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章 草屋少年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爆竹声中一岁除,东风送暖入屠苏。 夜色中,在灯火辉煌的小镇,一间尽显破落的茅草屋显得格外扎眼。有一位面色发黄的清瘦少年,正在微弱的烛光下一丝不苟的读着一本有些泛黄的书籍。草屋并不严密,时不时地便会吹进一股寒风,让少年打个寒颤。手指已经冻得发红,少年放到嘴边哈了几口气,继续翻书阅读。 少年姓叶,名凡。是雁鸣镇一个长工家的独子。四年前,父亲去城中的路上被抢匪截住,见没有钱财可取便暴起杀人。母亲去城里报案想为丈夫讨个公道,归来途中又被同一伙抢匪残忍杀害,只留下叶凡一人。 家中财物本就不多,身无长物的叶凡不得已早早地自力更生,有时会去镇里的大户人家帮忙干些杂活,有时自己会去小镇不远处的煤矿附近捡些煤渣卖给邻居,有时会上山砍些柴挖点草药。小镇经济繁荣,市民善良淳朴,都可怜这个孩子,你帮一把我帮一把,叶凡也就慢慢地成长起来。 叶凡将看好的书用手仔细铺好,放在家里为数不多寒风吹不到的地方,起身向外走去。 小镇灯火通达,爆竹喧嚣声不绝于耳,叶凡静静地坐在自家门槛上,看着天上点点繁星,想起了酒楼里郑厨子说的话“人死之后,会变成天空里的一颗星星,看着人间春去秋来,更会暗中看着自己亲近之人。”所以叶凡很少伤心难过,他想让父母知道他正在开心的活着。 “凡子,想啥呢。” 叶凡身边不知何时来了一位同龄少年,正咧着嘴冲着他傻乐。 此人姓赵,叫赵永昌,是叶凡的对门邻居,家中经营两家铺子,家境殷实,不愁银子。叶凡父亲生前为他家干了不少活。自打父母去世后,赵永昌便时不时的往叶凡家塞东西,有时是吃食,有时是衣物,用他的话说叫“有我赵永昌一条裤子肯定有你叶凡一半穿。” 叶凡笑着打了他一下,“没事,我就是睡不着来这看看风景。” “看个屁的风景,明明就是过年想爹妈了,跟我有啥不好意思说的啊?”赵永昌边说边跟叶凡并排坐下,顺便把左手拎着的袋子递了过去,“诺,这是来你家送的礼,今儿晚上我就跟你一起过年了啊。” 叶凡接过袋子,轻声说道:“永昌,谢了。” 赵永昌一脸臭屁的摆摆手,“都好哥们,客气啥。” 赵永昌拿起地上的碎石子摆弄起来,“对了,明天老王头家要收三担柴,开五颗铜钱的价,我就帮你跟老王头说好了,酉时之前送过去,明儿个我正好没事,咱俩一起上山,正好让你见识下小爷的开天神力!”赵永昌边说着边站起来,似乎是想让叶凡知道他不是吹牛,双臂大开大合,还喊着“嘿哈。”竟然就这样对着叶凡耍了一通王八拳。 叶凡笑着点点头,然后有些奇怪,便又问道:“平时一担柴一颗铜钱,价高时也不过五担六颗,怎么王叔开了这么高的价?” 赵永昌苦着个脸摆了摆手,道:“哎,老王头也是倒霉,刚娶了个媳妇,还没捂热乎呢就染了风寒,烧炕熬药哪个不用柴?临过年的那些青壮汉子都不愿意淌着雪上山,不得已开了个高价。” 叶凡听完后,神情破天荒的有些严肃,对赵永昌正色道:“你上了学塾,君子不趁人之危的道理你比我明白,王叔本就不宽裕,家中还有人染病,本就应该多加照拂,而且不出所料这五颗铜钱的价也是你抬上去的吧。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以后不许这样,王叔家的柴还是只要三颗铜钱。” 赵永昌撇了撇嘴,不以为意,然后又苦着脸坐下对叶凡倒苦水,“我都跟我爹娘说了我不愿意上学,那纸上的字我看着就脑瓜子疼,我爹就非要让我去,说什么赵家五代都没出过一个秀才,非要我考上个功名。我寻思这老赵家五代为啥就指着我一个啊。这辈子我也就是个粗人,到时候跟我爹学着做生意,把铺子开到京城去。凡子,你是愿意看书的,实在不行你替我去?” 叶凡笑骂他一句,“滚一边去,真当学塾先生是瞎子啊。” “哎,我真是个苦命的人啊。” 赵永昌起身往屋里走去,“你这破屋子也不知道花钱修一下,屋里比外头还冷,要是缺钱你就跟我说,就当我借你的,这破屋子咋住人啊......” 叶凡没有理会赵永昌的碎碎念,抬起头望向北方,看着在天空中盘踞的浓厚乌云,少年有些忧心,心想“希望明天的雪不要太大。” _________ 隔天卯时,叶凡凑近炭盆暖了暖手,一夜没睡也没觉着怎么疲惫,便穿上衣服出门扫雪。 冬天黑夜长,这个时间天才蒙蒙亮,叶凡就借着这点光从街头开始扫雪。除夕夜刚过,家家守岁到天明,正是疲乏的时候,所以街上显得格外冷清。也就是叶凡的扫雪声配合着风雪的嚎叫,让巷子里多了些热闹的气氛。 “嘎吱~” 离街头不远处的一户人家开了门,走出身着一袭长衫的高大男人,这是学塾里面教书的文先生。 文先生和夫人是早几年来到雁鸣镇的,正好镇子要建学塾,县长听说文先生是举人出身,亲自前去,恭恭敬敬的把文先生请了过去。 文先生性子温和,为人正直,这几年为镇子里边操办了好几场红白事,也为邻里之间解决了不少纠纷,但凡提起文先生的雁鸣镇人都是举起大拇指夸个不停。就是有一点怪事,文先生从不提及自己的名字,只说自己是紫来洲红叶国龙泉郡人士,姓文,别人要是问起,也被一笑带过,所以上到县长下到乡民都只称呼其为文先生。 两鬓有些泛白的文先生转头望来,叶凡赶紧抱拳行礼。 文先生作揖还礼,看着叶凡温声说道:“一夜没睡?” “不打紧,小子身体壮。” 文先生回身从自家院子里拿出了一把扫帚,走到叶凡身前开始扫雪,“那本山水游记有没有看完?” “回先生,已经看完了。”叶凡随着文先生一同扫雪,恭敬地答道。 “学塾今日放假,我也落了个清闲,若是有何晦涩难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 叶凡有些为难,那本书上的问题的确想向文先生请教,但与赵永昌的约定不能不去。 文先生笑了笑,十分善解人意道:“今日有事?” 叶凡点了点头,“跟赵永昌约好了要去上山砍些柴,送到王叔家。” 文先生也点了点头“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书本和脑子里的学问跑不掉,时间有的是。” 叶凡思考了一下,对文先生说道:“先生,那本游记里记载着一则故事,我有些不懂,还有些空闲的时辰,想向先生请教。” “请讲。” 叶凡沉思片刻,缓缓道来:“游记记载:于三百年前,琼丹国有一书生,与一女子相爱数年,后进京赶考,从此渺无音讯。那女子痴痴等了三十载,以为书生变心将她抛弃,最后郁郁而终。死后化作厉鬼,占据山头,遇到书生便索其性命,已杀害了百余人,后有道人降服,带着这女鬼前去一座坟前。原来那书生早已死去。三十几年前,有一富家公子觊觎那女子的美貌,要书生回乡休妻,并答应他可以拿到一大笔钱,作为考学之用,书生誓死不从,被活活打死。女鬼得知真相险些魂飞魄散,那道人对她说你之罪孽太过深重,便在葬着这书生的山林间庇佑一方生灵,为那书生攒些阴德,好早些时日投胎转世。女鬼便竭尽所能滋养一方山水,使此地成为了桃源一般,后得知书生已转世做人,便笑着将金身打碎,融入那方天地。故事不复杂,但小子有几个地方不太明白。功过对错究竟要怎样区分?为何男女情爱对人的影响会如此之大?若犯了错,是否做出与之相对的对事,便算无错?” 文先生耐心的听完,沉吟些许,道:“世间书籍千千万万,所说的道理学问便有千千万万,我辈凡人为何要多读书?便是为了要让这里有一把尺子,衡量着这许许多多的道理。”文先生指了指叶凡的左胸口。 “有些事恶人去做不会有半点愧疚,有些事善人去做便会抱憾终身,因为那把尺子正在不断地敲打他的内心,让他寝食难安,而这把尺子会随着圣贤书越读越坚韧,随着善性的增长而增长,如果感觉你的尺子在敲打你,那么此事就要好好思量,如果不知道是对是错,便多读书,多问事,或去请教尺子已经很坚韧的人,问问他们的看法。” “那我以后遇见不知对错之事,便要多多向先生请教了。”叶凡嘿嘿地笑着。 文先生笑着摸了摸叶凡的脑袋,“再说下一个。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更何况就算是圣贤也有犯错的时候。所以平日做事要尽量的保证无错,若是犯错第一时间要想着怎样补救,若补救不及便要承担犯错的后果。面对这种后果也需要一定的勇气,有人投机取巧避开后果,其实他所失去的比这惩罚本身要多得多。有人甘愿承受,心有良性,那名女鬼便是此理。对是对,错是错,从来就没有折中调和这种说法。但道理分大小,对错分先后,为大错而不得不行小善虽善不赏,为大善而不得不行恶事却要罚,这是一个读书人要记得的。” 叶凡开心的笑道:“谢先生为我解惑,但为何第二个问题先生不做回答?” 文先生爽朗笑道:“等你遇到喜爱的姑娘,便会知晓答案了。” “先生你都已经遇到了,就先告诉我呗。” “不可说,不可说。” “先生真是小气。” 随着一大一小的互相交谈,如意巷的街道已经被清扫的干干净净,太阳从东方冒了个头,风带着从四面八方偷来的雪花为干净的地面撒上了一层银装。 叶凡站定,看着缓缓往家里走去的文先生,披着日光与风雪,恍若仙人。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二章 一剑惊鸿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随着时间的流逝,镇子里的人开始三三两两的出现在街道上。 叶凡从屋中拿出一块木板,盖在炭盆上,让它自然熄灭。这样傍晚回来时也有余火可以烘烤衣物。 少年拿起昨天赵永昌送给自己的布袋,拿出里面的东西。除了棉衣和一些吃食外,还有一本崭新的书籍,书名“中语”。叶凡有所耳闻,相传是古时一名先贤行遍四州,耗费十余载呕心沥血写出的奇作。叶凡有些纳闷,赵永昌那货怎么还知道书本的好坏? 叶凡收起送他的东西,准备出门。 “凡子,凡子,看我带啥好东西来了!” 叶凡伸手扶额,有些无语,赵永昌这货每次都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隔着半条街就开始大喊大叫,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货得了状元。 “凡子,看我从我爹铺子里找到了什么好宝贝。”赵永昌从不大的院门外飞奔进来,从背后拿出两把崭新的柴刀。 叶凡看到眼睛有点发亮,砍了这些年的柴,眼光还是有些的。这柴刀一看就是精钢打出来,刀刃磨了至少一天才能有这样的锋利程度,估计没有三十颗铜钱都下不来。叶凡一想到这便有些泄气。 “你又从你爹铺子里偷东西,让赵叔知道了不揍你?赶紧送回去,哪怕是自家东西也不能不问而拿,小偷小摸依旧是偷盗。”叶凡有些生气,赵永昌心地是好的,但总是在这些小事上不在意,他也只能干着急。 赵永昌看到叶凡真有点生气了,赶忙解释,“凡子,我昨天跟我爹说了今天要跟你上山砍柴,是他自己说让我从铺子里拿两把刀借咱俩用,我真没擅自去拿,不信去我家问我爹!” 叶凡看到这货恨不得对天发誓的样,知道错怪他了,“永昌,这事没问清楚是我不对。但以后这种看似是小事的过错尽量不要去干,于人于己都不是好事。” 赵永昌也是个没心没肺的货,一把搂住叶凡的肩膀,当啷着两把刀提着叶凡就往外面走,“知道了知道了,走,去杨老头家吃碗面咱俩就上山。” “你慢点,爬犁还没拿呢。” “上我家拿去,你那爬犁都零碎成那样了你还忍心让它干那么重的活?凡子不是我说你,做人要讲良心啊。” ——————————————— 离雁鸣镇大约二里,有一座山,当地人都称呼其为姥姥山。 姥姥山山势平坦,地势辽阔,物产丰富,是雁鸣镇很多人填充钱包和肚子的副业,更是叶凡这些年能活下来最大的保障,所以少年对姥姥山充满了感激与敬畏。 雁鸣镇最近几年对于道路的修缮极为看重,为此县里特地拨了款抓紧时间铺桥修路。原本到姥姥山的泥泞小道,被开阔成了平坦大道,更是节省了许许多多的时间。 叶凡和赵永昌走了大约三刻钟,来到了姥姥山山脚下。 “凡子,那本叫中什么的书你看了没,喜欢不?”赵永昌邀功似的冲着叶凡一边傻乐一边说道。 叶凡笑着点点头,“是一本好书,我很喜欢。” 赵永昌嘿嘿笑道“那也不看看是谁挑的,在书肆里我一眼就看中了这本,就知道你能喜欢。” “是文先生告诉你的吧。” “我靠,凡子你咋知道的,我还不知道要送你什么新年礼物,文先生就告诉我可以送你一本那个叫中什么的东西。” 叶凡笑眯眯的揉了揉赵永昌的脑袋,“我还不知道你?”随后从胸口处摸出了一对玉佩,把其中一块递给了赵永昌,轻声说道:“这是我娘临走之前给我的一对玉佩,说以后要是遇到了喜欢的姑娘或者是你觉得可以相伴一生的朋友,就送一块给他,这是娘出嫁前请大师做过法的,能保佑他们平平安安,送给你,就当是新年礼物。” 赵永昌接过玉佩,郑重的放在棉衣的内侧口袋里,“凡子,多余的话说了显矫情,反正我赵永昌这辈子能有你这个朋友,此生无憾!” 叶凡轻轻地点头,“我也是。” ———————— 今年的雪照比前几年都不算大,山路上的积雪一脚踩下去也不过刚刚没过脚脖,所以走得也不算慢。 “凡子,我走不动了,还有多远才能到啊?”赵永昌在叶凡身后气喘吁吁的问道。 县里有严格规定,不能随意砍伐树木猎杀野兽,只能在朝廷规定的地方砍柴猎杀。 叶凡眯着眼睛向山上望去,“再走一刻钟差不多就到了。” 赵永昌一边喘气,一边对叶凡说道:“凡子,你这小身板咋那么能走啊,瞅着没几两肉,耐力倒挺强。” 叶凡没回答,自打小时候他就跟在父亲身后上山砍柴采摘草药贴补家用,爹娘去世后更不用多提。虽然不壮,但力量不可小觑,都是不得已的力气活打下的底子。 叶凡看了眼北方集聚的乌云,有些忧心,回头对赵永昌说道:“再坚持一下,抓紧赶路,要是不能趁大雪下的时候回镇里,那就麻烦了。” 赵永昌从地上爬起来,跟上了叶凡的步伐。 突然间,叶凡猛地一下子把赵永昌扑倒,在他耳边轻声喝道:“别出声!” 赵永昌刚想要惊呼,听到叶凡的话后瞬间又给憋回了肚子里。 距离叶凡和赵永昌不到五丈的山洞里。有一条通体黝黑,身体有三个叶凡粗的巨蟒盘踞在此,打着轻微的鼾声,吐着蛇信子,显然是在冬眠。 叶凡用极小的虚声,在赵永昌耳边说道:“据老一辈人说,姥姥山灵气浓郁,有些草木野兽会修成精怪,这条蟒大的吓人,看来不是寻常的巨蟒。不过你也别怕,这些精怪不会轻易伤人,而且冬眠时期也很难醒来,我们绕过山洞,跟着我走,切记小心,不要发出太大的声响,记住了吗?” 被叶凡压在身下的赵永昌用力地点头。 叶凡小心的起身,往巨蟒所在山洞相反的路径退去,右手握着柴刀,赵永昌跟在叶凡的身后,踩着叶凡的脚印也是一步一步的走着。 虽然老一辈人都这么说,但是叶凡也是第一次看见到。说这些也只是为了宽赵永昌的心而已,这巨蟒会不会突然苏醒暴起伤人,叶凡心里也没底。 “哎呦。” 叶凡身后的赵永昌突然痛叫道。 叶凡回身看去,赵永昌的左脚被捕兽的夹子狠狠咬住,从来没吃过什么苦的赵永昌疼的直冒冷汗,脸色发白。 那条巨蟒抬了抬头,好像就要被这里的动静惊醒过来。 叶凡赶紧跑到赵永昌脚边,扒开积雪。幸好夹子不大,应该只是捕捉小兽用的。 叶凡两手抵住尖刺的中间,用力掰开,赵永昌在夹子被扒开的一瞬间坐在地上干嚎起来。 巨蟒抬起了头,朝叶凡这里望去,两只眸子不同于一般的蛇类,闪着血腥的红色,直盯着两人,吓得赵永昌连叫唤都忘记了。叶凡轻轻地蹲下身,让自己显得不具有威胁性。扒开棉裤看了看赵永昌的伤势,还好,夹子不大,赵永昌的棉裤也够厚实,没有伤及骨头,只是皮外伤。不过眼前的麻烦还不知道怎么解决。 叶凡对赵永昌轻声说道:“能坚持吗?” “嗯,能坚持,只是要跑的话有点够呛。” 叶凡看了看四周,道:“我往左面走先吸引他的注意力,看我手势,你慢慢地往后退,不要着急,也不要离得太远,等这蟒蛇消失在视线里的时候再快些走,记住了吗?” 赵永昌轻轻点了点头。 叶凡拿起柴刀,缓缓地往左后方退去。 那条巨蟒看到叶凡走动,注意力便被吸引住了,紧紧地盯着叶凡,等到叶凡距离赵永昌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少年打了个手势,赵永昌开始慢慢地往后走。 此时,那巨蟒眼中竟出现了戏谑的神色。突然不再被叶凡吸引,转头迅速的冲着赵永昌爬去,巨大的身躯在雪地上却显得如鱼得水,只差几丈就要追上赵永昌,那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快跑!”叶凡一边冲赵永昌大喊,一边急忙地往赵永昌旁边赶去。 赵永昌在短暂的愣神后,忙不迭地往远方跑去,但脚上有伤,加上本就不甚灵巧,没走几步就被一根隐蔽的树枝绊倒,摔在雪地上,双眼血红吐着蛇信子的巨蟒以极快的速度向他爬来,眼看就要追上。 “爹!娘!我还不想死啊,我还没娶媳妇没给赵家留后呢!呜呜呜呜呜。”赵永昌看着近在咫尺的巨蟒,放声大哭。 叶凡眼看就要来不及,急忙使出全身气力,纵身一跃,把那把柴刀用力的劈在巨蟒身上,竟是发出了金属碰撞的刺耳声音。 锋利无比的柴刀劈砍在巨蟒身上,只不过砍出了一道血痕,但巨蟒显然被激怒,放弃了已经到嘴边的赵永昌,回身向叶凡咬去。 叶凡用柴刀抵住巨蟒的大嘴,锋利的尖牙距离叶凡的脸不过十公分,蛇嘴里的血腥味直冲面门,叶凡压下心里的恐惧,对赵永昌大喊道:“还不快跑!去镇上叫人!” 赵永昌被叶凡的大喝喊得回过神来,焦急的对叶凡说道:“那你怎么办,这畜生这么大,你怎么打得过它啊。” “你在这我没办法跑,这里树多,巨蟒刚刚苏醒,饿了半个冬天,气力不足,我跟它周旋一阵它就没力气抓我了,赶紧回镇上叫人,兴许我一会就能回镇上了,你脚有伤,下坡路用爬犁走。” 赵永昌不是蠢蛋,知道自己现在是累赘,抓紧赶回镇上就能为叶凡多争取些生机,强忍住脚上的疼痛,撒腿往山下跑,一边跑一边喊“凡子你挺住,我一定找人来救你!” 已经看不到赵永昌的身影,叶凡舒了口气,虽然少年的体力比常人要好上许多,但不可能跟这头体长近十丈的巨蟒做过多纠缠,劲力往下一卸,迅速往身后跑去。 巨蟒显然已经被叶凡严重激怒,吐着蛇信子不依不饶的追赶上去。 先前叶凡和赵永昌一直走的都是被上山来的人开辟出的山路,雪不算深厚,可在这树林间,基本上都要没到膝盖处,叶凡哪怕身手矫健,也开始渐渐地体力不支起来。 那条巨蟒兴许是要戏耍猎物,不紧不慢的跟在叶凡身后,巨大黝黑的身躯在雪地上格外显眼。 叶凡慢慢地跑不动了,地上的树枝交错纵横,叶凡不小心被一根树枝绊倒,趴在地上,没有力气再爬起来。 巨蟒徐徐爬来,叶凡拿起身上的柴刀,喘着粗气,对准眼前的巨蟒。 其实在这生死关头,叶凡却没有很大的恐惧感,只是想着,王叔家的柴送不到了,不知道他该怎么办。自己读的书还不够多,有些问题还没来得及向文先生请教,自己爹娘的衣冠冢以后没人打扫祭拜了。 “我还不想死啊,还有好多的事情没有做呢。” 叶凡的眼前越来越黑,“永昌,文先生,来世再见吧。” 就在叶凡的眼前马上要一片漆黑的时候,突然亮起了一道白色的光芒。 叶凡有些看不清晰,便用力的望去。这才看清,原来那是一把剑的光芒,看起来只是很简单很随意地一剑,就像惊鸿拂过湖水,柳叶飘向大地,美人扭动腰肢。 那条巨蟒却是在碰触到那道剑光的瞬间,化作了齑粉。 着一身白袍的年轻男子站在原先巨蟒的位置上,随手将那把飞剑收入腰间的剑鞘中。 随后俯身摇了摇叶凡的肩膀,温声问道:“小兄弟,你没事吧。” 叶凡望着眼前的白袍男子,怔怔出神,突然想起文先生对他妻子所说的一句诗。 “人间有女美姿容,羞走天上三月灯。” 用来形容面前的白袍男子,竟是恰到好处。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三章 临大难而从容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白袍男子见叶凡只是看着自己的脸,一动不动,以为是惊吓过度,有些没回过神来。 他手腕一翻,拿出一颗朱紫色丹药,送入叶凡嘴中。 叶凡回过神来,咽下丹药,赶紧起身行礼,有些紧张地说道:“谢剑仙老爷救命之恩,小子叶凡感激不尽。” 白袍男子扶起叶凡,笑着摇了摇头,转身望向北面,对叶凡说道:“小兄弟,这方圆三里内没有什么妖兽精怪之物了,山头马上有大事发生。你赶紧回家,不要多做逗留。遇到登山之人也告知一声,近几天不要登山。救你一命是顺手为之,不用放在心上,以后多做善事,就当是还我恩情了吧。” 叶凡看着白袍男子,有些犹豫,但还是壮起胆子小心问道:“剑仙老爷,小子能否询问是何大事?” 白袍男子细细琢磨,不算什么机密大事,自己也有些郁闷,就只当是倒个苦水,不吐不快。 “告诉你也无妨。” 男子腰挂佩剑,望向北方浓厚的乌云,缓缓说道:“大燕王朝的磅礴山上,生长一灵蟒,平日不行恶事,反而靠自身反馈那方山水些许气运,上山的樵夫也常常受它的庇护,不至于被其他妖兽精怪伤及性命。后产下一蛋,有图谋不轨之辈趁其虚弱之际盗走灵蟒蛋。此蟒凶性大发,将偷盗蛇蛋的那伙人全部吞食,后在逃跑途中又伤十数人,所以师门派我前来......”白袍男子有些犹豫,但还是说道:“诛杀此蟒。” “我追杀此蟒已有一月,途经三国领土,现在这条灵蟒正是破境之际,我不愿乘人之危,等它破境完毕再行师命。” 叶凡看着神情有些萧瑟的佩剑男子,轻声说道:“剑仙老爷,你心里的那把尺子,有没有在敲打你啊?” 男子回过头来,有些好奇的看向叶凡,问道:“什么尺子?” 叶凡直直的看着白袍男子的眼睛,说道:“在如意巷有位先生,说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把尺子,会随着道理的知晓越来越坚韧,随着善性的增长而增长,如果做了错事,那把尺子便会不断地敲打他,这时候就要好好思量自己有没有过错。如果不知晓此事对错,就要多读书,多问事,或者向尺子已经很坚韧的前辈请教。” 叶凡眼神明亮而清澈,把之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剑仙老爷,你的尺子有在敲打你吗?” 白袍男子默不作声,沉默良久。 叶凡见到面前的剑仙老爷正在沉思,也不好意思出声打扰。就只能低头看着雪地,时间长了觉得有些发昏,便又去看那剑仙老爷的脸,心想,“男子还能长得如此俊秀,如女子一般,真是怪事。就是城里的大小姐都没剑仙老爷生长得好看,回去一定要和永昌说说。” 白袍男子可不知道叶凡心中所想,只是又看到叶凡瞪着双眼对着自己的脸发呆,便不再沉默,轻轻干咳了一下,对叶凡说道:“山下来人了,应该是来寻你的村民,你直接随他们下山回家就好,不要刻意透露我的事情,多做善事,多问本心,以后好好生活。” “走吧。”男子挥了挥衣袖,双脚腾空,就要离去。 “剑仙老爷,你会有危险吗?”叶凡冲着已经飞向云端的白袍男子大声问道。 男子摆了摆手,示意叶凡没什么大问题,随后没入云海消失不见。 叶凡抬头望天,剑仙老爷早已不见了踪影,叶凡却没有低下头,痴痴地望了很久。若是有人瞧见,兴许还以为天上有何美丽的景色。 不过若真有人问起,叶凡必定会答,“天上的确有美景,胜却人间无数。” ———————————— 叶凡在山道上缓缓地走着,脑子里却全是剑仙老爷的面容。 叶凡摇了摇头,有些纳闷,自己莫不是那书上写的有断袖之癖? “凡子,凡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可吓死我了!”远远的叶凡便听到了赵永昌的嚎叫声,往前方定睛一看,赵永昌正一瘸一拐的往叶凡这里奋力疾驰,身后还有十余个青壮年乡民。 叶凡迎着他跑去,一把抱住了赵永昌,出声安慰道:“我没事,那条巨蟒已经跑了,不用担心。” “呜呜呜,凡子,我真是吓死了,你要是出个啥问题,我也不活了,呜呜呜呜。“赵永昌显然真的害怕了,流着鼻涕,一句话断断续续的才说完。叶凡懂他的心情,只是有些无奈,一个大老爷们趴在自己身上哇哇开哭,还被这么多人看着,实在是有些尴尬。 叶凡拍了拍赵永昌的背,轻声说道:“没事了没事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从赵永昌身后的乡民里,走出一位有些敦厚的中年男子,他是赵永昌的父亲,名叫赵一钱,是小镇里出了名的老实人。脾气好,邻里之间都受到过他的照拂,做生意也只收良心钱,肯努力,所以赵家的两家铺子生意红火跟赵一钱的为人有很大关系。 赵一钱拍了拍儿子,说道:“好了好了,叶凡这不也没出什么事吗,爹还有些事要问问他,你先别哭了。” 赵永昌这才抽抽搭搭的松开叶凡。 那老实汉子仔细看了看叶凡的身体,说道:“小凡,有没有伤到哪?有不舒服的地方就跟你赵叔说,有的内伤外表看不出来,硬撑着不治才是大麻烦,别怕治病缺钱,不还有你赵叔呢嘛!” 叶凡笑道:“谢赵叔关心,那巨蟒没怎么碰到过我,只是被树枝刮了几下,回去上点药就好了。” “赵叔,那巨蟒应该不是姥姥山的生物,我看他追不上我就往东面爬去了,近几天最好通知镇里的人不要贸然上山,等那巨蟒爬会自己的领地再来看看。”叶凡其实也不想欺骗乡民们,只是那位看着年纪轻轻的剑仙老爷不让自己声张,那就不要多说了。不过看那些鬼怪小说里记载,有些道法高深的仙人,看着不大,其实都已经是好几百岁的高龄,不知道剑仙老爷是不是这样。叶凡摇了摇头,让自己不再想这些。 赵一钱点点头,对着身后的乡亲们说道:“回去都跟附近的人说说,最近没啥事就别上姥姥山来了,另外下山的时候看看有没有人还在上山,都给叫下来,别被蛇吃了都不知道。” 那十几个汉子都答应了一声。 叶凡对着乡亲们作了一揖,说道:“正逢新年,还要劳烦乡亲们过来跑一趟,叶凡心中过意不去,向乡亲们赔罪。” 那些汉子都摆摆手,里面一名只着粗布麻衣的黑脸汉子高声说道:“我们上趟山哪有人命重要,没事就好,正好趁着出来,一会回去都去老朱家酒楼喝一顿?” “你也不怕你家那婆娘回去收拾你?”人群里有人起哄。 黑脸汉子脸上有些挂不住,对着人群说道:“那婆娘还能拿我咋的,今天我就放开了喝,都瞧好了,看我回去她敢说一句废话,我就让他知道什么叫男人雄风!” 别的汉子明显不信,“今天谁怂谁孙子,李二,今天你要是跑了,以后兄弟们喝酒再也不叫你了,行不行!” “行!”那些汉子齐声大喊。 那被称为李二的黑脸汉子立刻往山下走,“谁怂谁孙子,喝多少我李二陪到底!” 赵一钱笑着对汉子们说道:“别只顾着喝酒,忘了正事,把消息散出去之后再去酒楼。” “得嘞。” 叶凡看着眼前的景象,脸上也有了笑意。 这样的镇子,这样的村民,真的很可爱。 “咔嚓!” 从北方响起了一道惊雷。 赵一钱冲着雷声说道:“雷打冬,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叶凡转身望向北面,看着纠集不散的乌云,隐隐有些不安。 叶凡放心不下,对赵一钱说道:“赵叔,你借我的柴刀和爬犁我放在离着不远的的地方,你们先下山去,我拿完东西就回镇子上了。” 赵永昌听到赶紧叫道:“凡子,我也去我也去,你一个人我放心不下。” 叶凡对赵永昌说道:“你这个腿脚还跟我上山一趟?赶紧回家养伤吧,我就是去取个东西。” 赵一钱也说道:“叶凡心里有数,而且那巨蟒已经要爬回老窝了,不用担心。” 随后又转头对叶凡叮嘱道:“小心些,找到东西就赶紧回来,赵叔等你。” 叶凡看着敦厚的汉子,点了点头。 —————————————— 叶凡一路往北方驰去。 雷声愈来愈大,原本的姥姥山野兽众多,如今也早就看不到了。 姥姥山北面是一处荒无人烟的山谷,在春夏时节,是家里有牛羊的牧主们天然的牧场,到了秋冬,便是动物们的乐园。只是如今,山谷里毫无生气,万籁寂静,只有天顶的乌云在呼啸着狂风,一道道闪电撕扯着所处碰到的一切。 叶凡趴在山谷外围,看着头顶的乌云,有些焦急地四下观看。却始终没找到那位剑仙老爷的身影。 忽然,天地变色,十余道闪电撕裂碧空,数十团天雷笔直的向山谷轰去。 叶凡被雷电的光芒闪的睁不开眼,等雷光散去,山谷内的积雪树木已经全被电成了焦炭。叶凡这才看清,原来山谷内盘踞着一条通体金黄的巨蟒,体型照比姥姥山的那条大了数倍不止! 叶凡有些紧张,吞了口口水。 那巨蟒明显虚弱了许多,显得萎靡不振,金黄的眼眸也毫无生气,看着正在蓄势待发的雷云,叶凡不知道巨蟒能不能再扛过下一次。 雷电再次降下,威力明显比上一次还要更强数筹。 叶凡闭上眼睛,不敢去看。 过了许久,山谷内却没有声音传出。 叶凡睁开眼,那些蕴藏着天地之威的雷电未能触碰到巨蟒丝毫,便被斩成了碎片,化作青烟。 因为谷内生出一道剑光。 那道剑光看起来没有任何威力,只是笔直的向上。 天雷却遇之而灭。 剑光不曾停歇,斩向了雷云。 嘶的一声轻响。 乌黑的雷云上多出了一道裂口。 仿佛美玉的光浆从裂口流淌下来,化作无数的光点,照亮了整座山谷。 一袭白袍随风而至,站在裂口下面,剑指苍天。 “这灵蟒我保了。” 叶凡怔怔的看着剑仙老爷,一身白袍在雷云下显得何其弱小。 叶凡却感觉他比这座鸿蒙天下还要大,舍不得眨一下眼。 山谷内,罡风呼啸而至,天雷轰隆作响。 白袍男子毫不理会,又是一剑斩出。 他竟是不等下一轮天雷的到来,便主动出剑! 雷云似乎被白袍男子的无礼所激怒,一道数丈粗的玄黑天雷笔直落下,如同天罚。 天地之威与那道剑意疯狂交战,早已吹散了山谷内剩余的积雪。 剑光距离雷电越来越近,所散发出的光芒越来越亮,叶凡只能再次闭上眼睛。 过了许久,光芒才散尽,叶凡揉了揉双眼,看向天宇。 雷云已经散去,露出湛蓝的天空,那身白袍也不见了踪影, 叶凡紧忙起身,四下眺望。 一条金黄巨蟒与一袭白袍都躺在被天雷电击后焦黑的谷底,格外扎眼。 叶凡看着那金白相交的颜色,忽然明白了先生所说的‘从容’。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叶凡心中一股崇敬之情油然而生,激荡不已。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四章 弟子与先生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叶凡俯身吐出一口鲜血,觉得舒坦了不少。 先前奋力逃窜,心境由大悲到大喜,再被天雷的余波震击的气血上涌,其实叶凡的脑中早已七荤八素。就算这样,那道剑光,那袭白袍却深深刻在叶凡的心里,影响着他的一生。 叶凡稳了稳心神,拍拍自己的脸,没有着急立马上去救人。若是自己脚步不稳,摔倒在地上,山谷里又要多出一个躺在地上的东西了。 心神稳定,脑中的晕眩感也不太强烈,叶凡三步并作两步,向山谷里跑去。 剑仙老爷那袭完美无缺的白袍,在天雷的轰击下奇迹般的没有什么破损,只是同样完美无缺的脸有了些炭黑。 叶凡看到剑仙老爷胸口的起伏心就安了几分,没死就是好事。不是叶凡对剑仙老爷没信心,只是那天雷之威太过无敌,由不得叶凡不紧张。 盘踞在白袍男子身下的巨蟒,似乎是因为被天雷重创后没有气力维持原形,竟缩小到了一尺大小,叶凡将那条金黄色小蛇放入胸口,看着剑仙老爷,不知该怎么办。 “剑仙老爷,醒一醒,剑仙老爷。”叶凡摇了摇白袍男子的肩膀,轻轻叫了叫他,可却没有丝毫要苏醒的迹象。 “那就先把人背回家里,请文先生来看看,至于会不会影响到剑仙老爷的事情,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救命要紧。”叶凡心中敲定,蹲下将白袍男子背起,向雁鸣镇方向走去。 山谷距离小镇其实也就五六里的路程,道路上的积雪把也被狂风吹散,很是好走,但叶凡却走的极为艰辛。 不只是体力不支的原因,实在是剑仙老爷看着秾纤得衷,怎么背起来这么沉,感觉都有两个赵永昌的重量了。 翻过了姥姥山,走上了官道,叶凡隐约看到了小镇的轮廓,把身后的白袍男子往上送了送,继续赶路。 叶凡眼前越来越模糊,汗水顺着额头滴进了眼睛。叶凡只能用力的眨眼让汗水流出去,不至于看不到道路的方向。 “凡子,凡子,你可回来了,刚才北面框框的打雷,我心里老害怕你出事了,哎!你咋还背个人回来了呢,是不是那畜生又伤人了?” 叶凡听到那隔两条街都感到震耳朵的熟悉声音,咧开嘴笑出了声。 这货还算有点良心。 “赶紧过来搭把手,我有点儿不行了。” 赵永昌瘸着一条腿往叶凡这面走,帮着叶凡把白袍男子从背上送下来,抗起一条胳膊,边走边问,“凡子,这人的衣服看着不像樵夫,是不是什么贵公子哥上山玩遇着了那条畜生,被你救下了?那你小子可真是走了狗屎运,等这公子哥醒了那不好好报答报答你,你就有钱修修你家那漏草屋了,不对,有钱了还住啥草屋啊,直接买个大宅子,到时候兄弟上你那儿玩可不许嫌弃我啊。” 叶凡早就习惯了赵永昌的碎嘴和脑回路,没有理会,只是说了一句,“现在不方便,回去说。” 赵永昌便不再询问。 也是奇怪,赵永昌的性子说好也好说臭也臭。脾气上来连他娘都管不住他,整个镇子只有文先生和叶凡的话赵永昌连质疑也不质疑。有人问过赵永昌,为什么你只听这两人的话?他就只说,“文先生是有大学问的人,他的话肯定没错。叶凡说的话那都是对我好,对我好我为啥不听?” 从此便不再有人问。 赵永昌和叶凡一人一条胳膊,扛着白袍男子走到了如意巷,终于回到了家。 叶凡将白袍男子送到炕上,从柜里拿出一套棉被,盖在男子身上。 随后走到院子里的水缸处,舀了一大碗水,咕咚咕咚一口气全都喝干了。 赵永昌有些忧心,说道:“凡子,水凉,你慢点喝。” 叶凡摆了摆手,示意无事。 “你先去烧一壶水,在这看着,我去找文先生请他来看看,别乱跑。” 赵永昌说道:“你也不歇会儿再去,别救了个人自己还累趴下了。” 叶凡这时已经走出了院门,对赵永昌大声说道:“没事,救人要紧。” 赵永昌从屋里把水壶和煤炭拿出来,放在尚未完全熄火的炭盆上,进屋看了看叶凡救回来的人。 赵永昌有些愣住,过了良久才惊叹说道:“我勒个乖乖,这长的咋这么...这么...”赵永昌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形容,憋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这么,美呢.....” ————————— 叶凡一路小跑,跑到了街头第二户人家。 其实文先生不只是学塾的教书先生,偶尔也会帮乡亲们看看一些小病,不收钱,那些吃过药按照文先生的方法细心去做的病人,不出几日全都恢复如初。但叶凡心里清楚,文先生的医术不止如此,只看先生书房里占据了一整个柜子的医书,就能知晓一二。 文先生的宅子不大不小,很是洁净。门上贴的春联一看就是刚贴不久,笔迹还没完全干燥。 叶凡走上台阶,轻扣了几下门,很快就有一风韵犹存的妇人开门走出。看见是叶凡,便温声问道:“是叶凡啊,来找文先生?” 妇人姓柳,名文。是随文先生一同来到的雁鸣镇。柳文于邻居间的接触不多,给人的印象是拘谨且不善言辞,每天深居简出。只是每日午时,为在学塾教书的文先生送去饭菜。菜市布店等女人的聚集地,却一直看不到柳文的身影。 叶凡对着妇人行了一礼,点头应道:“小子的确有事找先生帮忙。” 柳文打开院门,对叶凡招了招手,热情说道:“夫君正在书房准备几天后的学塾功课,我去叫他,先进来喝杯茶。” 叶凡又行一礼,这才走进院门。 其实这不是叶凡第一次上文先生家了。少年自幼便喜爱读书,奈何家中拮据,上不起学塾。文先生来到小镇当先生时,叶凡就藏在学塾馆舍附近外的竹林,偷偷地听先生讲课。 但是没多长时间,叶凡就被巡视的大爷发现。文先生知晓此事后,对叶凡说道:“学塾是县里所设,我不好要求什么。以后若是真想读书学习,每日申时末可以来我家,互相探讨。” 这是文先生和叶凡第一次正式意义上的见面。 叶凡被柳文领进堂屋,妇人转身说道:“先坐,我去叫先生。” 叶凡轻拍了下棉衣,缓缓坐下。像往常一样,腰杆挺直,正襟危坐,心神却已经飘往天际。剑仙老爷伤的到底重不重?胸口那条金黄色小蛇要如何处置?万一文先生救不活剑仙老爷那该怎么办?叶凡不敢多想。 文先生从对面的书房里缓步走来,叶凡紧忙起身,作揖行礼。 文先生的醇厚嗓音晃荡在院子里,“听夫人说你有要紧事找我,着不着急?” 叶凡点点头,将姥姥山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知眼前的中年人,没有丝毫隐瞒。 这是叶凡对文先生的尊重与信任。 文先生皱了皱眉头,担忧说道:“山上修士,术法万千,体魄健壮,很难受伤。但如若受伤就不是短时间可以痊愈的,而且被天雷轰击后的病人我也不曾见过,更不知应对之法。” 叶凡闻言神情越发落寂。 文先生见状,出声安慰道:“你也不用太过忧心。听你所言,此人即便在修行界应该也是不可多得的修道天才,不可能没有保命之法,兴许恢复几天就能完好如初。我先过去看看。” 叶凡听闻此言才稍稍心安几分。 文先生跟随叶凡走进那扇尽显破落的院门,走进屋内。 拿着板凳坐在炕边的赵永昌,见有人进来,急忙起身,对二人焦急说道:“凡子,文先生,这人浑身冰凉,还发着高烧,我也没见过这样的情况啊,就只能先帮他擦擦脸,看他那小脸白的,我看着都渗人。” 文先生拂起长衫,坐在炕边,拿起白袍男子的左手细细把脉,神情严肃。 片刻过后,文先生的表情轻松了许多,放下男子的左手,回身对焦急等待的二人说道:“情况比我想的要好,叶凡,你腿脚快,我写一道方子,你抓紧去药铺抓药。永昌,你去打些开水,浸湿几条毛巾备用。” 二人都点点头,赵永昌回身朝屋外走去。 文先生起身走到书桌旁,看着书桌上快要秃了的毛笔和已经要被清水稀释干净的墨汁,心底叹了口气。 秃笔和墨汁勉强能用,文先生拿起桌旁的草纸,奋笔疾书。 片刻后,文先生将药方递给叶凡,“跟李掌柜说,药钱记在我的账上。” 叶凡拿过药方,心底对文先生的感激之情更盛几分。 文先生目送着叶凡走出屋子,起身将房门关上。 随后走到炕边,伸出右手食指,轻点在白袍男子眉心处。突然间,在手指与眉心的交界处闪出一道白光,似乎是在白光的作用下,满脸苦色的男子渐渐变得平和,脸色恢复了些许红润,不再像之前白的渗人。 文先生收回右手,坐到炕边,等待白袍男子的苏醒。 大约过了半刻钟的时间,男子缓缓地睁开双眼,幽幽醒来。看到面前面色温和的中年男人,忍住痛意,询问道:“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救你之人的炕上。” 白袍男子环顾四周,屋内除了一方书桌,一架衣柜,一处灶台之外,与那家徒四壁的惨淡光景相差不远。 赵清想起了那条巨蟒,慌忙说道:“先生,在我附近应该有条灵蟒,屋内怎不见它的身影?” 文先生温言安慰道:“不用惊慌,在天雷的轰击下活下来那灵蟒也算是裨益不小,现在在叶凡的胸口处休眠,没有大碍。” “我靠,公子哥你醒了,文先生你真是在世神医,我赵永昌服了!”赵永昌一惊一乍的言语从房门处传出。 白袍男子还很是虚弱,想要起身于二人交谈却被文先生制止,便面色苍白的躺在炕上对二人说道:“多谢二位救命之恩。在下名叫赵清,是东穹隆州人士,师从九悬宗。奉师命前来红叶国,有要事在身。如若二位不嫌弃,等在下元气恢复,必有厚礼送上。” 赵永昌看着赵清,觉得这人好生臭屁。长得好看也就算了,说话还一套一套的。 于是他干咳几声,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在下姓赵。名永昌,南紫来洲人士,师从雁鸣镇学塾。是救你之人叶凡的好兄弟。话说回来,我们救你可不是为了要你报答什么的,君子施恩不图报嘛。但如果硬是不要,传了出去,指不定有多少人背后戳你脊梁骨,说那赵清被人救治啥表示都没有,那就不好听了。看你也不是寻常人家的样子,也不多收,万两黄金意思意思,两全其美你说对不?” 赵清看着唾沫横飞口若悬河的赵永昌,有些没反应过来,这是认真的言语还是开玩笑。 文先生揉了揉眉心,无奈地对赵清摇了摇头,示意不用当真。 在赵永昌刚刚“善解人意”的话语说完之际,叶凡提着两包打包好的药走进屋内。 看到已经苏醒的赵清,叶凡高兴地说道:“剑仙老爷,你醒了。” 赵清看着少年兴奋地神色,正色说道:“之前你我二人萍水相逢,离别即是永久,所以对于称呼一事便没有在意。今你于我赵清有救命之恩,老爷一词在下万万当不起,还请换个称呼,不然在下心中过意不去。” 叶凡挠了挠头,似乎是没想到那位剑仙老爷会有这样的言语,喃喃道:“可是你也救了我一次啊。” “那便是互不相欠。你我年龄相仿,我年长你几岁,斗胆当一回兄长,如何?” 叶凡闻言放下手中的药包,对赵清作揖行礼。 “赵兄。” 赵清在床上抱拳回礼。 赵永昌看到赵清这样就有点不乐意了,阴阳怪气地说道:“哎呀,某人真是天大的架子,我那兄弟累死累活的扛了你一路,差点没累死,就在床上抱个拳,回个礼,美其名曰哎呀我就当一回兄长,就完事了?我呸!我要是摊上这么个白眼狼非给他打出去不可。” 叶凡赶紧扯了一下赵永昌,罕见的有些怒色,“赵永昌,说什么呢你!” “我这不是为你说话嘛,他就往那炕上一趟,装个老实人。你来回跑来跑去劳心劳力的,凭啥一句互不相欠就这么过去了,凡子不是我说你,吃亏是福那就是狗屁,也就我这么跟你说,别人管你死活?” 文先生坐在炕边,看到赵永昌脸红脖子粗的冲着叶凡喊叫,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出声制止,“永昌,别说了。” 赵永昌见文先生都这么说了,也只是气呼呼地转过头不去看他。 “好了,叶凡你和永昌先出去熬药顺便冷静冷静,我有些事想问下这位小兄弟。” 叶凡弯腰拾起地上的两包药,走出房门。赵永昌说出那些话后就有些后悔,只是抹不开面子去道歉,文先生对他使了个眼色,赵永昌也就随着叶凡出去了。 屋内就又只剩下了文,赵二人。 “先生不必多说,我没往心里去。” 赵清望向文先生,抢先出声问道:“先生想问何事?” 文先生没有回答,而是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六境的底子很好,是要争那圣殿榜首?” 赵清闻言极为诧异,自己竟看走了眼,面前这位教书先生修为绝对不低,能看清自己的脉络还说出圣殿榜首一词,就绝对不是常人。 “别这么看着我,虽说你长的俊美,但我已经娶妻了。”文先生从炕边站起,冲着赵清呵呵笑道。 赵清有些犹豫,“先生到了那不朽境?” 文先生摇了摇头,“只是个教书先生。” 赵清哪怕极有涵养,也忍不住撇了撇嘴。 文先生收起了笑意,正色看着赵清,“很不错的孩子,心有正气,身行正事,敢为无理事出剑,敢为万千生灵荡不平。那劫云的最后一击堪比涅槃巅峰,以初入空冥的修为硬扛住还没死掉,哪怕是我也觉着,好一个英雄出少年。” 听着文先生毫不避讳的夸奖,赵清有些不好意思,羞涩说道:“先生过奖,莫要如此捧杀我了。” 文先生笑道:“少年心事当拿云。” 赵清看着满脸笑意地中年儒生,心怀歉意,有些犹豫,但还是出声说道:“先生,其实赵清并非我的本名,我的本名....叫玉清虚。” 文先生不出意外的点了点头,“你身上的气息隐蔽的很好,哪怕是九境修士不仔细查看也瞧不出来什么,不过我自然还是能探查的到。” “太古虚皇族的小家伙。” 赵清看着毫不吃惊地文先生,心里对他的评价又上了一个档次。 最低也是九境巅峰。 甚至是那巅峰的十境! 因为他比谁都要清楚,太古虚皇族这几个字对于修士而言意味着什么。 文先生替赵清掖了掖被子,起身说道:“你的伤还要歇息几天才能好,就在此安心住下,我就在如意巷街头第二户,有事就让叶凡找我。”随后往房门处走去。 赵清恭声说道:“恭送先生。” 已经走到房门处的文先生,又转身对赵清叮嘱说道:“如果可以,吃食用品就不要让叶凡操心,他的情况你应该看得出来。” 赵清想起那双毫无杂意的清澈眸子,脸上有了笑意,“那小兄弟,很好。” 文先生已经推门而出,声音却穿门而入,“我看中的学生,当然很好。” 赵清怔了怔,看着走出房门对叶凡还礼的中年读书人,脸上笑意更浓。 即为叶凡有了这品行修为皆高深的先生而高兴。也为文先生要收取如此好的弟子而开心。 赵清蓦然想起古时一位先贤所说,“圣人之行不同也,或远或近,或去或不去,归洁其身而已矣。” “看来先贤说的也不全对。”赵清看着窗外喃喃说道。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五章 做人即修行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叶凡蹲在地上,默默地向药炉扇着扇子,不去理会在那做鬼脸的赵永昌。 赵永昌的厚脸皮在这时候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完全不理会叶凡的臭脸,使劲往叶凡处靠了靠,说道:“凡子,你说那小白脸咋就长得那么好看呐,看的我口水都流出来了。要是个姑娘你说该多好,真是浪费资源。不过要真是个姑娘估计我也没胆子跟人家搭话,就我这丑脸还不吓着人家。也就你不嫌弃我长的丑,要是别人估摸着早跑了,你说是不?” 叶凡还是没搭理他,只是脸色缓和了许多。 赵永昌看叶凡不像之前那么生气了,乘胜追击说道:“凡子,我真错了,特诚恳的说。先前脑子一热,看那小白脸长的那么好看我就嫉妒,说了些混账话,当不得真。你别生气,我咋的都行。” 叶凡把扇子放下,打开药炉盖子看看熬的如何,转头看到赵永昌极其“真诚”的眼神,无奈说道:“去跟赵兄道歉,他要是原谅你我也就不生你气了。” “行,我就是给那小白脸磕头也成。” 赵永昌站起身,火急火燎地往屋里赶去。 赵清躺在炕上,闭眼环视自己的情况。 论攻伐力道,雷乃万法之首,对于自身的破坏极其之大。但是不破不立,破而后立,那道天雷为自身元气带来的裨益也不少,细细查看竟有否极泰来之相。那位文先生的一指灵气正环绕着他的经脉修复着创伤,看来歇息两日就能恢复到五境左右了。最大的改变就是丹田中所蕴含的一丝雷力。赵清乃火命,攻伐力道本就极高,再加上一丝雷电相辅更是凭空拔高了一筹,那怕赵清气运傍身,机遇不断,内心还是有些欣喜。 “赵公子对不起,我赵永昌之前说的话有些混账,是我太王八蛋,您大人有大量,别计较这些,原谅小的一次您看行不行,您要是不答应,我就给您跪下了!” 赵清睁开双眼,看到站在房门楚楚可怜的赵永昌,正可怜巴巴地瞅着他,实在是哭笑不得。也有些奇怪,刚才还为朋友仗义执言的热血少年,怎不出一会就软下来了? 赵清对赵永昌温和笑道:“我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况且永昌兄弟说的有几分道理,在下心中有些过意不去。麻烦永昌兄弟跟叶凡说声,若是他不嫌弃,我愿送他一桩机缘,算是答谢。” 赵永昌看着眼前脸色依旧苍白的赵清,笑容清澈明朗,破天荒的有些沉默,转身关上房门,随后站在炕边神情严肃的对赵清说道:“赵公子,我想跟你说一件关于叶凡的事,但你要先答应我,别跟任何人说。” 赵清认真的说道:“我赵清不是嘴碎之人,知道轻重,我答应你,今日你我对话不会传到第三个人耳中。” 赵永昌有些不放心,走到房门看到叶凡还在认真煎药,看着还要好一会儿。随后回身走到赵清身边,可还是有些犹豫,只是看到躺在炕上带着温和笑意的英俊同龄人,觉得自己太过优柔寡断,长出一口气,这才开口说道:“那是四年前的新年,凡子的父母被杀害还没过一月,他随我们家进城办置年货。凡子半路看到不远处的巷子里有书本卖,就告诉我先去那面看看,之后上城门口找我。时辰过了许久,他还没来,我放心不下,就去那条巷子寻他。”赵永昌握紧拳头,声音有些嘶哑,“我走到巷子旁边的书店,没见着他,就往巷子里走。走了一会我看到有一群城里的公子哥,在巷子深处,拎着一个小女孩,让叶凡趴在地上学狗叫。” “我到现在都忘不了,那个穿着白袍的富家少爷,一脚踩在凡子的脑袋上,一边狞笑一边说‘真是个好狗,就赏你口屎吃’。叶凡的头被整个埋进了旁边的粪堆里,喘不上来气。我那?我就在那儿看着,就这么看着.....” 赵永昌带着哭腔,给了自己一巴掌,“我赵永昌就是一贪生怕死的胆小鬼,他叶凡不知道替我扛了多少雷,帮了我多少次,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女孩都能受这么大屈辱,就是一百个赵永昌也顶不上叶凡的一个脚指头。他总以为我这些年这么照顾他是因为他父母不在了,其实更多的不还是想为自己那微不足道的良心做点什么?” “我赵永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赵清凝视着面前的赵永昌,叹了口气,“这些年,你肯定不好过吧。” “我?我还不好?跟他叶凡比我算个屁?你看看,就这么一个院子他守了四年,忙的时候一天连一个时辰都睡不了就要抓紧上山采药,上城里给那些大户人家干活忙半天连五颗铜钱都收不齐还受尽白眼。他吃的苦受的累没人比我更清楚。就算这样我就没见叶凡抱怨过,他就冲着你笑,让你知道世界上真有这么固执的人。” 赵永昌有些哽咽,对着赵清缓缓说道:“所以我才对你有这么大意见,那些公子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赵清对于安慰人这事明显没什么经验,不过也不用他出声安慰,赵永昌自己就抹了抹眼睛,神色如常,“让赵公子见笑了,听了这些个琐碎言语影响到赵公子心情,我给您陪个不是。” 赵永昌学着叶凡的样子,对赵清作揖行礼。 赵清起身,扶住赵永昌,没有受这一礼。 赵清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示意赵永昌坐下,看到他有些拘谨的落位,赵清开口道:“你与我说了一事,那我也就回你一个我知晓的故事。” 赵永昌整理了下情绪,答道:“赵公子你说吧。” “在下真不是什么富家公子,只不过身着师门赠与的一件法袍罢了,以后称我赵清即可。” 赵清看着窗外一丝不苟地往药炉中一根一根添柴的叶凡,幽幽说道:“我拜于九悬宗五长老门下,是师父的第三个徒弟。后来几年时间师父从五州之内又收取了四名弟子,我要说的是师父收取的最后一位徒弟,也是我的七师妹的故事。” “七师妹性情顽劣,不服管教,让师门的师长们头疼不已。只是师父他老人家没有发话,谁也不好真多说什么。七师妹就这样每日爬山玩水,捉鸟摸鱼,与那些深居简出天天闭关修炼,外出磨砺的其他弟子迥然不同。” “一日,师妹照例上山捉鸟,却在偶然间看到密林深处,一个外门的修道‘天才’正打劫一位寒门弟子,让其交出所有家当就饶他一命。那弟子不从,被前者的术法轰击的奄奄一息,如果继续下去,轻则丹田被毁大道无望,重则当场殒命。” 