时你便知晓。”齐宿语气随意。 叶从蔚点点头:“我听你的。” 她相信齐宿,若是有什么特殊的,比如想收到房里之类……压根不需要拐弯抹角。 有什么顾忌的么,一个花名在外的王爷,多收几个女人天经地义。 但是齐宿开口叫她不要多想,可见是考虑到她感受的。 叶从蔚不介意王府里出现其它女子,不过他的话多少给她提了个醒。 “王爷,妾身如今有了身子,怕是不好伺候……”她欲言又止。 大抵所有装作大度的主母,都经历过此刻的内心挣扎吧。 要给丈夫安排其它姑娘伺候着,实在是剜心。 “你想说什么,”齐宿一手支着脑袋,“怎么不好伺候了?” 叶从蔚心里叹了口气,以齐宿的需求量,能忍几天? 与其到时候看着他到处玩,不如提前劝诫两句。 她道:“妾身的意思是……招揽身家清白的良妾,以保后宅安宁,免得王府乌烟瘴气,扰王爷忧心……” “这是你真心话么?”齐宿探过身来:“想不到王妃有这样的容人之量。” 他带着笑,话语听着却像是讽刺。 叶从蔚抿抿嘴,问道:“王爷不喜欢小家碧玉?” 小户人家的姑娘,通常都接受过良好的家教,总比教坊出来的女子干净省事。 当然,这里头也存了叶从蔚的私心,她怕自己斗不过那些狐媚子…… 齐宿忽然伸手,攥住了她细白的手腕,“多管闲事。” 叶从蔚心头一跳,觑着他神色似乎并不开心,于是立即闭嘴。 算了,齐宿要找什么样的人,有他自己的喜好,她这样拿出正室的派头指手画脚,能改变什么呢? 在嫁过来之前,就做好一切心理准备,其中也包括——争宠。 叶从蔚没有争过,但是经历过‘被争宠’,就前世杜诀那个小妾。 她不喜欢这个滋味,费心机去让丈夫多看自己两眼,何其卑微。 所以心里奢想着,齐宿的妾室可不可以为人简单,那便免去许多是非。 且还有一条,万一她真是个短命鬼,妾室和善些,以后也不会对她的孩子太苛刻…… ******* 叶从蔚一手扶额,叹道:“我头疼,注定是个庸人,日日自寻烦扰。” “你并非庸人,而是个葫芦嘴,”齐宿冷哼一声:“心中有话不妨直说,偏要遮遮掩掩。” 叶从蔚看他一眼,道:“王爷聪慧,试着站我角度设想便知。” “哦,”齐宿抬了抬眼皮,“若我做了王妃,绝不会主动开口叫纳妾。” “这……”叶从蔚觉得他这个说法不通:“妻子有孕不能伺候,不纳妾能怎么样?” 就算是小丫鬟,跟了主子就得给个名分。 在她未出阁之时,大嫂嫂陈氏怀孕,庆宁郡主做主把大哥院里一个丫鬟抬做姨娘。 她不是不疼儿媳,相反,拿捏着丫鬟的卖身契,对陈氏没有妨碍。 庆宁郡主的做法较为常见,却不适用于齐宿,他是王爷,随便抬个丫鬟实在太敷衍了,身份不搭。 可惜叶从蔚昧着意愿做好人,有人却不领情。 “谁说你不能伺候了?”齐宿食指轻敲桌面:“本王看过医书,偶尔弄个一两回,并不妨碍。” 叶从蔚闻言,两个眼睛睁大了圆溜溜的。 她连忙抱住腹部:“不行,万一伤害到孩子……” 她非疯了不可! “放心,本王有分寸,自然轻手轻脚。” “我不信,”叶从蔚摇摇头:“而且王爷……需求多,妾身不能。” 齐宿听到她毫不犹豫的否决,不由脸色一黑:“在你心里,本王就是那等只顾着一逞兽欲之人?” “……” ……不然呢? 齐宿被气笑了:“王妃就那样想本王的?” “……也不是……就……”叶从蔚不知道如何替自己辩解。 齐宿很不高兴:“宁愿把本王推开,安排妾室,你好得很!” “我这不是担忧王爷胡乱找些人……” “胡乱?”齐宿双眼微眯:“本王寻思着每次给你的都不少,还怀疑我在外乱来呢?未免太高估本王了!” 他嘴角噙着嘲讽的冷笑。 叶从蔚被他怼得脸色发红,急忙解释道:“我并无那个意思,我早就知道王爷洁身自好,是个挑剔的人。” “挑剔听着也不是什么好词汇。”他语气凉凉的。 “王爷!” 叶从蔚坐不住了,站起身道:“今日不妨把实话说与你听,你不纳妾最好,若要纳妾,我自然不愿面对那些心眼多的……” “你不是女子,哪懂得女子的苦楚,全副心神为着拈酸吃醋,这日子还怎么过?” “再者,便是为了你自己子嗣着想,生母的身份也不好太过低贱。” 叶从蔚并非轻视那些女子,而是齐宿日后站立的高度,众目睽睽指指点点。 世人成见难改,何必非要去挑战一番? “说完了?”齐宿听着,无动于衷。 叶从蔚抿抿嘴,道:“王爷不爱听,就当我没说好了,是妾身多事了。” “生气了?”他凑上前来,“提议纳妾的是你,遭本王拒绝还恼上了。” “没有。”叶从蔚转了转眼珠子:“你既然拒绝,此事作罢。” 搞得好像她多希望他纳妾似的,她才不乐意呢。 不过……他方才说,她有孕也能伺候? 这一点当真叫叶从蔚心惊又羞耻,都这样了,就不能放过她么,养过十月后再说才好。 ******** 有关谁来伺候齐宿的事谁也没继续提起,事情暂且搁置下来。 叶从蔚开始了养胎的日子,为补充这方面的认知,每日午后都要花小半个时辰看医书。 无奈有关妇人怀胎方面的书籍并不多,何况她这是养,而非出现了某种症状。 如何养,还得靠上了年纪的婆子口耳相传,她们富有经验。 看豫王妃这般小心翼翼呵护的模样,嬷嬷掩着嘴直笑。 头一胎都差不多这样,心里没底,又稀罕又忐忑的。 叶从蔚把怀孕的好消息传回娘家,庆宁郡主隔日便带着贺礼过来探望。 同来的还有大嫂陈氏、幼弟叶朔。 带了许多滋补之物,寓意上好的摆件等等,以及老太太的问候。 “柳家人离开后,祖母总提不起兴致,每日进食少许,着实令人担忧。”陈氏语气感叹。 “吃得很少么?”叶从蔚问道。 陈氏捏着锦帕点头:“请了个大夫日日盯着三餐料理,成效不大。” “说这些做什么,无端叫王妃忧心。”庆宁郡主瞥了陈氏一眼,道:“气候冷了,一些可口的果蔬随着季节淡去,这才没有胃口。” 叶从蔚道:“马上就年底了,母亲和嫂嫂把家里置办热闹些,祖母看着也开怀。” “是呢,她老人家就爱看郦哥儿穿红袄子,喜庆!”陈氏掩嘴轻笑。 旁边的叶朔道:“今年我打算自己写一副对联,不敢拿出去献丑,就家里乐呵乐呵。” “这样很好,”叶从蔚笑了笑:“祖母就喜欢小辈好学上进。” 庆宁郡主听了也跟着笑:“朔哥儿若想写字讨老太太欢心,不妨趁此机会去跟王爷讨教讨教,他可写了一手好字。” 要说齐宿此人,在京城风评挺差的,唯有他的字迹,飘逸不羁,得了一干老先生的夸赞。 这夸赞里头,不无惋惜之意,觉得齐宿这样的人有这手笔,忒浪费了些。 “既如此,那我便去叨扰王爷了。” 叶朔乖乖的起身,由叶从蔚叫来安燕带路。 庆宁郡主把他打发走,是有话嘱咐叶从蔚,虽然不是自己生的闺女,但她坐稳了王妃之位,显然对承泰侯府只有好处。 果不其然,她第一时间问的,就是齐宿房里谁人伺候。 “豫王府养了几十个美人,你可得注意着点。”庆宁郡主轻声说道。 她并不知晓齐宿如何对待美人的,不过提醒叶从蔚,别她前脚怀上,有人后脚就跟着揣了一个。 “多谢母亲关怀,”叶从蔚应和道:“我会留心的。” 她不好详细说明王府里的状况,齐宿也没有其他人,她心中有数就够了。 庆宁郡主却不放心,捧着茶盏道:“咱们侯府人事简单,一些后院里的阴私,你怕是不知。” “母亲这话何意?” 庆宁郡主轻拂茶沫,问她:“王府里那么多女人,就个个安分?” 叶从蔚顿了顿:“她们……也没闹出多大事。” 在她敲打过后,什么盗窃、寻死觅活的都少了,即便闹腾,也传不出来。 有管事嬷嬷,还有卢管家,层层把守,千翠园就是个铁笼子。 “不会妨碍到你的孩子吧?”庆宁郡主挑眉。 陈氏惊讶的张了张嘴:“母亲,她们不敢吧!” 这可是亲王的骨肉,皇室血脉! 庆宁郡主斜她一眼:“所以说你们都不曾见识过,后宅妇人的手段,越是高门越是水深。” 叶从蔚揪着小眉头看她,庆宁郡主自幼长在郡王府,虽然是远亲,但尊荣仍在。 郡王府人口庞大复杂,非承泰侯府能比,她多半也是在她母亲那里学来的。 即便不是高门,叶从蔚也见过害人的伎俩,不然她前世怎么死的。 她竖起眉头:“我不会叫任何人得逞的,母亲放心。” 眼下豫亲王府是很安全的,若这都护不住,以后人多了岂不等死? 87赏赐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叶从蔚感念于庆宁郡主的叮嘱,叫她们有空可带着郦哥儿过来玩。 王府里养着白虎,肥膘体壮,还是有观赏性的。 未出阁时,她们关系很是寡淡,反而是出嫁后,偶尔过来一趟,变得紧密了些。 不论是祖母或者父亲的意思,总归来了是一番好意。 庆宁郡主没有反对,说陈氏爱凑热闹,闲时可以带孩子来做客。 而对叶朔来说,白虎和马场同样有吸引力,大抵少年人都无法拒绝。 叶从蔚送走了他们,回身叫司梅把娘家送来的东西打开瞧瞧。 两世为人,她后知后觉的体会到了有娘家人的滋味。 前世私定终身,不仅父亲母亲恼怒生气,老太太更是心寒。 当然,她做得不对,不代表庆宁郡主就对了。 人都是怀抱私心的,由己及近再及人。 现在虽然谁也不提,但谁都记得,因为庆宁郡主的私心,才造就叶从蔚这段姻缘。 当初人人说豫亲王、克妻,还花名在外,夜夜眠花宿柳。 说不准这会儿庆宁郡主对叶从蔚的软化,一部分是对王妃身份的尊敬,一部分则是……出于愧疚? 叶从蔚心里没有多么责怪她的私心,反而是归类为‘宿命’。 祸兮福之所倚,很多事情,事后看来,不全然是糟糕的。 “都收起来吧,回头给嬷嬷看看,哪些可以吃着。” “是,”司梅笑道:“光是王爷备下的补品就吃不完呢,王妃定会生个大胖小子。” “那可不成,”叶从蔚摸摸腹部:“妇人产子困难,大胖小子要命的。” “呸呸,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叶从蔚看看窗外的阳光:“趁着暖和,咱们出去走走。” 一旦到了傍晚,就凉飕飕的,不敢出门了。 司兰去拿了裘衣过来,严严实实裹住叶从蔚,显得她娇娇小小一只。 “消息递进宫两三天了,太妃娘娘还没召见呢……”她嘀咕一句。 经历过宫里那个意外,她们心里对入宫一事害怕极了,要是王妃出半点差池,搭上小命也赔不起。 叶从蔚拉拢斗篷:“或早或晚,总要去的。” 进宫算什么,她总会在某个场合正面遇见太子,还得装成没事人一样。 若不是知道齐宿如今正紧要关头,知道齐莛迟早落败,叶从蔚很难就这么算了。 于齐莛而言,谋算的是她这个人,对她来说,却无异于要她的命。 非要他付出点什么代价,才肯罢休。 但现在不成,她要好好按捺着,避其锋芒。 ******** 司兰才念叨着太妃娘娘,隔日就有宫人出来传话,让豫亲王与王妃去一趟水云宫。 太妃虽然辈分高,但也是后宫的女子,而齐宿成年后在外建立府邸,算是外男。 他们进宫,要先去面见皇帝,告知一声得到许可,方能去往水云宫。 叶从蔚前几次跟着齐宿,都是这个流程,不过今次略有不同。 皇帝还病着,脸色不太好,他望向齐宿的目光,复杂难言。 开口把豫亲王留下,让豫王妃自己去水云宫即可。 “朕,有话对你说。” 齐宿一拱手,笑道:“臣弟不急,便叫王妃在外候着吧。” 叶从蔚点点头,她也不想独自去后宫,唯恐再生意外。 皇帝没有同意,摆摆手道:“豫王妃去吧,莫叫太妃久等了。” 他身旁的太监总管,手持拂尘,笑呵呵的把叶从蔚请了出去。 齐宿给她递上一个安心的眼神,道:“皇兄有吩咐,臣弟洗耳恭听。” 叶从蔚退出来,看一眼思绪还跟着,稍稍定下心来。 这次她是跟着王爷进来的,又有皇上接见,太子没法事先规划那么多吧?料想也没那个胆子! 她收拾好表情,带着几个侍女前往后宫,面见太妃娘娘。 水云宫位置僻静,不过沿途景致很好,错落有致。 司梅心有不解:“不知皇上为何留下王爷?” 叶从蔚摇摇头:“谁知道呢……” 事实上她猜到了一个可能性。 太子人选确立,接下来就是齐宿这个王爷了,总得有个去处…… 不知皇帝对齐宿是抱着怎样的复杂情感,又会安排给他怎样的归宿呢? 途径御花园,一路上几人很是小心谨慎,好在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到了水云宫殿门口,眼熟的嬷嬷侯在那儿等着,笑盈盈把叶从蔚请进去。 里面和她上次来时一样,精致而冷清。 太妃没有在厅堂上接见,而是在佛堂之中。 “他没有来么?”她的视线划过叶从蔚几人。 叶从蔚上前两步:“回禀太妃,皇上留王爷说话了。” “是么?”太妃秀眉微蹙,继而散开,看向叶从蔚的肚子。 她招招手,把叶从蔚叫到跟前,把一串长长的佛珠卷起来套在她手腕上。 “这……” “这是给你的,”太妃拍拍她的手背,道:“若不喜欢,等孩子生下来后,摘了就是。” “怎会不喜欢,”叶从蔚笑了笑:“多谢太妃,也叫孩子沾染点佛缘。” 太妃瞧着兴致很不错,话语比以往多了不少。 “这是王爷第一个孩子,你多上心着,”她微微一顿,又道:“想来他很喜欢你。” 叶从蔚被直白的说法弄得脸上热意上涌,便听太妃道: “我原以为,这辈子看不到孙儿降临了。” 叶从蔚忙道:“太妃福泽深厚,必定孙辈满堂。” 太妃轻叹一声:“你不懂,好好养着孩子。” 叶从蔚不解,却不敢问。 太妃还很年轻,不出意外还有好些年头好活,而齐宿更年轻,怎么会看不到孙儿呢? 除非……不是生不出,而是不想生…… 叶从蔚冥思苦想上辈子,似乎好像确实没听说叶从芷有孩子。 该不会,这也是一个促使二姐做错事的因素之一吧? 一心爱慕王爷,婚后两年无子,还要看着丈夫在外沾花惹草,简直可怕…… 太妃回过头,叫来贴身伺候的嬷嬷,呈上一个木盒子。 打开一看,内里的一串金锁,裹着软布。 “此锁在佛堂供奉三年了,一直放着也是落灰,不如赠与孩子,压压平安。” 太妃把木盒子往前一送。 叶从蔚多少有点犹豫,以往非常冷淡的婆媳关系,这会儿给她这么多礼物? 不过也是事出有因,全看在孩子的份上。 她伸手接过:“长者赐不敢辞,谢太妃赐下。” “收着吧,我茹素,就不留你吃午膳了。” 叶从蔚对于委婉的逐客令毫不意外,据她所知,皇后娘娘都不能随意前来水云宫。 太妃宛如避世一般蜗居在此,谁也不乐意见。 她的冷清,无视人情世故,多半和遭遇分不开干系。 叶从蔚是小辈,人家什么意思,她遵循就是。 ******** 从水云宫出来还见不着齐宿,叶从蔚一点不想去拜见皇后,宁愿在皇帝寝宫外干等。 皇上的身体虽然有所好转,但一直不上不下吊着,每日离不开苦涩的汤药。 他处理政事多半挪到寝宫,方便随时歇息,御书房都不去了。 估计是精力不济,容易疲乏,叶从蔚没等多久,齐宿就被放出来了。 宫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两人一个不问,一个不答,立即离宫。 回到王府,齐宿让叶从蔚先歇着,自己转身去了书房。 看他有事要忙,叶从蔚不阻拦不多话,自顾自收拾自己。 屋子里暖融融的,白日燃炭盆,夜里烧地龙。 换了身衣服洗把脸,叶从蔚昏昏欲睡。 司竹给她换了一床被子,外面日头好,床上这套晾出去晒一晒。 “我睡半个时辰,到时唤醒我。”叶从蔚嘱咐道。 司竹点点头:“知道,王妃睡吧。” 白天睡多了会影响夜晚好眠,所以即便困顿,她也控制着时辰。 叶从蔚本以为心里挎着事,只稍稍浅眠,不想一沾床就一觉深沉。 等到被叫醒时,还一副没睡够的模样。 “还困么?” “唔?”是齐宿的声音,叶从蔚眯着眼循声望去,问道:“你忙完了?” 他拿了外袍过来给她披上:“既然困了,何必硬生生叫醒。” “不能睡太多,”叶从蔚伸个懒腰:“我饿了。” 司兰早已准备好了热汤,营养又暖胃。 齐宿跟着喝了一碗,他挥手把伺候的人都遣下去,只留下一个常福。 “皇兄想赐封地,问本王想要哪一块。” 叶从蔚抬起头,果然不出她所料…… “王爷是怎么回答的?”她问。 齐宿双目微眯,眸子黑得深不见底,“当然是由他来安排。” “那……皇上做好决定了么?可有拟旨?” 齐宿摇头:“还没。” 叶从蔚知道他不会离开京城的,不过如果圣旨下来,即使是做戏,也得乖乖服从。 如果到了那个地步,齐宿想要行动应该很不方便。 “他很犹豫。”齐宿忽而冷笑起来,显然是想到了皇帝犹豫的原因。 真的把他当成幼弟疼爱么?事实并非如此。 齐宿的年纪和大皇子相差无几,皇帝待他恐怕不仅仅是弟弟那么简单,但要说因为太妃的关系把他看成儿子,那也未必。 叶从蔚不敢追问,只能主动说起太妃。 她把太妃送的东西打开,给齐宿一一过目。 88秘密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齐宿看到那串佛珠时,尚且面无表情,待见到木盒子里的金锁,神色微变。 他皱起眉头,把金锁拿出来,细细打量上头的纹样与铸字。 “怎么了?”叶从蔚察觉他神色有异,出言相问。 “这东西似乎有点眼熟……”齐宿若有所思。 叶从蔚看向金锁,道:“金锁通常都这个样式,即便有用料不同,也是稍作改动,或者增添玛瑙火珠之类串起。” 总归就那么些花样,眼熟也很正常。 有条件的人家,都喜欢给新生儿铸造金锁,祈求富贵长寿等等。 “不对。” 齐宿摇摇头,忽然站起身,手里攥紧了金锁,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很是震惊的模样。 “王爷!”常福显然知道什么,表情紧张起来。 叶从蔚张口正欲询问,便见齐宿扬手一捏,硬生生把金子捏变形了,随后往地上扔去。 “这……” “她竟然敢!”齐宿万分恼怒。 “王爷,怎么了?”叶从蔚不明所以。 齐宿扭头,伸出手来:“把佛珠给本王。” 她自然不敢不给,才递过去,就被他尽数扯断。 珠子滴滴答答掉落一地,滚到不同方向去了。 常福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秉持着双手站立不动,也不劝半句。 叶从蔚多少有被吓到一点,心里惶恐不安,唯恐他突然朝自己发火。 一直知道齐宿和太妃感情冷淡,必然是有心结的,却不知这样严重么? “莫不是这些东西有问题?” “问题大了去,”齐宿冷笑:“说出来怕吓着你。” 叶从蔚一惊,下意识一手护住腹部:“有、有毒么?” 齐宿垂眸,看她睁得圆溜溜的眼睛,黑葡萄一样沉静莹润。 心头的怒气稍稍压下。 不过很快又升腾起来,他没好气道:“没有毒,只是晦气!” 没毒就好,叶从蔚轻轻松口气,唯恐在自己不防备之下丢了孩子。 但是‘晦气’一词,又从何说起呢? 太妃看着很喜欢她这个孩子才对,话语比以前多了不少…… 叶从蔚心里纠结,却不知该不该问。 齐宿伸手牵住她,道:“常福,把珠子捡起来,一颗都不许留下,拿去烧了。” “是。”常福领命。 齐宿带着叶从蔚出来,往关押白虎的院子走去。 登上阁楼,叫人摆上汤水吃食,居高临下观望院子里肆意酣睡的大猫。 ******** 叶从蔚巴不得他忘掉方才的不愉快,指着白虎道:“它养得真好。” “只是表面光鲜罢了。” “王爷的意思是……” “好吃好喝就能磨灭它的野性么?”齐宿抬了抬眼皮,道:“焉知它没有施展不得的愤怒。” 山林之王,被囚禁于此,餐餐嗟来之食,不劳而获。 白虎生的这尖牙利爪,为了哪般? 叶从蔚颇为认同,叹息道:“心有鸿鹄,确实做不得燕雀,它再怎么像家猫,也不是猫。” “王爷要放了这只白虎么?”她扭头问道。 “不,”齐宿嘴角噙着一抹残忍的笑意:“本王不得自由,它凭什么呢?” 叶从蔚察觉到他话里有话,也不问他什么自由,只道:“王爷何苦跟它计较。” “王妃,”齐宿半探过身子,黑漆漆的眼瞳锁定她的身影:“本王夸过你么?” 叶从蔚稍稍一愣,努力回想,脸色红了红:“你夸过我漂亮……白净……” 还有个词,是在床上说的,不自知的媚/态……她没好意思说出口。 齐宿笑了笑:“这些词太浅显了,应该换一换。” “你很好,聪明人不多嘴不好奇,有时候就连本王,自问也不一定做得到你这样。” 他突然一句话,叫叶从蔚不知如何应接才好。 齐宿不需要她应答,继续道:“很多时候,你察觉到了什么,却偏偏不去触碰它。你自己有在心里琢磨么?” 他黑亮的视线探视而来,叶从蔚揪了揪手指:“……琢磨什么?” “本王的事。” “我……见识少,很多事情不是琢磨就能明白的,索性不想。”叶从蔚道。 “哦?”齐宿挑眉:“是琢磨不透,而非没有思索过,对么?” 叶从蔚有点紧张,怕他看出来自己在撒谎。 她因着重生,知道齐宿的野心,从而很好推算他的行为,也就没那么多疑惑了。 可是她一直不管不问,落在齐宿眼里又是怎样呢? 齐宿在她面前没有遮掩太多,正常人早该怀疑了,他表现得不如外界传言那样无用闲适,醉心花丛。 在这样的人面前撒谎,太考验叶从蔚的能力了。 她索性扑过去抱住他:“妾身想过的,王爷兴许是……大逆不道之人,但那又如何呢,我是你的人,你死了我便没有活路,你活着,我才有喘息之处。” 齐宿看她近在咫尺的姣好容颜,轻声道:“既然猜到本王大逆不道,也不劝说一句么?须知事迹败露,你必死无疑。” 整个豫王府都不会有活口。 叶从蔚大胆与他对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实在不甘心。” 齐宿笑了,眼底没有几分笑意,“王妃怎知本王是鱼肉,豫亲王深得圣宠,恣意京城。” “起初我不知……”叶从蔚轻咬下唇:“后来……知道了点……” “你果然聪明,猜到了是不是?”齐宿抬手轻抚她脸颊,似乎有点温柔。 叶从蔚却感受不到什么温情,她有些摸不准他此刻的心情,不悦?羞恼?还是无所谓呢? “盈鱼说得不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齐宿捏了捏她的脸颊,直接揪红了,“皇兄他觊觎本王的母妃。” “!” 亲耳听见他肯定的话语,叶从蔚说不上多么惊讶,但还是被吓到了。 心里砰砰跳个不停。 环视阁楼之上,只他们两个人,稍远处伫立着常福公公。 他一动不动,姿势恭谨,也不知有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 ******** “想知道那个金锁是怎么来的么?”齐宿话题回到金锁上。 叶从蔚缩在他怀里,点点头。 他想说,那她就听着。 “它是母妃亲手打造的,在三年前,为了祭奠她死去的儿子。” 儿子? 叶从蔚睁大眼睛:“太妃娘娘诅咒王爷早亡?” “盈鱼蠢笨,”齐宿凉凉的看她一眼:“是她已经死去的儿子。” “什么!” 叶从蔚直接抽一口凉气,若不是被他抱着,怕要栽到椅子下边去。 先帝驾崩多年,太妃守寡,三年前她哪来的儿子! 当今圣上,名义上要尊称太妃为母,要敬守孝道,他居然……居然真的下手了。 还弄出一个儿子…… 太妃在深宫之中虽没有太后尊威,但要是传出半点消息,整个皇家颜面扫地不说,齐宿更是首当其冲。 不仅被戳着骂,恐怕还要背负血统不正的怀疑指责。 而皇帝也好不到哪去,太妃被处死是必然的,他则要遭受万民唾骂,甚至动摇皇位。 如此不伦之人,如何堪当一国之君? 叶从蔚好半晌才消化掉这个惊人事件,便听齐宿问道:“你说她把这个金锁给你,是何居心?” 她愣愣的扬起脸,摇摇头。 她怎么知道? 太妃对皇帝是什么态度,她都不知,有了孩子又死了,然后祭奠……莫不是舍不得? 叶从蔚设想到太妃对皇帝是迎合的态度,整个脑子都要炸了。 她可曾想过,这样做置齐宿于何地? 让齐宿多么的不堪! 叶从蔚不禁生气,她揪住他的袍袖:“王爷,太妃不能这样对你!” 齐宿一眼看透她想些什么,道:“她是被迫的,为了让我活下来。” “这……” “只是妇人之仁,觉得孩子无辜,她很喜欢孩子,哪怕是个孽种。” 齐宿这么一解释,叶从蔚瞬间明白了。 情况并非她想的那样,太妃竟然是为了他牺牲至此。 不过……为何齐宿去看她时,又那样冷淡呢? 叶从蔚细眉微蹙,不敢深究,劝道:“金锁已经毁了,这事就过去了吧……” “不能过去,”齐宿冷哼一声:“她凭什么把哀思寄托到本王的孩子身上?她配么?” “王爷……” “所有事情,最开始的时候,全是她在做决定,”齐宿眼里仿佛揉碎了寒冰:“今时今日的局面,是她造就的。” 叶从蔚不懂得如何安慰人,她知道齐宿难受,这么多年只怕一直在备受煎熬。 即使是内心强大,即使过了许久,恐怕没有一刻是轻松的。 她徒劳地抱住他,以自己最柔、软的一面温暖他。 “记住,以后她给的东西,拿回来就扔掉。”齐宿交待道。 叶从蔚点头顺从:“我交给你,随你处置,高兴就好。” 齐宿修长的指尖轻点她的唇瓣:“你知道很多秘密了哦,盈鱼。” 她连忙紧抿双唇:“妾身绝对守口如瓶,没有第二个人知晓!” “嘘,”他俯身,侧过脸来亲吻她:“我信你,你是替我生儿育女的妻子……” 叶从蔚迎合他,她喜欢妻子这个称呼,不是王妃,是他的妻子。 两人成亲至今,叶从蔚的动作依然生涩。 齐宿不知打哪来的坏心眼,突然用牙齿咬她一口。 并非轻吮,是真的咬了,叶从蔚哼唧一声,伸手推开。 舌端一舔,尝到血腥味了。 “王爷这是做什么?”她苦着脸。 嫌弃她也不必如此吧? 89杜姑娘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齐宿没有反省的意思,他道:“原本觉得这样肮脏的血脉,断了最好,但瞧着盈鱼温婉和善,血液都是鲜甜的,中和一下还能救。” “没听懂,”叶从蔚舔过嘴角:“好疼的……” “抱歉,”齐宿低头轻吹:“我的意思是,以前没想过要孩子。” “这可不行,”叶从蔚万分不同意:“哪里都有恶人,与血脉有何干系,更不能为着那种人断绝自己的香火。” 齐宿忍不住轻嗤:“王妃是不知,本王祖上如何作恶多端。” “这……”叶从蔚抬手捂住他的双眼:“你身处权利中心,想必看到的事物更多,不要只盯着糟糕的东西。” 想那么多做什么呢? 看看她,重活一遍依然胸无大志,不曾做出大行动,窝囊又安详。 “有你这般宽慰,很好。”他眨眨眼,睫毛扫过她的手心。 叶从蔚收回手,嘟囔道:“可别再咬我了……” “不敢,还望王妃赎罪。”齐宿摆出恭敬的神色给她赔不是。 “下不为例,”叶从蔚抬了抬下巴尖:“这次原谅你了。” 她心里不无高兴,齐宿愿意在她面前剖露过去种种,如此不设防。 他不仅给她孩子,还给了弥足珍贵的信任。 叶从蔚太感念这样的日子了,经历过前世的坎坷,如今局面堪称‘圆满’。 或许品尝过苦难的人们,更懂得珍惜当下。 她万分期待孩子出世那一天,不论男女,都是她的掌中宝。 ********* 天气越来越冷,连着降下两场大雪,王府里红梅恣意。 叶从蔚开始出现害喜症状,吃什么都会反胃干呕。 把她难受得不行,任何事情提不起兴致了。 医婆成天伺候着,跟司梅司菊在吃食上花费诸多功夫,但见效不是很大。 医婆说害喜因人而异,有的半点事儿没有,有的则严重到食不下咽,瘦了一大圈。 她们当然不能让叶从蔚瘦一圈,王爷看见岂不心疼死,到时发落下来谁也讨不了好。 叶从蔚秉持着好好养胎的意思,非常配合地逼自己吃下食物,孩子需要供给,她同样不想饿得手脚发软。 齐宿一连换了好几个掌勺人,务必要把餐饮给置办周到了。 最后坐稳豫亲王府主厨之位的大师傅,带来几罐自己腌制的果酱,咸酸可口,用于焖肉蒸鱼辅味,极具特色。 他做的菜肴得到叶从蔚认可,少则小半碗,多则一大碗,胃口逐渐恢复,大师傅被留下任用。 至此,闹腾大半月的害喜,总算有了好转。 虽每日难免呕上一回,但叶从蔚习惯了,懂得规避不好的气味近到跟前。 值得一提的是,自叶从蔚怀胎以来,齐宿开始滴酒不沾。 晚上回屋就寝,不论什么时辰,身上都是清爽的味道,再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叶从蔚不由好奇:“王爷最近修身养性了?” 并未见他回来就洗澡,若是沾染脂粉香,逃不过她的鼻子。 “是被迫修身养性。”齐宿坐在床沿上,脱去鞋子。 叶从蔚眼珠子转了转,道:“妾身不曾提过什么要求,是你自己做的。” “嗯,”齐宿俯身下来,虚虚覆盖在她上方:“本王自己忍着,与王妃无关。” 叶从蔚悄悄算了算日子,有二十天了,他真能忍。 若是以前,可能她要重新提及纳妾一事,但经过那番谈话,叶从蔚实在不像昧着心思装作大度。 她抬眼看他,轻声道:“今日我吃了一碗饭,喝了一碗汤,还吃掉半条鱼,很大一条……” “胃口不错。”齐宿轻轻拂过她尚且平坦的肚子。 再过一月,差不多它就会鼓起来,然后越来越大。 “这两天状态很好,”叶从蔚的手指摸上他的下巴:“王爷,有什么是我能帮助您的么?” 齐宿闻言不禁意外:“说出这种请求,不怕我伤害到你的宝贝疙瘩了?” “怕,”叶从蔚轻哼:“但他也是你的宝贝不是么?” 既然他说怀胎不妨碍,她就姑且信他一回。 她也不信,其它普通人家,妇人怀孕后就空旷十个月的。 不见得个个男子都有能力纳妾,常见的还是一夫一妻,再无旁人。 这话齐宿爱听,当即拉过叶从蔚不客气起来。 说是不客气,但实则他是个很有分寸的人,举止间‘客气’得很。 ******** 之后几日,叶从蔚神清气爽,胃口越发好了。 她难得的体会到‘被伺候’的滋味,齐宿小心翼翼的,以她的感官为第一位。 成功洗刷掉原先那些疯狂的记忆,叶从蔚很喜欢这样细水长流游刃有余的轻缓。 她把此称之为——温柔。 因着饭量增长,不得不警惕发福发胖。 好些妇人在养胎期间肥硕,之后不久生产困难,想要恢复清瘦,更是费劲。 叶从蔚不会为了追求体型去遏制胃口,但也不可以放任自己发胖。 本来就是偏圆/润的人,如不控制,结果惊人。 凡事过犹不及,营养太盛也非好事。 叶从蔚开始了每日午后带着侍女溜达的日常。 花园里,亭台水榭,四下转悠,除了千翠园不去,每个角落都能欣赏到王府美景。 便是那只白虎,看的次数比以前多了不少,司梅直嘀咕,说对着白虎长大的孩子会凶悍。 齐宿日渐忙碌,叶从蔚白天甚少看见他,季曲风被偷偷接过来了,就住在王府中。 他的身份估计有些敏/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连诊治喝药的人手,都是自己带来的, 季曲风体弱,不像生病,更似中毒。 这样一个人,多半是有故事的,还有本事,才当得起齐宿称呼一句季公子。 叶从蔚养胎的日子并不无聊,还颇为充实,每日从饮食到散步,俱有行程规划。 就在这时,齐宿跟她透漏过的女子,来了。 ******* “王妃,”司梅迈着小碎步快步进来,道:“我听说街上有人卖/身葬父,撞上王爷搭救了!” “什么卖/身葬父?” “不就是那些姑娘推销自己的手段!”司梅噘噘嘴:“这样来路不明的人,王爷居然就带回来了……” 司兰闻言微讶:“给银子打发走就是,怎么带回来了?她长得……” “长得一脸天香可人!”司梅连忙回答。 叶从蔚站起身:“行了,既然这么好奇,那就去瞧瞧。” “王妃我扶着你,”司梅蹦跶着,非常积极:“快走。” 司兰不由笑道:“这就是个护食的崽子。” 司梅紧张也是正常,多少正妻怀孕,被旁人趁虚而入呢,外面的女子或者身边的丫鬟,应有尽有。 司兰和司梅是自小跟着叶从蔚的,忠心耿耿,司竹司菊是齐宿给的人,来路清楚,也安分守己。 王府里没有隐患,但外面的女人就说不好了。 叶从蔚闻声赶到时,卢管家正在给那位姑娘打扫院子。 她没有被安排在千翠园,一袭白衣柔柔弱弱,鬓边斜插一朵小白花。“王妃。”卢管家看见她,忙过来主动介绍:“这是杜姑娘,暂时住在楚云院。” “见过豫王妃。”杜佳期跪下行礼,模样还挺乖顺。 叶从蔚点点头,目光扫过她的小脸蛋,果然标致。 尚在服孝中,一身素白,眉目浅淡眼角微红,惹人怜爱。 齐宿跟叶从蔚提过,会有个姑娘来府上小住,叫她别多想。 但……会是眼前这个么?她明明是卖/身葬父,且又如此做派…… 叶从蔚琢磨不准,看了两眼热闹就回去了。 杜姑娘的安顿自有卢管家料理,无需她首肯什么。 倒是司梅有些不解:“王妃什么也不说,就这样由着那个女子在王府住下么?” “那是王爷的意思,就让她住着吧。”叶从蔚淡淡道。 司梅睁大眼睛,难以置信,人都被带回家了,王妃也无所谓么? 当真是有子万事足! 向来稳重点的司兰这会儿也颇为不解,道:“即便王爷发善心,也不必把人养在家里的,王妃。” 可以安置一个孤女的住所,到处都是,偏偏放到跟前来,可见其中不一般。 “你们分析的很对,”叶从蔚点点头:“晚上我问问他。” 司梅与司兰对视一眼:“王妃心中有数就好。” 叶从蔚逛了一大圈,这会儿只想歇着,挥挥手打发了她们。 实则她并非表现出来的这样不在意,不过司梅这丫头藏不住话,才显得她淡定了。 今日来的杜姑娘确实奇怪,但叶从蔚相信齐宿的为人。 他说一不二,不需要瞒骗她任何。 既然不愿意纳妾,就不会巴巴的把外边的女人带回来给她添堵。 所以……这个杜姑娘,想必对齐宿是有助益的。 不过容貌太小家子气,细眉细眼无端透着一股轻挑劲儿。 再一想人家都沦落到卖/身葬父了,又哪来的家底给她培养底蕴,叶从蔚便释怀了。 不论出身是什么,人有用处就行了。 临睡前,叶从蔚把司兰叫进屋,让她管住司梅的嘴,别可劲儿的去探听什么,多掉分呐。 司兰掩嘴笑了:“王妃放心,她就在我们面前这样,外人跟前摆着大丫鬟的架子呢!” “切记注意分寸,王爷的事他自己有谱。”叶从蔚打个呵欠。 “是,王妃睡吧……” 90棋子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当晚,齐宿回来后先一步跟叶从蔚提起杜佳期。 “王妃去瞧过了么?”他道:“她说你颇为在意她?” “什么,”叶从蔚窝在鸟笼子下方,抬起头问道:“王爷刚从她那过来?” 齐宿解下外袍,“回来时候顺脚去看看,你在意么?” 他带着笑意询问,叫叶从蔚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入夜了,房间烧上地龙,整间都暖烘烘的,怕冻的小鸟在这间屋里变得精神伶俐。 叶从蔚漫不经心逗鸟,一边道:“我猜,杜姑娘就是王爷提过的那人。” “盈鱼如此聪明,没能见你吃味模样,当真遗憾。” 齐宿过来从背后拥住她,“白日在家无趣么?闲时可去赏梅。” 叶从蔚心中一动:“清泉寺梅花甚好,又能上香祈福,那里……也是我们遇见过的地点。” 齐宿埋首轻嗅她颈畔香氛:“盈鱼想与我故地重游?” “你若有空的话。”她并不强求。 齐宿略一沉吟:“最近确实有点忙。” “王爷忙碌那就不去了,天寒地冻,我也怕孩子受凉。” “这么一点路程怕什么,”齐宿笑她太过小心:“尚未显怀就谨慎成这样,以后肚子大了怕是不敢下地走路。” “胡说,”叶从蔚不服:“我每日步行一大圈,这是功课。” 