赵清紧了紧身上的被子,咳了几声,赵永昌伸手拍拍赵清的后背,赵清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又接着说道:“师妹自然看不下去,出声阻止。那外门天才没认出师妹身份,以为只是某个不知名的女弟子,随手一道术法打去,小师妹虽对修行不太上心,但底子还是有几分,趁前者没有注意,使出为数不多所学的术法,扛起那寒门弟子转身就跑。那天才不依不饶,追击轰杀了一路,师妹浑身是伤,跑回府邸才躲过一劫。” “从那时开始,师妹对于修行一事便极为上心。闭关一年后,出关的第一件事就是对那天才下战书,相约寒武门一决生死。师妹轻松取胜,一剑将那天才的丹田斩碎。师父知晓此事后,对我们大发雷霆,骂了一通‘一群饭桶,几个老爷们都白吃了这么多年饭,修行都修到狗身上去了?自家师妹受了这么大委屈,六个师兄屁都不放一个,就知道闭关,闭关,闭个屁的关!’” 赵清说着说着突然‘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旋即对赵永昌解释道:“我家师父是个身长不到五尺的小老头,生气的时候眉毛胡子一跳一跳的,我们几个师兄弟忍了好久才憋住笑意。” “师父又对我们说道‘你们总以为夺机缘,争大道,抢法宝,求长生,闭关破境就是修行,也不看看这偌大的九悬宗,在那丫头来之前还有半点人味吗?我告诉你们,就算你们都修到了乾元境,若还是这般狗屁样子就别在外边说是我的弟子,老夫嫌丢人!’” 赵清笑着对赵永昌说道:“这就是叶凡的修行之路。不要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万物自有缘法,人生自有轨迹,除了那些被圣皇玺认可的天下共主,谁能说自己当真举世无敌?” “叶凡就是一个无敌者。”赵永昌轻声反驳。 赵清怔了怔,随即朗声大笑道:“哈哈哈,永昌兄弟说的没错,当真是一个无敌者!” 赵永昌也跟着放声大笑。 叶凡听到屋内的笑声,推开房门,看到炕上相对大笑的两人,觉着好生奇怪,挠了挠头。不过见着他俩和谐相处,叶凡心里也跟着高兴起来。 ———————————————— 叶凡把熬好的药端到赵清面前,轻声说道:“赵兄,文先生说了,这剂药一天要喝两次,对温神补气有奇效,你身子虚弱,不宜走动,有什么要帮忙的就尽管叫我。我看那书上说山上仙人不食五谷,不饮凡酿,只不过现在赵兄身负重伤,吃食一事我实在不懂,赵兄也不用客气,我虽家境贫寒,这小子可不缺银子。”叶凡怼了怼旁边的赵永昌。 赵永昌赶紧出声说道:“对,我家不缺钱,想吃啥尽管说。” 赵清摇了摇头,“本就多加叨扰,若是这点小事都要麻烦二位,那我赵清可就真是个白眼狼了。出门之际我带了些世俗钱财,应该足够开销。”赵清意念一动,手中突然出现几沓银票。 “不知这些够不够?” 赵永昌被这变戏法似的手段弄得一愣,看到赵清手中的银票却伸手一把拿去,说道:“哎呀,这都是好兄弟有啥够不够的,不够我给补上,凡子,别打扰赵清兄弟休息了,咱先出去购置点物品,回来好吃饭啊。” 叶凡看到那么好些银票被赵永昌全都拿走,出声制止,“永昌,买东西哪用得着那么多,快还回去。” 赵永昌一把抓起叶凡往屋外走,临关屋门的时候对炕上的赵清笑道:“赵清兄弟好好休息,我们去去就回。” 随即关上房门,对身后的叶凡说道:“山上仙人哪用得着这些银票,客气也不是这么个客气法啊。他用不着对咱们可有用处,我粗看了一下,估摸着有个五六千两,我勒个乖乖,这仙人都这么有钱吗?我也想修个行试试了。” 叶凡还是说道:“不管对赵兄有用无用,不义之财取不得。不是自己挣来的钱我不会花一分,一会购置完吃食药材就把剩余的银子送回去。” “你不花我花,那赵清不也是我兄弟吗,兄弟之间送点礼咋就是不义之财了?凡子不是我说你,读书不要读死书,要学会变通知道不?” 叶凡争不过他,便无奈放弃。 —————————————————— 赵清端坐在从不曾坐过的土炕上,心境平和,悠悠吐纳。 想起那活宝和叶凡,本名玉清虚的赵清,睁开眸子,腰间佩剑铿锵出鞘。 唇带笑意,如芝兰入室。 如沐浴春风。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六章 坐而论道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张婶儿,来五斤猪肉,五斤土豆,两只鸡,再来两斤羊腰子。腰子肥不?张婶你这话说的,我还信不过你,腰子再来一斤!”赵永昌大手一挥,五两银子拍到桌上,“张婶儿,不用找了,今儿高兴!” 叶凡看着昂首挺胸,雄赳赳气昂昂的赵永昌,没好气地说道:“不是,你这是喂老虎还是喂人啊?买这么些东西吃不了咋办?” 赵永昌没回头,背着身对叶凡摆了摆手:“这些算啥啊,赵清兄弟的身体才是最要紧的,一些钱财又算得了什么。我赵永昌是那贪财的小人嘛?吃不了也没事,大冬天的往窖里一放,坏不了。哎?这王老头家咋还卖上牛肉了?家里牛都杀了看来是真的缺钱,不行,我赵永昌对此必须伸以援手,不然岂不是白白辜负了我‘如意巷第一大善人’的称号?” 叶凡是真的无奈了,还想对赵永昌说说什么,最后还是放弃,这货的性子是一辈子都改不了。 叶凡跟赵永昌一人拎着五六个大袋子,肩上还扛着十斤白菜,后者咧着嘴一边傻乐一边哼着小调,叶凡觉着就是这货真考上了状元也不可能笑的像村口撒了欢的野狗一样,真是掉钱眼儿里了,没救。 “赵清兄弟,我们回来了,想吃啥肉尽管说,菜市场能买着的一样不缺!”赵永昌又扯着嗓门冲着院子大喊道。 叶凡踢了这货一脚,把袋子放在屋外,轻轻地推开屋门,发现赵清端坐在炕上,闭目养神,知道不能打扰,又轻轻关上房门,转身对赵永昌说道:“小点声,赵兄伤的这么重你还喊来喊去的,也不怕打扰到赵兄疗伤。” 赵永昌有点委屈,小声说道;“我这不是不知道嘛。” “拿只鸡和一些猪肉,还有土豆白菜,剩下的就放在地窖里,我去问问文先生要不要来一起吃个饭,记得小点声,轻拿轻放,别毛手毛脚的,改改自己的臭毛病。” 赵永昌撇撇嘴,显然没放在心上“知道了知道了,这点小事我再做不好就别活了,你抓紧去,不用管我。” —————————————————— 日头已经落下,月亮渐渐地占据天际,挥洒光芒。盖着一层雪棉衣的房屋,在明媚清澈的月光的照耀下,闪着银白色的微弱亮光。 文先生已经吃过,就没和叶凡他们一起用餐,原本叶凡还担心吃饭时跟赵清没有话题可聊会冷场尴尬,结果赵永昌这个活宝一掺和进来完全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只不过叶凡宁愿赵永昌不在,实在是他太能作妖了。 “吃肉啊赵清兄弟,别只吃菜。我跟你说,张婶儿家的鸡都是散养吃草吃虫子长大的,比那些圈养只吃饲料的鸡不知道好到哪去,多吃点多吃点。不过赵清兄弟,我有个问题啊,你这长得的确好看,只不过咋这么像女人呢?要是换套长裙扎个头发,那京城第一,不对,红叶国第一美女舍你其谁?要我说还是文先生长得英俊,有男人味,要不咋能找到柳婶子那么漂亮的老婆,赵清兄弟,我就随口一说啊,你别当真,像你这模样以后真挺难讨老婆。不是我危言耸听,你想想哪家女子见着了你还能提起心气来,自家夫君生长的比自己还漂亮,各个早就自惭形秽了哪还敢嫁你?这都几十岁的人了,该为终生大事好好着想了啊。”赵永昌拍了拍赵清的肩膀,语重心长地传授学问。 赵清自幼便生长于修行世家,是真正的山巅人。就算是出门历练也都是跟修行人士打交道,哪听过这些市井言语。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只能愣住了,最后被逼无奈,不想太过失礼地应道:“永昌兄弟的建议赵某记下了,在下感激不尽。” 看着满脸无奈地赵清和眉飞色舞完全没点数的赵永昌,叶凡连爬桌子底下的心都有了,真真是丢死个人。 突然,叶凡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急忙看向胸口,发现那条小蛇还盘踞在棉衣里呼呼睡着,忙不迭地将小蛇拿出,对赵清说道:“赵兄,那巨蟒在雷云散尽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之前太过忙碌差点忘了这事,你看看它伤势重不重。” 赵清拿起小蛇,分出一道神识探查这灵蟒的情况,片刻过后,心中大定,对叶凡说道:“没有大碍,妖兽精怪的修行路子跟人类还是有很大不同,绝大部分妖兽都要进行大量的休眠保存灵气,如此才能厚积薄发为日后破镜做准备。看起来不出三日,这灵蟒就能苏醒,到时候何去何从,还是看它自己怎么想吧。” 少年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开口说道:“那赵兄怎么对师门交代?” 赵清气定神闲,云淡风轻,幽幽开口“我曾举剑于天雷下承诺保这灵蟒,八境之下就无人可以动他,师门处我自有交代,叶凡兄弟不用为此事劳心,也不用担忧我办事不利被师门处罚,混了这好些年,人脉还是有些的。” 叶凡又想起了面前的男人,一人一剑斩天雷的豪迈气魄,涨红了脸,眼中闪动着憧憬。 赵清见此景象,出言温声问道:“叶凡兄弟可有修道之心?” 叶凡听闻此言,有些不知所措。自己只是个落魄少年,哪有本事当那云中仙人?不愁温饱,挣够银钱修一下自家草屋,最多再盖一间大宅子娶妻生子,这就是叶凡此生最大的愿望了。 赵清像是知道叶凡心中所想,善解人意的出声安慰道:“万物皆有缘法,强求不得。求长生证大道是我辈修士的目标,其中险阻令多少天才黯然失色。但不去修行之人就当真是走的小道?我赵清不这么认为。” 赵永昌一直插不上嘴,只能在旁边干杵着,看到这两人没有停下的意思,就搬个小板凳,坐到门口看月亮去了。 赵清接着说道:“读书识字,育人培才;打铁造剑,耕地种田,少了哪一个这座鸿蒙天下能运作的了?但也不要妄自菲薄,谁说现在的布衣少年,不是明日的云巅剑仙?叶凡兄弟,问问自己的本心,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是不相信自己能踏上修行之路,还是怕与现在的生活愈行愈远。” 叶凡想起了学塾的那位先生,轻声开口说道:“其实有一天,我问过先生类似的问题,您此生所求的是什么?先生揉了揉我的脑袋,出声说‘文某只是个读书人,受朝廷赏识当了个教书先生,但说到底,读书人所求的不外乎四句话: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先生说这句话的时候,身上闪出了光,像有一轮煌煌泱泱的大日升起,晃得我睁不开眼。” 叶凡挺直了腰板,正襟危坐:“所以那时候,我就在为这四句话努力着。圣贤说‘君子慎独,克己复礼’,我便恪守礼数,遵守规矩。圣贤还说‘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我便节省话语,少说多干。但我知道,自己脑子笨,一本书要读好几遍才能记住。对于那些驳杂的学问道理梳理不清只能默默记下,还要请教文先生才能明了,所以我知道考取功名走上仕途对我来说过于艰难,只能要求自身,尽量无错。” 赵清轻声说道:“君子不器。” 叶凡点点头,说道:“所以,我真的很想修行,我想让那些云巅上的大人物听听书上所说的道理,我想让世间的贫苦人家不再永无出头之日,我想路遇霸凌能一剑破之。”叶凡的声音愈说愈大,到最后已经变成了响彻云霄的嚎叫。 “我想万民遇难之际能提剑对之,我想若遇苍天不公便举剑问之,我想自省之际不愧先生,不愧圣贤。我想。不!我要!我要这天下,莫有不平!我要这天下,趋于大同!” 随着叶凡的朗声豪言,雁鸣镇上空开始汇聚些许紫色祥云,当叶凡话音落下,那云彩竟化作了一缕紫气,飘入叶凡眉心处,传至四肢五脏,直至消失不见。 叶凡心神激荡之际,自是不知。只是赵清见到那缕紫气有些惊叹,竟是圣殿准许后才能降下的浩然气!虽然只有一缕,但赵清也只有在自家老祖身上才见到过。 叶凡怎会被圣殿相中? 赵清忽然明了,朝如意巷的街头望去。 文先生破天荒的有些惭愧,以心声对赵清说道:“莫要声张,这算是我提前送与他的拜师礼。” 赵清啧啧不已,以心声回道:“文先生真是大手笔,竟是紫气化作的浩然气,原想我福源也算深厚,这与叶凡兄弟一比也不算什么了,在下真是佩服佩服。” 文先生闻言更是羞愧,走后门这种事此生也没做过几次,叶凡刚刚又放下豪言壮语要天下无不平,不知道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赵清不在调侃,识趣以心声安慰道:“在下刚刚只是玩笑言语,文先生莫要放在心上。其实叶凡兄弟早有气运傍身,熟读圣贤。再加上一颗玲珑赤子心,这一缕浩然气迟早要归于他,不过是早晚问题,先生莫要愧疚。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逢春,如果没有先生的谆谆教诲,也就没有叶凡如今,提前给他对于修行一事裨益更大,先生当真不用心生愧疚,如果是规矩之外的事,圣殿也不可能点头答应。” 文先生不再言语,想来是捉摸此事得失,暗自修心去了。 叶凡心神逐渐平稳,完全不知外界的奥妙玄机,想起之前的肆意大喊,有些羞赧,悄然坐下,羞涩说道:“小子一番幼稚言语,让赵兄见笑了。吃菜,吃菜。” 赵永昌坐在院门口,前面听得不甚清晰,后面叶凡放飞自我时却听了个真真切切,连板凳都没想着拿,踉跄着跑到屋里,有些怒色:“凡子,你是不是不把我当兄弟。这小白脸你才认识不到一天就跟他说这些,我跟你认识十几年了你都从来没跟我说过,你的志向我从来不清楚,是不是你觉着这小白脸比我这土老冒更好,就不要我这个兄弟了?” 叶凡对赵永昌这脑回路着实感到无奈,安慰道:“什么志向,只是突然有感而发,年少无知的浪荡言语罢了,当不得真。跟赵兄发了一通牢骚我自己都不太好意思,你想听我一会儿再跟你说一遍,咋样。” 赵清戏谑笑道:“叶凡兄弟,你当不当真我不知道,反正在下可是被震慑的心肝直颤,只觉一道王霸之气冲天而起,估计连圣殿大祭祀听见了都要五体投地,直呼‘圣贤降世,吾等拜服’,实乃我辈楷模,佩服佩服。” 叶凡毕竟是个不经世事的年轻少年,那经得起赵清这般调笑,红着脸大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拿出对圣贤应有的样子,哪有你这么戏谑圣人的?” 赵永昌更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继续火上浇油,“对啊,先磕个头看看,这几百年不出世的圣人今儿个被你瞧见了,磕个头都不行?那你这不就是心口不一,张口就来嘛,还修啥道啊,去那天桥底下当说书的我看更有前途。” 赵清涨红了脸,对赵永昌说道:“你刚才不还在生叶凡的气吗?怎么转头又帮着他说话。” “废话,十几年的好兄弟不帮他我帮谁?” “那我赵清就情愿当一回说书先生,反正某人的豪言壮语我一字不差全都记下,到时候行遍五州,让更多人知道圣贤言语岂不是更好。” “小白脸没想到你长得像个人样,做事咋这么无耻呢?” “还不是跟某位永昌兄弟学的。” “小白脸,今天你赵永昌爷爷跟你没完了!也别说我欺负你,让你一只手也能把你这小身板干趴下!” “是是是,永昌圣人打一个有伤在身手无缚鸡之力的病人都要让一只手,真是好生威武,在下不佩服都不行啊。” 叶凡看着赵清,惊讶不已,咋连他都开始贫起来了?赵永昌这货的属性难不成还会传染? 赵永昌撸起袖子,一个箭步推开屋门,大声喝道:“娘的,小爷就让你养伤,等你伤好的看小爷揍不趴下你!” 赵清眯着眼睛呵呵笑道:“谢过永昌兄弟,在下肯定好好养伤,等伤好之时一定全力以赴,让永昌兄弟乘兴而归。” 看着那人畜无害的笑容,赵永昌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脑子一热中圈套了。这小白脸是那修行中人,自己咋可能打过他啊?不行不行,赶紧跟他处好关系,我可不想在床上躺几天。 只见赵永昌又是一个箭步,冲到赵清面前,殷勤笑道:“赵公子,不对...赵剑仙,我刚才跟您闹着玩呢,您咋还当真了呢,别往心里去,您想吃啥,明天我全置办好了,我赵永昌办事绝对不叉劈!” 叶凡看到墙头草般的赵永昌,真想以头抢地。交友不慎啊,咋就跟这货当上朋友了呢? —————————————————— 深夜已至,文先生端坐在庭院,架起油灯,手持一本书籍细细品读。小雪稀稀拉拉的下着,散落成画。画中人随后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缓缓抬头,凝神而望。只见叶凡家中飘有三条近乎虚无的白线,交错糅合,互相牵扯。 此为因果。 “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 “圣人之道,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 月光缓缓地朝院子里的中年人聚拢,文先生挥手打散,起身慢步走回屋中。 君子缓行,以便生志。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七章 离别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赵永昌还想在这住下,伺候赵清睡觉,被叶凡一脚踢出去,这货真是应了那句“不要脸者天下无敌。” 叶凡将炕上的棉被铺好,这还是赵永昌不知道从哪捯饬来的。叶凡屋子虽无多余物品,可炕的面积还算挺大,转身对赵清说道:“赵兄,若是不嫌弃,咱俩就睡一个炕上。你伤还没好,就睡里面,炕头热乎,能暖身子。” 赵清无所谓的跨到炕里,白袍自然而脱,露出贴身的白衣,看得叶凡一愣接一愣。 “叶大圣人,我可知道自己的脸多漂亮,你要是半夜把持不住,被我的飞剑伤到,我可不管啊。”旋即,赵清腰间的佩剑飞于空中,像是证明自己主人所言不虚,挽了几个剑花,看着很是强大。 叶凡扯了扯嘴,无奈说道:“不是,赵兄我刚认识你的时候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贫呢?赵永昌那货的耍贱品质传染给你了?我跟他认识这么长时间也没传染给我啊,莫非是你本性如此,先前只是故作高冷,不想失了仙人风范?” 赵清玩够了飞剑,手腕一翻,收于鞘中,转身对叶凡呵呵笑道:“叶凡,永昌兄弟的性格我是真的喜欢,看似随心所欲口无遮拦,其实他心里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虽然没怎么读过书,但心里那把尺子可不比你我二人轻半点。说话随意些其实真的轻松不少,但最主要的还是看跟谁说,怎么说。”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啊。” 叶凡瞧着翘起二郎腿,完全没有半点仙家风度的赵清,好像真的放飞自我,不再被一些无意义的规矩所束缚困扰,有些开心。 叶凡知道,只有在真正的朋友面前,赵清才会这个样子。 叶凡把有些脏乱的棉衣脱下,坐在炕边,好奇的对赵清问道:“赵兄,修行界都有些什么有意思的事,跟我说道说道呗。我也只能从一些鬼怪志异小说里看些门道,山上人距离我们太远,我这凡夫俗子哪能窥见一二。” 赵清坐起来,认真思索,然后开口说道:“其实山上修士的生活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多姿多彩。大道无情,容不得片刻喘息。宗门弟子互相攀比,山泽野修更是拿命换取机缘,才有些许破境的机会。修道有成的修士,寿元绵长,时间是最不值钱,也是最值钱的东西。有些破境无望只能等死,有些不甘于天赋,选择另辟蹊径,也能走出一条路来。丹师,炼器师,阵师等都是从修行一道开辟出的小路。圣殿对于这些也是大力扶持,所以有些天赋不算很好的修行人士都会选择一条其他的路。总的来说,修行界照比世俗琐事不多,人情味却太少,都说那顶峰人必定无情,我觉得就是扯淡。” 叶凡又问道:“修行人的强弱之分大不大啊?我看那小说里写着有些道法高深的仙人,能移山填海,呼风唤雨。要是这些仙人看不顺眼要打一架那可咋整?” 赵清笑答道:“能移山填海的修道者都是顶峰的大能,怎么可能像地痞流氓一样说打就打,圣殿自有规矩束缚,就算是真打起来也是去往虚境中,人间一点余波都感受不到,你这纯属杞人忧天。” “再说修道一途的境界,共分一十一境。一为炼体,二为筑气,三为结丹,四为炼虚,五为归芒,六为神魄,七为空冥,八为涅槃,九为元婴,十为不朽。第十一境,更是传说中的境界,整个鸿蒙天下我所知晓在此等境界的不过区区九位。镇守困龙井的剑尊楚中,大燕王朝剑疯子柳剑,中州圣殿大祭祀兼国子监祭酒兼大秦王朝国师,太古虚皇族族长,隐居于蓬莱仙岛的丹神白生死,极北雪原的失心人,还有磅礴山上藏宝无数的无量。” 赵清说到后面,语气越来越恭敬,甚至变为了虔诚“最后两位,是被八方圣皇玺所认可的天下共主,人皇与文皇。” “鸿蒙天下的历史何止万万年,所生生灵又何止万万亿?可是能被圣皇玺认可的生灵从远古至今只有五人,最后二人还是处于同一时代,这份概率有多么难以置信,由此可见一二。” 赵清长出一口气,“一山不容二虎,天下共主岂能由二人同当?可就是这么奇怪,两位陛下之间没有丝毫隔阂。千年以前,鸿蒙天下不过只有混乱无比的四州,地盘不足,人口众多,政权及其飘摇,王位三天就要改姓那是常事。人皇陛下便硬生生斩开天幕,以大神通大手段开辟出一座新大陆,与鸿蒙天下接壤,这就是如今的西青梧州。文皇主治天下,以雷霆手段统一五州度量衡,统一货币文字,制定律法,管理修士,也是第一次出现了修士滥杀凡人被捉拿斩首的例子。经过千年动荡,在这两位的管理下,鸿蒙天下进入久违的太平盛世。二位操劳已久,对权利一事更是不上心。所以百废已兴后,人皇陛下潜入太虚境修炼,文皇陛下不知所踪,或许是云游天下去了,但是他们所留下的千古伟业,足以让后来者望洋兴叹。” “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故第十一境,名为乾元。” 叶凡心神激荡,随着赵清的描述,对这两位天下共主的敬佩已经变为了崇拜。赵清与叶凡都是心思飘于天际,久久没有言语。 赵清回过神来,对身边的叶凡说道:“这些才是真正的山巅仙人,我才不过刚刚破入七境空冥而已。大道茫茫,还需努力啊。” 叶凡不好意思的说道:“能成为赵兄这样的剑仙,我做梦都能笑醒,那些山巅人太过遥远,还是只看眼前事吧。” 赵清用文先生对他说的话回给叶凡,“少年心事当拿云。” 赵清有些犹豫,看着满眼憧憬的少年,还是选择没有说太多。身在福中不知福不一定是坏事,文先生自有打算,若是多嘴坏了事,那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叶凡将油灯熄灭,躺入棉被里。火烧的很旺,外界的寒意被完美的阻隔在棉被之外。从身下传来的阵阵暖意,生出困意,本就劳累了一天,没过多久叶凡就沉沉睡去。 赵清看着熟睡中的叶凡,唇带笑意,摩挲着佩剑,喃喃说道:“你说,叶凡能不能挤进那十人之列,与我同行?” 随即又轻轻摇头,“我赵清的朋友,那第一人也该争上一争。如此质疑,是我不对,是我不对啊。” 随后往后一躺,缩进棉被,沉沉睡去。 —————————————————————————— 两天时间转瞬即逝,赵清的伤也早已康复。 赵永昌这货也与往常的跳脱性子有了很大差异,沉默半天,只是领着赵清买了一大堆东西,三人拎着几个大袋子,回到了草屋里。 赵清看到红着眼睛的赵永昌温声打趣道:“永昌圣人咋还哭鼻子了?跟你之前撸起袖子就要干的样子差的有点多啊,有失圣人风度,小心点别被他人看见,那多丢人。” 赵永昌擦了擦眼睛,背过身去小声说道:“小白脸,你别胡说,我哪哭了?赶紧走赶紧走,看见你我就闹心。” 赵清拍了拍赵永昌的背,轻声说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人生自有相逢处。到时候你赵永昌要是成了红叶国第一首富,我来这边还要沾你的光呢。我来了可不许不认我这个朋友,必须摆上三大桌。” 赵永昌回身大声说道:“摆三桌哪行?摆三十桌,吃不了不许走!” 赵清嘿嘿笑着,用力点了点头。 随即转身,收敛笑意,对叶凡说道:“我去拜见一下文先生,然后便要走了。” “如果以后有机会,可以去大燕王朝东境的九悬宗找我,拿着这块玉牌,山门引路人自会知晓。” 赵清意念微动,一块玉牌出现在掌心,伸出手递给叶凡。 叶凡伸手接过,低头细细观察,正面的玉牌洁白无瑕,边缘雕有两条长龙,盘旋于两侧。玉牌中间刻有楷体的‘清’字。背后写有‘太平无事’四个大字。 叶凡郑重放于胸口,正色说道:“若真有机会,叶凡一定登门拜访,见识下赵兄师门的气魄。” “此物不只是单纯的玉牌,也是一件收纳物,只需往上滴一滴鲜血就能使用,可以携带很多东西,在修行界也算是不错的宝物,算是叨扰这些时日的些许歉意。叶凡兄弟莫要推辞,此物于我而言已经没有大用,对你来说却有不小的帮助,若是推脱,就是不认我这个朋友。” 刚想拿出玉牌推脱一二的叶凡,听闻此言,又默默地收回,想想也是,跟他客气什么。 赵清又说道:“那条灵蟒应该还差一日便能苏醒。不要害怕,它不会伤人,到时它若是想得到自由,那就把她放于姥姥山上,若是还有别的选择你不好取舍,就去问问文先生。” 叶凡看了看胸口一直酣睡的小蛇,沉重地点了点头。 赵永昌在旁边一直瞪着眼睛无辜的看着赵清,像是在说‘我有没有东西无所谓我就这么看着你看你良心会不会痛。’ 赵清没好气地对赵永昌说道:“别这么看我,少不了你的啊。” 随即又拿出一颗通体粉红的圆球,扔给赵永昌,“此物是师门爱慕我的女子送与我的宝物,是一件可以搭载二人的灵器,能日行三千里。但不能一口气使用超过五个时辰。五个时辰后,就会自动缩小,要再等三日汲取灵气的时间。与叶凡那件宝物的方法一样,滴一滴鲜血就知怎样使用了。” 赵永昌眉开眼笑的一把接住:“还是赵剑仙出手阔绰,祝赵剑仙与那赠礼的神仙姐姐早日结为夫妻,到时候领出来让兄弟们看看,你跟媳妇哪个更好看。” 赵清伸腿踢去,被赵永昌‘灵巧’躲过,“踢不到踢不到,嘿嘿嘿。” 被这么一闹,离别之际的伤感氛围被冲淡了不少,三人说笑着一起往文先生家走去。 走到院门前,叶凡刚要伸手扣门,文先生却走了出来。 先生有些讶异“你们三个怎么来了?” 赵清作揖行礼,久拜不起,“赵清谢过先生救命之恩,今日在下伤病痊愈,是时候返回宗门。离别之际,若不前来拜谢先生,我赵清岂不是白做一世人?不管如何,还请先生受此一拜。” 文先生没有阻止,受了这一礼,过了片刻,伸手扶起赵清,温和说道:“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不要忘了自己本心如何,莫要在洪流中迷失。这一礼,你赵清该行。” 赵清起身,恭敬说道:“先生教诲,莫不敢忘。” 文先生出声说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要走就快些走,莫要让这两个小家伙徒增伤感,快些回去,也好对师门交代。” 赵清不再犹豫,意念一动,佩剑悬于空中放大数倍,回身对叶凡赵永昌说道:“山高路远,江湖再会。” 随后双脚腾空,站于剑上,朗声说道:“不要忘了我,我在大燕王朝九悬宗等你们。” 赵永昌伸出双手举过头顶,疯狂的挥舞,“小白脸,到时候一定要来看我,我给你摆三十桌!” 叶凡也出声喊道:“赵兄,一路走好,江湖再会!” 赵清点了点头,随后剑光一闪,几个呼吸间就没入云海,消失不见。 叶凡拉着还没回过神来的赵永昌,对文先生告别,随后往家里走去。 少年喃喃说道:“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即与之化矣。” “凡子你说啥呢,我没听清。” 叶凡轻摇了下头,“没事,只是想赵兄了。” “凡子,这小白脸是长的好看,但也不至于刚走就想他了吧.....其实我也想他了,只是没好意思说。” 叶凡望着赵清消失的方向,怔怔出神。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八章 且化风雪为剑吟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紫来以北,清美莫名,天高云淡。 万暨山上开满了这里独有的琉璃花,看起来就像无数把玻璃制造的发簪插满了山头,山脚的河流有着清晨才会散发的淡淡的雾气。奇怪的是,这些雾气飘过山头竟不散,围绕着万暨山久久不去。 久居在这里的村民对这一幕已经见怪不怪,天剑宗封山已有六十年,万暨山所处位置正好就在封山大阵的边缘,每年六七月才会盛开的琉璃花,在这片山上却是全年盛开。 但是,今日跟往年不同,上至皇室宗亲,下至贫民百姓,都知道今天乃是天剑宗开山之日,就连琉璃花开的都比往日要旺盛许多。 只不过,比万暨山的景色更奇怪的是,那些与之交情不浅的宗门巨擘王朝皇亲竟无一人来此祝贺,在此耕种的村民也早已被清空。在群雁飞满天空的对映下,这偌大的山门,便显得格外萧瑟。 “哄....” 一声巨响从万暨山传来,被封山大阵激起的巨大烟尘,刮的满山的琉璃花不停摇晃,惊的天空中惬意翱翔的鸿雁快速的拍打着翅膀逃去。 不多时,那层金色薄膜便已经完全消散,消失在世人眼中六十年的天剑门便要重归于世。 “嗡.....” 蓦的,在还没有完全消散的烟尘中,响起了细微但却奇异的鸣声。对于醉身于剑的剑修来说,这种声音虽不甚熟悉,但一旦响起却绝不会认错。 这是万剑对君王的臣服! 剑鸣声愈来愈大,从最初的蚊虫之音,逐渐响彻山谷。随着鸣声渐起,淡淡的银白色钻出尘幕,就好像千万只带有飞雪的萤火虫铺满山崖。 万暨山上,本来插满了山头的琉璃花此时却飘舞在半空中,散发着浓厚的深蓝色,与前方的万千飞剑互相呼应着。 “去吧。”就在这时,一道沉闷的声音响起,在此刻的情景下,显得极其不协调,但就在声音落下的一刹那,飘舞在空中的琉璃花于一息之内,瞬间便组成了一把凌于天宇的巨剑。烟尘在此时也已沉落,数以万计的飞剑没有尘幕的遮挡,在万暨山前散发着无尽的威势。 巨剑形成,万剑随于其后,好像天公在苍穹这块画布上,着了蓝白这俩个颜色。 可惜,这幅景象在不多时便消失不见,蓝色巨剑携着万把飞剑,以极快的速度向北方飞去。 紫来洲的疆域究竟多大,很少有人知晓。只是清楚,就算是被文皇陛下誉为“雷钧之速,不及尔之十一”的禁军统领顾铭大人,从红叶国前往大燕王朝,都需要十日时间,陆土何其之广,由此可见一二。 巨剑的光芒并不如何耀眼,但就算是飞舞在万丈高空,地下的凡人也能清楚的看见,一道蓝白色的虹光划过天际。 百姓见到,以为神迹降世,所过之处皆跪倒于地,久久不肯起身。修者见到,无一不被巨剑散发出的威势惊压的说不出话来。偶有大能望见,也是目露沉重,不敢触其锋芒。 巨剑就以这般高调且一往无前的姿态,极快的划过一道又一道城池,只不过在中州圣殿,绕了一个弯,其余无论是一国都城,还是底蕴千年的宗门领地,都是不留丝毫情面的直接闯过。 不多时,巨剑在北华扬州大齐王朝的都城临淄停下,城中修士百姓望着悬于天空的巨剑,惊恐不已,疯狂喊叫。 大齐国师崔轩在站在城头,怒声喝道:“剑疯子,你当真疯了不成!” 也是奇怪,在国师的言语落下的一瞬间,巨剑好像是听到了某种暗号一般,以极快的速度坠入城池,如同万剑灭世。 崔轩冲着城门守正急声喝道:“护城大阵呢?人都死了不成!” 那体态如球,肥肉把眼睛堆成了一道细线的守正,伸出手指,颤声说道:“国....国师大人,那....那边,好像是.....皇....皇宫。” 崔轩瞪大眼睛,那把蓝色巨剑携带着万把飞剑,直直的向皇宫飞去。突然,守城将士只感觉一股热气冲上头顶,震得七荤八素。远处金碧辉煌极尽奢华的皇宫在与巨剑碰触到的一瞬间便化作了齑粉。说是齑粉,其实也不太严谨,其实就像是针尖刺破了水泡,“波”的一声轻响,一座宫殿就归还于世间。 崔轩一屁股坐到地上,傻了般直直说道:“完了,都完了。皇上要是出了点意外,都要死,一个也活不了。全都要死,谁都活不了..... 一名士兵踉跄着连跑带爬,登上城头,单膝跪在崔轩面前,欣喜说道:“报~~国师大人,皇宫内无一人伤亡,皇上只是受了些惊吓,龙体并无大碍!” 崔轩一把抓住眼前的士兵,木须般的皱纹因为表情的过度夸张舒展开来,不知道是欣喜还是恐惧。 “你说什么?这把剑一个人都没杀?怎么可能?连九境巅峰一击都打不破的皇宫城墙瞬间就化成灰烬,怎么可能没死人?” 士兵强忍痛意,答道:“回国师,确实没死人,就是侍奉的宫女连片衣角都没刮破。” 崔轩松开士兵,不顾形象的爬地而起,看向远处的皇宫,凝神而望,那位不怒自威的皇帝陛下正端坐在地上,被几个宫女搀扶起来往皇宫外面走去。 国师大人又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如蒙大赦,“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大悲后的大喜显得格外美丽,但正经历这件事情的崔轩却猛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照比六十年前,这个剑疯子的剑术竟然又强了数筹,他到底强到了什么地步? 突然,崔轩的眼中映出了丝丝细微的蓝白色,一道细小剑气停在崔轩眉心处,剑气虽小,威能却让人战栗。一缕剑音凝聚,传入崔轩耳中,“继续去圣殿参我,六十年后就不止这一座皇宫倒在这了。” 那道声音醇厚而平和,就像正在与儿子谈心的父亲,对学生传授学识的老师。但所说的言语却让崔轩汗毛倒立,脊背直冒冷气,一股无言的恐惧感笼罩着全身。 那道剑气就此缓缓消散,崔轩却还是一动不敢动,直到再无气力,瘫倒在城头上。 “国师大人,国师大人。” 崔轩没有理会那些喊叫,只是怔怔地瞪大双眼,望着天上白云变换。 “自己绝对不可能再沾染这个疯子半点,他是真的疯了,真的疯了。” ————————————————————— 文先生拿出扫帚,昨夜又下了些小雪,还是要清扫一通。 在那把巨剑从大燕王朝离去的那一刻,文先生猛然抬头,直直的望向北方,路过的行人看到文先生魔怔似的望着天空,好心出声问道:“文先生。文先生,你没事吧。” 文先生回过神来,温和说道:“没事,只是想事情有些想出了神。” 行人这才离去。过去良久,文先生才长叹一口气,忧愁说道:“哎,真是痴儿。” 不远处的破落院门嘎吱响起,叶凡拿着扫帚从院门走出。 文先生愁容满布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幸好不省心的在天边,省心的在眼前。不幸中的万幸啊。” “先生。先生,这雪不算深厚,我自己打扫就可以了。您回家先歇息,我刚刚还想一会去先生家请教问题呢。” 看着向自己疾驰而来的清瘦少年,文先生脸上笑意更盛。 真是万幸中的万幸。 —————————————————————————— 柳剑于六十年前不知因何缘由,于大齐祭天之日怒将礼部尚书头颅一剑斩下,震惊数州。 朝野震动,国师崔轩与大齐百官联合一起,去往中州圣殿,齐参柳剑。 圣殿大祭祀迫于压力不得已,责令天剑宗封山六十年,柳剑面壁于思断崖,封山大阵不散柳剑不得出。 没想到封山大阵刚刚散尽,柳剑又是招摇出剑。虽说没出人命,可一国皇宫被柳剑一剑斩平,大齐皇室颜面何存? 鸿蒙五州都在看大齐王朝的笑话,同时也在好奇,大齐和圣殿究竟还要怎样处罚柳剑? 就在这举世瞩目的时刻,却没有任何风声响起。 大齐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慢慢筹建皇宫,老实的让人不可思议。圣殿更是像浑然不知的样子,连派人前去慰问一二的表面功夫都不愿做。柳剑与六十年前更是没什么两样,当个甩手掌柜,把天剑宗的一切事宜下放,去虚境磨炼剑意去了。 各方大佬突然明了,鸿蒙天下最不能招惹的人不是圣殿大祭祀,也不是在太虚境以古怪脾气著称的人皇。 而是这个剑疯子,这个完全不讲道理的柳剑。 —————————————————————————————— 文先生拿着一本书籍,正对着眼前的叶凡悉心教导,耐心解答。突然灵光一现,心血来潮,却有些不忍,犹豫半天却还是向叶凡问道:“叶凡,你想不想学剑?” 少年觉着文先生跟往常不太一样,但也没做多想,单纯地说道:“当然想学剑。只是我书读的还不多,有些事还没做完,贸然修行却没有心境支撑不知道会不会出现坏事。而且也没有师父带领,有些迷茫,不知怎样学剑。” 文先生开口说道:“我刚好认识一位用剑的高人,现居大燕王朝北境,开了个宗门,教你应该不成问题。再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此中真意,踏上旅途的时候你自会知晓。” 叶凡听到大燕王朝这四个字的时候眼睛亮了下,“如果我去大燕王朝学剑的话,不是就能和赵兄常常见面了?” 文先生用力地点了点头,“对,你想想前去大燕不只能看遍沿途美景,求学问剑,更能与赵清联络感情,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事。” 叶凡皱着眉毛,疑惑地看向文先生“先生,今天你怎么好像与往常不太一样啊。” 文先生干咳几声,故作虚弱道:“天气变冷,应该是染了些风寒,不打紧不打紧,我一会煎壶药饮下就好。” 叶凡立刻起身,正色对文先生说道:“先生,我去药铺替您抓药。风寒虽说是小病,但也不能怠慢,还是抓之前的那方药吗?” 文先生点了点头,又干咳几声,“那练剑一事?” 叶凡思量片刻,回道:“此事过于重大,容我回去考虑两天再给先生答复。现在还是先生的身体要紧。” 看着紧步出门的叶凡,文先生泄了气一般瘫坐在椅子上,“两天做了两件违心事,还都是因为一人,真是到死也想不到。” 柳文哪里见过自家夫君这个样子,强忍笑意,走到文先生背后,双手揉肩,柔声问道:“让叶凡去跟那剑疯子学剑,夫君当真舍得?” “哪有什么舍不舍得。只是瞒着这孩子,良心不安罢了。”文先生又想起好像永远都带着明朗笑意的叶凡,还是摇了摇头立马就否认了自己“不舍得,当真不舍得。” 柳文只是缓缓揉肩,笑而不语。 —————————————————————— 虚境,是自太古时期便被无数大能合力开辟出的一处异空间。 顾名思义,虚境自然是一片虚无。 这个虚无指的不是一片荒凉,而是什么都没有。 是真的什么都没有,这里没有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别说生物和光的存在,就连光阴长河都避之而行。 对于这些真正的山巅修士,虚境显然要比鸿蒙天下更适合修行。 柳剑静静地站在虚境,闭目淬炼剑意。 突然像是感知到了什么,横于胸前的长剑生出一道剑气,竟是将虚境斩开了一道口子,从裂口处飘来一道白色烟雾。 柳剑缓缓睁眼,满脸无奈。 那道烟雾的信息只传达了一句话。 “准备好,你小师弟要来找你学剑。” 柳剑从那道即将愈合的裂口处吹出一口气,形成了与之前那道近乎一致的白色烟雾。 烟雾是传给正焦头烂额处理宗门事务的大长老。 只表达了一句话。 “准备好,我的小师弟要来学剑。”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九章 启程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叶凡躺在炕上,思量着今日与文先生的谈话,心事重重。 若是普通人家知晓可以去那仙家府邸,修行长生,早就烧香祭祖,吹着唢呐招摇显摆去了。 叶凡想得却要深很多。 自己不过有些身板上的力气,修行一事属实摸不到半点头脑。不知自己天赋如何,是否真的有练剑的资本。出门远游必定需要大量钱财,自己要去哪挣? 更何况,大道险阻,动辄就有性命之忧。修行之路波谲云诡,勾心斗角的事必定少不了,自己当真有这份心气智慧存活下来?叶凡越想心里越没底。 忧愁的少年眼前又浮现出了赵清的面容,那股仙家气度,豪迈英姿,一剑对天雷的无畏身影,实在是太有冲击力。叶凡头脑发昏,不再想这些窝心事。 叶凡伸手摸了摸胸口,结果却空空如也,吓了一跳,赶紧起身看了看,发现原本盘踞在原处的灵蟒不知道哪去了。 或许是苏醒之后,趁自己不注意爬走了吧。叶凡有些无奈,也有些伤心。 叶凡想起了赵清送与他的东西,拿出玉牌,细细把玩,思考良久,还是伸出手指,咬了下去。 叶凡有些无奈,常年干一些农活,手心早就结了一层老茧。一口咬下去也只是多了一排牙印,只能起身走向书桌,拿起裁纸刀划开手指,挤出一滴鲜血,滴向玉牌。 血液在碰触到玉牌的一瞬间便消失不见,闪出不大不小的红光,正面所书写的“清”字缓缓变化,成了一个“凡”字。 叶凡哪拥有过这等高大上的法宝,有些傻眼,“这也太帅气了吧,仙家法宝是不是都要这样发个光啊,不知道赵永昌的会不会这样。” 如果赵永昌在这,一定会不留余力的嘲笑叶凡没见过世面,然后尽情显摆赵清送与自己的那件灵器。 叶凡念头一动,手中的裁纸刀被收入玉牌,随后闭目内视,发现玉牌空间不算小,足有半个屋子那么大。 玉牌空间内不是空无一物,只见有一堆白青相间的钱币堆放最显眼的一处地方,盘踞在钱币上的一道白烟顺势飘入叶凡耳中,是赵清所留下的言语。 “叶凡兄弟,这些是修行界所通用的钱币,若要修行,钱财一物必不可少。白色的名为雪灵币,相当于世俗的铜钱。青色的名为青竹币,五十枚对于五境修士而言都不算少了,足够你短期花销。还有一种名为紫云币,就算是我身上也没有多少,一颗紫云币大概能兑换一百枚青竹币,青竹币兑换雪灵币也是大概如此。” “还是那句话,不要妄自菲薄。前路如何早有天定,只需问清本心,莫要不悔。练不练剑,修不修行,其实就没那么重要了。” 烟雾消散,叶凡听到那熟悉的话语,心中大定,不再犹豫不决。前路走不出去又如何,一剑斩之,谁能阻我? 主要还是兜里有钱,才敢吹个牛皮。 “凡子!凡子!快出来看,这玩意儿会飞,哈哈哈哈哈哈哈,也太爽了吧。” 叶凡听到这熟悉的言语,打开房门向外看去。只见赵永昌坐于一颗粉红色的巨大圆球内,周围被女子所钟爱的蕾丝包满,飞翔在天上。似乎是不甚熟练,东倒西歪,好几次都险些撞到房屋,引得地上的乡民大声惊呼。 叶凡立马关上屋门,欺骗自己般的喃喃说道:“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 —————————————————————— 隔天巳时,叶凡拜访于文先生家中,将心中想法尽数诉说。 文先生很是欣慰,拿出一块玉佩和书信当做信物,交与叶凡。 但文先生像是突然改了主意,轻声问道:“叶凡,你当真想好了?需知修行之路一但踏上,想要回头近乎于不可能。不要因为一腔热血或外界原因逆了本心,得不偿失。” 叶凡郑重且坚定的说道:“先生,修行练剑我已经想好,不会后悔。我只是想用自己的一份力量,推着这座天下往好的方向前进一小丝,哪怕只有一点,我就没什么遗憾了。” 文先生拍了拍叶凡的肩膀,无声胜有声。 赵永昌在得知叶凡要前往大燕王朝求学问剑的时候,死活也要跟着一起去。被他娘狠狠的收拾了几次这才老实下来,不过还是心有不甘。 赵永昌在叶凡家中,看着他细细打扫,收拾行李,极为不舍地说道:“凡子,我本来就没什么朋友。你这一走,在雁鸣镇连个能陪我玩的人都没了,你就舍得让我在这吃苦受罪?” 叶凡头也没抬,淡淡地开口说道:“舍得。” 赵永昌站在炕上,学那戏剧里的可怜女子,“梨花带雨”的说道:“你个没良心的,十几年的好兄弟说抛弃就抛弃,我活着还有什么劲,你别拦我,让我跳下去!” 叶凡扶额做无语状:“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你脚上的伤刚好,就别作妖了行不?” 赵永昌又蹿下炕,到叶凡身边小声说道:“凡子,不如咱俩私奔吧。” “滚蛋,知道私奔啥意思吗?” “我这不是从唱戏的哪儿学的嘛。” 叶凡回身把赵永昌推回炕上,说道:“你不要有别的心思,就好好在家读书,跟你爹学着做生意,等我回来请我吃饭。” 赵永昌哪怕不舍也没有别的办法,也只能开口询问道:“那你什么时候走?” “后天。” 赵永昌大吃一惊,“这么快,等天气暖和点再走也不迟啊。” 叶凡摇了摇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快些走对大家都好。” 赵永昌知道挽留不住,也只好起身,帮叶凡收拾东西。 ———————————————————— 叶凡本就没什么东西要收拾的,只是拿了些衣物书籍,剩余时间都是打扫院子,修补墙壁。 再加上赵永昌的帮忙,没过多长时间,就做好了准备。 两天时间转瞬即逝,叶凡站在镇子的出口,回身看着有些愁容的赵永昌,笑着说道:“咋了,我又不是上那断头路,有必要这么愁眉苦脸的吗?” 赵永昌一把抱住叶凡,“记得有时间回来,外面一切小心,如果练剑练得不顺心就回家,我等着你。” 叶凡用力的点点头。 文先生也跟着前来,细心的为叶凡整理下衣服,轻声说道:“好男儿志在四方,以后到了小镇之外,记得不要太过张扬。我身无别物,三本蒙学书籍你一并拿去,经常温习,需知读书百变其义自见,以后你自会知晓。” 叶凡作揖行礼:“先生保重,近日天气变凉,多添些衣物,莫要再染了风寒,伤了身体。” 文先生温和笑道:“先生该说的话反而让你说了,我也就不再啰嗦什么。注意平安,用心修行。” 叶凡又对着二人深行一礼,随后转身走向镇外,不再回头,脚步坚定。 “先生,你说叶凡真的能成为赵清兄弟那样的剑仙吗?”赵永昌怔怔地对文先生问道。 文先生转身,拍了拍赵永昌的肩膀,没有答话。 ———————————————————— 在雁鸣镇的上方云端,有二位面容模糊的得道仙人相对而坐,捻子对弈。 那位青衫道人落子缓慢,谨小慎微,步步为营。 对面的白袍仙人落子如飞,大开大合,羚羊挂角。 不过百余手,胜负就已明了,那白袍仙人随意投子认输,开口说道:“这小子归你了。” 青衫道人将袖袍挥动,安稳落在云间的棋盘棋子消失不见。 随后有些忧愁的开口说道:“那,文...文先生该怎么办?” “跟我有什么关系,那就是你该操心的事了。” 白袍仙人驾着一朵白云,悠悠远去。 青衫道人像是了解他的性情,没有计较。只是看着地上小如蝼蚁的芸芸众生,心有叹息。 又要大出血了。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十章 赵永昌的归属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从雁鸣镇出发走了将近三个时辰,即便是体力不错的叶凡都觉着有些劳累,四下打量,在路旁看到有一处积雪不多的石头堆,叶凡走上前去,用手扫了扫石头上的积雪,缓缓坐下。 叶凡拿出地图,默默思考着前去大燕王朝的路程与时间。 红叶国身处紫来州南境,与三国接壤,大燕王朝在北境,直线距离就有数万里。走宝怡国的那条路线最为遥远,道阻且长,是下下策,叶凡不予考虑。玉唐国的路线安稳,处处设有官道,而且两国关系良好,只要持有通关文牒便不会多加查问。叶凡还听闻在玉唐京城设有在王朝才能建设的仙家云舟,日行万里不是难事,就是坐一次要花费大量钱财。虽说叶凡有些赵清赠与的仙家钱币,但就因为赶路便要花上这么多那是当真舍不得。 最后的路线,便是净水国的那条。 净水国身处紫云州最中心的地段,腹背受敌,日子过的最为艰难。战争不断,国土时常被扰,若非当今的皇帝雄才大略,宵衣旰食,大力招募修士发展军方力量,估计三分之一的领土都要拱手送人。 而且在红叶国前往净水国的路线上,少有官道,多是些难走的山路或泥泞小路。在两国交接的地方还有一处密林,近期有异象产生,好像有机缘降临。引得许多修士前去争夺,情况混乱。 但是净水国所走路程最短,叶凡思考过,哪怕是有事耽搁,绕过密林,三个月时间怎么也到了。如果前去玉唐,不坐仙家云舟,最快也要四个月。叶凡默默思量,还是决定走净水国的路线。 都已经下定决心修道学剑,若是连前方的这些未知困难都胆小避开,那还学个屁的剑,去雁鸣镇继续打工赚钱盖房子不是更好? 叶凡收起地图,不再犹豫。觉得歇息的也不错了,起身拍拍衣服上沾有的雪,继续赶路。 又走了大概两个时辰,叶凡抬头眺望,看着远处房屋的轮廓,知道不能继续顺着官路走了。 雁鸣镇所属郡城名叫龙泉郡,是红叶国二十三郡中比较繁华的郡城。相传在三百年前,龙泉郡出了一名修道有成的大剑仙,在红叶国危难之际多次出剑相助,先帝念其功德,于全国各地修建庙宇,享受万民香火。龙泉郡城中更是有着最大的一座,烧香祭拜之人数不胜数,常年烟雾缭绕。这名大剑仙在红叶国国泰民安之时,携剑隐退,前往西青梧州协助剑尊楚中一起镇守困龙井。百年来,人们对于这名大剑仙的仰慕之情没曾削弱半点,当年的伟大事迹龙泉郡人各个张口就来,如数家珍,使得这位大剑仙的名气更胜,风头无两。 叶凡年幼时曾随父母去过一次剑仙庙,一位仙风道骨手持长剑的中年男子的六丈金身像矗立其间,被万民膜拜。叶凡那时只觉得这金身好高好大,就是烧香的烟雾气味太刺鼻,不愿多待,就拉着父母赶紧走了。 没能给这位大剑仙烧支香,叶凡也是心有遗憾。只是去往郡城只为烧支香便又要折返回来,又要多耽搁好几日,也只能作罢。 “若是学剑有成,一定要回来为那大剑仙烧支香,了了这桩心愿。” 叶凡踏进左边的小道,坚定的大步走着。 ——————————————————————— 在叶凡正着急赶路的时候,那位于云中手谈的青衫道人,化成一位普通的中年男子,降落在如意巷内。踱步走到街头第二户时,想要扣门,却迟疑良久,回身便走,又心有不甘,再次上前又是犹豫不敢,如此反复了竟三个来回。就在那青衫道人鼓起勇气下定决心要前去扣门的时候,文先生却推门而出,揉着眉头无奈说道:“要进便进,要走便走,在我家门前来来回回的成什么样子?不知道的瞧见估计都以为是有歹人图谋不轨,是进是走,痛快些,也不怕失了身份。” 那道人紧忙作揖行礼:“见过文先生,我的确有事相商,只是怕扰了先生清静,所以徘徊不定,还请先生见谅。” 文先生回身走入庭院,不紧不慢,“既然有事相商那就进来说话,记得把门带上。” 道人赶紧前去,走入院内时回身小心翼翼地关上院门,唯恐发出一点动静惹得眼前人不快。 文先生转身,看那道人的模样,摇了摇头,“堂堂天君,如此低三下四也不怕让旁人笑话。” 道人满脸殷勤,赔笑道:“与文先生比,天君的身份跟那凡间的樵夫也没什么两样,在下哪敢摆谱。” 