医婆也说,孕妇不宜急促运动,但缓步慢行多多益善。 “你有分寸就好,”齐宿一手搭上她后腰:“提醒一句,我齐宿的孩儿必定是个皮实不怕折腾的,别把他看得太脆弱。” 叶从蔚不接话,这种言论被医者听见,非嗤之以鼻不可。 齐宿不需要她的附和,道:“那个杜佳期,是我一枚棋子,至关重要,你没事少见她。” “好。”叶从蔚点头。 “不问她是做什么的?” “王爷想说自然就告诉我了。” 齐宿闻言忍不住笑,抬手勾她下巴:“她是齐蒙的女人。” 叶从蔚惊讶:“大皇子?” 那怎么就落到卖身葬父的境地? “女人争斗中的失败者,正好齐蒙也厌弃了,就被主母赶出来,”齐宿言语简短:“不仅滑胎了,老父亲还因此病故。” 短短一句话,就能脑补出一场后宅大戏。 叶从蔚不解:“那她有何用处?” “杜佳期是个聪明人,不然怎么能做棋子呢?”齐宿笑得意味深长。 叶从蔚却不懂,她再聪明,又能怎么样呢? “盈鱼只管拭目以待,这会儿知晓太多,就没有惊奇感了。” “我知道了,”叶从蔚道:“祝王爷心想事成。” 有齐宿这番话,叶从蔚更加约束住司兰司梅等人,莫要去接触杜佳期。 王府里养了那么多美人,不差多这一张嘴,虽然这是个‘千翠园之外’的特殊存在。 ******* 临近年底,王府上下忙碌起来。 先是各个院子的清扫、除旧迎新,虽然还不到年关,但王府面积大,一些较偏僻的角落可以先安排人手弄着。 其次是卢管家带领一干管事掌柜的,手持一年账簿,需要叶从蔚过目。 幸好卢管家是可信之人,能力出众,账面上不敢糊弄,他先瞧过一遍,叶从蔚复查起来轻松许多。 再然后是为了年节准备的礼单,豫亲王府不着调,与各家往来都不算密切,但明面上的礼单没少给。 人不常聚,礼到心意达。 大家逐渐把豫王妃边缘化了,叶从蔚不过意思性的维持王府表面礼节,双方都省事了。 就这寒冬腊月的关头,皇宫里再次传出坏消息。 皇帝又病倒了。 一时间,亲近的皇眷纷纷入宫请安拜见,齐宿和叶从蔚自然躲不过去。 有过前两回病倒的考验,又已经立了太子,群臣淡定许多。 不过有部分老臣,认为太子无大才,难免为这江山忧心忡忡,却不好宣之于口。 进宫问安时,叶从蔚因为有孕,得以在外间拜见,不必入寝殿内侧。 一来里面人多手杂,二来怕病气冲撞。 齐宿便让她在外面稍候,留下常福给她使唤,宫里出来的公公,规矩比起几个丫头好多了。 外间坐镇的是皇后,下首还有个瑾贵妃,想来两人是才从内里退出来的。 皇后面容依旧,不过威严更甚。 她已经不需要掩盖任何锋芒,她儿子是太子,皇帝有个任何不测,太子登基,她就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哭什么呢,妹妹这样晦气,是在诅咒陛下么?”皇后娘娘冷笑,叫嬷嬷把手边的栗子糕端过去,堵住瑾贵妃的嘴。 瑾贵妃立即收了声,“臣妾……只是担心陛下……” 嬷嬷恭恭敬敬的端着栗子糕放她面前,面无表情道:“贵妃娘娘请慢用,谨防噎着。” “臣妾多谢姐姐赏赐。”瑾贵妃捏着绣帕,拿起一块栗子糕,不敢不吃。 叶从蔚就看她一口又一口,硬是把整盘吃完了。 栗子糕再香甜,吃多了估计也齁得慌。 看来瑾贵妃早就选择了服软,她没有跟皇后硬怼的资本了。 如今更是皇帝垂危之际,一旦圣上驾崩,她母子还不知被怎么作践。 兴许这也是皇后容许大皇子滞留京城的原因,她并未劝皇帝早点把藩王放去封地。 多年恩怨,不把人留在京城有怨报怨,她咽不下这口气。 叶从蔚冷眼旁观,冷不防皇后冰凉的视线朝她往来。 “还未恭喜豫王妃,身怀麟儿,”皇后瞥一眼她那小脸蛋:“气色养得真好。” 叶从蔚连忙站起身:“多谢皇后娘娘挂怀,托福。” “本宫可托不起你的福,”皇后嘴角并无笑意:“已为人妇还堪比妙龄未嫁女,好得很!” 她似乎在讥讽什么,叶从蔚只当听不懂,低头道:“属实当不起谬赞。” 皇后没有拿着她开刷,只是冷冷的注视她稍许,便没再理会。 叶从蔚心知她必定厌恶自己,若非时机不对,必然要下手教训她了。 不,说不准只是教训,还可能会死…… 皇帝病倒的当口,皇后自然不敢做什么,但是这些事情过完之后,就不妙了。 叶从蔚深刻意识到,齐莛决不能登基。 ******** 之后两三天,皇帝的病情毫无起色,老臣和命妇皆有入内探望问安的。 齐宿没有带着叶从蔚去,看过一次就够了,兄友弟恭的戏码差不多可以落下帷幕。 这时,暂时住在王府的杜佳期,外出买胭脂水粉,便一去不回。 卢管家疾步过来禀报给齐宿知晓,问道:“王爷打算如何?” 齐宿一挥手:“去找,京城里客栈民宿都打听一下,找不到就算了。” “老奴明白了。”卢管家弯了弯腰,回身就叫上几个家丁外出办事。 叶从蔚在一旁端着小碗喝甜汤,“人跑了,可会妨碍王爷?” 她怎么看着他并不真心想找呢? “你且猜一猜。”齐宿做出一副考考她的架势。 叶从蔚放下小碗,拿起暖手的汤婆子捧着,“应该不妨碍,家丁能找着什么人。” 若真心想找,肯定派屡楚。 齐宿笑而不语。 叶从蔚不禁好奇:“王爷知道杜姑娘所在之处?” “她去了徐家。” “哪个徐家?” “当朝阁老,刚正不阿的那个徐家。” 叶从蔚闻言愣住:“这……怎么跑去徐家了呢,那样清净的门楣,怕是不给她进去。” 杜佳期不是什么良家女子,言行举止均可观摩一二,她去徐家又能做什么? 叶从蔚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很简单,想趁机邀功,得一笔安身立命的赏银。”齐宿端起她喝过的甜汤,轻抿一口:“不够甜。” “不爱太甜的,”叶从蔚一手撑着下颚,“王爷的意思是,杜佳期手里握有大皇子的把柄?” “是,所以她来接近本王。” “是故意卖身葬父接近你的?”叶从蔚恍然大悟:“我说呢,即使被主母净身出户,也不该半点身家也无。” 怎么都会藏着私房钱吧,她还号称聪明人。 父亲死了是真,但并未可怜到那般地步,吃准了豫亲王喜好美色、怜香惜玉,所以送上门来了。 不过……“王爷是否拒绝了她,这才使得她逃跑?” 齐宿没有否认,“这事不该本王来做,自然不会答应任何。” “是怎样的把柄?能说么?”叶从蔚问道。 “不能。”他干脆得很,还冲她扬眉一笑,俊颜透出几分邪肆。 叶从蔚抿抿嘴,那她就不问了,反正总有水到渠成真相大白那一日。 其实她想知道的,并非这个把柄是什么,针对大皇子的把柄,于太子何干? 眼下最难的,是阻止名正言顺的太子登基,大皇子没多大威胁性了。 ******* 腊八节后,京城下了一夜大雪。 街道和屋顶覆盖银霜,雪白一片,干净无瑕。 距离年关一步一步逼近,很快便是小年,再接着就到了除夕。 皇帝一病不起,连着几日粒米未进,状况很不妙。 京城各个酒肆茶馆均已传开了,百姓们入冬闲来无事,就爱凑一块儿烤火喝茶磕叨两句。 大家都不希望圣上驾崩,否则这个年没法热闹了,红色窗花都不让贴,更别提红灯笼了。 便是烟花爆竹,到时也给禁了。 91报复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豫亲王府陆陆续续收到好些庄子里送来的食材,活物几车、果蔬几车,自有厨房的人给收了好好养着,保管大冬天也能吃到新鲜菜品。 叶从蔚叫把活物和果蔬,挑了一部分送去承泰侯府,顺道给老太太问个安。 她如今有了身孕,就不跟着回娘家去,平白给侯府添乱,尽忙着给她周到了。 到了下午,来送回礼的是叶朔,小小少年郎,披着毛茸茸的斗篷,乍一看很有大人的模样。 叶从蔚看到他很高兴,“朔哥儿似乎又长个了。” 不是很多,丁点变化也了不得。 “承蒙五姐姐挂记,有好吃的就往家里送,可不把我吃高了?”叶朔也开心,指了指身后的马车。 道:“王府虽不缺衣食,然而昨日表舅托付商队,从扬州运送几桶活鱼入京,娘亲叫我亲自给五姐姐送来。” 几个壮力的下人从车上搬着两个大木桶,里面盛满清水,还有一尾尾鲜活的鱼儿。 叶从蔚不无意外:“扬州距离京城这么远,这些鱼未免太耗费财力。” “吃个新鲜,也没什么。” “这等天气,水面岂不很快结冰?” “叫个人看着可防止结冰,”叶朔交待道:“还有一点,此鱼离水即死,便是换水也要多加小心,不能离水。” 叶从蔚点点头:“晚餐便是它了,方不辜负你们一番心意。” “还有表姐的心意呢,”叶朔从怀里摸出一封信,“这是柳家表姐给你的,独独有你一封,其它姐姐可没有。” 柳茗珂? 叶从蔚伸手接过:“确实许久不曾与她通信。” 算下来两三个月了。 叶朔还带来叶从芷的消息,说她也诊出喜脉,庆宁郡主高兴极了,即便承泰侯府是外家,也算得上双喜临门。 “还有一事……”叶朔忽而收敛了笑意,踌躇不定。 叶从蔚不由纳闷:“怎的你也学会吞吞吐吐了?” 叶朔叹了口气:“五姐姐有所不知,前段时日,四姐出事了……” “她怎么了?”叶从蔚问道。 叶朔低声道:“四姐中了哑药,已经不能言语。” “什么?!”叶从蔚大吃一惊,严肃道:“谁人这般大胆,当侯府之女好欺负么!” 叶朔连忙伸手扶住她:“五姐姐别激动,大家都怀疑是四姐夫身边那个妾室所为,四姐当场抓破了她的脸,还把孩子给推没了……” 叶朔不说,叶从蔚完全不知道叶从菲发生这么多事情。 夏天那会儿就听说,刘郎君把身边丫鬟抬做妾室,因为有了孩子,把叶从菲气得回娘家请求撑腰。 后来叶从菲口无遮拦得罪叶从蔚,被叶从蔚一顿告状,在侯府待不下去,亲娘都不帮她,只能让刘郎君接回家去。 如此一来,大肚子的丫鬟做定了姨娘。 没想到竟然还闹出哑药的事,算算月份,丫鬟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小了,这都被叶从菲给推没了,可见她多么怒急攻心。 “后来怎么样了?”叶从蔚无奈:“就没人来告知我一声?” “家丑不可外扬……五姐姐有了身子,别为这些挂心了。”叶朔成熟不少,说话老气横秋的。 他道:“那妾室大出血,差点丧命,一直说被冤枉了,四姐夫气极了却不知该相信谁。” “四姐说不了话,到处找大夫偷偷诊治,不见起色……或许这就是她口无遮拦的报应吧……” 报应? 这个词让叶从蔚心头一跳,叶从菲得罪了谁,因为什么被毒哑了? 会是跟太子有关么?跟她有关? 若说是妾室做的,叶从蔚不太相信,因为刘家多少需要仰仗承泰侯府,不敢彻底得罪。 那丫鬟害了叶从菲对自己没好处,左右她已经得了名分又有孩子,实在无需铤而走险。 即使弄死主母也难以扶正,除非是真的蠢人。 闲话稍许,叶朔喝两盏茶,便告辞离开,叶从蔚抬步去找了齐宿。 ******** 齐宿正在跟季曲风下棋。 季曲风的住处,白天黑夜都烧着地龙,且药味从无断绝。 这是个异常虚弱又能好好活着的男子。 叶从蔚到时,没有出言惊扰,就在旁边观望。 她不爱下棋,但好歹能看出点路数,发现季曲风下的很好。 常言道,棋好的人聪明,多半就是指他这种的了。 一盘棋结束,齐宿输了半个子。 “王爷,承让了……”季曲风笑了笑,气若游丝。 伺候他的丫鬟连忙过来,把人扶回轮椅上,低声道:“太费神了,公子休息一会儿吧?” 齐宿站起身,一手牵过叶从蔚,道:“带下去好生伺候着,本王就不叫季公子扰神了。” 季曲风轻咳一声:“多谢王爷体恤……” 齐宿摆摆手,带着叶从蔚离开。 “恭送王爷王妃……”他挣扎着,礼数还算周全。 离开那座院子,叶从蔚不禁好奇:“王爷今日怎的那样闲情雅致了?” “本王平日不够雅致么?”齐宿反问。 叶从蔚努努嘴:“妾身不是那个意思,你干什么挑我话头。” 齐宿扬唇一笑:“季公子劝说本王,暂且静候佳音,莫要操之过急……” “这样啊……”季曲风莫不是个谋臣? 叶从蔚若有所思,一个身子如此羸弱的人,能提供什么助力呢?无非就是他的学识与智慧。 齐宿的指腹缓缓磨搓她的手背,道:“有时候本王觉得,已经等不及了。” “不成想王爷也是个心急之人。”叶从蔚笑。 “自然,本王幼时最是没有耐心。” “可现在……”现在的齐宿,深谙按兵不动的道理。 齐宿不愿多谈此事,转而问道:“你特意过来寻本王,有事要说?” “嗯。” 叶从蔚没有怎么犹豫,把叶从菲被毒哑了一事复述一遍,问道:“王爷可知?” 齐宿饶有兴味的一挑眉梢:“作何问本王?” “这……”叶从蔚硬着头皮回答:“妾身大胆猜测,不一定准确……或许里头有王爷一份缘由?” “哈哈哈……”他大笑:“盈鱼好大的胆子。” “我……” “你猜对了。”齐宿表情一正,承认了:“可会怪我?” 当下叶从蔚是震惊居多,疑心的一回事,石锤又是另一回事。 她扯住他的袍袖,问道:“王爷是为了什么要这样惩罚她?” 齐宿垂眸瞥一眼她白生生的小手,“你说呢?” 叶从蔚轻咬下唇,果然……没有什么事能蛮过齐宿。 在承泰侯府时,叶从菲犯了两个错,一是故意在齐宿面前提及表少爷杜诀。 二是叶从蔚过去算账时,她恼羞成怒拿着听来的谣言反击,说到了太子齐莛。 后面这件叶从蔚没有告知给齐宿知道,但不妨碍他得到消息。 哑药,多半就是因此种下的。 叶从蔚一时间心里五味掺杂,要说与她无关,实在辩驳不过去。 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 可若说同情乃至愧疚,却是没有的。 叶从蔚不觉得自己有任何对不起叶从菲的地方,她那样管不住嘴巴,自然有人来替她管住。 说到底,既是咎由自取,又令人感慨万分。 “多谢王爷信任我,哪怕在我亲姐妹都那样说的情况下……”叶从蔚低下头,“换做常人,兴许就怀疑上了。” 齐莛很年轻,容貌也算时下女子喜爱的那一类。 他还为了叶从蔚做出种种出格言行,落旁人眼中,哪敢信豫王妃不曾回应半分呢? 说不准就郎有情妾有意…… 叶从蔚觉得,倘若她是旁观者,也不能免俗的想当然尔。 可齐宿为何就相信她了呢? 叶从蔚眨眨眼,脑袋抵住他的胸膛:“王爷的信任,乃妾身救命稻草。” 她毫不怀疑,齐宿不信她,她即刻就会身首异处。 不,说不准是求死不能。 如今见识了哑药,焉知没有什么让人眼瞎耳聋的毒物呢? 叶从蔚不敢设想那种境地,令人发寒颤抖。 齐宿抬手,轻抚她发顶,“本王只信自己亲眼所见。” “那王爷看到了什么?”她闷声问道。 他笑了笑,胸膛轻微震动:“看见盈鱼胆小如鼠,又对本王一往情深。” ?什么一往情深?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叶从蔚抬起头来看他:“你胡说。” “哦?”齐宿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你不曾对本王用情?” “不是,”叶从蔚摇头,悄悄挪开视线:“就……我们成亲不过一年多,也没有多么情深……”她实话实说。 齐宿眯眼,一手揪住她粉呼呼的脸颊:“给你机会再说一遍。” “唔……”好疼啊!叶从蔚整张脸都皱在一起了。 “哼,”齐宿冷哼,暂时放过她,道:“你不气本王残害你手足就行。” 叶从蔚委屈的揉揉脸蛋,低声道:“妾身岂是那样不知好歹之人?” “叶从菲是我手足,却想陷我于地狱,她没安好心,若是得逞我必死无疑,还会身败名裂。” 说着她不由叹息,姐妹之间小打小闹,当真有这么深的怨恨么? 何至于此。 齐宿瞥她一眼,“如今她哑了,稍稍动手,就能被休弃回家,如何?” “不必如此,”叶从蔚摇摇头:“她害死刘家一个孩子,留在夫家定然没有好日子过了。” 又是个哑女,这样的惩罚足够了。 若回到侯府,无非给娘家添乱,名声也不好听。 92送走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这个年,注定过得异常缓慢。 更深露重,世人好眠之际,皇帝驾崩了。 此次病痛来势汹汹,没有先前乐观,不少人对此做好了心理准备。 不过突闻噩耗,依然叫人震惊。 消息传到豫亲王府,齐宿立即披衣起来。 叶从蔚被惊醒了,迷蒙着眼睛问道:“怎么了?” 齐宿弯腰替她收拢好被角,道:“我入宫一趟,你先睡着,天亮后来寻我。” 叶从蔚揉揉眼睛,让自己清醒点,“宫里出事了?” “嗯。” 常福把灯点上了,过来伺候齐宿一件件穿衣。 叶从蔚很快想到了某个可能,瞬间睡意全无,坐起身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必,”齐宿摇摇头:“白天有得忙乱,你趁机多休息,别忘了肚子里还有一个。” 叶从蔚想想也是,她身为豫王妃,国丧大事少不了她参与的。 估计明日会挺累的。 她躺回被窝中,嘱咐道:“外面太冷了,呵气成霜,你多穿两件。” 想了想,又低声道:“太子风头正盛,王爷小心点……” “担心我?”齐宿颇有点不以为意,整了整衣襟道:“不懂得收敛,迟早飘远了……” “王爷心中有数就好。”叶从蔚看他胸有成竹的模样,知道他必然已经做好许多铺垫。 若没有准备工作,又怎会急不可耐呢? 齐宿转过身:“要变天了。” 他带着常福,快步出门,轻巧得把房间掩上。 叶从蔚躺着不动,心里忽然紧张起来。 虽然前世知晓他成功了,但这辈子,说不好有什么变数呢? 不成功便成仁,孤注一掷的赌局。 她望着房里幽暗的灯火,窗外漆黑一片,寂不可闻,一手抚上自己的肚子,里面窝着一个尚未成长的小生命。 本是不信神/佛的,这会儿也难免祈求上天,让齐宿一切顺利,让他们的孩子平安诞生。 ******** 齐宿走后,叶从蔚几乎没怎么睡,硬是捱到天亮。 司兰司梅也得到消息了,早早端上热水进屋伺候梳洗,小厨房早点已经备好。 司菊机灵,拿了两个棉垫绑带过来,“这是奴婢之前缝制的,正好派上用场。” 这样天寒地冻的时节,若是久跪,膝盖岂不凉透了。 叶从蔚又是有身子的人,要比寻常人更加谨慎注意。 有了棉垫绑住膝盖,可防止部分寒气,又柔/软不伤骨头。 “这东西不错,”叶从蔚笑道:“多带两个,问问王爷是否需要。” 司菊掩嘴一笑:“王爷定然要拒绝王妃了。” 齐宿那样的性子,哪能容许自己膝盖垫这玩意儿? 叶从蔚一想也是,“罢了,不带了。” 她整顿好自身,匆忙用了早饭,然后乘坐马车进宫。 宫门口,许多车马在接受盘查入内。 接到消息的朝臣命妇,无不早早入宫,不敢怠慢。 宫门口的白幡早已挂上,这类物件,是在皇帝病后就陆续准备下的,包括九五至尊棺椁。 帝王乃最尊贵的无上规格,没个一年半载做不出来,都得提前筹备。 叶从蔚进去时,异常热闹,不论是诰命夫人们还是往来宫女,无不神情戚戚。 她先去拜别了圣上遗体,再去见过皇后,象征性的劝两句,这是礼节。 皇后一直在抹眼泪,还要顾着下边人布置灵堂,事关太子颜面,稍有不妥就落个不孝名声,忙得不可开交,倒没工夫给叶从蔚什么眼色。 叶从蔚行礼后到偏殿去候着,不多时齐宿就找来了。 “王爷,”她连忙迎上他:“你用饭了么?” “自然,”齐宿点点头,把她带到偏殿外头,“上午是哭灵,方才本王瞧见几位大臣捧着封蜡的锦盒,估计中午就宣读圣旨了。” 叶从蔚知道,那是让太子齐莛登基的圣旨。 她悄悄吞咽口水,略为紧张道:“妾身要怎么做?” 她记得,前世齐宿一石二鸟,大皇子二皇子全没了,难不成……就是今天?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齐宿一手揽过她,低声道:“即便本王有八成把握,也不敢盲目自信。” 他说着蹲下/身,一手握住叶从蔚的脚踝,在她尚未反应过来之际,拧住一扭。 “啊!”叶从蔚意料未及,痛呼一声,险些栽倒。 “王妃!”齐宿连忙伸手把人接住。 闻声而来的宫女们小跑着,问道:“豫亲王,豫王妃怎么了?” 齐宿眉头紧皱,吩咐道:“传御医,王妃神思恍惚,扭到脚了。” 宫人不敢怠慢,抽空支使个人出去,替叶从蔚叫来御医诊治。 叶从蔚被齐宿抱回偏殿的矮榻上,暂时坐着不动。 她真的很疼,还有满肚子疑问,忍着不敢张嘴。 很显然,齐宿自顾自做了某个决定,完全不打算跟她商量一下。 多半是想把她送出宫去,众目睽睽之下受了伤,定然不会有人指责豫王妃躲懒。 没一会儿,御医便来了,此事还惊动了皇后与太子。 “皇婶发生何事了?”齐莛问道。 叶从蔚看到他的身影,就立即垂下脑袋,一动不动。 齐宿代为回答:“她没注意脚下,不小心扭到了。” 这时御医过来,把人请入里间查看,给予肯定的答复:“确实扭伤了,须得敷药消肿。” “那就快快送出宫去吧,”皇后语气冷淡,叫住管事公公:“吩咐下去,皮子都绷紧点伺候,别叫诰命夫人出了差池。” 今日要办几桩大事,容不得半点差错。 “是,皇后娘娘。” 齐莛扭头吩咐道:“备一座软轿好生把豫王妃送出去。” “奴才这就去办。”管事公公行了礼,立即转身/下去。 齐宿扯起唇角:“皇侄儿有心了。” “莛儿随本宫过来。”皇后瞪了叶从蔚一眼,那眼神意味深长,大有秋后算账的意思。 叶从蔚此时没心情理会这个,她担忧齐宿,今日必定是万分惊险。 可惜这会儿什么都不能说,只能在临别之前,悄悄捏一把他的掌心。 叶从蔚被软轿接走,齐宿让安燕跟着,叶从蔚把他给遣回去:“安燕得罪了我小丫鬟,我要常福。” 据她所知,安燕有功夫,常福只是个公公。 留个有武力的人在齐宿身旁,总好过其它。 齐宿眉头微动,如了她的意:“那便常福跟着,切记照顾好王妃。” “老奴明白。”常福笑笑的与司兰一道走。 ******** 叶从蔚就被这么送出宫了,明明才入宫没多久。 上了马车之后,不想事情还没完。 司竹与思绪二人,从车座底下翻出一套衣裙来,在行走的马车内,就帮着把叶从蔚的宫装给换下来。 这是普通的衣裳,不似宫装打眼。 又把叶从蔚的发髻稍作改动,抽掉好些金钗,只留下一两只。 “这是做什么?”叶从蔚一边配合,一边问道。 司竹低声道:“是王爷的吩咐,待会儿马车到朱雀街,咱们就换一辆,医婆已经在上面等候了。” “换马车?”叶从蔚皱皱眉:“不回王府?” “是的。” 司竹抬起她的脚,把绣鞋也换一双。 脱/下的衣裳发饰等物,全部封存回马车底座。 “那是要去何处?”叶从蔚忽然惴惴不安起来,没想到不仅是把她送出宫,甚至是要离开京城? 也是,倘若宫里发生政/变,京城必然封严,气氛森肃。 司竹摇摇头:“奴婢不知,王爷只吩咐了换装换车。” 叶从蔚心知这是实话,齐宿有安排不告诉她,又能给底下人透露多少呢? 她心里不无触动,这般紧要关头,他还记着护住她。 或者是为了孩子,或者只为她这个人,不论哪个,叶从蔚都很高兴。 那是一种安心感,是被人呵护的滋味。 另一方面,她又着实担忧齐宿,这样把妻子孩子送走,他也是怕的,对么? 假如失败,叶从蔚可能就要过上归隐躲避的生活了。 不过估计躲不了多久就会被寻着,难逃一死。 她攥紧了手心,万分害怕因为自己的重生,给齐宿的顺遂之路带来变数。 正心头杂乱,马车停了下来。 常福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请夫人下车。” 思绪和司竹连忙帮把手,半架着叶从蔚从车上下来,钻进旁边那辆马车。 这是个僻静角落,基本没人看见。 王府的马车率先驱使离开,顺着道路回到豫亲王府去。 而叶从蔚上来的这辆,外形朴素不少,里面倒是宽敞。 不仅有医婆候着,还设了炭盆以及瓜果茶水,非常周到。 医婆第一时间给叶从蔚检查脚伤,经过御医敷药,她看过一遍确定没有问题。 叶从蔚一颗心一直落不到实处,问思绪道:“司梅她们呢?” “王妃放心,已经在城外等候了。”思绪回道。 不多时,马车吱吱悠悠出了城门口,叶从蔚忍不住掀起一小角窗帘,回望京城的方向。 她早已看不见皇宫,也不知此去要多久才能回来,顺利的话……应该很快吧? 叶从蔚又想起自己的祖母与父亲嫡母,国丧他们也是要入宫的,不知会不会被卷入腥风血雨之中? 93年夜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朴素的马车远远地把城门甩在身后,往外走五里地左右,一个岔路口,那里等着司梅几人。 三辆马车,内里物件还挺齐全。 光是叶从蔚的衣物就堆满了一车,寒冬衣厚,行礼收拾起来满满当当。 叶从蔚见此情景不由皱眉:“怎的好似要一走了之。”再不回来。 “王妃说什么呢,”司竹笑道:“不过是去庄子里小住一段时间,兴许赶在除夕又回京了。” “能么?”叶从蔚看了看天空:“除夕没几天了……” 随行的人当中,除了常福,还有个屡楚。 叶从蔚以为,齐宿该把屡楚留下办事才对,她不已经有思绪跟着了么? 他却把得力之人留下了…… 然而此时已经出城,多说无益,再耽搁下去不利于赶路。 叶从蔚也不多言,乖乖上了车,一行人出发前往庄子。 原以为是去哪里,没想到一路走走停停,目的地是去年冬天到过的那个葫芦口。 只需两日路程就能抵达,故地重游,心境早已发生偌大变化。 因着叶从蔚有孕以来,胃口挑剔许多,好不容易找到合适的厨子,此趟出行自然不能把掌勺的落下。 所以赶路的过程中,一直被伺候周到,并无任何不适。 唯有在夜里,叶从蔚缩在暖和的棉被之中,想着齐宿此刻的境地。 太子登基了么?大皇子有何行动?还有逃去找徐阁老的杜佳期,又是否有所助益。 叶从蔚不知齐宿的具体谋划,难免脑子里乱糟糟想了许多。 她的信息非常有限,七拼八凑的,难以补全。 倒是不曾做噩梦,肚子里的孩子,给她无限安全感,以及希望。 会没事的。 ******** 第三天,叶从蔚一行人抵达葫芦口,那里依旧有十几个骑马的护卫迎接。 山庄内如旧,农田码得整齐,种植各种草药。 不同的是,少了相当大一部分人手。 应该是季曲风和乌邵东带走的,他们去京城给齐宿助力了。 现今这个山庄,只有一家家农户,并十几个护卫而已。 叶从蔚等人入住,让庄子又多了几分人气,上上下下重新热闹起来。 住处干燥温暖,不敢随意用熏香,由医婆配置的草药熏了一回。 叶从蔚住的寝室,外间加了一个小床,是丫鬟们轮流守夜睡的。 司菊笑道:“王爷吩咐了,没人陪同的情况下,王妃不得私自泡温泉。” 这个寝室连着后院温泉池子,洗/浴后入睡非常方便。 而齐宿之所以这样交待,是记着叶从蔚怕水。 温泉泡久了发热无力,万一栽倒淹着了,岂不危险。 这个担忧,叫叶从蔚哭笑不得:“我这么大个人了,难不成害怕小小池子?” 她是怕水不错,但在齐宿刻意的‘锻炼’下,已经好了很多。 他忘了自己时常带她在池中胡闹么?说这话也不脸红…… 再者,叶从蔚怕水,并未怕到不敢洗、浴的地步。 旁人不来干扰,她自行洁净而后起身穿衣,没有任何不安之处。 “王妃,王爷是怕你贪图温泉舒适,或是沉浸于愁思,不小心坐久了呢。”司菊解释道。 “什么愁思叫我坐久了不知热?”叶从蔚反问。 司菊掩嘴一笑:“准是为了思念王爷。” “你胡说,竟敢笑话我。”叶从蔚两眼一瞪,一点也不凶。 司菊才不怕她,坚持奉齐宿的话为旨意,必须时刻有人跟在左右方可。 叶从蔚也不执意独行,有她们守着,大家都放心些。 她去外间瞧了瞧,小床的铺盖齐全,想来半夜不会冻着。 晚膳很是丰盛,司兰笑道:“这个山谷,寒冬也不怎么结冰,鱼儿鲜活、瓜果嫩绿,最适合王妃养胎了。” 叶从蔚尝了两口,熟悉的厨子的手艺。 她点点头:“是不错,还能赏景呢。” 不过她的兴致提不起来,若有齐宿的讯息,就不至于这般牵肠挂肚了。 京城里发生的事,没那么快传出来。 而她们所在的山庄几乎与世隔绝,更加听不见什么。 除非是齐宿派人往这里递消息,但是他没有。 叶从蔚只能让自己按捺住,静心等候佳音,不去添麻烦,就是对齐宿最大的支持了。 ******** 山中的时间过得缓慢,但又一眨眼便是除夕。 几个小丫鬟和农户妇人们一块,剪了许多窗花贴上,长廊下一排红灯笼,山庄瞧着非常喜庆。 他们要准备过年了。 掌勺的大师傅对山庄里的食材特别满意,食材充足,他可以好好露一手,做出丰富的年夜饭来。 叶从蔚没怎么干预此事,由着他们高兴就好。 她偶尔会问常福,怎么如此沉得住气。 常福是伺候着齐宿长大的,跟随的时间比安燕和屡楚长多了,此刻应当很是着急才对。 毕竟这般紧要关头,他让叶从蔚给叫走了。 对于叶从蔚的疑问,常福笑了笑:“老奴相信王爷,必定能心想事成。” “我都不敢相信。”叶从蔚轻叹一声,她还是重生的呢,知道前世的走向。 历来政/变,都是要血流成河的,也不知齐宿是否会受伤? “王妃,”司竹劝道:“您整日这样也不成,不如想想别的?” “什么别的?”叶从蔚拢着双手:“要过年了,大家不都闲着么?” 司竹抬手点了点自己下巴,道:“王妃还没给表姑娘写回信呢,不如替她设想一番?” “哦,对……”叶从蔚还真把柳茗珂的事给忘了。 那天叶朔给她送鱼,说是柳家从扬州一路运送来的,还捎了一封信。 信件蜡封犹在,可见不曾被拆开看过。 柳茗珂说她几月前定下的那桩婚事,告吹了。 叶从蔚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或者是替她恼怒生气?便把信件暂时压下。 如今碰上皇帝驾崩,齐宿位于权利中心,万分凶险,她哪还想得起这个。 柳茗珂被退婚,实则她一点不伤心,本就没多欢喜,失去又有什么所谓。 不过退亲对一个姑娘家来说,到底是有伤害的,她无辜得很,总不能捏着鼻子认栽。 据悉是那位公子,与身边丫鬟不清不楚,孩子都怀上了。 这剧情跟叶从菲家的刘郎君如出一辙,富家公子哥儿,和身边伺候的小姑娘混久了,难免日久生情。 柳茗珂心里不仅向往英雄,更渴望一生一世一双人,她哪能容忍自己未过门就遭遇这个? 别说是她,柳家人也不会同意的,所以婚事自然而然退了。 柳茗珂在信里提及此事,诸多感慨与忧愁。 花季少女,怀抱对爱情的憧憬,却不能去追求任何。 她不知道家里又会安排哪一家公子给她,反正谁都差不多。 言词间隐隐有无望之感。 叶从蔚没有急着回信,因为什么样的言语都没用,对柳茗珂而言没有实质性帮助。 这会儿司竹一提,她倒想到了一点。 若是齐宿如前世般顺利,成功夺得政/权,他身边的弟兄也不必藏着掖着了,可以光明正大现身。 这其中有潜伏在马场的黑大煞,有叶从蔚所不知道的其它人,自然也包括青鲤峰的那个山匪头子? 叶从蔚觉得,柳茗珂在这节骨眼退婚,焉知不是天意呢…… 思及此,她扭身叫司梅磨墨,提笔给柳茗珂写回信。 既然已经被退婚了,这风口浪尖的当头,隐匿为主,别急着定下一家。 过个几月后再说不迟,所谓的——好事多磨。 ********* 年夜饭非常丰盛,叶从蔚叫上常福屡楚等人坐下首,另一边是几个小丫鬟,还有医婆也在座。 一群人凑了个满堂热闹。 起初她们不敢,在叶从蔚劝说下,才免去那些礼数。 如若不然,王妃独自一人守着桌子吃饭,未免太空旷寂寥了。 “我不能饮酒,你们可以,”叶从蔚一手撑着下颚,笑道:“除了守夜之人,允许今夜酩酊大醉。” “做什么要酩酊大醉,使不得!”司兰连连摆手。 “有何不可,不想试试醉酒的滋味么?”叶从蔚挑眉,她倒是很想试试。 可惜为了孩子,饮食需要诸多戒口。 在叶从蔚的怂恿下,几人都喝了点小酒,气氛热络起来。 她本就平易近人,没什么脾气,丫鬟一点不惧,倒是对常福比较犯怵。 常福在王府里的话语权,比卢管家还大。 吃过饭,叶从蔚裹上厚厚的斗篷,去庄子外边,看他们燃放烟花爆竹。 住在山谷里的农户,全是一家一户,有老人也有小孩,跟寻常村庄似的。 他们过得很好,衣食充足,无忧无虑。 司竹拿了两根仙女棒过来,递给叶从蔚,笑着问道:“王妃开心么?” “不怎么开心,”叶从蔚道:“没带多少银子出来,压岁钱都不够发。” 齐宿给她安排的车马和人手,也有银票,却没多少散银和铜板。 银票都是大面额的,显然不适合给这多人发红包。 司竹闻言一笑:“此事该我们扼腕才对,王妃事后可以补给我们嘛?” 叶从蔚转了转眼睛:“等王爷来接我,就补给你们。” “这……” “他就快来了吧,”叶从蔚很是笃定:“若是失败,早把我转移去别处了,而非原地不动。” 司兰先是微讶,继而一笑:“王妃聪慧,全猜着了。” 94得偿所愿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在外间看过烟花闹了一场,毕竟寒凉,一行人抖抖嗖嗖的回到室内。 烤着火炉玩点小游戏,山庄里放置不少乐器,说是以前季曲风留下的。 叶从蔚兴致来了,抚琴作乐。 她琴棋书画无一精通,勉强能听入耳罢了,倒是自娱自乐还挺自得。 守岁要过子时,从除夕跨度到年初一,方可回屋睡觉。 即便有些熬不住,那也得守着,老祖宗传下来的习俗与规矩。 司兰司竹在烛台下绣香包,底下垂坠流苏,搭配漂亮的珠子。 她们有一大捧珠子,烛火下亮晶晶的,玛瑙玉石各色各样。 叶从蔚在一旁看了会儿,脑袋就一点一点的,犯困了。 怀孕后比以前嗜睡,也熬不住这夜晚。 司兰瞧见了,两人放轻手脚,由着她打个盹儿。 叶从蔚就在榻上浅眠,正迷迷糊糊,忽然脸上一冷。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上她面颊,她睁开眼睛,视野内堵着一个人的胸膛。 “醒了?” “呵。”叶从蔚万分惊讶地抬眼望去,一时间以为自己做梦了。 齐宿一身寒气,却舍不得收回手,就拿着自己冷手摸她。 “王爷!”叶从蔚彻底清醒,非常惊喜的握住他的:“你怎么来了?” 这大半夜的,马上就快子时了! “来与盈鱼除夕团圆。”齐宿终于忍不住,俯身凑下来亲吻她。 他风尘仆仆,她丝毫不介意,反手抱住,热烈回应。 直到气息交融,我中有你,才轻喘着松开。 一旁装作不存在的常福,这会儿才敢上前来:“主子还没用饭呢,正好王妃陪着用一些。” 这话给叶从蔚提了醒,她连忙爬起来:“对,你先吃饭,过来烤火。” 她两手捧住齐宿的双手:“深夜骑马,肯定冻坏了……” “王妃心疼么?”齐宿垂眸瞥一眼。 “心疼……”叶从蔚很小声。 他笑了起来,由着她嫩生生的小手揉搓自己,“我习武之人,这点寒气还受得住。” “身体受得住,双手不也是冷的么?”叶从蔚道:“待会儿你喝杯酒暖暖。” 其实她有很多其它的想问,不过这会儿有点顾不上,只希望先把浑身冰凉的齐宿收拾好了。 说话间热乎的饭菜摆上来,屡楚带着安燕去换了衣服才过来,他们路上被霜露打得衣衫半潮,不换衣服容易感染风寒。 而齐宿,第一时间忙着来捉弄叶从蔚了。 顾不上吃,又被她扯着去换了衣裳,才回到堂间落座。 跟齐宿一块来的,有安燕和乌邵东,以及一小队骑兵,莫约二十人。 看过去个个身姿挺拔,都是好手,也是心腹。 ******** 叶从蔚坐在齐宿身旁,替他斟酒。 她倒一杯,齐宿就喝一杯。 连着三杯过后,叶从蔚不敢继续了,停下手道:“王爷再喝下去,就要醉了。” “醉也无妨。”齐宿仿佛浑不在意。 下边的安燕可不能当做没听到:“那可不行,主子是偷溜出来的,需要尽快赶回。” “偷溜?”叶从蔚不解。 安燕嘿嘿一笑,举起酒杯行了个大礼:“娘娘该改口了。” 叶从蔚心头一跳,已经知道了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她愣愣的望着齐宿。 齐宿浑不在意,“回去后再改口。” 叶从蔚虽然早就猜到他成功了,但此刻亲耳听见,又是另一番滋味。 心中五味掺杂,有轻松,有高兴,也有不出所料。 “现在……京城是不是很乱?”她斟酌着问道:“你这节骨眼离开没事么?” “也就乱了两天,后面都是在收拾烂摊子,”齐宿道:“齐莛和齐蒙都死了。” “怎、怎么死的?”她怕极了齐宿落一个逆臣夺权的名头。 好在事情并非那样,“他们死在对方手里。” 大皇子在被封了藩王那一刻,就和瑾贵妃以及外祖家暗中图谋了。 这次他们孤注一掷,不成功便成仁。 在皇宫经营多年,处处塞了人手,只等时机一到发起逼宫。 齐宿说杜佳期是他的棋子,她确实是,她被大皇子妃寻了由头赶出来,还因此死了父亲。 作为齐蒙的枕边人,她暗地里知道不少事情,大皇子曾在醉酒后坦言,要以朱砂弄死皇上。 杜佳期原本没有往心里去,但被逼走投无路之后,她必须做些什么。 算不上是因爱生恨,她纯粹是想报复,顺带邀功行赏。 太子那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杜佳期搭不上他,便来找齐宿。 无奈齐宿一副游手好闲不愿干预的模样,她转而去寻了徐阁老。 为了让徐阁老相信她,又兜出大皇子招兵买马的证据。 皇室亲属动荡变故,会动摇国之根本,徐阁老不能坐视不理。 他思量再三,暂时收容杜佳期,静观其变。 还没等徐阁老探听清楚,大皇子已经行动了,他一刻也等不得,决不能让大臣宣读圣旨。 就在举丧当天,数千精兵一路厮杀入宫,把太子和手持圣旨的大臣全部围困捉拿。 大皇子狠厉异常,甚至不给那些老臣出言指责的机会,手起刀落杀了人,焚烧圣旨。 齐莛恨得睚眦欲裂,他不敢相信,自己胜券在握的情况下,大皇子狗急跳墙,烧掉了圣旨! 宫殿前倒了一地的护卫尸身,入宫吊唁的臣子与诰命夫人吓软了双腿。 大皇子做到这个份上,压根没有任何退路,他不会给太子留下活口,一不做二不休,当场处决。 胆敢开口怒骂乱臣贼子的人,一个不落,同样死于刀下。 叶从蔚听得心惊肉跳:“他杀了多少人?后来呢?” 此时她不无庆幸,承泰侯府微末小官,也不是那种跳脚着热血上头的忠义之士。 齐宿眯了眯眼:“皇后疯了,她搂着齐莛的尸体怒骂不休,瑾贵妃不给她痛快死……” 多半是要留着折磨了,她俩这半辈子的恩怨……叶从蔚嘀咕。 便听齐宿道:“瑾贵妃与大皇子以为赢了,殊不知早就被皇后下了毒药,她压根没打算放这母子二人离开京城。” “什么?”叶从蔚一手扶额:“原来是双方都有动作,两败俱伤,不遑多让。” 然后便叫齐宿渔翁得利了。 不,不对…… 叶从蔚想起前些时日,听齐宿说,若无他暗地里相助,大皇子安排的人手很快就会被察觉。 所以,他并非渔翁,他属实是借刀杀人。 叶从蔚望着齐宿的俊颜,如此好看,又这么坚定,他不曾动摇过,没有半点怜悯和心软。 “瞧我做什么?”齐宿垂眸对上她的:“害怕了?” 叶从蔚摇摇头:“你在我面前摒弃尊称,就是叫我别怕,是不是。” “谁叫盈鱼如此胆小。” “他们都死了,臣子甘愿奉你为主么?”叶从蔚问道。 齐宿尚未作答,这题被安燕抢了:“皇后还在呢,她见大皇子身亡,又振作起来,说东宫有嫡亲皇孙。” 齐莛就一个孩子,虽然不是太子妃生的,但是个男孩。 叶从蔚哦了一声,想起来太子子嗣的事情了……她一点不担心。 果然,安燕嗤笑道:“皇孙被揭发血统不纯,不是太子骨血!” 皇后尊贵了一辈子,得知自己死去的皇儿被一个卑贱的女子戴绿帽,气得当场吐血。 此等细末暂且不提,事实结果便是,除了齐宿再无其它人了。 齐宿是最正统的皇位继承者。 ******* 如此重大变故,叫朝臣唏嘘不已,个个忧心忡忡。 直到看见后面几天,齐宿收拾烂摊子的利落神速,以及身边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可用之人,与原先闲散王爷的做派大相径庭。 这时才有人恍然大悟,这位多半是在扮猪吃老虎,心机之深沉令人胆寒。 若说他是撞大运天降福泽,谁人也不信。 这个位置,有多少是齐宿盘算来的,一时间无人能看透。 诡异的局面在朝堂内蔓延,齐宿还挺满意的,惧怕他才好,望而生畏方能尊敬。 不必他出手杀鸡儆猴,大家和气听话,省事不少。 叶从蔚再次替他斟满酒杯:“祝贺王爷心想事成,妾身……要改口了么?” “不急,”齐宿道:“把你接回去再举行登基大典。” 叶从蔚双眼一亮:“我能亲眼看着王爷走向至高处。” 这几日是给宫里的准备时间,齐宿才有空偷溜。 回去后还很多事情等着,几位大臣被杀,需要安抚厚葬,还得选人替任。 “盈鱼高兴么?”他问。 叶从蔚一点头:“王爷得偿所愿,扬眉吐气,终于……” 她不能说大仇得报,这话不好听。 正纠结着,齐宿笑了笑:“问的是你,高兴么?” “我?”叶从蔚眨眨眼,笑道:“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自然是高兴的。” 她说了谎话。 其实如果有的选择,她宁愿齐宿是个闲王,而非肩负天下的君王。 闲王是她的夫君,可以是属于她的。 君王心怀天下,是万民的,而且……也是整个后宫的。 可惜齐宿心里有仇怨有抱负,他注定不能做个溜花逗鸟的闲人,否则死了都不安宁。 叶从蔚只能替他高兴。 95发热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你高兴便好……”齐宿轻挠她手心:“想不想做皇后?” 叶从蔚惊讶,下意识扫一眼安燕常福等人的反应。 他们虽然有点诧异,但并无太大反应。 倒是司兰司梅激动的不行,捂着嘴不敢发出丁点动静。 叶从蔚没想过这个,虽然知道齐宿会做皇帝,而她是他的正妻。 但是,但是皇后并非人人能做的…… 她有点无措起来:“我不知道……” 完了,她忽然又想到一条自己可能短命的可能性。 齐莛还在时,他是催命符,这会儿人死翘翘了,她大可以高枕无忧。 如今她要是坐上后位,莫不是因此而招来杀身之祸? 叶从蔚不曾经历过什么后宅争斗,却也听闻过一星半点儿,身处高位众矢之的…… “怎的慌乱起来了?”齐宿不解,语气略为无奈。 叶从蔚回过神,她回道:“王爷觉得我可以,我就可以。” 傻子才会因为害怕从而把主事大权往外推。 她心里再怎么嘀咕或者不安,也不会放任皇后位置旁落,何况这是齐宿亲口询问。 即使不为着自己,也该替肚子里的孩子想想。 叶从蔚不能死,她想看着孩子长大,她也不怕死,好歹替孩子多谋划些。 齐宿吃得差不多了,站起身命人撤掉餐桌。 叶从蔚让他去泡个澡,热气腾腾的温泉,再好不过。 而她自己,则张罗着迎福拜春,过了子时大年初一,家家户户给各路神仙拜春,燃放鞭炮。 外头这里收拾好,回到寝殿正巧齐宿也完事了。 “王爷,新年快乐。”叶从蔚踮起脚尖,轻吻他薄唇。 齐宿低头给她够着,笑道:“盈鱼同乐。” “睡吧。”叶从蔚想着他必然疲累。 京城发生那么大的变故,作为当事人,责无旁贷要处理许多后续繁琐之事。 齐宿大可以派人来接,却不想亲自前来。 快马加鞭连夜抵达,想想就辛苦…… 叶从蔚心里软成一片,躺进被窝里还不忘搂着齐宿,希望他更暖和睡得更踏实。 不料……此人显然并无睡意。 夜色深沉,底下精神奕奕。 齐宿目光炯炯虏获了她:“怕是不能睡。” “……”叶从蔚哪敢说自己早就困了。 ******* 隔日清晨,天气晴朗,阳光洒进院落,驱散晨露带来的清寒。 齐宿没有时间耽搁,今天就得启程回京。 常福和安燕早就忙活起来,三辆马车收拾妥当,十几匹马整装待发。 叶从蔚昨夜晚睡,困顿得不行,齐宿也不叫她,直接打包带走。 这情景似曾相识,她有过一次这样的经历。 在吱吱悠悠的马车上醒来,内里燃着炭盆,车壁夹棉保暖,半点受不着冻。 不过和上次不同,叶从蔚不得不醒来进食。 “我好饿……”肚子里还有一个想吃饭呢…… 齐宿扬声喊停,叫司兰司梅过来伺候。 给叶从蔚用温水洗脸漱口,再把一直温着的鸡骨粥呈上,搭配咸香软饼解腻。 叶从蔚吃得差不多了,队伍才重新启程。 小丫鬟被打发回去后面那辆马车,前面这里就叶从蔚与齐宿二人。 她忍不住小声抱怨:“清早起不来,如此做派,以为我多娇气呢……” “是我不好。”齐宿坦然认错。 “别……”他这么一揽,叶从蔚反而不好意思了,呐呐道:“一个巴掌拍不响……” 她若不是想着齐宿,哪能由着他胡来呢? 既然享受了欢愉,就不能把事情全推他头上。 叶从蔚嘀咕的这句,叫齐宿忍俊不禁:“傻鱼。” 年初一本该是百姓们热闹的大节日,不过皇帝新丧,除了除夕夜能燃放鞭炮礼花,跨过这个年,便一切禁止。 再加上天寒地冻,谁人没事上街溜达。 因此一行人路上骑马赶车,静悄悄的。 如此倒是省去不少麻烦,只管加快速度往京城奔去。 ******** 照顾到叶从蔚受不住马车颠簸,他们路上还是花费了两天时间,才抵达京城。 城外早就有乌邵东等人候着了,推测到今日齐宿回来,等在一旁。 齐宿很忙,到了京城便不能再继续腻于叶从蔚身旁。 他扭身问道:“要随我入宫,还是先去王府?” 叶从蔚累了想休息,思索着自己熟悉的物件都在王府,于是拒绝入宫。 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她怕睡不踏实,而且层层宫门,路程有点远,不如明日再说。 于是两人入城后分开,叶从蔚乘坐的马车,依然往豫亲王府而去。 她悄悄掀起窗帘一角,依稀能看到街道两旁的白稠。 过年喜庆的红色都不能挂,而是在屋檐底下放一盏白灯笼。 天子脚下,国丧大办。 人群熙熙攘攘,马车慢行,一路过去听到不少议论。 人们在说着先皇的死、两位皇子血流成河、以及突然捡到皇位的豫亲王。 不明真相的百姓,很大一部分觉得齐宿走了狗屎运。 还有人猜测,以豫亲王不着调的性子,必定广充后宫,说不准他这一辈的皇嗣是历代以来最多的。 叶从蔚闻言不由笑出声。 确实,往上数几任帝王,全都没多少孩子,甚至不如一些大家族老爷儿孙多。 到了齐宿这里,也不知会不会改变? 叶从蔚说不准,因为她记得,齐宿说过本来没打算要孩子的,听上去他颇为嫌弃自身血脉。 她一手轻抚肚子,保不准她这个会是唯一的孩子? 不过人的想法是会变的,等齐宿坐稳了高高在上的位置,谁知他又会怎么想。 马车顺利回到豫王府,司兰司竹把叶从蔚扶下来。 卢管家听闻王妃回来,一路小跑着出来迎接:“娘娘回来了?” 他改了口,虽然齐宿没有正式登基,更无册封叶从蔚任何名分,但甭管是什么,叫娘娘总没错。 叶从蔚没有去纠正称呼问题,问道:“府中可还是原样?” “自然。”卢管家点点头,他落后几步跟随,道:“承泰侯府那边遣人过来寻了几次,都被老奴打发回去了。” “哦?”叶从蔚想着,他们估计是想探听她的平安,顺道问问情况。 回到自己熟悉的院子,叫人心安,司兰几人分工下去,很快里外都收拾好了。 干净的床铺,新换的衣裳,热茶点心等等,叶从蔚舒出一口气:“连着两天坐马车,你们也累了,下去歇着吧。” “我们身子好着呢,这点算什么劳累。”司梅笑道:“娘娘睡吧,我们守着。” 叶从蔚瞥她一眼:“你别学着卢管家这么快改口,旁人听见还以为我迫不及待呢。” 司梅鼓鼓脸:“好。” 司兰倒有些好奇:“王妃难道不期待么?” 不仅要入驻后宫,王爷还允诺她做皇后! 叶从蔚一手扶额:“万事各有各的难处,拥有那样尊荣的身份,必然将要付出许多。” 首先就是众人检视的目光,一国之母岂非儿戏。 叶从蔚忍不住又想起叶从芷,她们自幼受到的教育是不一样的,论起端庄,在她身上几乎看不到。 这些可以学,不过估计蛮辛苦的,站在人前一身光耀,谈何轻松。 叶从蔚思及此就头疼,索性不想了,既来之则安之。 “我要睡一会儿,你们在外间休息吧。” “是。” ******* 叶从蔚这一睡,直到晚饭才被司竹叫醒。 “王妃起来用饭吧?”她温声道:“睡多了晚上睡不着。” 叶从蔚迷迷糊糊的,眉头紧皱:“什么时辰了?” “差不多酉时了。”司竹答道。 叶从蔚支吾着点头,撑着坐起来,却感觉一阵头重脚轻。 她又趴了回去,问道:“齐宿回来了么?” “王爷不曾回来,”司竹顿了顿:“不知道会不会回来睡?” 宫里那么多事,自然宿在里头方便。 叶从蔚也想到这点了,分开时她居然忘了问,不过也没事…… “王妃可是觉得冷?”司竹看她赖回去了,伸手过来扶。 不成想指尖才碰到她手背,竟然感觉有些热。 司竹心细,连忙抬手去摸她额头,呀的一声:“王妃发热了!” 她这句话,把司兰司菊惊得一跳,连忙跑过来查看。 “是觉得有些昏昏沉沉,”叶从蔚皱眉,她还以为自己没睡饱呢。 外间的思绪听见了,扭身出去:“我找医婆过来。” 医婆一直随行,非常方便,如今跟着回到王府,自然是闲着的。 她很快就带着医药箱前来,拿出手枕给叶从蔚垫上。 先诊脉,再探了额头,医婆镇定道:“无太大妨碍,许是路上劳累,吹着一点风了。” “能吃药么?要顾着点孩子。”叶从蔚问道。 医婆斟酌着给开了个药方,剂量减半。 司菊又道:“小厨房的饭菜早已备好,劳烦医婆指点,有哪些需要替换的?” 她对叶从蔚的饮食极为上心,如今又染了风寒,该忌口的还是别碰的好。 叶从蔚知道几人一直尽心尽力,她道:“此事别叫王爷知晓,省得他分心于我。” 她向来身子骨不错,没想到这会儿竟然轻易被吹倒了,好在并不严重。 司竹笑道:“王妃的意思我们自然不敢违背,只是……这事估计瞒不住。” 她没有明言,但叶从蔚知道,没什么能瞒住齐宿的。 她摆摆手:“算了,把饭菜弄跟前来吧,我用一些,喝了药早点休息。” 总感觉浑身乏得很。 96入宫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司兰几人按她的话照做,均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唯恐伺候不周到,使得病情加重。 好在叶从蔚并没有感觉特别难受,以此可以推测不过是小小风寒,不算严重。 饶是如此,在她喝了药准备睡下时,齐宿还是赶回来了。 他果然接到了叶从蔚发热的消息,匆忙而来,眉头紧蹙。 “不过一下午不见,就把自己弄成这样。” 齐宿把医婆喊进来问话,得知并无大碍后,一声令下,命司竹几人把东西收拾着,明日搬入宫中。 “是。” 司竹大气不敢喘,连忙与司兰一起退出去外间,商量着要把哪些物件带走。 叶从蔚看齐宿风风火火的,猜想他应当很是忙碌。 她道:“我这么点小事,你何必跑这一趟。” “住口,”齐宿居高临下斜她一眼:“是不是小事我会判断,半夜回来就没句好话么?” 叶从蔚不得不反省自己,她拍了拍身边的床位:“王爷早点休息吧,这是暖的。” 左右人已经出宫了,不如多给他点睡觉的时间。 齐宿对她的眼力见还算满意,过来坐到床沿,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明日就是登基大典。” 一应准备早就做好了,不过是皇帝人选换了个人。 叶从蔚闻言,跪坐起来,俯低身子:“陛下万福。” 她要改口了,不能继续叫王爷。 齐宿把人扶起来重新塞进被窝里躺好,“你本就要住进宫里,早个一两日并无区别。” 叶从蔚垂下眼眸:“我是觉得你太忙了,这节骨眼还要替我安排……” “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你的寝殿是现成的。”齐宿轻抚她的脸颊:“把你放眼皮子底下,更省心些。” 叶从蔚对此没什么不同意的,只是想着承泰侯府的人要找她说话怕就难了点。 毕竟隔着层层宫门,相见不易,就连与柳茗珂传信也难。 齐宿大抵是累了,陪着叶从蔚稍稍说几句话,躺在身旁先一步睡过去。 这是叶从蔚少有的机会,能够看见他先入睡,狭长的眼眸紧闭,掩盖住主人的一切脾性。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叶从蔚深以为然。 闭着眼的齐宿,跟清醒的他完全两个感觉。 这样躺着的,只是一具皮囊而已。 本以为他是一个冷心无情的男子,如今看来,却对妻儿极为上心。 叶从蔚不无欣喜贴慰,齐宿会是个好父亲。 她忍不住朝他身旁蹭了蹭,再靠近一点,侧身躺着面向他,直到睡意来袭陷入黑沉意识。 ******** 喝了药一觉好眠,连个梦都没做。 叶从蔚醒来时,整个人感觉轻松许多,乏力与沉重感消退不见。 看向身边的位置,一手抚上,早已凉透了。 “司兰。”叶从蔚叫了一句。 外间候着的人立马快步进来,“王妃醒了?” “嗯,王……陛下什么时候走的?”叶从蔚问道。 司兰回道:“天没亮皇上就离开了,常福催了好几遍。” 司竹司梅两人进屋伺候梳洗,一边道:“王妃今日感觉如何?皇上登基大典,我们得早些动身了……” 叶从蔚知道轻重,她一手搭上额际:“已经没事了,多穿点再出门。” 司竹点点头,拿着热帕子送上,问道:“皇上身份不同了,我们对王妃的称呼也该换一换,不知要怎么说?” “他没说,你们就先叫着娘娘便是。”叶从蔚不甚在意,继续喊王妃已经不妥当了。 眼下要紧的是齐宿的帝位,酬神祭祖昭告天下,随后才会轮到她的名分。 几个侍女相视一笑,皆行礼拜见:“是,娘娘。” 叶从蔚的服饰挑选上多花费了点时间,原先属于豫王妃的宫装与头饰不能用,今天是皇帝登基大典,她必须穿得端庄些。 趁着更衣用饭的功夫,司梅司菊把她们昨夜和今早收拾的物件,一一说与叶从蔚听着。 “皇上的意思是挑着要紧的带走,其余留在王府,这里会保留原样。” 叶从蔚一点头:“你们看着收就好。” 事实上她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纪念的东西,衣裳首饰等物随着身份不同,全部要重做。 除开身外之物,大概就剩下一些信件和平日里练字作画存的作品了。 司兰几人装了几箱搬上马车,细数下来行李不多。 用过早点,卢管家说一切妥当,叶从蔚带着几个丫鬟出了王府大门。 到了外面,才发现齐宿安排了一队禁卫军迎接,一排排整齐划一地肃立在门外。 领头的是乌邵东。 “请娘娘上车。” 这个高大的汉子,这会儿恭恭敬敬的,整个人散发的气息都与之前不同。 叶从蔚瞥一眼他身上的铠甲,点点头,在司兰的搀扶下上车。 ******** 马车里,司菊忍不住嘀咕:“果然人靠衣装,一股杀伐之气呢……” “你这就怕了?”司梅掩嘴笑道:“乌大哥在庄子里对咱们诸多照顾,不过换了身衣裳罢了。” “我可不敢继续叫乌大哥,他沉着脸瞧上去不好惹。”司菊怂了脖子。 司梅眼珠子一转,小声道:“那你要是看见方大哥,没准得吓晕过去。” 司菊一愣:“哪个方大哥,你怎么到处认大哥呢?”她笑着揶揄。 “可不敢认,”司梅摆摆手:“这是尊称!安燕都叫方大哥,说能徒手拧下人的脑袋!” 司梅满脸的敬畏,仿佛在说什么鬼故事。 叶从蔚不由插话道:“这是怎么回事?” 司梅摇摇头:“娘娘还是别听了,我们说着玩的。” “无妨,我也听着玩儿。”叶从蔚笑了笑。 司梅见她并无害怕的模样,解释道:“安燕说大皇子毒发身亡之后,王爷派人镇压余党,叫不动那些武将,只能自己安排人手。” “那位方大哥异常勇猛,当场拧掉人脑袋,杀鸡儆猴,后面的人都乖乖的被收拾了!” 叶从蔚听懂了,这姓方的勇士,必定是来日的黑大煞方圆了。 齐宿并非叫不动武将……而是怕他们阳奉阴违吧?总归没有自己人好使。 司兰哦了一声:“你跟安燕倒是挺熟的。” “对呀!”司菊司竹纷纷笑起来。 司梅脸色一红:“不过昨晚闲聊说起,此事早已传扬出去了,无甚不妥!” 司兰一手按住她,眨眨眼:“谁说此事不妥了?” “我、我不跟你们说了。”司梅蹭到叶从蔚身边坐着,撇开脑袋。 叶从蔚忍不住笑,“确实你们岁数都不小了……” “娘娘?” 叶从蔚看司梅一眼,道:“有什么心思尽可告知我,外人跟前切记要收敛着,特别是入宫后,盯着的目光也多一些。” “司梅不敢。”司梅笑容一敛,抓住她的手臂使劲摇头。 “这不是什么坏事,”叶从蔚轻拍她的脑袋,“你们跟随我一起长大,知道我不讲虚言。” 她从未想过拘着身边的丫鬟做老姑娘,有心仪之人岂不正好许配出去。 不过,芳心暗许可以,若敢做出胆大妄为的行动,她是不会允许的。 叶从蔚干脆趁此机会,跟她们一一讲清楚了。 又提及入宫之后的身份转变,心态也得跟着换一换。 “我自己不喜规矩束缚,也对规矩一知半解,不说做得多好,咱们起码别闹出笑话,明白么?” “娘娘放心,我们会跟嬷嬷好好学习的。” 叶从蔚点到即止,她向来不是个大胆的人,此刻心中不无忐忑,却不好言明。 据她所知,朝臣对后宫也有着监督的作用,若她做得不好,说不准就累得齐宿被人诟病,哪能不战战兢兢。 再者,宫里有个太妃娘娘,嫁做人妇一年多,她即将迎来有婆母在上头的日子。 ******** 齐宿做皇帝了,叶从蔚伫立在他下首,看着他祭奉苍天。 他一步步登上高位,坐在龙椅上,沐享群臣恭贺,接受诰命夫人参拜。 所有人都要在这一天叩拜新皇,乌泱泱的人头,远远望去像是黑芝麻洒落一地。 立国号改年号,宣读圣旨,这是漫长的一天。 光是陪衬的叶从蔚就被扶着转悠了好几个地方,身为正主的齐宿,更是忙得不行。 觑着空闲时间,叶从蔚到偏殿休息,让司兰去把她承泰侯府的命妇请来。 方才她就瞧见了老太太和庆宁郡主,不过没有机会说话。 叶从蔚昨日才回京,今天就入宫了,虽然听卢管家说侯府派人来问候多次,她也无瑕顾及。 这会儿才找到机会。 老太太和庆宁郡主很快就来了,对着叶从蔚跪下行大礼。 这是宫里的规矩,叶从蔚必须受着,随后喊起赐座。 “家里还好么?”她率先问道。 庆宁郡主连忙回答:“承泰侯府又不起眼,能受到什么冲击,倒是娘娘……可要顾好自己。” 谁能想到,齐宿突然就坐上皇位了,叶从蔚肚子里的孩子,是金枝玉叶! 庆宁郡主的心情,别提多么复杂了。 当初本要嫁给豫亲王的是她的芷儿啊! 可是她亲手把这桩婚事推在叶从蔚头上了,幸而事后她也不曾责怪过任何,与娘家维持着不冷不热的关系。 此时,庆宁郡主回想起来,又是懊恼又是欣慰。 恼自己有眼无珠,欣慰则是为了此前两次听从侯爷的吩咐,去看过叶从蔚。 有这点情分维持,侯府想要跟着沾光就顺理成章了。 97知会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叶从蔚瞧着老太太气色不错,笑着问道:“祖母的身子大安了?” “托福,”老太太叹了口气:“年纪大了,总免不了小病小痛,无需太过挂怀。” 庆宁郡主道:“母亲其实并未大好,不过今日这样的日子,挣扎着也要来,脸上涂脂抹粉呢。” 叶从蔚一听恍然大悟,难怪瞧着面色挺好的,她眉头微蹙:“今日也就罢了,往后身体欠佳,就被勉强了。” 一旁的司兰插嘴道:“娘娘昨夜也有些发烧,今早才好点了,不宜太过劳累。” 老太太听见这话不由乐了:“可见是五十步笑百步。” “有身子的人一定要多多休息,”庆宁郡主忍不住叮嘱:“前三个月胎儿不稳,慎重为好。” 叶从蔚点点头,她也没少听前三月不稳的话,心里不无好奇,是否行房会有妨碍。 瞥一眼庆宁郡主,到底不是亲生母亲,问不出口。 “你有今日,全然是自己的造化……”老太太压低声音问道:“陛下可有透露,如何册封你?” 叶从蔚摇摇头:“还没呢……” 齐宿只问了她想不想做皇后,没说一定把位置给她。 庆宁郡主不由皱眉,瞅着四下无外人,非常隐、晦地提问:“是否……与之前的事有关?” 之前叶从蔚和太子的细碎言语,多少已经传扬出去了。 那会儿庆宁郡主没感觉怎么样,现在想来却是焦急,性质已经不同了—— 叶从蔚不再是一个闲王的王妃,她入主后宫,将拥有无上的光耀。 她不能遭受任何非议,否则事情闹大了,无法收场。 庆宁郡主担心的,还有齐宿的疏离与否。 叶从蔚摇摇头:“事情早已过去,多说无益。”显然一副不愿多谈的模样。 她们二人也不好问太多,稍稍喝了两盏茶,便告辞离开。 送走娘家人,司竹进来禀报,说外头有其它诰命夫人,想来跟娘娘请安。 请安只是个说法,不过大家对原先的豫王妃不熟悉,想打个照面套一套近乎罢了。 叶从蔚是真的累了,叫司竹去回绝了,往后有机会再见不迟。 ******** 忙里偷闲,稍稍在矮榻上眯了半个时辰,宫殿里地龙烧得暖烘烘的,叶从蔚醒来时舒适极了。 她居住的地方,名为千禧殿,距离齐宿的御书房不是很远,方便他夜晚回来歇息。 宫殿内一应伺候人员,皆是王府跟随进来的,知根知底,忠诚可靠。 叶从蔚醒来没多久,便接到了太妃娘娘的传召,叫她过去一块吃晚饭的。 齐宿做了皇帝,对太妃的身份倒没什么影响,先帝在时她不曾坐上皇后之位,如今自然不能称为太后。 想要变更封号,需要齐宿首肯,再问过百官同意后号召天下。 不过以他们母子二人的关系,此事多半不成。 叶从蔚有段时日没见太妃了,不知此刻她是如何一个状态。 皇帝一死,于她而言是喜、是忧、还是愁? 各种缘由、爱恨情仇,外人不得而知。 叶从蔚打发人过去回话,说她随后就到。 坐在镜子前重新梳妆打扮,这期间让司菊去问问齐宿,她能不能去太妃那儿用饭。 有过前不久发生的金锁事件,叶从蔚对太妃的感官挺微妙的。 她如今怀着孩子,万事自然谨慎小心,再者……从未跟婆母一同用饭,想想那场面实在叫人难以下咽。 叶从蔚不是多么胆大随性之人,面对太妃还是挺拘谨的。 不一会儿,齐宿使唤常福过来答复:不准去。 “娘娘放心,陛下叫老奴去回绝太妃,怪罪不到您头上来。” 叶从蔚笑着点点头,并不多问:“有劳公公了。” 她面色略为复杂的目送人离去。 司梅努努嘴:“这样说来不必拜见太妃,倒也省事。” “这话别乱说,好似我们娘娘怠慢一样。”司兰瞥她一眼。 司梅连忙噤声,自打嘴巴。 心里知道陛下和太妃不睦是一回事,拿在嘴里议论又是另一回事。 叶从蔚作为小辈,前去请安不过时间早晚,这是免不了的,而今天让齐宿给拦住,并非出于防备。 及至饭点,人就过来了,吩咐晚膳摆在千禧殿中。 ******* 叶从蔚看到齐宿很开心:“原以为陛下今日要宴请群臣,没有空闲才是。” “确实如此,”齐宿点点头:“但是我不乐意。” 他抬手虚虚圈住叶从蔚的腰身:“累着没有?” “尚未显怀,还不累。” 叶从蔚的肚子,除去衣物才能看出点端倪,这会儿层层厚衣裳,完全不凸显半点。 齐宿道:“你昨夜发热,今天暂时吃点清淡的,赶明儿再好好补补。” 他这么一提,叶从蔚看向满桌菜色,确实是清淡爽口为主。 “那你呢?”她扭头问道:“忙了一天,不好好吃饭么?” 齐宿摇摇头,一手轻捏眉心:“杂事太多,饮食不控制点,怕是大冬天要嘴角起泡了。” 叶从蔚微微一怔,她不曾听过他半句喊累。 很多事情,必定各有各的难处,齐宿全部自己扛着了,也没出口抱怨任何。 她忍不住抬手,搭在他手背上:“臣妾无能,无法替陛下分担任何,如果你需要听众的话,我或许可以。” “此言差矣,”齐宿反手按住她的,挑眉道:“盈鱼忍心瞧着我一人受累?” 叶从蔚歪了歪脑袋:“你有何吩咐?” 她能做到的,当然全力帮忙。 齐宿笑了笑,“这才第一天,已经有人提出充盈后宫一说。” “这……” “他们怕极了,我膝下空虚,一旦出点意外,这江山无人指望。” 皇室直系血脉,确实死光了,大皇子和太子均无子嗣,如今就剩齐宿这一脉。 叶从蔚抿抿嘴,早想到有这一天,却不料这么快! 也忒心急了点! 她轻声问道:“陛下想我做什么?” “掌管凤印,统辖后宫。”齐宿不假思索。 不等叶从蔚应答,他继续道:“如今不比豫王府,可不能再建一个千翠园草率应对。” 入了后宫的美人,与千翠园那群出身微贱之人不同,没法拘着不管。 叶从蔚一想到会有很多姑娘进来,不禁内心苦涩。 道:“臣妾会尽心打理的。” “此事暂且不急,往后压一压,不过事先给盈鱼做点心理准备。” 齐宿说着顿了一顿,笑嘻嘻问道:“你怎就苦着个脸?” “我没有。”叶从蔚下意识的否认,速度很快。 齐宿觑着眼打量她,“心里不痛快了?” “没有。”她再次摇头,即使不痛快也不敢说,显得她忒气量狭小了。 齐宿却偏要拆穿她:“在我面前说谎是没用的,见多了争风吃醋的女子,不差你一个。” “……”叶从蔚瘪了瘪嘴巴,觉得这人真过分…… 自己坐拥天下,什么样的女子不能得到?还要她舔着笑脸祝贺不成? 她不吭声了。 齐宿放下筷子,试探着问道:“盈鱼不想要我纳妃?” “臣妾不敢。” 闲王无妾室,谁人在乎,可齐宿做了帝王,她胆敢阻拦,就是万民罪人了。 这么大的帽子,没有三个脑袋多顶不住。 “如此便没意思了,”齐宿站起身:“我在你面前这般自称,你却丁点真话都不想透露。” 他离开餐桌,朝着外边走去。 叶从蔚一惊,连忙伸手挽留住他:“等等,长、长戈……” 齐宿只说过一次,他的表字,她一直记着。 这个名词,似乎比夫君还令人羞涩,叶从蔚能察觉到,他在她面前‘纡尊降贵’,就是希望她不被身份所困扰,畅所欲言。 说起来简单,但实际上为所欲为并不容易。 诸多顾忌是因为拿捏不准他放纵的限度,怕惹恼了他一朝翻脸。 叶从蔚敞开怀抱,从背后紧紧抱住齐宿的腰、身:“我说真话,如果你非要纳妃不可,不许留太多人,要适可而止……” “哦?”齐宿一扬眉梢,手掌搭上她手背:“还有呢?” “还有……我们的孩子很快就会来到这世上了,你要多想着他。”叶从蔚的额头抵住他脊背。 “那可说不好,”齐宿笑了笑:“我不喜幼儿。” 叶从蔚皱皱眉,劝道:“你好好教养,他就会乖巧听话的,还会孝顺你。” 齐宿拉开她的手臂,回过身面对她:“怎是我来教养,你呢?” “我当然与你一起,”叶从蔚仰起小脸看他:“孩子对父亲的孺慕之情,长戈应当明白。” 齐宿闻言微微一怔,他想起他的父皇。 他出生时,父皇已然垂垂老矣,对他的到来异常欣喜宠幸,不过到底没撑多久就殁了。 以至于齐宿对父亲的印象只寥寥数笔,反而是后来的大皇兄更多充斥在他记忆中。 “自打我记事起,就独自住在雨舟院,”叶从蔚低声道:“只有在我生病的时候,父亲才会踏进院子,次数太少了……” 她见到父亲最多的机会,是在庆宁郡主那儿,过去请安时,侯爷就会例行问话,叮嘱几句。 叶从蔚没感觉什么遗憾,因为惯来如此,无从比较什么。 她这会儿提起此事,是出于担忧,万一以后齐宿左拥右抱忘了她母子俩…… 她本身没多大关系,孩子多可怜呐…… 怀上孩子后才发觉,有些际遇放自己身上没所谓,叫亲骨肉去承受,心里便不忍了。 98晾着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齐宿听了半晌,可算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希望我多些怜爱,在孩儿身上?” “是。”叶从蔚望向他,眼神不是很坚定。 “那你自己呢,别无所求?”齐宿挑眉问道。 “我……”叶从蔚松开手:“陛下不是说给我凤印么?” 齐宿不由轻哼一声:“有了凤印就足够了么?比起我的宠爱还重要?” 叶从蔚闻言略为踌躇,这话听着怎么……有点不对劲呢? 她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你要给我么?只此一份的宠爱。” 她哪里敢痴心妄想,坐上后位还要独得恩宠,是不是太贪心了点…… 齐宿尚未给予肯定的答复,叶从蔚的心已经扑通扑通快要蹦出来了。 她满眼都是面前这个高大的男子,浅笑嫣然的对她说出那句近乎慷慨的话。 即便是骗她的,那也是醉人的,好歹他乐意说谎。 叶从蔚等着答复,齐宿却不肯轻易满足她。 命人准备热汤沐浴,早点收拾了好安置歇息。 外边天冷,入夜后更甚,屋里暖融融的,叫人不敢往外冒半个头。 叶从蔚进宫第一天,得以见识皇宫大内的奢华。 汤池并非鹅卵石铺就,而是用了圆润的玉石,偌大两个龙头以纯银浇筑,一道热水一道冷水。 齐宿牵着她下水,道:“不准待太久,速速洗了回去睡觉。” 叶从蔚喜爱洁净,便是入冬严寒,也要两三日沐浴一回,她不喜欢擦身敷衍。 亏得豫王府条件好,否则这个天气,一穿一脱之间极易感冒。 如今在宫内,汤洗池更是温暖如春,不必担心受寒。 不过她还是万分小心的,如今胎儿未稳,不能粗心大意。 齐宿每天晚上都要摸摸她的肚子才罢休,踌躇着道:“似乎鼓起来一点点了?” “有么?”叶从蔚自己低头看,没能看出什么。 视线基本被胸前两座山峰给遮挡大半……她不禁有些苦恼。 本就不是清瘦的体型,这才开始养胎呢,已经有趋于圆肥的迹象…… 不敢想象再过几个月,她会胖成什么模样? 叶从蔚以热水轻拍脸颊:“陛下,医婆说适当走动,有益于来日胎儿诞产,我想每日在御花园走走。” “可以,披上斗篷,多带几个人。” “太妃娘娘那边……”她欲言又止。 都有空在花园溜达了,没空去给长辈请安,哪里说得过去。 提到太妃,齐宿笑意微敛,他道:“最近事忙,还未与她好好谈过,你先不必急着去看她。” “我明白了。”叶从蔚乖乖点头。 ******** 沐浴过后,叶从蔚包裹严实的回到寝室准备安歇。 齐宿没这么清闲,他得继续去御书房工作,还有事务等待处理,不好堆积到明日。 司梅拿着木梳,替叶从蔚拆卸发簪,轻轻梳顺。 “恭贺娘娘,皇后宝座虚位以待。” 叶从蔚瞧着镜中容颜,忽而一笑:“怎么看我都不像是要做皇后的人……” “娘娘此言差矣,”司竹笑着接话道:“凤命天定,一切都是天意。” “天意?”叶从蔚挑挑眉,没有继续说下去。 曾经,她也觉得是天意。 不然怎么就在她打上陶迟的主意后,频频没能如愿呢? 以前设想到嫁给豫亲王的结局,似乎总好不到哪去,说不准为了活着都小心翼翼呢…… 不料一路走到现在,发现境况与设想大不同。 