文先生走入堂院内,沏了两杯茶,说道:“没什么好茶叶,只是县城里一吊钱一斤的农家茶,跟山上的比不了,莫要嫌弃。” 道人紧忙上前,随文先生坐下,拿起茶杯,低头细嗅,满脸陶醉。随后慢慢饮了一口,大声赞叹:“经过先生之手泡制,就算是那路边草叶喝着也比山上的仙茶有滋味。” 文先生轻声说道:“别给我戴高帽了,不是有事相商吗?说说是何事。” 道人赶紧放下茶杯,正色说道:“不瞒先生,在下行遍五州,广觅天下已经十数载,目的只是想寻一衣钵传人,悉心教导,日后好继承昆仑派天君的职位。但是找了这么长时间,合心意的弟子就是没找到。我实在有些心灰意冷,准备返回宗门看看再说。那日行至小镇,见小镇北面有雷云积攒,心生好奇就前去查看,这才发现在山脚边有一孩子,天赋奇佳,性子根骨都极为适合昆仑派的路子,教导得当,就是十一境也不是奢望。” 道人语气诚恳,态度谦恭,“我也是在那时才知晓这孩子与先生有些渊源。在下踏入十境已经数百年,早就明白破入十一境是比登天还难,所以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这孩子身上。” “只要先生答应我收这孩子为徒.....”道人咬了咬牙,像是好不容易才狠心做出的重大决定,“只要先生答应,昆仑派往后百年每载四分之一的收入,就送与先生!” 文先生闻言,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知道有些失了风度,一边擦嘴一边说道:“你送这么多钱给我,我要来有什么用?” 道人极为诧异,回道:“十年前我行至思断崖,与令徒柳剑对饮了几杯,聊到此事,他与我说家师平生不爱权力不喜美色,就是偏爱钱财。我还纳闷,先生如此高风亮节怎么也不像那爱财之人。只是见令徒言之凿凿的样子我便信了几分。现在看来,令徒与我不过是开了个玩笑,先生莫要生气,此事没多加考证便轻信是我不对,还请先生不要怪罪柳剑。” 文先生神色古怪,说道:“除了你之外,这等荒唐言语还有谁知晓?” 道人冷汗直冒,不敢隐瞒,颤声说道:“除了我与其他四位天君,也只有圣殿大祭祀和太古虚皇族的一些长老知晓。先生莫要生气,伤了身子,等宗门事情处理完毕,在下一定不遗余力为先生澄清,还先生一个公道!” 文先生摆了摆手,起身说道:“看中的是哪个孩子?” “是先生的学塾学生,姓赵名永昌。” 文先生点了点头,“收徒一事与我关系不大,你也算白走这一遭。说清缘由,那孩子和家里要是同意,随你去昆仑修行也算一桩美事。” 道人起身恭敬行礼,感激说道:“谢先生成全,我一定悉心栽培,不负先生厚望。” 文先生开始收拾茶杯,对那道人说道:“回去跟那些知晓我行踪的人说一声,没事别来烦我,也少做些让人心生不喜的龌龊事,脏了我的眼。” 道人知道这就是下了逐客令,识趣起身,再次行礼,“在下就不打扰先生清净了,先生的话我肯定带到。” 见文先生点头,道人便踱步走向院门,轻轻打开,又轻轻合上,随即架风而起,直到身在云巅,才长出一口气,喃喃说道:“都跟那些蠢货说了,这些蝇营狗苟的事别干就是不听,这下好了,惹的这位不快全没好果子吃。” “不过先生的脾气照比以前真好了不少,就是不知是好是坏啊。” 道人摇了摇头,不想这些,还是想想用什么方法去收取那位弟子,不至于让文先生责备。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十一章 明月清风一壶饮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叶凡顺着小路一直走着,路边是一条不断流动的小溪,速度很快,即便在寒冬腊月里都没有结冰的现象。为了防止迷路,叶凡顺着小溪一路往北,天色渐暗,需要尽快找到歇息的地方。 叶凡常年靠山吃饭,有时也会在野外的山洞中过夜,所以不是很担心。只是走了一天,还没吃过饭,肚子咕咕直响。看到溪水清澈,还有鱼顺水而游,便想着捉两条鱼来烤,就着自己带着的大饼,也足够充饥了。 叶凡折下一根树枝,将枝头削尖,随后脱掉棉鞋,卷起裤腿就要下水捉鱼,突然听到远处有人走动的声响,抬头望去,果然看见三人往这边走来。 站在前面的大汉看着不过而立之年,身配长刀,身后站着与自己看着差不多大的年轻男子,和一名粉雕玉琢,瞅着极具灵气,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 叶凡见三人没有恶意,也许是与自己一样,都是前去崇陵关转往净水国的,便点头致意,算是打了声招呼。 那领头的汉子见前方有人,也是停下。看到叶凡的模样不像什么恶人,身边也没有利器,而且还是在己方前面,应该不是打劫的匪盗,见叶凡点头致意,也和善的点头回礼。 叶凡见到汉子点头,就没有去管,准备接着下水捉鱼,荒郊野外路遇陌生人,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那小女孩见叶凡要下水,极具灵气的一双浑圆的大眼睛就直直地盯着叶凡,对身边的汉子说道:“爹,那人好像在捉鱼,我想去看看,好不好?” 那汉子满脸宠溺,温声说道:“我们与他不过是萍水相逢,虽说那人看着没有恶意,可防人之心不可无,要是人家是个拐卖孩子的恶人,你这种长得好看的女孩子最合他们心意。要是被拐到山里,别说糖果,就是馍馍都没得吃!” 女孩明显有些害怕,但还是壮着胆子说:“爹,我就远远地看,不过去,再说了,你和哥哥都这么壮,那人看着那么瘦,要真是恶人也不可能打得过你们两人啊。爹,求求你了,我就看看,绝对不给你和哥哥添乱,好不好嘛~” 女孩一边说一边摇着汉子的手臂,那汉子无可奈何,旁边的年轻人也说道:“爹,就让明月过去吧,我在旁边看着,出不了差错。” 汉子见儿子也这么说了,也拗不过自家闺女,只能无奈说道:“离着远些,别打扰到人家,看够了就赶紧回来。” 女孩闻言挥舞双臂,高兴喊道:“耶~爹你最好了!”随后一蹦一跳的往叶凡那边走去。 汉子满脸温柔的看着女孩,温声对旁边的年轻人说道:“天要黑了,我去捡些柴火生火,你看好明月,顺便看看周围有没有能栖身的地方。” 年轻人点了点头,也往叶凡处踱步走去。 溪水不深,最深处也不过没到叶凡膝盖往上一点,能够看到许多青色的小鱼四处游曳,异常灵活,看着都有个二三两,只是溪水刺骨,太过寒冷,叶凡双腿都被冻得通红,不能久呆,不然双腿冻坏,又是件麻烦事。 叶凡先是找到了一个临岸地方,这里鱼群最为密集,拿起树枝,心神沉浸其中,手臂端正,没有着急出手。 女孩看到叶凡脸色平静,目不斜视,心无旁骛,也跟着屏声静气,蹲在不远处不敢出声。 叶凡盯准一条游动不快的青色小鱼,瞄准目标,右手突然发力,手中树枝用力向下刺去。 蹲在旁边的女孩的小脸蛋上洋溢着忧愁地神色,双手紧握成拳,碎碎念念,比身处其间的叶凡还要紧张。 女孩生性顽皮,下水摸虾乃是常事。只不过游鱼比起河虾要狡猾太多,女孩拿它们根本没办法,有时候站在河里一下午也颗粒无收,只能垂头丧气的搭拉着脸回家。所以看到叶凡这么‘专业’的捕鱼,女孩幼小的心里全是崇拜。 叶凡从溪水中拿起树枝,树枝上穿着一条活蹦乱跳的小鱼,女孩见到兴奋地拍了拍手,笑容灿烂地大声说道:“大哥哥你好厉害!” 叶凡见到溪边有人,仔细一看原来是那小姑娘,便趟着溪水上岸,将手中的鱼递了过去,温和笑道:“这条就送给你了,我一会还要捉几条,足够吃。” 女孩神色惊喜,满脸不可置信,“真的是送给我的吗?” 见眼前的大哥哥笑着点头,女孩伸手接过,手舞足蹈的挥舞着树枝,大声说道:“我有鱼啦!我有鱼啦!谢谢大哥哥!” 叶凡笑了笑没有说话,坐在地上捂了捂脚,趁着天还亮着,准备再多捉几条留着给接下来的路程。 远处的年轻人看到妹妹这么高兴,跟着走了过来,那女孩见到年轻男子,又蹦跳着拿着鱼,炫耀说道:“哥,我有鱼啦,是那个大哥哥送给我的。” 年轻男子冲着叶凡说道:“谢过这位小兄弟的鱼。” 叶凡摆了摆手,说道:“不客气,我一会还要捉几条,你要的话我也可以送你。” 年轻男子笑着摇了摇头,“吃食我们三人带的足够,就不劳小兄弟费心了。” 小女孩见到叶凡通红的双腿,心疼说道:“大哥哥,溪水这么冷,你还把辛苦抓的鱼送我,我怎么好意思。” 叶凡出声安慰:“没事,就是刚进去的时候有些冷,过一会习惯了就没啥事了,看着。等我再抓一条。” 叶凡起身,再次走入溪水,凝神闭气,又是一刺,一条蹦跳的青鱼就又被抓了上来。 “哇,大哥哥好厉害!”女孩又是鼓掌大声称赞。 年轻男子也是由衷地赞叹道:“小兄弟好本事。” 叶凡有些不好意思,羞涩的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哎呀,这算啥本事,都是熟能生巧罢了。” 其实溪水的流速很快,人的视线与水面之间还有折叠,再加上鱼鳞滑溜,能像叶凡这样两出两中的真是极少,年轻男子随父亲去过几次野外,自是知道难度多高,所以这声赞赏也是发自内心。 看着再次趟着溪水上岸的叶凡,年轻人想起父亲的交代,但瞅着面前的清瘦少年怎么也不像恶人,还是主动开口说道:“小兄弟,在下名叫李清风,这是舍妹名叫李明月,是巴陵郡人士。我们兄妹二人随父亲一起前往崇陵关,看望亲人。” 叶凡回道:“我叫叶凡,是龙泉郡人,与几位一样都是前往崇陵关,转去净水国再前往大燕王朝求学。” 李清风笑道:“那也是巧了,叶凡兄弟,一个人终究会有不便,不如我们四人一同上路如何?” 看着面前的李清风神色热情,叶凡有些犹豫,但还是回绝道:“叶凡又不是幼稚蒙童,能照顾自己,与几位萍水相逢,就不多加叨扰了。还是各走各的吧。” 李清风见叶凡回绝,也没多说什么。自己又何尝不是怀有戒心,只是看这少年不像家里殷实的样子,想着互相帮衬一把,既然对面没领情,就算了。 见汉子回来,李清风便拉起女孩,对叶凡拱手说道:“叶凡兄弟,多加保重。” 叶凡拱手回礼,“清风兄弟也是。” 李明月也想让叶凡与自己一路,只是见叶凡回绝,也只能不舍地说道:“大哥哥,要保重啊。” 叶凡举起右手,冲着越行越远的李明月挥了挥手臂,做了个鬼脸,逗的女孩哈哈直乐,随后又下水捉鱼去了。 ——————————————- 夜色渐浓,叶凡身前堆放着七八条鱼,开始拾捯柴火,准备生火。 小溪边就是树林,木材不缺,又是冬季,水分稀缺,很容易点着。叶凡背过身去,从玉牌中拿出火折子,开始点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叶凡对那小女孩和李清风感观很好,但能省些麻烦还是省些。 不多时,火就升起,叶凡吹灭火折子,又收进了玉牌内,看到身后的三人也升起火堆,略作思量,还是用树枝穿起三条鱼,起身向李清风那处走去。 正坐在地上对着父亲说些什么的李清风,见叶凡走来,起身说道:“叶凡兄弟,是改变主意了?” 叶凡笑着摇了摇头,拿出树枝,对三人说道:“今日抓的鱼有些多,便想着送与三位几条,自身带的吃食还是能省便省,以备急用,不然寅吃卯粮,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就麻烦了。” 那汉子见叶凡笑容真诚,起身豪爽说道:“既然这位小兄弟有这份心,我李金就大方收下,在此谢过。” 李清风听闻此言赶紧伸手拿过,叶凡对着三人抱了抱拳,转身离去。 李明月看到这幅景象,有些不满,对父亲说道:“大哥哥这么好心,刚送我一条鱼,又给咱们送了三条,就不能把他叫过来,至少让他有个伴啊。” 李金摇了摇头,“清风开口被回绝,这少年应该也是习惯如此,多做强求不是好事,不过若是途中这少年有难,我还是会帮衬一二。” 李明月转头看向独自忙碌的叶凡,实在不忍,起身稚气说道:“那就我过去,至少能陪大哥哥说说话。” 李清风看到李明月头也不回地朝叶凡走去,无奈说道:“爹,我去看看,一会就拉小妹回来。” 李金摆了摆手,示意李清风随意。 叶凡正在用树枝穿着青鱼,看到李明月往这里走来,便开口问道:“小妹妹,你怎么来了?” 李明月走到叶凡旁边,用手拍了拍地上的积雪,看到露出地面后一屁股坐下,说道:“我怕大哥哥孤单,来陪你说说话。” 李清风这时也走了过来,无奈说道:“叶凡兄弟,给你添麻烦了。” 叶凡摆了摆手示意没关系,李清风也在旁边坐下。 李明月瞪着大眼睛,好奇的问道:“大哥哥,你为什么要去大燕王朝求学啊?” “因为我的知识不够多,要去向学识渊博的先生学习啊。” 李明月又好奇说道:“那红叶国是没有好的先生,教不了你吗?” 叶凡笑道:“我家的巷子里,就住有一位学识渊博的先生,是他让我去大燕王朝求学的,看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只是死读书就像瘸子走路,走不长远的。” 李明月又问道:“大哥哥,那你就是一名读书人喽?” 叶凡思考片刻,回道:“勉强算是吧。” 李明月眨着大眼睛,问道:“那为什么大哥哥这么会捉鱼呢?我看书上说,叫什么...君子远庖厨,对就这句。” 叶凡耐心答道:“因为生活所迫啊。大哥哥家没有钱,只能自己上山找些活干。” “大哥哥,你以后就叫我明月吧,我的名字是不是很好听?” “是很好听,清风明月,多具有诗意,一看你爹娘就是读过书的人。” “我爹哪读过书,大老粗一个,字都认不全,这是我娘取得。” ........... 李明月像是有数不清的问题,一个接一个问着叶凡,叶凡没有丝毫不耐烦,耐心的一一解答。 随着时间流逝,小姑娘生出困意,没过多久就沉沉睡去。李清风脱下棉衣,盖在女孩身上,随后从腰间拿出一个酒壶,递给叶凡,说道:“来一口?” 叶凡摇了摇头,“我不会喝酒。” “哪有什么会不会的,这大冷天要是没有一口酒暖着,怎顶得住?” 叶凡有些迟疑,看着满脸真诚的李清风,还是接过酒壶,喝了一口,马上就被呛得不停咳嗽,赶紧递还回去,发誓绝不再喝一口。 李清风看到叶凡的狼狈模样,哈哈大笑,随后仰头喝了一大口,朗声说道:“清风明月一壶饮。” 没有下文。 叶凡轻声接道:“大日冬雪入我怀。” 李清风转头诧异说道:“叶凡兄弟看着不像是有这般豪情的人啊。” 叶凡羞涩的摆了摆手,“随意接的一句罢了,清风兄弟别当真。” 李清风往后一仰,躺在雪地里,“我觉着接的挺好。” 叶凡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朝火堆里添柴。 片刻过后,李清风抱起熟睡的李明月,对叶凡打了声招呼。往身后走去。 叶凡看着愈行愈远的李家兄妹,喃喃说道:“清风明月一壶饮,大日冬雪入我怀。赵兄应当有此气魄。” 随后缩进棉衣,只是轻轻睡去。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十二章 刀客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太阳在东边冒了个头,天色逐渐变亮。叶凡缓缓睁眼,向身后看去,火堆早已被熄灭,李家三人已不见了踪影,想来应该是摸黑走的。叶凡揉了揉眼睛,还是有些困意,起身走到溪边,捧起一窝溪水,冰凉的溪水打在脸上,叶凡感觉瞬间就清醒了不少。 少年用袖子擦了擦脸,定睛一看,突然看到溪水中有一道人影,赶紧慌乱转身。 那是一个身材不算高也不怎么壮,身穿一身粗布棉衣腰佩长刀身背行囊的中年汉子,居高临下的瞅着叶凡,啧啧说道:“你就是叶凡?” 叶凡不敢掉以轻心,紧忙起身,小心问道:“你找我?” 那粗布汉子咧嘴笑道:“我是文先生的朋友,叫魏成,正好要去崇陵关,在那之前,我负责保护你,互相也能有个照应。” 叶凡松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文先生这样的普通人会认识江湖里的朋友,但这汉子如果真窝藏坏心早就动手了,不会等到现在。只是叶凡还是没有完全放下戒备,接着问道:“那你有没有文先生的信物,或者先生要你给我带的话?” 汉子有些不耐烦,“用得着这么谨慎?要砍你就早砍了,你这小子真是一点都不豪爽。” 叶凡没有动作,只是直直地盯着他。 那汉子被看得心烦,翻了个白眼,从口袋里拿出一枚木牌,扔给叶凡:“服了你小子了,这总行了吧。” 叶凡伸手接过,细细看了看,心底的顾虑总算完全消散。这枚木牌是叶凡在三年前,从姥姥山上砍下的一颗桃树的树干雕刻成的。共有两枚,一枚写着‘在天愿作比翼鸟’,‘另一枚写着‘在地愿为连理枝’,是叶凡送与文先生的生辰礼物。叶凡手中的正是文先生的那枚。 叶凡将木牌递回,拱手致歉:“出门在外,多有顾虑,还请阁下见谅。” 魏成收起木牌,耸了耸肩,转身将尚有余火的火堆用雪扑灭,头也不回的说道:“睡了一晚上了就抓紧赶路,趁天黑之前走出去。再有一百里差不多就能到前面的镇子,到时候在那补给下,争取五天内走到崇陵关。” 叶凡点了点头,看到汉子已经走远,赶紧放快脚步,跟了上去。 这个自称与文先生是好友的魏成,说前方的道路并不难走,只要顺着小溪一路往北,很快就能看到小镇。 两人都是身强力壮的男人,一路下来都没怎么停歇过。只是走了半天,叶凡好久没有进食,肚子早就饿了。少年本就在长身体的阶段,又跋山涉水走了半天,汉子见状,就主动开口让二人歇息片刻,吃些东西。 叶凡有些犹豫,玉牌不能在外人面前用,自己准备的吃食若是凭空出现,备不住就让面前的魏成有了别的心思,那就真的得不偿失。 魏成看到少年的犹豫模样,嗤笑道:“你小子行走江湖不会连吃的都没带吧?真是让人不省心。” 随即从背囊里拿出两个馒头,将其中一个扔给了叶凡。 叶凡伸手接住,没有使用玉牌,还是选择静观其变。少年一边啃着馒头一边想,看来到小镇的时候要准备一个背囊了,玉牌虽然方便但还是不能见人,装些吃食备用也是好的。 与魏成一路同行,哪怕那汉子总是嘲笑少年的笨拙手脚,但也不可否认,这是一个很有本事也很有意思的人。 他虽然看着其貌不扬,但脚力却极为惊人,野外生存经验丰富,稍微瞥一眼就知道路过的野兽名称。他还会跟叶凡聊自己的‘丰功伟绩’,吹牛打屁,说自己的刀法天下无双,但从轻易不出刀,免得使天下用刀者都黯然失色,再没有提刀的勇气。 叶凡总是在一旁笑着点头称是。只是有一次魏成吹嘘的太扯,说什么在以前跟剑尊楚中打过一次,输了,就怪他前天拉肚子,要不然胜负尚未可知。叶凡闻言第一次出声质疑,说那你就将那把长刀拔出来演示演示,也不用多么气吐山河,就将对面的碎石斩开好让他这凡夫俗子开开眼界。魏成就说我这刀一拔出来,威力太大,收不住。要是不小心伤到人,引起圣殿责罚,你替我挡啊。 叶凡就笑着摇摇头,明摆着不信。 魏成也不争论,只是笑眯眯地对叶凡说,小子,你这性格以后可难讨老婆,这大实话都不信,多疑可不是啥好事啊..... 此时叶凡就满脑子都在想赵永昌要是在这,必定学那隔壁巷子里的孙大婶,皮笑肉不笑的讥讽道,魏成啊,得亏现在是个大晴天,要不然那老天爷第一个就要把雷劈在你身上。 ————————————— 雁鸣镇的朱家酒楼,照比往日生意要红火了不少,连掌柜的都当上了小二火急火燎的上菜端酒。在酒楼的角落,坐着一位神色如常的白发老者,和一个笑容灿烂的尤物妇人。 妇人起身为对面的老者倒满了酒,笑容不变的说道:“姬爷,您老的消息可靠嘛?我白跑一趟倒是没什么,就怕那位爷怪罪,咱俩都不好交代啊。” 白发老者将面前的酒杯举起,一口饮尽,皱了皱眉头,又低头吐掉,神色不喜,“凡间的酒喝着就是没滋味。” 妇人嗔笑道:“姬爷,等东西拿到手,妾身给您送过去几坛好酒,您要觉着不够妾身把酒库给您搬空了也成。现在还是说说那东西的下落背景,好让妾身和那位爷宽宽心。 白发老者放下酒杯,声音尖锐的缓缓说道:“那缕浩然气就在镇子上出现过,老夫绝对能保证。就是那小子跟圣殿的关系有些捉摸不透,要是惊动了大祭祀,追查下去,别说你我,就是那位爷也自身难保。” 美妇闻言神情有些落寂,“那岂不是动不得了?” 老者摆了摆手,以心声说道:“我查过,那小子连灵气都没有,就是个凡人,先让紫林堂的那帮饭桶探探虚实,要是情况如我所料,手脚干净些,根本查不到我们身上,到时候回去复命,天高皇帝远,圣殿即便来人又如何?” 妇人这才长舒一口气,高耸的胸脯起伏不定,让临桌的几个浪荡汉都吞了口口水,想着能和这样的尤物放荡一晚,折寿十年也值啊。 妇人对那几个汉子抛了个媚眼,引得口水声更胜,便不去理会,回头对老者说道:“那小子的下落查到了吗,用不用我出手?” “据紫林堂的人说,在离龙泉郡城不远处的荒野有看到。应该是要去崇陵关,就他一个人,真是不想杀他都不行啊。” 那妇人还是有些忧心,“一定要杀人才行吗?就没有别的法子?” 老者闻言露出些怒容,轻声喝道:“妇人之仁!莫说夺取浩然气必然要杀死主人,就算有别的法子,你敢留活口?没有圣殿准许浩然气能降到那小子身上?把这些愚蠢的仁慈全给我扔出去,只要传出一点风声咱们全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妇人见老者发怒,有些害怕,颤声说道:“姬爷您别生气,妾身只是怕死了人事情闹大就不好收场,也是为那位爷考虑,妾身知错了,您消消气。” 老者夹起一块酱牛肉,怒意稍减,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富贵险中求,若是这笔生意成了,那位爷的赏赐不可能轻喽,到时候别说是你的七境瓶颈,就是涅槃境都不是奢望。” 妇人闻言兴奋地舔了舔嘴唇,别具一翻风味,只不过对面的白发老者对这美妇的注意力显然还不如面前的酱牛肉来得多,引得妇人翻了翻白眼,心中腹诽道:“老不死的,估计那块早就不行了吧,以我的美貌任君采摘都不敢上,真是个没把的老王八。” 老者可不知道妇人心中所想,将面前的酱牛肉吃完,起身往酒楼外走去,以心声对美妇说道:“近两日不要再见面了,如果有事商议就通过紫林堂找我,等事情办成,好处少不了你的。” 妇人闻言,一口饮下酒杯中的酒水。在老者离去后不久,也起身扭着腰向外走去,引得酒楼里的汉子们直吹口哨,妇人对着酒楼里的客人们又抛了个媚眼,这才缓缓踱步离开。 ———————————————————————————— 魏成与叶凡一边聊天一边走着,冬天天色黑的快,二人知道不能耽搁,加快步伐抓紧时间赶路,直到看见前方隐隐约约的房屋时,叶凡二人这才舒了口气。 “这处小镇名叫石头镇,隶属于龙泉郡,我来过几次。虽说叫石头镇,但那镇子上的姑娘,一个个长得那叫一个水灵。要是能讨个这样漂亮的媳妇,我魏成这辈子就没啥遗憾了。” 叶凡回头看着那汉子,说着说着口水都要淌了出来,出声提醒道:“还有几里路要赶,等会再感慨吧。先找个客栈歇息一晚,明日午时前动身,到崇陵关的途中就没有城镇了,把东西都买好,免得途中有差错。” 魏成也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点了点头,突然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回头看了看,嘴角有一丝笑意。 “怎么了,中途有东西掉了不成?” 汉子回头摆了摆手,“没事没事,就是看看身后有没有人。赶紧走,那镇上的石头酒我可老长时间没喝到了,馋死我了都。” 叶凡闻言也就没在意,低头默默地走着。 魏成嘴角的笑意越来越猥琐,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不堪的事情,看得叶凡直皱眉。 汉子越走越快,脚下生风,叶凡小跑着才能跟上。 我不想杀人,但你们要是自己寻死,我也没办法啊。 魏成一边走,一边有些无奈地想着。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十三章 危机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石头镇不大,客栈只有一家,但魏成领着叶凡兜兜转转走了好久,整个镇子都快逛遍了,连酒楼的影儿都没见到。 叶凡揉了揉发胀的小腿,看着眼前兴致高涨,对路过的妇人不断吹口哨的魏成,知道有些不对劲,只是说不好面前的汉子为什么这么做。 叶凡犹豫片刻,还是决定问个清楚,实在不行自己去问问路人客栈的方向,这么干逛也不是个事。 就在叶凡刚要出声询问魏成的时候,一道惊喜地声音从身后响起:“叶凡兄弟,叶凡兄弟!是我!你这么晚还没到我刚才还在担心你呢,没想到在这碰见了。” 叶凡闻言转身,拎着几个大包的李清风正满脸喜色地望着自己,便连忙跑了过去,笑道:“刚才没有找到去客栈的路,所以耽搁了些时间,让清风兄担心了,是我的不对。” 李清风看到叶凡身后站着一名笑的有些猥琐的大汉,有些纳闷,“叶凡兄弟,这位是?” “哎呦,叶凡,你这朋友长得真俊啊,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长得这么帅的也没见过几个,一看就招姑娘喜欢。只不过要想俘获姑娘的芳心,只长得帅是远远不够滴。小兄弟这可不是我吹牛,只要你跟我学两招,上到八十老妇,下到十八少女,那都必然是手到擒来啊。对对对,忘了自我介绍,我叫魏成,没别的本事,天底下用刀用的最好的人而已。”魏成对着李清风嘿嘿直乐。 叶凡伸手扶额,真是服了,在家有个赵永昌,在外头还碰到个魏成,自己上辈子到底做了啥天怒人怨的事啊。 李清风闻言却爽朗笑道:“魏兄看着貌不惊人,没想到却有如此本事,以后还请魏兄多多指教。” 叶凡不可置信的看着李清风,露出“我也不知道你是这种人啊?你到底是不是李清风?”的表情。 只是叶凡心中的疑问还没有说出口,魏成就笑呵呵地搂着李清风的肩膀向客栈走去,一边走一边说着什么,看那猥琐的表情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事,叶凡只能摇摇头,跟在两人身后,不紧不慢。 ———————————— 离龙泉郡郡城五十余里的一处山头,是紫林堂的地盘。领头的堂主叫林虎,是一位浑身是伤,满脸横肉的五境修士。在整个龙泉郡都算是不大不小的地头蛇,方圆五十里的地方都受他的掌控。由于跟郡城里的人还有些关系,再加上与上边有常年的钱财往来,官府对于这批草莽也不好下手,便听之任之,直到紫林堂发展成近五百人的帮派。 此时,紫林堂近乎所有高层都在大堂议事。 大堂之上的牌匾,是林虎重金收购了一书法大家的墨宝,上头写着“忠肝义胆”四个大字。牌匾下的大堂设施陈设相当奢华,大柱两侧还有沉香点燃,与屋内的粗鄙汉子形成了鲜明对比,有些不像落草为寇的江湖人应有的屋子。堂中分左右合坐十余人,神色浓重,气氛紧张。 此时, 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人说道:“要我说,这活就不能接。上头说是就一普通人,谁知道是不是什么贵公子哥来这微服私访游山玩水来了?要真是什么王侯子弟,这明摆着不就是给上边当替死鬼吗?到时候要真出了什么事,谁能担待得起?” “呵,刘鹰,不是我说你,就你这熊样还混什么江湖当什么谋士?你以为紫林堂是怎么能成现在这样子的?还不是兄弟们一刀一刀杀出来,一步一步拼出来的?连这点胆子都没有还接什么活当什么匪?回家养猪不是更好?”一个黑脸汉子讥讽说道。 那被叫做刘鹰的人闻言,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满脸怒容起身喝道:“郝威,你别以为自己有几斤气力就可以在这大放厥词,那小子要当真这么好杀,好处还能轮的到我们?我告诉你,备不住我们前脚刚杀完人,后脚被人灭门了都不知道咋回事,就你那驴粪脑袋还说我胆小?你知道这事里面有多少弯弯绕绕?一步踏错我们全要脑袋搬家!” “刘鹰,你是不是找死!”黑脸汉子满脸怒容,一把拔出腰间长刀对准刘鹰,看这架势指不定就真要动手。 原本只是在首座默默思量地林虎,看到这幅景象后微微皱眉,有些怒气,开口说道:“怎么,在我面前因为这事还要分个生死不成?都给我坐下!没点规矩。” 刘鹰郝威见堂主都发话了,只能都怒气冲冲地坐下,只不过看着还是剑拔弩张的样子,火药味依旧浓厚。 林虎没有去管,只是缓缓地说道:“这事我查了下,那小子的确就是个有些力气的凡人而已,言行举止也不像什么富贵子弟。即便真有些背景还能大得过那几位?天塌下来自有高个的顶着,别一个个都慌了神连紫林堂的安身之本都忘了。上头让我们动手不过是不想闹得太大,都别想太多跟那些只知道看书的小白脸似的。不过稳妥起见,董斌,张府你们二人带着十个兄弟走一趟。别在人多的地方,去外面动手,动作要利索干净,别留下把柄,前面的兄弟也有消息传过来,说他身边多了个用刀的汉子,看着最多也就是个二境的门外汉,不足为虑,要是碍事直接一道杀了。你俩做事我放心,等事情办完,一人一个娘们伺候着!。” 从下方的座位走出两个只穿开衫麻衣的粗壮大汉,一人腰佩长刀,一人手拿流星锤,齐声喝道:“我二人必不负堂主重托!” 刘鹰面露担忧,犹豫良久,还是起身轻声问道:“堂主,当真没有问题?” 林虎将桌上的酒一口饮尽,淡淡说道:“刘军师,看看我身上这些伤疤,你觉得我要是足够小心些,会不会少上几道?” 刘鹰看到堂主的神色,知道其对自己的优柔寡断有些不喜,也只能叹了口气,没有言语。 林虎将酒倒满,起身举起酒杯朗声说道:“这单生意要是成了,上面给的好处让我都极为意动,兄弟们那个都少不了。要银子有银子要女人有女人,全都给我打起精神,都有没有信心干好?” 底下十数人全都起身将杯中酒一口饮尽,大声喝道:“有!” “好,我就等着给兄弟们大摆庆功宴!” “我等必不负堂主信任!” 林虎对最前方的董斌张府说道:“现在就动身,尽快回来,兄弟们都等着给你俩敬酒。” 二人起身抱拳,向堂外走去。 林虎又是一杯饮尽,眼中有些忧色。这二人是除了自己外,在紫林堂境界最高的,但林虎还是放心不下。这次的生意,不是自己想不干就能不干的,跟自己交代事情的那几位爷随便一位都能轻松捻死自己连渣都不剩。谁知道这次是不是真给人当炮灰了?做这等卖命的勾当,生死有时候根本不是自己能掌握的,只能希望那小子真如上面所说,就是个身怀重宝的普通人罢了。 林虎的担忧隐藏的极好,底下一票人根本没有丝毫察觉,依旧你一口我一口地喝着酒,显得热闹非凡。 ———————————————— 叶凡与一路聊得火热的魏成李清风来到了客栈,李清风转身对叶凡说道:“叶凡兄弟,我们来的时候特地给你留了一间房,只是没有想到魏兄的到来,有些麻烦。实在不行我就与叶凡兄弟挤挤,魏兄住我的屋子,就在楼上左拐的地字二号房。 魏成闻言豪爽说道:“清风兄弟,你这话就见外了,跟我客气啥,我再开一间就得了呗。都大老爷们,要实在没屋了跟你俩谁挤挤睡一宿都成,正好联络联络感情,我还有好些经验要传授给清风兄弟呢。” 看着对李清风挤眉弄眼的魏成,叶凡没好气地说道:“你赶紧开间房去,这不正经的东西少说给清风兄听。” 魏成撇了撇嘴,显然没有在意,吊儿郎当地转身往柜台走去。 叶凡无奈地摇了摇头,对李清风说道:“让清风兄烦心了,我替魏成给你道个歉。” 李清风轻轻笑道:“随父亲走了这些年的江湖,也算见了不少人。魏兄性子耿直,不拘小节,与其他那些满肚花花肠子的人比简直不要太好,叶凡兄弟无需担心,我是真心喜欢魏兄的性子,作不得假。” 叶凡有些犹豫,要不要将自己与那魏成的关系与面前人挑明。少年所认识的李清风温文尔雅,待人亲和,性子也是极对自己胃口,但有些事说出口还是不好,只能让其自行体会。 叶凡撇开思绪,不去想这些。 李清风兴致盎然,拉起叶凡,向店内走去,边走边说:“叶凡兄弟,舍妹刚刚还在念叨你呢,说趁我睡着的时候走不叫大哥哥真是忘恩负义,爹还教我要铭记恩情,就这么个铭记法?我都替爹害臊,要是大哥哥出点事没赶回来我就一辈子不理爹了!” 叶凡见到李清风‘惟妙惟肖’的模仿,险些笑出了声。 李清风笑着对叶凡说道:“爹性子刚硬,对谁都不肯服软,独独对小妹宠爱至极,看小妹真生气了,耐着性子哄了半天都没好。这些年我可从来都没见过爹这个样子,幸好你回来了,不然小妹一直闹下去,爹也只能出去寻你,到时候若真遇上不免有些尴尬。” 叶凡刚想说些什么,魏成却贼眉鼠眼的拉了拉他,小声说道:“叶凡,出去我有话与你讲。” 叶凡有些奇怪,李清风见状善解人意的说道:“叶凡兄弟,有事的话就先去吧,你的房间在地字四号房,爹与小妹都在三号房,上楼左拐就能看到。” 叶凡见魏成面露急色,看着好像真有要紧事,也就点点头,跟魏成走出客栈。 到了客栈门口,魏成却没有停步,直接往镇外走去。叶凡见状喊了喊他,魏成却只是打了个手势,让叶凡跟上,少年见状,只能快步跟紧,心里却直打鼓。 到了一处没有人烟的荒野,远处亮着灯光的小镇都只成了一个光点,魏成才缓缓停步,没有转身,对身后面露异色地叶凡幽幽开口:“少年,你相信命运吗?” 叶凡没有听清,疑惑问道:“你说什么?” 汉子转身,面带微笑,轻声重复:“我说,你相信命运吗?” 话音刚落,就在没有一丝云彩的夜色里,凭空闪出一道惊雷。这一瞬间,面前极为普通的中年汉子,气息一变,腰间长刀似出未出,冲天的刀意竟将面前的空间都斩出了丝丝裂痕。叶凡突然僵直了身子,像被施展了定身术般一动不动,仿佛连时间都在这股刀气的震慑下不敢有丝毫流逝。 其实不是时间真的停止了,而是叶凡全身上下不足半公分处,都悬有密密麻麻的刀气,就好像有几十万条无形蚕丝包裹着眼前的少年。 若动,必死。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十四章 月色中的血雨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眼前的汉子神情和蔼,面色温和。对面的清秀少年,面露惊恐,一动不动。在月色的照耀下,一幅相当怪异的画卷就这么乘现出来。 魏成灿烂笑道:“在遇着你之前,有一位比你有趣聪明太多的人,经常和我念叨一句诗,那叫一个豪气干云,我觉着你也应该听听看。那句诗叫: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中五州。” 自称是用刀者的魏成,缓缓走向少年,伸手指了指叶凡的腰间,“不过我是个用刀的,不是个耍剑的。只是觉着这句诗很好,很符合我的潇洒气魄,杀人的时候念一念,感觉挺帅。我这赶了这么远的路来寻你的真正理由,就是你腰上的玉牌,这东西不是你能拥有的。” 惊雷再次响起,腰间长刀根本没有出鞘的魏成身后,却躺着两具神色安详的尸体。 看着都是身手不凡的练家子。 叶凡艰难问道:“你到底是谁?” 魏成缓缓踱步,掌心抵住刀柄,停在叶凡眼前,微笑道:“我叫魏成,是文先生的好朋友。” 叶凡沉声说道:“我不知道你与先生关系如何,但如果他有一丝一毫的损伤,这块玉牌你就别想拿到。” 魏成盯着神情严肃的叶凡,好像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放声大笑。忍耐许久,好不容易才憋回笑意,出声说道:“叶凡兄弟,你现在还跟我讲条件呢?自己啥情况心里没点数?来来来,喘口大气,看自己胸口会不会多出几百个洞来。” 叶凡额头渗出汗水,但是很快就被扑面而来的刀气冲刷掉,看着对面的汉子,叶凡嘴唇铁青,颤声说道:“东西你要就拿去,不要伤害其他人。” 魏成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其实叶凡在这一路上不是没有想过所能遇到的困境。此次前往大燕王朝求学问剑,路上的艰难险阻必定少不了,自己没有高深的境界过硬的背景,真要是卷入到某些旋涡里,兴许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只是没有想到,一块木牌就将自己的提防尽数打破。少年只是想着,若是因为自己的关系而让文先生受到连累,就算自己侥幸活了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后半生全部活在愧疚悔恨中,那还不如一刀杀了他,死后去黄泉路上向先生谢罪。 魏成突然走向一片草丛,从草丛里拎出了一个东西。等魏成走近,叶凡这才看清,原来是那扎着两个羊角辫的灵气女孩,一动不动的被提在魏成手中。 叶凡其目睁圆目眦欲裂,怒声喝道:“魏成!你要什么就尽管拿走,用一个小女孩当筹码你算什么英雄好汉!” 魏成拍了拍身上的蚊子,淡淡说道:“你这话算是没说,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汉,当了又能咋的?不过我这瞅着脾气挺好的孩子,咋说生气就生气了?我说要拿这女孩干啥了吗就冲我叫。哎,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没点礼貌。” 叶凡红着眼,语气软了下来,“你要我怎样都好,放过先生和李家,他们跟这事没有关系。” 魏成将女孩放下,双手环胸,笑道:“就算我不放过他们,你还能咋办?” 叶凡默不作声,脸色苍白。 魏成挥了挥手,环绕在叶凡周身的刀气突然消失不见。叶凡见状,猛地向后踏步,深吸一口气,警惕地看向魏成。 魏成笑意不减,不屑地望向叶凡,“就算我把你放出来,你又能做些什么?只要我想,你就是跑出百里之外我也能一刀砍了你。看在一路同行的份上,把那东西留下,你该滚就滚。” 叶凡一言不发,两脚用力下踏,几步就冲到了魏成身前,一拳挥出。 下一刻,叶凡发现自己身前已经没有了魏成的身影。 叶凡紧忙转身,却感觉头顶一沉。原来是那汉子一脚压在少年头顶,叶凡突然受力,一个下坠趴在了地上。 魏成又拍了拍蚊子,没去看脸紧贴在地面的叶凡,轻轻出声说道:“给你机会你也不在意啊,看你的样子是不是觉着只要自己死了,估计我也不会找上门去杀他们,所以你就想用命来试试看能不能从我手中把这小女孩救走?行,我就站这,你只要能碰到我一下,小女孩和玉牌你就全拿走。” 话音未落,叶凡猛然起身,一拳冲向魏成。 男人脸色如常,一动不动,向他直冲过来的叶凡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冲击到了天上,吐出两口鲜血。 叶凡在落地的瞬间又是撑地而起,没有片刻休息停留,又朝着魏成直冲而来。 落地,摔倒,起身,挥拳,叶凡机械般的重复这一过程,整整持续了近半个时辰。 少年浑身是血,趴在地上喘着粗气,还倔强的抬起手臂要起来,只是肌肉早就肿胀,没有丝毫力量可以供他使用,只能无奈垂下。 一直以猥琐形象示人的汉子叹了口气,“叶凡,你是不是傻,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哪有自己的命重要?” 叶凡没有答话,不知道是因为没了力气,还是不想回答。 魏成走到叶凡面前,将他翻了个面,直视着叶凡被血迹覆盖住的眼睛,轻声说道:“本来是想留给你当个不大不小的考验来着,但是现在看来也什么必要。叶凡,睁开眼睛,接下来的事情不要漏看了。” 叶凡强忍痛意,颤抖着抬起手,擦了擦眼上的鲜血,睁开双眼。 一路走来,从来没有拔过刀的汉子,伸出手将刀柄握住,缓缓抽出。 魏成的动作极其缓慢,直到刀尖从鞘中完全出来,就已经过了十息。可原本已经完全黑透了的天空,在刀尖出鞘的一刹那猛然亮如白昼。叶凡看得清晰,天上正‘飞’着十几个一动不动的壮汉,面露恐惧,正在出声求饶。 光亮瞬间消失,月色又占据了天空的主导,只是少年感觉有水滴滴到了自己的身上,很是奇怪,天上明明没有云,怎么还下雨了? 雨越下越大,将少年整个淋湿,有一滴滴到了叶凡的嘴里,有些咸腥。少年这才发现,那雨原来是红色的。 血雨下了一阵,将叶凡整个淋成了一个血人。 魏成拿出一条棉布,将少年的脸擦拭干净,笑着问道:“看清了吗。” 看什么,看那些血雨? 叶凡猛地想起,在天空即将暗下的时候,有一丝比天空还要更亮的光线穿梭在那些壮汉身上。难道魏成的刀法已经快过了光? 少年满脸不可置信,用最后的力气开口说道:“那是.....那是你的....刀?” 汉子满脸臭屁,得意地说道:“都跟你说了我的刀法那叫一个惊艳绝伦,天下无双,你还不信,这下看你小子还服不服。” 叶凡睁大了双眼,血液流进了眼睛里都没有什么反应,显然是在消化刚刚发生的事。 汉子好像想起了什么,蹲下赶紧扶起叶凡,从袖中拿出一颗丹药,喂叶凡吃下,有些慌张地说道:“完了完了,这要是让先生知道自己都不舍得骂一句的学生被我弄成这样,不一巴掌呼死我?小祖宗,你可别出事,出事了也别说是我干的。我咋就这么贱,就想看看先生到底收了啥样的弟子,咋就得意忘形了呢,修心不够修心不够啊。” 魏成说的话叶凡一句都没听进去,此刻少年的脑海中全被那片刀光占据着。直到那枚丹药产生了作用,无比肿胀的肌肉尽数消肿,体内充盈着叶凡从没感受到过的气息,游荡在四肢五脏。 魏成拍了拍少年的脸,轻声叫道:“叶凡,叶凡。怎么还没回过神来?我这也没怎么出手啊,咋就吓成这样了?” 叶凡回头,跟魏成的目光接上,汉子这才笑道:“也算因祸得福,直接就进了二境。” 少年怔了怔,过去良久才出声问道:“那些人?” 魏成想了想,“死人?” 叶凡欲言又止,有太多问题想问,却不知道该说哪个,所以还是接着问道:“为什么要杀那些人?” 魏成扶着叶凡,把他放在临边的石头上,这才回道:“一些惦记你身上宝贝的炮灰而已,后面还有大鱼,就是我懒得去钓。” 叶凡以为宝贝就是那枚玉牌,有些愧疚的说道:“没想到玉牌这么珍贵,赵兄还舍得送我。” 汉子拍了拍叶凡的肩膀,冲他笑道:“这玉牌还算不错,但你身上最大的宝贝一千个这东西都比不上,现在我不方便说,到时候你自会知晓。” 叶凡看到不远处的红色土地旁边,女孩正沉沉地睡着,急忙出声:“明月她没事吧?” 汉子无奈地说道:“不是,你就没有关于我这绝世高手的问题?就知道问些蚊子大小的事。我能对这小姑娘咋样?就是让她睡了会,吓吓你,过一阵就醒了。” 叶凡这才安心,看着面前的魏成,少年有些犹豫,但还是出声问道:“请问前辈为什么要跟着我,莫非也是想要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宝贝?” 汉子闻言直接给了叶凡一个板栗,没好气地说道:“你这脑袋里装的全是浆糊啊?都到这份上了还我要贪图你身上的宝贝?没点良心的臭小子。” 叶凡揉了揉脑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突然说道:“谢谢。” 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其实也就不到一天的时间,但少年在这一刻开始才真正彻底信任面前这个用刀的家伙。 魏成摇头道:“没事,我之所以帮你有很多也是我自己的原因,跟你关系不大。” 魏成伸出手臂,架起虽然恢复许多,但浑身还是酸痛无力的叶凡,朝远方走去。 “魏兄,我们这是去哪?” “你说去哪?给你洗洗澡,你这一身血回去要是吓到了姑娘你赔我啊?” “方才听你说我到了二境,不知道魏兄现在的境界到了什么地步?” “马马虎虎啦,也就够混个饭吃,不至于饿死。” 少年接着好奇问道:“你能打得过赵兄?” “你那赵兄到几境了?” “赵兄与我说过一嘴,好像是刚刚到七境空冥。” 魏成满脸臭屁,不屑地挥挥手,“也就能打百八十个吧。” 叶凡明显不信,“你又吹牛。赵兄连天雷都能斩开,你也就只能砍几个凡人,肯定没赵兄厉害。” 魏成觉得有些丢了脸面,又给了叶凡一板栗,“连我这种绝世高手都质疑,你个臭小子,我也算帮了你不少,你个白眼狼就这么回报恩人?” 叶凡揉了揉脑袋,还是倔道:“不管你怎么说,我还是觉得你没赵兄厉害。” “哎你这臭小子,找打是不?” “打就打,事实还不让人说了?” “等着,看我以后咋练你。” ..... 一个大的身影搀扶着一个小些的身影,在月色的覆盖下渐渐远去。李明月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有些害怕。 远方传来了一个汉子的嗓音:“哎呀, 你看我这脑子,那小女孩还在那呢!” 在他旁边有一少年闻言焦急说道:“你不是绝世高手吗?连个人都看不明白,赶紧回去,别被什么野兽叼走了。” “不是,你咋不提醒我一下呢?” “像你们这种仙人不都应该有能载人的灵器吗?我以为你给收到那里去了。” “那是有钱人家才有的高级灵器,我这穷光蛋咋能有那东西?” ........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十五章 问心局?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魏成架着叶凡快步朝李明月走去。刚刚苏醒的李明月,看到远方有一个长相猥琐的汉子和一个满身是血的怪人,正朝着自己疾驰而来。不由得想起了老一辈人吓唬孩子的鬼怪故事,以为是妖怪要来吃她,女孩心中升起了无限恐惧,哇哇大哭。 叶凡听到李明月的哭声,以为女孩遇到了什么野兽,对魏成焦急说道:“你就不能快点?出刀出的那么快,走路怎么慢成这样?” 汉子一边喘着气一边说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不想快啊?上了年纪腿脚本来就不好,又不像他们那些耍剑的能飞来飞去,我也很无奈的好吧。” 李明月看到那两个‘妖怪’离自己越来越近,恐惧更胜,哭声更大,一边往后退一边扯着嗓子喊道:“你们别吃我,我的肉不好吃,我都三天没洗澡了,肉都是臭的,你们不要吃我,不要吃我,呜呜呜呜.....” 叶凡见状赶紧从魏成的脖子后抽出手臂,差点没站稳,女孩以为妖怪就要准备吃她,吓得连哭都忘了。叶凡坐在地上,用衣服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温和出声说道:“小明月,是我,我不是妖怪,我是大哥哥,来送你回去的。” 李明月看到那熟悉的清秀脸庞,一下扑到叶凡怀里,放声大哭,“呜呜呜呜,吓死我了,我以为是妖怪要吃我,我好害怕,我要是被吃了以后见不到大哥哥了怎么办,呜呜呜呜呜.....” 叶凡轻轻地拍着女孩的背,温和出言安慰。只是女孩明显被吓坏了,连呼吸都开始不怎么顺畅。叶凡心疼的要死,恨恨的瞥了眼魏成。 魏成其实心里更虚,本来只是想用这小女孩吓一下叶凡,没想到弄成了现在这样。看这姑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魏成心里就更加不好意思了。汉子扯了个笑脸,极其‘真诚’地对叶凡怀里的李明月说道:“小妹妹,别哭了,叔叔给你买糖吃。” 本来李明月已经被叶凡哄得差不多,一转头看到了一脸猥琐笑容的魏成,又被吓得哭了出来,“大哥哥,他长得这么丑,是不是骗小孩的人贩子啊?你快点跑,快点跑,别让他抓住我。” 叶凡没好气地说道:“你就别帮倒忙了,我现在站都站不稳,想想怎么回去才是正经事。” 魏成有些尴尬,满脸委屈,“长的丑又不是我的错,爹妈就不好看儿子能帅到哪去?” 随即有些肉疼的从胸口掏出一颗丹药,犹豫半天才递给叶凡,“这丹药是我库存不多的好东西,本来就没几个,你吃一半就行,剩下的还我。” 叶凡见魏成这满脸的抠搜样,翻了翻白眼,拿过丹药,掰了一半吞下,将剩余地丢还给魏成。汉子还小心翼翼地用丝巾包好送回口袋,这才长舒一口气。 在叶凡吞下丹药后,没过五息时间,就感到一股暖洋洋的气息在丹田产生,顺着经脉流淌,原本无力的肌肉瞬间充满了活力。叶凡叹为观止,这么快就能让一个肌肉严重撕裂的人瞬间痊愈,跟仙丹还有什么区别,真是神奇。 叶凡抬了抬脚,发现已经没什么大碍,就抱着女孩轻轻起身,对魏成使了个眼色,朝远处走去。 少年的衣服已经浸满了鲜血,连带着小姑娘和魏成都被蹭上了不少,要是真这么回到了镇上,不吓到人才怪。 只是两个大老爷们,带着一个都已经七八岁的小姑娘去湖里洗澡,怎么想都感觉不对。不得已,三人只能偷偷摸摸去镇子边上的一处酒楼,酒楼小二见到两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带着一个小女孩说要洗澡,差点没吓死。叶凡解释半天小二都不信,若不是李明月与那小二哥单独说了说,估计几人都要去官府走一趟。 魏成躺在直冒热气的大木桶里,舒服的长出一口气,懒洋洋地说道:“若是有口酒,仙府都不走啊。” 叶凡躺在另一只木桶里,没好气地说道:“你说你耍帅也就算了,把明月带着干什么?是不是还嫌不够麻烦,非要一条路走到黑。” 魏成闻言挠了挠头,“我也没多想,就是看那小姑娘在下边玩,寻思就看看你为了亲近之人到底能做到哪一步,后面的事我真没怎么设计,都是随心来的。” 叶凡闻言有些沉默,随后喃喃说道:“今天因为是你,所以有惊无险。但明天要真遇到个恶人,因为我的关系牵连到这么多人的生死,我却没有实力保护他们,那该怎么办。” “还能咋办,成为我这样的绝世高手呗。”旁边的魏成懒懒说道。 叶凡眼睛亮了一下,直接从木桶里爬出,光着身子趴在魏成的木桶旁,开口问道:“魏兄,到你这般境界要多长时间?” 魏成被吓了一跳,闻言思忖了片刻,才轻轻开口说道:“天赋差的暂且不谈,就说那些宗门天才,家族里的麒麟子,气运傍身,资源不断,没个几百年也不可能到我这地步。” 叶凡有些泄气,几百年,听着就是一段很长很长的时间。 不过,眼前这猥琐大汉当真有几百岁的高龄?叶凡有些不敢相信。 汉子笑呵呵地拍了拍叶凡的肩膀,“小子,修行之路漫漫无边。鸿蒙天下历史上那好些个惊才艳艳的大人物,有几个敢说自己当真走到了修行之路的尽头?别总想这些没边的事。修为不够,学问做上去了不也能成就一番功业?” 叶凡闻言陷入沉思,魏成见状满脸嫌弃,“滚滚滚,一边想去。一个大男的趴我边上像什么样子。” 叶凡这才想起自己不着寸缕,不好意思的走回木桶内,只是求道之心更为坚决。 魏成瞥了瞥叶凡,心中有些欣喜,自己大费周章的问心局总算有了点成效,回去一定要跟先生显摆显摆。 不过若是文先生要是知晓,魏成把这么一个简单粗暴甚至有些幼稚的局面称作‘问心局’,不知道会不会气笑出来。 ———————————————— 叶凡三人穿着新买的衣裳,回到了客栈。客站门口正站着满脸焦急的李清风,见到三人后,这才有了些喜色。 “叶凡兄弟,你们怎么去了那么久?我都担心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还有明月怎么跟你们一起回来了,你们怎么都换了身衣服?” 叶凡拍了拍满是疑问的李清风,将赖在自己身边不走的李明月送了回去,抱拳笑道:“清风兄,没事就好。” 李清风闻言,神色恢复到了常态,也拍了拍叶凡的肩膀,抱起李明月,说道:“好了,我就不问了,只是天色已晚都赶紧上床睡觉,明天还要赶路,把精神养好。” 叶凡感激地冲李清风抱了抱拳,这就是为什么面前的少年可以与叶凡成为朋友的原因。他是个好人,也是个聪明人。 走上楼梯,魏成没有回到自己的住处,反而转身与叶凡一起走进了他的屋子。 少年有些诧异,“你怎么跟我进来了?” 魏成坐在床边,没好气地说道:“看你那表情,我还能把你咋的啊。你小子从立志修行到现在,估计都没人跟你讲过具体的修行路子吧。” 叶凡点了点头,“的确,我的朋友绝大多数都是凡人,赵兄还要着急赶回宗门,并没有人与我说过此事。” “这不就对了嘛。坐下让我好好与你说上一说。” 少年正襟危坐,仔细聆听。 月光从窗外偷偷地爬了进来,好像是想看一看屋内的少年到底是何模样。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十六章 道阻且长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坐在床边的汉子娓娓道来:“鸿蒙天下修道者,共分十一境。三境之下的上不了台面,只能说是有些灵气的武艺人。到三境结丹后,丹田处会有一颗灵气凝聚而成的灵丹,这是修道者第一个关隘,极为重要。结丹本身倒是不难,只不过刚刚入门的修士丹田,灵气稀薄,凝成实物有很大风险,若是一个处理不好,灵气爆炸,就万事皆休。” 汉子换了个姿势,好让自己说的更舒服些,“结丹之后,便到了四境炼虚,就要开始着手炼化五行物,只不过不是很着急罢了。有些修士到七八境还缺一两门,实在是这东西太过重要,且只能有一次机会,不得不谨慎。” 叶凡出声问道:“五行物这么重要,那要炼化的东西都需要什么?” 魏成说道:“不需要别的什么东西,火就找至阳至刚或者温度高的东西,水的话就什么千年冰魄,水灵芝此类的吧。金就是越为精密珍贵的金属越好。木就是年头长一些的植物精怪。土比较难办,要么就是些凡土,要么就是贼吓人的神土。中州圣殿倒是还有些五色土,算是很珍贵的了,就是太难搞,大祭祀可不是好惹的。” 叶凡有些哑火,光是听魏成说这些感觉就是一笔天文数字,真要是凑够品阶还算不错的五行物,多少钱才够花啊,叶凡难以想象。 魏成叹了口气,“知道我为啥穷了吧,不是所有修道者都有钱买那些灵器的。等你以后真走入修行路的时候就知道钱有多不值钱,六境为了铺垫好神魄底子要花钱,空冥开气府要花钱,涅槃那几次劫难要买点东西顶着吧,东西哪来?不还是钱嘛。到九境造个好元婴也要花钱,十境为了突破到那巅峰乾元,一年要吃的丹药灵气你根本就想象不到,没点背景根本不可能攒下钱来,连棺材本都存不下,真是穷的叮当响。” 叶凡将这些话都默默记在心里,却没有太大忧愁。现在自己只不过是个刚入门的修士,为那些远在天边的东西犯愁忧虑,有哪个必要吗。先一步一个脚印的慢慢来,车到山前必有路,钱总会赚到的,现在还是多听听前辈的经验与教训好反哺自身,才是正途。 魏成起身将桌面的油灯吹灭,窗户盖严,走到叶凡身前脱下衣服,少年以为面前的汉子对自己有什么非分之想,见状大喝一声:“魏成你干什么,我喜欢的是女人,你可别乱来!” 汉子一个板栗敲在叶凡头上,引得少年阵阵痛呼,随后没好气地说道:“想啥呢,老子就是真喜欢男人也不可能找你这样的,瘦的跟个麻杆似的有啥劲。臭小子,仔细看我的身体构造,都记在心里,以后到了这境界不至于像无头苍蝇一样连干啥都不知道。” 魏成的上身突然亮起了白光,五脏六腑与经脉丹田都不留半点的展现在叶凡面前。 汉子沉声说道:“人乃万物之灵,身体构造是所有种族里最适合修行的。所以但凡有点境界的妖兽精怪,为了化作人形都会不择手段。五行物分别对应着五脏,心为火,肝为木,脾为土,肺为金,肾为水。五行俱全,身体里便会形成一道生生不息的灵气链,对于修士而言提升极大,但也要记得,要顺应你自身状况。若自己属火命,偏偏要炼化一道品阶极高的水物,没有与之相等的火物抵抗,以后的路子反而事倍功半。” 魏成的五脏突然显现出了一道道物体虚影,这些虚影之间互相有一道雪白的粗线连接,叶凡知道这些应该就是五行物了。少年竖起耳朵,将魏成所说的话一字不漏的全都记下,眼前这幅奇异的人体构造图也是记在心里。 魏成见叶凡记得应该差不多了,才再次开口说道:“神魄境,顾名思义便是滋养神魄,也是为以后的元婴境打底子。神魄滋养的好,哪怕肉身被毁,也能再有一次重头来过的机会,相当于多了一条命,所以以后要是有什么能培养神魄的灵器丹药尽量都自己留着,此类东西基本都有价无市,极为珍贵。” 魏成伸出手指了指丹田处,亮光更胜,却与叶凡所知晓的丹田形状不太一样,看起来更像一个大盆。 魏成继续说道:“升入七境之后,修士便会开辟出气府。气府是丹田中的灵丹浓缩至极点,将丹田炸裂,再从丹田的废墟中生成,来代替旧时的丹田。气府所能蕴含的灵气更多,五行物形成的灵气链与气府更是相辅相成,互相补给。但这一步骤极为凶险,多少修士因为操作不当丹田炸裂后直接沦为废人,这第二道关隘是最具危险,也是最为让人绝望的鸿沟。” 魏成叹了口气,“当年我突破至七境也是运气好。没有师父指点,没有灵器辅助保护,就凭一把刀一口气硬生生就开了出来。现在想来也是后怕,若是有丝毫差错,后果不堪设想。” 汉子的语气更是严肃了许多,“臭小子,等你到了七境瓶颈,没有八成,不行,没有九成以上的把握绝对不要轻易尝试,哪怕在六境一直积攒灵气也好过沦为废人。不过这其中的度要把握好,有多少修士恐惧害怕踏出那一步,被生生卡在了七境外直到老死。没了那股心气,还修什么道,不要自己把自己吓死了。” 叶凡神情严肃,重重地点了点头。 魏成将气府的光亮熄灭,继续说道:“七境之后,便是八境涅槃,涅槃境共分三次劫难。修士每次的劫难都不大相同。有情关,心关,部分的直接就是简单粗暴的雷劫。但总的来说,更像是一场修心局。” “涅槃境的劫难大多都无关性命,但其实有些时候比死了更可怕。劫难没过,产生心结,心结又衍生出心魔,后半生时时刻刻纠缠着你不得解脱,那滋味,想想都可怕。” 叶凡没有插话,只是将自己所能记住的都好好记住,这些都是以后修行路上自己所要遇到的。 魏成从桌上拿起水杯,喝了口水润润嗓子,接着说道:“元婴境,是在神魄的基础上,脱胎换骨而成的第二个自己。神魄气府皆在涅槃三劫的打磨逐渐圆润无暇,但也不是没有投机取巧者用些别的法子避过去,不过也注定了他们以后的修道之途走不长久。神魄在气府的辅助下修成元婴,元婴不灭,修士基本不死,寿元极其绵长。不弄点幺蛾子基本上都能活到一千五百岁。” 叶凡闻言极为吃惊,“什么?能活到一千多岁!红叶国的历史也就六百多年吧....” 汉子点点头,“不过能修行到元婴境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其中险阻只用言语说不清。况且天赋差的修士比比皆是,十万个里面能出一个九境都算不错的了。” 魏成没有停歇,继续讲到:“到了十境不朽,基本上就是真正的不死不灭,除非是被远超过自己的力量击杀,不然几乎等于永生。第十一境我也不是很熟悉,但整个鸿蒙天下就那么几个,到这一境界说是比登天还难都算轻了,已经不是机缘好天赋高就能达到的。这两个境界与你太过遥远,我也就不多加阐述。” 魏成语重心长地说道:“叶凡小子,不是我吓你,如果你对修行一事没有足够决心的话,还是趁早放弃。求道之心不坚,天赋不够,还没有钱,到头来就是白白在这件事上浪费精力,若是时运不济倒霉点,兴许连命都没了。” 少年起身,神情凝重,沉声说道:“魏兄,我是个孤儿,爹娘在几年前就被杀害。虽然这几年虽然过得艰苦,但是有文先生,有永昌,有赵兄这样可爱的人在让这个世界努力变好,我就一点都不觉得苦。” “有些时候我也在想,我叶凡只是一介布衣,怎么可能学的好剑?后来我想通了,只要是能让一人免受不平,我的修道之路就有意义。” 汉子无奈说道:“只为了别人想,不觉着有些故作清高了吗?” 叶凡淡淡地说道:“人皇文皇两位陛下操劳百年,做出的丰功伟绩,所求所为的全是这座天下,有人说这二位是故作清高吗?没有,因为我现在境界低微,功德全无,所以只喊大话很容易被人这样想。” “他们想就想去吧,我修我的道,我做我的事,如果我只是为了人们怎么想才想的这些,那你就真看错了我叶凡。” 少年眼中闪着星光,浑身充盈着热血,“若是被万民唾骂,遗臭万年,就能让这座天下变得好些,那我愿意。” 魏成闻言,起身狠狠地往叶凡的头上来了一板栗,少年一下子蹲到地上,吃痛抱头,神色讶异,“魏成你没事打我干什么?” 汉子穿上衣服坐在床头,没好气地说道:“年纪轻轻,就想这些没边的事,你不找打谁找打?。” 魏成这一下子真使上了狠劲,叶凡揉了半天还是疼的要死,转头对旁边满脸无所谓的汉子恨恨说道:“等我有一天境界超过你的,我一定给你揍得满头包!” “哎呀,臭小子还敢放狠话,现在就让你满头包信不信!” 叶凡没了声音,他可不是傻子,现在人家厉害,装个死总比被人打一顿好。 少年从地上站起来,对着床上的魏成深深作揖行礼,“叶凡谢过魏兄传道解惑之恩。” 汉子受了这一礼,起身将叶凡扶起,打趣道:“就没点实际的?一颗雪灵钱都比行一礼要实惠多了。” “没钱,你看我值多少,把我卖了得了。” “臭小子还放起挺了?” “光脚不怕穿鞋的,本来就没钱,我给你变出来啊?” “滚蛋滚蛋,看到你小子就闹心。” “这是我的屋,要走也是你走,还撵起主人来了?” “行行行,你是大爷。我魏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遇上了你小子。” “那现在应该是你第九辈子血霉。” ...........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十七章 复盘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魏成神色气愤,半躺在床上没好气地说道:“得了得了,不跟你小子贫了。文先生的学生个个都能把我气死,以后赶紧离你们远点。” 叶凡没搭理他,起身将油灯重新点亮,搬出一个板凳,坐在魏成面前,沉沉说道:“其实我心里还是很佩服魏兄的,细细想来,那个局面看似极为简单粗暴,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最为合适不过。太深我心境不够难免会出差错,太浅的局又极易看破到时候甚至会出现心结。其中深意细处我也只是窥见一二就知道有多难以施展,魏兄处处为我体谅,虽说不知为何,但这恩情还是太大了些,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去还。” “叶凡一介布衣,身无长物,不过只有一腔无用热血,当真不知魏兄为何处处为我着想,又再三考虑我的情况。就算是传道恩师也不过如此。” 少年语气诚恳,“现在说这些未免太早,但魏兄以后若真遇难事,我叶凡必身先士卒,以还恩情。” 魏成打趣道:“我要是杀人放火偷盗抢劫的恶事全干了一遍,被圣殿通缉追杀让你去当替死鬼你也去?” 叶凡出声笑道:“暂且不说你魏成绝对不可能是这样的人,就算做了,我替你挡这一次又怎样?之后若有机会,我一定要去你面前问清缘由,然后亲自捉你伏法认罪。” 汉子伸出大拇指,大声‘赞叹’道:“好一个大公无私大义灭亲的铁面青天大老爷!” 随后又出声问道:“修行路上,境界修为大小是一方面,看人识人心境高低又是一方面。你小小年纪便能看出些许门道,也是难能可贵。与我说道说道,你这心境历程到底怎样变化的?” 叶凡缓缓开口,“先前你故意用刀气将我周身封锁,使我不能动丝毫。大概原因能想到,一是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打乱接下来的步骤,二应该是为了让我知道,直面实力碾压自己的修士,生死都不是自己能说了算的。” “接下来你便故意找个由头,作为对我出手的理由。以言语说出文先生使我心境产生变化,担忧先生的安危。但其实那时候我还是心存侥幸,直到明月被你提在面前的时候才将这丝侥幸完全打破。心性不坚者会哭喊着求饶,心性奸诈者处处算计。若是个普通人,遇到这等情况被吓慌了神也不足为奇。但那时我心神镇定,愿以宝物相换,你便用其他途径给了我信息,哪怕我交出东西明月和我也都要死。” “最高明的地方,便是你连给我殊死一搏的机会都不给。在我心生绝望之际,解脱了对我的束缚,在希望的萌芽蹦出时,你又给了我活命的机会。一来一回,大悲大喜,但凡是个正常人,断断不会为了一枚玉牌和一个萍水相逢的陌路人就放弃活下去的机会。魏兄,你对我的期望很高,如果我转头就走的话,估计你打心眼里都会瞧不起我这个人,觉着先生教出来的学生是不是只会说大话。” 魏成没有接话,而是问了一个完全无关的问题,“你为什么不问问文先生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到了这个时候,满肚子的问题却不问,这都能憋住?” 叶凡呵呵笑道:“我又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先生绝非凡人,甚至在修行界的身份也不会低,但这跟我也什么关系啊。他是我最敬重的先生,是仙人还是凡人,对我来说意义不大。” 魏成温和地摸了摸少年的头,“你是个好人,也是个聪明人。先生找学生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啊。” 叶凡笑着回道:“我怎么觉得,还是我找先生的眼光更好些呢。” 魏成哈哈大笑,拍了下少年的肩膀,“现在看来,你还是拍马屁的功夫最好。” 汉子渐渐收敛笑意,缓缓开口,“其实你小子能做到那份上我是很意外的,就算你掉头便走不管这小女孩死活我也不会多想什么。为了这么屁大点事就把命搭进去在我看来那才是蠢到不能再蠢。不过看你一次又一次冲我挥拳,一次次倒了又爬起来。我才知道你小子不是一上头为了心里那股子热血气冲昏了脑袋才这么找死。” “你是在证自己的道。” 魏成吐出一口浊气,“有人修无情道,有人修无畏道。就你,就你叶凡偏偏这么隔路,就要走这么一条无私道?你这样的聪明人,读圣贤书读傻了也不太可能。倒不是说你要走的路是条弯路,只不过越往后走越容易去圣殿里陪吃冷猪肉,要么就是当一个烂好人,两头不讨好。” 叶凡没有在意,“我只是想让这个世道变好些,剩下的也没想那么多。” 魏成闻言也是会心一笑,洒脱道:“有着先生给你领路,我这半吊子的刀客操心那么多干啥。不说这个了,问个别的。叶凡小子,以后想好要走哪条路了吗?” 叶凡抬起头,坚定说道:“我想学剑,想成为赵兄那样的剑仙。” 魏成闻言卸了气,又往后一仰半躺在床头,“学剑有个屁的好,哪有我们刀客这么快意潇洒。” 叶凡笑而不语。 魏成看到少年这样,没好气地说道:“得得得,你愿学啥关我屁事。现在先看看自身情况,丹田经脉处的灵气流动是否流畅,虽说二境修士的经脉堵塞再大也大不到哪去,但还是以防万一。” 叶凡闻言闭目内视,一条条乳白色的灵气穿梭在他的经脉中。 汉子出声说道:“当时你不断冲击的灵气壁,是没有丝毫杂质最为纯粹的灵气。别看你小子当时那副惨样,其实无形中那些纯粹灵气把你全身都冲刷了一遍,也是你能直接挤身二境的最主要原因。现在试着控制灵气运转一个周天,不要太急,顺势而行。” 叶凡试着操控体内的灵气开始缓缓流动,那一条条乳白色的气链仿佛被赋予了生命。随着灵气的不断运转,少年能清楚的感觉到器官肌肉的力量正在慢慢增强,丹田在欢呼雀跃,疯狂的汲取灵气。 叶凡睁开双眼,握了握拳,满脸惊喜,“这就是灵气的力量?也太强了,感觉力量都增加了百斤不止。” 汉子点了点头,“灵气是修行人最为根本的东西,奇妙之处数不胜数,无论是炼器炼丹还是施展术法,灵气都是最为重要的,还有些我都不知晓的玄妙地方,以后你自己看着掌握。” 叶凡点了点头,却发现心神松懈之际,灵气停滞不前,丹田汲取灵气的速度大大减慢,便好奇开口问道:“魏兄,若是不去操控,这灵气运转速度是否就只能这么慢了?” 魏成伸出右手,一团灵气运转在掌心处,沉声说道:“世间能人异士何其漫漫,这些问题早就在远古时代就已经被解决。有的高级灵器能使灵气的运转速度提升十数倍不止,只是所花的仙家钱币很是庞大,大部分的修士都无力承担。我这里有门口诀,算不上多么稀缺珍贵,但是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是足够了,用心记下,灵气运转速度也能提升一个档次。” 随后汉子将掌心的灵气缓缓推入叶凡眉心处,灵气在触碰到少年的瞬间,便没入进去消失不见。 随着灵气的进入,叶凡脑中缓缓出现一段文字,正是口诀的运行方法。魏成说道:“此决名为龙游月,口诀运用的娴熟后,灵气便如蛟龙遨游明月一般,所以就有了这个名字。” 叶凡按照口诀的方法,灵气缓缓运作,经脉中有些稀薄的灵气环绕在少年体内成蛟龙之势,疯狂地掠夺周身的灵气。叶凡心中极为欣喜,更是不留余力心神全部沉浸其间。魏成拿出酒壶,轻抿了一口,微笑道:“臭小子,有我当年几分样子。” 汉子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悠悠不定,过去良久才恍惚开口:“人不辞路,虎不辞山。如今,我算是信了大半。” 随后将棉被往怀中一揽,呼声渐起,竟是就这样沉沉睡去。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十八章 仙人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雁鸣镇的朱家酒楼院后共有两口水井,井水甘甜,是酒楼日常生活和酿酒做菜的水源。 赵永昌打小便喜欢跟一帮子小淘气鬼跑到这边嬉戏打闹,弄的酒楼后院鸡飞狗跳乌烟瘴气的。只是酒楼的掌柜通情达理,也是很喜欢孩子,所以对于这群小伙伴们都没说什么狠话,一来二去,就成了赵永昌的玩闹基地。 只是随着年龄越来越大,那群人早就没有当年的幼稚模样。人数的越来越少,对于自幼便生长在龙泉郡雁鸣镇的赵永昌来说,没什么感触,或者说不太在意。 他自从叶凡走后,每天的心情都不太好,甚至有些郁郁寡欢。 这对于大大咧咧万事不上心的赵永昌来说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就在不久前,有一个跟叶凡父亲八杆子打不着的蛮横妇人,大摇大摆地闯进叶凡家中不说,还一通乱翻。院内的摆件本就不多,还被那妇人弄破弄损了不少。 赵永昌之前跑去给院子打扫的时候正好碰见,气的他满脸通红,跟那妇人吵了一通。那妇人骂功不差却自知理亏,索性就摆出你能拿我咋办的无赖架势。赵永昌拽着妇人就要去官府,那妇人这才有些慌了神,紧忙说了些客气话,趁他不注意一溜烟儿跑了。 赵永昌只要没事的时候,便喜欢蹲在水井旁出神,一出神便是大半天的光景。至于学塾功课,反正家中爹娘对他本就不严厉,文先生更不是告状的人,他就这么天天悠哉悠哉的围着水井转。赵永昌还想过跟文先生谈谈条件,一个月的课程他只去五天,只要先生答应,便将一半的零花钱送与他,就当几本书钱。只不过终究是心性淳朴的少年,再加上对文先生的敬畏有加,就没好意思开这个口。 其实赵永昌愣神的时候也没想什么深奥的问题,就是天马行空的乱想。为什么人要分男女,眼睛下面为什么长得是鼻子,都是人为什么赵清那小白脸就长得那么好看?诸如此类的。 赵永昌今天就瞅着表面已经结了一层冰的井水,开始盘算着叶凡的路程,按照少年的脚力,这些日子应该已经走了四五百里了吧。 少年有些伤感,又有些开心。 雁鸣镇的那帮人赵永昌跟他们根本就玩不到一起去,基本上都是见面打声招呼的泛泛之交。叶凡一走,赵永昌也只能跟这几口水井大眼瞪小眼。其实那些同龄人都挺想和赵永昌深交一下,只是没有一个赵永昌能瞧得上眼的,人家也不能总是热脸去贴冷屁股,就这么不了了之,他也乐得清闲。 赵永昌这两天更加心烦,因为每次他在水井旁发呆,都有一个道人模样的老头前来打搅。 老头看着仙风道骨,头戴道冠身披长袍,拂尘一甩更有高人风范。一见面就说自己是什么昆仑山天君,要收他为徒前往北华扬州修行长生,以后还能将天君的职位继承给他,说的天花乱坠。 赵永昌没搭理,因为自打年幼记事起,他就见过这样的人,无一例外全是打着修行的名义坑蒙拐骗。少年就是现在没心情管他,不然非要骂他个狗血淋头。 只是赵永昌没有想到,自己懒得搭理他,那骗子还蹬鼻子上脸时不时地就来烦他一下。如果不是看在那老头态度不错,赵永昌都想给他一电炮,告诉他小爷可不是那些蠢蛋能上你这老骗子的当。 其实那道人现在也是满心忧愁,若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自己稍微施展下神通,给予些钱财都很好解决,实在不行强行掳走又能怎样?万万没想到天意弄人,这么一个极其适合昆仑派的好苗子却与文先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别说强抢,就是想露一手证明自己的身份都有以势压人之嫌。若是将文先生惹恼了,到时候弟子没收成,再连带着整个昆仑全没好果子吃,白让别人看笑话。 道人也不是没想过跟赵永昌的父母谈谈,只是在小镇呆了这些天,少年的娘亲有多疼儿子早就打听清楚了。若是让那妇人知道自家心肝要去离家数十万里外的北华扬州修行,肯定不会舍得,如果事情闹大更不好收场,也只好作罢。 所以道人也只能用口水战企图来说服赵永昌随自己前去。只是道人打破脑袋也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傻乎乎的慵懒少年,警惕心却这么重,嘴皮子都快要磨破了一点成效都没有。看那少年的表情更是越来越不耐烦,道人真是有些欲哭无泪。 老人心底叹了口气,这个弟子是非收不可,如果赵永昌还是不相信不愿跟他走的话,他也只能冒着惹怒文先生的风险尝试一二,哪怕付出点代价自己也心甘情愿地认了,连瀛壶山天君那逍遥洒脱的性子都看中了少年,赵永昌的根骨天赋有多好由此可见一二。若非自己用了些手段,就自己这点棋力与那人手谈,估计不到百手就要投子认输。 道人今天又来到了酒楼后的水井旁,在赵永昌不远处站定,神色悠悠,气定神闲,拂尘搭于肘处,没有像往常一样直奔少年而去,只是略带笑意,静静地看着他。 赵永昌被瞅的心烦,只是那道人没有多余的动作,他也不好说些什么。少年便背过身去,蹲在井边,不去看那老骗子。 道人轻轻踱步,百感交集,喃喃自语:“风水胜地,人杰地灵,阴阳分割,实乃天选。” 赵永昌头也没抬,像是没听见。 道人见赵永昌没搭茬,神情不变,继续说道:“传闻道祖圣人能从一叶之间看到一方天地,实乃莫大神通。贫道道法与道祖圣人自是比不了,但从此方庭院瞧出些端倪,倒是不难。” 老年道人伸出左手,手中拿着一只装了半碗水的普通白碗,走到少年旁边的水井处,将白碗轻轻放于井边。 原本已经结冰的井水,突然像是沸腾了一般,气泡不断涌现,不出片刻一道水柱从井底喷出,直奔白碗。赵永昌被身后的动静吸引的心直痒痒,好奇回头望去,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个过程足足持续了半刻钟,赵永昌顾不得此人究竟是不是骗子,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走到井边向碗内望去。只见那白碗内的水不多不少还是半碗,好似刚才就是赵永昌的幻觉,其实连一个水滴都没有进去。 赵永昌极为震惊,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从最开始的迷茫渐渐地变成恐惧,磕磕巴巴的对眼前的道人说道:“水...水呢?你...你不是骗子,真是...真是仙...仙人?” 道人面朝赵永昌,将白碗拿起,伸手递出:“想不想看看?” 赵永昌波浪鼓似的紧忙摇头,双手背过身后,对这白碗避之不及。 老人轻笑了下,温和说道:“这碗又不会吃人,这么害怕作甚?拿去看看,就知晓贫道到底是不是骗子了。” 虽然道人这么说了,赵永昌心里还是直打鼓。但也害怕自己不答应,惹得眼前的温和道人不悦,只能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拿过白碗,端到自己面前,低头看去。 过了半天,也没见这白碗有丝毫动静,就在赵永昌刚要把白碗归还给道人的前一刻。 一道手腕粗细的水流,从白碗中喷射而出,直奔赵永昌面门而去。 少年慌了神,以为水流要冲击而来,赶紧双手撤回,捂住眼睛。 过了良久,赵永昌却没有感受到水流的冲击,缓缓地松开双手,睁开双眼。 赵永昌看着眼前的景象,嘴巴渐渐张大,震慑的无以言表。如果说之前白碗吸水只是小小的冲击,那么现在赵永昌所看到的就是惊涛骇浪。 只见以少年为中心,整个院子都被一层透明的薄膜包围着,晶莹剔透,不失美感。在薄膜内,却是一处满是水所组成的小世界。 世界虽小,一应俱全。有树木花草,飞鸟走兽。有耄耋老人,稚嫩蒙童。也有市井小巷,几处普通人家。这些由水组成的景象除了小些,与人间竟一般无二。赵永昌颤抖地伸出手,使劲掐了大腿一下,感受到痛感后才明白自己不是在做梦。那些由水组成的万物生灵,见到少年后,纷纷转向赵永昌,竟齐齐俯身跪拜,久久不起。 道人凌于天空,俯瞰地底,见此景象微微颔首,心想果然是天生的水之君主,自己没看错人。 赵永昌有些害怕,环顾四周也没看到道人的身影,不由得焦急地颤声喊道:“道长,我信你不是骗子了,我真信了。您赶紧出来,我胆小您别吓我啊。” 那道人听闻此言,轻甩拂尘,薄膜便出现了一道口子。道人顺着口子驾风而降,神色温和,对着赵永昌缓缓开口:“虽说你我萍水相逢,但我却不想骗你。不瞒你说,孩子你天生水命,根骨极好,就算是在那天才林立的大宗门也是炙手可热的修道种子。只是我付出了些许代价才有机会当这第一个找上你的人。虽然这么说,但我昆仑派在鸿蒙天下也算是首屈一指的顶级宗门,我便只问你最后一次,愿不愿意随我去华扬州修行,日后担任昆仑天君一职?现在的你不太清楚天君到底有多诱人,只是对你提醒一二,整个天下也不过区区五位,手中权柄极大,富贵长生更是不值一提。” 赵永昌脑子里现在就是一团浆糊,却终究没有糊涂,“道长,你先让我缓缓。我现在想啥都是懵的,实在是你这整的也太吓人了。” 道人轻捋胡须,缓缓点头,“那就给你两日时间,到时还在这个地方给我一个答复。但是此处之事,你不许对外人提起,便是你的爹娘也不行。若是做不到,那就一切虚妄,贫道再不提收徒一事。” 赵永昌哪敢不答应,重重点头,“道长您放心,打死我也不说。” 道人挥了挥袖子,薄膜与小世界的一切缓缓消失不见,随后双脚离地驾风远去。 赵永昌见道人消失在云海处,猛然回过神来撒腿就跑。 胆子不算小的少年觉得自己肯定是大白天见鬼了。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十九章 横符江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叶凡缓缓睁开双眼,欣喜之意毫不掩饰。这一晚的收益很大,自己不止将龙游月这一口诀运用的相当熟练,就连灵气都增长了不少。叶凡体内的乳白色灵气链肉眼可见的厚重粗壮,成水流之势,现在就算少年不再刻意使用口诀,灵气的运转速度都不算太慢。 叶凡握了握拳,觉得力量较之昨天又增长了不少。 少年撑地而起,活动了两下,一夜没睡精神却极好,没有丝毫疲惫。也算稍微体会到了那些山上仙人一闭关就是数十年是怎么过来的。 叶凡望向窗外,看了看太阳,默默计算,差不多是卯时初的时辰。少年盘算了一下自己要买的东西,觉得辰时出发应该没什么问题。 “呼~,呼~” 怎么还有呼噜声?叶凡有些奇怪,便随着声音望去。魏成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留着口水,睡姿极其不雅。好像还梦到了什么事情,嘴角的笑意愈发猥琐。 少年摇了摇头,放轻脚步向房门外走去,走到屋外又轻轻关上房门,显然是不想打扰到汉子的美梦。 与此同时李金正好从房间里出来,也是放轻脚步,轻关屋门。 叶凡见状会心一笑,抱拳说道:“李叔叔好。” 李金亲切说道:“起来的蛮早啊,昨晚回来就睡了?” 叶凡点了点头,没解释什么,“李叔叔,我现在要出去准备些东西,您有没有需要带的?之后的路程就没有城镇了,还是要备好所需物品以免意外发生。” 李金摇了摇头,“没啥要带的,我们昨晚就把东西置办好了,你不用操心。一会记得多买些药品,荒郊野岭的有个伤病就麻烦了。” 叶凡微微抱拳,起身向客栈外走去。 李金看着少年的身影,神色古怪,好像有什么事犹豫不决,不好判断。随后握紧了刀把,走到楼下酒桌要了壶酒,一口饮下。 ————— 叶凡从镇上买了个竹子做的背箱,将必备的吃食药品大大小小的物件全都收拾整齐,放于其中。 魏成看到少年跟那妇人似的细细整理,站在旁边嘲讽了半天。 叶凡没搭理他,只是默默地自己拾倒着。 李明月鬼头鬼脑的偷摸趴在门口偷看,被叶凡发现后,她就盯着少年身旁的竹箱,对叶凡说道:“大哥哥,我也想背箱子。” 叶凡摸了摸李明月的头,温和笑道:“你还小,背东西这种事还不用你来干。等你长大了,能外出游学了,大哥哥再给你买一个漂亮的箱子好不好?” 小姑娘有些伤感,随后又满眼憧憬,“那我就多吃饭,好快快长大,到时候大哥哥可不许反悔哦。” 叶凡笑着伸出左手小拇指,“大哥哥骗谁都不可能骗小明月的,不信我们来拉钩。” 李明月将小拇指伸出,跟叶凡的勾在一起,一边拉一边严肃的嘟囔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然后伸出大拇指,与叶凡的紧紧贴合,这才有了笑意,“大哥哥我们都盖完章喽,你可绝对不能反悔哦。” 魏成见到小女孩开心的笑脸,极为不屑的看向叶凡,心想这臭小子,不就是心疼钱不想给人家小姑娘买箱子吗,还找这烂借口。看我魏成出马,这小姑娘肯定立刻就对我这个绝世高手崇拜的不得了,到时候叶凡你就上旮旯里哭去吧。 汉子轻咳了几声,挤出一个笑脸,极其‘和蔼’地对女孩说道:“小明月,你想要背小竹箱跟我说啊。走,现在叔叔就给你买一个最贵最漂亮的,保证你背上好看。” 小姑娘闭上嘴巴,看了魏成一眼,转身就跑,不出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魏成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叶凡见此情形善解人意的开口说道:“魏成,你可知道为何明月不愿与你多有交流?” 汉子摩挲着下巴,觉得此话大有深意,不敢掉以轻心,要细细斟酌。 少年却蹲下继续整理,自顾自的将答案说了出来,“太丑。” 魏成突然觉得叶凡说的没错,真就是第九辈子血霉。 ——————— “再往北面走个五里路,差不多就到横符江了。横符江与其他大江极为不同,一往无前,少有曲折弯路,就像一张符箓一般。当地人认为是神仙将一张符箓横放在此地,保佑百姓风调雨顺,所以就有了横符江这个名字。”李清风背着行囊走在最前面,转身对身后几人介绍着。 其实就在客栈的时候,叶凡就慎重的考虑过要不要和李家一起走。魏成好像看穿了少年的思虑,有意无意的说了一嘴,“一起走呗,还能出啥事,正好和小明月聊聊天。” 叶凡便决定同行一路,就算真遇到了什么事,起码还有个深不可测的魏成。 从客栈一路走来也差不多四十里路了,小姑娘累的不行,但就是死活不让父亲背着她走,李金心疼女儿,开口说道:“都走了大半天了,停下来歇会脚,一会再走怎么样?” 李明月倔强的摇了摇头,拉着叶凡的衣摆还是一小步一小步的走着,少年见状也开口劝阻,“小明月,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所有事情都要量力而行,只是一味闷头干那不叫努力,叫傻。小明月可不是个傻瓜。这样,我们走到横符江就歇息歇息,不要累坏了身子。” 小姑娘这才点了点头,咬咬牙,尽量跟上叶凡的脚步。 横符江流域不算宽广,却也有个千余里的长度。叶凡一行人行至横符江下游处,这里水势凶猛,浪声渐起。 几人找了块平坦地方,收拾下残留积雪,纷纷坐下,拿出干粮补充体力。 魏成啃着烧饼,踢了叶凡一脚,示意他跟自己走一趟。 叶凡有些无奈,只好起身对三人说道:“我与魏兄商量点事,去去就来。” 随后跟上前方吊儿郎当的汉子,往江畔的石堆处走去。 岸边水花四溅,寒意刺骨,冻得叶凡打了个激灵。 魏成大声说道:“臭小子,敢不敢跳下去洗个澡?要是你敢跳我立马跟你一起在这江里游一圈。” 叶凡听在耳中,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汉子蹲坐在石岸上,眺望着滚滚不息的江水,幽幽说道:“每天这么流来流去的,真没太大意思。” 随后往后一仰,瘫坐在冰冷无比的石堆上,“但是一件没意思的事这么重复来重复去的,倒也嚼出了几分味道。修行一途不就是实打实的水滴石穿,犒日子磨工夫。终归还是看谁活的时间长,谁能活个天昏地暗海枯石烂才算赢啊。” 叶凡走到魏成身旁蹲坐下去,双手环膝,下巴抵住手臂,淡淡开口:“活了那么长时间,什么事都没做,怎么能算赢?” 魏成解下腰间的酒葫芦,猛灌了一大口,然后把酒壶丢给一旁的少年,“大冷天的,喝一口。” “不能喝。先生说了喝酒误事,而且酒的味道太难喝了。”叶凡接过酒葫芦,又想递还给魏成,魏成却没接,叶凡也只好拿在手上。 看着眼前的江水滔滔,少年轻声感慨:“活成赵兄那般样子,才不算白走一遭人世。” 魏成斜眼看着叶凡,没好气地说道:“天天赵兄赵兄的不烦啊,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叶凡真的很好奇魏成到底有多厉害,“你有赵兄的境界高吗?” 魏成起身一把将酒葫芦抢过,嫌弃道:“滚蛋。我说了你也不信,就知道埋汰我。” 叶凡哈哈直乐,看着一脸郁闷的汉子,笑道:“我知道你比赵兄要厉害。” 汉子这才有了丝笑意。 叶凡马上又补了一句,“我觉得你能跟两个赵兄打成平手。” 魏成有些无奈,却没有多说什么。 少年嘴角微翘,突然说道:“魏成,谢谢你。” 魏成正一口一口喝着闷酒,随口回道:“是该谢谢我,一天天的就知道跟我顶着干。” 叶凡不再蹲着,也坐了下去,“其实我一直都在害怕外面的世界。在雁鸣镇虽然苦了点,却有很多可爱的好人。出门在外看到的人太多了,我不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直到遇着了你和李家,我才不那么害怕。原来外面的好人也这么多,原来并不是境界越高就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一路上没少损你,你却一点也不生气。” 汉子笑着又灌了一口酒,打趣道:“你小子也会害怕啊?昨天见你那义无反顾的样子我以为你小子就没怕的东西。” 叶凡呵呵笑道:“其实当时心里怕的要死,但一想到明月有可能没命,便顾不得怕。” 汉子继续喝着酒,叶凡看着眼前的大江,两两无言。 魏成打破了沉默,率先开口说道:“叶凡,我不希望你当一个好人。” 叶凡怔了怔,不知道怎么回答。 汉子继续说着:“我认识的好人,大多都没什么好下场。好人活着太累,事事都要思前想后,明明能活的更久些更潇洒些,偏偏要成那副鬼样子。反观那些恶人各个滋润的不得了,要钱有钱要酒有酒,活的比好人长远多了。” 魏成仰头喝了一大口,愤愤不平,“这草蛋的世道。” 叶凡拍了拍魏成的肩膀,起身说道:“走吧,别让他们太担心。” 魏成伸出左手往地面一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积雪,一边收拾一边对少年说道:“叶凡,虽然我这么说,但还是想无论这个狗屁世道变成什么样子,现在的热血少年都不要对它失去希望。” 汉子直视着叶凡的眼睛,温声笑道:“若是连你都没有希望了,那还有什么理由不绝望呢。” 叶凡不明就里,但却能听出魏成话语中的分量,重重的点了点头。 少年看着双手背身往远处走去的魏成,模样与平时一般无二,却觉得他的脚步较之以往要沉重了许多。 叶凡快步跑了上去,纵身一跳,给了魏成一板栗。 汉子摸着脑袋,惊讶不已,“臭小子!胆肥了!反天了是不是?!” 少年故作老成,语重心长的说道:“魏成啊,本来就长得不咋的,一苦着脸就更丑了,回去让小明月看见了不被你吓哭出来?不是我说你,天天有啥事可愁的啊。不过细细想来,也是,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是光棍一个,要钱没钱要长相没长相,要我我也愁。” 魏成满脸怒容,佯装要打。叶凡撒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冲着身后的汉子做鬼脸,气的魏成龇牙咧嘴。 只是汉子的心里,缓缓流淌着一股久违的暖意。 还是年轻好啊。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二十章 大燕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紫来州北境,是鸿蒙天下六大王朝之一大燕王朝的国土。 大燕国力雄厚,疆域辽阔。朝廷广招贤才,励精图治,整个国家一片欣欣向荣。百姓安居乐业,商业繁华。军士兵强马壮,俯瞰紫来。朝野君臣共治,大兴科举,看起来竟有盛世气象。 只是如今的大燕京都,似有一层阴云笼罩,气氛很是不对。那是因为人人都知晓了一个不算秘密的秘密。 当今的皇帝陛下要不行了。 大燕皇宫处京都西南地带,是整个蓟城阳光最为集中之地。皇宫内的绝大多数宫殿显得并不如何奢华,只是个个高耸,如丛林之状,格外瞩目。在五州之内这样的建筑都极为少见,更别说是宫殿。有消息曾闻,似乎是燕朝开国君主为取“力争上游,拨云开天”之意,就遂了风水先生的意,修了这么一处略显奇葩的宫殿。 燕朝三皇子一行五人按照规矩,临近神武门后,便从马车上走下脚踏实地的行走至此。 五人三男两女,女子一妇人一少女,妆容华丽,衣着不凡。男子另外两人明显是仆人打扮,跟在三人后面。走入神武门后,便径直的走向养心殿,一路都没有交谈,面露急色。 当几人快步走到养心殿前,看到远处一名中年男子的身影,纷纷加快脚步,三皇子一行人都主动抱拳行礼。此人名叫姬岳,是先帝异母的兄弟,也是大燕的逍遥王,虽说常年不在京城,但姬岳的事迹却在大燕处处流传。 这逍遥王是修行中人,更是不怎么多见的大阵师。十几年前,大燕东境妖兽横行,匪盗猖獗,形势极其混乱。姬岳便赶往东境,开辟出了一座蜚声南北的大阳天玄阵,就连那妖兽头子,一只踏入八境已有百年的大妖都被此阵直接绞杀。一战之后,姬岳名声大噪,先后为几家宗门建阵共有十余座,结下了很多的善缘香火情。 但真正让姬岳收获到这么多赞扬的,还是百年前的一桩旧事。当时还是身处紫来中部如日中天的天剑宗,有一位高权重的长老,在八百岁寿辰当天喜得玄孙,笑声不停,对这孙子更是极为爱惜。听闻姬岳钻研阵法多年,就亲自登门蓟城姬岳府邸,许诺了分量极大的好处,要他为自家孙儿建一座灵阵。可当时姬岳正为大燕京城修建护城大阵,至少还要五年的时间。那位长老好说歹说,但性子倔强的姬岳执意不肯,只说自己现在是为国做事,不得有丝毫延误。但等护城大阵建成后,可以免费替他孙儿修建一座灵阵。那长老性格乖张,恼羞成怒,竟是在京城之中直接动手。姬岳当年不过七境修为,怎么可能是半只脚都已踏入不朽境的天剑宗长老的对手,而且这等山巅人随便一击对于凡人来说就是灭顶之灾,姬岳为了不连累百姓,硬生生扛着那长老的术法将近半个时辰,一下都没躲。 等到皇室听闻风声来人之际,姬岳已经重伤濒死。若非大燕全体太医倾力救治,更是花费巨款买下丹神所炼制的一枚丹药,或许天底下就没姬岳这号人物了。 此事一出,万般不理的柳剑都从虚境降下,当场将那长老废掉,亲自登门致歉,任姬岳处置,并承诺赔下巨款。重伤在床的姬岳没有收下,只是说了一句,“能见到剑术通天且如此知理的宗主大人,就已经比这些钱财珍贵多了。” 于是柳剑回宗之后,便与大燕皇帝交涉,举宗迁往大燕,大燕皇帝对这天大的好事怎能不允?事情谈妥之后,近千名天剑宗人齐力搬运,速度之快令人昨舌。 就这样,被誉为鸿蒙天下剑门第一的天剑宗,花费数年,耗资巨款,落在了大燕王朝北境万暨山上。 姬岳与柳剑之间的情谊,也成了一桩美谈。 逍遥王向几人点了点头,算是还礼。几人都知道,现在不是讲究那些繁文缛节的时候,简单行一礼便也算了。 面容英俊,体态饱满的三皇子有些焦急,快声问道:“皇叔祖,父皇现在情况如何了?” 姬岳叹了口气,开口道:“今早又犯了气喘,连药都喝不进去。吴老也是刚到便来了养心殿,已经进去查看了半个时辰,还是看看他老人家怎么说吧。” 三皇子身后的贵妇人满脸愁容,险些落泪,颤声说道:“陛下如此雄才大略,为国为民操劳这么久,怎就如此命苦?王爷,您人脉广,吴老医术通神,一定能治好陛下,对不对?” 姬岳心里也没底,但也只能轻声安慰道:“吴老是九悬宗的丹师大长老,咱们大燕医术丹术最高的人,就相信他吧。” 此时,一名宫女打开养心殿大门,对几人款款说道:“王爷,殿下,吴老说可以进去了。” 几人闻言赶紧走入殿中,两位仆人留在殿门外等候。 养心殿内饰算不上多么奢侈,就只是寻常富贵人家的样子,只是殿内充斥着浓重的药苦味。当今皇帝便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但还算有了些红润。 年事已高,满头白发的吴老,对走入殿内的几人沉声说道:“老夫已为陛下疏通了气血,煎了剂药服下,如今算是没什么大碍了。” 三皇子伸出双臂,两袖如垂柳,深深作揖行礼,感激说道:“姬云谢过吴老。吴老于我大燕有莫大恩情,如若不弃,事后定有重礼送上。” 吴老将三皇子扶起,摇了摇头,“现在道谢为时太早,还是看接下来病情如何吧。” 三皇子身后的云英少女,走到吴老身前,眼中还有些泪花,轻声轻语的说道:“吴老,我能与父皇说些话吗?我怕父皇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一个人太孤单了。” 吴老轻轻点了点头,“说些话没什么大碍,就是小心些不要发出太大的声响,惊扰到陛下。” 三人对着老者行了一礼,朝床边走去。 吴老拉了拉姬岳,走向一处偏僻地方。 姬岳缓缓开口,沉声问道:“还有多长时间?” 吴老神情凝重,果断开口“除非丹神亲临,不然老夫最多也只能保陛下一年的光景。” 姬岳双手背于身后,喃喃自语:“一年,太短了些。就没别的法子?” 吴老摇了摇头,“陛下的病不是寻常的凡间杂症,应该是打小便落下的病根。再加上陛下这十几年天天都只睡不到三个时辰,又染肺疾,病上加病,早已是朽木之身,神仙难救。” 姬岳叹了口气。 吴老拍了怕这位丝毫不显老态的逍遥王,轻声说道:“老夫一生医人无数,生老病死早就习惯了。但亲自送走一位皇帝,却也没有几次。你且宽宽心,老夫会尽力让陛下多活些日子。” 姬岳看着三皇子一家站在床边寒虚问暖,神色如常,淡淡开口:“他们那些腌臜事,我不在的时候鞭长莫及。现在我回来了,要还是这般恬不知耻,就也怪不得我亲自清理门户。” 吴老对这些事不想上心也不敢上心,摇了摇头,“这些事你自己看着办,老夫就是个丹师,只会炼丹救人,你们皇家的家事老夫不想掺和也掺和不起,以后这些话别在老夫面前说。” 在床边侍候的宫女走到姬岳面前,欠身说道:“王爷,陛下叫您过去。” 吴老捋了捋胡须,对姬岳说道:“老夫本就是匆忙而来,既然陛下无事就先去歇息了。这些时日老夫也好对药方研究研究。” 姬岳欠身行礼,见吴老走出大殿,便随着宫女一起走到大燕皇帝床前。 皇帝的精神还算不错,见姬岳走来,便对床前的几人说道:“没什么事了,都先退下吧。朕还有些事要与王爷商讨。” 三皇子和那少女闻言起身跪安,妇人欠身行礼,随后三人便恭身退下。 皇帝轻声咳了两下,虚弱说道:“回来了?” 姬岳坐在床边,紧了紧皇帝身上的被子,轻声回道:“嗯,刚回来。” “还走吗?” “等你病好了就走。” 皇帝突然笑了出来,轻笑问道:“皇叔,朕还有多少日子?” 姬岳犹豫了下,还是没有隐瞒,“一年。” 皇帝闻言神情不变,轻声说道:“还有一年啊,不算短喽。” 姬岳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皇帝怔怔地看着从香炉中飘出的烟雾,突然说道:“皇叔,你是不是都知道。” 姬岳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拿了杯茶,一口饮下。 皇帝继续自顾自的问道:“父皇一直想把皇位传给你,你知道吗?” 姬岳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颤了颤,随后淡淡答道:“知道。” “朕一直都嫉妒你你知道吗?” “知道。” “百年前,是朕做了手脚,那些皇家供奉才会那么晚去,你知道吗?” “知道。” 皇帝突然停住,愣了半天才继续开口:“这么些年了,你恨不恨朕。” “以前恨过,现在不恨。” 皇帝伸出手,拉住坐在床边的姬岳,有些颤抖,但还是极为淡然的问道:“朕做了这几十年的皇帝,在你眼里,算不算称职?” 姬岳轻声回道:“你做的很好,比我要好。” 皇帝突然松开了手,长出一口气,“朕当了几十年的皇帝,早就当够了。若不是大燕还离不开朕,朕也想像你一样去当一个逍遥王爷,云游人间,快意潇洒。” 皇帝话锋一转,继续说道:“朕的那些个儿子做的事,朕听说了些。不用手下留情,该怎样就怎样.....”他蓦然有些沉默,过了良久才像是下了决心一般,威严说道:“就算是杀了,也不用担心朕这头会找你的麻烦。” 姬岳站直了身体,看着眼前比自己还要苍老的侄子,心有不忍,开口说道:“我心中有数,你就安心养病,不用管这些窝心事。” 皇帝点了点头,闭上眼睛,缓缓开口:“皇叔,朕这辈子,对得住整个大燕,却对不起你。” 姬岳慢步走到大殿门外,像是没有听到,脚步不曾停留,只是漫无边际的走着。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二十一章 人生是把刀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叶凡终究还是被逮了个正着,让汉子狠狠敲了几个板栗。幸亏没让小姑娘看见,不然对魏成更没什么好脸色了。 在此期间,李清风和李金从江边的树林子里拾捯了一些干木柴,生起了火,用来暖暖身子。 李明月脱下棉鞋,揉了揉脚,李金见状心疼说道:“要不还是爹背你走吧,爹累不着。” 小姑娘使劲摇了摇头,坚持不让,“书上说了,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要是有点疼就要爹来帮忙,那爹不在的时候谁来帮我啊?” 李金对小姑娘这般懂事的言论也没什么办法,只能走上前去轻轻给她揉揉脚。 叶凡这时揉着脑袋跟在魏成身后朝几人走来,汉子边走边眯着眼看了看太阳,提醒道:“现在是未时末,再歇息一会到申时初就抓紧时间赶路吧。到天黑还没过江又是一件麻烦事。” 李金起身望着横符江上游,说道:“往上面再走十几里路,应该就到乔老二渡口了。我与他算是相识,插个队提前走应该没问题。” 就在此时,叶凡蓦然睁大眼睛,发现对面的江面上,竟有一块黑色‘陆地’浮在水面,显露的越来越大,都快要占据了整个江面的四分之一。 叶凡瞪大眼睛,惊叹道:“妖...妖怪?” 魏成眼皮都没抬一下。 李金从胸口掏出一串紫金色铃铛,疯狂响动,面露沉重地说道:“这是我花十枚雪灵币从百宝阁买下的寻妖铃,如果在百丈之内有妖兽精怪靠近,便会自响警告。清风,你护住明月。魏成兄弟,叶凡,我们还是尽快离开,不要与这妖兽正面冲突。” 叶凡背起竹箱,准备抓紧离开河岸。 魏成却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神情凝重,气质突变,眼神锋利如刀,好似一头领地受到侵犯的雄狮。 少年被吓了一跳。 汉子抬手,紧握刀把,没有回头,只是缓缓说道:“李金,叶凡,我要处理点事情,你们先走,我一会就到。” 叶凡觉得这样的魏成有些陌生,心里知道应该是遇上麻烦了,却没有开口询问,只是轻声提醒道:“小心些,实在不行就赶紧跑。” 魏成扯出一个笑脸,安慰少年:“不用担心,就是遇上了一个老朋友,我去叙叙旧,马上就能追上你们。” 女孩蜷缩在李清风怀里,看着江面的异物,强装镇定,只是略微颤抖的嘴唇却暴露了小姑娘内心的想法。 叶凡不敢多做停留,拍了拍魏成的肩膀,便与李家三人向横符江上游走去。 汉子久久没有动作,直到叶凡一行人走出二三里的样子,魏成才伸出手臂,拔出铁刀。冲天的刀意化作一个圆圈,将此地与周围彻底隔绝。 魏成抬起头,呸了口口水,冲着天空不屑说道:“王八蛋。是不是不服?不服下来干一架。” 话音刚落,汉子头顶,凭空出现一只光芒璀璨的白色巨手,臂缠流云,指有紫雷。如佛陀镇妖,圣人压邪,迅猛按在魏成脑袋上,企图以天罚之威迫使魏成跪下。 魏成握紧铁刀,挥手斩下,白色巨手被刀意渐渐逼退。云海之上,有一慵懒却尽显威严的声音响起:“魏成,天道无私,万物有情。你生出恻隐之心护着那头妖物,本座可以理解。但需知苦海无涯回头是岸,现在将她交出来,为时不晚。本座向你承诺,你魏成不会因为以往之事有半点麻烦。” 一道道雷电伴随着仙人话语迅速滚走于云海,言出法随,尽显无疑。 魏成嗤笑道:“几百年前的那场大劫难,让紫来州得以享受千年气运,王朝英才辈出,灵气充盈。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什么手段?只不过既然是圣殿定下的规矩,紫来州那几个蠢蛋也没有异议,我魏成自然也不会多嘴。但是一州万亿生灵,全都担在她一人身上,你们这些在庙堂里吃冷猪肉的个个都是没心的孬种?!” 那只巨手手指微握,左右轻扇,拨开厚重的云海。一尊洁白飘渺的巨大法相就此显露真身,肃然危坐,直视满脸怒容的魏成。 仙人法相微微摇头,带起一阵狂风,随后淡淡说道:“冥顽不灵。” 魏成不知何时伸出左手,紧握着一颗充盈着金光的珠子,细细看去,好似有一条蛟龙盘踞于此,闭眼沉睡。 突然,汉子好像遭受到四面八方而来的无形攻势,衣衫尽破,刀气疯长。周身还有着不断溅射出的紫色电弧,魏成双臂张开,怒声大喝:“如果圣殿要让她万劫不复,都尽管来,无非是我魏成替她挡了这次劫难。” 仙人沉默不语。只是在云海中的宏大窟窿里,依稀亮出一粒白点,继而露出全貌,原来是一柄足有半人高的飞剑。 