齐宿是个性情中人,他并非万花丛中过的浪子,也没有对女子心怀轻视一睡了事。 他正视她这个妻子,放在心里好言相向,跟寻常人家的夫君不遑多让,甚至是更好。 因为齐宿明明可以拥有很多的,但他没有。 叶从蔚认为自己的看法还是挺中肯的,不是出于心动而觉得他样样都好。 她已经知足。 叶从蔚没有野心做什么最尊贵的女人,兴许是缺乏其中自信与底气。 不过事到临头,不上不行了。 今晚齐宿的意思是,他不仅会纳妃,估计还不止一个,叶从蔚当然不能容忍任何一个后来的女子压她一头。 所以,她必须是皇后。 ******* 连着许多日,齐宿忙得不可开交,就连挤出用饭时间陪陪叶从蔚都不行。 叶从蔚对此很是理解:“新官上任哪有不晕头转向的,一国之君谈何容易,陛下尽管去前头,我会顾好自己和孩子的。” 她身边这么多人伺候,除了原先院里的那几个,入宫后又添了好些宫殿洒扫的。 按照人头数下来,十好几人,若在这节骨眼抱怨无趣的话语,那便太不懂事了。 虽然处于深宫之中,初来乍到,但叶从蔚对自己要上手的事情并不排斥。 她协助善后先帝的妃嫔,还有齐莛齐蒙二人的妻妾。 之所以是协助,这些有名位的女子不该她来安置,还得齐宿亲自发话才行。 否则一个不好,就落个苛待之名。 瑾贵妃心如死灰,失去大皇子后,她彻底没了指望,三公主早已远嫁和亲去了,此生再难相见。 大皇子名不正言不顺发动政/变,实为乱臣贼子,瑾贵妃和皇子妃等人受到牵连,什么封号都不配得到。 能留她们一命,已是仁慈,通通送去皇陵的行宫中,日日守着先祖牌位悔过赎罪。 皇后毒死齐蒙当场就被斩杀,虽然身死但同样有罪,谋害皇室子弟,褫夺封号,不得葬入皇陵。 而太子妃那一干人则得到了优待,齐莛并无做出格之事,他死在齐蒙刀下。 齐宿下旨安抚东宫女眷,另安排行宫给她们好好颐养天年。 这些人安置完毕,便是清点各宫物件的差事,打扫干净后逐一登记清楚,送来给叶从蔚过目。 光是库房的账本就有一大摞,后宫用物不经过前朝,需要叶从蔚盯着。 她唤来原先管着这些事务的公公,先认识一遍,让他们继续各司其职。 在不了解的情况下,换人太过折腾,不妨先按照原样。 叶从蔚手中除去几个侍女,也没什么可用之人。 有些事情安燕报不到齐宿那去,让常福给拦住了,便递到叶从蔚这里来。 “娘娘,陛下叫我把白虎押送进宫,院子都准备好了。” 叶从蔚眉头一动:“这又不是要紧事,他倒是上心。” “陛下说白虎给娘娘解闷呢,”安燕笑着回道,“只是王府现今不止一只白虎……崔小少爷前天送了一只白狼,要如何料理?” “白狼?”叶从蔚颇为意外:“崔少爷还有这心思?” 崔家眼看就要败落了,这个昔日与齐宿争强好胜的纨绔公子,不知该何去何从? 安燕连忙解释:“娘娘有所不知,那是一头狼王,有俯首称臣之意,那小子怕陛下记仇,赶忙的赔罪呢!” “不是来斗兽的就好……”叶从蔚顿了顿:“宫里给白虎准备的院子有多大?能多容纳一匹狼么?” “够大了,”安燕嬉笑着问道:“可要把它们关一起,给娘娘看个热闹?” “什么馊主意!”司竹抢话骂他:“娘娘的身子你不知道么?好端端的看猛兽厮杀好做噩梦?!” 安燕一想,确实有见血的很大可能性,吓得自打嘴巴:“娘娘赎罪,我可是越来越笨了……” 叶从蔚无奈,叫停了他,道:“分开关着吧,不必隔太远,陛下想看热闹的时候再去折腾。” 她是无法理解,斗兽有什么乐趣可言。 不过男子好斗,京城街头时常可见斗蛐蛐斗鸡的,还有恶犬相斗,猛兽不好掌控,斗的人才少。 ******* 司衣坊和司饰坊的女官来给叶从蔚量尺寸,如今后宫就她和太妃两位主子,要做衣服首饰简直快得很。 叶从蔚问了些柔软的布料留下,寻思自己动手,给孩子做一些肚兜小衣。 她女红不怎么好,但胜在亲自裁剪的心意。 害喜的症状已然完全退却,叶从蔚的肚子肉眼可见的一天大一点。 她已经迫不及待起来,希望时间过得快一些,好叫她早点看见孩子出来。 又希望不能太快,做母亲的还没亲手制衣呢! 叶从蔚除了每日散步,又多了一项女红,料理后宫琐碎,白天充实得很,当真把太妃给抛之脑后。 直到太妃身边的嬷嬷来请,她才惊觉,入宫将近一个月,都没去请安。 开春后冰雪消融,虽然春寒犹在,但气候已不如年前那般冷冽。 叶从蔚还是裹了斗篷,才往水云宫的方向走去。 水云宫偏僻,太妃一直没有搬出来的意思,叶从蔚不用步撵,只慢慢走着,权当溜达了。 齐宿说等他跟太妃谈过之后,她再去请安,这一等就是许久。 实在是他太忙碌,每晚夜深才回来,这段时日琢磨着在朝中安插自己的人手,诸多阻碍。 齐宿给黑大煞方圆一个将军之位,已经是力排众议。 此时无战事,任何位置的人都是一步一个脚印挪上去的,哪能这般天降。 除了方将军,他身边其它人,眼下并无要职。 不过好歹是稳住了,武有方圆文有陶迟。 陶迟熬了一年多资历,齐宿提拔他委以重任,百官震惊于他们早有牵扯,却不能出言非议。 陶迟的能力初露端倪,他非无能之人。 齐宿偶尔会跟叶从蔚透露丁点朝事,有关太妃,倒半个字没提,不知他是抽不出身,还是存心晾着? 99不明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到了水云宫,依旧是印象中那个模样。 只是宫门大敞,在门外候着的嬷嬷换了个人。 “恭候娘娘大驾。” 叶从蔚点点头:“进去吧。” 不仅是老嬷嬷,叶从蔚一路往里走,就没看到半个眼熟的宫女太监。 她心下微凛,此前伺候的人,不知是听命于太妃还是先帝,他们必定知晓许多秘密。 如今一个不见,莫不是都被处决了? ……会是谁动的手?若是太妃自己,不难理解,但齐宿也有可能。 叶从蔚这么猜着,面上丝毫不显,入了主殿。 太妃娘娘已经在那候着了,她蹲坐在香炉旁,闻着袅袅香氛。 叶从蔚上前见礼,似乎惊动了她,很快就站起来,“你来了。” 太妃上下打量她的服饰和绣纹,问道:“长戈给你封号了么?” “还没呢。”叶从蔚回道。 太妃缓步过来,牵住她的手,笑了笑:“你有孩子,又是明媒正娶的王妃,位份定然不低。” 叶从蔚没提齐宿要立她为后的意思,低眉顺目道:“全凭陛下安排。” “他这人心肠冷硬,瞧着你就是个听话的,否则怎能入他的眼。” 哪有做母亲的这样说自己儿子?叶从蔚忍不住抬眼看她。 太妃自顾自道:“你往后,可以多带着孩子来看看我。” “是。”叶从蔚只管口头应下,具体情况具体时刻再说。 太妃带着她到茶几旁落座,身边伶俐的小丫头捧了新沏好的热茶来。 虽已经入春,气候还是挺冷的,司兰去拿了个暖手炉来给叶从蔚抱着。 太妃不开口,叶从蔚就不主动挑起话端。 实在是她嘴笨,面对长辈从来不是讨喜嘴甜的活泼性子。 好在太妃自己也是个性情淡然之人,在叶从蔚怀孕前,她几乎吝于任何话语交待。 ******** 静坐片刻,精美的茶具被摆上桌案。 太妃开口了:“女子这一生依附于男子,做姑娘时,看你父亲是什么身份,出嫁后则观夫君是何许人也。” “他高你便高,他低入尘埃,你比尘埃更低。” …… “太妃此言甚是。”叶从蔚好奇,她想表达什么。 太妃扭头看她,道:“入了这道宫门,就该忘掉外面的一切,遵循内里的规矩,你能做到么?” 叶从蔚微微一愣,不是特别确定:“臣妾自然要遵守规矩……” “后宫规矩,便是不能专宠。” “!”原是在这里等着她。 叶从蔚抿抿嘴,噤声不语。 太妃的目光望向外面的阳光,道:“我说这话,并非想干涉你们,只是一句提醒罢了。” 叶从蔚端正坐姿:“愿闻太妃教诲。” “我不太清楚长戈的身边事,但听说眼下近身的只你一人,”她捧起茶盏,“此非好事,来日你成为众矢之的,站得越高摔得越疼。” 叶从蔚觉得她头半句话挺矛盾的,太妃对齐宿的事情,也需要道听途说么? 宫里目前就叶从蔚一个妃子,即便没有封号,也是把她当成正经主子供着的,不敢怠慢。 不知怎么个摔得越疼? 叶从蔚对此疑惑,索性如实相问。 太妃低头轻嗅茶香,笑了笑:“臣子与皇帝,从来不是全然的臣服关系,他们会逮住长戈一丁点错处,拿来做话柄当成筹码。” 话说到这,叫叶从蔚更加难以反驳。 她不曾读过什么厉害深奥的书籍,在侯府只是粗浅的学会认字,不过在话本里,倒是看到过不少狐、媚、惑主的故事。 彼时她曾感叹过,女子命苦不能厮守自己的爱情,也好奇过,她是否真的心怀恶意魅惑君上。 如今结合自己的境地一想,隐隐懂了一些。 这世间不乏黑白颠倒之事,女子有没有魅惑并不重要,只要世人认为你有罪,你就百口莫辩。 当然,眼下她远远不到那样的情景,不过是未雨绸缪提个醒罢了。 “此番设想吓着你了么?”太妃问道。 叶从蔚摇摇头:“臣妾觉着,并无能耐叫陛下专宠于我。” 她何德何能? 齐宿才跟她透露过要纳妃的意思,这后宫之中,很快就要热闹起来了。 重生那一刻起,就知晓他帝王命格,又怎会生出独占的奢望来? 太妃似乎对她的反应不甚满意的样子,道:“宫中难免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你且回去细想。” “……是。” 叶从蔚一低头,告辞离开。 从水云宫出来没多远,司梅就嘀咕上了:“太妃娘娘到底有何用意?” “奴婢也没瞧出来,”司兰挽着叶从蔚的手:“又不像是立威……” 叶从蔚语气微叹:“她不明说,我们又怎么能知道呢。” “不说便不说吧,反正娘娘是跟陛下过日子。”司梅笑道:“咱们顾好自己就成。” 叶从蔚当然不至于因为太妃一番话就胡乱生出不愉。 她和旁人不一样,她有过短暂的前世,死过一回更容易知足。 如今齐宿待她有情,这是意外之喜,何必去探究这份情的深浅呢? 还有一喜,便是肚子里的孩子,这比什么都重要。 叶从蔚第一次做母亲,虽然孩子尚未来到人世间,但她已经有了为人母的心境与觉悟。 有子,而后有所求,同时又无畏惧。 奇妙非常的感观。 ******** 时间一晃进入二月,中旬,齐宿吩咐下去替叶从蔚绣制凤袍。 他意图拟定圣旨,封叶从蔚为后。 此举很快被大臣们拦住了,说是太妃尚未抬位份,先后顺序不可逾越。 否则传出去了,便有苛待生母之嫌,往大了说,那是不孝。 又说后宫空虚,只叶氏一人,即使登上后位,也无人给她统率。 明里暗里,没少催促陛下尽快填充美人的意思。 听完那一干人七嘴八舌的劝阻,齐宿默不吭声,没有争辩任何,暂时把事情往后压。 他提个话题就没下文了,优哉游哉,反叫那群臣子纳闷。 这位新帝,肚子里那是九曲十八弯,叫人摸不清真正意图。 到底是不是想立后? 叶从蔚知道了也不多嘴询问,皇后的位置非她莫属,只管安心养胎就是。 她不着急,身边几个小丫鬟却挺急的。 “陛下若是先选秀再立后,这中间会不会发生什么变故?”司菊小声问道。 “能入宫伴随君侧的,必定是名门贵女……”司梅摇摇头:“不过她们哪里比得上娘娘。” 叶从蔚的肚子已经显怀了,才三个月,隆起的弧度颇为明显,想必是个大胖小子! 向来在大家后院中有子傍身才稳妥,后宫更是如此,她输在娘家不够显赫,但有陛下倾心,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司菊不放心:“依我看,还是劝娘娘抓紧点,以免夜长梦多。” 自家王爷突然做了皇帝,想也知道根基不稳,朝堂中很多事情需要倚仗大臣。 古往今来,帝王笼络臣子的手段,莫过于姻亲巩固,陛下纳妃是迟早的事。 司菊担忧,哪日来一个身份高不可攀的贵女,半路夺走后位,岂不叫人扼腕。 面对她的忧心忡忡苦口婆心,叶从蔚不禁想笑。 “若真有那样一个人,能叫陛下违背心意,那么我做了皇后也不安稳,被弄下来轻而易举。” “娘娘怎么尽涨他人威风……”司梅不赞同道。 “这是事实,”叶从蔚一手轻抚肚子:“假若有一日陛下有求于人,要放弃对我的呵护,现在给我多少保命金牌都没用。” 真有那天,齐宿自己都被时局所限,不得不向自己的臣子低头了,又哪能保证她的待遇呢? 这样的皇帝做得憋屈,却并不少见,能够任意施展的君主,得看手中握了多少底牌。 叶从蔚不知道齐宿面对群臣有多少底气,但她猜测,他不会那样轻易妥协。 否则,这么多年的忍辱负重为哪般? 他韬光养晦,苦心积虑弄死自己的皇兄,为的不就是扬眉吐气么,倘若做了皇帝还要被臣子压一头,一切便失去了意义。 叶从蔚扭身看向自己几个侍女,交待道:“你们不许在私下里过多议论此事,如同当初在王府,不管千翠园的美人有多少,自有陛下拿主意。” 司菊司梅两人对视一眼,乖乖俯首:“是,娘娘。” 她们两人较为心直口快,时常嘀咕这些,反观司兰司竹就稳住许多,轻易不开口揣摩。 “她们这是想岔了,现今最要紧的莫过于照顾好小皇子。”司竹掩嘴笑道。 “对对,奴婢方才从司衣坊拿了一册小衣图样,娘娘可以先瞧瞧,喜欢哪一种。” 叶从蔚点点头:“男的女的都看看,未必就是小皇子。” “定然是小皇子,有兆头的!”司兰笑道。 叶从蔚低头,瞥一眼自己微鼓的肚子,医婆说她的三个月较之其它妇人略大些,为此她没少担忧。 是男是女不知道,就怕自己每日进补不知节制,把孩子养的太大,不好生产。 趁着气候回暖,叶从蔚非要每日溜达小半天才肯回去歇息,不仅如此,午后小憩也掐着时辰,不能睡太多。 她这样节制,又时常询问医婆与有经验的嬷嬷,倒叫司兰几人汗颜,觉得她们还要更加上心。 为了伺候周到,司兰抽空看一些妇幼的医书,她识字不多,一本书磕磕巴巴看下来,还算有所收获。 叶从蔚再没有过害喜的症状,司兰时不时给她拿捏手脚,以预防来日月份大了会腰酸腿肿。 100卖自己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午膳时间,叶从蔚去找齐宿,两人一块用饭。 齐宿手里拿着一封信,递给叶从蔚。 信封的蜡印还在,上面写着柳茗珂的名字,显然是外头递进来给她的。 叶从蔚不禁双眼一亮:“表妹的信件。” 齐宿轻声一笑:“想寄回点什么,找安燕给你安排就是。” “多谢陛下。” 叶从蔚听到自己还能如常与外界往来,不无欣喜,简直迫不及待想看看这封信了。 “先吃饭。”齐宿出言提醒。 叶从蔚点点头,把信封递给司兰暂且收着。 年前那会儿,柳茗珂被退婚了,大年三十她还给她写回信呢。 后来恰逢种种变故,估计是猜想叶从蔚太忙,亦或者顾虑到皇宫大内,柳茗珂不敢擅自寄信过来。 向承泰侯府探听后,才下笔寄了这封信。 也不知柳茗珂的婚事怎么样了,是否听从她的安排,暂缓一段时间? 思及此,叶从蔚不禁抬眼瞄向齐宿,正好撞上他看来的目光。 “有事?”他问。 叶从蔚点点头,“陛下可记得我表妹被退婚一事。” 齐宿想了想:“听你提过一句。” 那一句是叶从蔚故意提的,为的就是日后好顺理成章跟他打听。 她抬手替齐宿夹菜,笑道:“表妹遇人不淑,幸而没有促成,我想替她在京城找个人家,陛下觉得方便么?” “盈鱼怎的改变主意了?”齐宿道:“此前问过你的。” “今日不同往日嘛,”叶从蔚抿抿嘴:“那会儿我担心拘着她,又怕商户女叫夫家瞧不起……” “现在不怕了?”齐宿笑着一挑眉。 叶从蔚挠挠脸蛋:“现在……我可以给表妹撑腰。” 其实这都是借口,她怕的是给柳茗珂找好婆家,紧接着她遇见了青鲤峰那位心上人,到时侯生出‘所嫁非卿’之感,岂不悲剧。 实话不能告诉齐宿,但可以透露部分。 叶从蔚捧起汤碗,斟酌着道:“臣妾听闻陛下屯兵于青鲤峰,可是真的?” 这事在京城中不少人嘀咕,她问一句也不算什么。 齐宿无需隐瞒,点头承认:“确有其事,你莫不是想给表妹找个军士?他们可还没功勋在身。” 不论来自何处,眼下他自己的人马不好一股脑扦插在朝中。 “我并不是想替表妹找个高门,没有功勋又何妨。” 叶从蔚道:“陛下有所不知,前两年她随父入京,曾经被掳上青鲤峰,因此对人家念念不忘。” “有这种事?” 便是齐宿,此刻也不无惊讶:“她有点胆识,比盈鱼厉害多了。” 这算什么厉害……叶从蔚不服,交待道:“我做大嘴巴告诉了你,你可别泄露出去。” 不论如何,对女子的名节都是不好的。 她告诉齐宿,一来是商量,二来有心做媒。 否则给柳茗珂安排对象,怎么拐着弯也点不到青鲤峰头上,与其绞尽脑汁拐弯抹角让齐宿看出猫腻,不如坦言。 反正这种闺阁遐思,想必他没工夫去多嘴多舌。 齐宿听明白了:“你知道青鲤峰是我的人,所以动了心思?” “不错,”叶从蔚补充道:“不过得先问问那人品性如何,婚配与否。” “那人是谁?” “尚且不知呢。” 齐宿乐了:“盈鱼对这个表妹,当真是上心。” 叶从蔚摇头失笑:“该说她运气好才对,若非被退亲,恰巧青鲤峰又不是真的山匪,否则只有芳心错付的份了。” “此事不难,你叫表妹上京即可。” 齐宿这是愿意替她做主的意思了,叶从蔚自然高兴。 有情人终成眷属——等等,万一人家已心有所属?那么只能叫柳茗珂自求多福了。 ******* 一顿饭吃得差不多,齐宿领着叶从蔚登高饮茶。 银台摘星阁,登高望远,把底下初春的园子尽收眼底。 齐宿俯瞰,道:“多好的御花园,缺了点人气。” 叶从蔚若有所觉,“是啊,空旷了些……” 主子少了,伺候的人便少,所以御花园空荡荡的,徒有美景。 “我要先给母妃一个封号,才能让你登上后位,”齐宿握住叶从蔚的手,“皇后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选秀。” 叶从蔚的手心微微一紧,她笑了笑:“我知道。” 她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不过朕不会全然妥协。” 他换了自称,气势陡然一变,一挥袖道:“选秀只能选商女,前朝官员之女,不可入选。” 叶从蔚不解又意外:“陛下这是何意?” “凡是缴纳一千两白银者,即可参选。”他似笑非笑:“朕这是卖了自己以充国库。” 叶从蔚嘴巴都合不上了:“这……使不得啊!” 传出去了,外人会怎么点评这样的帝王? “没有什么使不得的,”齐宿浑不在意,“此非强买强卖,全凭自己乐意。” 叶从蔚一手抚额哭笑不得:“哪有这样的?” “有何不可,”他挑挑眉:“断了那前朝后宫牵扯不清的风气。” “此举怕是会触怒群臣……”叶从蔚欲言又止。 “只是一时的,”齐宿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他们不肯替朕办事,有的是人愿意,你可知每年科考,会有多少上榜之人。” “这些有功名在身的,又有几个能分配到官职?” 叶从蔚被问住了,心下一惊:“陛下……想换人?” 新帝换旧臣,稍有不慎,就会造成莫大动荡,须得三思而后行。 齐宿抬手摸摸她发顶:“任人唯用全凭眼力,文章做得好,不等于就是治世能臣。” “臣妾相信陛下,必定不会看走眼的。”叶从蔚心知此事不易。 但齐宿是谁?他能忍受屈辱,一个闲王图谋甚大盯上皇位,如今成功莅临,还有什么不敢的。 与其徐徐图之,不如大刀阔斧,趁着新上任这把火烧个够。 ******* 回到千禧殿,叶从蔚拆开柳茗珂的书信。 内里洋洋洒洒的说了许多恭贺之语,一会儿说她嫁得真命天子,一会儿又说她是旺夫命格,才让豫亲王扶摇直上。 柳家为柳茗珂的亲事颇为心焦,唯恐被悔婚过影响日后相看,直叹命运多舛。 叶从蔚看完,心下有底,连忙休书一封。 这回不是单纯寄信,而是派遣几个人去扬州,传达她的意思给柳家人,征得同意后便能把人接来京城。 如今叶从蔚身份不同,更有底气替柳茗珂张罗,想必柳家不会拒绝。 安排妥当后,司竹进来禀报:“娘娘,世子妃来了,想向您请安。” “世子妃?请她进来。”叶从蔚许久没见她了。 世子妃怀胎后就在郡王府养着,一直到生下孩子甚少外出,而叶从蔚为了齐莛烦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比人家产妇还少应酬。 这会儿两人一碰面,很有阔别已久之感。 “参见娘娘。”世子妃盈盈下拜。 叶从蔚叫人赐座,请她饮茶。 “还未恭喜表嫂,瞧着气色很好。” “娘娘还这样叫我,实在是当不起,”世子妃笑道:“也要恭喜娘娘,三个多月了吧?” 叶从蔚道:“便是身份不同了,辈分也还在那儿,郡王府与侯府,一直是表亲。” “倒是叫我们汗颜了……”世子妃无奈道:“不怕娘娘笑话,世子犹豫多日,才敢带我入宫来呢。” “这是为何?”叶从蔚笑了笑:“表哥以前时常来王府,怎的现在要生分了?” “还不是我公爹……”世子妃说着又掩口噤声。 叶从蔚明白了,以前齐宿在京城里,如同浪子。 别说是郡王府,就是那些将军府之类,都不愿小辈跟着豫亲王四处鬼混,招摇过市。 这齐钰是被自己父亲教育过好几回的,勒令不许与之为伍,还曾因此躲去承泰侯府避难呢! 眼下齐宿摇身一变做皇帝了,勋郡王多半是羞赧,恐得罪了陛下。 所以,不仅齐钰入宫,把世子妃也带上,兴许是为了在叶从蔚这边说几句好话。 叶从蔚稍稍明了,上前挽过世子妃的手:“表嫂无需多虑,陛下岂是那等计较之人。” 以前隐隐跟他斗气的崔小少爷,齐宿不也一笑而过,压根没放在心上。 即使有谁当初轻视这个闲王,那又如何? 今时今日,过去的豫亲王已经不重要了。 叶从蔚记着世子妃的好,她还替她解围过。 再者,郡王府与承泰侯府素有往来,从小她说不上多熟络,但也谈不上有什么怨仇。 “有娘娘这句话,我便放心了。”世子妃松了口气:“主要是我公爹,愧疚自己有眼无珠。” 叶从蔚闻言,笑而不语。 齐宿扮猪吃老虎,朝中有几个看出他真面目呢? 以他当时的行径,动辄给青、楼女子砸银子,抑或高调斗兽,不被长辈当做反面教材那才怪了。 叹息看走眼的人何其多,别说崔府郡王府,承泰侯府不也如此? 有时候叶从蔚还会想,叶从芷心中是何滋味,她真的放下了么? 叶从蔚心头偶尔略过侯府的事,没过两日,便有了给她出宫的机会。 春日乍暖还寒,老太太又病倒了。 她年事已高,如此反复,叫人忧心。 叶从蔚得知后,第一时间指派御医随行,打发人告知齐宿一声,自己先行出宫去了。 101姐妹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承泰侯府忙不迭地接待了叶从蔚,虽然没有封号,但一句娘娘,就叫大家不敢轻慢。 叶从蔚免了众人礼数,坐下来好好回话。 “寻常人这么三天两头病一回都受不住,祖母没事吧?” 庆宁郡主坐在下首,答道:“说来惭愧,我们尽心照顾着,不想还是出了纰漏。” 她这个做儿媳妇的,首当其冲要被问责。 “母亲这两年身子骨虚弱不少,我们只能小心养着,别无他法。”叶提乘语气沉重。 “若只是染上风寒,应该没有大碍吧?”叶从蔚问道。 叶提乘摇摇头:“吃了几贴药,并无起色。” 叶从蔚闻言眉间一皱:“等等看太医怎么说。” 几人稍候片刻,里头诊治的太医就退出来了。 他一拱手,说的跟叶提乘的差不多,风寒所致,不是什么大毛病。 不过…… “娘娘,俗话说是药三分毒,叶老太太本就体虚,药物冷厉她难以承受,如今只能减轻药量,让她慢慢好了。” “这……”叶从蔚不解:“慢慢好要拖多久?于她身子可有损伤?” 太医一捋胡须:“确有损伤在所难免,老太太虚不受补,万不能重了药性。” 众人不无哀叹,他们不是大夫,不懂药理,除了听从建议别无他法。 太医很快誊写了药方,给腿脚利落的小厮去药房抓药煎服。 叶从蔚入内看望老太太,甫一踏入,她便明白了太医的顾忌。 上次见面是在新帝登基大典那天,祖母精神头尚好,还跟她一起在偏殿说话喝茶。 一别近两个月,好好一个人就消瘦不成样了。 发丝泛白,满脸细纹,瞧着生生老了好几岁! “怎的清瘦这么多?!”叶从蔚轻手轻脚凑近床前:“祖母……” 她第一次知道,一个人可以老的这么快。 老太太算起年岁,还不算高寿,往日里脸颊红润有肉,并不显老。 便是年前那次病危,也不过是面色苍白,输在气色。 而这回,她瘦了好些,脸上的皮肤微皱,一头乌发还泛白了。 两相对比之下,当真有一夜苍老的错觉。 就近伺候的青蓝扑通跪了下来:“奴婢没有伺候好老太太,请娘娘责罚。” 老太太瞥她一眼,哑声道:“谁怪你了,下去吧……我与娘娘说两句话。” “是。”青蓝磕个响头,退了出去。 叶从蔚在床前的矮凳上坐下,叶提乘忙道:“娘娘有孕在身,不宜太过靠前,以免过了病气。” “父亲放心,我身子向来不错,无碍的。”叶从蔚不怕。 老太太挥挥手,“你也去吧。” 叶提乘略一犹豫,转身走人,把房门小心虚掩着。 ******** “祖母有何事要说?”叶从蔚轻声问道。 老太太觑着眼看她,好半晌,露出一丝笑意来。 “以前我没怎么管你,你也不言不语……做老实状,”她语速缓慢,道:“我以为你是个……冷情的孩子。” 冷情?叶从蔚微微一怔,没想到老太太是这么评价她的。 或许……她说得不错。 “但如今瞧着,你是个心软之人,”老太太说着轻咳起来,顿了顿继续道:“我老婆子病了……你不辞辛苦过来,还请了御医……” “祖母这样说叫我如何接?”叶从蔚道:“难得我能叫动御医,举手之劳,不敢不为。” “有这份心就很好,”老太太笑了笑:“你是把小小侯府放在心上的。” 侯府小么?叶从蔚对比自己现在的位置,摇头道:“我出生于此,不觉它小。 老太太两眼望着床顶,“实则……今日我有一句话要劝导于你。” 叶从蔚看着她:“祖母有话直说便是。” 老太太轻叹一声:“心软是善,身居高位……则不宜太过心软。” “你父亲……他胸无大志,只是难保会因你而生出些许野心来……” “若到了那日,”她扭头面向叶从蔚:“你不可轻易答应他。” 叶从蔚听着呢,道:“祖母是担心父亲向陛下求官?” 老太太就是这个意思,她闭了闭眼:“谁人无私心,不过切记量力而行,他……咳咳……” “他没有大才,不堪大用……你便是做了皇后,也不能因此蒙蔽了自己。须知外戚向来是帝王最忌讳的。” 外戚?! 叶从蔚一震,更加坐直了姿态,“祖母一番话用心良苦,我必然谨记。” 她根本没有想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而老太太活了大半辈子,虽然承泰侯府几十年时间在京城中没落,但她出身名门,目光毒利。 如今这么一点,叶从蔚才意识到,待她登上后位,若侯府中人央她办事,又该如何? 叶提乘胸无大志不错,但以前是没有门路,现在不同,有一条捷径摆在面前,他未必不会心动。 令叶从蔚意外的是,祖母对父亲的了解,知道他的深浅,怕他一时贪功谋取要职。 须知伴君如伴虎,越是位高权重,职责越大,若德不配位,遇事恐无法收场。 到时候不仅侯府不好看,兴许还要连累叶从蔚。 老太太这其中的思量,不乏替叶从蔚未雨绸缪的心思。 她道:“你没有母亲,想必我不说,你嫡母绝不会提的。” 叶从蔚心下触动,握住老人的手背:“谢祖母提点。” “我也想替侯府谋个长远,”老太太低声道:“来日娘娘诞下长子,于侯府就、咳咳……就是最好的庇佑,切莫栽到一个贪字上头。” 叶从蔚伸手替她顺气,道:“祖母深谋远虑,替家里操心了这么多年,可见是感动上苍,才叫我有这个造化。” 她又道:“朔哥儿的功课很好,他再用功两三年就能科考了,到时在京城一鸣惊人,祖母可得好好高兴一下。” 老太太顺着她的话想了一下,确实高兴,“我也觉得朔哥儿会越过他两个哥哥去……” 大哥三哥铆足了劲,只过了乡试,还是吊在末尾的。 若想更进一步会试乃至殿试,怕是不容易,反而叶朔更有盼头一些。 ******** 祖孙二人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青蓝的汤药煎好送进来,才止住话头。 老太太费了不少精力,喝过药感觉疲乏,很快便睡下了。 叶从蔚退出她的屋子,外间正热闹着。 庆宁郡主与二夫人,偕同各自的儿媳妇都在,外嫁女也回来了几个,叶从芷与叶从蕙,不见叶从菲。 叶从菲自从被毒哑了之后,再也不出门半步,她就在夫家待着,娘家也不回来了。 幸而那刘家,明面上不敢太过怠慢,因着侯府本就压刘家一头,如今还一跃成为真正的皇亲国戚。 再怎么厌恶叶从菲,也给她好吃好喝养着。 不过,她跟刘郎君的夫妻情分,是彻底走到头了,维持着正妻名头罢了。 换做原本的叶从菲,估计早就闹起来了,说不准还要和离,但现在她已经失去底气。 一个哑女,和离之后只能在娘家终老,传出去简直叫祖上蒙羞。 二夫人得闲就去刘家看看自己可怜的闺女,在侯府内,则有眼力见的不去提起。 叶从蔚许久不见自家姐妹,巧得很,叶从芷也有喜了。 这就是她重生后又一个不同之处了。 前世的这个时节,叶从芷是没有孩子的。 今生她嫁给小公爷做填房,看庆宁郡主对此满意的神色,想必过得很不错。 这于叶从芷而言,是好事一桩吧?不必早亡,还有富贵儿孙。 “娘娘万福。”叶从芷双手秉持身前,倾身弯腰。 被叶从蔚一把扶住:“二姐不必见外。” 叶从芷淡淡道:“礼不可废。” 叶从蔚收回手,她差点忘了,这个二姐向来是守规矩的。 “二姐几个月的身子了?”叶从蔚看她肚子,微微显怀,和自己的差不多大。 叶从芷道:“已经四月有余。” 叶从蔚不禁摸摸肚皮:“我才三个多月……” 医婆说她的肚子比寻常三月的要大一点点,她实在担心孩子长得太快太壮。 叶从芷看着她,微微一顿:“娘娘是有福之人,与我等如何能比。” “二姐这样说倒叫我汗颜了。”叶从蔚抿抿嘴。 “陛下乃真龙天子,焉知你肚子里不是运数所在?”叶从芷轻握她的手。 “你……”叶从蔚正要问她是否去园中看看春景,好说些私话,叶从芷就把手收回去了。 一旁的叶从蕙走过来,她一改出嫁前的腼腆寡言,脸上带着笑意。 “还未恭喜二位姐姐,将为人母!” 叶从蔚侧身道:“祝愿六妹也早日得偿所愿。” “借娘娘吉言了。”叶从蕙掩嘴一笑。 叶从蔚瞧着这个幼妹,出嫁后为人更开阔了点,主动接话说话,不像以前那样偷偷躲避在一旁,毫不起眼。 不过……叶从蕙的转变,兴许是源于她那位婆母。 叶敏娥虽然不是老太太亲生的,但管她叫一声母亲,就没有不来侍疾的道理。 她们一起来的,要在侯府小住几日。 叶从蔚临离开前,还看到叶敏娥对叶从蕙耳提面命的模样。 想来是她调/教了自己的儿媳妇,叫她别再那么唯唯诺诺的不成器。 叶从蔚知道的,关起门来,叶敏娥是个厉害的婆婆。 102谋利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在天黑前回到宫里,齐宿已经知道叶从蔚回娘家去了。 叶从蔚进入千禧殿,便看见一道利索的身影,在那上下翻飞跳跃。 定睛看去,正是齐宿在练剑。 他的剑术极为好看,身法流畅,剑锋凌厉,叫人目不暇接。 叶从蔚下意识就顿住脚步,甚至屏住呼吸,不欲打扰。 不过齐宿还是很快察觉到她的存在,没多久便收起长剑,停了下来。 “陛下好身手!”叶从蔚忍不住夸赞,拿过常福递来的手帕,过去替他擦汗。 看齐宿练得浑身发热,想必时间不短。 这人长得高,需要微微弯腰配合,叶从蔚给他擦汗才没够得那么累。 “每日上早朝,可把朕的剑术荒废了,今日舞这一场,属实痛快。” 齐宿笑着揽过叶从蔚,一起向殿内走去:“饿了么,想吃什么?” “陛下不问问我祖母如何?”叶从蔚斜他一眼。 “不问,”齐宿挑眉,道:“你不见焦急之色,也没留在侯府,可见没有大碍。” “才不是,”叶从蔚想着老太太消瘦的模样就想叹气,道:“没有问过陛下恩准,臣妾哪敢在侯府逗留。” 齐宿哦了一声,“还以为盈鱼又要先斩后奏丢下我呢。” “嗯??” 叶从蔚睁大眼睛看他:“你这话何意?” 该不会是责怪她擅自做主出宫的事吧? 齐宿抬手轻捏她脸颊,朝着两边扯:“派人告知我你出宫了,怎么就没想到兴许我也要去呢?” “啊……”叶从蔚脸上一个吃疼,委委屈屈的蹙起眉头:“陛下日理万机,这等小事我哪敢叨扰,祖母感染风寒罢了……” “既是小事,你何必匆匆忙忙?” 齐宿看她皱巴着小脸,大方的放她一马,道:“事有轻重,你的做法没错,不过我不太高兴。” 叶从蔚揉揉脸蛋,抬起头看眼前这个‘理直气壮不高兴’的男子,不由犯愁。 “你怎么不高兴了?要如何才能高兴?”她软声问道。 齐宿背着手走开了。 叶从蔚愣在原地揉脸。 常福在一旁憋笑,小声提醒道:“陛下等了娘娘好半晌呢,快去哄哄他吧。” 哄? 齐宿他一个大男人……! 叶从蔚抿抿嘴,乖乖去了。 ******** “陛下,”她追上缓步慢行的齐宿,亦步亦趋跟在后头:“陛下方才练剑,实在是英姿飒爽……” “嗯。” “陛下定然渴了,要喝茶么?”叶从蔚殷勤相问。 “不喝。”他摇头拒绝。 “那……叫人摆饭吧?” “你饿了就先吃。”齐宿步入寝殿里间。 他自顾自打开衣柜,做出要换衣服的姿态。 叶从蔚很有眼力见,连忙上前帮忙更衣。 她两手环住齐宿劲瘦的腰身,替他围上腰封,末了抱住不肯松开。 叶从蔚把下巴抵在他胸膛上,仰着脸看他:“长戈,你真叫人岔不开眼……” 齐宿黑眸微微眯起:“盈鱼何时学会花言巧语了?” 叶从蔚面色一红,努努嘴道:“并非花言巧语。” 换做以前,她绝不敢说这种没羞没臊的话,还是当着面呢…… 但今时不同往日,齐宿在她面前如此平易近人,就是希望她坦率一点。 有话直说,无需忌惮太多,他们密不可分,不是旁人。 虽然因为害羞,叶从蔚基本不会开这个口。 这会儿趁着时机巧妙,自然而然的说了,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看齐宿的反应,分明是很受用的,他招招手,示意叶从蔚坐到他腿上来。 这人总喜欢这样的姿势,以宽大胸怀容纳略显娇小的她。 “非我要禁锢着你,只是考虑到你现在的身子,凡事得问过我才好行动,明白么?” 叶从蔚就在齐宿怀里坐着,他一抬手,便能扯住她脸颊。 “我知道了……”她连忙按住他的爪子。 万分怀疑齐宿对她的长肉乐见其成,总是忍不住来捉弄她。 这脸皮被捏也是会疼的好么? 齐宿适可而止收了手,改为虚虚环在叶从蔚腰间。 他道:“孩子一天天长大,再拖下去,皇后的凤袍你就穿不上了。” 命人赶制的凤袍早已完工,这册封大典却被拦住,不能顺利进行。 叶从蔚作为当事人,此时不好催促,道:“陛下既然遇着难处,不妨多等等。” 在知道这个位置给她留着的时候,就不着急了。 不过,最好是在孩子出生之前。 通常说母凭子贵,有时候不也是子凭母贵。 “没什么难的,”齐宿轻抚她的肚子,“只要我不吝于给母妃一个体面。” 于情于理,皇帝登基后都该给生母一个交待。 齐宿已经松口了,就让她做太后,把水云宫内外规格全部翻一遍。 