第一柄刚刚出现,第二柄又蓦然现身,第三柄第四柄依次降临,共有七十二把飞剑排于空中,组成八卦阵图之相。 飞剑剑意冰冷刺骨,比之江水更胜,魏成横握铁刀,伸出左手,冲着法相比了根中指。 仙人法相盘膝而坐,抬起眼皮,睁开巨大的白色眼眸,从右手抽出食指,轻轻往下一摆。 七十二柄飞剑如得令之骑,飞速下坠,快如闪电。剑尾拉扯出一道连绵不断的云痕,好似流苏。 汉子带着那柄看相不算佳品的铁刀,高高跃起,竟是直接迎了上去。 铁刀不断与飞剑碰撞,响起阵阵音爆声。因为不可思议的速度,刀光在挥斩的途中便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蒙蒙的白色光华。 只是铁刀再快,又怎能快过七十二柄飞剑。魏成逐渐变得伤痕累累,全身上下都出现了大小不一的血痕,握着金色珠子的左臂更是显露白骨。 汉子对此神色不变。突然,那七十二柄飞剑快速的往云海处退去,只是剑身光芒更胜,显然是在准备新一轮的冲杀。 真是给脸不要脸。 魏成泰然自若,轻轻开口说出四字:“神人开天。” 汉子手中的铁刀突然光芒大盛,刀意冲入云海,将整个厚重的云雾尽数刮散。 随后魏成信步前行,弯膝一跃,直奔法相而去。 首当其冲的第一柄飞剑被刀气几乎就要凝为实质的魏成挥手斩碎,化作雪白的灰烬,在魏成背后形成了一片白茫茫的烟海。 那雪白的巨大法相微微皱眉,似是没有想到汉子的突然暴起。 魏成对于面前的七十余把飞剑没有在意,只是盯着左手紧握的金黄色珠子。 “你替我受了这好些苦,我替你挡这一次,又算得了什么?” 仙人法相知道飞剑对于魏成意义不大,无奈挥手,其余飞剑便尽数返回云海,消失不见。 “小打小闹也差不多了,魏成,你便接本座这一拳。” 一只环绕着紫金色雷电的白色巨拳从天穹落向直冲而来的铁刀。 若是从远处看去,就好像一名巨人在云巅拍打蚊子。 小如芥子的魏成,一往无前,长于天顶的巨拳,浩瀚如大日。 狠狠地碰撞在一起! 铁刀与巨拳竟是平分秋色,谁都没有向后退却半步。 面前的法相却是凭空生长出一条条闪电细链,狠狠砸在魏成左手之上。 汉子扯了扯嘴角,艰难说道:“你大爷的,真是个不要脸的王八蛋。” 法相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魏成,莫要继续抵抗,错上加错。你若是愿意,我便保你进圣殿内阁,受万民香火。” 魏成微微转头,凝视着有些炭黑的左手手臂,上面已经布满了紫金色雷浆,竟是在雷狱里才能练出的玄雷,好大的手笔。 汉子轻呵一口气,沉声说道:“刀陨...” 仙人满是震怒,“魏成,你敢?!” 一声怒喊,竟是将江水都喝退了百丈。 原本散发着白色刀气的铁刀,光芒瞬间消失不见。只是在刀身依附着一层黑色胶质,巨拳却在这把黑色铁刀的重击下一点一点往后退去。 汉子原本乌黑的头发,刹那间便白了一层。 仙人法相伸出另一只手,五指紧握,又是一拳轰出。烟尘四起,云雾翻滚,风雪罩天,根本看不到魏成的身影。 烟雾内气流相撞,更显混乱。 良久,烟尘散去,阳光普照。 魏成单膝跪坐于地,将伤痕累累的铁刀插入地底,仰望天空。原本占据着整座天空的法相满是碎片,银白色的光辉好像又让横符江多出了一轮太阳。 密密麻麻的飞剑钉在魏成背上,好似被受以极刑的犯人。汉子咳出一口鲜血,大口喘着粗气,神人开天式最大的缺点就在后背,此式若是孤军奋战终究不免腹背受敌,只不过魏成从出刀的那刻起,就没做活着的准备。 一道叹息从天空中传出,“值得吗?” 魏成摇摇欲坠,两鬓霜白,口有鲜血含糊不清的轻轻说道:“于我而言,救一人,便是救整个世界。” 此时一阵东风刮起,吹过了紫来州无数好儿郎的脸颊。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二十二章 大江有精怪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离石头镇不远处的一处荒野,分散站着十余人,皆是满脸横肉,身着麻衣的精壮汉子。个个面露沉重,神情严肃。 一名脸上有一刀疤的汉子双手抱拳,对着人群最前方的林虎沉声说道:“报堂主,两名副堂主和十个兄弟全都找到了,只是...只是没有一具全尸。” 林虎骤然握紧了拳头,额上青筋爆裂。 站在林虎旁边的刘鹰脸色阴沉不定,开口问道:“都是怎么死的?” 刀疤汉子有些恐惧,颤声答道:“全都是被一刀斩死,脑袋搬家死掉的。我仔细看了看,脖子上的断口连个肉渣都看不到,而且兄弟们的伤口排列在一起竟是能衔接起来,就好像....”他似是不太敢相信,有些犹豫,但还是说道:“就好像兄弟们是被人一刀全抹了脖子,只是这不太可能吧...” 林虎深吸一口气,竭力平复着心中的情绪。 刘鹰虽说早就出言提醒过,但也知道现在绝对不是后悔的时候,向前踏出一步,出声问道:“堂主,现在该怎么办。” 林虎微眯双眼,死死压住心里的怒意,缓缓对刘鹰开口说道:“将兄弟们都好生安葬,有家眷的送去些钱财,没家眷的都记下名字,送到我那。” 刘鹰点了点头。 林虎转过身,声音有些颤抖,“刘军师,你知不知道带头的两人,是谁?” 刘鹰闻言满脸尴尬,不知道怎么回答。 一声骤然怒喝:“说!” 刘鹰逼不得已,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董赋,是迈入四境已有五年的修士,精通刀法,力大无穷,是个近战的好手。张斌,虽说踏入四境时间不过半年,却已炼化一道颇为不俗的火五行物,攻伐力道极大,更是紫林堂除了堂主外战力最强之人。两人皆为整个紫林堂立下过莫大的功劳。” 林虎神色更加阴沉,只是很快就变成了满面颓然,“能让这二人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就被一刀斩死,刘军师,你说一个六境的修士能不能做到?” 没等刘鹰答话,林虎便自顾自的回答出来:“便是六境巅峰也绝不可能,出手之人最低也是一名七境修士,甚至是七境巅峰。” 林虎突然讥笑道:“对上这么一号人物,我紫林堂便是连做炮灰的资格都没有。你说,上面到底知不知道这人的跟脚?” 刘鹰心中悚然,轻轻垂下头,有气无力的答道:“堂主,当务之急还是赶紧向上面通报一声。此人绝对不是我们能招惹得了的,接下来如何做,还是看那几位爷怎么想的吧。” 林虎的脸色闪过一抹黯然。 自己从十六岁起便入了伙,拼命在最前面,吃肉在最后面,混了十几年才堪堪有些起色。自己一手创建的紫林堂也在此处霸占了二十年了,看起来威风凛凛,好不快活,但对于那些上位者来说,跟随便使唤,用没劲了就挥手打死的狗又有什么区别?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就是你M的狗屁。 林虎默默向前走着,“刘军师,你将此处情形汇总一下,报给上面。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刘鹰静静地看着往前方走去的林虎,满身垂暮之气,心生同情,叹了口气。 —————— 横符江下游的战场,被魏成用刀意整个锁住,那仙人对此也并未理睬。以至于叶凡等人走了许久都一直都没有听到战斗的声响。 少年回身望去,面露忧色。 李清风拍了拍叶凡的肩膀,出声安慰:“叶凡兄弟,不用担心。魏兄的性子不像是有仇家的人,就算有估计也是之前被他祸害过的女子,前来讨要公道,怕被人瞧见才决定避开我们,兴许一会回来的时候我们都要多个嫂子呢。” 叶凡这才露出了些许笑意,不再一直苦着脸。 李金说道:“再往前走一段路,就能到乔老二渡口了。我们可以在那歇息片刻,正好等等....” 李金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声音戛然而止。 叶凡转头望向李金看着的方向,毛骨悚然。 横符江岸边,露出了一颗硕大似水牛的金黄头颅,从石堆上缓缓抬起,最后整个身躯都从江中游出,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一对妖艳的银色眸子,一条不断吐出又收回的猩红舌头,就有半人大小。 这条大的不能再大的金色巨蟒,整个身躯缓缓挪到岸边的石堆上,身躯镶满了大鳞,阳关照耀上去,熠熠生辉。 只不过这巨蟒看起来没什么恶意,只是在距离众人不远处盘踞不动,眼神似孩童,好奇地打量着叶凡一行人,好像很少见到这群奇怪的生物。 李明月紧紧地抓着叶凡的手臂,不停颤抖。李清风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是本能地一点一点往后退去。李金掌心抵住刀柄,做好了战斗准备,却知道自己对上这巨蟒根本就没有生还的可能性。 叶凡轻轻握住小姑娘的手,已经极其冰凉,随后轻轻对几人说道:“不要惊慌,慢慢地往身后退,动作不要太大。如果看到它有什么敌意就赶紧跑,不要有丝毫犹豫。” 李氏父子思量片刻,都轻声“嗯”了一下。 少年低下头,对着小姑娘灿烂一笑:“小明月,一会就跟着我,慢慢地往后退。别害怕,大哥哥一直在呢。” 李明月紧紧地握住叶凡的手,勇敢的点了点头。 一行人面对巨蟒,缓缓往身后退去。 那金黄色巨蟒见众人有了动作,便缓缓直起腰身抬起头颅,腹部露出一对小爪,竟是一条即将走江化蛟的四爪蟒。 叶凡紧盯着前方,突然看见那巨蟒腹部要比周围颜色淡些的鳞片,不可置信,满脸惊喜。 “小蛇,是你吗?!” 那巨蟒听到喊声歪了下头,像是在思考什么,随后又仔细看了看少年,突然想起,身躯用力,直奔叶凡而来。 李家三人毛骨悚然,李明月更是吓得小脸都白了几分。只是那巨蟒在爬向叶凡的途中体型不断缩小,直至不过一丈左右,窜到少年面前吐着舌信子闻了闻,确定之后,便亲昵的用头直蹭少年的胸口。 叶凡轻吸几口气,平复下激动地心情,伸出手摸了摸小蛇的脑袋。李清风惊魂未定,但心境还是可以,微微颤抖地率先开口询问:“叶凡兄弟,这...这是..?” 少年开口笑道:“嗯....它算是..我的朋友吧...” 李清风有些震惊,叶凡为何会与一头巨蟒成为朋友? 小姑娘看着小蛇对叶凡亲昵的样子,竟然不怎么害怕了。看了会觉得这小蛇真是可爱,还怯生生的开口问道:“大哥哥,我..我能..我能摸摸他吗?” 叶凡有些讶异,思量片刻,还是对小蛇问道:“小蛇,他们都是我的朋友。这个小姑娘叫李明月,很喜欢你,想让我帮着问一下,她可以摸摸你吗?” 小蛇早已能听懂人语,闻言看了看李明月,身躯往旁边挪了挪,竟是直接将头颅低放在小姑娘的手掌处。 李明月见状大胆的张开手轻轻摸了摸,觉得这小蛇的手感真好。小蛇见女孩收回手掌,微微站直,竟是眯着眼直接向小姑娘的脸颊蹭去,逗得李明月哈哈直乐。 李金见小蛇突然向李明月窜去,不由得心里一紧,见此情景才轻出口气。 李清风看着眼前的画面,知道有些事不能随便问,但真的压制不住心里的好奇,再加上跟叶凡有些交情,天人交战了一翻,还是直接开口问道:“叶凡兄弟,你是怎么...怎么和蛇兄成为朋友的?” 叶凡看着有些拘谨的李清风,笑道:“据我所知小蛇应该是母的,你这蛇兄的称呼,可不太巧妙。” 随后又紧接着说道:“在我的家乡雁鸣镇的时候,她受了些伤,在我怀里沉睡过几天,算是相识。” 李金到底还是混过这好些年的人,心神逐渐平稳,说道:“既然是虚惊一场,我们还是尽快赶路吧。叶凡,不知你这朋友是要跟我们一起上路,还是如何?” 李金说到后面的时候,语气有些怪异。 少年没有听出,只是俯身对小蛇问道:“小蛇,我们还要抓紧时间赶路,要到前面的渡口过江。你要是有事可以先走,跟我们一起同行一段路也可以,你怎样想的?” 小蛇闻言微微思量,随后舌尖轻动,叶凡脑海中便出现了小蛇的话语,“我之前本来是要上岸晒晒太阳的,只不过前面有两个好厉害好厉害的人在打架,我怕受到波及,就赶紧往横符江上面游去了。没想到能碰到你,我正好无事,就陪你走一段路吧。而且你身上有一股很好闻很好闻的味道,每次吸两口就停不下来了,我可从来没在别的人身上闻到过。” 叶凡听闻此言,面露焦急,慌忙问道:“打架的那两个人是什么样子,情况如何了?” 小蛇又是一道话语传来,“一人是个拿刀的男人,另外那个是一座好大好大好大的巨像,我最大的时候也就跟他胳膊一样粗。他俩打的可激烈了,我可没敢多待,后面怎么样了我也不太清楚。” 少年闻言面露急色,转身对着几人说道:“不行,我必须要回去看看,清风兄,李叔叔,你们先带着明月和小蛇去渡口。我去找找魏成,无论找不找得到,戌时前都会回去,你们抓紧先走。” 李清风也是满脸担忧,却没开口劝阻,只是提醒道:“小心些,找到人就赶紧回来。” 叶凡拍了拍李清风的肩膀,对几人摆了摆手,便纵身往横符江下游跑去。 魏成,等着我。 你一定不要出事。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二十三章 德必有邻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叶凡顺着原路疯狂奔跑,一刻不曾停歇。 日头从天空的正中间缓缓往西移,把少年的影子拉的修长。 叶凡看着趴在江边,两鬓满是白丝,背后插满飞剑,身下染红了一大片雪地而显得有些妖艳恐怖的魏成,眼圈突然红了。 少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不知道魏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只知道这个平常满脸猥琐的汉子,是个好人。 所以叶凡不明白,一个好人究竟犯了什么错,招惹到了什么样的人,要遭受这样大的苦难。 叶凡不想去想,他现在只怕对面的汉子永远起不来,永远也不能敲他的板栗了。 少年腿有些软,踉跄着走到魏成身边,瘫坐在地上,不知道该怎么办。 叶凡握紧了拳头,颤抖着声音轻轻叫道:“魏成,起来了。你只要起来我怎样都行,我陪你喝酒,陪你去看漂亮姑娘,听你吹牛,再也不顶你不气你了,只要你起来...我什么都愿意。 ” 少年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几乎变成了低不可闻的蚊虫之音。他双臂环膝,深深的埋下头,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 为什么,为什么一个好人要有这样的下场。 叶凡低下头看着满脸是血的魏成,轻轻抽泣。 突然,汉子的嘴唇突然动了动,好像在说什么话。 叶凡赶紧起身,摸了摸眼泪,趴在地上贴近魏成,细细聆听。 “丹...丹...丹药” 对,丹药。 少年突然想起那夜魏成给自己吃的那半颗丹药,赶紧伸出手,递放进汉子的胸口处,不一会就摸到了一块丝绸布料,轻轻把它扯了出来。 叶凡拆开沾满鲜血的丝巾,拿出半颗丹药,小心翼翼的放入魏成嘴中。 只是连吞咽的力气都没有了的魏成,进到嘴里的丹药不一会便滚了出来。 少年捡起那半颗丹药,眉头微皱,思考着办法。 突然叶凡像是想到了什么,神情羞涩,有些犹豫。只是看到旁边魏成的凄惨模样,深吸口气,咬了咬牙,将丹药含进嘴中。 初吻没了就没了,跟人命比算个屁。 叶凡轻含住半颗丹药,侧脸趴在地下,对着魏成。一狠心,撅起嘴贴了上去。 少年满脸通红,舌头使劲一顶,将那半颗丹药送了进去,紧接着连忙撑地起身,心中五味杂陈。 喂汉子吃下了半颗丹药后,半天都没有动静,就在叶凡以为是不是丹药没什么作用的时候,魏成轻轻咳了一下。 叶凡满脸欣喜,赶紧低下头轻轻叫道:“魏成,能说话了吗?” 汉子吐出一口血水,极为虚弱的说道:“你大爷的,老子还是第一次跟男人亲嘴,亏大发了。” 叶凡见汉子还能说话,应该性命无忧,心神一卸直接瘫倒在地上,带着哭腔一边抽泣一边说道:“你知不知道都快要吓死我了,我好怕你再也醒不过来,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魏成费力的扯了扯嘴角,“臭小子,留着点力气等会再哭,现在先帮我把身上的剑拔下来,一直插身上是真他娘的难受。” 少年用衣袖擦了擦鼻涕,看着魏成背后的飞剑,不知道如何下手,低头轻声询问道:“怎么拔啊?” 汉子没好气地虚弱回道:“咋这么笨,拔剑都不会。拔萝卜怎么拔,你就怎么拔。” 叶凡站起身,小心翼翼的握住最边上的一柄飞剑,双手小臂用力,向上一提。 飞剑带起一道血柱,魏成却连吭都没吭一声,只是沉声问道:“还有几把?” 叶凡默默数了数,回道:“还有十一把。” 汉子脸色难看,轻喊了一句:“这他娘的王八蛋,真会下黑手。” 少年蹲下身子替魏成擦了擦眼角的血迹,轻声说道:“要是吃不住痛就先缓缓。” 魏成轻摇下头,坚定说道:“连这点痛都挺不住算个屁的男人?!我魏成吃过的痛比你吃的饭都多,你就放心...我靠,臭小子不打声招呼就直接拔?” 叶凡拎着一柄飞剑,脸色无辜,“不是你自己说你挺得住的嘛?” 魏成欲哭无泪,无奈说道:“得得得,这次就算了,下次拔的时候你先....臭小子你故意的是不是?” 少年手拎长剑,露出人畜无害的表情,“不好意思啊,你说话声音太小了,我没听清。下次,下次一定提前给你打声招呼。” 汉子觉得自己还不如直接死在这比较好。 ———————— 大燕王朝三皇子的府邸,坐落在一处并不显得繁华的街道上,是他在宫外的几处房产之一。 姬云端坐在大堂正中的座位上,端起一杯茶水,轻轻吹气。 坐在三皇子左手侧的老者,面露凝重,沉声开口说道:“殿下,下面有信传来,说那小子身边有一位七境左右的高手在保护,已经死了好几个兄弟。问咱们该怎么办。” 面容英俊,身着玄黑色华丽长袍的三皇子,眼皮都没抬,看着茶杯里起起伏伏的茶叶,淡淡开口:“是不是皇后或者老大那面得了消息,要来碍我的事?” 老者轻摇了下头,“应该不会,知道这件事的人本就不多,而且都是受过训练的,消息很难传出去。” 姬云神情不变,“除非,是你...?” 老者脸色巨变,如遭雷击。 三皇子轻笑两下,起身拍了拍老者的肩膀:“跟你开个玩笑,别当真。” 老者僵硬的抱了下拳,示意无事。 姬云拍了拍衣服上并没有的灰尘,双手负于身后,气定神闲地说道:“你应该知道,别说是一个七境,就算是一个九境在护着那小子,东西我也必须拿到手。” 三皇子回头斜眼看了看老者,“知不知道该怎么做?” 老者紧忙起身,弯腰行礼,语气坚决,“属下明白,一定不让殿下失望。” “去吧。” 老者闻言再次抱拳,快步向院外走去。 三皇子抖了抖衣袖,慢步走到大堂门口,似喃喃似低语,缓缓说道:“山木自寇也,膏火自煎也。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也。” “你说,这天上的云,是有用还是无用?” 老者听于耳中,冷汗直冒,不敢停留,提速紧忙离开,向外界走去。 姬云没有在意,只是一直抬头望天,唇带笑意。 大哥,等我把那东西拿到手,看看你还怎么跟我争。 ———————— 叶凡拿出之前在石头镇买好的药粉,轻轻涂抹在满是伤口的魏成背上。 飞剑刺入不深,却也伤到了脊骨,估计要修养好长时间。汉子的后背血肉横飞,触目惊心,少年一边涂抹一边默默心疼。 也许是丹药起了效果,魏成背后的伤口正在缓缓愈合,也逐渐有了些气力。叶凡便在对面树林处找了一个干净地方,找好干草,铺上衣物,生出一堆火,将魏成从岸边搀扶过来。 两两无言。 汉子轻吭一声,打破了沉默,看似随口说道:“那个,今天的事,都别往出说啊。” 叶凡涨红了脸,手下动作加快,没有答话。 魏成自顾自的继续说着:“虽说是你占了便宜,但也不能啥都往外抖搂。万一让那些个宗门仙子王朝公主知道我跟一个男人亲过了嘴,个个不都要哭死?到时候谣言一传,说我有那龙阳之好,我可真就百口莫辩了。而且你那些话我可都记下了啊,不许赖账,我喝酒看姑娘你小子可都要陪着...” 少年用力拍了一下汉子后背的伤口,疼的魏成一个激灵。 “我靠,疼死我了!臭小子你要干啥?” 叶凡满脸气愤,坐在一边,“再满口花花我就把剑再给你插上去,信不?” 汉子可是审时度势的行家里手,闻言立马闭口,不发一言。 少年看着堆在旁边的十余把长剑,开口问道:“这些剑要怎么处理?” 魏成慢悠悠的说道:“这些玩意品阶还算可以,只是不知道那血脉认主的手段还好不好使。若是与主人联系没断,也是个麻烦。不过这半天了都没个动静,应该没什么事。你不是有块玉牌是收纳物吗?先搁里头,以后卖了也是笔不小的数目。不过记着,开价低于五百枚紫云币 的别搭理,都是些想捡便宜的奸商。” 叶凡有些诧异,“五百枚紫云币也太多了吧。你这么缺钱,不自己留着?” 汉子懒洋洋的回道:“算是送你小子的礼物,就算不卖,留着这些长剑,日后遇敌,也足够你捉对厮杀了。” 少年咬了下嘴唇,没有推脱,也没有收下。 魏成说道:“咋不收进去呢?” 叶凡将最后一处伤口抹好,把衣服披在魏成背上,擦了擦手,“全是血,一会儿洗干净了再收进去。” 魏成点了点头,没说话。 少年从地上站起,拎着十二柄长剑,慢步向江边走去。 汉子低声轻语:“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叶凡停下脚步,回头灿烂一笑,“还真有一个,之前没好意思问。你的脸皮和这横符江比,哪个更厚些?” 魏成捡起一块石子,扔向叶凡,被少年机灵躲过。 汉子看着嘿嘿直乐,往远处走着的叶凡,目生暖意。 跟个善良的聪明人打交道做朋友,真是舒坦。 那些个就知道装大瓣蒜的所谓‘仙人’,想想都没劲。 魏成看着两鬓随风飘摇的白丝,心有叹息,“此等风流倜傥的男人却白了头发,让姑娘们见到,不个个哭死。都赖那个圣殿里的王八蛋,害得老子这么惨。” 不过汉子转念一想,那人法相尽碎,魂魄缺失,下场比起自己还要凄惨数倍。不由得神清气爽,心里痛快多了。 果然,不怕人惨,就怕人人都不惨。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二十四章 人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赵一钱站在赵永昌房门外,有些担忧。 自家儿子的性格他这个当爹的是再清楚不过,大大咧咧万事不上心,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最是没心没肺。 可这也不知道怎么了,回到家就一直拉着脸,问什么也不说,饭都不吃,就知道闷在房间里不出来。 赵一钱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这个爹当得真是失败。 平日里对赵永昌缺少管教也就算了,毕竟儿子淘是淘了点,却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只是这么些年了,自己好像从来也没跟儿子好好谈过话,孩子遇到什么事都只跟他娘说,自己还要从老婆嘴里才知道儿子遇上了什么烦心事。 赵一钱觉得自己是该主动些,好好跟儿子说说话。 老实汉子伸出手,轻轻扣了几下门。见屋内没有动静,门也没关,赵一钱便将门推开,走进屋中。 赵永昌侧躺在炕上,知道父亲进了屋,却没说话。 赵一钱回身关上门,走到炕边坐下,见儿子一直没动静,不知道怎么开口。 父子俩就这么干杵着,过去良久,木讷的赵一钱才慢慢憋出一句话:“永昌,饿不饿?想吃啥告诉爹,爹给你买去。” 赵永昌听到爹说的话,眼圈突然红了,背着身带着些哭腔说道:“爹,我不想离开你们。” 汉子慌了神,不知道儿子为什么会这样说,有些语无伦次,安慰道:“傻孩子,爹娘怎么可能会离开你?爹还要教你做生意,咱们爷俩一起把铺子开到城里,让你跟你娘都过上好日子。到时候娶个城里媳妇,生个大胖小子,爹还要给你看孩子呢。” 赵永昌起身坐在炕上,俯身趴在赵一钱怀里。老实汉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出言安慰,只能伸出手轻轻拍着赵永昌的后背。 少年轻轻地对父亲问道:“爹,如果我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求学生活,你会答应吗?” 赵一钱挠了挠头,憨厚说道:“你啥时候还喜欢上学习了?” “....突然就喜欢了,很奇怪吗?” 老实汉子呵呵笑了两声,然后正色说道:“好男儿志在四方,你要出去闯荡爹不拦你,以后多回来看看就行。你娘那头你不用担心,爹给你摆平。” 赵一钱虽说在镇上是出了名的憨厚老实,但不代表他是个傻子。儿子的这些话代表着什么他心里都知道。 孩子总归是大了,该出去自己走走了。 赵永昌从父亲身上起来,抽了抽鼻子,“可是,我要去的地方真的好远。” 老实汉子拍了拍赵永昌的肩膀,安慰道:“远些好,出去看看别的地方,见一见别处的人,都是阅历财富。是要去玉唐国,还是卢泊国?要我说还是去大燕好,听张大娘的儿子说,大燕不愧是王朝,地方可大了。姑娘多长得还俊,人又好又热情,是个不错的去处。” 少年抬起了头,轻轻说道:“爹,我要去的地方是北华扬州。” 赵一钱闻言被吓了一跳,紧忙劝阻:“这么远?是要去干什么啊,非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要是受欺负了连家都回不来,爹都没路子找你。不行不行,这也太远了些,爹放心不下。” 赵永昌默默思考了一会,说道:“爹,你让我慢慢考虑考虑。等后天我把事情处理好了,就什么都告诉你。” 赵一钱闻言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少年的背,轻声说道:“儿子,你长大了,有些事你自己心里有数,爹也就不多管。要是有什么拿不准的地方就跟爹唠唠,爹看着帮你出出主意。” 赵永昌点了点头,只是看起来还是忧心忡忡。赵一钱便默默起身,走出屋去,让儿子自己静静。 赵一钱刚出门口,便看到直奔屋里走的妇人,伸手拦住,“别进去了,我跟儿子谈了会,先让他自己想想。” 那妇人面露担忧,开口询问:“永昌他没事吧。可别有事一直憋在心里也没个人说,再憋出个毛病,到时候我不是要心疼死。” 老实汉子点了点头,安慰道:“没什么事,就是心情不好。你晚上多做两个儿子喜欢吃的菜,也就没事了。” 妇人这才略微宽心,回身走向厨房。 赵一钱整了整衣服,准备去铺子看看。 —————— 魏成趴在地上,有气无力的对叶凡说道:“臭小子,我现在走一步歇三步的,咱俩怎么赶路啊还。实在不行你背着我走?” 少年蹲在汉子旁边默默思量,似是在考虑这个办法的可行性。 魏成叹了口气,“我要是那些耍剑的就好了,直接驮着咱俩一会就能飞个几百里,哪还能是落到这样的窘境。罢了罢了,你先走吧,我底子还在。也就淋点雪,吹点风,来个妖物就吓吓他,吓不走就装死,没什么大事,你就抓紧赶路吧,不用管我。” 竟是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样子。 叶凡闻言没好气地说道:“再说屁话就给你扔江里去,让你好好洗洗澡。” 汉子撇了撇嘴,知道目的已达成。 少年环视了一圈周围,解下衣物,将魏成扶起,半蹲着把汉子送到了背上。又将解下的衣服当做绳子绑在两人身上,觉得还算结实,站起身来,快步往横符江上游走去。 魏成悠闲的在少年背上哼着小曲,时快时慢。 到了颠簸的路段,汉子就哼的快些,到了平坦的路段,就便哼的慢些。 那浑身破烂的长刀魏成还留着,挂在腰间,随着身体的摆动不停地撞击着叶凡的侧腰,发出“扑,扑”的轻响。江水哗哗的流着,与少年沉重的脚步声奏起了一首奇异的乐曲。 叶凡一边稳当的走一边默默的听,觉得这小曲应该挺有意境,就是汉子哼的跑调了。 魏成好像是哼够了曲,便趴在少年耳边轻声说道:“叶凡,给我讲讲你之前的故事呗。” 叶凡默默回道:“我的生活都是些家长里短,没什么可说的。” 汉子摇了摇头,开口否定:“每个人都应该有点故事。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听听我说。” 魏成不等叶凡答话,就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我的身份说出来倒不怎么好听,其实我是一个小国的户部侍郎的私生子。就跟那话本小说里写的一样,私生子的身份很容易遭到什么大姨娘,七姑姥的迫害。我那老爹也算有点良心,怕我出事,就把我送到了一个离京城极其遥远的小镇里,出发的那天我好像刚过完十八岁生辰。你说到小镇了吧,那些人还不消停,就非要弄死我。幸好遇上了一个身手不凡的刀客,把我救了下来。我就一直跟在他身边,学怎么使刀。” “过了好些年,我随他一路游历走到了紫来州,那时正值妖龙乱世,荼毒人间。教我学刀的刀客,便义无反顾的投入到了屠龙大军的队伍里。我那时境界低,去了反而是累赘,就一直默默修行,苦练刀法。想着什么时候刀法有成,就随他一起屠龙。” 魏成移了移脑袋,轻咳两声继续说道:“都说时间是把杀猪刀,要我说更是把杀人刀。龙屠了,整个紫来州的九境十境也跟着死了大半。那刀客临死的时候,把一颗蛋托付给了我。他告诉我说这是那妖龙遗留下来的后代,要是让人看见了,绝对活不了。可是它终究没做错什么,那妖龙造下的孽不该牵扯到它身上。刀客都已经打听好了,只要我把这蛋送到南岛蓬莱,那里的龙族自会接纳它。” “那时候年轻,好交朋友,没什么防备心,几杯酒下肚就什么事都抖搂出来了。消息泄露之后,没办法,本来就是无根浮萍,没啥背景,只能带着那枚蛋四下逃命。劫难倒是有那么两次,幸亏福大命大,也算有惊无险。” 虽然魏成说的云淡风轻,但是其中凶险有多么致命,叶凡不敢去想。 汉子继续说道:“但是人生到底不是话本小说里的故事,不是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圆满无缺的。有一次我踪迹没有隐藏好,被一个八境巅峰的阵师找上了门。我当时才刚刚破入六境,哪能打得过那老王八蛋,么得法子,一边跑一边想办法。” “打是肯定打不过的,只能想办法跑。那时候正好有一座大山,没多想就蹿进去了,东躲西藏了好一阵子。那老王八蛋怎么也抓不到我,急眼了。直接在整座大山上造了个阵法,逼我出来。那我能出来嘛,死也不出来。硬生生扛了五天。后来才知道,那高山上藏着一丝最为精纯的神龙骨血,被龙蛋偷偷吸收掉,以至于提前孵化了。” “龙族乃万鳞之长,天赋异禀,再加上小家伙的老妈是一头十一境的绝世妖龙,所以出生便有了五境修为。小龙拿着那节神龙骨一下子就把阵法破掉,驮着我一溜烟跑了,气的那老王八蛋吹胡子瞪眼睛,就是追不上。” 魏成突然没了声音,叶凡有些疑惑,好奇地出声问道:“后来呢?” 汉子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说这么多歇会不行啊。” 魏成停顿了片刻,又接着说道:“中间又遇到了好些事,就不多阐述了。总之我俩就这么跌跌撞撞逃了好些年,紫来州的几个大佬将情况报给了圣殿,圣殿又派人下来,一路捉拿。我就只好逃啊逃,逃了好长时间。浪迹天涯的日子久了,都快忘了睡一个安稳觉是什么滋味。直到我遇见了一位先生。” 叶凡想了想,不太敢肯定,“文先生?” “嗯。”汉子沉声应道,“先生那时候在琼丹国当一个酒楼的算账先生。我正在那酒楼喝着酒,圣殿十好几人‘夸嚓’一下子就全来了。给我吓了一跳,没办法,打呗。打着打着打不过了,又不愿意让一群无辜的人受到牵连,不想跑,就一直死撑着。马上就要撑不住的时候,先生把给我救下来了。就这么在酒楼里呆了半年。” “先生一直没问我为什么会跟那群人起冲突,就该干啥干啥,没事陪我唠唠嗑,教我下下棋,给我背背书。我当时觉得那些东西太无用,哪有手中的刀好使?后来才知道,刀法越高,用刀人便要愈加变矮。” 魏成脸上显露出缅怀的神色,“当时先生跟我说了一句话,我一直都记着。” “我辈修士,最怕无师无对手。有师父,知分寸。有对手,便知高低。” 魏成突然轻轻叫了下:“叶凡。” 少年轻声回道:“嗯?” “要先善待自己,才能继而去善待人间。”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二十五章 圣殿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鸿蒙天下五洲之首的中州,地大物博,能人辈出,宗门林立,疆域面积差不多是三个西青梧州的大小,领土何其辽阔,高手何其漫漫。 五州三十四国六大王朝中最为强大的王朝,大秦,便坐落于此。 在大秦京城咸阳的最中心处,屹立着一座巍巍大岳,高耸入云,竟是座城中山。 此山名为通天岳,山势磅礴,气势惊人,似拔地冲天而起。 山巅有秦皇崖刻“唯我独尊”,有武皇拳凿“浩浩其天”,有玄皇手书碑文“九天揽月”,有文皇墨宝“周而不比”。 仅是各朝各代前来祭祖敬天的帝王,就有六百一十四位。所留祭文石刻从山顶一直延伸到半山腰,景象好不壮观。 大寒时节,飞鸟过天。 飞雪疾驰而过,却在飞驰至山顶的瞬间便化为积水,渐成薄薄的雾气。 大祭祀不喜寒冬,所以山巅圣殿便常年呈春夏之景。 山间云雾飘绕,风里带着足够的湿意,山道平缓,若是踏足其间,应该颇为惬意。 圣殿大祭祀端坐于通天岳最高处,伸出左手,凝视手心。 掌内纹路,斑驳杂乱。 突然间一条崭新纹路,在缓缓延伸,蓦然裂开了一道口子,在其中呈现出了万般光景。 神人观掌,如看山河。 叶凡的一生在大祭祀眼前快速闪过。有市井巷弄的鸡毛蒜皮,有无心之举的善意之行,有吵吵闹闹的悲欢离合,有凡间极重的烟火气,有人哭有人笑,有人活着有人死去。 比如一个还没大人腿高的屁大孩子,躲在包子摊后面直流口水,却没开口向爹娘要钱。 比如孩子父母还在世时,带着小叶凡出门看闹市,满目喜气。 比如少年为了生计,深夜上山采药,却因为光线不够失足从坡顶滚下,摔得浑身是伤,却倔强的继续往山上爬。 再比如孩子趴在父母的坟前,嚎啕大哭,惊天动地。 点点滴滴,丝毫不漏。 大祭祀神情不变,只是心里有些失望。 这就是先生看中的弟子? 直至大祭祀看到尚且年幼的叶凡,跪在妈祖娘娘像前,诚心祈求,才微微有些意动。 那时的叶凡用力的磕着头,每磕三个头便说一句话,总共磕了九下。 “妈祖娘娘,一愿您保佑镇子里的叔叔婶婶弟弟妹妹们身体健康。二愿您保佑爹娘平平安安,没有忧愁。第三个心愿,就是想娘娘少些劳累,多照顾自己身体。” 大祭祀不动声色,轻轻合上手掌,吐出一句话:“程统领,我应该提醒过你。” 一位身材高大,浑身挂满白色战甲的中年男子凭空出现,单膝跪下,声音铿锵有力:“国师大人,一人做事一人当。事情没有办好是属下自己犯渎职之罪,不及他人,还望国师大人莫要责罚。” 大祭祀没有说话,只是伸手隔空轻抬,将男子扶起。 随后眼神出现一抹恍惚,有些由衷佩服那位用刀的汉子。 在魏成离开中州之前,他们有过最后一场闲聊。 “都已经三百多年了,你就没后悔过?” “你这从没谈过恋爱的老处男懂个屁,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怎么可能后悔过?” “既然是你自己选的路,我不拦你,但你要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要来就尽管来,我魏成但凡皱一下眉头,你就随我姓!” “你就当真如此看好自己?” “我可是先生关系贼好的朋友,不信自己也要信先生啊。” “你跟先生是平辈,我又是先生的大弟子,所以你言下之意是?” “不错,就是你想的那样。乖,叫声师叔来听听。” 大祭祀微微叹了口气。 可惜不是同道之人。 大祭祀声音醇厚,开口轻声吩咐道:“这件事你没有罪过,你要保的那几人我也懒得搭理。你法相尽碎,导致三魂七魄少了一魂一魄,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最近没你的事,就去抓紧回去修养,缺什么丹药就向殿内索要,此事你不用再管。” 男人面露犹豫,开口询问:“国师大人,那要派谁...” 大祭祀打断了他的话,面有不喜:“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别问。言多必失,勿谓言之不预。” 男人闻言紧忙低头行礼,随后驾风远去。 魏成在那批同辈的修士中,起步很晚。二十多岁的时候才堪堪踏入三境,快三十岁的时候才第一次当上用刀人。所以谁都没有想到鸿蒙天下会出现这么一号人物,能力压无数修者,在紫来州风生水起。不知道有多少天赋异禀的修行天才被魏成一刀斩落,大肆嘲讽,从此道心崩碎,大道断绝。 以至于紫来州所有年纪轻轻的刀修,在出门前都要被家中长辈叮嘱,要是遇到了一个笑容猥琐腰挂铁刀的中年汉子,立马就跑,离得远远地。 大祭祀无论是修为还是地位,都是整座鸿蒙天下最为顶端的人之一。却很久都没有高兴地情绪了。 他只喜欢与先生远游四方,看着眼前人遗世独立,登高作赋,让人只觉高山仰止,心向往之。 喜欢凝望着二师弟有神的双眼,大声陈述着圣贤道理,环环相扣。在那臭屁少年不耐烦认输之际再补上一句,“我觉得小师弟你不是诚心认输,这怎么能行呢”。 最后再加上一个,跟那汉子同桌喝酒。 只是现在自己不能再陪先生远游,小师弟也长大了,自己不能随便欺负他了。那个喝多了就开始吹牛打屁说脏话的魏成也差点被自己手下的人打死。 大祭祀觉得人间挺无趣。 有些话,不是现在身处高位的他能说的,他也懒得说。 修士违规,大能悖理,都会由圣殿按照规矩惩罚。 但是如果圣殿之人也做出坏了规矩的事,下场只会更为凄惨。 前一任大祭祀的后果还历历在目。 大祭祀又伸出左手,看着掌心处不断变化的叶凡,哪怕早就已经见惯了沧海桑田,仍是心有好奇。 这少年何德何能能让这二人同时看中? 大祭祀随意合上手掌,画面便轻散成烟,随后起身站立于山巅,衣袖微摆,望望身下白云变幻,喃喃自语:“叶凡,我等着你给我一个惊喜。” ————— 叶凡从横符江下游一路背着魏成走到了十余里外的渡口,怕汉子伤口崩开,所以便一口气都没歇。幸亏这几日身体内有了灵气,加上龙游月的配合,力量耐力都增长了不少,不然估计少年要累个半死才能把一百来斤重的魏成背到目的地。 李清风看到叶凡回来的身影,长出一口气。只是见到少年身后的汉子的惨淡模样,心下又是一紧,赶紧上前帮忙将人送了下来。 小姑娘不明所以,看到叶凡平安回来后便蹦蹦跳跳丝毫没有防备的走了上去,刚准备开口对大哥哥表达自己的担心,随后就不小心看到了魏成从衣角漏出的巨大伤口。吓得小姑娘涌到嘴边的话都吞了下去,脸色更是苍白了几分。 就连魏成都以为李明月肯定会大叫着跑开的时候,小女孩却轻轻走上前去,眼睛通红,流出几滴泪水,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心疼说道:“那...那么大的伤口,一定...一定很疼吧...” 汉子那里见过小姑娘对他这幅模样,忙不迭地开口安慰:“没事没事,都是小意思,这点伤对我这个猛男来说算个屁啊,让我休息几天就能跟没事人一样了。小明月不哭啊,哭了就不好看了。” 小姑娘越听越伤心,眼泪掉的更多了,止都止不住。 魏成手足无措,觉得女孩再哭下去还不如让那法相直接再给他一拳。 李明月突然之间好像想到了什么,使劲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大步走到汉子旁边,轻轻踮起脚,吧唧在魏成脸上亲了一口。 “我..我之前摔倒了,觉..觉得疼,娘就亲...亲我一下...我就不那么疼了...” 魏成目瞪口呆,满脸不可置信,随后神情突变,嘿嘿傻乐:“小明月说的真对,亲完了当真就不咋疼了。再亲几下估计伤口都能直接长好喽。” 叶凡轻踢了汉子一脚,“没个正行,现在还是先考虑考虑何时过江的事吧。” 随后蹲下身子,擦了擦小姑娘脸上的泪水,温声安慰道:“小明月,魏成的伤很快就能好了,不用担心。我们先去那边洗洗脸,别被风给吹花了。” 李清风也说道:“正好,我也去渡船那跟船老大商量商量过江的事。” 三人便一起往渡口走去。 汉子对一直隐于身后的李金,看似随意的开口说道:“李金兄弟,你有这么个好闺女好儿子,一定很幸福吧。” 李金不知魏成为何会有此问,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魏成双目微闭,靠在围墙上,继续随意说道:“既然这么幸福,那可一定要把它紧紧攥在手里,千万不能让它跑了啊。” 李金身体僵硬,脸色怪异,忐忑不安道:“魏成兄弟说的对。” 前边,少年拉着小姑娘的手,倒退走着,面朝汉子,大声笑道:“魏成,小明月说只要你能好起来,她就跟你是好朋友了!” 魏成闻言,顿时神采飞扬,轻咳一声,甩了甩长发,故作深沉,“没办法,谁让我这么帅这么有魅力呢。”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二十六章 过江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渡口的船老大,是一个身材矮小,却显得极为精壮的光头汉子,正对岸边的几个伙计交代事情。 李清风走上前去抱拳行礼,开口笑道:“乔叔,好久不见啊,不知近日可好?” 乔老二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回身一看,也是呵呵笑道:“哎哟,这不清风吗?都长这么大了?长得是俊,可比你爹帅多了。那姑娘是不是都排着队想进你家给你当媳妇啊,哈哈哈。” 李清风笑着摇了摇头,开口说道:“乔叔就别打趣我了。我与父亲小妹还有两位朋友来此,是要前往崇陵关拜访亲人。路上遇到了些麻烦,有位朋友受了伤,想来问问乔叔,能不能安排下尽早过江。” 乔老二放下手中的家伙仕,从腰间拿出酒壶灌了口酒,然后递给李清风,李清风笑着接下也喝了一大口。 光头汉子擦了擦嘴,“这天马上就要黑了,在这过夜的确是件麻烦事。只是前面还有两波客人,都是花了大价钱要尽早过去,不太好办。” 李清风闻言有些失望,思忖片刻,问道:“乔叔,把这两批人送过去要多长时间?” 乔老二接过李清风递还回来的酒壶,又灌了口酒,想了想,说道:“那两拨看上去好像都是做生意的商人,个个都带着大物件,都要分两批送。兄弟们抓紧时间加快动作,也要一个多时辰。” 李清风叹了口气,一个多时辰后天基本已经黑透了。等到那时再过江,与找死无异,还是先回去把情况跟几人交代下吧。 李清风对着光头汉子抱了抱拳,“乔叔,我先回去问问其他人,您先忙。” 乔老二摆了摆手,便又投入到了干活当中。 ———————— 叶凡拿出方巾,放到江水里沾湿,细心地为李明月擦拭满是泪痕的脸蛋,随后带着女孩走回魏成身边。 小姑娘突然深吸了一口气,将方巾从叶凡手中拿下,不发一言。 少年察觉到异样,有些不放心,开口问道:“小明月,怎么了?” 女孩擦了擦鼻子,面露犹豫,缓缓说道:“大哥哥,我..我想让你教我,学习书本上的学问。” 叶凡愣道:“可我学的都是些蒙学,没什么了不起的大学问。再说了,大哥哥今年也才十八岁,阅历学识都不够,怎能胡乱教人?” 魏成嘀咕道:“臭小子能有个屁的学问,损人的本事倒是不小。” 小姑娘猛然转头,攥起小拳头看似‘用力’的砸在魏成脑门上。 汉子其实没怎么试到疼,但仍是大声鬼叫道:“这日子没法过了!你这大哥哥就这么金贵,说一句都不行?” 叶凡没搭理他,只是缓缓蹲下,摸了摸李明月的小脑袋,轻声温和说道:“大哥哥教不了你,可是别人能教你啊。在我家乡如意巷的那位先生你没忘吧。他就是位学识学问很高很高的先生,要是小明月真想学学问的话,到时候可以让文先生教你。兴许小明月跟文先生学了那么多知识,做了那么大的学问,还能成为鸿蒙天下第一个进入圣殿教书的女夫子呢。” 魏成鬼叫了半天,见没人搭理也就不自讨没趣。 随后有些好奇的问道:“小明月,怎么突然间就要学学问了?” 小姑娘轻轻开口缓缓说道:“因为我想,我要是知道了很多正确的道理,然后再把道理教别人,别人再把道理教下去,那么人人就都知道了道理。以后像魏成这样的好人就不会被欺负,不会被人打伤了...” 汉子如坠云端,满脸震惊。 叶凡沉默思考,站立不动。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都说童言无忌,当不得真。可若是意思对了,那么人人便都有道理。 魏成回过神来,叹了口气,感慨说道:“以前年少轻狂的时候,觉得我每天练刀,认真修行,就是要跟人不讲道理。后来慢慢算是学有所成,认识了文先生,才越来越感觉到,出刀有理,便有如神助,快若惊雷。出刀无理,便如深陷泥潭,动也不能动。” 叶凡将魏成所说话语记下,暗自思忖。 少年好像记得小时候有一次,自己父亲去市场买菜,被人给打了,脸上身上全是淤青。那个被街坊邻居称作叶大力的强壮男人,就只是闷闷蹲在门框那边,听着娘亲在旁边哭着安慰。叶凡心疼爹,就偷偷把娘留给自己的肉包子给了男人。男人便眉开眼笑,道:“是我叶七的崽儿,知道心疼老子。” 后来娘亲才知道,那些人下了死手,男人的肋骨都被打断了两根。 那一刻,叶凡有些恍惚,记忆中的娘从来都是温温和和的性子,吃了亏受了苦好像也永远都不会生气。 可是那天晚上,娘亲出门的时候,走的雷厉风行,气势惊人,好像从县里下来视察的官老爷。 当时叶凡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是见娘亲半夜出门放心不下,就走在后面默默跟着。 中间发生了什么,叶凡没有看见。只是不出两日,当时在菜市场打人的几个汉子,全都来到叶凡家中赔礼道歉,姿态一个比一个低,话一个比一个讨喜。 少年好像有些明白魏成的话了。 这时,李清风从渡口走了回来,向几人交代了下情况。 魏成满脸无所谓,“这有啥难办的,多给点钱不就啥都解决了。” 叶凡问道:“你给?” “没钱。” 少年瞅着满脸硬气的汉子,对他厚脸皮的本事又高看了一层。 李金说道:“还是我去跟乔老二打声招呼吧,要是能打点打点就最好不过。” 魏成目送着李金离开,压低嗓音对叶凡问道:“江对面是什么地方?” 叶凡回道:“从地图上看,应该是断水山。” 汉子似笑非笑,少年疑惑问道:“怎么了,有事?” 魏成摇了摇头,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语气:“没事,就是问问。” 叶凡望了望四周,却没有看见小蛇的身影,便向李清风问道:“清风兄,怎么没看到小蛇?” 李清风说道:“我刚要对你说,它好像突然遇到了什么事情,离渡口还有一里的时候特别着急的游进了江里,也不知道为什么。” 少年有些遗憾,“应该是有急事吧,可惜没能跟它道个别。” 这时,一批衣着昂贵的行人从上游走了过来,身后还有人推着七八个黑色铁箱,应该就是要过江的生意人了。 李清风有些担心:“不知道爹能不能商量下来。” 叶凡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 汉子神情不变,轻声说道:“叶凡,帮我把我的刀拿来一下。” 之前在安置魏成的时候,就将他腰上的铁刀解下放置在了一旁。叶凡闻言走了过去,拿起那把伤痕累累的无鞘铁刀,递给了魏成。 “这刀,是不是很珍贵。” 魏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是什么高阶的仙器,就是陪我走了这么长时间,舍不得罢了。” 少年将铁刀放在汉子怀里,轻声说道:“以后找一个厉害的铁匠,应该能给修好。” 魏成没有答话,这把刀是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送给他的唯一的礼物,只是现在人早就不在了,刀也跟废品没什么两样。 魏成却没有太大的悲伤。 回忆太多过去不是什么好事,但也能让人受到警醒,知道眼前日子的可贵。 魏成觉得现在活得挺好,如果能再喝几口神仙酒,就更好了。 他是一个不容易满足也挺容易满足的人。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二十七章 人应该为自己而活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赵永昌如约来到了酒楼门外,酒楼生意平常,店小二靠在桌子上听邻桌的几个汉子喝酒吹牛,偶尔还插上两句。掌柜的估计在楼上对账,那小二跟赵永昌也是极为熟络,打了声招呼,便又自顾自的聊了起来。 赵永昌默默地走向后院,站在水井处,等待那个老神仙的到来。 赵永昌此刻的心情竟然莫名的平静,他看着一颗颗被风卷起的雪花,想起了很多。 比如屋檐下的一个姑娘在大雨时鬓间珍珠般的雨滴。 比如在厨房里正准备做菜的郑厨子扇着火炉里的火。 比如面前早已结冰带着丝丝裂痕的井水。 他总是喜欢这么乱想,没有缘由。 木质的水桶已经很老旧,孤独的放在井边,嬉笑喝酒声淡淡的从屋内传出,石阶上被厚厚积雪掩盖住的嫩芽正用力往外探去,一切都显得那般安宁。 他很喜欢安宁。 道人没有让赵永昌多等,不出一会便从天空处落下,极具仙人气度。 然后他问,“想好了?” 赵永昌点了点头,“想好了。” “如何?” “对不起道长,我不想跟你走。” 道人不敢相信,“什..什么?为什么不想走?是怕离家太远,还是有事耽搁...?” 赵永昌又沉声重复了一次,“对不起道长,我不想跟你走。” “是我赵永昌纯粹的不想跟你走。因为我害怕....我就是个孬种。” 道人突然明了,心有不忍,只是到最后也只化作了一道叹息。 “罢了罢了,你我终究没有师徒缘分。不过你这个修行的好苗子就这样蒙尘,我实在是心有不甘。这东西就送与你,算是结下一段善缘。日后能走多远,还是看你自己吧。” 道人从袖中掏出一件流光溢彩的精美珠子,随后抬手一挥,珠子便飞到赵永昌眉心处,隐没不见。 道人缓缓开口:“此物蕴藏着我昆仑的修行路子和一道品阶不低的水行物。本想着是送与你的拜师礼,现在就当送与你的一桩机缘,不要推脱,做些没用的礼数。” 赵永昌连忙开口,“道长这可使不得,本来我就挺不好意思了,你怎么还送我东西。不行不行,我不能收。” 按照少年的性子,倒是一件稀罕事。 道人摇头道:“留着吧,这些东西本就于我帮助不大。” 道人沉思片刻,犹不死心,“孩子,若是以后心意转变,就到大燕圣殿,找一个叫郭航的人。那人见到了你,便会知晓缘由,自会将你带到昆仑去。” 赵永昌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道人摸了摸赵永昌的脑袋,又是叹了口气,“一个人不应当只有今生今世。” 随后没等赵永昌说话,便腾地而起,驾云飞去。 “吾乃昆仑山第九十三代掌门,号灵宝天君。孩子,长路漫漫,谁知道以后你我之缘分究竟会不会断枝重续?还是要问清本心,莫要后悔。” 紧接着便提速而去,消失在云海。 赵永昌摸了摸眉心,一边摸一边往家中走,心情复杂。 自己这个选择,错了吗? ———————— 李金与乔老二商议了半天,带回了一个好消息。 三艘渡船有一艘还余下点地方,那掌柜的答应下来,让五人挤挤,应该能坐下。 叶凡等人倒是没什么,就是怕魏成的伤会受到影响。 汉子摆了摆手,“都瞅我干啥,有地方就上去呗,真想在江边上住一宿啊,走走走,麻溜利索的。叶凡,你来扶我一下。” 少年赶紧将魏成扶起,踉跄着一步一步往渡口走去。 世间修士,都存有一个共识,身躯体魄,只要不拖后腿,够用就行。能修成金刚不坏之身,无垢之躯那是最好。但如果因此要付出太大的代价,钻了牛角尖,自是不愿。 刀修亦是修士的一种,只不过照比寻常的修士,体魄较为强健而已,但总归也好不到哪去。所以对于这些皮肉伤,倒挂着掉不出来半两金的魏成,也没什么办法,只能让其自然愈合,慢慢修养。 过江的那批人,打头的是位英姿飒爽的女子,看着不过三十多岁。黑丝如瀑,凤眼有神,身段凹凸有致,显得娴静端庄又气质非凡。 魏成看直了眼。 李金上前几步,抱拳说道:“李金谢过陈掌柜,真是解了燃眉之急。” 女子声音清脆如铃,竟是有些少女的青春感,不急不躁的回道:“李大哥客气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上船之后,还请多加小心。这位兄弟的伤不知重不重,就要李大哥自己多多注意,别颠破了伤口。” 魏成闻言,轻咳一声,甩了甩头发,两鬓白发轻轻摆动,沧桑说道:“此等小伤,早已司空见惯,不足为重。只是不知道,心受了伤,要怎样才能治好?” 叶凡伸手扶额,有意想要跟他撇清关系。只是自己担着汉子的右臂,怎么看也不像陌生人,便无奈地叹了口气。 女子却嫣然一笑,“不知道我能不能治好这位兄弟的心伤呢?” 魏成看着满脸笑容的美丽女子,心中把那仙人的祖宗十八代全骂了了个遍。 你娘的王八蛋,晚一天来不行?老子动都动不了怎么去跟这位姐姐互诉衷肠,天杀的老王八。 女子转身离去,留下淡淡地香水味。 小姑娘只觉得前面的姐姐真是又温柔又好看,让她十分羡慕。 李明月破天荒的鼓起勇气,怯生生的对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女子说道:“大姐姐,你长得真好看。” 那女子回过头,冲着小姑娘莞尔一笑,“我觉得你长大了会比姐姐还好看。” 女孩没有想到这位姓陈的女子走了这么远都能听见,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 叶凡握住了女孩的手,看着她的眼睛温和笑道:“我也觉得小明月长大之后,一定是个漂亮的大美女。” 到底是脸皮薄的小姑娘,李明月直接扑在叶凡腿上,羞得不敢露头。 —————————— 一行人坐在装满货物的渡船上,沿着横符江缓缓游动。这里的水势照比下游缓和了不少,但也不可小觑。安全起见,这样的速度倒也不算慢了。 魏成半躺在叶凡怀里,看着对面的湍急的水流,感慨颇深,沉声说道:“大地啊,你有好多土,森林啊,你有好多树。横符江啊,你就不一样,有我这个光彩夺目的好汉美男子,其他便是无。” 叶凡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李清风抱拳赞叹:“不愧是魏成才子,学富五车,出口成诗,在下佩服。” 少年细细思考,魏成和李清风的脸皮到底哪个更厚些? 随后心中有了答案。 真是各有千秋,难分伯仲。 渡船慢慢地向前前进着,却突然传来一股异样的震动,在不停颠簸的渡船上丝毫不起眼。 叶凡却感觉不太对。 少年的性子,便属于那观察细致,谨小慎微的人。那股震动明明是硬物撞击到了船底才会发出的声响。 只是过去了好久,也没有什么动静发生。 就在叶凡以为是自己有些杞人忧天的时候,前面的渡船传出了阵阵惊呼。 几人闻声望去,皆是汗毛倒立,险些吓得魂飞魄散。 一只通体玄黑,身粗数丈的巨蟒,成拱背之势,从江中窜出,体型看起来比小蛇竟是只大不小! 之后只见那巨蟒迅猛俯冲,张开血盆大口,试图吞食掉渡舟上的十余人。 只是不曾想到,有一横空出世的持剑老者,从渡舟上直接高高跃起,用黑色巨蟒头颅作为跳板,行至黑蛇颈间,一剑斩下,恰好斩在巨蟒鳞片最薄弱处。 黑色巨蟒突受大力,头颅一歪,横移数丈,刚好从渡船旁擦肩而过,重重的摔在水里。 老者又是飞跃起身,站在渡船船头,尽显高人风范。 只是看着水花四溅的江面,老者神情没有放松丝毫。陈姓女子细细观看,发现持剑老者小臂轻颤,虎口崩裂,流出鲜血,心里极为担忧。 叶凡盯着起伏不定的江水,着急问道:“该怎么办?” 魏成慢悠悠的吐出一句话,“凉拌。”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二十八章 遇险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一行人劫后余生,却没有多大的欣喜。 一是因为渡船正处于横符江中心,离岸太远,没有逃生的地方。二是那巨蟒虽然被击落至江底,却好像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不出一会就抬起上身,一双血红色的眼睛直盯着三艘渡船,应该是有些忌惮船头的老者,并没有马上发动攻击。 老者虽然受了些伤,但是气势不降反升,雄厚剑意昂扬直冲而起,两袖呼呼作响,颇显宗师风范。 女子虽受了些惊吓,但却极其镇定,声音平稳的向老者问道:“钟叔叔,没事吧。” 老者摇了摇头,直面数丈外的巨蟒,随后朗声开口道:“畜生,休要放肆!老夫是红叶国百宝阁分部供奉,奉朝廷旨意押送一批重要物资前往崇陵关。要是执意阻拦,惊动朝廷,纵你走江成功又能如何?红叶国万千将士定不饶你!若是不想被记录在案,成为榜上之妖,就赶紧离去,老夫便既往不咎。” 黑色巨蟒早已开有灵智,识得人语。闻言有些犹豫,身躯一动不动。 老者对摆渡人打了个手势,轻轻沉声说道:“快走。” 那人回过神来,紧忙挥动船桨,三艘渡船便缓缓往对岸驶去。 老者见渡船已经往前走了十余丈,巨蟒还是一动不动,并未阻拦,心底松了口气。 其实那黑色巨蟒怎能不知这行人的目的身份,也不想过多招惹。只是之前横符江下游的那场惊世之战,它趴在江里深处,全都看在眼里。那拿刀的汉子竟是能将一位圣殿仙人法相一刀斩碎,差点都没把它直接吓死。 只是后来回过神来,才渐渐想到,若是能吞了他,吸食其精血。莫说是化蛟,便是入云化龙,都不再是不可能的事了。这对于一头修行几百年的巨蟒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诱惑。 所以它在水中观望了好久,终于确定这汉子重伤濒死,是最好的下手时机,却没想到就在它刚要张嘴将人吞下的时候,竟来了一位少年把人救了下来。它不知此人跟脚,便以为能与这等人物相识的人,境界怎能差了? 直至刚才,它终于摸清了底细,那艘渡船上境界最高的不过是个五境的男人。 巨蟒看着最后一艘渡船上,好似世间最美味的魏成,终于忍不住了。 富贵险中求,到时候从横符江一路往上游,遁入永恒海,去往他州,到时候天地之间任我遨游,谁能抓得住自己? 老者见到那黑色巨蟒对着第三艘渡船蠢蠢欲动,连忙开口问道:“最后一艘渡船上面载的是谁?” 旁边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回道:“是一帮搭伙的陌生人和三箱东西。钟老,那畜生没对咱们出手就不要再去招惹它了吧。两船东西已经足够边境需求了,咱们还是抓紧赶路要紧...” 女子闻言立刻瞪了那男子一眼,随后极为担忧不忍地说道:“可是,那船上还有个小姑娘和个有伤之人。若是咱们袖手旁观,他们极有可能全都活不了,钟叔,我实在不忍心就这么直接走了。” 老者叹了口气,随后沉声说道:“那畜生早已经到了六境巅峰,一只脚都踏进了空冥的门槛,便是我也极难应付。不过既然小姐都开了口,老夫就尽力阻拦,毕竟人命关天。” 女子满脸愁容,出声提醒道:“钟叔叔,一切小心。” 老人点了点头,随后便纵身一跃,带着浑身剑意直冲身后巨蟒而去。 魏成看着近在咫尺的黑色巨蟒,满脸铁青,骂娘道:“他娘的,老子是不是被谁下咒了,咋啥都能找到老子头上。” 老者御风而至,一道剑气飞凌,将巨大无比的巨蟒阻拦下来,随后回身对几人喝到:“我来拦住它,你们快走。” 巨蟒那双眼眸充满了冰冷意味的怒气,还有一种饕餮看着美食的炙热眼神,交替显现。 没想到我都已经放你们走了,还来自己找死,既然这样,那就不要怪我不给情面。 巨蟒猛然摆动身躯,数道江水便直冲老者而来,硬如钢铁。老者浑身灵气疯狂运转,凝聚至剑身,将水柱一剑劈开。 老者辛苦压抑心底的怒意,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缓:“这几人与老夫同路,你竟下此狠手,到底是何居心?莫非是铁了心真要与朝廷为敌?” 这条浑身玄黑鳞甲的巨蟒,闻言眼神更为狠厉,充满冷漠。抬起尾巴,重重甩入水中,一时间水流汹涌,狂风大作。御风而立的老者被直面而来的水流拍打的浑身火辣辣疼痛,心里火气也被激了出来。 “好好好,就让老夫看看一头六境巅峰的蟒妖究竟有何本事,竟敢与朝廷作对!” 叶凡一个扑身,将小姑娘抱入怀里,用后背抵住了冲击而来的水流,没有触碰到女孩丝毫。 魏成失去了依靠的物体,骤然失力,一下摔在了船板上,又被迎面而来的江水淋了个透心凉。 汉子很是委屈,“臭小子,咱俩这么好的兄弟说跑就跑,你心里就只有小明月是不是?” 少年起身,见怀里的小姑娘没有受伤,松了口气。听到魏成极其幽怨的话语,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李金摸了摸脸上的水迹,起身拔起长刀,对几人说道:“我去协助那位前辈阻拦住巨蟒,你们快些走,一会我去岸边找你们。” 李清风闻言吓了一跳,紧忙开口劝阻:“爹,你只是个武人,这种战斗你怎么插得上手?” 李金走到船边,回身说道:“其实爹也是个五境修士,只是之前没有告诉你们罢了。虽说照比那位前辈差了许多,但协助其阻拦一二倒是不难。你们只是凡人,留下来没有任何用处,反而会成为累赘,听爹的赶紧走。叶凡,你和清风照看好明月和魏成,我走了。” 随后纵膝一跃,竟也是御风而起,只是看着不是很熟练,有些跌跌撞撞的。 叶凡见状,也想起身协助,却被躺在船上的汉子一把拉了回来。 魏成无奈说道:“你要干啥去?” 叶凡有些焦急,“帮他们拦一拦啊。” 汉子瞥了他一眼,更加无奈,“不是,你这二境去了有啥用?连飞都不会飞你怎么去啊?给人当拖油瓶?绊脚石?” 少年闻言这才冷静下来,知道不能上头,现在还是送几人赶紧离开最为要紧。随后紧忙起身拿起一只船桨,用力的往前放岸边划去。 李清风见状也跟着划起来,李明月力气不够,只能在旁边干着急。 黑色巨蟒快速挪动长如山脊的身躯,不断地砸击江面,生出水柱朝老者射去。一只大口散发出血腥的味道,时不时的便窜出来偷袭一下,老者疲于应对,心力憔悴。 李金挥舞长刀,斩下一道水柱,飞往老者身边大声说道:“前辈,我来助你!” 老者见那汉子也有五境修为,松了口气,有人能协助一二,自己便有施展的余地了。 随后大声回道:“兄弟,我们只要拖住这畜生,让他们逃掉就足够了。灵气先不要使用太多,足够缠住这巨蟒便可以。” 李金重重点了点头,又是斩下一道水柱,然后生出一股刀气,时不时的便砸在巨蟒身上。 局势瞬间反转了过来,巨蟒反而成了疲于应对的那方。李金的刀气不重,但砸在身上也有阵阵痛感,惹得巨蟒心烦气乱。 更让巨蟒恼火的是那隐于暗处的持剑老者。只要自己心神有丝丝松懈,便是一道剑气直奔自己后颈处防御最薄弱的地方,令人防不胜防。 这等形式下,除非巨蟒愿意以命搏命,不然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见招拆招,一步一步走。 前面的两艘渡船马上就要靠近岸边,女子总算松了口气。这等水生巨蟒离开水里走上陆地,无论是速度力量,还是术法威力都会大打折扣,有钟叔叔在此,便出不了什么问题。 叶凡所在的第三艘渡船离前面的两艘还有些距离,等到陈姓女子等人都上了岸,他们离岸边都还有近十丈的距离。 巨蟒眼看着汉子就要上岸,到时候远离江水,自己就更没什么办法了。不由得心生戾气,怒火直冲,疯狂扭动身体,气势大增。 老者见状紧忙转身,对李金大声喊道:“快跑,这畜生发疯了!” 李金见到这幅场景,打了个激灵,有些六神无主,老者边往后撤边喊:“快跑!等死啊!” 李金被喊声喊得回过神来,立即就展现出了五境修士的速度,迅速往身后撤退,离开此处。 果不其然,就在李金刚刚撤出不到百丈,江水便冲天而起,形成一道道水雾。在水雾中隐隐有黑色闪光传来,更显诡异。 老者与李金御风站在两侧,不敢懈怠,心神警惕感都提高到了最顶峰。 水雾渐渐散去,露出巨蟒的全部身躯。 只见原本通体玄黑的巨蟒,鳞片上的光芒更加深厚,就像是九幽冥府中才能拥有的颜色。 细细观察,那巨蟒背后竟长出一对晶莹剔透,薄如蝉翼的翅膀,腹下利爪更为突出,成蛟龙之状。体型更是庞大了近三分之一,对着几人喘着粗气,吐出带有猩红色的气息。 叶凡愣了愣,更加用力的划动双桨,只是渡船前进的还是那么缓慢,没有丝毫提速。 李清风看到巨蟒的身形,吞了口口水,被震慑的无以言表。 这还属于普通妖物的范畴吗? 魏成伸出手,有些虚弱的拿出长刀,面无表情。 随后摩挲了下粗糙的刀身,轻声笑了笑。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二十九章 浩然气磨万古刀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龙族在几十万年前,还只是寻常的普通妖兽。 只是在那场旷古绝今的百族之战里,龙族毅然决然的选择跟随第一任天下共主秦皇征战,死伤无数,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 战争持续了整整近百年,最后人族成为了最大的赢家。龙族也在秦皇统一天下,彻底奠定了人族主宰鸿蒙的格局中,一跃成为万鳞之长,百妖之王,占据蓬莱仙岛,成为天下妖兽心中的圣地。 所以,能从妖蟒化为真龙,是每个蟒蛟最大的心愿。 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绝不可能放弃。 蟒要化蛟,必要走江十万里,历经大劫难。经受脱胎换骨,剥皮抽筋之痛,才有些许可能从妖兽转为神兽,带有丝丝龙血,成为叱咤风云的蛟龙之属。蛟龙要化为真龙,必要经过九十九道圣殿天雷的洗礼,将体内妖气尽数打碎,妖血化为龙血,才能化身真龙,俯瞰天下。这是每个修行中人基本都知道的常识。 只是看着眼前的巨蟒,细细体会,它的气息中竟蕴含着一丝淡淡地龙气。 老者不可置信,又是静静查看,这才发现那真是真的不能再真的龙气,万万做不得假。 龙气虽说只有一丝,但也足够这巨蟒挤身七境了。 老者心生绝望,六境七境,宛若云泥。若只是只六境巅峰的巨蟒,老者有自信能拖住它至少三刻钟,加上李金的协助,就是转守为攻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一头七境且带有龙气的蟒蛟,老者估计自己坚持不到十回合,就要重伤逃命。 老者面对着这胜算几乎为零的对手,却没有选择逃走。 因为这已经不只是叶凡一行人的事,看这巨蟒的架势,是准备一个不留,全都吃了。 小姐就在身后,他便不能退一步。 魏成在叶凡的搀扶下,渐渐起身,看着硕大到占据了江面快三分之一的巨蟒时,脸色更加难看。 他娘的,真是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 汉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思考片刻,转头对叶凡问道:“臭小子,龙游月练得怎么样了?” 叶凡有些讶异,不知道魏成为什么要在这种情形下问起这事,但还是沉声说道:“已经极为熟练。” 依少年的性子,能说出‘极为’二字,那便真的是相当娴熟。 “好。”魏成点了点头,将破损的长刀递给叶凡,“一会我让你运转的时候,你就专注心神,全力运转这道口诀。” 叶凡接过铁刀,更加讶异,只是见汉子神情凝重,不像是开玩笑,便用力地点了点头。 老者面色沉重,心有死志,转身对李金说道:“汉子,虽说老夫不知你的名讳,但你不顾自身危难拔刀相助,老夫心怀感激。只不过现在的局面已经不是五境修士能起作用的时候了,快些逃命,老夫来阻挡这头畜生。上岸之后,你就替老夫多多照顾陈掌柜,就当偿还老夫的恩情,快走,莫要回头。” 老者没等李金说话,体内灵气便疯狂运转,将用作防御的灵气都尽数抽光,全力输送至手中的长剑上。 长剑光芒大盛,看着威力无穷。 对面的黑色巨蟒却眼露讥讽,似人冷笑。 随后老者高高跃起,如赴死猛士,义无反顾。 他轻声喝到:“鸿日。” 那道剑光劈砍在巨蟒身上。 这畜生竟是躲都没躲。 老者突然受到一股大力反弹至身上,被震出一口鲜血,成一条弧线倒飞着落入江中。 反观那巨蟒身上的鳞片,只不过出现了几道白痕。 女子在岸边看到老者受伤,生死未卜,不由得痛心叫道:“钟叔叔!” 李金回头看了看船上的众人,咬了咬牙,竟是提刀飞至巨蟒身前,大声喝道:“畜生,要想伤人,先过了我这关!” 那黑色巨蟒看了看李金,眼中不屑之意更胜。随后尾巴从江中甩出,带起一道黑影,快速飞至李金身前。 李金提刀去挡,长刀却在接触到巨蟒尾巴的瞬间便碎成铁片,然后重重地击打在李金身躯之上。 李金吐出一口鲜血,身体飞出,竟是直接被一尾巴甩到了岸边,脑袋一歪,昏迷不醒。 小姑娘见父亲的惨烈模样,不由得放声大哭:“爹!” 李清风更是脸色苍白,面露惊恐。 叶凡看着带有玩味笑意的巨蟒一步步向渡船游来,心中的恐惧感充斥至全身。 那仙人老者和李叔叔不出一个照面就全部丧失战斗力,自己怎么抵抗?难不成这横符江就是我们几人的坟墓? 魏成握住了叶凡颤抖的手,轻声说道:“别怕,来,站在我前面。” 少年见汉子云淡风轻的样子,恐惧感稍退,但还是双腿直打摆子的走到魏成面前。 魏成轻轻地将右手贴在少年背后,温声说道:“叶凡,把刀举起来。” 少年闻言照做,只是握刀的手还是不停打颤。 汉子安慰道:“来,吸气,呼气,再吸,再呼...” 叶凡闻言照做,手中长刀越来越稳。 在刀身彻底稳固的一瞬间,手举破烂铁刀的布衣少年只觉天翻地覆,经脉丹田的灵气迅猛增长,在叶凡体内横冲直撞。如果说原本少年体内的灵气不过针线粗细,那么现在便有梁柱大小。 叶凡身体四周气流紊乱,吹拂得少年衣袖疯狂摆动,黑发飘摇,睁不开眼。 汉子猛然开口大喝:“叶凡,运转口诀!” 少年闻言立刻静下心来,全力运转龙游月。只见他体内的灵气柱极为浓稠,环绕着经脉快速循环,竟是险些形成液体之状。只是叶凡骤然发力,丹田吃紧,有些供给不上。 就在此时,少年突然发现,自己体内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紫气,充斥在丹田内,那些桀骜不驯的灵气立刻乖得像个小孩子,不再那么难以掌控,灵气的供给也迅速跟上,没有紧迫之感。 魏成再次大喝:“小子,现在将体内灵气全部转移到你手中的刀上,快!” 叶凡闻言立刻使出浑身解数,驱赶着灵气。这时只见丹田内的那道紫气蓦然上窜,直冲铁刀,体内无数灵气如见君王,皆俯首称臣,一路放行。随后骤然跟紧,全速朝叶凡手中之刀驶去。 伤痕累累的铁刀在紫气进入的瞬间便如脱胎换骨一般,坑洼尽数消散,刀刃锋利至极。灵气注入时,重获新生的铁刀,便散发着带有神圣气息的紫色光芒,温柔而亲切。 叶凡的心境,从来没有这么平和过。 就在这时,仿佛心有灵犀,少年几乎和魏成同时沉声说道:“起!” 铁刀随着手臂的挥舞重重斩下。 一道紫色刀气顺着刀身轻柔飘出,显得不具半点威力。 黑色巨蟒看着轻飘而来的紫色刀气,心中轻蔑之意更胜,竟站在原地丝毫不动,任由那刀气袭来。 刀气速度缓慢,却显得极为稳重的飘到巨蟒面前。 然后撞了上去。 “碰!” 一声巨响。 风云激变,江水倒退,血雾四起。 然后一道紫光从雾中穿梭而出,返还回少年体内。 “碰!” 又是一声巨响。 只见少年不远处,那条气势凌人的黑色巨蟒,此时此刻失去了整颗头颅,露出模糊的血肉白骨,触目惊心,残忍至极。 场内十余人,包括叶凡,无论是谁,皆张大了嘴巴,满脸震惊。 巨蟒的整个身躯躺在横符江江面上,宛如水中黑山。 “碰。” 这是一声轻响。 从身后传来。 少年回头望去,原本在自己身后靠着端坐的魏成,倒在了船板上。 叶凡刚要伸手去扶,突然脑袋一热,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 少年幽幽转醒,觉得脑袋沉重无比,带有剧痛。 揉了揉眉心,往下低头一看,身穿粉色棉袄的小姑娘正趴在自己腿上,沉沉睡着。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叶凡兄弟,你终于醒了。” 少年看着不远处满脸欣喜的李清风,咧开嘴勉强笑了笑,问道:“清风兄弟,这是在哪?后面发生了什么事?” 李清风从腰间解下水壶,递给叶凡:“嗓子哑成这样,先喝口水润润。” 少年感激一笑,接过水壶,大口大口喝着,觉得舒坦了不少。 李清风坐在叶凡旁边,满脸崇拜:“叶凡兄弟,你可真是深藏不漏。那么大那么吓人的巨蟒,被你一刀就给斩死了,这也太强了吧。” 叶凡赶紧出声解释:“不是不是,不是我斩死的。是魏成在我身后给了我灵气的支撑,我才能斩出那一刀,跟我没什么关系,都是魏成他的功劳。” 李清风半信半疑,但随后就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对了,咱们现在是跟陈掌柜他们一起走。那巨蟒被你....被斩死之后,你跟魏兄都睡了快两天两夜了,爹还受了伤,陈掌柜便开口邀请咱们一路同行,也算有个照应。所以现在我们已经快走到断水山了,魏兄在那边,已经睡了好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少年顺着李清风的手指看去,发现魏成正躺在火堆旁,脸色安详的沉沉睡着。 叶凡挪了挪身子,李明月感受到动作,幽幽转醒。睡眼朦胧的看到叶凡正笑着看着自己,惊喜笑道:“大哥哥,你终于醒了,可吓死明月了。” 少年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温声问道:“怎么睡在这了,多不舒服?” 女孩害怕叶凡受到冲击,便轻轻扑在叶凡怀里,怯生生说道:“明月怕大哥哥醒来看不到我会伤心难过,所以不想离开大哥哥身边。” 此时,清脆如铃的声音从少年远处传出:“小兄弟,你醒了?!” 叶凡挠了挠头,很是奇怪,心想怎么谁见了自己都要说这句话。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三十章 试剑 (五千字大章)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女子快步向叶凡走来,上下打量几眼,随后轻声问道:“小兄弟,觉得怎么样了?” 叶凡起身,抱了抱拳,说道:“没什么大碍了,陈掌柜不用担心。” 女子轻轻一笑,温和说道:“叫陈掌柜可就显得太生疏了,若是不嫌弃,以后叫我巧倩便可。” 少年腼腆一笑,回道:“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巧倩姐真是有个好名字,恰如其人。” 陈巧倩心生欢喜,掩面而笑,随后好奇问道:“小兄弟,你年纪轻轻能有这么高的修为,就已经让姐姐我很惊叹了,没想到竟也是个读书人?” 叶凡闻言赶紧摆手否定:“巧倩姐,那巨蟒真不是我杀的,都是魏成的功劳。要不是他受了伤,估计那巨蟒都不敢露面。” “哦?”陈巧倩将信将疑的点点头,“没想到魏兄弟貌不惊人,却是位深藏不漏的高手。” 少年点了点头,说道:“巧倩姐,我叫叶凡,以后你就叫我的名字好了。” 陈巧倩笑了笑,“叫叶凡显得生疏了些。这样,我年长你几岁,就叫你小凡如何?可别怪姐姐我瞎套近乎就行。” 叶凡憨厚的挠了挠头,傻呵呵的说道:“不会不会,只是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叫过我呢。” 女子呵呵直笑,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极为迷人,“那我可不就是第一个叫小凡为小凡的人了。小凡,小凡,哈哈哈,竟是有些说上瘾了。” 少年有些羞涩,脸都红了一层。 小姑娘看到这么好看的大姐姐跟叶凡有说有笑的,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撅了噘嘴,赌气似的哼了一声。 陈巧倩看到女孩这般模样,怎能不知她心中所想,打趣道:“小妹妹,你这是吃醋了吗?” 李明月没想到女子会这么直白的说出来,羞红了脸,赶紧躲在叶凡身后,露出两个辫子,死也不肯出来了。 陈巧倩却不打算就此收手,继续说道:“那要是以后小凡遇到了心爱的女子,在你面前拉手,拥抱,甚至是亲嘴。到时候你这醋坛子可就有的受啦...” “哎?”女子语调一变,恍然大悟说道:“小妹妹是不是喜欢上了你这大哥哥,想以后嫁给他给当他老婆?” 李清风无奈说道:“小妹脸皮薄,陈掌柜可别打趣她了。” 小姑娘紧紧攥着叶凡的衣角,神情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离几人不远处的魏成有了动静,叶凡看到后赶紧快步走去。 汉子趴在草垫上,出声哀嚎:“他娘的,老子本来就伤这么重,还把灵气全抽光了,还咋养伤。我也太惨了吧,哎呦,疼死我了...” 叶凡赶紧蹲在地上,着急出声询问:“魏成你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大碍?” 魏成抬头一看,只见脸露愁容,款款而立的陈巧倩正站着自己面前,立马脸色一变,云淡风轻,幽幽说道:“只要陈掌柜没有受到伤害,我魏成受的这些小伤又算得了什么?” 少年一看魏成又这副满口花花样,就知道他没什么事了。 陈巧倩闻言却感激说道:“魏成前辈,我们红叶百宝阁分部十二人都欠你一条命。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陈巧倩一定在所不辞,以偿还恩情。” 汉子轻摇下头,面露沧桑,沉声说道:“君子施恩不图报,更何况我当时不只是救你们,更是自救罢了。哪有脸挟恩图报?要是陈掌柜真是心怀歉意,觉得过意不去,那就帮我做上一顿饭,也便就此作罢,以后就不要再提报答恩情一事。” 陈巧倩闻言,脸色竟有了几分红艳,本就显得极为年轻的女子愈发动人,随后怯生生的说道:“魏成兄弟,你这让我真是觉得过意不去。看着你年长我几岁,我就斗胆喊您一声魏大哥,您可别介意。还有,别叫我陈掌柜了,叫我巧倩便可...” 叶凡看着刚刚还在打趣小姑娘的女子,如今竟变得娇羞起来,大为讶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魏成轻轻叫道:“巧倩...” 少年打了个激灵,手臂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陈巧倩在前边怯生生地应了下:“哎,魏大哥。” 汉子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其实我那句不是个客气话,是真饿突突了想吃饭。” 。。。。。。 陈巧倩一行,共有十二人。除了掌柜的,剩下都是些精壮汉子,奉了红叶国朝廷旨意押送一批物资前往崇陵关,以做军用。 前天那巨蟒被叶凡持刀一击斩死后,被陈巧倩一行人挖出了蛇胆,翘出黑蟒全身上下最为坚硬的五块鳞片,取了几瓶精血,又将翅膀挖下。掌柜的向叶凡交代清楚,那蛇胆无论是直接服用,还是被当做丹药药材,基本都是有价无市,建议自己留着,到时候可以找位丹师,炼制出一枚丹药最好不过。那鳞片,翅膀和蛇血要是没有用处可以直接卖给百宝阁,一千五百枚青竹币或十五枚紫云币可以全款结清。 叶凡与魏成商量了下,见陈巧倩如此开诚布公,没留心眼,便决定把那蛇胆也直接卖给百宝阁,就当结下一桩香火情。 陈巧倩是个聪明人,没趁机压价,反而出了一个比市价还要高上几分的价钱,十二枚紫云币收了下来。 少年从陈巧倩手中接过一只钱袋,随后缓缓打开,只见二十七枚四分之一手掌大小的钱币皆流有紫气,如祥云附于其上,知道没有问题,便对陈巧倩点了点头。 并非是叶凡信不过这位掌柜的,只是买卖一事与交情无关,当面数清,双方都会少很多麻烦。 少年将钱袋递给魏成,“诺,把钱收好了,攒点老婆本,总不能打一辈子光棍。” 魏成接过钱袋,往里看了看,拿出两枚放进胸口,又将钱袋扔给了叶凡,“我拿两个当买酒钱就足够了,剩下的你就拿着,以后修行要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没点家底怎么行。” 叶凡抱着有些沉甸甸的钱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汉子语重心长的接着说道:“你小子以后少气点我,少跟我顶两句,我就没啥求的了。” 叶凡抬起头,看着汉子,真诚说道:“魏成,谢谢你。” 随后话锋一转,“不过不气你是不可能的,我还要气你一辈子呢。” “哎,你个臭小子,信不信我揍你。” “伤成这样还吹牛呢,来来来,看你咋揍我,略略略...” 魏成干脆把眼睛一闭,眼不见心不烦。 老者和李金都被那巨蟒打伤,好在都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昏迷了一夜,损了些气血,休息几日便能恢复如初。 那老者姓钟名离,是红叶国百宝阁分部的供奉,也是一位六境剑修,前来保护陈巧倩一行人和物资的安全。 钟离虽然被那巨蟒反震至江中,却没有立即昏迷。那道刀气的威力是全都收入眼中,看得一清二楚,所以对魏成更是敬畏有加,态度谦恭,所行礼数竟为后辈之礼。 一个满头白发,满脸褶皱的老人对自己以后辈自居,让魏成很是无奈。 只是叶凡还是第一次见到除了赵清以外的剑修,心里极为好奇。 看着远处十余人都在忙着准备晚饭,叶凡走到人群远处,站在老者身边,作揖行礼,轻声说道:“钟老。” 钟离看着眼前的清秀少年,礼数周到,那日更是临危不惧,竟以二境修为便能与魏成配合一起击杀那头七境巨蟒,事后还没居功自傲,心里也是喜欢的很,声音和蔼的问道:“叶凡小友,有什么事吗?” 少年起身,有些不好意思的缓缓说道:“钟老,其实小子从刚开始决定修行的时候便一直想学剑。但不瞒您讲,您才是我见过的第二位剑修,所以小子对用剑一事真是丝毫不了解,所以想来向您请教请教。” 钟离呵呵笑了笑,并没有问少年为何只见了一位剑修,便想着一定要学剑。而是认真思索片刻,才缓缓说道:“剑修,在所有修士中杀伤力战力都是最高的。一名初入六境的剑修,搏命之下,就能和一位六境巅峰的普通修士打成平手,甚至能以重伤的代价取其性命。此番缘由,你可知为何?” 叶凡老实的摇了摇头,“不知。” 老人说道:“云中修士大多都有灵器傍身,所学术法万千,尽不相同。可剑修一途,那便是要绝对的心无旁骛,平生所依所靠只有手中之剑,任何灵器和多余术法都是缠身之藤,只会让我等剑修束手束脚。” “在修士到达三境结丹后,便要开始炼化属于自己的飞剑。只是你选好飞剑,能不能炼化成功就是两说了。有些先天剑坯得天独厚,炼化飞剑根本不是难事,而且手中之剑会随着自身境界的强大而愈发锋利,愈加得心应手。有些修士与剑无缘,哪怕得到一把品阶极好的飞剑,让其炼化几百年也不可能有些许成效。而且就算你能炼化成功,日后为了培养飞剑,要耗费的钱财真是数不胜数。所以,这就造成了天下修士,唯独剑修数量最为稀少的情况。” 叶凡闻言心有担忧。 钟离继续说道:“飞剑炼化后,就等于剑修的左膀右臂了。仙人剑修,意念一动,飞剑于千里之外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更有甚者,跨越一州都不是什么难事。就在不久前,被誉为天下剑术无人出其右的柳剑,就以一剑之威,横跨中州和半个北华扬州,将整个大齐皇宫瞬间踏平。遇上这等剑术通天之人,大齐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暗自吞下这个苦头。此等风采,真是足以让天下剑修叹为观止,望尘莫及。” 老者长出一口气,目生憧憬。 随后转头对叶凡说道:“既然要学剑,那么想要炼化的飞剑你准备好了吗?” 少年闻言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不怕钟老您笑话,其实我都没怎么摸过剑,更别说准备一把要炼化的飞剑了...” 钟离哑然失笑。 叶凡突然想了起来,心念一动,从玉牌里拿出一把飞剑,握于手中,开口问道:“钟老,不知这把行不行?” 钟离对于收纳物早已见怪不怪,这也是叶凡不多加掩饰的原因。闻言便细细看去,只见少年手中长剑剑长约四尺,略长于普通飞剑,剑身材料应该是由黑晶石百炼而成,就连剑柄都是千炼精钢打造的。周身隐约有紫雷环绕,剑刃有白光闪出,竟是一把品阶极为不错的上等飞剑。 老者不由得开口赞叹:“好一把惊雷剑!只是看这剑身尚有阵法痕迹残留,之前应该是由十到几十把不等的同样飞剑组成的剑阵上脱离下来的。能用这些剑组成的剑阵,威力究竟要达到什么样的高度?真是好大的仙家手笔。” 叶凡见钟离的话语神情,就知道手中长剑真的相当不错了。只是没有选择将另外十余把飞剑拿出,心里有些防备,总归是好的。 少年握剑,已经有了一段时间,六境剑修钟离起先并未觉得如何惊奇。但是过了一阵后,又看出了些许端倪。 老者摇摇头,只觉得见鬼了。 只见在少年体内肉眼察觉不到的地方,一颗剑胆雏形竟已显现出来。这意味着叶凡若有名师教导,剑道一途只会如鱼得水,若只是一味追求境界,六境之前几乎算是畅通无阻。 这哪里是一个只有二境的普通少年? 这明明就是一位不出世的剑道天才! 丹田内的本命飞剑微微轻颤,蠢蠢欲动,老者竟有一丝向少年出剑切磋的念头。 六境剑修对一个还没炼化本命飞剑的二境修士认真出剑? 钟离觉得自己真的老了。 不过没过多久他便很快释然,自己不过只是守着这红叶国一隅之地的井底之蛙,五州天才何其漫漫,眼前少年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老人突发奇想,将飞剑从丹田释放而出,剑意四起,随后对叶凡说道:“叶凡小友,我已将此番天地隔绝,只要动静不是太大,外界便感受不到丝毫。你我便在此试剑一二,如何?” 少年闻言极为讶异,“啊?可是钟老,我连剑怎么使都不知道,怎么试剑啊。” 老者淡淡说道:“想怎么使,就怎么使。” 叶凡看了看手中隐有剑鸣的长剑,沉下心神,缓缓闭上双眼。 钟离并未打扰。 良久,长剑蓦然散发出一缕剑气,微弱如烛火。 老者笑容玩味。 “叶凡小友,准备好了吗?” 少年睁开双眼,缓缓点头。 “我先以一分剑意,看看你这少年的二境底子究竟如何。小心了!” 钟离长剑飞掠而出,悬停在二人中间,静止不动。 少年微微皱眉,也是纹丝不动,就连气息都没有乱上一瞬。 老者心中倍感震惊。 神魄境的一缕精纯剑意,以极为迅猛的速度攻伐一位二境筑气修士,就像放了个屁? 最少也要抵挡一下吧? 叶凡挠了挠头,特别真诚的说道:“钟老,您不用太过手下留情。我也算吃过些苦,能熬得住痛,只要不是太变态的攻击,您就尽管出手。” “好!”钟离点了点头,随即本命飞剑剑身上冒出三缕剑气。老者弯曲手指,轻弹剑身,三缕剑气便飞快的向叶凡袭来。 叶凡有所准备,龙游月全力运转,全身灵气传送至手中长剑之上。剑身处的微弱剑气往上窜了窜,竟显得庞大了几分。随后长剑狠狠斩向飞快袭来的三缕剑气,两者碰触之下,那三缕剑气如飞蛾扑火,眨眼间便化为了青烟。 叶凡轻声喝道:“钟老,再来!” 老者神色自若,只是心中却犯起了嘀咕。 随后伸出双指,在剑身处使劲一抹。 这次不再是细小的几缕微弱剑气,而是整整一道的白色剑意从剑身飞出。可是它却没有急于向叶凡冲去,而是静静地悬停在老者身旁,散发出阵阵威势。 钟离缓缓说道:“在剑修踏至五境之后,便可将本命飞剑收入丹田,以身体为炉,细细温养,飞剑威力自然也会大上许多。之前两次不过是看看你的底蕴,现在才是大菜上桌。老夫这道剑意会加重力道,叶凡小友,你可接好了!” 少年点了点头。 就在叶凡做出这个动作的瞬间,老者身旁剑意突然隐没不见,下一刻便闪耀着红色光芒势如破竹般直击叶凡。 少年心下大乱,下意识的举起长剑去挡。 随后剑意狠狠撞击在长剑之上,少年疯狂后退,直至碰撞到一颗大树,吐出一口浊气才猛然停下。 老者捻须轻笑道:“将来要是与一位剑修对峙,事关生死,可不能一心多用,否则下场可比现在要凄惨多了。” 叶凡抖了抖双手,像没事人一样快步走到钟离面前,嘿嘿傻乐道:“小子谢过钟老提醒,以后绝不犯此...” 话音未落,少年手中长剑飞快的向老者斩去。 钟离神色不变,猛然伸出两指,夹住剑身,那长剑便不能前进丝毫。 叶凡抽回飞剑,抱拳佩服说道:“钟老言传身教,小子服了。” 老者轻声咳了咳,淡然说道:“这次试剑就先到这,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先去休息吧。” 叶凡闻言便将长剑收回玉牌,对着老者作揖行了一礼,随后告辞离去。 钟离看着叶凡愈行愈远的身影,伸出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差点就着了这小子的道,幸亏自己反应迅速,不然真就让这少年看笑话了。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三十一章 断水山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离石头镇不远处的紫林堂,在一处偏僻小屋里,堂主林虎双膝杵地,正跪在一名脸色阴晴不定的黑衣老者面前,不发一言。 那黑衣老者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满脸怒容。 随后把酒杯往地上一摔,怒声喝道:“林虎,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你对得起那几位大人的辛苦栽培吗?” 林虎脸色平静,缓缓说道:“那小子身边有个七境...” 老者没等林虎说完,便走上前将腿狠狠地踢在林虎身上。那汉子突受大力,身体直直往后滑去,随即‘碰’的一声撞在房门处,低头吐出一口鲜血。 黑衣老者怒气更胜,又是一脚踢了上去,林虎身后的房门瞬间便突出一处,木屑四散,“七境!一个七境就成了你林虎的挡箭牌了?!如果你们事先打探清楚,避开那汉子。让他们走到荒郊野岭,等那小子一个人的时候再出手不行?你知不知道因为这事,殿下都已经对老夫产生怀疑了?一群饭桶,养你们真是都白瞎了那些银子!” 林虎擦了擦嘴上的鲜血,一句话也没有说。 黑衣老者深吸一口气,将怒意缓缓压下,沉声说道:“那东西对殿下极为重要,决不能再有丝毫差池。这次老夫亲自出手,把那姓朱的女人也带上,你们紫林堂出五十个人,跟着老夫一起。老夫就不信了,一个废物小子和一个七境的刀修,还能在老夫手底下整出什么幺蛾子!” 林虎撑地起身,站立不动,然后缓缓轻声开口:“姬爷,小的我能不能给兄弟们讨些赏钱,买些丹药武器什么的,也好给您办事。” 那被称作姬爷的黑衣老者,闻言却没有动怒,只是面露讥讽,开口嘲笑道:“事都没办明白就敢张口要钱,你林虎还真是舔着个厚脸皮不知道害臊啊。不过在这种时候你还敢跟老夫开了这个口,老夫还真就允了你。” 姬爷伸出手,从袖口处拿出一枚紫云币,随手丢给对面的林虎。 “紫林堂为什么能到今天这个地步,你比老夫清楚多了。没有殿下的扶持,你们这群废物还能成事?记住了,狗就要有狗的样子,要是当个白眼狼不记主人的好,被乱棍打死,可别怪老夫没有提醒过你。” 林虎捡起那枚紫云币,神色落寞,缓缓说道:“小的明白。还请姬爷转告殿下,小的们都知道殿下对我们的好,不会辜负了殿下的用心栽培,一定认真办事,让殿下满意。” 黑衣老者坐在椅子上,对林虎摆了摆手,“滚吧。让老夫一个人好好想想,指着你们这帮废物还能成什么事,别在这碍老夫的眼。” 林虎抱拳对着老者深深行礼,随后起身缓缓朝屋外走去。 在屋外焦急等待的刘鹰,见林虎衣着凌乱,嘴角还残留着鲜血朝自己走来,赶紧上前询问道:“堂主,您没事吧。” 林虎摆了摆手,将手中的紫云币递给刘鹰,随后一边向远处走去一边说道:“你去找五十个弟兄,让他们准备好跟姬爷走一趟。这钱....这钱就给兄弟们买点丹药,购置些兵器。然后告诉他们一声,都机灵些,尽量都活着回来....” 面相猥琐,看着就像小人之属的刘鹰看着走路有些踉跄的林虎,长叹一口气。 整个紫林堂将近五百号人的生计,全都担在他一人身上。 他究竟是怎么撑下来的? 仅刘鹰这些年跟在堂主身边所知晓的冰山一角,就足以让人动容。 林虎在刘鹰心里,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更是个问心无愧的好堂主。 ———————— 叶凡往回走去,看着火堆旁边聚集着八九个小伙子,正聚精会神的听中间脸上有一道巨大刀疤的大汉讲故事,不由得心生好奇,站在一边也默默听着。 只听那刀疤大汉讲道:“咱们南紫来州,幅员辽阔,人口众多。除了固定人口就在十数亿以上的大燕王朝之外,还有六个亿万人口的国家坐落于此。紫来州灵气充沛,名山大江不计其数,就在各种机缘巧合下,一些妖兽精怪得以修成人身,踏足修行之路,并不算如何罕见。” “听老一辈的人说啊,在一些人烟稀少的偏僻地方,都有鬼怪妖兽的存在。深山荒野里,往往都住着被人迫害致死的白衣女鬼,晚上阴气来袭,就到处索人性命。破落古寺中,也常常隐藏着妖艳的狐妖,魅惑赶路歇息至此血气方刚的壮小伙,吸食其阳气,滋补自身。但也不要过多害怕,若是有精怪常年为祸人间,便可告知朝廷或仙家府邸,到时候必有仙人降临,斩妖除魔,保护百姓安全。” “依我看,就以昨天那头黑色巨蟒的修行程度,化为人形也不过只是时间问题。所幸有钟老,李金兄弟,魏前辈和叶凡少侠的出手相救,将那巨蟒直接杀死,救下了咱们几个。不然要是真等到了那畜生修成人身,修为暴涨,伤人害人就更加如鱼得水了,这附近以横符江为生的百姓,便要遭了大难。” 刀疤汉子的话语讲的通俗易懂,简单风趣,周围人都入了迷。 叶凡站在旁边也是听得津津有味,小姑娘和李清风更是竖起耳朵,在远处坐着,一个字也不想错过。 那刀疤汉子转了转脖子,不经意间看到了叶凡,立马起身抱拳仰慕说道:“叶凡少侠,刘大鹏谢过少侠救命之恩。没想到少侠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气度,配合魏前辈一刀就斩了那畜生,实在让我们哥几个都佩服不已。” 少年摆了摆手,羞涩说道:“刘大哥你过奖了,我就是当个拿刀的。还是魏成厉害,跟我真没多大关系。” 刘大鹏摇摇头,“少侠可就别谦虚了,能给魏前辈拿刀是谁都干的了的吗?还是少侠有本事。” 叶凡想起了一个问题,思索片刻,开口问道:“刘大哥,为何这鬼怪妖兽到处为祸人间,可朝廷仙人却从来没有大肆斩杀屠戮过呢?” 刀疤汉子开口笑道:“这是因为,一旦精怪修为人形,其实跟修行中人也没什么太大差别了,朝廷和仙家宗门都对此乐见其成。而且也并不是所有精怪都行恶事。绝大多数的妖兽一类都会按照圣殿规矩和朝廷法律老实修炼,更有修为高深的妖修或开宗立派,或参军杀敌。他们肉身强大,敢于拼命,但凡能活下来的,战功都不会低到哪儿去。所以各国将士对于妖修上战场并不排斥,反而与他们相处的很是融洽。” 叶凡见刀疤汉子说完后,便抱拳道谢:“小子谢过刘大哥解惑,刘大哥真是博学多识,小子佩服。” 刘大鹏赶紧回礼道:“少侠这就太客气了。这些随便打听打听就会知晓的事哪值得道谢。” “刘大哥你就别少侠少侠的叫我了,小子真当不起,以后叫我叶凡就行。” “这....” “刘大哥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小弟?” 刘大鹏这才点了点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叶凡兄弟,以后有什么事要帮忙只管叫我刘大鹏一声,但凡我皱下眉头,那就不是个带把的男人!” 突然,人堆里有一个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出声问了少年一个问题,“叶凡兄弟,你有没有见过真正的仙人出手过啊。” 叶凡回身看去,用力点了点头,温和说道:“当然见过了,他还是我的好朋友呢。那天我可是亲眼所见,好几道水桶粗的天雷都被他一剑斩落,就连那占了半个天空的劫云都被赵兄以剑气斩散了。” 周围的几个精壮小伙,看到那日大显神威的叶凡一点架子都没有,反而客气有加,都心有佩服,问题不断,很快就与少年打成了一片。 “叶凡叶凡,那仙人是不是都冷着个脸,看着就十分无情啊?” “叶凡兄弟,那仙人的飞剑是不是能变得好大,还能驾风遨游,速度极快?” “叶凡兄弟,仙人是不是长得都特别好看啊?” 少年将自己知道的问题都一个一个耐心解答。 仙人不是都冷着个脸,绝大多数时候跟我们都一样,不信你们看看钟老和魏成。 那仙人的飞剑的确能变得好大,两人坐在上面都显得特别宽敞,嗖的一下就窜到天上了。 别人我不知道,可是我那赵兄真是我见过的所有人里,长相最好看的。 ....... ....... 时间悠悠流逝,很快就到了隔天早上。一行人吃过早饭,便沿着小道缓缓北上,可日行七十里。 叶凡心底其实很佩服李明月这个小姑娘,不过八九岁的年纪,就能和一群大人走了这么远的路,还没有叫苦埋怨。于是对女孩更是愈发喜爱起来。 叶凡的背箱早就在横符江上丢失不见,这让天性节省的少年默默心疼了好久。但好消息便是玉牌可以随意使用了,出发之前就备了好几份的红叶国地域分布图册被叶凡拿在手中,细细查看。 按照图册显示,一行人马上就会走到龙泉郡的边界处攀爬一座名为断水山的山脉。山路不算太长,但也有个一百余里。爬完断水山,距离崇陵关也就只有五百余里了。 不出一会,便走到了山脚下。众人在山脚稍作歇息,叶凡倚在一块木墩子上,向山上望去,喃喃说道:“希望不要再有什么危险发生了。” 此时一阵风雪袭来,发出阵阵呼声,好像是在应和少年的话。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三十二章 芳心暗许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魏成在昨天晚上就已经能下地走路了。也是奇怪,明明伤了脊骨,抽干了灵气,却还能恢复的这么快,叶凡也只能把其归功到那枚丹药上。 汉子慢悠悠的拍了下叶凡脑袋,“别懒了,起来赶路。” 少年白了魏成一眼,起身拍拍身上的积雪,走到山底的路口。 然后只见陈巧倩一行人在入山之前对山头拜了三拜,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老规矩。 魏成对此嗤之以鼻,说什么不行乱力怪神。 接下来一段漫长山路,由青石铺就,一行人却还是走的异常艰难。 寒冬时节,草木皆枯,被厚重的大雪掩盖,没到脚脖。 山路崎岖,绕着断水山盘旋而上,刘大鹏走在最前面开路,身后十余人皆踩在刀疤汉子的脚印上一步一步往前走着。 小姑娘之前说什么也不肯让李金背着,只是一步一步踩在前人的脚印里倔强前行。只是走到后来雪越来越深,女孩走的尤为艰难,为了不拖累队伍的速度,也只好不情愿的趴在李金背上。 突然,众人走到半路的时候,发现前方的山道被几颗已经枯死的大树拦住。几人商量了下,便准备抬起枯木,把路开出来。李明月是个闲不住的主,看到那些男人大张旗鼓的准备搬树,哪能消停了。赶紧跑了过去,蹲在一旁攥着小拳头摇声呐喊。 只是李明月本就长得小,喊得累了就坐在一旁玩雪,一个叫段小莫的小伙子没注意到,搬树的时候树枝一下子划破了小姑娘极其漂亮的粉色棉袄,惹得女孩当场就掉了眼泪。 段小莫性子淳朴,见刮坏了人家的衣服,赶紧过来给女孩道歉,答应出了山到了崇陵关城镇,一定给她买身新的。小姑娘也是懂事的人,并没有责怪人家,只是依旧抽抽搭搭,小脸闷闷不乐。 小伙子嘴笨,站在旁边半天说不来个安慰话,急的脸红脖子粗。叶凡见状,便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来解决。段小莫哪能不相信眼前的少年,便一步三回头的往道上走,还是怕小女孩心里不得劲。 叶凡盘腿坐在小姑娘旁边,笑道:“小明月,怎么了?哭的跟个小花猫一样?” 李明月抽了抽鼻子,有些哽咽的说道:“大哥哥,其实我心里根本就没怪那位哥哥。只是这是我最好看的一件小棉袄,弄破了它就再也没有了。一想到这,我就直想哭.....” 叶凡心里明白,李明月不是因为埋怨谁而流泪,而只是单纯的对身边美好事物的逝去而感到伤心难过。 都说悲春悯秋显矫情,但说到底也只是性情中人的不如意罢了。 小姑娘又嘟囔着说道:“最讨厌冬天了。” 少年温和一笑,问道:“是不是因为轮到冬天在这个世界暂住的时候,划破了你的小棉袄才讨厌人家的啊?” 小姑娘摇摇头,瘪着嘴说道:“明月才没那么小气。是因为我喜欢热闹,所以最喜欢夏天,夏天一到好像什么东西都活泼起来了。冬天到处都是雪,显得呆呆的....” 叶凡摸摸女孩的小脑袋,沉默了会,才轻轻说道:“其实你有权力哭闹和要件新衣服的。” 李明月又摇了摇头,幅度比之前还要更大几分,然后缓缓说道:“那个哥哥一看家里就没什么钱,才在大冬天出来干活的,我怎么还能向他要衣服呢。小棉袄被划破了明月就已经很伤心了,如果看到那位哥哥因为这件事少挣了钱,白干了那好些活,明月就要更伤心了....” 叶凡伸出手擦了擦小姑娘眼角的眼泪,然后脱下自己的衣服,盖在李明月身上,温和说道:“小明月,把小棉袄脱下来,先穿大哥哥的衣服,一会我送小明月一个礼物。” 