把太妃该得的荣光,全部给她。 至于曾经发生在她身上的皇家私密事,则会被彻底掩埋。 叶从蔚一直拿捏不准,齐宿对太妃是怀抱怎样的心情。 “陛下,你……厌恶太妃么?” 齐宿的下巴枕在她肩头,意味不明的轻哼一声:“朕感激她呢。” “那是为何?”叶从蔚不懂。 本来给太妃升做太后,是很简单的事情,只需要一道圣旨召告天下。 这件事对齐宿没有任何妨碍,太妃手中无势力,她也没有娘家兄弟在朝中倾扎。 事成后齐宿会得到一个贤孝名声,可他却举棋不定。 叶从蔚心生好奇,齐宿很是大方的解答了:“因为那个孩子,朕与她产生了分歧。” “太妃娘娘是个母亲,想必动了恻隐之心。” 齐宿晒然一笑:“即便朕不动手,也没人能容下那个孩子,他迟早一死。” 叶从蔚听得心头一跳,这意思……是齐宿亲自动手了? 每个人有各自不同的立场,她没有资格去点评什么,也无法设身处地去设想。 “便让她做太后好了,若安分待在水云宫,过往不究。”齐宿抬了抬她的下巴:“下月初有个好日子,可举行封后典礼。” “多谢陛下。”叶从蔚吃了颗定心丸,心里却没多高兴。 她知道,这事齐宿是不着急的,反而急的是那群大臣。 他们见不得后宫空虚,一旦后位有人,第一时间便是催促选秀大会。 前两日,齐宿一句戏言,不知能否当真。 他说要纳商户之女,还得上缴千两白银方可报名参与筛选。 这话说出去了,必定一石激起千层浪,反响甚大。 ******* 赶在二月底,太妃娘娘享有尊号,得称天下之母,天子齐宿率领众人叩拜。 虽然略显仓促,一切排场从简,不过依然众口夸赞,一来说新帝诚孝,二来赞他俭省为民。 向来皇家排场,最忌讳太过铺张浪费,百姓瞧不见那流水的银子,但御史台的人可都盯着呢。 三月初,又一场盛事,乃封后大典。 叶从蔚穿着厚重的礼服,顶着几斤重的凤冠,由齐宿牵着,步上高台接受万民敬仰。 母仪天下,这个词兴许和身上的服饰一样,叫人步履维艰。 观礼的人有文武百官,也有诰命夫人,放眼望去乌泱泱一片,叫叶从蔚看花了眼。 自重生那一日起,她何曾想过有这样登临高位、万众瞩目的一天。 从不敢打算得太长远,一步一步的,没有被克死,没有被厌弃,就当真倚靠住齐宿这棵大树。 叶从蔚的心情无法平静,她是个凡夫俗子,自然会为了身外之物悲喜。 “娘娘今日高兴,笑容都多了。”司梅也很高兴,她仿佛扬眉吐气,腰杆子比谁都硬。 这滋味大抵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吧? 叶从蔚笑了笑:“此非我一人的荣光,也是替我孩儿挣下的。” 可见人拥有越多,便越是难以无欲无求。 即便自己不在乎什么虚名,但是想到孩子的长远,还是会主动伸手去企及。 叶从蔚肚子里的才刚显怀,就多少体会到何为私心,一个母亲替儿子谋划,是不需要原因的。 因此,她对侯府老太太的敬佩更足,祖母的智慧,竟然压住了她那份私心。 谁不想让儿孙永享富贵,最好是做那天上月、人上人。 如同叶从蔚为了孩子生出野心一样,叶提乘看到女儿做了皇后,焉能佁然不动? 而老太太不仅有先见之明,还很了解叶提乘。 求官可以,但绝不能身负要职,他当不起。 与其要那悬崖上的一时光耀,不如保着叶家稳稳当当,在京城的世家中站稳脚跟,叫子子辈辈都能入皇家私塾。 老太太的盘算,叶从蔚能够猜到。 不过她想说,祖母多虑了。 叶从蔚不觉得齐宿是那种会被吹枕边风的男子,他出身不凡,自幼经历许多人不曾见识过的荒唐。 一个心智早熟的人,且心机深沉,凡事自有判断,哪会轻易被旁人左右。 特别是朝中任人唯用方面,齐宿位置还没坐稳就已经生出换掉旧臣的心思,可见他是不能容忍被摆布的。 叶从蔚很有自知之明,哪敢往自己脸上贴金,一句话叫齐宿宠信叶提乘。 何况,她也不是那样愚孝的女儿。 祖母说她冷情,实则不错。 在明知自己的提议会被拒绝的情况下,叶从蔚不会替父亲开口请求。 说白了,便是私心战胜了孝心,在齐宿面前,她不愿意表现得太过蠢笨冲动,只为了替父亲谋利。 103选秀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叶从蔚成为皇后,对承泰侯府的地位提升是可想而知的,不过府上并非人人欢喜。 因为叶老太太的病情一直没有起色,甚至有加重的趋势。 说是感染春寒,但拖的时日久了,便成了大病。 正巧,趁着叶从蔚派人去给扬州柳家送信,把柳茗珂接来京城的空隙,柳家人一同来了,赶上给老太太问安。 叶从蔚询问柳家,是否愿意把柳茗珂的婚事交由她来安排,后者哪有不愿意的,甚至感激不已。 两家是隔了两代的表亲,平日一远三千里极少走动,难为她平步青云后还惦记着这个表妹。 柳家一来为着护送闺女,二来想入京沾沾喜气,谁知碰上老太太体态不健的空档。 且瞧着病情来势汹汹,颇为不妙。 齐宿派了最好的御医,准许常住承泰侯府,以备随时替老人诊治。 叶从蔚也先后去看望两回,但在她戴上凤冠之后,出宫便没有那么简单了。 倒不是她去到侯府诸多排场,而是叶提乘,秉持礼不可废的原则,唯恐落人口舌,硬是要做周全了。 按规矩,后妃是不能时常出宫去的。 叶从蔚很快就被庆宁郡主劝止住了,“娘娘孝心,我们都知道,可如今你身份不一般,多少眼睛看着呢……” 叶从蔚懂得适可而止,她让司兰拿出一枚腰牌,交予庆宁郡主。 “祖母有你们在身侧守着,我必然放心,有何紧急的事,可直接入宫寻我。” “多谢娘娘!”庆宁郡主喜不自胜地接过。 普通的病痛对上了年纪又体弱的人而言,折磨至此。 叶从蔚没有说,其实她心里隐隐有个不妙的预感,祖母怕是很难康健起来了。 随后两日,庆宁郡主跟侯爷以及二老爷商量着,给老太太做了一套寿衣。 寿衣有冲喜一说,再者也怕事发后手忙脚乱。 至于棺木,家境殷实的人家,都会在合适的时机备下。 上好的棺椁工艺复杂,木材较为难得,并非短短七五日能够完工的。 承泰侯府自然也有,沉重厚实的两套,便是给家中老人留着的。 许是冲喜有了作用,老太太每日汤药吊着,病情没有继续恶化。 柳家人无不松口气,他们可不想自己过来,就看了老人最后一面。 ******** 叶从蔚瞧着老太太稳定了,把柳茗珂接入宫中小住,寻思着该给这个表妹定亲了。 柳茗珂头次进宫,两个眼睛简直不够用似的。 “托皇后娘娘的福,我这辈子才得以一睹皇宫景致,大开眼界!” 叶从蔚听见她这样说,不由一笑:“你跟随表舅走南闯北,这眼界可比我开阔多了。” “我哪里算得上走南闯北?”柳茗珂轻声一叹:“幼时太小,父亲不愿带着我,待我长大了,又说大姑娘不宜抛头露面。” 她的见识,不过是从扬州到京城这一路,数次入京,路上看见的风景大同小异。 “表舅的说辞并无不妥,”叶从蔚道:“你是富家小姐,自幼锦衣玉食,总要有取舍。” 大户人家的闺女皆是娇养,为的是日后嫁入别家门能够当得起‘贤良淑德’一词。 柳茗珂在外人面前,一直是柔顺模样,可她骨子里却大胆得很。 芳心暗许便罢了,许的还是个不知名的草莽头子,更甚者念念不忘。 若是柳笠仲不加以约束,怕已经无法无天了。 也该是她的造化,恰好在齐宿把青鲤峰的人搬到明面上时,她退婚了。 叶从蔚把此事告知给柳茗珂,笑道:“只要你把心上人指出来,我们便可以替你牵线。” 柳茗珂先是一愣,继而一喜:“此话当真?” 来之前她犹豫过,以为表姐要给她找个高门大户。 毕竟有了皇后这层关系,柳家即使是商户,也得以配上京中好人家。 柳茗珂犹豫,是因为她心小,不艳羡官家太太的生活,她怕自己被拘在深院之中,过得不欢喜。 柳家不缺银子,她大可以寻个普通点的,依旧衣食无忧一辈子。 叶从蔚在信中没有提青鲤峰的事,怕柳茗珂喜形于色,露了形迹。 这事看似稳妥,其实八字只一撇。 万一柳茗珂那位心上人已有家室,叶从蔚是不会同意她飞蛾扑火的。 所以在妥当之前,不宜伸张,传出去可不好听。 叶从蔚笑了笑:“回头我让陛下安排,你躲在暗处认人,待我们知晓他身份后,便知此事可不可成。” “多谢娘娘!你待我真是太好了……”柳茗珂先是喜悦感动,没一会儿,她又顿住。 “可是我上回在闹市看见他,他去了青/楼……” 说着就有些失落了,柳茗珂对那人一无所知,只记得面容身形,万一秉性强差人意,岂不叫人失望? “这很简单,”叶从蔚摆摆手道:“你才见过几个武将?他若不合适,京城里多得是好男儿给你挑选。” 什么英雄气概掷地有声,应有尽有。 柳茗珂闻言脸一红:“……我能怎么挑选……” 这话听着实在叫人害羞。 叶从蔚轻笑一声:“若你瞧上文臣之后,事情怕还难办些。” 那些书香门第,门槛高,对入门的儿媳妇要求不少,即使皇帝亲自指婚,柳茗珂也是会被人挑毛病的。 同理,大将军府之流同样如此,叶从蔚绝没有以身份欺压、逼人强娶的意思。 “我不要文臣,文绉绉的规矩又多,”柳茗珂抓着叶从蔚的手跪下来:“茗珂先行谢过娘娘,替我诸多费心。” “表小姐还是起来吧。”一旁的司梅笑着扶起她。 “我们娘娘不习惯被人动辄叩拜,礼数从简。” 柳茗珂依言站起身,嘴里道:“那可不成,有损娘娘威仪。” 叶从蔚摇摇头:“皇后威仪,不是靠着跪拜得来的。” 想要服众,就得拿出点办事能力来,比如近在眼前的后妃选秀。 ******** 叶从蔚登上后位没多久,朝臣就屡屡上谏。 如今后宫有主,得以号令,该充盈妃子了。 齐宿只管慢悠悠听着,不打断他们的发言,也不急于回应。 拖了足足小半月,他才把自己昔日的想法抛出来,纳商女、收千银。 此言一出,内外惊诧。 皇宫内院掌事女官、太监宫女无不议论纷纷,外边的臣子更是大叹荒唐,并且猜测齐宿重视商业的心思。 齐宿这个皇帝,开明的很,随便他们怎么探讨议论,甚至有的在骂他,均不在意。 由着一群人闹哄哄的乱了好几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组队前来御书房堵着问他。 齐宿命人看茶,似笑非笑道:“你们怕后妃给娘家谋利,日后养出富可敌国的大皇商来,怎么不怕养出权倾朝野的大臣呢?” 权倾朝野?众人心下一凛。 他又道:“后妃在宫中,轻易接触不到外面,更何况是商户,除非朕鬼迷心窍,否则不会放任到那般地步。” 至于说扶持商业,齐宿确实存了这个意思,但在商业之前,他更重视农业。 给商人更宽裕的环境,同时加重征税使国库充盈,才有更多余钱来缓解农户,免去租税,不让两者贫富差距越拉越大。 齐宿的想法,叫几位大臣一顿数落,左右三思。 “商女如何比得上大家闺秀内秀于心,日后金枝玉叶在生母膝下成长,不知会变成什么样……”他们一个个苦口婆心。 齐宿微微一笑:“此乃朕家事,不劳诸位费心了。” 他一意孤行,叫大臣们气得吹胡子瞪眼。 历届帝王选秀,选的是天下才貌双全的女子,这其中不分什么户籍。 现在倒好,齐宿说不要官宦之女,不要农女,只纳商女,这算什么事儿啊! 往小了说是家事,往大说也不及祸国殃民,众臣不赞同,却又不好上纲上线的拼命反对。 最终,齐宿的圣旨颁布下去,各个城门口贴了布告,广纳商女选秀。 消息一出,响应者众多。 对于殷实人家而言,一千两银子,咬咬牙就给出去了,为此替闺女搏一个荣华富贵,何乐而不为? 新帝年轻俊美,此事人尽皆知,谁不想要一个英武又高高在上的夫君。 报名之后层层筛选,最终送到叶从蔚手中的画册,共有一百卷。 “这么多?”叶从蔚随手拿起一卷,散开查看:“有多少人报名?” 司兰回道:“举国各地共有七千余人。” 叶从蔚惊讶,挑挑眉笑道:“看来陛下卖了不少银子,大家都挺富有的。” 七千余,每人一千两,凑起来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这样的门槛下,居然还不少人对后宫心动,齐宿的魅力可想而知? “娘娘还有心打趣呢……”司梅噘噘嘴,道:“如今这一百个,该留下几人?” 以后这后宫就有其它女子了,是跟娘娘瓜分陛下来的。 叶从蔚把画卷放到一边去,“晚上我问问他的意思,明日再看吧。” 司兰把画册收回去,道:“娘娘有了孩子,早已占据先机,其余人岂能跟皇后做比。” “别跟司梅一般见识,她就是个小醋缸。”叶从蔚瞥她们一眼。 司梅略为委屈:“我就是小心眼,见不得旁人来介入娘娘与陛下之间。” 叶从蔚一手撑着后腰,“如此说来,得给你找个别无二心的夫君才行。” “什么呀,”司梅羞恼起来,扭身往外走:“我不跟你们说了!” 叶从蔚摇头失笑。 等到她孩子出世,就培养几个小宫女,以便来日替代司兰几人。 丫鬟大了总要许配出去,难不成全都留着做老嬷嬷么? 104愿意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叶从蔚嘴里打趣司梅是醋缸,实则她认真来看画册的时候,心里并不好受。 做正妻的,要替丈夫打理好后院。 做皇后的,更要真心实意替皇帝挑选美人,从优录取。 真好奇那些做过皇后的女子,心中是如何想的,有人会真心实意么? 得多么大肚能容,才能做到毫不介意呢? 晚间,齐宿处理好公务,回到千禧殿里。 叶从蔚拿白天的事回禀他,“陛下大意想挑选几位美人?” “嗯?” 齐宿闻言,垂眸观她神色,“一脸不情愿呢……” “臣妾哪有?”叶从蔚否认。 齐宿修长的指尖挑起她的小下巴,温热指腹轻轻磨搓:“在我面前撒谎?” 叶从蔚顿了顿,伸手抱住他的腰腹:“不情愿又怎么样,这是我该做的。” 他在她面前,一直自称‘我’,这份不同,她又不是傻子。 以前在豫王府,齐宿自称本王,只偶尔会用‘我’。 可如今,她应当是真的在他心中占有一席之地了。 叶从蔚不去否认:“长戈待我太好了,养得我越来越贪心。” “倒是好奇盈鱼继续贪下去会成什么样?”齐宿轻笑起来:“大肚鱼~” “?!”叶从蔚抬头看他的脸,又低头瞧自己凸出的肚子。 大肚鱼……也太难听了吧…… 她松开手,也不抱着他了,后退两步道:“你实话告诉我吧,是不是嫌弃我现在难看了?” 曾经细如柳丝的腰肢,现今吹气似的鼓起,以后还会越来越圆滚。 “想哪去了,”齐宿意识到自己用词有误:“我不过调侃一句,并无嫌弃之意。” 是这样么?叶从蔚很怀疑。 “你不信我?”齐宿一挑眉梢。 叶从蔚抿抿嘴角:“君子一言重过千金,你可不许糊弄我。” 齐宿笑了笑,揽过她拦腰抱起。 “呀!”叶从蔚吓一跳,连忙紧紧攀附住他的膀臂。 嘴里不依地道:“你当心点,别吓着孩子……” “孩子可不能随你,太过胆小。”齐宿哈哈笑着,把人抱进内室。 叶从蔚想想也是,跟着笑起来。 没笑两声,便见他直直的把自己往床上压。 叶从蔚接收到了齐宿发来的暗示,他想要了。 自从怀孕之后,两人的房事次数锐减,原本她想着前期三个月不得行事,可耐不过齐宿。 后来看他果然克制且小心,叶从蔚私心里不是不想的,所以由着他去。 如今一晃几个月过去,齐宿居然还能绕着她转悠,叫她心里内疚又感动。 大肚子多有不便,他肯定不尽兴的,却愿意约束自己的欲/望。 ******* 今晚也是如此,床影慢摇,莫约一个时辰,云收雨歇。 叶从蔚脸蛋红彤彤的,带着餍足的神色。 她爱极了齐宿温柔的举动。 不温柔也没办法,不得不如此。 只是……叶从蔚扭头看齐宿,他只弄了一回,虽然把时间拖长了,但…… 略一犹豫,她开口问道:“长戈,你需要帮助么……” 叶从蔚做不到贤良淑德叫他去宠幸旁人,只想亲力亲为。 齐宿在床上花样繁多,之前有一回,盯住了她殷红的双唇。 叶从蔚不似他见多了放浪形骸的事情,她放不开,觉得用口很是屈辱。 不过那是以前的想法了。 如今,她是自愿的。 既然齐宿能够为了她做出改变,她为何不可? 何况这闺房之事,以乐趣为主,并不存在什么屈辱,是她想太多放不下脸面。 最重要的是……齐宿他没少用上自己的嘴巴…… 叶从蔚羞红了脸,探身过去按住他的脚踝,磕磕巴巴道:“你能做的,我也能……” 齐宿闻言先是意外,继而失笑,“盈鱼这是被我打动了么?” 叶从蔚别开眼不看他:“我可以做……以前不是不愿,是不好意思。” “我知道。”齐宿轻抚她嫩生生的脸颊:“你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对么?” “……”叶从蔚轻哼一声:“倒也不用说得那么自恋。” “哦?居然敢反驳我了?” 齐宿收回手指:“好吧,便当做我自作多情,何必勉强盈鱼牺牲至此。” 他作势要离开床榻,起来更衣。 叶从蔚张了张嘴:“我、我没有勉强。” 齐宿斜着眼看她:“是真心的么?” “当然。”叶从蔚除了开头的羞涩,现在已经从容下来。 夫妻之间,没什么好避讳的。 齐宿做考虑状。 叶从蔚眉头一竖:“你犹豫什么?” “我担心你做不好,牙齿磕碰着我怎么办?”齐宿似乎产生退意。 叶从蔚不高兴了:“现下不是我嫌弃你,而是你嫌弃我了。” 亏得她好心好意,鼓足勇气才下的决心。 齐宿弯了弯唇角,一拉窗帘:“哪敢嫌弃娘子,夫君这就来了。” ………… ******* 晨光妙曼,叶从蔚起来梳洗更衣。 对着长长一面落地镜,她左右环顾自己的身形。 “其实也没有很难看……” 虽然肚子大了,但是脸蛋依旧娇俏,雪圆对峰耸拔,身形秀长。 “谁敢说娘娘难看啊?”司竹笑着替她簪好凤钗。 “还能有谁,”叶从蔚轻叹一声:“陛下说我是大肚鱼!” “陛下跟娘娘开玩笑呢,”司竹道:“大肚鱼多子,圆鼓鼓的也很可爱。” 司梅嘴碎,最爱搭话了:“显然是玩笑话,陛下今日去上朝时,嘴角含笑,心情极好。” 叶从蔚微微侧目:“是么?” “是的!”司梅重重点头。 叶从蔚不由摸摸自己的唇/瓣,看来不枉她努力一场,他还是挺高兴的。 这份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下午。 女官前来拜见皇后,询问秀女入宫事宜。 叶从蔚才想起来,她得做主安排个住处,接待入宫选秀的秀女们。 而昨夜,本是要问齐宿打算挑几个的,没想到后来轻易被他岔开了话题。 叶从蔚沉默了好一会儿,后知后觉的凝眉自语:“我莫不是中了美男计?” 一被齐宿拉床上去,就忘了正事。 她真的很想知道,他打算留下多少美人,即使他对她再好,这个问题叶从蔚也没法不在意。 而且,回头想想齐宿的手段,安抚人自有一套。 难怪以前得了京城独一份风/流浪子的名头,论起撩人,谁敢跟齐宿比。 叶从蔚简直不敢设想,若有朝一日,齐宿用待她的方式对别人,她会不会被丑恶的嫉妒心攻占了。 “娘娘?”过来喝茶的柳茗珂好奇的歪了歪脑袋:“一会儿开心一会儿忧愁,这是为何?” 叶从蔚回过神,摇摇头:“没什么。” 司兰掩嘴一笑:“娘娘这是陷入情思当中了。” 她随口一句,叫叶从蔚心头微震。 陷入? 是啊,她确实有越陷越深的趋势,却无力阻止,心里也不想阻止。 裹着蜜糖的诱/惑放在眼前,怎么能不吞服下去呢? 叶从蔚满脑子都是齐宿英俊的笑脸了,她怕极了自己失去分寸。 喜欢可以,不能太过。 说好的有子万事足,其余不可强求。 柳茗珂双手捧着脸颊,笑眯眯道:“看着皇后表姐婚姻美满,实在羡煞旁人~” “我这就要替陛下张罗纳妃了,你还羡慕么?”叶从蔚扬了扬眉。 柳茗珂迟疑几秒,道:“陛下的身份不同,不能同日而语。” “我也身份不同,所以要做好分内之事。”叶从蔚淡淡接话。 她指摘了几处较为偏远的宫殿,权且安置百名秀女。 女官领命而去,其它事宜按照往年有例可循,照办就是。 柳茗珂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正欲岔开来说点别的,有宫人躬身入内,禀报说太后娘娘有请。 叶从蔚笑了笑:“有段时日没与太后喝茶,本宫即刻就来。” 宫人得了答复,叩首后退了出去。 柳茗珂很有眼力见的告辞离开:“不耽误娘娘时间了。” 叶从蔚确实不像在王府里悠闲,能多多陪她玩乐。 便道:“等陛下安排你去指认了,就放你出宫去。” 宫廷虽然雕楼画栋美景繁多,可住上几天就无趣了,哪有街头热闹且充满烟火气息。 “多谢表姐,其实我也不着急……”柳茗珂假装矜持,文文静静的样子。 叶从蔚懒得拆穿她,起身入内去换一套衣裙。 ******* 太妃升了太后,身份更为尊贵,不过齐宿命人把宫殿牢牢把守住了。 不至于软禁那么严重,但到底劝她减少外出。 对此太后非常服从安排,这皇宫内院,于她而言似乎没有任何吸引力,她哪都不去,成天就在自己殿内待着。 偶尔要见叶从蔚,也不亲自前来,只把人招过去说话。 对于太后的‘识相’,齐宿很满意,没有阻止叶从蔚去见她,只说无召不必主动去请安。 眼下着人来请,不知是有事要吩咐,还是闲来无聊。 叶从蔚换好衣服,朝着水云宫走去,太妃做了太后,宫殿名字已经改了,换做[清溯宫]。 此去脚程不断,正好把叶从蔚今日份的散步功课给做了。 司竹心细,建议道:“娘娘的肚子月份渐大,趁早定做一个宽大的步撵吧?” 后院嫔妃用的步撵是有规格的,只皇帝用的座位最大,其余皆有些窄小。 没有身孕坐着还不怕,有孕之后为求稳妥,不妨往大了做。 “我不觉累,可以先备下,”叶从蔚缓步慢行:“以后总是要去清溯宫的。” 105牵红线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一行人走着去到清溯宫,春日的时辰叫叶从蔚发了一身汗。 司梅司兰一人拿锦帕一人捏团扇,道:“娘娘怀孕后更加惧热,今年夏天可要受罪了。” “胡说,”叶从蔚摆摆手:“替陛下孕育子嗣,不许用受罪一词。” “是奴婢失言了。”司梅连忙自打嘴巴。 司竹笑道:“多准备着冰块就是,断不会让娘娘难受的。” 说话间,入了清溯宫大门,几个侍女均噤声不语。 里头太后早已等着了,她大约是无聊得很,坐在临水的亭台上观鱼。 “给太后娘娘请安。”叶从蔚被搀扶着,弯下膝盖。 “免礼,”太后命人看茶,道:“你身子重,以后就别行礼了。” 叶从蔚想了想,没有拒绝:“谢太后体贴。” 她到位置上坐下,稍稍抬眼就能看到栏外的鱼池,鲜艳的锦鲤正成群结队在吃鱼食。 太后笑笑的打量她:“不过小半月未见,你这肚子长得可真快。” “不敢瞒太后,御医也说他能长,比同月份的略大些。”叶从蔚没少为此忧心。 难免会胡思乱想,怕孩子有什么不妥,又怕太大了自己生不出来…… “准是个大胖小子,”太后很是期待,“叫皇后辛苦了。” “此乃臣妾分内之事,何来辛苦。”叶从蔚低头。 “你分内之事这样多,皇后可不好做,”太后轻叹一声,问道:“选秀的事如何了?” 叶从蔚料想她会过问这个,答道:“已经派人打扫好宫殿,不日便可将百名秀女接进来。” “皇帝有说什么吗?” “陛下未曾特意吩咐。” “想来他是信任于你,全权交付。”太后抬眼瞥她。 叶从蔚轻抚肚子,道:“陛下日理万机,后宫事宜岂好叫他亲为。” 她嘴里说着,心里不由暗衬太后何意,莫不是觉得她要排除异己,不肯好好选秀? 太后却没有继续往下说什么,只是拿起杯子饮茶。 一边扭头看池里鱼儿抢食,静默良久。 叶从蔚坐了会儿,可算是凉爽下来,有心情一起观赏锦鲤。 “皇帝与哀家离了心,”太后忽然开口,道:“眼看他那样信任你,你断不能辜负了他。” 叶从蔚微微一怔,继而笑了:“陛下和太后骨肉相连,说离心便言重了。” “也只剩下骨肉相连了。”太后的神情淡了下来。 叶从蔚不好去评判他们母子感情,索性不语。 又喝了两盏茶,太后称倦了把人打发出来。 ******* 回到千禧殿,叶从蔚路上又出汗了。 司菊命人烧热了汤池,一行人伺候皇后沐浴更衣。 趁着天气好,叶从蔚把一头秀长乌发给洗了,于长廊底下吹着春风晾干。 她美眸半眯,看满园春色,道:“是骑马的好日子,朔哥儿不定已经出门了。” 以前在豫王府住着,回娘家次数少,见亲人的机会也不多,那时没有多想,现在隔着重重宫门,破天荒的又想了。 可见人们说的远香近臭,真乃至理名言。 司兰轻轻梳理手中青丝,道:“老太太还病着,二老爷不肯让朔哥儿出去吧。” “也是。”叶从蔚一手揉额。 家里高堂身体不安,底下人自然没多少心思玩乐了。 柳家人入京叫老太太高兴了一场,对病情却没有多大帮助,如今是日日汤药不断绝了。 叶从蔚斜躺着琢磨事情,今晚就跟齐宿催一下柳茗珂的婚事,得尽快找出她心上人,把人定下来。 到时候来个圣上亲拟旨意赐婚,传到承泰侯府去,叫老太太开怀开怀。 她心里记挂着事儿,不料傍晚时候安燕传话到司梅那去,说陛下在御书房那边发了一通火,杖毙一个宫女。 这消息把几人吓一跳,忙问是怎么回事。 司梅转述道:“原本陛下与户部尚书议事,许是有什么难题,心里不爽快。恰好一个没眼力见的宫女,仗着几分姿色御前失仪,便给当场发落了,杀鸡儆猴。” “如此也好,”叶从蔚道:“往日陛下瞧着太好说话了,宫里旧人不知他真正脾性。” 总要死那么一两个,那些人才能看清,才会安分。 并且…… 不了解、不安分的何止是宫人,前朝群臣不也在小心试探着么? 若以为齐宿好糊弄,丢了乌纱帽事小,谨防一步踏错惹来杀身之祸。 叶从蔚本要拿选秀的名额问他,这会儿忽然又改了主意。 齐宿确实大忙人一个,这等鸡毛蒜皮的事情,不说也罢,她看着办就是了。 到千禧殿来是他难得的休息时间,多叫他放松放松,何必烦杂扰身。 众人打起精神恭迎陛下过来用晚膳,不料看到人时,发现他怒容已散。 叶从蔚替他盛汤布菜,不开口询问,倒是齐宿自己说了。 “盈鱼可会唱黑脸?”齐宿半眯着眸子看她:“下午我假意发怒,他们一个个都没好果子吃。” “假意?”叶从蔚松了口气:“你没有气着自己就好。” 又道:“唱黑脸有何用,我当然不会。” “你得学起来,”齐宿放下筷子,道:“待秀女们进宫,你这样嫩生生的脸就不好使了。” 瞧着就好欺负。 叶从蔚闻言揉揉脸蛋,正色道:“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管住她们,不给你平添麻烦。” 齐宿笑着摇头:“我的傻盈鱼,恃宠生娇会么?” “这……”叶从蔚迟疑,没懂他的意思。 “在她们面前凶一点,尽显霸道,而我在时,小鸟依人。” 齐宿索性给她指明白了。 叶从蔚听着,有点担心:“那若是她们一直找你告状,你恼了我怎么办?” “不会,敢来找我,把她们打入冷宫。”齐宿挑挑眉:“她们既是商女,初入宫料想很多规矩做不好,你拿住错处罚一通。” 这叫先下手为强,下马威妥妥的。 “……好。”叶从蔚缩缩脖子,冷宫啊…… “罚一次必然不会老实,可以多来几次,”齐宿顿了顿,道:“最好是闹到我面前来,由我出手,比什么都管用。” “陛下御人有道,这样替我着想,我实在汗颜。”叶从蔚伸手,捏他手背:“你已经够忙了。” “哦,”齐宿轻飘飘斜她一眼:“那就赶紧学起来,说了替我分忧,食言便是欺君。” 好端端的拿出欺君一词,叶从蔚挺直腰板:“我一定能处理好。” 齐宿反手按住她伸来的爪子,笑:“欺君是要受惩罚的……” ******* 小半月后,怀春少女柳茗珂得偿所愿了。 有齐宿发话,过程非常隐秘,就把她心心念念已久之人找到了。 那人名为山岚,没有姓氏没有亲人,妥妥的孤家寡人一个。 他自幼被豫王府一个管事抚养,有幸读过书识了字,后来得齐宿任用,派去青鲤峰伪装山匪。 叶从蔚原以为他是个什么大当家二当家的,不料是个军师,有墨水有头脑。 柳茗珂崇尚英雄,连带着对学武之人颇有好感,叶从蔚下意识觉得那是个孔武有力的大汉。 等亲眼见了人,发现山岚一派广袖长跑,剑眉星目,虽然英气十足,却跟孔武有力没半分关系。 这是个高瘦的年轻男子。 在见他之前,叶从蔚早就把人的生平形迹给扒了一遍。 此人很不错,与旁人友睦,对下属亲和,无其它不良嗜好。 然而……他孤儿的身份,即使得到皇帝赏识,家里没有任何人帮衬,议亲时候叫人发虚。 如果这事成了,柳家人得知皇后给闺女找了这样的人家,怕不是心里敢怒不敢言。 年长者,对婚姻的考量更加全面,除了姑爷秉性,他的家庭更是重点。 上无公婆,柳茗珂以后的孩子,少了长辈看顾,要是姑爷犯浑,顶头也没人压着劝导教训。 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那好处都在日常细枝末节里。 柳茗珂却欢喜得很,觉得没有长辈约束,最是自在。 最重要的是,她得知山岚洁身自好,从不寻花问柳,身边也没有什么丫鬟亲近,那次入秦楼楚馆,事出有因。 柳茗珂念念不忘,光是孤儿这一点已经不能劝退她。 又说山岚要是敢犯错,她不能撸起袖子教训人,就……就哭给他看。 叶从蔚闻言哭笑不得,她简直不想泼她冷水,一个男人心不在你身上,你的眼泪没有任何威力。 最终,拗不过柳茗珂自己的意愿,叶从蔚安排他们二人见面。 先接触一下,再给山岚一些考虑的时间。 叶从蔚言明道:“本宫绝不想撮合一对怨偶,若你不喜欢柳姑娘,直说就是,千万别因为顾虑而勉强自己。” 突然被牵红线的山岚一脸懵,拱手道:“微臣先行谢过皇后娘娘。” 他瞧瞧拿眼角扫柳茗珂,秀气娇小的女子坐在一旁,微低垂着脑袋,长长的眼睫覆盖住眸色,许是在害羞。 柳茗珂是个表里不一的人,她收敛着说话时温声细语,显得文静,就连气质都是娴然的。 叶从蔚离开时还在想,万一山岚看中了柳茗珂温婉姿态,婚后发现并非如此…… 这算不算骗婚?? 106哭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入了初夏,叶从蔚更惧热了,白天里需要有人时时执扇扇风才可度日。 起初她怕着凉,即便有了热意也忍住,连着难受好几天,坐立难安。 后来问过太医,说扇一扇风没什么,别过早穿夏衫即可。 叶从蔚体会到为人母的难处,自己想吃什么,得顾忌孩子能不能吃,想要贪凉,也怕伤到胎儿。 毕竟才初夏,还不到盛暑。 太医另有交待,即使是盛暑,吃冰镇食物也需酌量择取,比如冰冻西瓜一类,不可多食。 叶从蔚已经能够预想到自己来日的苦楚,白天还有侍女扇风,到了夜里睡觉,身旁躺着个大火炉。 齐宿体温本就高,冬日里是天然暖炉,入夏就叫人难受了。 去年夏天叶从蔚不觉什么,今年怎么翻身都像被炭火炙烤。 偏生她不敢言语,总不好叫齐宿去其它地方睡觉。 百名秀女已经入宫了,虽然还没正式挑选,但若皇帝要睡哪个,直接就能跳过挑选这一环节。 齐宿这几个月都处于‘半饥饿’状态,叶从蔚哪里肯放他出去。 于是她闭着眼,忍住把人踹下床的冲动,自己平心静气。 叶从蔚什么都没说,齐宿却不是傻子。 “近日盈鱼甚是躁动,”他伸手过来,点在她眉间:“睡觉都要皱眉,孩子会变丑的。” 叶从蔚倏地睁开眼睛:“真的么?” 她两手搭上肚子,可不能变丑! 齐宿见状一笑:“那是自然,倘若母亲又苦又累,孩子出世长得像苦瓜。” 叶从蔚睁大眼睛,惊疑不定的望着他:“你做什么吓唬我?” 哪有人脸长得像苦瓜的,简直过分! “你不信?问问有经验的人就是了。”齐宿说得煞有其事,又道:“可以叫承泰侯府的人多入宫陪陪你,朔哥儿最近功课要紧么?” 叶从蔚摇摇头:“我不知道他学业如何,应当是不错的,那么骄傲呢!” 朔哥儿经常摆出一副神气模样,讲话还喜欢装大人,不过他其实并不是真正骄傲,心里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齐宿有意让叶从蔚娘家人进宫来陪她,不过庆宁郡主并非叶从蔚生母,两人不够亲厚。 若真把人弄到偏殿住着,每天说话都要找一肚子草稿,还不如不要。 叶朔倒是可以入宫来住一段时日,他年纪尚小,而且后宫还没有其它嫔妃,无需避嫌。 只是叶朔和柳茗珂一样,大抵是不能给叶从蔚分忧的。 她无人可以说体己话。 特别是抱怨枕边人体热这类话题,叶从蔚有些知道亲娘的好处了…… ******* 没有亲娘的孩子,自幼便有一份缺憾。 以前叶从蔚不是很懂,随着岁数渐长,重活两年,就慢慢明白了。 她很快从自身想到肚子里这个,算算日子,她上辈子的‘死期’快到了…… 倘若自己没能挨过这个坎,独独留下孩子怎么办呢? 这个孩子,也是没有亲娘在身边的。 许是因为怀孕的缘故,叶从蔚脑中想法转得快,情绪来得也快。 齐宿还在说承泰侯府呢,一扭头就看到人快哭了。 “怎么了?”他惊诧,把人揽过来抱着。 “我……”叶从蔚瘪瘪嘴:“我好心疼孩子……呜呜呜……” “?” 齐宿轻拍她的肩膀:“这话从何说起,孩子踢你了么?” 叶从蔚推开他:“他动一下我高兴都来不及,才不会哭……” “那是为什么?”齐宿眉头紧皱。 好端端的,太突然了。 叶从蔚抹抹眼角,坐起来看着齐宿。 “长戈,如果……我是说如果,”她满脸认真:“如果我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爱护我们的孩子,用心教导他……” “你闭嘴,”齐宿也坐起身,“没喝酒就开始说胡话了。” “……” 叶从蔚哇的就哭了:“你根本不知道……我、我一直好害怕……” 她什么都不敢说,但害怕是真实存在的。 得到越多,就越是怕失去。 以前还没那么怕死,本着‘死了不亏活了血赚’的念头,反正她上辈子是短命鬼。 但现在,她不想死,她要留住这一切。 叶从蔚胆小,却不是脆弱的人,不过怀孕叫她情绪起伏更大,一个忍不住就宣泄出来了。 她没说怕什么,齐宿便自动以为她把太医的话听进去了。 手忙脚乱安慰道:“别哭别哭,有我在怕什么?” “孩子不过是健壮一点,有一群太医给你保胎,他们要是不尽心,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说着又把叶从蔚抱过来,想好生安抚。 叶从蔚伏在他肩头,抽抽噎噎道:“你、你先答应我……再说……” “好,好,全部答应,”齐宿低声叹息:“别哭了,以后不敢叫你生孩子了。” 她竟然这么怕…… “……那不行,我喜欢孩子。”叶从蔚才不同意。 她紧紧抱住齐宿的腰,把自己完全容纳进去。 他健硕的胸膛宽广,仿佛是天底下最叫人安心的地方。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她闭了闭眼睛,问道。 “对你好你都哭了,若是不好,又要怎样?”齐宿捋顺她的发尾:“娇气。” 叶从蔚摇摇头:“对我好,才在你面前哭。” 她心里清楚着呢,对她无情之人,看见她的眼泪自然无动于衷。 而且……齐宿是让她变贪心的罪魁祸首。 若不是他,就没有这么多事了,叶从蔚又哪来的丰富情绪。 即使是恐惧,那也裹夹着蜜糖。 ******** 叶从蔚渐渐收了眼泪,挣扎着从齐宿怀里出来:“你走开……我太热了。” 本就怕热,哭一场满头大汗,简直叫人哭笑不得。 齐宿很不厚道的笑了:“瞧你,弄得这样狼狈。” 两个眼睛红彤彤雾蒙蒙的,鼻尖都微微透出粉色,额际的些许发丝被汗水濡湿贴在脸上。 齐宿扬声叫司兰司竹进来伺候,打水給叶从蔚洗脸换衣。 他想了想道:“若是感觉热,就在寝殿四角放点冰盆。” “不可以,”叶从蔚抿抿唇角:“我不热。” “盈鱼何时学会说谎逞强了?”齐宿扬起眉梢。 殿外候着的几人,原本隐隐听见哭声吓了一跳。 以前王爷在床上把王妃弄狠了会泄出点哭音,但那时候没有怀孕。 司竹司兰正担心他们失了分寸,过了一会儿,又察觉此哭非彼哭。 皇后真的在哇哇大哭! 两人更提心吊胆了,以为二位主子在里头闹什么矛盾。 被传召进殿,悄悄一瞥,幸而陛下并无怒容,且说话很是贴慰。 司兰连忙代为回答:“陛下有所不知,现才初夏,娘娘怕自己贪凉染上风寒。” 孕妇风寒极为麻烦,用药饮食都得斟酌着来,最好就被着凉了。 “那也不能一直忍着热,”齐宿做主道:“把冰盆摆进来,放远一些就是了。” 见叶从蔚还要再说,他阻止道:“别把孩子热坏了。” 一句话堵了叶从蔚的嘴,她犹豫着妥协下来:“就听你的。” 司竹以清水拧了帕子过来,被齐宿半道接过。 他亲自动手,给她擦脸。 齐宿的手掌就有叶从蔚脸蛋那么大,湿帕子呼上前左右一抹,瞬间全面积覆盖。 他看她皱巴着眼睛的表情,觉得好笑:“你事事以孩子为重,这样小心翼翼,把我置于何处了?” “可有给我留点地方,嗯?”齐宿贴着她耳朵低声询问。 叶从蔚红了脸,不知是被他手劲擦红的,亦或者其它。 “陛下在明知故问。” 司竹端着铜盆,与司兰对视一眼,两人俱是松口气。 看来并没有争吵,哭声许是事出有因…… 擦洗过后,又换了干净衣裳,清清爽爽的重新躺回去睡觉。 叶从蔚的情绪经过宣泄,这会儿已经有了睡意。 齐宿斜撑着脑袋不给她休息,“说说看,明知故问是何意?” “嗯?”叶从蔚眨眨眼,他还记着方才的话呢? 她不由轻笑出声:“你想听什么?” “你想说什么?”齐宿反问。 叶从蔚轻咬下唇:“我是你的妻子,心里当然有你和孩子。” 不然还能是谁? 齐宿哦了一下,“孩子多一点还是我?” “……?”这倒是真把叶从蔚给问住了。 她睁圆眼睛看他:“你、你何出此言?” 真是奇怪的问题! 齐宿半敛着眼眸,道:“方才你说了胡话,设想自己出意外,独留孩子于心不忍,替他担忧那么许多,还哭了……就不曾想过我怎么办?” “我……”叶从蔚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是啊,齐宿对她真的有情,他会伤心的吧? 她不过想着他是皇帝,是个大人了,似乎无所不能,也刀枪不入。 他还会有许多更好的选择,比她叶从蔚聪明漂亮善解人意的妃子。 “你会很好的,妻妾成群,子孙满堂。” “叶从蔚你在说什么呢?”齐宿脸色一沉,伸手过去捏住她两边脸颊。 直接把人嫩呼呼脸蛋捏成鼓鼓的金鱼嘴。 “我、我这是对你美好的祝愿……”叶从蔚实话实说。 齐宿嘴角噙着危险的冷笑:“那么就劳烦皇后尽快把妃嫔安顿下来,明日朕就去亲自过目,即刻册封。” “理应如此……” 叶从蔚是真的拖不了太久,再不把秀女选出来,朝臣就要对她上谏了。 107委屈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隔天,齐宿明目张胆的呕气,故意不给叶从蔚好脸色。 下午他便如言抽空过来,面见二十个秀女。 这二十个,是叶从蔚在一百人当中精挑细选出来的。 秀女入宫住了这么段时日,一直没人去搭理她们,实则叶从蔚安排人暗中观察。 那些趾高气昂爱好惹是生非的,通通被刷下来,只留下温柔贤惠的。 虽然不知她们是真的娴静,还是心机深沉装出来的。 其中一人名叫俞贤苣,容貌尤其出众,笑起来两个甜甜的小梨涡,很是秀美。 叶从蔚都忍不住多注意她几分,心里嘀咕此人估计是男子心喜的那一类小姑娘了。 一想到要把这美人亲自送到齐宿身边,心里就不禁直泛酸。 跟千翠园的那些不同,后妃是有名分有地位的,她们也是齐宿的枕边人。 叶从蔚几乎要懊恼了,为什么齐宿要做皇帝,倘若他是个闲王,就不会有人管他床上的事儿。 可惜一切没有如果。 早在她嫁过来之前,就知道豫亲王有此一朝。 而且齐宿想要摆脱先皇,想要避免母妃受辱,他必须称帝。 否则终其一生身不由己,儿女私情跟这些比起来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叶从蔚收拢了心思,她不想让妒忌掌控自己全部心神,前世叶从芷之死时刻警醒着她。 一旦手伸得太长,是没有好下场的。 叫了俞贤苣上来问话,叶从蔚扭头看齐宿:“陛下觉得此女如何?” 俞贤苣略有些羞涩,依然鼓起勇气,朝上首二人露出笑颜,嗓音清甜:“民女俞贤苣见过……” “论颜色不及留香阁的楚楚。”齐宿淡淡出声,打断了她的见礼。 俞贤苣一张小脸瞬间白了,梨涡隐匿不见。 她非京城人士,不知‘留香阁的楚楚’是谁,只听懂了陛下说她不如,这是不喜的意思…… 叶从蔚也不认识楚楚,但她知道留香阁。 “陛下这话何意?”她直直望着他。 该不会是在留香阁逢场作戏的时候,真的惦记上谁了吧?如今入宫连着忙碌几个月,不曾踏出宫门,心里想念了? 思及此,叶从蔚如鲠在喉,她脑海中已经有画面了,昔日豫亲王左拥右抱的场景。 就算是假的,她也很难全然不介意。 何况现在看来,人在扮演浪荡子的日子里,兴许乐在其中呢! 齐宿没有解释楚楚的事,挥退了俞贤苣,道:“太过清瘦不好看,换几个有福相之人。” “什么福相?”叶从蔚先是不解,继而想到了什么。 她扫过底下排列站立的二十位秀女,均是纤细窈窕,这样的身姿,在齐宿眼里居然太瘦? 叶从蔚很快想到自己,顿悟了,这家伙喜欢稍显圆润的。 她下意识瞥向那些女子身前,都不够饱满…… 叶从蔚紧紧抿住嘴巴,怕一个不慎轻嗤出声,惹怒了某个下流胚子。 哼,瞧瞧吧,不愧是万花丛中过的人,懂得这世间何为美妙。 脸蛋姣好不过一饱眼福,而身段玲珑的,于齐宿而言才是真的享受之处。 叶从蔚几乎怀疑,先前的她是否自作多情了。 以为齐宿对她用了真情,谁敢保证他不是馋她身子呢? 这日子简直没法过,替他选秀选出一肚子火气来了,叶从蔚敛下眼睫:“陛下既然不满意臣妾的眼光,不如改日另行挑选。” 正好,被淘汰的那八十人还在,指不定就有他喜欢的。 “那便改日再说。” 齐宿看她一眼,起身背着双手先行离开。 ******* 司兰给掌事嬷嬷使个眼色,她非常有眼力见的,带着二十个秀女告退,从哪来回哪去。 叶从蔚坐在原处一动不动,心情糟糕极了。 司竹过来替她扇风,道:“娘娘今日累着了,移步回千禧殿吧,吃碗雪燕,甜丝丝的。” “不想吃。” “叫柳姑娘来陪娘娘一块吃,可好?” “别喊她。”叶从蔚摇摇头,一手扶额。 柳茗珂正欢喜着呢,有皇后相助,她悄摸摸跟山岚会面,隐秘周到。 得以近距离面见心上人,去真正了解他,还有可能被赐婚,那样朦胧暖昧的喜悦,叫她如小鹿乱撞。 司兰司梅俱是不解,为何叶从蔚对柳茗珂这样好,好过其它姐妹。 实则叶从蔚是羡慕柳茗珂的,她活得多么肆意。 谁说官宦人家一定好呢,那么多的身不由己。 更遑论如今她成了皇室成员之一,太多太多的无奈在前边等着她。 眼下碰见的,只是第一道槛。 以后,齐宿跟其它女人生孩子,叶从蔚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表情,去面对他们。 若是可以不用情就好了,便不会难受。 她只需要做好皇后的位置,替自己的孩儿筹谋一个长远的以后。 至于自己,心归何处,重要么? “娘娘要是不高兴,就骂奴婢吧!”司梅跪了下来:“不要憋坏了身子。” 昨日还好好的,原以为哭一下不妨碍,谁知早起陛下和娘娘之间氛围古怪。 “你这是做什么,起来。”叶从蔚皱眉。 司梅不肯起:“娘娘总是独自生闷气,什么都不说,这如何是好?” “因为说了无用,”叶从蔚自嘲一下:“你们不必担心,我练会字就好了。” “奴婢这就扶娘娘回去,磨墨伺候!”司梅松了口气。 写字能精心,那就多写点,总好过自己憋着不敢发火。 叶从蔚以前在侯府,遇着事情不敢声张,因为稍微一个举动就会传到庆宁郡主那里。 她不想惊动任何人。 同理,要是此刻在宫里发火了,转瞬齐宿那边就能知道。 到时候免不了又要费唇舌去解释一番。 ******* 叶从蔚别的本事没有,自我开解倒是一流,归根结底,一个‘贪’字。 齐宿待她够好的了,给了她所有能给的,地位、宠爱、还有独一份的殊荣。 他在她面前平易近人,跟寻常夫妻并无二样。 还想怎么的,不让他纳妃?朝臣口诛笔伐。 不让妃子怀孕?世人千万张嘴岂会放过她。 叶从蔚想起昨晚齐宿问的问题,说她为何不牵挂他的以后,因为这个他在与她闹别扭。 这几乎是不需要细想的,他堂堂九五至尊,坐拥天下一切,何须她来担忧。 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是日常中相处出来的。 叶从蔚毫不怀疑,有朝一日她不在了,立即会有另一朵解语花出现。 花瓣娇艳、花香迷人、花姿绮丽,齐宿想要几朵都成。 并非叶从蔚不去争取独宠,而是明知不可为,明知没结果……死过一回的人,不敢孤注一掷去拼搏。 她还有孩子。 何况以前的齐宿有过多少女人?名动京城的风流人物,岂是笑言。 叶从蔚练字,实则是写信,一封写给孩子,挑着能说的倾诉与他。 另一封写给自己,那些见不得人的秘密,随之而来的隐忧,谁都不宜倾听。 洋洋洒洒写完,心里多少冷静了些。 叶从蔚两手护着肚子坐下来歇息,不由轻笑:“以前我觉得,能安稳活着就好,别无所求,现在又想要自由畅快的日子了……” 大抵人的心性总是随着环境转变的,永远不会知足。 待墨迹略略干透,叶从蔚把信纸一张张全烧了。 司兰已经熟知她练字的习惯,不喜欢人在近前伺候,她们磨墨完毕,放下一个小火盆,就到外间候着。 叶从蔚烧完后才叫她们进来收拾,问晚膳在哪吃。 司菊犹豫着开口:“陛下那边未曾来人……” “想来他是自己用了,”叶从蔚表情淡淡:“就在千禧殿摆饭吧。” 齐宿没有派人来找她,她不必巴巴的过去,各吃各的。 司菊站着没动,“娘娘,奴婢去问问陛下过来用膳吧?” 他们两人大多时候是一块吃的,要么齐宿过来,要么叶从蔚过去。 偶尔忙碌才分开吃,次数寥寥无几。 司兰也劝道:“娘娘这时节跟陛下置气,太不值当了。” 挺着大肚子不好伺候,又有大批秀女入宫,指不定一转头陛下就被其他人勾了去。 道理是这样没错,叶从蔚却觉得分外违心,她不禁苦笑:“我没有跟他生气,是他在与我闹。” 她知道齐宿想听什么,拿好话哄他就是。 可是她越来越不能对他说谎了。 ****** 千禧殿正摆饭呢,齐宿突然来了。 常福拢着双手,小碎步先行跑前头,给司兰道:“谨慎点伺候,这位今日心情不佳。” “里面那位也是呢……”司兰无奈。 不过好在人来了,凑在一块如此僵局才好打破。 只是……也有可能是火上浇油。 齐宿扫一眼传膳宫女手忙脚乱的姿态,气笑了:“打算一个人吃饭?朕贸然前来,打扰了?” “我……”叶从蔚被他先声夺人,有点心虚。 谁知道他要来,也不派人说一声…… 她叹口气,挪了几步拉住齐宿:“我以为你不想看到我,所以没去找你。” 齐宿撇开她的手,径自到一旁落座,面无表情。 “你恼了我,我却不知如何是好。”叶从蔚回身看他。 “朕见你好得很,”齐宿撩了撩眼皮,“身为皇后很有自知之明,大肚子不忘替朕忧心枕边人。” 叶从蔚秀眉微蹙,“陛下不高兴了。” 这隐隐的责怪之意,难道她心里不委屈么? 108梦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齐宿冷哼一声,不再理会她,匆匆吃过饭,扭头就走。 又是一场不欢而散。 叶从蔚心情受到影响,哪还有什么好胃口,只随便用了半碗饭。 要知道随着胎儿发育,她每餐都能吃一大碗,隔一个时辰还要再次进食,不拘是糕点汤水瓜果,少食多餐。 今日叶从蔚仿佛被噎着一般,堵得浑身难受。 她摔下筷子,道:“许是夏日来临火气大,去煮点绿豆粥,阖宫上下来一碗。” “是。”司兰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乖乖退下。 给他们各自冷静一下最好,这节骨眼说再多也是听不进去的。 叶从蔚愚笨,她真不知道齐宿意欲何为了。 选秀一事本就是他点头同意的,此举能够堵住群臣的嘴。 齐宿大抵是不喜欢被牵着鼻子走的,前面二十年他逢场作戏,如今也该苦尽甘来当家做主了。 不过即使做了皇帝,他的话语权也未必有想象中高,这中间需要一个过程。 而暂时妥协的结果,就是选了商女入宫,不仅报名费昂贵,且那些商户背后没有权势。 兴许会有官商勾结,此事在所难免,但怎么闹也不会比朝廷大臣的闺女更能制衡于帝王。 商户根基太浅了。 叶从蔚明白,皇室比寻常百姓家更注重开枝散叶,子嗣重于一切。 种种理由她全部想过,她不配有个人意愿,在家国大事面前,这点私心撼动不了任何。 可是齐宿凭什么对她的做法不满呢?她已经尽量尽责。 难不成他想看她撒泼胡闹、拈酸吃醋? 叶从蔚不禁叹息,这个男人——多么贪婪。 他想要她一颗真心完完全全赔付上去么?直至丧失理智? 若她孤军奋战,倒是没有后顾之忧,大可轰轰烈烈一场。 但她有了孩子……而且本就是胆小之辈。 叶从蔚决定暂时把选秀一事按住,如果太后问起,直接推齐宿头上便是。 以免自己费力不讨好,平白又被数落一顿。 ******* 掌灯时分,叶从蔚去浴池泡澡。 等她一身清爽的出来,正欲在长廊底下躺椅上纳凉,司竹来报,方才常福打发小太监过来传话了。 “什么话?”叶从蔚有所预感一般,“陛下今夜不过来就寝了?” 司竹张了张嘴,一点头:“……是的。” “呵,”叶从蔚扯了扯嘴角,坐了下来:“难为他还记得叫人早点来告知我。” 就知道他突然叫人跑腿没好事,总不会是来服软的。 怎么不干脆做绝一点,等到深夜再派人来说呢? “陛下让娘娘早点休息。”司竹低下头。 “也不必这样早。”叶从蔚在椅子上躺下来,这个角度可以斜斜望见星空。 入宫后齐宿第一次跟她分开睡。 明明这几个月,她身子不方便,他也宁愿躺在她身旁。 叶从蔚知道自己得宠,独有的一份殊荣,她不可免俗地为此沾沾自喜过。 但现在看来,要破碎也是很简单的事。 齐宿是觉得她对他不够好么? 叶从蔚除了重生的秘密没有说,自认对他已经敞开心扉了。 就因为昨晚,她担心孩子的以后,而没有把齐宿算进去。 可他是个大人,不仅有能力顾好自己,还手握生杀大权,怎么跟稚儿相提并论? 叶从蔚也不是没有想过齐宿,可惜全都是不好的画面,说出口等同于找死。 她想着自己不在了,他会喜欢上别人,把别人搂着疼着心肝一样。 实在是因为叶从蔚没有自信,可以霸占齐宿的心,她何德何能。 眼下不就这样么?她不知自己犯了多大错,他可以轻易恼了厌了。 “娘娘不要胡思乱想,”司竹蹲下来给她按腿,一边道:“陛下日理万机,忙于政务呢。” “嗯,我不想……” 叶从蔚敛下眼睫:“随他去吧。” 暂时不见也好,否则她怕自己忍不住大声哭闹一通,到时候兴许就难以收场了。 叶从蔚掌心贴着肚子:“明日我想见见二姐。” 司竹闻言微微诧异,笑道:“还以为娘娘心心念念的是朔哥儿。” “暂时不叫他了。” 人小鬼大,定要看出她的愁容来了。 叶从蔚想见叶从芷,是想借此警醒自己。 面面俱到的叶从芷前世是怎么死的,一旦付出真心,嫉妒便随之而来。 叶从蔚尝到了嫉妒的滋味。 以前在豫亲王府,齐宿夜不归宿,流连在烟花之地,她都没有这样锥心过。 再者……叶从芷也怀孕了,说不准她们姐妹二人,会有点育儿话题。 “明日命人去秦国公府宣她入宫,多带点安胎滋补之物送去。”叶从蔚吩咐道。 “娘娘记挂自家姐妹,多传召进来说说话解闷是极好的。” 司竹乐见其成,否则每天困守在深宫之中,矛盾自然来了。 “嗯。” 叶从蔚想到叶从芷,心里的躁动果然平复许多。 即使是齐宿没来,她也能安枕入睡。 ******** 叶从蔚做了个梦。 许是临睡前想着叶从芷,她梦到了她。 似乎是前世的场景,叶从芷做了豫亲王妃,她替齐宿筹谋许多。 希望齐宿好好上进,别整天顾着眠花宿柳。 又想让他向圣上请旨,划分封地做藩王,好过在京城中浪荡度日。 站在叶从芷的角度而言,她的主意没有错。 一个合格的妻子,以协助丈夫为己任。 可惜叶从芷不知道齐宿的故事,注定不能按照她所愿的那样作为,他依旧花天酒地。 她非常嫉妒外头那些女人,一举一动盯得死紧,还不断寻由头打发千翠园的美人。 叶从芷大概是惹得丈夫不快,她大多数时候独守空闺,苦苦的等。 后来,齐宿登上皇位,她理所当然的做了皇后。 同样面临选秀问题,叶从芷执意要自己先怀上孩子,可是齐宿说:‘如果你生得出来。’ 叶从蔚仿佛看见了他的表情,冷冽无情,浑不在意。 叶从芷到死都没有怀孕,她不知问题出在哪,她是被人毒死的。 齐宿不是凶手,他只是看着她在争斗中落败罢了。 叶从蔚被吓醒了,脑海中全是叶从芷深情而又不舍的眼神。 她隐隐觉得,或许这就是叶从芷前世的结局。 齐宿收了很多后妃,几乎来者不拒,他看着她们斗成一团,只留下最聪明的那个。 可即使是获胜的一方,也没有资格怀孕生子。 叶从蔚下意识伸手摸摸孕肚,还好……她的孩子还在…… ……原来一个人绝情起来,是可以眼睁睁看着你死去的。 夫妻一场,当真是路边陌生人都不如。 路人见病弱者危及,也该下意识伸手拉一把才对。 叶从蔚忍不住伤心起来,齐宿厌倦她之后,也会看着她死么? 这个想法,比剜心还难受,叫她呼吸不顺畅。 不过,这一世的齐宿与梦中大不相同。 梦里他游离在外,好像没有任何一个女子真正走入他心中,被他看重。 齐宿的着重点在于朝堂,后宫的一切看在眼中,没放在心上。 毫无疑问,帝王无情。 叶从蔚倒不会把梦里的人跟现实中的齐宿重合起来。 她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是寡情之人。 只是心里多少有些后怕罢了。 ******** 第二天,按照叶从蔚的吩咐,叶从芷入宫来了。 她的肚子月份比叶从蔚稍大一些,不过看起来两人身形并不相近,甚至叶从蔚的块头要圆一圈。 不全然是因为叶从蔚肚子大,还源于她比叶从芷丰满。 叶从芷一直是高高瘦瘦的,现在有身孕,下巴依然是尖的,没见养出肉来。 而叶从蔚,她需要每日固定散步,才能维持住身材,不至于太过肥胖。 有段时间没见,两人相顾无言,默默喝茶。 喝的是花草茶,由御医调配的,温和清香。 叶从蔚问起叶从芷近况如何,她回答了些在家中日常。 叶从芷上头有婆婆,怀孕后就没有帮忙料理家务事,不过时常要去请安。 日子充实,感觉快得很,一晃而过。 叶从蔚听着,遣退身边所有侍女,问道:“二姐曾说,若给你选择,会选齐宿,而非秦小公爷,现今觉得呢?” 叶从芷闻言面色一沉,低声道:“娘娘旧事重提是何意?莫非想追究我当初言语之失?” “不是,”叶从蔚摇摇头,“此乃你我二人的秘密,说出去风就吹散了。” 叶从芷不语,抬眼凝视她,似乎在考量其中有几分真实。 叶从蔚继续道:“我们都未料到齐宿有此造化,二姐当时能对他着眼,可见识人有方。” “娘娘想说什么?”叶从芷垂下眼睫。 “我只是好奇,若二姐知道有这一日,会否朝母亲争取一番?” “早已尘埃落定的事儿,现在去说争取与否,有何意义?” “自然是有的,”叶从蔚看向她:“你有选择权,而我没有。” 叶从芷抿抿唇角,淡淡道:“娘娘是在笑我软弱,错失良婿么?” 叶从蔚再次摇头,轻叹一声:“我不过感慨一二,你该知道,我不擅长做皇后,一个手握权力的上位者。” 她也不喜欢做皇后,还得给齐宿挑嫔妃。 对叶从芷问这个,一来想听听替她对齐宿是否还有情,二来是叶从蔚发发牢骚。 昨夜梦见叶从芷的深情,总给叶从蔚一种夺走她心上人的错觉。 虽然,是叶从芷自己不敢开口,而她不过随波逐流的那一个。 她做了许多努力不想嫁去豫王府,但最终没有成功。 109替身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如今一切很好,回头去看当初的抉择只是徒劳。”叶从芷道:“即便我知道陛下来日不凡,也很难忤逆母亲的决定。” 庆宁郡主瞧不上齐宿,声名狼藉不着调,且有克妻的危险属性。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叶从芷身为侯府嫡长女,不能说服母亲,只能接受安排。 “‘很难’不等同于不可能。”叶从蔚瞥她两眼,问道:“你不敢?” 叶从芷忽而冷笑:“我为何要敢,娘娘怕是错估了我的心意?” 那时候她只是对齐宿有些好感,两相比较,觉得此人比秦小公爷好一些罢了。 这点好感,能叫她豁出去? 叶从蔚想明白后,不由苦笑,眼前的叶从芷不是前世那个,情衷才发芽还没来得及扎根,就被掐灭了。 “是我误会二姐了。” 她不应该被上辈子的事情左右,就把它当做黄粱一梦即可。 这一世,叶从芷和齐宿没有故事。 如她所说,一切早已尘埃落定,没法回头的。 “未曾想娘娘对我说过的话耿耿于怀,可会记恨?”叶从芷皱眉。 叶从蔚反思自己说出去的话,确实有‘秋后算账’的嫌疑。 她摇摇头:“二姐莫要多心,我不过闲聊罢了。” “实则当初,我是万分不愿意的,这个念头我不敢跟任何人说,除了你已经没人可以听。” 眼下的境况有点像是交换秘密,因为叶从芷给了她话柄,她就不怕被叶从芷知道内心想法。 人之所以需要倾诉,是因为有些事情压心里太久,会难受。 叶从芷听着,一点也不意外,她道:“娘娘说我不敢,你也不敢。” 她指的是不敢开口拒绝。 虽然那时候叶从蔚拒绝多半没用,被庆宁郡主压着,不得不嫁。 但若是她决心要闹,承泰侯府顶着圣旨哪敢真的强压叶从蔚出嫁。 “我是不敢,推了这个又没有更好的选择。”叶从蔚叹口气:“我这话似乎在抱怨。” “你心情不好。”叶从芷说道。 不然不会无缘无故找她来翻旧账。 叶从蔚点点头:“他是陛下,我是皇后,宫里正在选秀纳妃,有些事情……我越来越多顾虑,甚至不敢透露自己真实的情绪。” 如果她有火气就爆发出来,怕不是已经揪着齐宿的衣领吵架了。 以前在豫王府,叶从蔚早知齐宿有帝王相,凡事隐忍。 本该习惯了才对,也不知是被他纵容的,还是因为怀孕,这次忍气叫她难以平静。 “在其位尽其责,娘娘享有莫大的荣耀与权力,必然要付出一些。” “二姐这是在开解我么?” “算是吧,”叶从芷满脸认真:“叶家好不容易出了个皇后,希望娘娘安生坐稳位置,以保侯府三代富贵。” “……”叶从蔚只能说尽量了。 ******* 姐妹二人闲聊一场,叶从蔚留用叶从芷一顿饭,随后就送人出宫了。 人离开之后,她自个儿坐到花藤架下纳凉,心平气和。 已经入了四月,叶从蔚抚摸自己的孕肚,再过四个月,她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如今第一要紧的是此事,而非跟齐宿置气。 儿女情长考虑多了,心似乎跟着变得很小很小,只容纳得下那个人有关的一切。 叶从蔚开导完自己,决定晚膳时亲自去找齐宿,拿好话哄哄他。 她知道他想要听什么。 谁知……还没到饭点,司梅先得了个消息,匆忙回来禀报。 “娘娘,有人送了一位女子给陛下,现安置在随蕖宫了。”司梅眉头紧皱:“安燕说那人眉眼极为肖似娘娘。” “什么?” 叶从蔚愣住,从哪冒出来这么一个人? 司梅跟安燕有些私交,平日她没怎么管,这会儿倒成了打探消息的好去处。 司梅道:“那姑娘出身不好,有个姐姐曾被前太子看上了。” “这怎么又跟前太子扯上关系?”二皇子齐莛? 等等…… 叶从蔚倏地想起一件事来,齐宿跟她提过,齐莛找了一个模样跟她有点相似的妾室…… 莫非就是那个妾室?且她还有个妹妹? 又拐着弯送齐宿这里来了?? 叶从蔚怒从心起,她一拍桌面:“说清楚,谁给他送的人?” 她活生生的在这里,送什么跟她面容相像的女子! 齐宿不仅收了,还安置了个宫殿?他是想要怎样! “娘娘别气,”司梅连忙扶住她:“奴婢问过了,她出身微贱,不配做嫔妃。” 这话哪里安慰得了叶从蔚。 “配不配我们说了不算——陛下说的才算。” 叶从蔚这回是真的被气着了,她胸脯剧烈起伏,难以隐忍。 “我要去问问他,”她扭头看向司竹:“把步撵唤来,去御书房。” 司竹有些犹豫:“娘娘此刻不够冷静,又恰逢陛下处理事务的时辰……” “他不是才安置了一个女子么,想来万分空闲,处理什么事务?”叶从蔚不听,执意要去。 她并非要去闹腾什么,只想问一句齐宿的打算罢了。 倒要看看有几分相像,把此女留下,是何意。 几个侍女拦不住,只能按照吩咐安排下去。 司兰给司梅使了个眼神,她飞快退出千禧殿,先行一步去给常福知会一声。 让那边多少有个准备,别叶从蔚气冲冲过去,凸显一副‘算账’的架势。 人与人之间的情绪是极易传染的,万一口不择言惹恼了陛下,岂不难以收场? ******* 叶从蔚气腾腾地乘坐凤辇来到御书房,紧接着被常福给拦住了。 “皇后娘娘,”常福揪着眉头,低声道:“陛下此刻不方便见您,稍晚些会去千禧殿用膳。” 叶从蔚顿住脚步,尽量沉稳道:“内里是哪位大人在议事?” 她就想知道,齐宿是真的在忙碌,还是暂时冷着她。 常福好声好气的:“娘娘只管放宽心,陛下会亲自去看您的,到时自然有解释。” 叶从蔚不语,两眼盯着他小半晌。 是脱不开身么,是么? 心底有个声音在提醒她,齐宿故意要气她个把时辰,故意晾着她不理会。 更甚者,安燕透露此消息给司梅,也是他有意安排的。 把一个模样与她相似的女子留下,要么是用来给她添堵的,要么是真的中意。 这二者哪个更伤人? 叶从蔚不禁自嘲一笑,于她而言,都是刀子。 倘若齐宿为了怄气,故意找替身来作践她,那真是……叫人不寒而栗,失望透了。 两个人的磨搓,偏要拉扯进第三人从中作梗。 叶从蔚气难平。 此刻她脑中思绪乱糟糟的,各种声音吵杂。 她选择转身离开,却不是回千禧殿,而是去随蕖宫。 “娘娘?”司兰欲言又止。 叶从蔚面无表情的:“我不做什么,只瞧一眼便走。” 看看那个女子,是有几分相似? “是。” 凤撵离开御书房,朝着随蕖宫而去。 走到半道,叶从蔚又喊停了。 她静默良久,一手扶额:“罢了,回去吧,不看了。” 心头无以名状的涩然,并非源于任何一个女子,而是齐宿。 他当真要故意来气她么? 这个行为,比任何事情都让叶从蔚感到难过。 他对她的情,也不过如此。 中午才跟叶从芷散了,那会儿心中所思,与现在大有不同。 叶从蔚的心凉了半截。 齐宿……真是贪婪而又可怖。 起初他不高兴,因为她光顾着筹谋孩子的以后,没有把他考虑进去。 而后选秀一事,促使他愈加不悦。 叶从蔚知道,他想要她的真心。 与真心相携而生的,是嫉妒。 她没有表现出嫉妒,齐宿很不高兴,甚至怀疑她用情深浅。 实则叶从蔚是胆小的,她不敢放任自己全然沉沦进去,全心全意被爱情支配。 她怕死,她比谁都惜命。 她会步上叶从芷的后尘,将无法容忍后妃的存在,那太过锥心了。 所以说齐宿贪婪,他想看到这一幕么? 令人心寒的是,他明知留下模样相像的女子会让叶从蔚不高兴,他还是做了。 这种试探的举动,叶从蔚感觉反胃。 ****** 回到千禧殿,叶从蔚到躺椅上赖着,一动不动。 司兰上前来,想替她按按手脚,被拒绝了。 “我静坐一会儿。”叶从蔚缓声道。 “娘娘莫要忧思太过。”司兰拿了扇子轻轻扇风。 “我没事,伤心个一天两夜,也就过去了。” 司兰眉尖微蹙:“奴婢去磨墨,娘娘可要练字?” “不想写。”没什么好倾诉的。 难道要告诉她的孩子,齐宿一点都不心疼她么? 大着肚子还要受气…… 叶从蔚不想要帝王的爱了,她患得患失,变得不像自己,还屡屡站在危险边缘。 方才幸好常福拦住她了,否则恐怕她要大声质问齐宿。 她一时怒火冲头,估计要言词失控,语出伤人。 自己死了也就罢了,反正短命鬼一个,若是因此牵连腹中胎儿,叶从蔚不愿。 早在出嫁之前,她已经料到,自己婚后没有轻松惬意的日子过。 身处后宫,哪有等闲人家自在。 如今状况,与当初设想的大有不同,却一样的忧多乐少。 秀女入宫,齐宿教她如何施展手段,这是好意。 但结果不是没有改变么,他即使心向着她,依然要纳妃的。 人心是最捉摸不定的,能向她多久无从保证,又不是向日葵,永远朝着太阳。 110未必是噩梦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叶从蔚一直是不安的,因为齐宿是皇帝。 手握生杀大权,一句话便能左右一个人的一生。 她记不清提醒自己多少次了,怕自己变得贪婪,恃宠而骄,有了宠爱又要专一,简直是不知餍足。 齐宿却不满她的理智,他想索取更多,给出来的又适可而止。 到底要怎样才可罢休呢? 叶从蔚稍坐片刻,就入了内殿,叫司兰更衣。 换上宽松柔软的衣衫,香炉里点上安神香,躺入榻中安歇。 “娘娘,喝一盅燕窝再睡吧?”司竹细声劝道。 再过半个时辰就能摆饭了,现在睡下,一会儿怕是起不来。 “我不想吃,也不想看见他,睡着就好了。”叶从蔚闭上眼睛。 要是齐宿回来,硬要把她弄醒,也是无法的。 不过现在她可以选择,先行睡着,不去面对。 司竹闻言,知道她心情糟糕,便没有再劝。 和司兰两人一头一尾,轻轻扇风,让叶从蔚更加舒适凉爽些。 叶从蔚想让自己睡过去,果然成功了。 不仅如此,她还做了个梦。 梦里齐宿揽着一个人,亲手喂她喝汤吃饭。 叶从蔚定睛看去,那女子与自己一模一样。 齐宿扭过头来看她,唇角扬起英俊惑人的浅笑:“盈鱼,朕不是非你不可。” 叶从蔚一怔,说不出话来。 她感觉心头堵塞,连喘了几口气,才呼吸顺畅。 齐宿对她难受的反应无动于衷,继续给怀中女子喂食。 叶从蔚忍不住去看那女子,那张脸,与自己当真相似,就连极力掩住羞涩的神色,都如此相像。 “陛下,别这样,旁人看着呢。”她有些羞恼,放不开手脚。 除羞恼之外,还有一分甜蜜喜悦,源于齐宿温柔细致的一举一动。 叶从蔚几乎认定,她被齐宿哄得开心时,多半就是这样的反应。 此刻跳脱在外,成了旁观者,实在是……荒诞陆离。 叶从蔚的泪水无声自来,她轻轻道:“你不是非我不可,那我也是……” 她只要孩子,就够了。 对了,孩子,她的孩子呢? 叶从蔚抱住自己平坦的小腹,低头一看,什么都没有。 她不是大肚子,她的孩子不见了! 她到处找,从豫亲王府找到承泰侯府,又入了宫门。 宫里正在设宴,齐宿高高在上,其下多位嫔妃,竟然皆是大腹便便有了身孕。 叶从蔚盯着她们圆滚滚的肚子,齐宿笑着告诉她:“这些都是朕的骨肉。” 叶从蔚跑不动了,宛如经历一场黄粱梦,什么都不属于她。 齐宿有那么多孩子,她一个都没有。 ******* 叶从蔚醒来时,眼角还带着泪。 “你醒了?”一旁的坐着个人,探手过来触摸她额际,“退烧了……” 齐宿松了一口气,望着叶从蔚的目光,带着歉然与怜惜。 叶从蔚触及他这样的眼神,一时间分不清哪个才是梦境了。 “盈鱼,此番是我不对,你还难受么?”齐宿眉间皱褶渐渐加深,握着她的手温声细语。 “陛下怎么了?”叶从蔚想要抽回手,一动便感觉浑身无力。 鼻翼间闻着药味,嘴巴里有些清苦,再结合齐宿的话,她多半是病倒了。 然后呢? 吓着他了么?就过来道歉了。 叶从蔚看着齐宿的眼睛,特别没有真实感。 齐宿叹了口气:“我已经把人都打发走了,本就没想留下她们。” 她们?她们是谁? 似乎看出叶从蔚的疑惑,齐宿解释道:“秀女,还有随蕖宫,全部清理干净了。” 叶从蔚有些诧异,却没有他预想中的喜色。 “方才做噩梦了么?为什么哭?”齐宿温热的指腹,缓缓划过她濡湿的眼角。 叶从蔚别开脸,“未必是噩梦。” 怎么能算是噩梦呢,它有可能会变成现实的。 她两手搭在自己的肚子上,问道:“臣妾病了,对孩子可有妨碍?” “有什么妨碍,他好得很。”齐宿回答。 叶从蔚嗯了一声,安静下来。 齐宿瞥她两眼,“我向你道歉,还在生气么?” 道歉? “臣妾不敢,”叶从蔚摇摇头:“陛下并无过错。” 何错之有,一个帝王收下其它女子,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况且如今后宫空虚,他多收点才能开枝散叶,利国利民。 齐宿皱眉,捏着她小下巴,凑近了与她四目相对:“盈鱼,你心中若有气恼,直言就是,我不喜欢你藏着掖着。” 不等叶从蔚回答,他又问一遍:“为什么哭。” “我……”叶从蔚眼里瞬间蓄满泪水,“这话听着,陛下还愿意纵容臣妾畅所欲言,是么?” “这算什么纵容?”齐宿眼尾挑起:“你我是夫妻,本就该坦诚相待,做什么在我面前唯唯诺诺,旁人还以为我怎么欺你。” 类似的话,叶从蔚听过几次了,心中却是不信。 她的不安,便是源于对齐宿的不信任。 为何隐忍,也是因为不相信他能够一直由着她发脾气。 叶从蔚真要唾弃自己胆小了。 ****** “我做了个梦,”她黑漆漆的双眸敛住一半:“梦见一个与我相同模样的女子,深得你的宠爱。” 齐宿道:“你受了刺激,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但是你笑着对我说,不是非我不可,”叶从蔚的泪水静静流淌下来:“这句话我是信的。” “什么?” 齐宿被气着了,又忍着不发火,把人扶起来抱在怀里,“我不可能如此,你不许哭。” “还有……梦到你有许多个宠妃,个个身怀六甲。”叶从蔚按住肚子:“而我的孩子,没有了。” “胡说八道!”齐宿竖起眉头:“那些人也配给我生孩子?” 他紧紧搂住叶从蔚,抬手给她抹泪,稍稍软了声调:“梦是反的,没有宠妃,没有其它孩子,我们的孩子会平安降世。” 叶从蔚苦笑:“你不必唬我,除我之外,多得是更好的。” “你……”齐宿仿佛被噎着一般,“你该不会要把梦中的事也迁怒到我头上吧?” 他、他一个帝王也要承受冤屈么! 叶从蔚哭得伤心,道:“那日你问我,假如我不在了,为何只牵挂孩子,不把你算进去……因为你会有其它人。” “我不会。”齐宿脸一沉。 “你会,”叶从蔚轻轻抽噎起来,“这世间与我相似的女子何其多……” “与你相似我便要喜欢么?”齐宿打断她,轻哼:“不曾想盈鱼对自己的容貌这般自信。” “?” 叶从蔚忍不住打了个哭嗝:“你……什么意思?” “便是跟你长得一样,我也瞧不上。”齐宿无奈地给她顺气:“所以别再胡思乱想。” 叶从蔚瞪着雾蒙蒙的眼睛:“你瞧不上我这般容貌的?” 齐宿轻叹一声:“我在你心中,当真是那般肤浅之人么?” “若是见着貌美的就心动,只怕我是要心梗而亡,这些年未免动得太频繁。”他嗤笑。 他见过的绝色美人,不说成千也有上百。 叶从蔚不禁迷茫了,所以他到底是喜不喜欢她呢? 齐宿两手捧着她的脸蛋,垂首吻去泪痕,“此番是我不对,明知你胆小又不够聪明,还这般跟你较劲,实在愚蠢。” “你不需要道歉,”叶从蔚缓慢而坚定地推开他,“你想要我伤心让我生气让我受罪,都是可以的。” 高高在上的帝王,随便怎么折腾,谁人敢置喙半句? 她不否认齐宿对她的好,纡尊降贵,这确实是喜爱。 然而又怎么样呢,他依然可以主宰她,轻易收回荣宠投注到他人身上,不过一句话的事。 “盈鱼在怪我,”齐宿眉头紧皱,望着她红彤彤的眼眶:“你叫我如何是好……” 颇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他反思,这样的不信任,必然是他给的还不够多。 齐宿不假思索的:“左右秀女已经被我遣散了,以后再不选秀。” ‘再不’把她怔住了。 “陛下冲动了,何苦让我做这千古罪人。”叶从蔚闭了闭眼睛。 他轻笑,指腹抚过她脸颊:“千古罪人?是不是好皇帝,看得是做出来的实绩,自有百姓去说,而非盯着我后宫里有多少妻妾。” 叶从蔚睁眼看他,小嘴微张。 她感觉疲乏得很,拉过棉被把自己掩盖起来,最终什么都没说。 齐宿是认真的么,还是在哄她?又哪来的底气跟群臣唱反调? 她不想细问,更不会巴巴的劝说他。 反正不是她能拿的主意,爱如何便如何吧! 齐宿见叶从蔚闷头要睡的样子,不由无奈。 他的盈鱼真是长进了,他说了那样的话,她半句不多问,也没提意见? 就没有点触动么?还是以为他口头说说风吹雾散? 本想再来几句,但触及叶从蔚的病容,齐宿给忍住了。 “来日方长。” 回身叫司竹把汤药呈进来,喝了药才能躺下休息。 叶从蔚一言不发的配合,她其实不困,只是不愿跟齐宿继续辩驳。 说不清心里什么感受,先前的愤怒委屈,并未哭一场就消散。 齐宿的道歉和承诺,也没让她多感动。 她似是犹豫不决的赌徒,两边观望着,毫无底气。 111热痱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皇后病倒,陛下急匆匆的过来亲自守着,两人之间的矛盾总算得到缓解。 底下伺的人,俱是松了一口气。 而那些准备伺机而动的有心人,一看秀女都被下令送走,无不惊讶。 他们这才正视这位叶皇后。 早知道陛下宠她,因为她是正室,是陪着豫亲王府升上来的,还是个娇滴滴的美人。 不同于时下女子的纤细扁平,叶皇后的身段玲珑到极致,谁人看了不心生向往? 陛下本就好此道,宠爱叶皇后实属情理之中。 可是,所有人都想不到,能宠到这般地步。 明明叶皇后身怀六甲不能伺候,愣是几个月过去,没在陛下身旁看到其它女子。 要说为着新帝登基太过忙碌无暇他顾,但皇后着手,已经把秀女层层筛选送到眼前了,这样还能忍着不吃? “莫不是陛下忽然学起修身养性了?” 简直是天下第一怪事! 以风流闻名于京城的人,此刻变成了柳下慧。 众人惊叹的同时,悄悄嘀咕叶皇后好手段,定是她笼络圣心,把持独一份的恩宠。 这细碎的话语,传到叶从蔚耳朵里时,她忍不住笑了。 “本宫被气哭的时候,是没人瞧见。” 什么独宠,痴人说梦罢? ****** 这日柳茗珂过来了,她要告辞出宫,在承泰侯府等候赐婚圣旨。 那来自青鲤峰的山岚,已经跟她眉来眼去,两情相悦了。 陛下金口玉言,答应给二人保媒,这是无比的荣耀与脸面。 柳茗珂过来千禧殿谢恩,拜别离去。 她多少听说了点帝后的矛盾,这会儿又是高兴又是担忧。 “陛下心里是有表姐的,千万别气着自己,保重凤体龙胎要紧。” 寻常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然而帝王家,吵起来可不是两个人的事儿,外面还一群指手画脚的呢。 柳茗珂不仅怕叶从蔚怄气,又怕齐宿做得太过。 比如说送走秀女一举,她再蠢钝也能看到此举对皇后的利弊。 是没人来争宠了,然而千夫所指,便是被推上风口浪尖了。 臣子敢指着陛下骂么?他们不敢,只会说皇后不够贤德。 “你安心回去待嫁即可,不必担心我。”叶从蔚挥挥手。 柳茗珂抬手给她斟茶:“表姐多包容着些,也软声劝劝陛下。” 吵架最忌讳两个倔脾气,非得一方软下来才有退路。 “我何时能左右他的决定?”叶从蔚轻哼,一手扶着后腰:“此刻什么都不想了,只等着孩儿出生。” 齐宿那边需不需要人伺候,她懒得管。 他擅自遣散了秀女,回头又要她来背锅,只怕过不了多久,外边言官的折子就要一本本递上来。 柳茗珂听着这话就不够心平气和,可见帝后二人尚未消除芥蒂。 她怎能不忧心呢? 不说承泰侯府仰仗皇后,柳家跟着沾光,就说叶从蔚自身,柳茗珂还是希望她能够琴瑟和鸣、恩爱如初。 然而感情一事,显露在日常点滴,外人是没法插手的,柳茗珂无奈,只能谢恩出宫待嫁。 她的婚期定在年底,中间大半年的时间有许多事情要忙。 柳家在京城没有宅子,得挑选一个落脚,闺女嫁到这儿了,日后柳家人入京就不纯粹是探亲,一家子总得有个屋子住。 柳茗珂毕竟姓柳,大婚当日从承泰侯府出门不太妥当。 再说山岚,他是个孤儿,养父又只是王府小小管事。 虽然是跟随齐宿做事的,但到底身份不高。 而齐宿并不能一股脑把自己的人扦插到朝中,太平年间能立功的名目少,他得到了不高不低的封赏。 不过要给叶皇后脸面,此番赐婚,附带赏下一座宅子。 如此一来,半年时间修整宅邸,再筹备着三书六聘,时间并不充裕。 ******* 气候越来越炎热,树上的蝉鸣响彻整个白日。 叶从蔚怀孕后本就怕热,此时更是苦不堪言,即使殿内放了好几个炭盆,又有侍女在身边扇风,可她还是热出毛病来了。 “太难受了,去叫太医来想个法子,不然本宫要问罪了!” 叶从蔚很烦躁,她身上长热痱了,细小的颗粒痒个不停,挠过一片通红,遇水微微刺痛。 而太医院用药瞻前顾后,竟然不能根除。 怎就这般没用! “娘娘息怒,已经让人传唤去了。”司竹连声安抚。 千禧殿里放了一圈冰盆,又有她们手持扇子,她一点不觉得热,反而凉丝丝的,但是皇后娘娘居然长痱子。 昨日太医诊脉,说是有孕之后体质会有所改变,因人而异。 叶从蔚早从上个月就感觉到热意,深知这个夏天不好过,没成想这样不好过。 夏热的痱子痒得不行,如同恶刑加身。 司兰用草药煮了水提进来,这是给叶从蔚擦身的,过程繁琐不说,还一身药味。 叶从蔚跟火炉似的,还要用热水擦,烫在那痒痒的痱子上,浑身激起鸡皮疙瘩,微微轻颤。 她冒了一身汗,感觉这是无比的折磨。 “待我平安产子,便再也不生了。”叶从蔚吸吸鼻子,此番才知为人母的艰辛之处。 “朕万分同意。”齐宿掀起帘子走进来。 “陛下。”司竹司兰纷纷起身见礼。 齐宿摆摆手,“下去吧,我来。” 叶从蔚坐在屏风后,对着一盆热气腾腾的药水,衣衫半掩。 齐宿转过屏风,挽起衣袖,拧了沾湿药汁的热帕子。 叶从蔚抿着嘴角,一言不发望着他,走近、动手、替她擦身。 “盈鱼还记仇么?”齐宿低头,轻啄她唇瓣,一触即分。 “没心情记仇。”叶从蔚别开眼。 难受着呢,记仇不需要精力么? 齐宿这才正视她身上红色的小颗粒,密密麻麻的,在雪白肌肤上尤为醒目。 “别怕,我替你出气,惩治那些没用的太医。” 齐宿的热帕子抚过叶从蔚圆滚的肚子,没有衣物遮掩,他这么直白的瞧着,总感觉心惊胆战。 人的肚子居然能鼓成这般模样,仿佛要爆裂开一样…… 齐宿忍不住皱眉,他感觉危险极了…… “你身子重,还是别太多走动了。”他小心翼翼贴上她肚皮。 叶从蔚低头瞥一眼,道:“月份未足,还能更大呢,不走不行。” 太医早说了,不可一味坐卧休息,不能久立,也不好过多行走。 躺着不行坐着不行,站不行走也不行,说白了讲究一个合理分配。 叶从蔚知道自己肚子比寻常人大,要说心里不怕是骗人的。 她坚持每日散步,锻炼腿部和腰腹的力量,到时生产才顺遂些。 齐宿知道这个道理,只是看着圆鼓鼓的肚皮,心下紧张。 再看叶从蔚细白柔腻的肌肤让痱子占据,难免不忍。 “以后再也不生了。”他叹口气,把帕子扔回药桶沾湿。 叶从蔚没答应。 她自己说不生那是气话。 齐宿说不生……如果她好好活着长命百岁,那还是要生的。 叶从蔚喜欢孩子,渴望与自己血脉相连的至亲,她一定要做个好母亲,给足关怀,弥补幼年母爱的缺失。 这话不曾跟齐宿透漏过,以前,她不敢设想太长远。 但现在做了皇后,越来越大胆且贪心。 她不仅敢跟齐宿闹脾气,委屈落泪,还想要儿女成群…… ****** 盛夏酷暑,让叶从蔚和太医院过得苦哈哈,这等关头,竟然又传来噩耗。 承泰侯府老太太过世了。 大病小痛断断续续拖了这么许久,老人终究没有捱过去。 祖母逝世,叶从蔚再难受,也挣扎着要去送她一程。 齐宿劝都劝不住,又不好硬拦着不给去。 叶从蔚对侯府的家人不算多么亲厚,与老太太之间,多是出于礼数义务。 虽然她在老太太病时探望过几回,祖孙俩却没有感情深厚。 叶从蔚感念的是祖母昔日那几句劝告,全是为她好,这就够了。 不用多疼爱多亲昵,老太太不曾亏待她,她自然是恭谨得把人奉为长辈。 皇后亲临,使得承泰侯府忙乱不堪。 迎接凤驾的队伍七零八落,瞧着就是人手不足的窘境。 好在叶从蔚脾气好,也不重视这些虚礼,自己娘家什么状况,她心中有数。 婚丧这类大事,少不得要借用奴仆与物件,否则是应付不过去的。 而此番老太太的葬礼,侯府借人需要比以往更加谨慎挑选,因为皇后要来。 皇后尊贵,肚子里的龙裔更尊贵,这等人多眼杂的场面,侯府哪敢疏忽大意。 老太太这一辈子,结交了不少世家好友,她身死,吊唁的人络绎不绝。 这其中一部分,是看着叶皇后的脸面,府上地位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庆宁郡主按照时辰去哭灵,还要挤出笑脸来接待女眷,用人调度也少不了她定夺,忙得团团转。 在这夏日炎炎的季节,第二天就晕倒了。 庆宁郡主这一晕,吓大家一跳,赶忙把人扶下去解暑,因此得了个贤孝美名。 侯府简直要乱套了,后院许多杂务落在二夫人头上。 二夫人往日羡慕庆宁郡主掌家,这会儿得了机会才知其中辛苦,一个头两个大,恨不能跟着晕倒了事。 叶从蔚见状,连忙叫宫里派几个有经验的嬷嬷来帮忙。 前院有侯爷和二老爷顶着,勉强还算井然有序,他们分/身乏术,对叶从蔚的举动自然感激。 有宫里嬷嬷助力,好歹没有闹出失礼之事,庆宁郡主苏醒后,直接去灵堂跪下磕头。 她是要强的性子,这回没能撑住老太太的葬礼,自觉丢人,忍不住哭得真情切意了几分。 112塞人分宠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承泰侯府外嫁女全回来了,包括同样大肚子的叶从芷,甚至还有变成哑巴的叶从菲。 这是叶从蔚时隔许久之后,第一次看见叶从菲。 她整个人显得清瘦,眼眸中的亮光消失不见,安安静静,再没有了张扬的气焰。 把记忆中的人两相对比,几乎要同情叶从菲的遭遇了。 不过她全然是自作自受,自食苦果。 叶从蔚又看向叶从蕙,她嫁的是杜家,也不知这会儿杜诀是否已经纳妾了。 前世,好歹跟杜诀夫妻一场,没想到重生后短短几年时间,再看那张脸,竟然无比陌生。 叶从蔚感觉,上辈子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她对杜诀本就不是真正动情,不过顺势而为,随波逐流罢了。 抬眼望向灵堂的棺椁,叶从蔚不禁叹息。 祖母是个极其聪慧的人,老来不爱动心思去管闲事罢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叶提乘承爵之后,她就把这侯府交给下一辈了。 虽然深居简出,一双利眼依然明目,然而终究抵不过时间。 人总是要死的。 什么恩怨,都抵不过黄土一抔。 活在当下便是。 面对灵堂感触良多,只是当天夜里,叶从蔚就被痱子折磨得寝食难安。 她白日出宫,被迎入侯府便去了灵堂,这样的环境,自然没有炭盆。 光是司兰司梅左右摇扇子,那热风阵阵扑面而来,哪有不出汗的。 等到入夜,热痱再次奇痒难耐。 老太太没那么快出殡,这几日是宾客吊唁的时间,也有几场大法事要做,叶从蔚是熬不到她出殡的日子了。 凤体不安,承泰侯府哪敢留人,当即去禀明陛下,把皇后安生的接回宫中,仔细伺候着。 叶从蔚倒是没有坚持,她的大肚子所有人有目共睹,这当头亲自来侯府露脸,做得足够了。 当然,此番她亲临,并非做戏,而是真心想送送祖母。 无奈身子顶不住,太过勉强出差错累及娘家,反倒不美。 ******* 承泰侯府老夫人的法事做足七天七夜,出殡时送灵的队伍很长很长,儿孙齐聚,路人见着都道她此生圆满好福气。 叶从蔚没去,待在千禧殿,面朝宫门的方向,也算是送别了。 老太太的后事落幕,这一辈子划上终止的句号,承泰侯府的欣荣繁盛,彻底落在叶提乘身上。 顶头没有长辈压着,任何决策,便看侯爷与二爷商量既定。 在侯府收尾事宜差不多后,叶提乘偕同庆宁郡主入宫,叩谢皇恩。 此番叶皇后亲自去吊唁,陛下虽无亲临,但吩咐赐下好些排场,给足了脸面,谢恩也在情理之中。 叶从蔚在千禧殿接待了他们,体恤双亲大热天的跑一趟,赏下冰镇小食。 二人拜谢,坐下吃着,说了一些家里未尽之事。 柳茗珂的婚事在赐婚圣旨上就定好婚期,不会因为老太太亡故而改变,毕竟她并非侯府孙女。 柳家父母一介商户,无召不得入宫,便让叶提乘代为拜谢。 闲话稍许,叶提乘话里话外转到了叶从蔚身上。 “娘娘有所不知,前些时日陛下把秀女全部放出宫,宫外言论……说不上好听。” “哦?”叶从蔚微一扬眉梢:“父亲提起此事,是为了劝诫于我么?” “长此以往,恐有损娘娘贤德之名。”叶提乘叹了口气。 叶从蔚斜靠在软座上,问道:“那依父亲之见,本宫该当如何?” “这……”叶提乘略一踌躇:“三宫六院空虚,娘娘当做个表率。” 叶从蔚不禁笑了笑,道:“秀女是本宫一个个精挑细选的,也带到陛下面前过了眼,不能让陛下留住她们,是自己没本事。” 天地良心,她半句没说要遣散秀女,全是齐宿自行决定的。 现在倒好,这个锅还要她来背着? “娘娘此言在理。”庆宁郡主附和道。 ****** 叶提乘瞥她一眼,接着道:“娘娘三思,与其严防死守,不如考虑着先发制人。” 叶从蔚听着呢,就知道父亲不会贸然开口,这事儿早不说晚不说,现在说来,肯定替她想好了对策。 “怎么个先发制人?父亲既有妙计不妨直言。”她摆出愿闻其详的姿态。 殿内早已遣散了外人,只留下司兰司梅,是从侯府自幼养大陪嫁出去的可信之人。 叶提乘道:“娘娘有孕不便伺候,与其眼睁睁看着旁人趁机插足分宠,不若培养亲信。” 叶从蔚闻言,瞬间知晓他们的来意。 淡淡道:“你们已有推荐人选?” “肥水不流外人田,叶氏旁系有好女,勋郡王亦有适龄闺女。”叶提乘答道。 承泰侯府的几个小姐,均已许配人家,入宫伺候是不成了,不过旁系还有待嫁闺中的姑娘。 而勋郡王的女儿,叶从蔚思索一番,才想起自己见过的小女孩。 齐钰世子的庶出妹妹,尚且年幼,叶从蔚出嫁前不曾跟她搭过话,今年莫约才十三岁。 ……这是为了保持家族荣耀,硬生生把适龄待嫁的姑娘给拉出来了么? 十三岁也不放过,庶出又如何。 确实许多家族会做出这种选择,因为帝王多情,紧靠一个人维系恩宠,能宠多久谁也说不定。 家族里多安排一个进来,便多了一份可能,守望相助。 可惜……碰上了叶从蔚。 她自幼独立院落长大,跟谁都不是特别亲近,侯府的人,于她而言是生疏的血缘至亲。 要替家族筹谋倒没什么,前提是别侵害到她自己。 叶从蔚万万没有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洒脱无畏,若她对齐宿无情,安排枕边人或者其它,自然可以从利益角度出发。 然而事实是——叶从蔚已经沦陷了,她品尝过嫉妒的滋味,苦涩心寒,叫人痛苦。 拒绝装作大度,去给齐宿当一个好皇后。 ****** “娘娘意下如何?”庆宁郡主试探着问道。 她见叶从蔚半晌没有应承,心下冒出不妙的预感。 果然,凤座上的皇后轻拂袖摆,缓声道:“有关后妃陛下自有想法,容不得本宫把手伸得太长。” 叶提乘一拱手道:“娘娘出言劝诫,此乃本分,不妨试试?” “父亲有所不知,”叶从蔚看向他:“上回本宫亲自挑选的秀女,个个模样出挑,也不知陛下哪里不满意,竟然当众恼怒发火。” “什么?”叶提乘一愣,继而皱眉。 “父亲,这内外那么多宫人瞧着呢,本宫脸面何在?”叶从蔚一手抚上肚子:“若不是孩子护着,指不定想怎么处置我。” “这……”叶提乘和庆宁郡主面面相觑,“可是哪里做得不妥当?” 叶从蔚摇摇头:“君心难测,怪道人说伴君如伴虎。” “如此看来,更要安排自己亲信入宫才好,”庆宁郡主道:“否则连个帮忙说话的人都没有。” 这话,叶从蔚不接。 亲信,谁是她的亲信?叶氏互不相识的旁系姐妹?郡王府的表妹? 郡王府说得好听是她表亲,实则,她生母不过是郡王府的奴婢,陪着庆宁郡主出嫁去了侯府。 叶从蔚懒得跟他们绕圈子,直言道:“后妃是替陛下选的,喜好如何全看他,本宫不敢在这上头指手画脚,如今只想着能平安生下孩儿便好。” 叶提乘夫妇被回绝了,又提及即将诞生的龙裔,他们不好坚持游说,只得作罢。 “娘娘的肚子得天独厚,眼下确实不宜操心其它……” 庆宁郡主是过来人,她看着这么大的孕肚,心里都犯嘀咕。 甚至怀疑叶从蔚说的月份不对。 按理来说,她的月份比叶从芷稍小些,庆宁郡主在亲闺女怀孕后没少跑秦国公府,两人的体态均看在眼里。 这会儿她难免升腾起一股担忧来。 叶家好不容易祖坟冒烟出了个皇后,一荣俱荣,家里几个哥儿就指望她的脸面,谋个好前程呢! 不然凭借叶提乘,能给儿子挣来什么? 庆宁郡主是个聪明人,她知道如何权衡利弊。 幸而不曾跟叶从蔚交恶,以前虽然冷淡不喜,但不曾磨搓过她。 庆宁郡主做主母的还奈何不了一个小姑娘?她在手里翻不了天,也就没学小门小户那一套惩戒,只想叫人滚远点眼不见心不烦。 现在拉下脸套近乎关怀备至,她也没觉得多丢人。 叶从蔚却不耐烦跟他们虚与委蛇,正欲打发了,清溯宫来人相请。 说是太后娘娘听闻承泰侯府的入宫了,备下好茶,说说话认认亲家。 叶提乘唬了一跳,受宠若惊:“微臣绝不敢以亲家自居,太后抬举了。” 传话的宫人抿嘴笑道:“外臣拜见多有不便,侯夫人虽奴婢去拜见太后即可。” 庆宁郡主看了叶从蔚一眼,道:“妾无上荣幸。” “既是太后有请,母亲速去。”叶从蔚招手叫来司兰,让她去安排步撵,一路送过去。 清溯宫就是原本的水云宫,后来改名的,地方偏远着呢。 太后基本不踏出宫门一步,这样偏远却挡不住她消息灵通,居然知道承泰侯府来人了。 叶从蔚不知太后有什么事,但从拒绝叶提乘拜见的举动来看,多半是不想惊动齐宿的? 113安全感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庆宁郡主欢喜又略带忐忑地去了清溯宫,叶提乘则被叶从蔚安排去偏殿稍事休息。 人打发干净,叶从蔚就势躺了下来:“我坐着腰累。” “奴婢给揉揉吧?”司梅殷勤的靠过来。 “嗯。”叶从蔚呼出一口热气。 宽大的凤座,厚实的软垫,为了给她降温铺上一张冰凉玉席。 一块块玉片水润润的,厚度可观,以金丝串连,乃消暑好物,价值连城。 齐宿知晓叶从蔚怕热,为此没少花功夫,仅仅冰盆不够,辅以玉席后,还命人速速建一座避暑阁。 眼下已经快要完工了,避暑阁是一座竹楼,竹子轻巧且韧性十足,效仿西南一带的房舍风格搭建而成。 西南多毒虫,气候湿/热,房屋皆是离地一米有余,为防虫防湿气。竹子便是最合适的建材。 皇宫大内的避暑阁自然不需要防这些,离地一米多是为了让整个建筑凌空在水池之上。 待建造完成后,导入清泉,抬几车冰块下去泡着,保准上方的房屋凉丝丝的。 众所周知,冰块泡水易化,此法一整日下来估计要消耗许多存冰,但为了让皇后好受些,不过是齐宿一句话的事儿。 毕竟太过炎热,不仅仅是长痱子,还影响了叶从蔚的胃口。 她即便没有每天散步,也不会继续胖下去了。 大腹便便自有一番辛苦,司梅小心翼翼的揉捏一回。 她低声道:“侯爷的话娘娘随便听听就是,别往心里去……” 真正心疼闺女的,哪会在她即将临盆的时候,劝她给夫君身边塞女人呢? 即使是身在皇家,却也左不过那些人情味。 “我知道,”叶从蔚半敛着眼睫:“我心里清楚着呢。” 如果她生母还在,或许这世上有一个人,万事以她为先。 然而这种假设没有任何意义,事实上,叶家以侯府为先,叶从蔚只有自己以自己为先。 她爱惜着自己就够了。 庆宁郡主去拜见太后,莫约半个时辰就回来了,喜滋滋的带回不少赏赐。 “太后娘娘仁慈,还记着老太太的好。”庆宁郡主感慨又触动。 她娘家勋郡王与齐宿这一脉早已隔了好几代,到她这里,虽然得蒙圣眷赐下郡主封号,实则并不亲近,很少入宫。 更没接触过太后,以前太后是新崭露头角的宠妃,没多久老皇帝便过世了,庆宁郡主今日突然得到示好,喜不自胜。 叶从蔚一时间揣摩不出太后的用意,没有过问太多,挥手把承泰侯夫妇好生送出宫去。 ******* 待到晚间,齐宿办完公务摆驾千禧殿,帝后二人通常是在一块用膳的。 他不免问起:“听常福说,太后召见你母亲了?” “是。”叶从蔚坐在他身旁,把赏赐的事说了。 齐宿抬起眼皮:“可有其它吩咐?” 叶从蔚摇摇头:“母亲没说,臣妾也不知太后是否交待了其它。” 齐宿轻哼一声,淡淡道:“她兴许是想插手朕选妃事宜。” 叶从蔚顿了顿,轻抿唇角:“太后忧心此事,乃人之常情。” 实在是齐宿的年纪不小了,身边就她一个,孩子还在肚子里没出来。 人们总喜欢儿孙满堂,皇家更讲究开枝散叶,见不得人口凋零。 “我自有安排,”齐宿伸手,抬了抬叶从蔚的小下巴:“管好你的嘴,别尽替旁人做说客来惹恼我。” “我不会的。”叶从蔚才不想给自己揽事。 而且,齐宿意见这么多,轮得到她来指手画脚么? 想想前不久的选秀,从民间初选到后来安排秀女入宫,经手了多少人,结果叶从蔚白忙活一阵。 辛苦那么久,一扭身齐宿把人全打发了。 再笨的人也该学聪明了,叶从蔚一点不介意自己手里皇后的权力被齐宿行使,既然他要亲自挑,随他高兴就是。 叶从蔚的乖巧,果然让齐宿很满意。 饭后不惧炎热的黏上来,“今日孩子闹腾你了么?” “今天他很乖,没有动来动去。”叶从蔚低头,看着齐宿热乎乎的大掌贴着她肚皮。 她忍耐了几秒,拂手躲开。 “盈鱼还要辛苦几月才行,我瞧瞧你身上痱子。” 说着齐宿动手,解开叶从蔚轻薄的衣裳。 夏日的太阳,偏西时分依依不舍,要落不落。 即使用过饭了,天边依旧亮堂得很。 叶从蔚没有以前脸皮薄了,此刻临窗而坐,被解了衣裳也不过面色微红。 齐宿颇为热衷于闺阁之乐,以前没少青天白日折腾叶从蔚,这白到发光的身子他看过许多回,却像是看不够似的。 目光灼灼,直把人盯得背后生出一股汗意。 “上首一对倒是随着肚子同时长大了。”他忽然来了一句。 叶从蔚先是一愣,继而立即抬手抵挡他放肆的目光:“要当爹的人了,你能不能……注意一点措辞!” “怎么?”齐宿一挑眉:“说句实话都不成?妻子的身体变化,丈夫理应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叶从蔚说不过他,撇开脸不说话。 她遮挡的手被拉下来,齐宿看向她泛红的部位,痱子的痕迹并未那么快消除,在白腻的肌肤上非常醒目。 “抹了药膏,已经不疼不痒了。”叶从蔚说道。 “再过两三日,就能搬入避暑阁了,”齐宿修长的食指轻轻滑过她的肚子:“可以住到孩子出世。” 等到坐月子,再住着临水的竹楼就不合适了,那期间严禁湿寒。 齐宿在晚间难得闲暇时候,会看一两本医术,讲的是妇人怀孕产子相关事宜。 他这般上心,叶从蔚哪能落下,午后无事也翻着看看。 备产最重要的一环是稳婆,为了物色最稳妥的好人选,齐宿细心的再三斟酌。最终留下四个稳婆四个奶娘,以及信得过的三位心腹太医跟随。 “多谢陛下体贴入微。”叶从蔚想着他看得差不多了,打算把衣襟掩起来。 齐宿拉住了不让,忍不住俯身,朝着饱满的水蜜/桃低头。 他已经很克制了,但偶尔总得尝点甜头,比如说把这细皮嫩肉啃一遍。 叶从蔚浑身轻颤,她羞耻得脚趾头都蜷缩起来,却没有阻止。 在齐宿轻轻亲吻她肚皮的时候,那样温柔,她感觉到了爱意。 她想着,假如有一天噩梦成真,齐宿有很多孩子,但是她生的应当是不同的吧? 只有这个是流着两人的血脉,在他心里,难道不该是特殊的么? ******* 叶从蔚被抱去浴池洗漱时,小脸红扑扑的,带着一股餍足。 她浑身被汗水润透了,本就怕热,方才又激动了一番。 齐宿手下的功夫愈发见长,不仅如此,他的唇舌亦是挞伐的武器。 叶从蔚脑袋里黏糊糊的,神游天际。 齐宿垂眸瞥一眼:“近来都是我在伺候你,可要记住了。” “啊?”她眨眨眼。 “小没良心的,欠债还钱知道么?”他没好气的轻拍她臀上白肉。 “……哦。”叶从蔚嗅到一股欲求不满的气息。 她倒是不怕欠债,即使没有欠债,出月子后齐宿也要在她身上讨回些什么吧,左右都一样的结局。 “哼。”齐宿冷哼,显然不满她的敷衍。 天知道齐宿多想把人按在怀中狠狠地撞,偏偏不得不忍住。 他自己招惹她的,不忍又能怪谁? 不太愉快的沐浴之后,两人回到寝殿,把叶从蔚丢到玉席上贪凉,齐宿转身拿起一本厚厚的书籍。 稳婆和奶奶太医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他开始兴致勃勃取名字。 男女都要备下几个,为此少不得引经据典,恨不能把天底下最好的几个字给凑出来。 叶从蔚没有打扰他,趴在一旁悄悄打盹。 她心里也有些想法,大名齐宿决定,小名便由她来取好了。 孩子会是男的还是女的呢?要怎样的小名才朗朗上口吉祥好听呢…… 想着想着,叶从蔚困了,眼皮耸搭意识模糊。 忽然,齐宿放下书过来就寝,他躺到她身旁,低声笑道:“这样乖乖的多好,以后不许再跟我怄气了。” 叶从蔚一听醒了,道:“我哪有跟你怄气?” 分明是他先怄气好么? 就算他是帝王之尊,也不能这样倒打一耙啊! “……那便约法三章都不怄气,睡吧。”齐宿不想跟她继续争辩,以免破坏这一刻的轻松。 叶从蔚仿佛被驱赶了瞌睡虫,这会儿来了精神,她道:“若你是我,肯定更加胡思乱想。” 齐宿皱皱眉头,想起她噩梦醒来的眼泪,“不许再想。” 叶从蔚摇摇头:“陛下命我不许,我的心却难以听命行事。” “那该如何是好?”他问。 “不知。”此事似乎无解的。 “可是怕我冷落你?”齐宿伸手,轻弹她额际,“首先你的噩梦最大一个漏洞,便是我子嗣繁多。” 叶从蔚捂住脑门,抬起眼帘望着他。 齐宿道:“原本我没打算要孩子。” 叶从蔚想了想,她听过这句话,“人的想法会随着年龄而改变的。” 长大了成熟了,环境不同了,自然会变。 齐宿瞥她一眼:“或许如此,既然选了你,就不会有其它人成为我孩儿的母亲。” 说罢他忽然叹息:“早知盈鱼蠢钝,我该再三斟酌才是,往后太子愚笨可怎么好?” “你……”叶从蔚有些不高兴,这人唬她还不忘贬低几句呢! 齐宿是认真的,他面无表情道:“掺和的人多了,血脉便脏了,什么苟且事情都能发生。” 他在嫌弃齐家的血么? 叶从蔚觉得,或许除了太后与先帝,还有其它她不知晓的深宫丑闻。 实则她一想到太后曾经有过孩子,那孩子的父亲是齐宿的亲兄长,即便同父异母,血浓于水,太过不堪。 想来这事把齐宿给恶心怀了,因此造就他对自身血脉的抵触厌恶。 诚如他所言,一个家族人口多了,免不了诸多复杂与隐秘。 “你只要我一个人生孩子就够了么?”叶从蔚睁着眼睛看他。 “够了。”齐宿点头。 “你可别后悔。”叶从蔚相信了,也放下心来。 如此,她得到了想要的安全感,齐宿不跟其它女子生孩子,再没有比这更令人高兴的事了。 作为补偿,她愿意自己辛苦一点,给他多生几个。 即使在孕期饱受折磨,也甘之如饴。 孕吐、水肿、惧热、腰酸……这些算得了什么,她不会害怕。 114产子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宫人皆知,帝后和好如初,不仅迅速建起一座避暑阁,其余的贵重赏赐更是一水地往里送。 吃穿用具无不精细,大肆彰显了后宫独宠一人的排场。 这般场景,自然看得许多人眼热不已。 上谏的折子一道道呈上来,堆成一座小山,无法看着陛下后宫空虚,恳请扩充后宫。 无奈的是,经过半年来回打交道,朝中老狐狸们渐渐意识到了齐宿的脾性,这是一头狡猾的狼。 除去狡猾,还有孤傲。 齐宿在某些事情上寸土不让,顶着诸位七嘴八舌一意孤行的模样,落在群臣眼中,无异于等同‘刚愎自用’。 “新帝隐见独断雏形,万民之忧。” 一个独断的人,如何能听取多方意见与辅佐,山河危矣! 以曾经做过帝师的几位老臣为首,谏言评语不断递上来,齐宿来者不拒,眼瞧着那些批评自己的字眼,半点没恼怒。 ****** 叶从蔚得知时,他已经被连着骂了好几日,且数量在逐渐增加。 她不由好奇:“陛下当真不介意么?” 要知道那些文臣的嘴学不会饶人,齐宿一笑而过,他们得寸进尺,越说越夸张,甚至用上昏聩一词。 “谁说朕不介意?”齐宿弯了弯唇角:“倒要看看这次有多少个人云亦云。” 在其位谋其职,手握权力的人,哪能没点自身见解,太容易被牵着鼻子走,这种臣子只配做人棋子刀子。 工具人罢了。 “那你准备如何?”叶从蔚更想知道,他能不能顶住压力不纳妃。 “如果发发牢骚能让朕的法令顺利颁布,有何不可,”齐宿轻敲桌面:“既想要按照心意实施,又不甘受人指责,岂不说朕是专制暴君了?” 叶从蔚意外且惊喜,“陛下胸襟令人叹服。” ‘不惧人言’,四个字多么轻巧,实际上能做到的有几个。 齐宿居然真的不介意不生气,明明都被骂了,却不觉天子威严受损。 “什么胸襟,不过学着脸皮厚一点。”齐宿招手让常福换茶。 常福早有准备,捧上热腾腾的新茶上来,笑道:“显然陛下早有对策,此乃成竹在心。” “要你多嘴。”齐宿斜睨他一眼。 常福连忙低头道罪,嘴角却是微扬的。 叶从蔚瞧着他们二人打哑谜,想了想道:“听说陛下命人再次安排选秀了?” 齐宿没有否认,起身过来虚虚拥着她:“这是权宜之计,再怎么不怕闹腾,也得做些什么堵住他们的嘴。” “陛下放心,臣妾不会胡思乱想了,”叶从蔚笑了笑:“想来当初你指名挑选商女,就为了好打发么?” 倘若换做官眷闺秀,一言不合就全部遣散,那些官家早就跳脚找公道了。 齐宿抬手捏她脸颊,道:“你是皇后,不必理会其它女子,谁都不如你。” “陛下……有你这句话尽够了。”叶从蔚叹息。 “倒要连累你同我一起被骂了。”齐宿忽而一笑。 这折子里可不仅仅说齐宿专断任性,还有指责皇后无能,没做到替君分忧。 叶从蔚哪会怕这个,“我身处深宫之中,他们怎么怕也听不见。” 宫人谁敢多嘴多舌胡乱传话的,尽数收拾了,保准干净安静。 齐宿点点头:“别往心里去就行,朝中任人唯亲的风气,须得朕亲自带头整改不可。” 世家之间,姻亲交错拧成多股绳,皇室与臣子,也夹杂许多亲属关系。 人情难免左右行事,齐宿不出手压一压,他们不知道适可而止。 叶从蔚听得心中一凛,忆起昔日侯府老太太跟她说的话。 老太太深明大义,高瞻远瞩,早早嘱咐她莫要替叶提乘图谋要职。 虽然叶从蔚没想过那么做,眼下父亲也没有逮到合适时机跟她开口,但……齐宿果然厌恶这种作风。 他尚且跟朝臣虚与委蛇,待坐稳位置,就要动手替换蛀虫了。 齐宿要办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科考攥在自己手中,各个环节安派可信之人。 上一届,陶迟是状元之才,前两轮考试皆是魁首,最后一关却不得不屈居第三,成了探花,里头也是有讲究的。 陶迟可不是寒门学子,他亲姐姐做了勋郡王府世子妃,陶家虽然在京城众多勋贵当中不起眼,但好歹有点身份。 便是这样都守不住他应有的名次,更遑论那些真正无权无势的普通学子。 朝堂水深,有些人的手伸得太长了。 ******* 时日一晃到了八月中旬,这个依旧炎热的日子里,叶从蔚的肚子发动了。 在阵痛开始的时候,底下伺候的人慌乱了一会儿,才把早就备好的担架叫过来。 让叶从蔚平躺在担架上,四面挂着纱帘,一路平稳地离开避暑阁,回到千禧殿中的产房。 避暑阁临水,水里又沉冰,当然不能当做生产之地。 而千禧殿的偏殿,早在七月底就由几个稳婆共同布置,内里干净无异味,宽敞又避风,万无一失。 若不能万无一失,齐宿是要杀人的,金口一开绝无挽回余地。 叶从蔚被送回千禧殿,还没进去,接到通知赶来的齐宿倒是先她一步抵达,大热天一脑门汗水,从里面迎出来。 “陛下这样紧张,看得我心生忐忑。”叶从蔚皱皱眉,拿出帕子递给他擦汗。 齐宿来得迅速,开口便问:“你感觉如何?别怕,有朕在!” 他拔高了嗓门,似乎以此为她撑胆。 “有点痛,还能忍受……”叶从蔚抱着肚子。 她嘴上没说,但瞧着自己这硕大的圆肚,临到头要生产了,恐惧蔓延而来。 叶从蔚觉得这莫约是上苍给她的生死考验,过了这一关就给她福寿双全? 如果过不去,就在这上头一命呜呼? 进入殿内,有经验的嬷嬷命人去小厨房端了一盅参汤过来。 “娘娘尽量吃一点吧,生孩子是个力气活,现在才刚开始呢……” “对对,”齐宿伸手接过炖盅,“前后好几个时辰,肯定会饿。” 叶从蔚乐得听从建议,该吃吃该喝喝。 她望向齐宿佯装镇定的俊颜,心里的惧意慢慢消散了,连事先想好的那些‘交待后事’的话,也说不出口。 何须言语,他还不够在乎她么? 倘若真的不幸,相信齐宿也会善待孩子的。 到后来,叶从蔚的肚子大痛起来,她躺在床上,看着身边人进进出出的忙碌,没精力再去注意齐宿了。 “陛下,你去外面等我吧……” 几个稳婆趁机再请他出去:“陛下,娘娘要生了,您快些出去吧……” “盈鱼,你别怕。”齐宿低声道。 叶从蔚不由失笑:“我没怕。” 