小姑娘虽然不明所以,但闻言还是把棉袄脱下,递给了叶凡。 女孩裹着厚大的衣服,看着快步走向陈巧倩的叶凡,小小的心里有大大的疑惑。 只是不出一会,叶凡便背过手一路小跑着向李明月行来。 随后双手向前一伸,笑问道:“小明月,看这是什么?” 只见原本胸口破了一道口子的粉色小棉袄,被缝合的异常精细,在裂口处还缝有一朵小花,更显得可爱起来。 小姑娘不可置信,长大了嘴巴,好似根本没想到原本濒死的小棉袄竟然奇迹般的重生了。随后从少年手中接过,开心的在叶凡脸上亲了一下,将小棉袄穿在身上,越看越喜欢。 叶凡看着满脸喜色的李明月,觉得刚刚被几人盯着自己缝补衣服的尴尬全然不是个事。 怎么,男人就不能缝衣裳了? 李清风站在一旁,无奈说道:“叶凡啊,再这么下去,我这个正牌大哥的身份都要被你给抢走了。” 小姑娘听到这话,却赶紧开口否定:“你永远都是明月的亲大哥,大哥哥只是大哥哥,他,他....” 女孩好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声音越来越小。 叶凡打趣道:“大哥哥怎么了,小明月接着说啊?” 李明月鼓起勇气,红着脸蛋大声说道:“明月不想让大哥哥变成我的兄长,因为明月想当大哥哥的老婆!” 说完小姑娘就眼睛一闭,认命似的躺在叶凡衣服上,竟是不管不顾了。 少年和李清风全都张大了嘴,不敢相信。 李清风先行回过神,哈哈大笑起来,“叶凡兄弟,你什么时候成我妹夫了,我可真没想到,连小明月你都不放过,哈哈哈哈。” 叶凡的脸和耳朵瞬间就红了,结结巴巴的说道:“小..小明月,瞎说什么..什么呢,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李明月将心底的秘密都说了出来,胆子好像也变大了,站起来对叶凡大声说道:“因为除了爹娘和哥哥,大哥哥就是对我最好的人了。还那么温柔,还教我道理,我就是想当大哥哥的老婆,怎么了?!” 李清风用了好半天才憋回笑意,假装正经的对叶凡说道:“我觉得很不错啊,明月与你也就差了八岁。等到小妹十六了,你就来提亲,我保证爹娘不会多说半句就把人嫁到你家,怎么样?” 少年闻言更是羞涩的要死,赶紧蹲下对小明月说道:“小明月,你知道老婆是什么意思吗?这话你一个姑娘家家可不能乱讲,被人听去以后怎么嫁人了。” 李明月抽了抽鼻子,正色说道:“我不是三岁小孩子,知道两人结婚是什么意思。结婚之后,男人要挣钱养家,老婆就要好好伺候男人,给他洗衣服做饭生孩子。最重要的是,两个人彼此不分开,永远在一起。大哥哥,你放心,我会学着当个好老婆的。” 叶凡看着小姑娘极为正经的样子,脑袋乱成了一锅浆糊,不知道怎么办,只好求助似的望向李清风。 李清风也知道叶凡的心情,不再拿他开涮,蹲在地上对李明月说道:“明月,你现在还小,结婚的事早着呢。再说了,你的大哥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还要去大燕学剑,还要继续学学问。等小明月长大了,如果还想当叶凡的老婆,我就亲自登门给你说亲,好不好。” 小姑娘用力地点了点头。 叶凡叹了口气,不知道这个结果是好是坏。 —————————— 与此同时,在几十里外的山头荒野中,一处灯火辉煌,装潢奢华的府邸异常的坐于其间。一位脸色惨白,身材高大的红衣女子正拿着一对织针,缓缓织着衣服,边织边轻轻地哼唱一首小曲儿。 “织好衣,送郎去。郎考学,我织衣。又是一年燕飞起,郎君迟迟无归期...” 只是,线球已至尾端,织针上的线已经不够,衣服没办法继续织下去,这让她脸色有些狰狞。 整座府邸便阴风四起,凉气大盛,鬼魅横行,带着阵阵惨叫。 她将衣服放下,看着窗外的皑皑白雪,缓缓地扭头查看....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三十三章 追杀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在八九个精壮汉子的协力搬运下,山路上的几颗巨大枯木很快就被清理干净。 刘大鹏抬头看了看太阳,回身对陈巧倩说道:“掌柜的,要抓紧赶路了。天黑的快,要是酉时前没到山顶,在这过夜可就是件麻烦事。断水山我来过几次,妖兽不算太多,但也有些猛禽经常在夜晚出没。山顶上有经常往来两地的镖师和生意人留下的木屋,足够我们一行人住一晚,山路难走,还是尽快先到安全点的地方。 ” 陈巧倩闻言点点头,裹了裹身上的白色大衣,对身后的十余人大声说道:“孙令,大壮,你们几个把货看好,别有丢失,争取在申时初到山顶。魏大哥,你身上有伤,记得小心些。” 这一路上,陈巧倩对汉子可是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陈掌柜这颗芳心估计早就被魏成偷走了。 只不过魏成嘴上虽还是满口花花,身体却极为老实,过火的举动那是一点也没干。惹得陈巧倩幽怨连连,都开始怀疑起来是不是自己的魅力不如以前了。 魏成只当没看见。 叶凡一行人从南向北入山,走了段时间,凑巧遇到了从北往南走的四人,都是驻扎在崇陵关的兵士。 陈巧倩向前一打听才知道,崇陵关那头出了一档子大事。 在离着关口不远的地方,有一处往日里显得再平常不过的密林。直到前些日子,有百姓去放牧的时候看到了块流光溢彩的石头,以为是什么宝石,就赶紧去捡。没想到那石头其实是一座阵法的组件,捡起的瞬间大阵便启动起来,声势浩大,百里外都听到了声响。 后来就有几名阵师前去查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大阵中是仙人所留的一处遗址,而且极有可能藏有巨宝。风声散出去之后,引得大量修士前来,现在都住在崇陵关城镇里,摩擦不断,极为混乱。驻守关口的士兵战马根本不够用,七境修为的将军也离不开崇陵关,他们几人便只好步行前往石头镇,买几匹马后火速前往龙泉郡城请求增援。 四个人风餐露宿了好几天,精神都显得特别萎靡。陈巧倩便给予了些钱财吃食,又告知了横符江的情况,让几人小心些。那四人道谢之后便告辞离去,抓紧赶路了。 前方军情如火,她知道这批物资不能再耽搁下去了。明日爬过了断水山后,剩下的路程必须要在五日内走完。 钟离御剑而行,绕着山头环视了几圈,从天空中缓缓降至陈巧倩身前,开口说道:“小姐,剩下的路应该没什么问题。只是不知为何,老夫总感觉这山上环有一丝妖气,却又捉摸不到。古怪,甚是古怪。” 刘大鹏在前方转过身,对着老者说道:“钟老,我听镖局里的前辈讲过,说这山上有些精怪妖兽都很正常,只要不去主动招惹它们,基本都不会出手伤人。再说了,就算真有个得了失心疯的妖兽窜出来要吃人,不还有您在这嘛。之前的巨蟒可不是什么大白菜满街摆,出不了什么岔子。” 钟离点了点头,回道:“说的在理,应该是老夫多虑了。” 陈巧倩小心地回身看了看,见魏成正和叶凡说着话,便压低了声音,走到老者身边小声说道:“钟叔叔,魏大哥真如您所说,是个八境的仙人?” 钟离点了点头,轻轻回道:“最低也是个踏入涅槃至少十年的高手。不瞒小姐,就算魏前辈说自己是名九境元婴的仙人,老夫都不会太过惊讶。小姐不是修行中人自是不知,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还能有如此浑厚的灵气,支撑着叶凡小友一刀就斩死了那头七境巨蟒,究竟是多么的难以置信。没有八境以上的修为支撑,绝对不可能。除非那把刀是一件神兵,或是服用过丹神亲自炼制的天阳丹。不过话说回来,要是真有这两样东西,身份比之那八境修为也是不遑多让啊...” 陈巧倩神情有些怪异,“九境元婴,整个红叶国也不过才五位吧...” 老者见自家小姐这幅表情,有些犹豫,但还是选择劝阻一二,轻声开口说道:“小姐,老夫还是劝你不要有什么歪心眼,想着利用这位前辈干些什么。虽说魏前辈看着也就是三四十岁的模样,但能有这般修为的高人,所活年月岂能少了?而且连修为这般高深的魏成都伤成了这样,小姐就不想想是被谁人所伤?人不逾矩,莫要被小聪明左右了自己,得不偿失啊。” 钟离这番话说的有些婉转,陈巧倩不是傻子,自是听出了弦外之音,眼神有些落寂。 随后轻轻说道:“钟叔叔我知道了,谢谢您能跟我说这些。以后这些念头我不可能再有,您且宽心。” 老者摇摇头,“自家人不说两句话。小姐,你是个聪明人,不然也不会只凭着自己的本事便能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位置。但是你也要知道自己身份的尊贵,多考虑下家族里的声音,别总气老爷,老爷其实也挺不容易的。” 陈巧倩微微低头,沉默不语。 老者也只能叹了口气,人家父女俩的事自己一个外人也没法多说,还是看他们自己怎么想的吧。 ———————— 横符江中游的乔老二渡口,几艘渡船或被击翻沉至江底,或被几人连同巨蟒波及到碎成了木片。虽说陈掌柜赔偿了不少银钱,但乔老二还是蹲在江边唉声叹气的。这家渡口自己都经营了十好几年,就跟自己的儿子差不多,这么长时间的心血全毁于一旦,心情哪还能好的起来。 乔老二往下游处看了看,发现有一大群人直奔渡口而来,以为是要过江的客人,就站起身迎了上去。 那群人前方打头的是名黑衣老者和一个极为妖艳的尤物妇人,乔老二吞了口口水,对着老者说道:“几位客人可是要过江?那可真是不赶巧,几个时辰之前渡口出了个妖怪,船全都被打坏不能用了。这样,客人们再往上游走个三十多里,那儿还有家渡口能过江,只是不知道客人们行程如何,要绕多远的路了...” 老者没有理会光头汉子的好心提醒,转头对妇人抬了抬下巴,“去看看。” 那妇人紧忙走到江边,看着水中宛如黑山的巨蟒,却不显得如何惊慌。只是蹲到岸边,捧起一窝带有血色的江水,低头仔细闻了闻,然后回身对老者说道:“有那东西的气味。” 老者点点头,随后对乔老二问道:“这巨蟒是被谁所杀?” 乔老二摸了摸光头,憨厚说道:“浪太高,其实我也没咋瞧清。就是陈掌柜那帮人和带着个受伤汉子的另一伙人搭伴一起过的江,应该是那些人杀的吧。” 黑衣老者突然有些激动,一下抓住光头汉子,急声问道:“那受伤汉子长得什么模样?伤的多重?那伙人都是谁?” 乔老二被吓了一跳,但转念一想,便以为是那伙人的亲属接到消息前来寻人,就没太计较,开口回道:“那汉子就是个普通人模样,笑起来有点猥琐。看起来伤的挺严重,走路都走不了了。剩下四人,是我一个朋友带着他儿子女儿还有个年轻人要一起去崇陵关。客人您别着急,他们没出什么事,过江之后就往断水山那面走了。” 老者松开了光头汉子,慈眉善目,温声笑道:“谢谢这位兄弟将事情告知老夫,老夫感激不尽。” 乔老二挥了挥手,紧忙说道:“老人家您太客气了,不过是....” 光头汉子话还没说完,脖颈处便出现了一条红色细线,血液从细线处缓缓流出。 乔老二伸出手捂住伤口,瞪大眼睛直盯着老者,满脸不可置信。随后干嚎了几声,便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妇人回过头,不忍去看。 老者神情不变,回身对众人说道:“把没用的东西全扔了,轻装上阵。明日辰时必须追上目标,戌时前把事情办完,回去之后好处全都少不了。看看岸上有没有破损不太大的船,都修补下,一个时辰内出发。” 身后众人齐声答道:“是,姬爷!” 妇人有些不放心,走到老者身边,轻声说道:“姬爷,听说断水山那头有个脏东西。我们这么多人就这么走过去,会不会有些太冒失了?” 老者没有说话,只是从袖中拿出一方印章,其上刻有“正大光明”四字。 妇人见到后微微吃惊,这印章竟是一件被圣气所加持过的灵器。虽说其身所附圣气极淡,但是一般的邪物鬼魅都根本不敢靠近。就算是有些道行比较高深的妖物前来,也会被浩瀚无比的圣气所克制,一身实力只能发挥出个十之六七。 为了万无一失,殿下可真是下了大手笔,看来那少年是非死不可了。 老者收回印章,对着江水缓缓说道:“如今那七境的汉子重伤不起,倒是省了些麻烦。找到人之后,你先行出手,探探那群人的底细。事成之后,殿下那老夫自会为你说些好话。备不住殿下一时兴起,把你收入房中做个暖床的小妾,到时候便是鲤鱼跃龙门,一朝翻身也不是什么难事。” 那美妇如蒙大恩,行了一礼后感激说道:“姬爷大恩大德,妾身没齿难忘。” 老者摆了摆手,只是望着远处,目露凝重,久久不语。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三十四章 鬼怪作祟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行于前方的钟离突然皱了皱眉头,眺望四周,不安地说道:“有些不太对劲,附近的妖气污秽之意越来越重了。” 在队伍最后面的李金拿出胸口不断震动的寻妖铃,走上前焦急询问道:“前辈,该怎么办?” 突然,一道模糊身影携带着滚滚黑烟从树林处疾驰而过,看到一行人后,停滞片刻,又向远处迅猛离去。 老者掏出飞剑,负于身后,凝重说道:“继续前行,不要逗留。也不要分散于别处主动招惹他们,都抱紧点,老夫会适当散发出剑意震慑这群妖物。” 一行人闻言赶紧往中间缩去,彼此之间站的极为紧密。只是要搬运的物资有些麻烦,商量片刻后,便决定舍弃掉铁箱下的推车,拿出绳子系紧,滑在雪地上。大点的铁箱就由两人合运,小些的铁箱就由一人独自拖拽。 叶凡抱住小姑娘,站在队伍中间,小心的四下眺望,缓缓前行。 陈巧倩从袖中拿出一叠符箓,分发给众人,一边发一边凝重说道:“这些符箓是由我家族阵师刻画而成,全都是至阳至刚的火符。若是遇到妖物,就将符箓对准然后撕开,威力颇为不俗,都小心些,轻易不要使用。” 几人都将符箓认真收好,随后沉声“嗯”了下。 一行人快步而走,叶凡边走边抬头看着天,纳闷道:“怎么天气越来越阴了?” “叶凡,快趴下!”李清风突然对着叶凡大声喊道。 少年闻言,直接下意识的抱着小姑娘一个飞扑,在雪地里留下了一个人形大坑。 不出半息时间,一道黑烟便狠狠地砸在了叶凡之前的位置上。 钟离左脚用力下踏,怒声大喝:“妖孽休要猖狂。” 老者手中长剑红光熠熠生辉,随后将一道符箓贴于飞剑,隐有雷声响起。 这抹红光在阴云密布的荒山中,格外引人注目。 随后长剑被老者操控着高高飞起,直奔黑烟而去。那团黑烟刚想要逃窜,就被飞剑一击击中,呲呲作响。黑烟哀嚎不已,很快就消散不见。 魏成微微弓身,出声问道:“小子,你和小明月都没什么事吧?” 叶凡见那团黑烟已经被打散,便起身拍拍身上和小姑娘身上的积雪,对着汉子咧咧嘴,示意两人都没事。 一剑击毙那团黑烟后,钟离并没有什么欣喜的神情,对着几人正色说道:“都不要掉以轻心,刚才虽说只是个不入流的枯骨小鬼,但谁知道后面还有什么鬼东西。老夫先散出剑意,你们都机警点,不要着了妖物的道。” 李清风颤抖着手指了指山路四周的树林,轻声说道:“那里面,都是些什么...” 只见密密麻麻的树林里,快速游曳着一道道滚滚黑烟,不停地哀嚎低吼,极为渗人。 钟离将长剑置于一行人上空,不断有红色剑气产生,震慑着周围的污秽之物。 那些黑烟好像对此极为忌惮,绕着一行人飞了几圈,便缓缓地向远处游去。 钟离突然感知到了什么,回头眺望。只见一道血红色的云雾凭空出现,在山林里留下了沉重地痕迹,宛若红绫。 老者神情凝重,如临大敌,将长剑召回,紧盯着对面的云雾。 一名黑丝拖地,身着红衣脸色惨白的女子缓缓朝众人行来。只见她嘴唇微动,可声音却在十余人耳边响起,“没想到妾身家中来了这么多客人,都先别急,妾身亲自下厨,请一众好汉去府上做客。有人肝,人血,人皮,都好吃极了。只是吃完之后,还请几位留下帮妾身织件衣裳,织好衣裳夫君就会回来了。” 那黑发极长的红衣女鬼渐渐转头,突然看到身穿粉色小棉袄的李明月,似乎对她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声音继续响起,“小妹妹,你这身衣裳真是好看,咱们换一下如何?” 女鬼缓缓地褪下红衣,小姑娘李清风等人看到后吓得赶紧闭上眼睛。 原来那红衣女鬼衣服下的身躯,竟是没有丝毫皮肤覆盖,鲜血淋漓,还隐有白骨显现,场景极为恐怖。 钟离手持飞剑,剑尖直指女鬼,喝道:“休要猖狂!你这妖物要想伤人,还要问问老夫手里的剑答不答应!” 女鬼一路行来,身上的红衣却没有丝毫异物沾染。只见她缓缓将红衣穿上,遮住了那恐怖的身躯,嘴唇微动,声音又是响起,“这位老人家为何对妾身这般羞辱。妾身不过是想请几位去府上做客,吃个便饭而已,犯不着如此大动肝火吧。” 老者随着女鬼的话语传出,心底的震惊感越为强烈。 这等大妖随便散发出的妖气就能传出数里之外,但是这女鬼近在咫尺,老者却连一丝妖气都没感觉到。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才会出现,一是这女鬼修为通天碾压老者,妖气收放自如。二是这女鬼习得了仙家术法,才能得以自由收放妖气。 第一种自是不太可能,那么便是第二种。 只是一位满是邪气的妖物,怎么会懂得那仙家术法,便是件值得捉摸的事了。 钟离不愿一行人陷入危险之中,缓缓沉下心神,脸不红心不跳的平静说道:“夫人虽是鬼物出身,但老夫刚刚细细查看了一遍,却发现夫人身上杀气极少,却缠有怨念,不是那喜好滥杀的恶鬼。今日我等众人打扰到夫人清修是我等不对,老夫便告罪一声,还请夫人见谅。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就此别过,如何?” 女鬼闻言呵呵直笑,掩面说道:“老人家可真会开玩笑,妾身只是想请几位去家中做客,怎么几位却摆出了这样的阵势?” 随后从发梢处取下了一枚簪子。 啪的一声。 那簪子被女鬼折断。 刹那间,大雪四起,狂风呼啸。 女鬼轻轻拂去飘到身上的雪花,动作轻柔,只是清秀的脸庞却不断扭曲,“老人家是不是就想这么一走了之,把妾身一个人扔在这,就这么走了?!不行,妾身一定要把你们带回去,全都带回去!” 钟离见这女鬼突然便有疯癫之状,犹不死心,大喝道:“你我之间无冤无仇,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就不怕行此伤天害理之事,惹得朝廷震怒来人将你挫骨扬灰,让你这鬼物永世不得翻身?!” 女鬼缓缓前行,一步一步走在深厚的雪地上,却没留下一点脚印与痕迹。 “都要走,全都要走。夫君都好久没回来了,那就你们来陪我织衣裳,织好衣裳,夫君便会回来了...” 说到最后,那女鬼的声音便小如蚊虫,眼神迷离,仿佛在窃窃私语。 钟离手中长剑光芒更胜,又是大声喝道:“莫非夫人真要与我等玉石俱焚?” 老者见这女鬼真不打算放过一行人,心下有些担忧,但还是对着身边几人冷静的沉声说道:“这女鬼看起来真是发疯了,估计旁边那些小鬼一会也会过来。你们抱团抱的紧密些,注意位置,千万别散开。李兄弟,魏前辈,要真是打起来,掌柜的便交给你们了。” 李金手握长达正色应道:“放心吧钟前辈,我一定护得陈掌柜周全。” 魏成脸色难看的瞅着那女鬼,实在忍不住骂娘道:“我真是日了他娘!怎么走到哪都能碰上这种事?老天爷你是不是看我长得太帅嫉妒我,就事事要往死里整?” 钟离一脚用力踏地,又是从袖口处拿出一道符箓,贴于手中长剑之上,只见剑身周围雷声更剧,红芒更胜。 天下万法,雷法为尊,因为其至阳至刚的属性,所以对于女鬼这等阴物有天生的克制作用。 只是那红衣女鬼见状竟微微颔首,微笑道:“老人家还真有两下子,竟是两道威力不俗的雷符。妾身不过是个弱女子,用得着这么大张旗鼓的吗?” 钟离没有理会那女鬼言语,纵身一跃,瞬间便来到女鬼身前,随后一剑斩向其脖颈处。 那红衣女鬼不躲不避,竟是直直的呆立在原地,受了这一剑。 飞剑如入无物之地,没有丝毫减速的划过女鬼脖颈,头颅被直接斩下,滚落在旁边的雪地里。 钟离却没有片刻停歇,又是挥舞长剑,直接斩至无头女鬼的腰间,红衣女鬼在两息内便被斩成了三段。 只是那女鬼好像没有受到丝毫影响,栽倒在地的上半身竟是拍手鼓了鼓掌,滚落在一旁的头颅极为诡异的开口笑道:“老人家好身手,妾身真是拍马难及。” 话音刚落,两段身躯和一颗头颅竟是飞于一处,又组合起来,就连身上的红衣都完好如初。 众人看到这样的景象,皆倒吸一口凉气。 这女鬼难道是不死不灭?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三十五章 绝境激斗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钟离修行了也有近百年的光景,年轻时游历四方,大半个紫来州都走遍了,也算是个见多识广之人,当然知晓这女鬼并非真是不死不灭。 之所以能断肢重续,应该是她在不断汲取着方圆百里的邪气怨念来滋补自身。这种情形下,除非女鬼被远超过自己力量的阳刚之物瞬间打碎,不然邪气不断,钟离真就拿这女鬼没什么办法。 只是要荡尽方圆百里内的邪气谈何容易,这可不是自己一个小小的六境便能办到的。 钟离其实也没想到,刚走了几天的路,危险便一波接着一波。本以为一名六境剑修,在这没什么高手的龙泉郡保护小姐的安全就已足够。没想到却险象环生,光是危及性命的事就出现了两桩。这要是小姐真出了什么岔子,自己就是以死谢罪,到下面也没脸去见陈家先祖。 老者蓦然开口对身后几人喝道:“李金,你随我拦住这女鬼。陈益,你带着人快走!” 叶凡闻言有些奇怪,陈益是谁? 只见从人群里窜出一名精瘦的少年,看到了他的面容叶凡这才想起,之前这人只是一直默默跟在队伍中间沉默寡言,说的话总共也不超过五句,平常也是独来独往,难怪叶凡不知道他的名字。 那少年听到老者的话后,拉着身旁的两人就飞快往前奔跑。对于一名普通人来说,那速度真是快的有些让人瞠目结舌。 叶凡默默的思量了下,自己就算使上灵气全速奔跑,也不可能如陈益这般快,这还是他带着两个人一起跑的情况下。 果然鸿蒙天下能人奇人辈出,自己阅历不足,还是要多出去走走长长见识才是。 只是这时候,人群中却有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起:“陈益你个白眼狼为什么不先带着我跑?真他妈的是白养你了!” 叶凡闻声望去,发现出声辱骂之人是陈巧倩的堂弟,名叫陈景炎。平日里看着挺好相处,不知道为什么会对陈益说出这么过分的话。 陈益闻言却没有片刻停顿,只是拉着两人没跑多远便被迫停了下来。因为从山路密林的四面八方,正有无数道黑色烟雾缓缓而来,成包围之势渐渐困住了十几人。 叶凡紧紧地抱住小姑娘,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 那些黑色烟雾没有着急向前,只是缓缓将人围住,然后便一动不动的呆在原地。 女鬼伸出右手,以食指拇指捻住了狠狠斩下的红色飞剑。又伸出左手整个握住了极速驰来的长刀,然后伸出右腿,快速的踢向老者与李金。二人受到攻击皆倒飞出去,只是老者境界较高,往后退了几步便从容站定。李金就凄惨了些,整个人都倒在了雪地上,往后滑了一丈多,带起一道深深的雪痕,摔了个狗啃泥。 红衣女鬼云淡风轻的飘于空中,带着微微笑意说道:“几位客人别走啊,都留下来吃个饭,要不别人该说妾身款待不周了。” 老者闻言没有理会,只是对着那女鬼轻声喝道:“再来!” 随后不再有丝毫留手,彻底放开。老者重重的吸了一口气,面容严肃,全身上下皆笼罩着一丝红光。 钟离左脚重重踏地,长剑横于身前,从袖口又排出八枚雷符,全部贴于长剑之上。 老者沉声道:“乾坤琅琅,浩然滔滔!四方雷霆,神人来助!虹日,起!” 话音刚落,长剑光芒便尽数没于剑身,天顶隐有雷声,不出一会便有一道天雷降下,笔直的冲女鬼而去。 在雷电落下的一刹那,老者也高高跃起,手持长剑重重斩下。配合着天雷的攻击,显得极为强大威猛。 钟离明白,与这女鬼打持久战就是自寻死路。还不如拼尽全力,试试看能不能将其重伤,战力大损的情况下没有办法留下一行人。 天雷与长剑几乎同时落在女鬼身上,激发出了阵阵浓烟。那红衣女鬼好似受到了重击,发出惨烈的嚎叫声,带有阵阵阴风,极为渗人。 就连不算胆小的几位小伙,都被吓得两腿打摆子。 一阵狂风大作,身插长剑,披头撒发尽显妖异的女鬼,震出一道红色妖气,将老者击退了数丈。 红衣女鬼抬起头,有一道血泪从眼眶中流出。 “你们全都要死,全都要死!” 女鬼突然满脸鲜血,双手捂住脸庞,又是大声尖叫道:“全杀了!全杀了!全给我杀了做成织线!” 山间密林两侧的无数黑烟,得到命令后全都一涌而上,直奔中心的十余人。 爬地而起的李金,护在一行人身前,沉声说道:“大家都跟在我身后,先冲出一道缺口再说。叶凡,你有些修为,就配合我在右翼掩护。清风,你护住明月,看好掌柜的。刘兄弟,你就在身后抵挡,别让这些妖物绕了屁股。” 李金这段话说的极为快速,几人听到后皆迅捷的站在自己位置上,抱成一团。 陈益见前方无路可走后,没有多加犹豫,带着两人又直接冲了回来。 老者长剑抵于地底,咳出一口鲜血,摇摇欲坠,随后力竭倒地,看样子伤的不轻。叶凡赶紧飞奔而去,扛起老者转身就跑。 一行人全掏出符箓,对准疾驰而来的无数黑烟。 陈巧倩被护在最中间,拿着一道符箓阵阵有词,随后睁开双眼,沉声说道:“此地被这女鬼做了手脚,无论往哪走都会回到原地,也就是民间俗称的‘鬼打墙’。我这道符箓品阶不俗,能破开这手段。之后无论看到了什么都要跟着符箓走,别被那女鬼的障眼法迷惑了心神,相信我。” 十余人皆沉重地点点头。 符箓从陈巧倩手中飘起,散发着淡淡金光,随后往众人左侧摇摇晃晃的飞去。一行人全都跟上,抱紧成团,与左侧的黑烟狠狠撞在一起。 那女鬼好像也受了不轻的伤,只是飘在空中闭目静静修养,并没有出手。 李金手持长刀狠狠斩下,面前的几道黑烟瞬间便消散不见。叶凡之前就从玉牌中将十二把飞剑全部拿出,分发给了众人,现在可不是藏私的时候。少年立于李金右侧,将几道想要偷袭的黑烟拦住,一番缠斗过后也是成为了叶凡剑下的丝丝烟雾。 几人都有品阶极为不俗的飞剑在手,对付黑烟便要轻松了许多,只是一行人前进的速度却还是极为缓慢。 一是因为众人的境界全都不高,也就刘大鹏有个三境的修为,发挥不出飞剑的全部威力。二是因为黑烟的数量实在太多了,一眼望去似是黑海,漫漫无垠,根本看不到边界。 这还是叶凡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杀敌作战,所以刚开始对飞剑的掌控并不如何熟练。 只是持续作战了一刻钟后,叶凡便好似换了个人。原本对付一道黑烟还需要五六息时间,现在三招便灭。少年愈战愈勇,手中长剑虎虎生风,大开大合,竟有几分大将风范。 少年又是将一道黑烟斩灭,随后好似发现了什么,举起长剑对着黑烟的淡处又是一剑斩下,发现那道黑烟直接就此消散。 叶凡立刻开口对众人大声说道:“攻击黑烟的淡处,那是它们的薄弱点!” 几人闻言立刻试着攻击,果然一击便死。 找到了这处薄弱点后,一行人前进的速度便显著的快了起来。只是看着前方一望无际的黑色烟海,还是让人心生绝望。 刘大鹏走南闯北这么些年,身手果然不凡。与两位精壮小伙互相配合,在众人后方冲击上来的黑烟竟是没有过去丝毫。 但是黑烟实在太多了,小半个时辰过去,就连修为最高的李金都有些支撑不住,又费力的斩下一道黑烟后,气喘吁吁的说道:“必须要想办法歇息一会,一直这么杀下去灵气体力很快就会消耗殆尽,到时候咱们就麻烦了。” 立于人群左侧的段小莫早已经累得不行,心神松懈之际,竟是被一道黑烟缠住左臂,胳膊上的血肉瞬间就被蚕食了一小块。 段小莫哪见过这样的诡异东西,当时便被吓得慌乱无神,就在这愣神的些许时间里,胳膊上的血肉又是消失了一大块。 离着不远处的刘大鹏见此情景,没有犹豫,挥舞长剑当机立断直接砍下了少年的胳膊。大半截手臂掉入黑海,瞬间就被黑烟蚕食干净。 段小莫回过神,愣愣的看着自己断掉的左臂,然后忍不住开始惨烈的嚎叫起来,断口处鲜血喷涌,溅的周围几人浑身都是。 刘大鹏撕开衣服,扯下几道布条,摁住段小莫,将布条紧紧包裹在断口处,一层又一层,直至鲜血不再喷涌。 刀疤汉子一边处理伤口一边沉声说道:“小子,坚持住,我们一定能活下来!” 段小莫被疼的浑身止不住的颤抖,闻言狠狠咬了咬牙,右手拿起长剑,竟是直接将缺口顶了上去。 在前方被一群黑烟紧紧缠住的叶凡见此情形,红了眼眶。 突然,在众人中心处升起了一道白色光芒,在离地一丈左右的时候猛然炸裂,形成了一道屏障,宛如一只倒扣着的白碗,将十余人都罩在其中。 黑色烟雾在遇到白色屏障的瞬间便消散不见,只是无数黑烟依旧前仆后继的奔涌而上,在屏障后形成了一层浓重的黑色胶质,好像被泼满了墨水。 陈巧倩手握一件仙人模样的玉佩,端坐在地,口中喃喃自语,玉佩的光芒便源源不断地输送至屏障,抵御黑烟的入侵。 此时的她,茕茕孑立,宛如神女。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三十六章 虽九死其犹未悔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在那道白色屏障的保护下,黑烟与风雪皆被隔绝在外,万籁寂静,周围毫无声响。巨大的落差,并没有让众人觉得心安,反而更加惶恐。 陈巧倩睁开双眼,深吸一口气,缓缓沉声说道:“这道灵气屏障可以保护我们大约半个时辰的时间,都赶紧休息恢复体力,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杀过去。” 叶凡冲到段小莫身边,拿出一枚丹药喂他服下,颤声说道:“这丹药品阶不高,但是对止痛温神有奇效,能帮你减少点疼痛。兄弟,撑住。” 段小莫服下丹药后,疼痛感果然减轻了不少。只是看着空荡荡的左臂,少年心生恍惚,随后化为惊恐,愣愣说道:“我的胳膊呢?没了,真的没了....” 小姑娘和魏成一直被护在中间,所以没受到什么伤害。汉子也恢复了些气力,途中便一直背着昏迷不醒的钟离。只是深受重伤,灵气全无的他对这种局面也没什么好办法。 李金在屏障刚刚落下的时候,便直接盘膝坐于地面,隔绝感官,悠悠吐纳,抓紧时间恢复体力与灵气。他现在是众人中修为最高的顶梁柱,要想活着出去就必须站在最前面。 陈掌柜一行,大多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虽说干的是走镖的行当,但哪里陷入过这样诡异的情况中。 十余人皆坐在地上,情绪低落。有几人还掉了眼泪,怔怔出神,应该是想家想爹娘了...... 之前一直没出多大力的陈景炎,看着屏障外的黑烟,心有恐惧,随后化作了怨气,嘀咕说道:“要不是带着个女孩和那什么用都没有的残废,我们哪能冲的这么艰难.....” 声音虽小,可在这极为安静的屏障内却显得异常突出,大家皆离着不远,所说的话都一字不漏的全都听于耳中。 陈巧倩闻言勃然大怒,满脸怒色,大声说道:“陈景炎你说的是什么混账话?!要没有魏大哥,我们之前全都要死在横幅江上!” 陈景炎一直都很害怕自己这位堂姐,但当下却不知道哪来的胆子,竟是涨红了脸大声冲着陈巧倩顶撞道:“姐,难道我说的不对?!要是没有这残废和这小女孩,我们至少也能往前多走百丈,哪还能陷入到这般危险的境地里?!到时候凭着这道灵器的保护歇息,有很大机会还能杀出去!你说,我说的有什么问题?” 众人皆默不作声,似是默认了。 陈巧倩伸出手指颤抖的指着陈景博,被气的说不来话来,“你.... 你.... 我陈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混账玩意!” 陈景炎被一股热血冲上了头,干脆不吐不快,竟是直接冲着人群喊道:“要我说不如直接把他们两个扔在这,为队伍减轻负担。没了这两个累赘我们兴许还能杀出去,要不然就全是个死!” 陈巧倩起身一巴掌直接狠狠打在陈景炎脸上,气的流下两行清泪。 这时,人群中却飘出了一句轻轻的话语:“我觉得....景炎哥说的有些道理.....” 一石激起千层浪,有了个领头人,众人心中的恐惧感就全被勾了出来,人群中又有几道声音传出。 “我...我觉得也是....” “没了这两人,兴许我们还能活....” “俺想家,俺想俺爹娘,俺不想死...” 小姑娘脸色苍白,紧紧的攥住叶凡的衣角,不发一言。 魏成神色如常,只是眼神深处藏有一抹疲倦,挥之不去。 李清风满脸怒容,起身就要冲上去给陈景炎几拳头。 叶凡快步上前拦住了他,沉声说道:“现在起内讧没有丝毫意义,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相信我,我来处理。” 李清风怒意丝毫未减,但听闻此言还是选择了站在原地。只是怒气冲冲的紧盯着陈景炎,没有多余动作。 少年缓缓转身,面对众人,隐有怒色的轻轻说道:“一群懦夫。” 人群中的一名年轻人听到这话后,面露不服,起身神情激动地冲叶凡喊道:“我们只是想活着而已!我们有什么错?他俩与我非亲非故,我凭什么要为他们豁出命来?!” “因为我们是个人,不是畜生。” 所有人都愣了愣。 叶凡抬起头,凝视着众人颤声说道:“我跟你们一样,都特别害怕,特别恐惧,特别想念远方的亲人。可是他俩,一个是这么好这么懂事,才不过九岁大的小明月。另一个要不是为了救你们,重伤的情况下还把灵气抽干了,不然凭他的本事能沦落到这样的险境里?你们就当真是个没有感情的畜生,为了能有一丝活命的机会,竟是连同伴都能扔下?!” 少年越说越激动,最后竟是流下了一行眼泪。 “我叶凡纵是身死万劫不复,也不可能丢下一名同伴。你们要扔下他俩活命,可以,我也留下陪他们,你们活命去吧...” 随后叶凡拉过小姑娘和魏成,站在一边远离人群,静立不动。 李清风拿起长剑,快步走向三人,大声说道:“算我一个!” 人群中的陈益默默起身,走到几人身后,轻轻说道:“也算我一个。” 陈巧倩拿着不断散发着白色光芒的玉佩,款款走到几人身前,眼睛通红犹有泪痕,不发一言。 段小莫用长剑将身体撑起,有些踉跄的行至几人处,也是没有说话。 刘大鹏神情犹豫,见此情形咬了咬牙,拎着长剑快速走到几人身旁。 刚才还略显得意的陈景炎,见此情形脸色变得阴晴不定,站在原地极为尴尬。 之前冲着叶凡大喊的年轻人其实也是心有良性,只是刚刚被求生欲望占据了心里,热血冲头才说出了那些混账话。现在回过神来,直觉满脸羞愧,后悔不已。然后鼓起勇气,竟也是走到叶凡身前,轻声说道:“对不起,我...” 叶凡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说道:“没事,我能理解。” 年轻人看着面前少年清澈透亮的双眸,面露坚定,重重的向他身旁踏去。 剩余的几人见此情形,也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陈景炎见状,满脸通红,但还是跟在那几人后面,一步一步挪进队伍里。陈巧倩和李清风不屑的眼神,都落入眼中深深刺激着他的自尊心,他紧咬着下唇站在原地,一声不吭。 叶凡转过身,手持长剑站在众人身前,作揖行了一礼,随后起身大声说道:“叶凡多谢各位能站在这里,一起承担。但是既然选择了彼此同生死共患难,那么以后我不想再听到类似于之前那样的混账话。大家齐心协力,一定能逃出生天,活着回去!” 一行人皆沉声低喝道:“我们一定能活着!” 魏成自从被叶凡拉在一边的时候,脸上就一直显露着淡淡的微笑。 这才是先生的弟子应该有的模样。 那两个老王八蛋差的太远。 叶凡长出了一口气,随后跌坐在地上,轻轻说道:“时间不多了,都抓紧休息。一会儿的大战肯定会艰难,各位一定要多加小心,不要出事。” 众人闻言或躺或坐,皆放松心神恢复着气力。 李清风拉着小姑娘走到少年面前,也是缓缓而坐。女孩怕压到叶凡的身体,便只是抱住他的胳膊,轻轻颤抖。 少年赶紧摸摸小姑娘的脑袋,温和说道:“小明月别怕,就算全世界都要抛弃你,大哥哥也一定会陪在你身边的。” 叶凡的话好似具有魔力,听了这话后,李明月立刻不再害怕了,伸出手抹了抹眼睛,用力的点了点头。 李清风握剑的手紧紧用力,缓缓说道:“人心不古。” 少年叹了口气,随后轻轻说道:“清风,答应我。在没有脱离此地的时候,不要把刚才的事情告诉李叔叔。” “可是....” “答应我。” 李清风看着少年坚定的双眼,犹豫片刻,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魏成盘腿坐在叶凡身边,略显踌躇。 少年见状笑道:“有啥事就直说,优柔寡断可不像你的性子。” 魏成闻言却罕见的没有打趣,反而极为正经的轻轻说道:“叶凡,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你身上那件很珍贵的宝贝吗?” “嗯,记得。你不是说现在不能告诉我嘛。” 汉子继续说道:“你身上的那件宝贝,可以救咱们出去。” 叶凡闻言直接一个激灵,赶紧起身满脸喜色说道:“真的?那它到底在哪?我好拿出来赶紧救大家啊!” 魏成伸出手压下激动的少年,沉声说道:“等会儿等会儿,你先坐下。这宝贝不是你小子想象的那么简单,其意义极为重大。我必须跟你交代清楚,让你自己想明白。” 少年见魏成这幅模样,知道事情重大,便屏声闭气,静待下文。 汉子沉思片刻,缓缓说道:“中州圣殿,权柄极大,地位庄严肃,是第一任天下共主秦皇在位时所立。可监督五州内所有王朝修士,若是有人破坏规矩,肆意妄为,圣殿便会出手捉拿,并按律法惩处。其实圣殿的职责权力还有很多,这里我就不多加阐述了。” “就在这俯视人间的圣殿内阁中,共列有一百三十六道祭文石碑,是鸿蒙天下古往今来的百位圣贤呕心沥血,集其自身所有圣气所刻。这些石碑集聚在内阁,每隔将近百年,才会产出一缕浩然气。这浩然气要经圣殿十余位祭祀商议,由大祭祀敲定,用来奖赏那些对人族和鸿蒙天下做过巨大贡献的生灵时,才会降下一缕。这浩然气集结了百余位圣贤的浩大正气,对这种污秽之物极为克制,荡尽百余里邪气不是难事。就算不散发出来,只是罩于身前,这等鬼物就根本不敢近身。只不过.....” 魏成极为犹豫。 叶凡焦急问道:“快说啊,只不过什么?” 汉子叹了口气,才继续说道:“只不过现在的你境界太低,没办法发挥出浩然气的作用,只能让其自然飘散于天地。但是一旦你对这缕浩然气失去了控制,想要再收回来,极难极难,甚至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少年却没有丝毫犹豫,赶紧说道:“那应该怎么做,才能让它出来?” 魏成极为诧异,“小子,它的珍贵与重要性我已经跟你说明白了吧,就算是十境的顶峰大能对其都眼馋不已。而且也不用失去它便能走出此处,没有东西敢阻拦你。就这么舍得放它走了?” 叶凡使劲点了点头,又是焦急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你快点告诉我。” 看着眼前少年焦急的面孔,汉子突然放声大笑,竟是止也止不住。 先生,您挑学生的眼光,我魏成服了!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三十七章 正气压邪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魏成缓缓收回笑意,却没有跟一脸急色的叶凡接着说话。 而是转头望向陈巧倩,温声问道:“巧倩,这屏障还能坚持多长时间?” 陈掌柜一直都手握玉佩,细细数着时间,闻言便轻声回道:“魏大哥,还能再坚持两刻钟。” 魏成点点头,“时间足够了。” 腰佩长刀的汉子踉跄着起身,随后对众人喊道:“都过来都过来,跟你们说件事。” 一行人闻言,便成圆圈状逐渐涌来,等待下文。 魏成揉了揉眉心,“额,谁去叫下李金,这件事很重要,所有人都要知道。” 李清风闻言赶紧快步走向李金,轻轻拍打了几下。李金开启感观,以为是屏障即将消失了,握起长刀便要冲杀。听到李清风的解释,这才放下长刀走到人群处。 魏成见人已经聚齐,便正色沉声说道:“等屏障消失时,叶凡会牺牲一件极为珍贵的宝物,可以救下你们。但此事事关重大,你们都必须在要立下重誓,今日所见不能向外透露半点,我也不例外。不然就算你们全都死在这,我也不会把那宝物的使用之法教与叶凡。” 这也是魏成的无奈之举,一缕浩然气对修士来说诱惑实在是太过于巨大。如果消息泄露,引来一些心怀不轨的高阶修士,很容易便会给境界不高的叶凡带来杀身之祸。 众人听闻有活下去的办法,哪能有丝毫犹豫,全都立下重誓,发誓不会将事情泄露出去。 陈景炎却又是嘟囔道:“既然有宝贝能救人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 十余人皆同时皱了皱眉头,这次可没人出声附和。 更有几人直接回过头对陈景炎怒目而视。 哪怕是之前听到陈景炎说出要将他丢于此地的言语,魏成都没有太大的神情变化。只是听到此言后终究没忍住,脸露讥讽,嗤笑道:“得鱼忘筌,沐猴而冠。” 陈巧倩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心底的怒意,有些不明白,英明神武的三伯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儿子。 这一次的生意,女子本就不想让她这堂弟涉足。只是耐不住家中三伯的苦苦请求,这才不得已带着陈景炎一起同行上路。 从家里走之前陈巧倩就细细嘱咐过他,让他少说多做,莫要开口招惹是非,没想到却还是出了这两档子事。 叶凡欲言又止,却终究还是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地坐在地上。 汉子没有在陈景炎身上多有情绪,转身对众人说道:“那宝物的力量太过强大,不分敌我,只认主人。你们都过来在叶凡身上蹭蹭,沾染些他的气息,不要因此受了伤。” 一行人大多都是老爷们,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只是轮到陈巧倩时,这位一直临危不乱的奇女子却红了脸,上前小心翼翼的抱住叶凡蹭了蹭,然后便往后一缩,神情像极了害羞的小女生。 最后便只剩下陈景炎一人。 叶凡虽说对他心有不喜,但是眼见那年轻人尴尬的脸都要憋紫了,还是微微叹了口气,主动上前抱住陈景炎上下蹭了蹭,没有说话。 满脸通红的陈景炎缓缓低下头。 少年又走到昏迷不醒的钟离旁边,抱着老人使劲摩擦了两下,走回到原地。 魏成沉声说道:“全都坐在地上,彼此间互相拉住,注意不要被劲气掀飞。” 一行人依言照做。 汉子蹲在地上,直视叶凡,正色问道:“想好了?” “想好了。” “不后悔?” 少年扯出了一个笑脸,“后悔也比死了人强。” 魏成拍了拍叶凡的肩膀,随后轻声说道:“沉下心神,将龙游月全力施展,不要留手。” 叶凡轻点下头,闭目使心神平静,随后疯狂运作龙游月,体内灵气快速运转起来。 陈巧倩手中玉佩光芒有些暗淡,输送力度明显不如从前,导致屏障外有丝丝黑烟钻进,众人见状都有些惶恐不安。 “魏大哥,屏障马上就坚持不住了!” 汉子闻言轻点下头,继续对叶凡说道:“内视丹田,你应该会看到一缕紫气,将灵气全部输送至丹田,把它逼迫到你双手的手心处。” 叶凡果然看见了一道紫气,随后将全身急速运转的灵气快速输送至丹田。 白色灵气见到丹田内盘踞着的紫气,全都畏畏缩缩不敢向前。只是架不住叶凡的全力操纵,显得极为不愿的略微前进,有些抗拒他这个主人。 白色屏障摇摇欲坠,这时竟是被一道完整的黑烟溜了进来。刘大鹏眼疾手快,挥舞长剑一击斩到其薄弱处,黑烟便消散不见。 “魏成前辈,你们继续,这里有我挡着!” 魏成没有回头,紧紧盯住叶凡,大喝道:“小子,继续坚持,一定要把它从丹田逼出来!” 少年额头出现了些许汗水,全力将灵气倒灌进丹田,迫使紫气出来。 那缕紫气似是知道叶凡心中所想,竟是死死盘踞不动,周围灵气又不敢上前,局势有些僵持不住。 汉子心中知道,叶凡真的尽力了,只凭二境修为所积累的灵气,便想要撼动一缕浩然气实在太难,自己之前也没遇到这样的情况,心下有些焦急。 魏成突然转过头,四下询问道:“有谁带了能增长灵气的丹药,越多越好。” 陈巧倩闻言立马从收纳物中掏出两只丹瓶,递给魏成,然后快速解释道:“这里总共有二十枚增长灵气的丹药,品阶还算可以。魏大哥你看看够不够。” 汉子喂叶凡吃下一颗,随口回道:“应该足够了。” 屏障的亮度越来越暗,在无数道黑烟的疯狂撞击下,隐有裂痕,趁势钻进的黑烟又多出了几道。刘大鹏使出浑身解数,将那几道黑烟尽数斩散,喘着粗气,直对着黑烟最密集的地方。 陈益拿起长剑,一声不吭的起身站立,行至刘大鹏身边,精瘦的脸庞隐有狠意。 叶凡吃下一枚丹药后,灵气骤然增长,运送至丹田的灵气越来越多,丹田竟是显得有些肿胀起来。 魏成又是喂下两枚丹药,看着叶凡的脸色,紧皱眉头。 少年身着衣物渐渐鼓动,周身隐有风声响起。 汉子乘胜追击,又喂下了两枚丹药。 叶凡体内被急速增长的灵气涨起,神情极为痛苦。少年紧咬牙关,死死的坚持住。 只见叶凡丹田处的紫气似是被周围灵气挤压的很难受,开始缓缓地往经脉处移动,只是速度极为缓慢。 陈巧倩手中所握玉佩光芒渐渐黯淡,屏障出现了几道裂口,黑烟气势更盛。 掌柜的神情不变极为冷静,向众人沉声说道:“屏障马上就要坚持不住了,小凡还需要多久?” 魏成没有理会,只是直盯着叶凡的身躯,紧接着猛然一声大喝道:“就现在,快!” 少年闻言心中一狠,将体内茫茫多的灵气尽数传输至丹田,那缕紫气上窜速度急剧加快,不一会便进入到了经脉当中。 刘大鹏陈益两人在人群不远处又是将几道黑烟斩灭,看着眼前的白色屏障,裂痕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看样子马上就要碎成碎片了。 叶凡又将丹田内的灵气尽数传至经脉,冲击着那缕紫气,想把他输送至自己的双手上。 一来一回之下,只有二境修为的少年差点晕倒在地,只是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死死支撑。口中渐渐有血液流下,竟是因为牙关咬的太过用力而崩出的鲜血。 屏障抵挡力度到了极限,被无数的黑烟冲击成碎片,化为阵阵青烟。 铺天盖地的黑气没有屏障阻挡,皆成疯狂之势朝一行人狠狠冲来,就连太阳的光辉都已被尽数掩没。 小姑娘紧紧抓住李清风,看着飞满天际的黑烟,眼中却还闪着光亮。 段小莫以单臂持剑,站在陈巧倩身前,目有死志。 李金手中长刀刀气大盛,呼呼作响,将几道冲在最前面的几道黑烟尽数震散。 李清风半蹲在父亲左后方,想为其掩护一二。 陈景炎双腿直打摆子,连拿剑的勇气都丧失殆尽。 天空的光芒被遮挡住了大半,风声,呜咽声,哀嚎声响彻四周。 十余人皆心生绝望。 突然。 一行人脚下蓦然出现了一道紫光,随后缓缓布满于地,触碰到紫光的黑烟发出阵阵惨叫,瞬间就消失了一大片。 片刻后,紫光蓦然大盛,如一轮煌煌紫日生长在众人脚下。 就在此时。 龙泉郡边境的断水山山脉上空,一抹紫芒破开天际直冲黑雾,如彗星般拖曳着极其之长的淡紫色虹光。 却不见自天而来的紫芒主人。 亦或者主人从来就未在天上。 叶凡半跪在一行人中间,左手撑地,右手指天,姿势极为滑稽。 那道紫芒却顺着他的手指快速下坠。 无数道黑烟在还没接触到那抹紫芒的时候,就被附着其上的浩然正气激起阵阵浓烟,响起极为渗人的嚎叫。 “碰!” 紫芒狠狠撞击在地底,化作极为浓郁的紫气。 就像一间死气沉沉的屋子中,生起了一堆熊熊紫火。 漂浮在空中静静养伤的女鬼猛然睁开双眼,原本清秀的脸庞显现着阴森的青色,面容狰狞,惨烈的大叫起来。 紫气突然膨胀,将无数黑烟席卷其中,尽数吞噬。 仅是这一荡,四分之一的黑烟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如同神罚。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三十八章 山水崩塌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紫气升腾,迅猛增长,带起浩浩泱泱的浓厚尘雾,将无数黑烟剿灭。 一行人都算是见过些大场面的,可还是被眼前的一幕惊的说不出话来。 魏成之前只说是一件很珍贵的宝物,他们可没想到是这么个珍贵法。 之前的红衣女鬼,妆容精致,面庞清秀。若非是过于苍白的脸色,看起来与那新婚燕尔的小娘子也没什么区别。 只是现在那女鬼黑发飘散,面容狰狞,脸色即惊又恐,带起阵阵嚎叫。哪还有半点的端庄气度? 浩荡紫气好似明白天空中的红衣女鬼才是邪气的源头,矛头一转,整个冲着女鬼而来。 红衣女鬼感受到了紫气中的气息,早已经被吓得变容失色。 那紫气上所附着着的近百道圣贤气息,一露面便直接灭掉了自己累积百年的三成邪气。自己不过是个堪堪到达七境的鬼物,要真是与这天下间最为纯正的正气碰撞一二,只怕不过三息时间便要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仓皇失措的红衣女鬼迅速化作滚滚浓烟飞向远处,途中不断有血水坠落于地。一张模糊的满是痛苦的女子面孔,时不时的从烟雾中浮现,传出求饶声:“圣人饶命!妾身知错了!” 紫气置若罔闻,依旧带着浩大声势紧紧跟随,一路上又是碾压了无数黑烟,似是女鬼不死绝便不罢休。 女鬼见状也只能继续逃窜,只不过她再逃还能逃到哪里去? 紫光源源不断地从叶凡双手涌出,它们应该是感受到了众人身上的气息,皆绕道而行,直奔周围的黑烟。 钟离似是受到了紫气的影响,幽幽转醒。只是刚刚睁眼就看到了漫山遍野的浩大紫气,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置身于那传说中的天国。 黑幕渐退,露出天空,日头斜照,众人这才发现原来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 魏成的心神从屏障破碎起便一直都处于绷紧状态,见此情形终于松了口气,随后瘫坐在地,愣愣的看着夕阳。 陈巧倩咽了咽口水,不自觉的靠到魏成身边,抱起他的手臂。汉子没有像以往半开着玩笑躲开,而是静静地任其抱住,不发一言。 随着时间的流逝,原本铺满了整座山崖的黑烟一道都没有幸存,全都被紫气无情的消灭碾压掉。山头处露出被压断的枯枝和动物尸体,自是算不上美景,但至少要比之前的邪气遍天要好上太多。 那女鬼见紫气穷追不舍,不依不饶,心里也是有了火气,随后便速度疯涨直往自家府邸而去。 女鬼所化浓烟速度惊人,没出半刻钟便行至那座灯火辉煌的豪华大院。