这人明明急的一身汗,连杯茶都不肯喝,这么紧紧抓着她,眉头紧皱。 她软声道:“你出去,换身衣裳,坐下喝茶,让常福给你摇扇……” “我就在这待着。”齐宿一动不动。 叶从蔚摇摇头:“陛下在此,她们都不敢施开手脚……” “长戈,”她唤一声他的字,“我们的孩子要到来了,我很期待。” 触及她坚持的目光,齐宿不得不站起身,答应到外面去。 临走前,不放心地再三交代,威逼利诱全用上了。 皇帝一走,产房内众人皆是松口气,开始在老嬷嬷安排下有条不紊起来。 叶从蔚是午后发作的,一直到夜幕降临,孩子的头才出来。 此刻,不仅是叶从蔚精疲力尽,几个稳婆连着紧张的站了几个时辰,全都累极了。 她们松了口气:“快了快了!” 果然是大胖小子,才生得这样艰难,早在看见孕肚时她们心里已有计较。 孩子出来时哭声嘹亮,抱手上沉甸甸的,分量不小。 “是个小皇子!!”稳婆乐开花,连忙去给齐宿报喜。 “恭贺陛下!恭贺娘娘!” 外面一片喊声,叶从蔚恍惚听着,心里松动下来,几乎昏厥。 “好!都有赏!” 齐宿忙不迭进屋来了,对着一屋子的血腥气,心下不忍。 他抱着孩子坐到床边,“盈鱼,我们再也不生了。” “你怎么……”叶从蔚想转过头:“你别看我。” 她狼狈不堪,身上还没收拾,想必是很丑很丑的。 而且这屋里气味并不好闻。 “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齐宿笑着轻抚她苍白的面庞:“好好休息。” 叶从蔚确实很累很想睡,但依然忍不住探出脖子看自己的孩儿。 她一愣,不敢置信:“他……他好丑……” 说着就哭了起来,自己辛辛苦苦一场,当然不能嫌弃亲骨肉,可是……可是……上天对她太狠了吧! 她和齐宿皆是容貌出众之人,不敢说倾国倾城,好歹是人群中亮眼的存在,谁能想到孩子居然皱巴巴红彤彤的…… 像个小猴子…… “不丑不丑!”齐宿剑眉一竖:“谁敢妄议太子,朕株他九族!” 太子?!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机灵的连忙跪下给太子请安。 一旁的老嬷嬷忍不住道:“陛下,娘娘,新生儿都是这样的,养个三五天,保准就白白嫩嫩起来!” “此话当真?”齐宿松了口气,笑道:“说得好,有赏!” “多谢陛下!老奴句句属实,太子殿下乃是龙子,又有陛下与娘娘这等天颜,日后长相必定奔着仙童去的!”老嬷嬷笑得见牙不见眼,好话一箩筐。 115双生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叶从蔚却还在哭,眼泪像珍珠一样溯溯流下。 齐宿哄都来不及,唯恐她伤神,抱着孩子把他从头到脚夸一遍。 叶从蔚哼哼唧唧喊道:“我、我肚子疼……” 正在给她擦洗的嬷嬷惊喜道:“好像还有一个!” 这事儿稳婆有经验,产房里再次忙活起来,齐宿被恭敬地请了出去。 皇后的肚子那般大,早有人嘀咕可能是双生子,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双生儿多少有些遗传属性,齐氏皇室历代不曾出现过,所以心里嘀咕着又不敢信。 如今看来,无疑是福泽深厚,多一倍的恩宠! 有了前面的太子打头阵,叶从蔚后面顺利不少,出来时瘦瘦小小的,没让她多痛苦。 稳婆喜笑颜开:“是个小公主!恭贺皇后娘娘儿女双全!” 大大的意外之喜,齐宿得了一对龙凤胎,高兴得把阖宫上下再赏一遍。 不过……在看到洗干净抱来的闺女之后,他眉头一抽:“这么小……小不点,做哥哥的一点不知道爱护妹妹?” 一前一后双生儿,哥哥体壮脑袋大,妹妹小小一团,哭声都细细的,惹人怜爱。 “陛下莫忧,好好养着,小公主定然健康成长。”常福笑呵呵的站在一旁。 “她太小了。”齐宿几乎不忍,襁褓中红彤彤的小脸蛋还没他手掌心大。 一副营养不良羸弱不堪的模样。 不肖吩咐,太医和稳婆轮流掌眼,笃定小公主无事,才让齐宿稍稍放心。 让奶娘抱出去偏殿,给闻讯而来的太后以及承泰侯府诸人看一眼,随后立即带回房中,免得日晒吹风。 知道陛下宝贝孩子,底下伺候的人无不尽心尽力,小心翼翼。 常福更是亲自跟在奶娘身后,去了偏殿,不许他们看孩子耽搁太久。 ******* 叶从蔚躺着被收拾干净,随后重新用担架遮挡严密、安安稳稳地抬回寝殿。 她半敛着眼眸,昏昏欲睡的姿态。 “辛苦你了,盈鱼。”齐宿守在床前,温声细语。 他鲜少有这样温柔外露的时候,叶从蔚瞧在眼里很是喜欢。 “我不觉辛苦,甘之如饴,因为我喜欢他们。”她抿唇轻笑。 自己亲身经历过一回,方知为人母的难处。 但因为喜欢,她这一年来遭受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用一年换取孩子的一生,多么划算。 他们来到这世上,睁开眼睛,会哭会笑,会长大会烦恼…… 叶从蔚在怀孕后设想过很多次以后,各种各样不同版本的,她迫不及待想要教导他们,陪伴一同长大。 便是短命早亡,人生也了无遗憾了。 她有孩子,是生命的延续,也是记忆的延续。 再或者,那是她遗留下来的念想。 “你甘之如饴,我却提心吊胆。”齐宿叹了口气:“那一盆盆血水往外送,比起我受过的伤全部加起来还要多。” “这如何能比较?”叶从蔚道:“生孩子都这样的。” “大家都这样,所以就稀疏平常了么?”齐宿轻哼:“往后太子要是敢不孝,朕抽死他!” “……”叶从蔚微微无语:“孩子才出生,你就想着抽死他了。” 齐宿低头贴住她手背,道:“养不教父之过,他若不好,抽我便是。” “胡说,陛下难道没信心教好孩子?”叶从蔚还是头一次看他这样妄自菲薄。 齐宿顿了顿,才道:“他们是你一盆盆血水辛苦换来的……我不知道如何对待,才是正确。” “我知道了,长戈心疼我了。”叶从蔚笑出声来。 不过她很快忍住了,一笑起来浑身泛疼。 “别说话了,睡吧……”齐宿宽厚的手掌,轻轻搭上她的双眸。 叶从蔚本就疲乏,顺从地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齐宿坐在床畔,一瞬不瞬的看她许久,才起身离开,留下司兰司梅近身守着。 ******** 去到偏殿,候着的几人正在看孩子。 早在叶从蔚阵痛开始,就有宫人到清溯宫禀报太后,甚少踏出宫门的太后娘娘,立即命人备下步撵,亲自过来等消息。 而承泰侯府那边,常福也打发小太监去通知,叶提乘连忙偕同庆宁郡主入宫,不过他们没能到产房门外来,而是被安排在偏殿。 齐宿自己急的团团转,不愿意不相干的人在眼前晃悠。 这会儿他终于有工夫露脸,少不得又被道喜一番。 叶提乘是真高兴,心底一块大石落地,叶从蔚替皇帝诞下二名子女,皇后之位稳固无忧! 即便日后出现什么宠妃,轻易也难以撼动。 他憧憬着叶氏的未来,心头一阵火热,嘴巴笑得合不拢。 齐宿却跟他不热络,稍稍寒暄三五句,便以天色已晚的由头,吩咐常福备轿送岳家回去。 把承泰侯府的人送走,齐宿对太后也没有挽留的意思。 太后看着满室华灯,临走前道:“宫中接连喜事,洗三宴可得好好热闹一番。” “朕正有此意。”齐宿挑起嘴角,他的皇儿,理应得到最好的祝福。 “名字取了么?”太后问道。 “挑了几个,尚未确定下来。”等皇后醒来再做定夺也不迟。 “既如此,小名不若交由哀家来……”太后整整袖摆。 齐宿看她一眼,拒绝了:“皇后已取用两个,母后开口晚了,还请见谅。” 太后闻言一怔,脸上没有多少惊讶的表情,“行吧,随你们。” 她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得到结果后浑不在意地起驾离开千禧殿。 直到出了宫门,她才停驻步伐,微微侧身往回瞧。 “他对这皇后……可真是掏心掏肺。” 搀扶太后的老嬷嬷笑了笑,缓声道:“帝后情深,乃我朝之福。” “但愿如此。”太后扬扬眉梢。 齐宿应付完琐事,一停下来才恍然发觉自己一身汗臭,且腹中饥饿。 下午那会儿大热天快步赶来,随后一直在房外焦急等待,压根顾不上其它。 现在总算能好好沐浴更衣,再命人摆饭饱餐一顿。 齐宿收拾好自身,扭身就去往左侧殿,看一眼两个孩子入睡的地方。 干净细柔的小床,两个婴儿并列躺着,眉眼紧闭,呼吸均匀。 他伸手,轻轻抚过孩子嫩滑的脸蛋,虽然红彤彤的,但触手细滑,软得不可思议。 司菊小声道:“陛下,方才奶娘喂过了,太子与公主都吃了一回。” “很好,”齐宿点点头,道:“若醒来有哭闹,随时来报。” “是。” 这话的意思是……不必忌讳就寝时间被打扰了。 婴儿胃口小,一天下来要进食好几次,夜间醒来的次数断然不会少。 陛下如此不厌其烦、耐心十足,可谓是疼宠到骨子里了。 看过孩子,齐宿回到寝殿,不急着宽衣入睡,把先前拟好的名字拿出来翻看。 皇子分别是齐琨、齐寰、齐瑾、齐聘,公主则有齐令枝、齐珣、齐佩三个,各有不同,一时间挑花了眼。 齐宿来回斟酌片刻,放下册子来到叶从蔚身侧,俯身轻吻她发白的唇色,他握紧她的手心。 “幸而有你——” ******** 叶从蔚为了养好身子,听从太医建议,月子要坐足四十天,在盛大的满月宴这日,她只能匆匆露个脸。 坐月子期间,避免风吹日晒,诸多注意事项,半点不敢疏忽大意。 接待各位官家女眷事宜,不得不落在太后身上。 也就在这时,方能看出后宫只有一位女主人的弊端。 倒没人会不长眼的在太子满月这日给叶皇后找不痛快,陛下顶着群臣压力不为所动,岂是轻易能改变主意的。 不过,好些人心思活络起来。 只待事后想办法往后宫塞人,若能入君王眼,贵妃之位也不在话下…… 叶从蔚窝在千禧殿里,听着司梅司菊禀报外边筵席盛况。 “陛下很是开怀,太子殿下与长公主简直是无上尊荣!” “差不多就行了。”叶从蔚轻叹,谁能想到齐宿有了孩子以后是这个样子? 每天要看两三回,晚上抱着婴儿不撒手,姿势熟练度直线上升。 起初考虑到叶从蔚尚在恢复阶段,孩子是在别屋睡着的。 后来叶从蔚身体无恙,齐宿便把两个小家伙的小床挪到寝殿来,一家四口齐全了。 便是夜晚被惊动醒来,奶娘嬷嬷入内伺候,他也不厌其烦。 这举动自然惊到了叶从蔚,先前口口声声说她‘心里只有孩子没有他’的人,现下把宝宝看得跟眼珠子一样! 夜晚不能一觉到天亮,对白天的精神状况也是有影响的,齐宿日理万机,中午想要偷闲小憩都不一定能成。 为此,叶从蔚劝告了几回,没能劝住。 索性她也不说了,总不好拦着一个好父亲满怀热忱的举动,最多在一旁督促他多加歇息便是。 太子一出世就被齐宿口头定下储君之位,后两日,他与叶从蔚商议过一番,给两个孩子定下齐聘、齐佩为名,正式拟召颁布天下。 一锤定音,东宫有主了。 这般迅速,引来几个大臣的嘀咕,不过更多人表示满意的。 朝纲社稷后继有人,此乃举国幸事。 至于太子还是个奶娃娃,往后品性能力一概不知,却不着急,用心教导总不至于长歪了。 再不济,有了变故那一日,废太子新立君,未必没有…… 日子还长着呢。 116解禁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叶从蔚出月子那天,宛如牢笼解禁重获自由的鸟儿,她被困许久,便是不爱外出的人,也憋闷得不行了。 无奈有齐宿吩咐,底下人说什么也不敢松懈一丝一毫,愣是把叶从蔚看住了,整整四十天。 叶从蔚待在自己宫殿内带孩子,廊下挂了一排的鸟笼子。 齐宿喜闻鸟音,黄鹂夜莺百灵鸟,不拘什么,婉转悦耳即可。 龙凤胎两个小婴儿,懵懵懂懂的,听着鸟叫声出神,倒也不觉无趣。 他们大多数时间在睡觉,养了一月有余,小脸蛋白嫩中透着粉色,瞧着健康养眼。 不过……齐佩实在太小了。 小公主生来幼弱,得了齐宿万般呵护,光是伺候她的嬷嬷奶娘太医就能杵满屋子。 幸好,齐佩看着弱小,但并未带病,慢慢养着便能调理过来。 叶从蔚解禁后,第一时间就想出宫去放风一圈。 一来肚子终于卸货,通体舒畅;二来连续几十日足不出户,可把她闷坏了,即使不爱外出游玩之人,也难免生出向往。 齐宿犹豫了两天,才开口放行,让叶从蔚去京郊马场跑马,可以把她表妹堂弟全都带上。 他倒是很想陪同她一块去,无奈朝中事情太多,绊脚走不开。 想要偷得一日闲,谈何容易。 叶从蔚知道后很高兴,虽然她不擅长骑马,但确实太久没活动筋骨了。 而且,此番不仅能带上柳茗珂,还可以会一会朔哥儿。 叶朔已经不小了,少年人一年大过一年,即使后宫目前清静,也不宜他一个外男时常走动。 叶从蔚只偶尔见一面,姐弟二人私下闲聊的时间几乎没有。 据悉叶朔埋头苦读,很是刻苦,就连他最喜欢跑马都放下了。 叶从蔚觉得劳逸结合最为妥当,也不至于为了苦读放下一切,偶尔放松一下最好。 若是朔哥儿习得箭术不错,还能入林子狩猎。 叶从蔚心里已经规划上了,转身去瞧瞧两个孩子。 难得游玩时间,当然不会带着奶娃娃了,他们要暂时分别一个白天。 叶从蔚的臂力,做不到齐宿那样左右手各抱一个。 她只能先抱起哥哥,在白乎乎的脸蛋上亲两口,放下来后再把齐佩抱着不放。 “你们怎么这样乖呢~”叶从蔚满眼是两个宝贝懵懂的表情。 他们很少哭闹,奶娘是定时喂食的,饿不着,吃饱了就睡。 若是拉撒弄脏了,就不舒服的哼哼唧唧,若没人留意到,才放声嚎哭。 都说太子和小公主省事好带,叶从蔚也这么觉得,既自豪又疼惜。 ******* 撇下两个宝贝蛋,叶从蔚也没特意去见齐宿,直接备车出宫。 京郊那马场是齐宿当豫亲王的时候买下的,以他游戏人间的名头,排场很大,占地面积非常可观。 这会儿正好便宜了叶从蔚娘家人。 陛下政务缠身,哪有以前潇洒清闲。 叶从蔚的凤车到时,承泰侯府众人早已恭候在那儿。 她不仅邀请了叶朔,自家大哥三哥均不落下,还有大嫂膝下的郦哥儿,正是顽皮好动的年纪。 柳茗珂婚期在年底,每天被柳家人约束,待在房里绣嫁衣。 她哪会这个,即使是做做样子,也把她给憋屈坏了。 柳家在京城买了宅邸,在闺女出嫁之前不会回扬州,就近盯着柳茗珂一举一动,叶从蔚邀请她来马场,那是天降救赎! 除了自家人,叶从蔚还给齐钰的世子妃递了帖子。 又一次科考快要开始了,齐宿兴许念在齐钰跟随自己做了多年玩伴,吩咐他下场考一考。 陛下开口,勋郡王府严阵以待,这显然是有意给齐钰安排一官半职的,不过要拿出点实力来。 齐宿不愿意看到任人唯亲的结果,他当然不能带头坏事。 而经他开口,齐钰不得不紧了头皮为科考做准备,临时抱佛脚读书,什么应酬都推了。 是以,这回来的只有世子妃,而无齐钰世子。 同样要参与考试的侯府大哥三哥以及叶朔,因为读书多年,也不差这一两天休憩时间。 叶从蔚见着他们后,难免关怀几句学业进度。 托福拜了名师,写好文章自有精确点评,三人皆有所长进,叶朔更是得了好些夸赞。 这是目前承泰侯府最有天赋的小辈。 叶从蔚轮番勉励一遍,随后让大家不必拘谨,翻身上马各自玩去。 她本就不太会骑马,如今荒废许久,只敢让人牵着缰绳慢走。 抬眼看去,叶朔和柳家兄弟二人已经冲出去了,不由一笑。 柳袱柳祯和叶朔差不多年纪,三人长高了一大截,每隔半年不见就认不出了。 叶从蔚自己做了母亲,对孩子的成长尤为有体会。 一个月,她的小婴儿就长大不少。 往后一年两年的,孩子会越来越高,奔跑跳跃,再过几年,还会闹着要骑马? 这么一设想下去,颇有些岁月如梭之感。 “思绪放手吧,我试着骑一圈。”叶从蔚笑道。 牵着马绳的思绪犹豫,“娘娘并不熟练,还是奴婢牵着吧?” “不怕,它是温顺懂事的马儿,我慢慢来。” 叶从蔚就是出来玩的,这是宫外,自然怎么畅快怎么来。 何况她不溜达出去,承泰侯府的人一直顾忌皇后身份,放不开手脚。 本来邀请娘家诸位就是顺带,她可不是为了给庆宁郡主进言的机会,左右说来说去都是那些话。 齐宿再次选秀纳妃了,这一回事情没有交到叶从蔚手上,而是常福代办。 那过程可谓是简单粗暴,弄得跟儿戏似的。 儿戏,叶从蔚多少看出来了,齐宿没有认真,闹着玩一样趁机敛财。 一千两雪花银的报名费,可不是小数目。 既然知道陛下自有主张,叶从蔚乐意配合,随他去折腾。 至于庆宁郡主和叶提乘的企图,她全然不接就是。 召家族姐妹入宫固宠,叶从蔚不会走这步棋。 ******** 在广阔的马场玩了一天,叶从蔚出了一身汗,感觉非常爽利。 不过……她隐隐察觉出疲乏,没怎么运动的身子,明日怕不是要酸痛不已。 趁着天色未晚,一行人启程回京。 叶从蔚被护送回宫,过了层层宫门,已然暮色四合。 天边的夕阳如火,映红了屋檐飞角,叶从蔚不由感叹:“若能在草地上看黄昏,想必美极妙极。” 司兰闻言一笑:“待陛下得空了,便能去皇家猎场,那儿有行宫有美景,届时带上太子公主,娘娘便能安心过夜。” “今日玩一趟,已经够了。”叶从蔚摇摇头,她又不是多爱赏景之人。 不过是因为怀孕生子,拘太久了。 确实要在外头过夜的话,一定得带上孩子,整个白天没见,她就想念上了。 叶从蔚连忙加快步伐,沐浴更衣后才好去抱孩子。 入了千禧殿二门,却见齐宿已经过来了,身边两个摇床,等着叶从蔚呢。 “陛下。”叶从蔚步伐微微一顿。 齐宿抬眼朝她看来:“回来了,玩得可痛快?” 这场景……父亲守着两个孩子等待,贪玩的母亲一身汗,尚未收拾妥当…… 叶从蔚莫名的心虚愧疚,仿佛做了很不厚道的事情。 “陛下等着我用膳么?”她看一眼天色,道:“我得先去沐浴。” 今晚的膳食时间少不得往后拖一点了。 “无妨,我不饿,能等。”齐宿坐在摇床边逗弄孩子。 叶从蔚没敢过去看,天气还热着,她外出一趟身上估计不太好闻。 不想让齐宿久等,她极快速地去往浴池,没一会儿便洗净自己。 披着半湿的长发出来,命司竹把晚膳呈上来。 叶从蔚迫不及待去抱抱孩子,一边问道:“陛下饿了吧?” “不饿,”齐宿坐着没动,“就是心里不太开心。” “为何?”叶从蔚亲亲小齐佩的脸蛋,道:“我刚回来,可没有惹你。” 齐宿抬了抬眼皮:“盈鱼真是过分,自己骑马去了,留下我忙活一整天。” “……不是陛下同意臣妾外出的么?”叶从蔚抿抿嘴。 就算她没出去,也不能替他分担政务啊。 但……能看出来,齐宿浑身散发‘快来哄我’的气息,他觉得不平衡了。 正好餐桌已经摆得差不多了,叶从蔚放下孩子,去铜盆净手,坐到齐宿身旁亲手替他布菜。 齐宿垂眸,看着她纤纤素手来回夹菜,不语。 叶从蔚想了想,靠过去低声道:“陛下劳累了,臣妾晚上补偿你?” “哦?”齐宿终于有了反应,似笑非笑的:“这可是你说的。” “嗯……”叶从蔚佯装镇定。 本该如此,在她有孕期间,男人被冷落太久了,总得给他折腾几夜,心里才好受些。 否则以齐宿这厮的想法,多半认为自己亏了。 “快些用膳吧。”齐宿拿起筷子。 又扭头吩咐常福,把奶娘唤来,带两个孩子去偏殿休息。 这是……大人有正事要办,嫌孩子碍事的节奏…… 叶从蔚忙道:“晚点再带走吧。” 她还没跟孩子好好说话呢! 齐宿挑挑眉:“皇后白天自个儿玩去了,没有好好陪孩子,夜晚是属于朕的时间。” “这……”这是什么道理? “吃饭。”齐宿盯着她。 ……果然是带着火气的,叶从蔚不敢这时候跟他唱反调,只能看着两个宝贝的摇床被推下去。 霸道!不讲理了! 117大结局 - 克妻王爷就宠我 - 波波酱 事实证明,欲求不满的人就是不讲理。 明明白天出行是齐宿自己同意的,还是他安排的车马以及护送队伍。 到了晚上,又酸溜溜小媳妇似的,不满叶从蔚丢下自己去玩的举动。 “今年秋猎,朕才能出宫。”齐宿俯身,在她耳畔低语。 叶从蔚被按住,撞得神魂具乱,好不容易把话听进去了,算一下也快了。 “是、是下个月……吧啊?”她微喘。 “嗯,”齐宿道:“还想冬天带你们去泡温泉。” 他的语气不无遗憾,因为那个庄子太远了,一国之君根本不可能潇洒到那去。 即便是往年去行宫避暑,那也是带着一帮臣子和政务一块挪过去的。 小小的庄子不比行宫,容纳不下那么多人。 况且,那里他不愿意公示与众,想着跟叶从蔚带上孩子偷闲罢了。 却也只能想想,不好付诸行动。 叶从蔚说不出话来,哼哼唧唧道:“不是我得罪你……你轻点……” 这些不爽,难道该发在她身上么?未免忒不公平了! 齐宿笑了笑:“别怕,你受得住。” 受得住……啥啊……叶从蔚几乎要哭出声来。 好不容易战事稍歇,她得以瘫下喘息,抬眼再看齐宿的俊颜。 他如画般的眉目松缓下来,看着是没有郁气了。 “你觉得累么?”她细声细气问道:“当皇帝,就是有许多身不由己。” 妥协、让步、陀螺一样连轴转,不可停歇。 叶从蔚觉得,齐宿已经做得很好了,上手迅速,把控这朝堂没有乱套。 她肚子里搜刮着好话,正打算夸他几句。 谁知齐宿缓过劲儿来,一手把她给翻个身:“男人怎么能叫累,再来。” “?”说好的中途谈心环节呢? ******* 日上三竿,长廊底下的鸟叫声此起彼伏,似乎它们配合着唱出一首绝世名曲。 叶从蔚醒来后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揉揉眉心道:“司兰,往后再有人送鸟过来,别再收了。” 这鸟儿多了就太热闹,它们啼叫还要相互响应的。 “吵着娘娘休息了?”司兰掀起帘子入内。 “倒也不是……我该起来了。”叶从蔚叹口气。 齐宿大抵是觉得她身心康健、状态良好,所以半点不怜惜她弱小,把她累得够呛。 司兰司梅连忙过来搀扶她,嘴角偷偷带着笑意。 昨夜陛下叫了好几回水,千禧殿整晚没安静下来。 按照这个势头,说不准过个一两月,皇后娘娘又要有好消息了。 不过……司兰心细,还记着太医的嘱咐,“娘娘喝碗汤药吧,身子尚未得到完全休养,不宜有孕。” 已经有了龙凤胎,不急着那么赶怀下一个。 陛下的需求量,身边伺候的几人都知晓,万一娘娘又怀了,岂不要再次冷落枕边人一年? 这可不稳妥,若是被哪个小妖精趁机插足,悔之晚矣。 叶从蔚正有此意,她不想太快怀第二胎,“把汤药呈上来。” 司兰转身吩咐小宫女去跑腿,一边说起太子与小公主今日状况。 叶从蔚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听听孩子怎么样,期间漱口梳妆,弄好后正好把孩子送到身边来。 今天她起来晚了,两个小宝贝蛋早就醒着,乌溜溜的黑色眼珠子转来转去,对外界充满好奇。 “直接摆午膳吧,问问陛下是否要过来。”叶从蔚弯腰抱起齐聘。 软乎乎的一团,乖巧又讨喜,看得人心里都化了。 叶从蔚低头猛亲几口,才心满意足放下,抱起另一个。 她和齐宿一样,难免对体弱的齐佩多关注一些,抱着她的时间也更长。 小小的女娃娃,好不容易养出圆呼的下巴,大眼睛眨巴眨巴。 叶从蔚逗弄起孩子非常投入,连齐宿来了都没发现。 “刚起来么,难道不饿?”齐宿笑着伸手,把无人问津自己吃手的齐聘抱在怀里。 “陛下?”叶从蔚回头,“你一说,我真的很饿。” 司兰已经传膳了,正好这时候送来,与此同时,还有一碗黑乎乎的避子汤。 齐宿瞧见了,眉头微动:“下午让太医来一趟。” “怎么?”叶从蔚一愣,把孩子放回摇床,“陛下有何不适?” “并无,”齐宿摇摇头:“先给你诊脉,再给我诊脉。” “这是为何?” 齐宿把避子汤往前一推,道:“今天你喝药,之后就由我来喝。” 什么意思?叶从蔚没反应过来,不解又怔愣的望着他。 齐宿道:“是药三分毒,你的身子该是受不住,让太医开一副适合男子饮用的药来。” “这怎么可以!”叶从蔚惊呆了,连声反对:“绝对不行!” 皇帝龙体何等尊贵,哪有由他吃药的道理。 即便是普通人家,也都是妻子在吃,世人皆如此。 “反应这么大?”齐宿看向叶从蔚。 叶从蔚饿得很,此刻却顾不上进食,拉住齐宿道:“你不能这样做,否则我就是无可饶恕的罪人了。” 她何德何能,让一国之君去喝避子汤。 “传出去属实不妥……”齐宿略一斟酌,“约束身边人管好嘴巴就是。” 太医自然有他的心腹,熬药伺候的宫人同样在齐宿掌控之中,断不敢妄议主子。 叶从蔚摇摇头:“便是隐瞒下来,旁人不指点非议,臣妾也良心不安。” 哪个皇室不想人丁兴旺,齐宿即便不想要太多孩子,也不能做出伤害自己的举动,哪怕是一丝一毫。 任何情况下,摆在首位的是龙体安康。 齐宿说出这样的话,实在叫叶从蔚意外与震撼。 她自幼长于承泰侯府,虽说父亲疏忽嫡母冷漠,但该教导的基本没有落下。 女子以夫为天,断没有让天来迁就自己的道理。 叶从蔚倒不是那种三从四德严守规矩的媳妇,只是……齐宿愿意做出这么大的让步,她的心无法平静。 “你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齐宿捧起她的脸颊:“傻盈鱼……” 叶从蔚忍着没有落泪,道:“我不该怀疑你的真心,做人怎么能那样贪心呢?” 她扑过去,紧紧抱住他劲瘦的腰腹。 齐宿不禁笑了,胸膛微微震动,传导在叶从蔚耳腔内。 “你无法安心,可见是我做得还不够。” “够了够了……”叶从蔚埋首在他怀里,不肯抬头。 她做过的噩梦毫无意义,齐宿是个真性情之人,绝不会放任亲骨肉不管的。 即便有一日她死了,也无需担心。 还有一个对失宠的隐患,叶从蔚觉得自己杞人忧天了。 齐宿见过万种风情的美人,他看似多情实则无情,有谁在他这里讨着好呢? 就是叶从蔚,一开始也不过他手中的棋子,后来靠着蠢钝日久生情。 他不会轻易爱上旁人。 或许爱上了,也不会随便甩开她不理会。 何必想那么长远,小心翼翼自寻烦恼。 “长戈,”叶从蔚吸了一口气,轻声道:“待我养个一两年,再给你生孩子好不好?” “嗯?”齐宿有些犹豫:“儿女双全,够了。” “热闹一点不好么?”叶从蔚用额头蹭他胸膛:“也能让你的压力小一点。” 齐宿闻言轻嗤,伸手捏起她小巧的下巴:“傻鱼,手腕不够强硬的帝王才会被朝臣左右后宫。” 叶从蔚睁大眼睛,看他翘起的嘴角透露出一股自信:“但是你根基不稳……” “所以我不是再次纳妃了么?”齐宿的大拇指抚上她下唇:“再陪他们玩三年,三年之内,我一定可以理直气壮。” 叶从蔚目不转睛的望着他,好半晌才笃定道:“我相信,你可以。” 齐宿这才满意,低头吻住她惑人的唇/瓣。 ******** 三年后 陛下又一次遣散了后宫秀女,一个没留。 已经是第三回了,一年一次选秀,趁机搜刮了一大笔报名费,入选的秀女进宫小住,然后又原路返回。 谁都没有被选上,因为是无权无势的商女,心里半点不敢有怨怼恼怒,更多的是不解。 御史台的几个大臣,从一开始的长篇大论,到后来已经麻木了,他们说什么都没有。 指责皇帝的不是,皇帝非常坦然认错,表示顺从的重新选秀,结果——不过是再次薅羊毛罢了。 若要因此说齐宿是个任性的帝王,却不尽然。 这三年间,他只对自己某几个决定异常坚持,事实证明他的决策是正确的。 而其它大事小事,齐宿非常有耐心地听取各方意见,再从中采纳。 群臣又一次看走眼了,以为新帝刚愎自用,他并没有。 况且,后宫清静,朝中断绝了外戚之忧,办起事情来可谓是上下通畅。 在以往的历届皇朝,帝王后妃来自臣民家里,高低位置不等,那些大人论起来是皇亲国戚,可身在其位,上行下效总不能将太多情面。 到齐宿这里,除了承泰侯府再无别家,可真是干净清爽好办事。 承泰侯府一家子几个爷们,均无大才,只安排几个稍微看得过眼的位置坐着,半点不碍事。 众多子侄中,唯有叶朔一人颇有才学见解,为人倒是谦逊,不曾因为堂姐独宠而不着调。 齐宿为帝,不敢说多么圣明,各方面却挑不出大错,除了不满帝王膝下寂寥之外,也指摘不出其它了。 为此,叶从蔚跟齐宿闹了两三个月,才叫他松口,再不喝避子汤了。 她养了三年,身子比什么都好,非常适合再孕。 齐聘齐佩兄妹二人,正是顽皮的年纪,过个一年便要启蒙习字。 叶从蔚当然不能错过孩子这样重要的时刻,所以她希望今年怀上明年产子,生完了就可以监督双生子的功课了。 她筹谋得很好,齐宿只能无奈接受。 一儿一女他真的满足了,可惜旁人个个都认为他还不够! 妇人生产自带风险,齐宿不想看着叶从蔚去又经历一遍,而且……还要晾他一整年。 叶从蔚只能去哄他:“多生一个,臣子满意太后满意,我也满意,岂不正好?” 齐宿抬了抬眼皮,呵呵:“臣子和太后自有朕顶着,与你何干。” “太后……虽然一直想干涉你,但你已经屡次拒绝,犯不着撕破脸。”叶从蔚欲言又止。 齐宿与太后的母子关系复杂,可不能否认,当初太后为他牺牲许多。 在宫中隐忍多年,绝非易事。 那般苟且的过往,原本齐宿心中愧疚,只是后来太后对先帝的感观或许变了,还动了心思想留下孩子。 这个念头让齐宿恶心愤怒屈辱,以及无力…… 最终奉她为太后,维持表面和平,她若想插手某些事,一概四两拨千斤回绝了。 有齐宿顶着,叶从蔚确实不曾被人为难,她知晓好坏。 ******* “就那么想要孩子?”齐宿问道。 叶从蔚不假思索点点头:“想要。” “你就不能多想想我?”齐宿俯身在她耳畔,低声道:“男人二十几岁,正是血气方刚……” 叶从蔚耳尖一热,连忙用手捂住他的嘴。 瞪着他道:“又要大白天口无遮拦了。” 拜他所赐,她的脸皮厚了不止一个度。 齐宿张嘴,啃住她的手指,狭长的黑眸幽幽的望着她。 “我可以记账,欠下来慢慢还。”叶从蔚好声好气地哄他。 这是他们之间的小游戏,偶尔叶从蔚理亏了闯祸了,边用这种方法抵债。 俗称肉/偿…… 不料这回齐宿却不上钩,他微眯着眼戳破她的谎言:“你这没用的女人,根本无力偿还,还想唬我!” “你这样说便太过分了!”叶从蔚轻哼一声,收回手。 “在原有的基础上,加上偿还次数,你能受住?”他不信任的目光扫视过来,“每次都耍赖。” “……”不耍赖能怎么办? 叶从蔚动了动嘴皮:“太医说了,要适可而止。” “那么皇后的账本毫无用处,是当朕做冤大头么?”齐宿皮笑肉不笑。 “你、你就那样不喜欢孩子么!” 叶从蔚觉得齐宿太虚伪了,特别口是心非。 在双胞胎没出生之前,不见他多么疼爱孩子,谁知出生后他宝贝一样捧着。 特别是对小公主,简直宠到没眼看,天上月亮都要摘下来了。 叶从蔚决不能看着孩子被一味宠坏了,就算是公主就能无法无天么?为此没少跟他理论。 齐宿显然是喜欢孩子的,现在却再三阻扰她怀孕。 去年就提起这事,一直到今年才有松口的迹象。 ******* 两人正说着呢,忽然屏风后面哒哒哒转出来一对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父皇父皇,不要把弟弟妹妹藏起来呀~” 齐佩软萌小奶音传来,比她人还快一步。 齐聘跟在身后,略一犹豫才提脚跟上,抬起双臂行了一礼:“儿臣见过父皇母后。” 叶从蔚没好气的看着他们:“谁让你们躲着偷听的?” 齐佩一看他表情,便知自己做得不对要挨训了,连忙把乌溜溜的眼睛看向齐宿。 齐宿也不赞同这种做法,嘴上却道:“孩子年幼不懂事,等请来夫子就能教好了。” “只怕那时候已经太迟了,”叶从蔚瞥他一眼,拉过齐聘:“你是哥哥,此事该由你负责。” “母后……”齐佩求饶的嘴巴撅得老高。 齐聘倒是实诚:“非/礼勿听,躲藏更是小人行径,儿臣做错了,甘愿领罚。” “不能罚哥哥,是我要拉着他一块的!”齐佩使劲摇齐宿的袖子:“父皇你答应要弟弟妹妹吧,母后就不生气了。” 叶从蔚简直被气笑了:“谁说的!” 齐宿无奈的揉揉眉心,“我就两只手,有了弟弟妹妹就抱不住你们了。” “我们都长大了,还要抱抱羞羞脸!”齐佩抬起圆/润的小下巴。 齐宿不由失笑:“这么想要弟弟妹妹?” “那当然,我还把玩具留下来了,以后教他们玩耍,我可聪明了一学就会!” 齐佩一直被呵护着宠大的,性子活泼讨喜。 而齐聘,出生就是储君,对他的要求跟妹妹是不一样的,小小年纪,还板着身体装仪态,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样。 齐宿伸手,一左一右把他们抱起来,看向叶从蔚:“我万分怀疑这是你找来的说客。” “并不是,”叶从蔚道:“既然学会了偷听,自然得罚……便罚字帖二十张。” “二十张?”齐佩被吓着了。 她委委屈屈的伸出小胖手给齐宿看,“父皇,手指头太短了,嬷嬷说明年才学握笔呢……” “嗯,就明年,记得交二十张。”齐宿浅笑。 叶从蔚瞪大眼睛:“惩罚还能记账?这显然是要耍赖的……” “只准皇后使用耍赖账本么?”齐宿眉头一挑。 叶从蔚静不做声了。 又听齐宿道:“你要孩子,那便依你,从今日开始的半个月,提前还债如何。” “还有提前还债一说?”叶从蔚觉得这人比她更无赖! 齐宿微微一笑:“半个月后,我停用避子汤,答不答应随你。” “…………行。”叶从蔚一副忍辱负重的表情。 真是夭寿了,大概她是求子最难的皇后。 不是上天不给,是丈夫不给,可恶! 齐佩咯咯笑起来,一口吧唧亲在叶从蔚脸上:“还好有父皇制服母后。” 齐聘也在一旁忍笑。 叶从蔚恼怒:“你父皇不怀好意,老是抢着唱白脸,全赖我做坏人了。” 谁说的慈母多败儿,慈父难道就没有败儿? “母后别气,哥哥说小女子可以翻脸不认账的。”齐佩笑道。 齐聘表情一肃:“我没说过。” “你说过,那什么小女子难养的……”齐佩啃着手指看他。 齐聘还没齐蒙,不过有识字的嬷嬷每日念几句给他耳熟。 他不认齐佩的说法,兄妹二人当即争辩起来。 齐宿按按眉心,道:“我觉得……早点给他们物色夫子较为妥当。” 两个孩子都聪明早慧,本来今年已经可以齐蒙了。 但出于心疼,还是希望他们能多无忧无虑一年,才推到明年。 叶从蔚点头同意:“早该如此。” “不要不要,”齐佩小脑袋直摇晃:“等弟弟妹妹出来再请夫子,到时候我要给他们讲大道理的。” “太早请来,说了大道理我也记不住那么久。”她挠挠脑袋。 叶从蔚提过夫子的事,就是教导他们人生道理的,齐佩一直记得。 “你这家伙,已经想要说教了,难怪这么怂恿。”叶从蔚好笑的捏捏她肉乎乎的脸蛋。 齐佩嘟嘟嘴巴:“那当然,不然只有哥哥对我说教的份,多不公平。” “你不闯祸,何须旁人来说。”齐聘斜她一眼。 “不听不听,我从来不闯祸的!”齐佩捂住耳朵。 齐宿被她逗笑了,“耍赖的本事,得了你母后亲传。” 叶从蔚笑着的脸顿住,竖起眉头:“你少在孩子面前败坏我的形象。” 齐宿把孩子放在矮榻上坐着,伸手去捏叶从蔚后腰:“既然不耍赖,便从今晚开始自证。” “……”怎么这么气人呢…… 但…… 不管怎么说,第二胎有着落了,齐宿从不说谎。 叶从蔚只能挺直身板,迎男而上。 ——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