然后匆匆忙忙的掠至卧室,取出一只精致小巧的酒杯,面露犹豫。只是看到不远处疾驰而来的紫气,面露狠色,直接将那酒杯摔向地面,酒杯直接猛然炸裂,四散而下化作碎片。 与此同时,几乎所有人都察觉到了地面的微微颤抖,如卧龙翻身,山脉崩塌的前兆。 魏成脸色大变,赶紧转身看向女鬼离去的方向。 她竟是要把这山脉直接震断,将所有人全活埋了! 魏成拉起身旁的陈巧倩便疯狂往山外跑,一边跑一边大喊道:“山要塌了,快跑!” 众人早有预警,闻言皆抬腿飞快的往山外跑去。 陈益一个箭步上前,扛起不再继续散发紫气的叶凡急速奔驰,不出一会便出现在了人群最前面。 震动愈来愈大,积雪四散,山石不断滚落。 一道裂口突然在山头出现,缓缓扩张。 这裂口好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山体如破碎的镜子般出现了无数道裂缝。 紧接着更多的山石崩塌而下,不断滚落,直冲地势低处的众人而去。 在这自然之威的对比下,奋力疾驰的十余人皆如蝼蚁,弹丸黑志。 ————— 龙泉郡城,悬挂“人杰地灵”匾额的府邸之中,有一被阵法遮掩景象的小竹屋。 竹屋内有一年轻男子腰佩长剑,手持白子正细细思索。 坐于对面的男人,看着还未到不惑之年,满身书香气,身着长衫,脸挂微笑,正持黑子观摩棋盘。 棋盘内黑子成包围之势将白子围困于棋盘左上角,看着大势已成,白子近乎陷于死局内。 年轻剑客一直紧皱的眉头蓦然展开,似是想到了破局之法。 随后一子落下,白方竟有起死回生之状,棋子如游龙,好像就要将战局扭转了过来。 长衫男人笑意更盛,看似漫不经心的抬起手将黑子落下。 只见之前还渐有反守为攻气势的白子瞬间被尽数剿灭,白方已是死局。 年轻剑客往后一仰,满脸颓然却不显败势,随后投子认输,开口说道:“不出所料那看似一线生机的机会都是你故意留下的吧。跟你下棋就是找虐,以后要下找别人下去,我可不是受虐狂。” 这剑客声音温淳又含有些潇洒,细细品味又带有一丝风花雪月之感,令人如沐春风。 那长衫男人笑着将棋子收起,温声开口说道:“横符江的事查清楚了?” 年轻剑客微微点头,说道:“下游处的战斗那两人都没讨到好处,一个重伤濒死一个法相尽碎。中游那条即将化蛟的巨蟒被一道刀气直接斩死,就沉在一处渡口旁,只是头颅蛇胆都被人挖走了。两处战场应该都是那刀修一人所为。” 长衫男人轻声说道:“气冲斗牛。” 年轻剑客又是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这时小院内下起了小雪,淅淅沥沥,淡淡轻轻,所成景象如画卷桃源。 年轻剑客摩挲着佩剑,言语中隐有怒意:“断水山山上的那只妖物你们红叶国到底管不管?别跟我说那些官场上的屁话,我听不懂也不想听。我只知道再让她这么猖狂下去,死的人只会越来越多,与我门门规我修大道皆是相悖。所以我就只说一句,你们要是不管,那就让我来管。” 长衫男人依旧不紧不慢,拿起茶叶泡起了茶,随后缓缓说道:“肖夫人手上掌管着能严重影响一方山水气运的三尊琉璃杯,对于红叶国来说意义重大。” 剑客被他一句话顶了回去。 其实一直以来,正在沉稳泡茶的长衫男人又何尝不想把这女鬼捉拿伏法,以告慰所害无辜之人的在天之灵。 只是入朝为官,从来都是身不由己。 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几个甚至几百个普通人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 自己在这个位置呆了太久,蝇营狗苟的事也见得太多。 一场政变的失败会有数个家族几百条人命为之付出代价,一场大战过后死伤人数又何止数千? 他楚某人早已经不是那个只有满腔热血的穷苦书生了。 国家之事何其驳杂,所涉之人何其之广,岂能只以正邪蔽之? 这是无奈,也是事实。 男人猛然转头,却不是看向那位满腔愤懑的年轻剑客。 而是龙泉郡边界的断水山。 那里正有一抹紫芒从天而降。 年轻剑客摁住腰间长剑,凝重说道:“用不用我去看看?” 长衫男人刚想摇头拒绝,可就在此时,断水山处却传来阵阵崩塌声。虽说两人远在数百里之外,可却听得一清二楚。 男人满脸震怒:“她竟是将一盏琉璃杯直接打碎了?” 剑客转头询问:“打碎了会如何?” 长衫男人面色阴沉,回道:“打碎之后,整个断水山山脉便会整个崩塌掉,横符江乃至更远的谷柳江都会受到波及,到时候便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红叶国六部九卿,全都要有人死。” 年轻剑客闻言立刻拔出长剑,使其凌于空中,看架势便要直接前往断水山一探究竟。 长衫男人没有阻拦,只是开口说道:“把我也带上。若是断水山真出了什么事,我楚丘第一个便要上刑部受审。” 剑客点了点头,拉起楚丘立于长剑,随后便全力往断水山山头处飞去,剑尾拉起一道白色的剑气虹光,从地下看去好似有流星划过。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三十九章 补救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断水山的突然崩塌,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 比如远在京城正在忙着处理政事的礼部尚书,比如在崇岭关焦头烂额等待援兵支援的郑大将军,比如近在龙泉郡城心急如焚的户部侍郎。 楚丘站立于飞剑,看着两侧流云飞鸟不断从眼前闪过,心情极其复杂。 如果肖夫人真的将那盏琉璃杯打碎,自己现在前去又能做些什么? 杀了那女鬼,以求减轻些惩处? 找出罪魁祸首,为自己脱罪? 这些都已经没有什么太大意义,现在除非断水山停止崩塌,不然他楚丘绝对罪责难逃。 至于叶凡一行人,想不想的到的这个问题已经无暇顾及,赶紧逃命才是正经。 叶凡虽还没有陷入昏迷当中,但在那缕浩然气从身体当中奔涌而出的时候,也将体内所有的灵气也带了出去。倾力之下心神本就耗损巨大,失去了灵气支撑更是浑身上下都没了力气。现在就像一只泥鳅被陈益扛在肩上不停摆动,迅速的往山下逃窜。 李金挥舞长刀将距离几人不远的一块巨石斩成碎块,转头大声问道:“还有多远的路?” 被魏成拉住的陈巧倩看了看依旧飘于天空的符箓,默默计算,开口回道:“还有十三里路才逃能出去!” 李金跑在众人最后面,替几人将飞驰而来的巨石一一挡住,随后又是开口大声说道:“不行,十三里路我们根本就跑不过去,必须要想个办法!” 钟离受了些伤,却不算太严重,闻言说道:“老夫的飞剑能带走五人,剩下的怎么办?” 趴在陈益背上的叶凡随着他的步伐起起伏伏,用尽全力对着钟离说道:“钟老,你跟李叔叔全力以赴能阻挡这些巨石多长时间!” 钟离将一块巨石斩至别处,随后回道:“最多只能挡半刻钟!” 叶凡点了点头,又对几人说道:“半刻钟能不能挖出一个能容纳十几个人大坑?” 魏成现在基本上就等于一个凡人,可奔跑速度却不算太慢,一边跑一边默默思考,随后大声回道:“可行!” 几人听闻叶凡的话语都想到了他的办法是什么,不由得露出喜意。 少年身虽无力,脑子却在极速运转,又是大声说道:“李叔叔,钟老,还有大家。我一会会数三声,三声一到,立刻在刘大哥那里全力挖地,切记不要挖的太深,能蹲立的高度就足够了。钟老他们只能挡半刻钟,所以一定要在半刻钟内挖完,挖完后还要钟老的飞剑盖在上面才算大功告成,行动一定要快速,大家都听明白了吗?!” 众人一边疾驰一边回道:“明白!” 巨石奔涌而至,距离一行人已经不远,眼看着就要追上。 叶凡沉下一口气,大声数出第一声:“一!” 钟离飞剑光芒大盛,剑身充满剑气映着红色光芒。 “二!” 李金提起长刀,刀气喷涌蓄势待发。 “三!开始!” 话音刚落,钟离与李金立刻飞掠至众人身后。飞剑体积大增,足有近两丈长,横于钟离身前将疾驰而来的巨石一一挡住。李金长刀挥舞,把体积过于巨大的山石斩成碎片,为钟离节省些气力灵气。 剩余几人立刻停下,全都行至刘大鹏面前开始挖洞。陈益将叶凡放置于地上,也投入到了挖洞的工程中。 刘大鹏是名三境修士,自然是挖洞主力。只见飞剑在他手中快速挥动,带着积雪的泥土碎石不停地往外飞去。 钟离全身灵气大作,死死抵住不断受到冲击而来的巨石,嘴角有丝丝鲜血。 李金满脸汗水,又是斩碎一块巨石,回头大声问道:“还要多久?” 魏成没有停歇,一边挖着地洞一边回道:“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好!” 钟离不发一言,双脚死死抵住地面,滑出两道深痕。身前的巨石每块都有千斤之重,快速冲击而下更是有万钧之力,体内那股劲气决不能卸掉。如果自己没有挡住,身后人就全都要死。 就在此时,断水山山脉最高处,有一约五丈宽的超级巨石缓缓从山顶降下,随后越滚越快,竟是直奔钟离身前的巨剑而去。 李金凌于巨剑上方,见那极其巨大的巨石滚来,一道刀气飞去却只是打碎了一小块,照比那巨大的体积来说显得微不足道。 李金猛然大喝:“钟前辈,这巨石太大了根本不不可能挡住,现在该怎么办?” 钟离一步未退,只是死死咬牙抵住长剑,用行动来告诉李金他的办法。 顶不住也要顶! 巨石飞速滚下,带起阵阵浓烟积雪,声势浩大,极具威慑力。 距离长剑不过也只有不到半里的距离。 李金只能以刀气试图阻挡一二,只是徒劳无功,螳臂当车罢了。 巨石越滚越快,距离老者越来越近,若是碰撞在此,有伤在身的钟离必要重伤当场。 转眼间已经不足百米。 就在这时。 一抹白芒自天而降,向巨石迅猛飞掠而去。 原来是一把飞剑携带着剑气使然。 势若惊雷。 这一剑落在了距离红色巨剑不远处的巨石上。 巨石哄然炸裂,烟尘冲天而起。 飞剑迅速后退,一道剑气击落至几人挖出的地洞中,地洞面积直接被炸大了数倍。 “都进去,快!” 天空中传出一道略显急迫的声音。 众人愣了愣,随后赶紧走进洞中。 飞剑见人全都进到了地洞里,体积迅速增大至数丈,将众人盖于剑下。 “你们二人可以撤走了。” 自天而来的声音又是响起。 李金直接凌风而起飞于天上。 钟离闻言没有犹豫,直接将长剑收起,随后也是迅速飞到空中。 无数巨石带着泥土积雪滚落在巨剑身上,烟尘渐起。钟离二人已经看不到地面上的形势,都有些担忧。 有一身穿长衫和一剑眉星目的英俊年轻男子从天而降,浑身萦绕着一层薄薄云雾,停至二人身旁。 长衫男人微微作揖行礼说道:“在下乃红叶国户部侍郎,姓楚名丘。这位是九龙岭剑修唐煜。不知二位是?” 钟离持剑行礼,回道:“红叶国百宝阁分部供奉钟离,这位是李金兄弟。我们一行人奉朝廷旨意押送一批物资前往崇陵关,只是不曾想行至断水山却遭遇了一女鬼,不得已与之大战了一场。之后这断水山山脉便突然崩塌,老夫也不知是何缘由。在此老夫还是谢过两位救命之恩,若不嫌弃,事后必有答谢。” 唐煜低头看着身下的浩大声势还有远方残留的紫气,缓缓说道:“你们知不知道,断水山山脉一塌,数以万记的百姓都会大难临头,就连谷柳江一地也会受到牵连,红叶国五分之一的疆域生灵都要因此蒙受大难。如果上刑部受审,案板敲定,所涉官员诛了九族都不够。事情因你们而起,你就跟我说一句不知是何缘由?” 他猛然加重语气大喝道:“因此而死的那些百姓官员十数万生灵,你是不是也要说一句不知是何缘由?!” 楚丘叹了口气,知道他说的话有些过于重了,却也没因此怪罪于唐煜。 此人的性格便是正直且刚硬,如果觉得这事是错的,就算宗门里的前辈师长也是照说不误,只不过也因此事得罪了一批人罢了。 李金听闻此言便要上去理论一二,却被钟离拉了回去。 无论是不是一行人的错,山脉的崩塌总归与几人有关。对比因此而死的万千生灵,自己被骂两句又算得了什么。 唐煜神色依旧愤懑,只是见那二人没有反驳,便也一甩长袖,没有说话。 “不对”楚丘望着远方的紫气说道:“那紫气,是不是浩然气形成的?” 李金想到自己所立下的誓言,闻言有些犹豫。 楚丘见此神情知道有戏,赶紧上前面露焦急的说道:“李金兄弟我知道你有难言之隐,但此事事关断水山山脉和数万人的存亡,你可千万不能对我有所隐瞒,误了大事。” 李金叹了口气,随后缓缓点头。 楚丘面露喜色,长出一口气,“呼~天无绝人之路,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那琉璃杯被打碎的时间不长,只要能经过浩然气中的圣贤之意修复,便有补救的可能。现在最主要的就是要找到浩然气的主人前去修复琉璃杯,李金兄弟,你可知其主人是谁?” 李金指了指身下说道:“就在那被你们救下的十余人里,是一个名叫叶凡的少年。” 楚丘闻言略有惊讶,以为能有一缕浩然气傍身的修士,怎么也应该是一族之长或一门宗主,没想到竟是个少年。 但细细想来,楚丘心中便有些释然。这少应该许是某个大家族的麒麟子,浩然气应该便是被族里老祖赏赐下来的吧。 既然如此,那此事的火候就要好好拿捏一二,断不能以势压人,败了好感。 此时山顶巨石已经滚落完毕,几人见状都迅速的往地面掠去。 如果有人在更高的高空往下俯瞰,就会见到一条绵延百里的山脉的最高处裂开了一道大口子,从而形成了一条巨大峡谷,景象颇为壮观。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四十章 心有正气 便成浩然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烟尘尚未散尽,四人就已经降于地面,唐煜随手召回飞剑,钟离和李金紧忙向前查看众人的情况。 从地洞内最先走出来的是魏成,他拍了拍头上的灰尘,吐出一口含土的唾沫,神情还是一幅吊儿郎当的样子,见没人出事竟还呵呵笑了起来。 剩下的人可就没这么大心脏了,皆是灰头土脸的丧气样,完全没有劫后余生的欣喜。 钟离二人见没人受伤也都长出了一口气,只是李明月漂亮的粉色小棉袄现在却变成了灰色,极显土气,引得小姑娘满脸闷闷不乐。 叶凡被陈益慢慢搀扶了出来,楚丘见到李金的眼神示意,知道他就是浩然气的主人,没多加犹豫,直接走了上去。 满身书香气的楚丘对着叶凡作揖行了一礼,快速说道:“叶凡小友,断水山山脉崩塌还有转圜的余地,只是需要你这浩然气的主人出一把力,不知小友能不能跟我们走一趟?” 还没等叶凡说话,魏成就结过了这茬,“那你找他也没啥用了,这缕浩然气已经被他完全舍弃,想收都收不回来喽。” “什么!”楚丘大惊失色,“那可是浩然气,谁能舍下心就这么不要了?!” 魏成双手放于颈后,撇了撇嘴,“那小子就这么舍得不要了,我都跟着心疼。” 作为红叶国的户部侍郎,楚丘对于浩然气的来历以及珍贵程度可谓是极其了解。 对于这么一件至宝,哪怕是乾元境的仙人都不可能轻易舍弃。 就如魏成所言,自己都跟着心疼。 只是心疼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变为了无奈。 原来只是空欢喜一场。 无数生灵还是难逃一死。 自己还是难逃其咎。 唐煜见状也只能叹了口气。 大燕九龙岭哪怕是在整个紫来州都属于首屈一指的顶级宗门。 但是唐煜自出生以来就没见过真正的浩然气,但不妨碍他知道此物的珍贵。 考虑到之前钟离二人的话,不难想到为什么眼前的少年会选择舍弃这等至宝。 真是一颗玲珑赤子心。 叶凡挠了挠头,似是不太确定,但还是缓缓说道:“那个,我好像还没有跟它完全失去联系。” 魏成回头有些诧异的说道:“你小子扯淡呢吧,是不是错觉?我就没听过谁主动舍弃了浩然气它还能回来的。” 是听过,不是见过。 少年觉得也是,连魏成都说了不可能,那应该是自己的错觉吧。 叶凡看了看远处紫气追随着女鬼消失的方向,突然极为清晰的感受到了一抹莫名悸动。 不对,自己好像还是能控制它。 叶凡有些不确定,心底意念微动,下达了一个命令。 离断水山几十里外,女鬼早已经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她身着红衣手拿一本泛黄古书站立在阁楼之上,眼眸中的情绪极为复杂。怨恨,思念,喜悦,恐惧皆夹杂其中,只是到最后全化为了一抹释然。 夫君,妾身知道你肯定不会回来了,但是妾身却从来没恨过你,真的没恨过。 你留在家里的书妾身这就带下去给你,只是到时候夫君不要不理妾身就好。 妾身早就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能下去看看夫君过得怎样,也挺好。 看着对面的疾驰而来紫气,红衣女鬼张开双手,眼含清泪,面带微笑。 这一瞬间,她与人间那些嫁为人妇的普通女子好像根本没什么区别。 就在浩浩荡荡的紫气马上就要碾过那座异常豪华的府邸的时候,却蓦然停了下来。 随后竟改变方向,往身后迅猛离去。 女鬼满脸难以置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叶凡看着紫气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事情发生。 少年心里有些失望,难道真是自己的错觉? 就在叶凡想要放弃的时候,众人脚底突然又震动起来,刘大鹏见状惊吓道:“山脉又要塌了?” 楚丘却摇了摇头,“离第二次的大震动至少还有一个时辰,不可能提前发作。” 叶凡却脸露笑意。 只见从前方远处隐约有看到一抹紫色,紧接着便是一团浩浩荡荡的紫气直奔众人而来。 紫气随着与叶凡的距离越来越近,体积便愈来愈小。到叶凡面前时竟变得只有手指粗细,随后飘入叶凡眉心处便消失不见。 魏成一幅见了鬼的表情。 楚丘更是瞠目结舌,好在还有个清醒的唐煜。 剑客连忙上前,抬起右手置于少年头顶缓缓查看,随后转头对楚丘说道:“千真万确。” 长衫男人回过神来,神情逐渐变为惊喜。 楚丘紧忙上前一步,对叶凡说道:“小友,莫要耽误时辰了。离下次山脉崩塌已经没有多长时间,我们必须赶在崩塌之前将琉璃杯修好,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叶凡点了点头说道:“跟你们走一趟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现在我浑身无力,还需要有个人搀扶一二才能走动。” 楚丘说道:“唐煜御剑而行带着你我前去,若有不便就我楚丘来背你走这一路。” 叶凡抱拳说道:“那就劳烦楚大哥了。” 唐煜明白耽误不得,将手中长剑凌于空中,楚丘抱着从陈益肩上缓缓而下的叶凡站至飞剑上,随后对几人说道:“保险起见,几位还是尽快出山。继续往山下走二十里便有一处驿站,等事情解决我们三人自会去寻,还请各位宽心。” 李清风放心不下,有些担忧的问道:“叶凡,要不要我陪你去?” 叶凡摇摇头,笑道:“没什么事,你们就赶紧先下去吧,我一会就去找你们。” 唐煜直接御风而起,竟是连话都不让说完。 “等事情办完有的是时间聊,先办正事。” 叶凡心里有些犯嘀咕,这位剑仙可比赵兄难相处多了。 —————————— 几人很快便到了这座极尽奢华的府邸。 府邸内的那些丫鬟仆人皆痴痴呆呆站在原地,睁大双眼成惊吓状。 那位肖妇人正坐于阁楼内做着女红,一针一针刺入自己手臂而不自知。 唐煜收起长剑负于身后,楚丘搀扶着叶凡站立于庭院当中,说道:“肖夫人,红叶国户部侍郎楚丘有要事求见。” 女鬼置若罔闻。 唐煜微微皱眉,握住剑柄,缓缓拔出了些许,便不再拔剑出鞘。 阁楼上方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剑痕。 肖夫人见状缓缓开口:“来者可是九龙岭唐煜?” 唐煜点点头。 女鬼这才出现了一抹异样的神情。 传闻九龙岭唐煜是整个紫来州最为年轻的八境剑修,性情刚烈嫉恶如仇。于五十年前游历至红叶国时,被当今皇帝陛下以重金留住奉为座上宾,如今更是贵为红叶国五位供奉之一。甚至还有传言,唐煜在百年之内必入元婴,甚至还有资格前往中州争夺那十人榜单,可见其天赋如何之高。 肖夫人沉思片刻,竟是挥了挥手直接将阁楼大门打开了来。 唐煜大步行入屋内。 楚丘沉思片刻,也是搀扶着叶凡缓缓进入。 肖夫人不知使了何种术法,直接从阁楼顶端瞬间便到了三人面前。 身着红衣的女鬼好似恢复到了往日的气度,对几人施了个万福,随后款款说道:“不知几位来访家中所谓何事?” 楚丘还没说话,唐煜便神色愤懑的喊道:“你这邪物还反过来问我们?你知不知道你打碎了那盏琉璃杯,会有多少生灵因此丧命?!” 女子气度端庄,缓缓坐至屋中靠椅,温声细语的回道:“这位剑仙大人,琉璃杯已经被打碎,您说这些话又有何意义?要是前来捉妾身前去问罪的话,妾身就坐在这里,要杀要剐都随你们便,妾身不会反抗一下。只是大势已定,唐煜剑仙莫要说这无意义的话了。” 楚丘叹了口气,将叶凡放于靠椅上,拉住就要出剑的唐煜,对着慢慢饮茶的女鬼行了一礼,说道:“肖夫人,楚某来此的目的便是因为此事。琉璃杯还有修复的可能。” 女鬼只是饮茶,明摆着不信。 楚丘转身对叶凡说道:“叶凡小友,还请你将它请出来好让肖夫人见识一二。” 叶凡闻言点了点头,心神微动,那缕浩然气便直接窜至掌心,散发出阵阵紫色光芒。 女鬼在见到那光芒的瞬间便放声惨叫,身体冒出阵阵青烟。这气息竟是比那团紫气上的圣贤之意还要浓厚近千倍,女鬼赶紧嚎叫道:“快!快收起来!啊......!” 叶凡赶紧将浩然气收回至丹田内。 女鬼气喘吁吁的趴在椅子上,刚才那那紫光现身的一瞬间自己竟又是损失了近两成邪气底蕴。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楚丘又是对女鬼行了一礼,:“肖夫人,这回您应该相信了吧。” 女鬼虚弱的答道:“酒杯碎片就在阁楼上,你们要修就自己去修,让那小子离我远点。” 楚丘闻言赶紧搀扶起叶凡就往阁楼上走,唐煜却丝毫不动,说道:“你们先上去,我在这看着她。” 楚丘点了点头,这样也好。 两人的身影缓缓消失在楼梯上。 唐煜紧盯着面前的女鬼,却突然瞧见了其手中所持书籍上附着的名字,神情变得极为惊讶,最后竟变得古怪起来。 他有些犹豫,但还是问出了声:“你本名可是叫肖盈嫣?” 女鬼不紧不慢的整理妆容衣物,缓缓说道:“唐煜剑仙怎会知晓妾身贱名?” 唐煜神情更是古怪,又是出声问道:“那你可知吴起轩此人?” 蓦然间,女鬼眼神骤变,一声戾气暴涨,虽极力压制,可是女鬼的模样还是一展无遗。 只见她红唇轻启,缓缓说道:“唐煜剑仙可是夫君的朋友?” 唐煜点点头,竟是坐在了女鬼对面。 然后说道:“想知道他的故事吗?” 话音刚落,女鬼戾气尽散,满屋清明。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四十一章 陈年往事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被红衣女鬼称呼为剑仙的唐煜坐在靠椅上,并没有直接开口说话。 如果说修行界与凡间宛如两座完全不同的天下,那么九龙岭此等修行正派与鬼邪之物便是相对而行的两个天下。 自己与这女鬼永远不可能成为同路人。 言语之间便要斟酌一二。 年轻剑客习惯性的摩挲着佩剑,随后轻声道:“肖夫人。” 喊了一声之后,他便没了下文。 以唐煜的性格还能如此犹豫,可见事情的重要性。 那位红衣女鬼依旧坐在原处,脸色安详,动作轻柔地继续整理衣襟妆容,这里一下那里一下。 也是丝毫不急。 唐煜整理了下脑中的话语,缓缓开口道:“你的夫君,按照辈分还要喊我一声小师叔。” 女鬼整理衣服的手掌突然攥紧。 唐煜像是没有看到,继续说道:“其实你的夫君近百年时间都一直身在九龙岭默默修行。后得知你化为厉鬼,生怕与你见面坏你道心使你魂飞魄散,所以便一直勉力修行,收集丹药攒下功德,只为让你重回人身。” 肖夫人挥动衣袖,双眼通红,竟有血泪从眼眶流出,神情激动道:“事已至此你还要骗我?大半个紫来州我都已经走遍了,沿途的人但凡知道吴起轩这个名字,全都说他与那宗门仙子互相爱慕结为道侣相思相守。我不是个聋子!我知道他为了大道前程舍了我选了别人!” 肖夫人蹲坐在地,双手掩面不断有血泪流出,“我知道,我都知道...” 唐煜脸色平淡,“那你应该也知道,起轩师侄的师父是谁了?” 没等女鬼回答,唐煜便自顾自的回答出来:“是已经六百岁高龄膝下却无子无徒的九龙岭五长老公孙白。” 说到这里,手持长剑的唐煜转头望向蹲在地上的肖夫人,“这样的师父遇到了这么一个极合心意的衣钵传人,为了他的修行大道,做出什么事都不算太稀奇。” “当时刚刚修炼到三境的吴起轩便要返乡寻你,想着把你接到九龙岭一同生活。公孙长老自是不允,修士与凡人之间的爱情,从来都是以悲剧收场。起轩师侄本就是有情有义之人,等到百年之后你人老珠黄,可他却潇洒依旧如少年,他会怎么想?更甚者到你自然老死,他却还有绵延不断地寿元,依照起轩的性子道心崩裂都是小事,哪怕与你一同殉情都不算太过奇怪。公孙长老怎么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他第一时间先是让起轩师侄回家告知你一声,暗地里便大肆张罗起轩与玉圭宗小公主的婚礼。等到起轩回到宗门的时候所有事情早已办好。他自是不允,死死抵抗。公孙长老见状竟是直接将其打昏举行了婚礼,随后昭告天下。” 唐煜说到这叹了口气,“后来起轩师侄也是动了肝火,就算是脱离师门也要寻你回去,公孙长老大怒之下直接将他禁足五十年。五十年间,起轩师侄从来没有放弃过抵抗,只是一位九境阵师亲自设下的大阵,一个三境怎么可能撼动丝毫。就这样直到你化为厉鬼,盘踞在这断水山上。” 肖夫人从蹲坐变为了抱膝而坐,红衣缓缓铺开,如一朵血色梅花,“他现在都在干些什么?” 唐煜吐出一口浊气,“起轩师侄从一本古籍里得知,要想使鬼物脱离鬼身,只有十品丹药还魂丹配合着圣殿玄雷的洗礼方才可行。所以为了能集其所需钱财与境界,他简直是在豁出了命赚钱修行。百年时间过去了,竟是被他攒出了一笔巨款,离丹药所需也相差不远。” “至于那道玄雷。”唐煜语气有些钦佩,“为了能让公孙长老与圣殿说说话,他竟是没有使用丝毫灵气跪在九龙岭最高处任罡风阳光暴晒,足足十五天。” “起轩师侄被人背回来的时候,全身都已经不成人形。公孙长老实在心疼徒弟,也是为他的执着有了些许感动,便只好答应了下来。” 唐煜脸上有了些笑意,“我好像都已经快一百年没见过如此开心的起轩师侄了,那笑容真是,如沐春风。” “总之,大概再过个十几年起轩师侄应该就能凑齐所需钱财物品,到时候便是与你相见的时候。” 说到这唐煜却隐有震怒,“不过我想你们也什么见面的必要了。百年间你这鬼物所害人命何止数百?若是让起轩师侄见到他豁出命也要救下的妻子变成了这幅模样,你说他会得个什么下场?!” 肖夫人的血泪早已流干,只是默默坐在地上,听闻此言却赶紧爬地而起,语气竟有些哽咽:“唐煜剑仙你听我解释。这些年除了几个恶人,剩下的我一个都没有杀害。您看看府邸那些仆人丫鬟,他们都是活人,只是被我以鬼气控制住了,真的没有死。” 唐煜微微皱眉,似是不信。 肖夫人见状不顾风度的小跑至房门外,衣袖挥动,一缕缕血红色的气息从四面八方飘回而来。 只见府邸内百余名丫鬟仆人在血气散去的时候不似刚才的呆滞模样,皆恢复了神智,见四周的景象全都大叫着向外界跑去,看样子应该都没什么大碍。 唐煜看着显得极为可怜的肖盈嫣,长叹一口气,“还算你心有良性。” 肖夫人面露凄苦,呢喃道:“吴郎,你竟是如此用心良苦,妾身又有何面目去见你......” 唐煜将长剑收于鞘中,凝视着距离不远处的肖夫人,沉默不语。 —————- 叶凡二人行至阁楼卧室,见卧室床塌附近有几块散发着金色光芒的酒杯碎片,楚丘紧忙搀扶着叶凡走到此处,将少年放置于地。随后掏出一块方巾把碎片小心翼翼的包裹其中,转身对叶凡说道:“小友,莫要耽搁时间,还是尽快修复吧。” 叶凡点点头,从楚丘手中接过那几块碎片,轻靠在梳妆台上,沉下心神控制着丹田处的浩然气使其传至掌心,随后缓缓覆于碎片上方。 楚丘神情焦虑,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此等至宝,自己一个天赋平庸的六境修士可从来没有见过。能修复琉璃杯的方法也只是之前从一些古籍中发现的端倪,是真是假他也是不太确定。 叶凡掌心处的浩然气化作紫光,一股浓厚的圣贤之意缓缓渗透到碎片内,那些碎片之间竟是出现了几缕细细白线,互相慢慢靠近。半刻钟时间就有两块碎片完美无暇的恢复如初。 楚丘见状心中大定,长出了一口气。 叶凡却睁开双眼,眉头微皱。 楚丘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急忙问道:“叶凡小友,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少年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没事楚大哥,就是有点尿急,憋的难受.....” ........... 修复琉璃杯至少还要小半个时辰,楚丘也只能拉下脸去阁楼下问那女鬼可有方便之处。 可是一栋鬼宅要上哪去找茅厕? 唐煜揉了揉眉心,无奈说道:“大老爷们,拿个罐接着不就行了吗。” 肖夫人却罕见的有些羞涩,缓缓说道:“敢问那位少侠可还保留着童子身....?” 女鬼说到最后,声音已经极为细小,若非两人都是修士听力过人还真就听不太见。 楚丘如遭雷击,这种事自己怎么可能知道? 唐煜不得已出来打个圆场:“你就上去问问,如果那小子还是童子身,那些....童子尿你就留着,对肖夫人有大用。” 楚丘闻言双手负于身后,心有叹息。 这等有失礼数的事为什么非要自己这个读书人去做? 还不是自己境界低好欺负。 只不过唐煜在刚才为何会帮肖夫人说话?以他的性子倒是桩怪事。 罢了罢了,还是想想怎么和叶凡小友开这个口吧。 肖盈嫣对着唐煜行了一礼,“吴肖氏写过师叔大恩。” 唐煜微微皱眉:“我不是帮你,我是在帮我那痴心一片的傻师侄。还有以后不许叫我师叔,你还不配。” 肖盈嫣闻言却没有丝毫动怒,这等正派仙师能对自己一个鬼物说出那些话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一个称呼而已,算得了什么。 只不过楚丘与叶凡之间的谈话就没这么简单粗暴了。 二人一个是不谙世事的羞涩少年,一个是饱读圣贤书的户部侍郎,对这事皆是有些放不开面子。 还是叶凡鼓起了勇气,方便完后将罐子递给楚丘时还补上了一句:“楚大哥,如果不够你就再管我要。” 楚丘闻言差点没流下泪来。 琉璃杯的修复显得一帆风顺,没有丝毫问题的就修补完毕,宛如新生。 新的琉璃杯自是不能再放在肖夫人手中,要由楚丘上报朝廷送至专人负责。 他也与叶凡把事情说清楚讲明白了,朝廷自会有奖赏赐下,但是今日之事绝不能泄露出去丝毫,以防让有心人动了不好的心思。 叶凡自无不可。 肖夫人对于楚丘的处理没有异议,楚丘也把话直接说出来挑明了。 断水山这次崩塌虽然没出什么大事,但是朝廷的惩处肖夫人还是躲不了。十道天雷轰顶是怎么也要承担的。 肖夫人不以为然。 对比刚得知的天大的好消息,十道天雷就不算如何了。 唐煜将飞剑架起,转身对肖盈嫣说道:“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希望你别让我和你的夫君失望。” 肖夫人对几人款款行了一礼,随后对叶凡说道:“少侠,妾身闯下如此大祸,你却能不计前嫌帮助妾身,妾身真是无以为报。这件法袍是妾身偶然间所得,还请少侠莫要嫌弃,收下此礼。” 只见女鬼袖袍轻挥,一件白衣法袍就置于手中。 叶凡倒是没推辞。 忙了这么多差点没累死,收人家一点东西咋了,半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叶凡笑呵呵的将白袍穿在身上,竟是极其合身,气势非凡,面容都显得俊朗了不少。 若是有把折扇,还真就有些像那浊世翩翩佳公子。 唐煜看的啧啧了几声。 这小子这么一看还真就顺眼了不少。 女鬼掩面轻笑:“没想到叶凡少侠穿上这件法袍竟如此合身。这么一出去不知道要使多少云英少女暗许芳心了。” “叶凡少侠,这件法袍除了能抵御七境巅峰全力一击之外,还能作为遮掩气息迷惑之用,算是件比较高阶的法袍了。” 叶凡红着脸点点头,看着身上的白袍真是越看越喜欢。 赵兄,我也有一件法袍了。 赵兄,我也有些想你了。 楚丘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叶凡也着急与几人会合,三人没多加久留就告辞离去,肖盈嫣出门相送。 看着天边愈飞愈远的三人,肖盈嫣手持书籍,面露微笑。 夫君,盈嫣等着你。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四十二章 白衣少年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没有了红衣女鬼与黑烟的阻拦,一行人走的畅通无阻。 山坳里有一条通往山下的道路,原本可供五六人并肩而走,只是如今却被巨石杂草枯枝给占满了。不得已,李金与刘大鹏走在最前面,一刀一剑将山路开辟出来好让众人不至于走不出去。 劫后余生的众人都并没有开口闲聊,全在默默地消化这些时间所发生的的事。 毕竟这样诡异的生死劫难估计一辈子都碰不到几次,有些人碰上也就没有第二次了。 小姑娘跟在李清风身边,小脸上全是黑泥与灰尘,却丝毫没有遮掩住那双灵动的大眼睛。 她很是担心,怕大哥哥跟那两个人走了之后又有什么事情发生。 魏成却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优哉游哉的看着风景吹着口哨,陈巧倩就跟在他身后也慢慢走着。 汉子真是一点都不担心叶凡的安危,一是因为那剑客与楚丘绝对不可能见财起意对叶凡出手,二是因为就算动手了他们拿得走吗?那小子主动舍弃的浩然气都半路飘了回来,就凭这一点就算把叶凡杀了都不可能夺走。再说了,那小子身上的宝贝可不止这缕浩然气,要真动手到时候死的也只能是他俩。 李清风也在想事情,只是想的深了些。 叶凡为什么能拥有这样的重宝,他真是一个小镇的清贫少年吗? 只不过随后他便把这些想法移出脑外,无论叶凡是不是大宗门的天之骄子,妨碍两人是朋友吗? 当然不会,那想这些也就没什么用了。 走走停停了一路,终于走到了临近谷柳江的驿站,几人都放松心神好好休息了一番。 段小莫拿着长剑坐在门槛处,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左臂,脸色黯淡。 魏成一屁股坐在他身边,掏出酒壶灌了一大口,随后递给了段小莫:“整一口?” 段小莫没有拒绝,接过那只普通的酒壶,仰头轻抿了一口,瞬间满脸通红,段小莫赶紧捂住嘴巴,免得将酒喷出来。酒水入肚后,内脏好像都在燃烧,他浑身打了个激灵,狼狈不堪。 少年没有屈服,咬咬牙就要再喝一口。 魏成却伸手拦了下来,笑呵呵道:“酒烈,第一次不要喝太多。喝酒是为了忘却忧愁快意逍遥的,不是为了让你再多一件烦心事。” 段小莫擦了擦嘴,轻轻“嗯”了一声。 汉子瞥了瞥沉默不语的段小莫,细细看了一眼,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孩子身上竟是有那天生刀骨。以前没怎么注意,现在认真一瞅还真是个用刀的好苗子。 魏成啧啧称奇:“没想到这帮人里随便拽出来一个人都这么不一般。” 随后又问道:“小子,你可有传道恩师?” 段小莫说道:“我两岁的时候就被父母遗弃,是大鹏哥把我捡了回来一直养着,要这么算的话大鹏哥应该就是我的师父了。” 汉子把少年身旁的长剑拿开,随后解下腰间的铁刀放了过去,说道:“剑不适合你,以后用这个。” 段小莫愣了愣,似是不太敢相信,“魏前辈,这太珍贵了,我不能要。” 魏成又灌了口酒,吧唧了下嘴说道:“让你拿着就拿着,以后好好练,别给我丢脸就行。” 段小莫拿起那把无鞘长刀,然后重重点了点头。 魏成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一道刀意注入他的经脉中。以后少年练刀时有这道刀意引领,成就低不到哪去。 在遇到先生之后,随手为之的善举,魏成便从不吝啬丝毫。 李金之前说要去谷柳江看看,如今也终于返回了,笑道:“沿江走了几十里,寻妖铃没有异样,可以放心赶路了。” 段小莫可从来都没见过那些仙家灵器,闻言目不转睛的看着李金手上的寻妖铃。 李金见状便大大方方的就把手中的铃铛递给了少年,说道:“这寻妖铃还是我花一百枚雪灵币从百宝阁买的。此铃在仙家灵器当中品阶算不上如何高,只是但凡方圆十丈内有妖气流动,铃铛便会自响警告,这点奇异之处在灵器中还算是比较难得的了。” 段小莫拿起铃铛小心端详,发现那铃铛周身隐有白光流转,看着好不神奇。 没看一会,脸皮薄的少年便将寻妖铃递还给了李金。 就在这时,飞剑携带着三人缓缓降至院中。叶凡恢复了些气力,倒也能走动了,见魏成就在对面便谢绝了楚丘想要搀扶的意愿,缓缓向屋子走去。 魏成见到叶凡身穿白衣的英俊模样,差点没一口酒喷出来,眨了眨眼说道:“我靠,你小子换身衣服怎么就变帅了这么多?” 小姑娘和李清风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也都急忙出来查看,见到叶凡的变化也是都惊叹了一声。随后小姑娘便匆匆跑向叶凡,轻轻抱住他的腰,却没有说话。 叶凡温声问道:“小明月,你不喜欢吗?” 小姑娘点点头又摇摇头,然后缓缓说道:“大哥哥变得这么好看,以后要是有人把你抢走了那我该怎么办.....” 叶凡哑然失笑。 楚丘还有一大堆事要向上面汇报处理,跟几人打了声招呼便告辞远去了,唐煜不知为何却选择留了下来。 李清风看着这个满脸冷气英俊非凡的剑仙,很是好奇,好奇的同时也有些惧意。 那块巨石被远在天际的唐煜一剑斩碎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唐煜眯着双眼,打量着在院中的众人,只是这位九龙岭剑仙的心思,更多还是在千里之外的宗门师侄上。断水山的这些事究竟要怎么同他说,亦或者说还是不说,都是麻烦。 唐煜叹了口气,觉得还是出剑杀敌更痛快些。 叶凡发现唐煜在打量他们之后,又好像有些心事。少年便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也默默思考自己的修行事。 领教过红衣女鬼的术法神通和几位剑修的攻伐力道后,叶凡第一次对云中仙人有了个大概的了解,心里也是沉甸甸的。任重而道远,自己二境的修为,真是人家放个屁都能被崩死。 只不过自己丹田内的灵气好像隐隐成金丹状,不知道是不是三境结丹的前兆,一会还要好好询问一下魏成才是。 唐煜收回散漫的视线,从袖中拿出掏出一只小巧精致的短笛,递给叶凡说道:“说到底你也算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这短笛只要在红叶国之内吹响,没有要事缠身我便会全力赶到,算是给予你的答谢。” 叶凡开口道:“剑仙前辈,今天这种大劫难,相信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我们都会小心些,尽量不吹响这只短笛。” 他接过笛子,转手交给李清风,叮嘱道:“记得收好,最好放在贴身衣物中,离得太远遇到了紧急情况会不方便取出。” 李清风接过笛子,点了点头,轻声道:“我明白,会把它放在最贴身的地方。” 唐煜见状有些讶异,眼前的少年为何不自己将笛子留下,反而给了别人? 随后心中便有些了然。 这叶凡真是心细如发,心有大善。 那在唐煜眼中,浑身散发着刺眼刀意的猥琐汉子,开口问道:“那要是有人使用了一处阵法将声音完全隔绝,吹不吹你还能知道啊?” 唐煜开口解释道:“这你们大可放心,九阶以下的大阵不可能阻挡住这笛声。此笛被我滴入了一滴精血,只要吹响我心底自会感知到它的存在,所以不必有此顾虑。” 汉子点了点头。 唐煜生性豪迈,但也不是那善财童子老好人。修行之路上的善缘孽缘有时候很难直接看清,但唐煜还是选择给予眼前少年一定的善意,能怀有如此重宝却还能有颗赤子之心的年轻人,肯定不简单。 唐煜挥手将长剑凌于空中,踏了一步行于其上:“那就告辞了,希望你们一路顺风。” 叶凡对着唐煜抱拳还礼。 唐煜对着众人摆了摆手,随后飘然远去。 人生就像一条河流,萍水相逢后,往往就会各自远去,永不相见。 看着天空中消失的剑仙,众人心思都不大相同。 叶凡想得就简单了许多,只见他走到汉子身前,笑呵呵地说道:“魏成,你看我帅不?” 魏成闻言直翻白眼,转过身去不想搭理他。 叶凡哈哈大笑了两声,只觉浑身都畅快了不少。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四十三章 结丹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拂晓时分,断水山山脚处,那黑衣老者和尤物妇人正一脸震惊的看着山脉上裂开的巨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美妇回过神来,吞了口口水,磕磕巴巴的说道:“姬...姬爷,这是发生了....发生了什么事?咱们...咱们还上去吗?” 老者虽也很震惊,却没有被吓破了胆,回身对那几十人说道:“过去二十个人看看发生了什么,手脚灵巧些,别让人给发现了。” 随后面露担忧,心中惴惴不安。 那小子可千万别死在山上,要是等那东西脱离了主体,再想抓住它那可真就是难如登天。 等那二十人全都上山查探情况后,老者这才摆了摆手,示意等人把情报带回来再说。 妇人站立于一处巨大的山石附近,嗅了嗅上面的气息,大惊失色道:“姬爷,好像不太对,那东西好像已经从那小子身体里出来了!” 老者闻言神情巨变,“你说什么?!” 美妇又是上前细细嗅了嗅,语气肯定的说道:“姬爷,妾身确定,绝对错不了。” 老者额头上蓦然出现了一道冷汗,差点没跌坐在地上。 这女人是天生的玄阴体,对于这种至阳至刚的东西最是敏感。为了这次任务,还专门给她找寻了一道被浩然气接触过的灵器让她能尽快熟悉它的气味。况且事关重大,这女人绝对不会也不敢信口开河,欺骗自己。 要是事情办砸了,等待自己的下场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不行,就算是死也必须把事情搞清楚了。 老者面露狠色,对剩余人大喝道:“不等了,全给我上山去找!就算把山给我整个翻过来也必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美妇跟着老者已经将近十年,哪能不知道就这样回去等待二人的是什么,也只能长叹口气跟上人群,希望自己刚才的判断是错觉,但也知道那几率太过渺茫。 ——————————— 驿站内,少年盘膝而坐,运转龙游月将灵气尽数倒灌至丹田内。 魏成坐在旁边,慢慢品着酒,看着灵气充盈周身的叶凡,脸上虽是一脸平静,可心底却有几丝讶异。 这你娘的是二境能有的灵气? 只见叶凡周身劲气疯鼓,灵气大盛,丹田处闪耀着紫金色光芒。 随后紫金色光芒便尽数消散,少年睁开双眼,面露喜色。 汉子一口酒差点没呛到。 就这么结完丹了? 叶凡好似有点不太确定,小跑着来到了魏成身前说道:“魏成,你看我真到结丹了吗?我怎么感觉没什么难度啊?是不是我步骤错了,结成的金丹怎么还有紫色呢?你来帮我看看。” 魏成突然想给他一鞋板子。 少年大笑着躲开。 天色渐渐暗下,几人决定在驿站内好好歇息一晚,明早再起身赶路。只是之前为了不出现意外,就把物资全扔在了山上,明天还要上去一趟把东西拿下来。 李清风坐在叶凡身边,也学那少年的样子,双手后支在地,抬起头看月亮。 天色极好,云雾极少,月光极亮,铺洒在两人身上。 叶凡随口问道:“小明月呢?” 李清风也随口回道:“折腾了一天,早已经睡下了。” 叶凡面露犹豫,却还是把话说出了口:“在断水山的事,你还恨吗?” 李清风想了想,问道:“什么事?” 叶凡呵呵笑了两声。 李清风也是跟着笑了出来。 随后他缓缓说道:“当时是恨的。但后来也慢慢想明白了,他们也只是想活下去而已,终究也没做出什么害人害己的事。” 叶凡静静聆听,不发一言。 李清风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的继续说道:“但话又说回来,理解归理解,但是我真的做不到原谅。为什么人心能卑劣成这个样子,连一个伤病之人和一个九岁的小姑娘都能这么舍弃掉,他们是不是除了自己的命剩下的什么都能说扔就扔?” 叶凡无言以对。 这个世界太复杂,有太多事很难去评断一个绝对的好坏对错。 所以自己才要尽量做到无错。 李清风有些哽咽,“若是没有你,我真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叶凡说了句话:“清风,我希望你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对这个世界充满希望。” 他笑了笑,“这是魏成对我说的,我也想对你说。” 少年加重了语气,“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对这个世界失去希望。” 李清风转过头,见叶凡带着明朗笑意,也咧开嘴笑了笑。 总有人应该以最大的善意对待这个世界。 ———————————— 已经在家窝了三天的赵永昌最近很开心。 因为他也算个修行中人了。 那个珠子里的功法最开始他连看都不想看。 后来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莫名其妙的翻开看了两眼,就这么停不下来了。 赵永昌闭目内视,看到了丹田处那颗散发着淡蓝色的金丹,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也太慢了吧,五天过去了才到第三境?” 叶凡要是知道赵永昌说这话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自己经历两场劫难,吞噬了大量丹药,外加有魏成的悉心教导才突破到了结丹,这小子就窝在家五天轻轻松松就破了? 其实也不怪赵永昌这么想,他本就对修行一知半解。而且据那本功法记载,三境只不过才是迈入修士的门槛,是最为弱小的那么一撮人,赵永昌觉得五天才突破是真的很慢了。 赵一钱跟赵永昌他娘见到自家儿子这幅样子,变得更为担心。 原本这小子能在家呆上半天还是因为逃课怕被先生抓到所以才躲在家里,最近这是怎么了? 只是儿子天天笑脸不断,自己也不好多嘴问什么。 赵永昌坐于炕上,怔怔出神。 他突然觉得,自己前些天拒绝了那个老神仙的收徒意愿,真的有点后悔。 现在踏入修行之路后他才明白,那种莫名的感觉是多么让人飘飘欲仙。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灵气环绕周身不停壮大自己的身躯。 原来仙凡真的有别。 就在赵永昌思考人生的时候,院子里却突然传来了一声轻响,紧接着便是父母的惊叫声,赵永昌连跑带爬赶紧出门去看。 他推开房门,这才看清发生了什么事。 有一位身穿极长白袍的年轻男子从天而降,浑身萦绕着一层白茫茫的气息,如深林尘雾般缥缈, 男子黑发未束随风摇摆,降落至院中时那道极长的衣摆却并未触地,瞧着极具仙人风范。 赵永昌他娘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赵一钱也险些没站稳,吞了一口口水。 瞧着还不到而立之年的英俊男子,飘然而落在赵永昌身前,并没有理会极度震惊的赵家夫妇。 他轻轻开口问道:“听说你拒绝了灵宝?” 嗓音温醇却清脆,如竹林泉水,叮咚作响,很是好听。 赵永昌怔怔地点了点头。 男人微微笑道:“我是瀛壶山第九十二代掌门,号道源天君。既然你拒绝了灵宝,那你愿不愿意拜我为师,随我去瀛壶山修行?” 赵永昌吞了口口水,没有答话。 男人双手环胸,看样子也是不急。 赵永昌觉得总这么杵着也不是个事,便只能硬着头皮答道:“虽然我拒绝了那位道长,可是他也给予了我一桩机缘。就这么转投他人门下,我良心有愧。” 男人闻言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摆了摆手。 赵永昌只觉得自己体内的灵气瞬间便化为了虚无,那枚淡蓝色金丹也消失的无影无踪,那颗灵宝天君所赠与的流光溢彩的珠子也化为齑粉,他瞬间就慌了神。 男人淡淡开口说道:“现在可以了吧。” 赵永昌瞪大了眼睛,显然还没回过神来。 “我就当你默认了。” 男人转过身,轻轻放下了一只钱袋,冲着夫妇二人说道:“赵永昌现在就是我道源的徒弟了。如果思念儿子,可以去东穹隆州大楚王朝瀛壶山去寻,这袋子里有信物可用。话不多说,这就告辞。” 随后衣袖一甩,竟是直接带着赵永昌就飞于云海处,瞬间就没了身影。 夫妇二人见儿子被那人带走,心底却没多大伤感,只是如在云端,似梦似幻。 自己儿子真就被仙师看中了? 赵一钱直到现在都不敢相信。 赵永昌他娘怼了怼赵一钱,“你...你掐下我...看看是不是做梦....” 赵一钱抖着手使劲掐了一下。 赵永昌他娘直接嚎了一嗓子,“你个死鬼,使这么大劲干啥!” “我这不是怕你感受不到吗....”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四十四章 于无声处听惊雷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赵永昌看着脚下的白云,身侧快速闪过的飞鸟逐渐回过神来,知道这不是梦。 这仙人竟是就这么直接就把他掳走了? 赵永昌着急开口说道:“仙人,我没答应做你徒弟啊,你咋就这么直接把我整上来了?再说了,我爹娘在家还不知道要哭成啥样呢,你这也太突然了,一点准备都没有......” “早知道会这样,你就先去光阴图里呆一阵吧。” 男人打断了赵永昌的话,袖袍挥动,竟是直接将赵永昌收入袖中。 赵永昌见袖袍袭来,下意识的闭紧双眼。 良久过去,他都没有感觉到什么,赵永昌缓缓的睁开眼睛,却被眼前的一幕彻底震惊。 他面前有一副长约两丈宽约三尺的古图飘于半空,上面正闪过自己的一生。 从嚎啕坠地到牙牙学语,从上树翻墙到逃学被打,从叛逆少年到逐渐成熟。 从小,到大,丝毫不差。 赵永昌感觉他从头又活了一遍。 下一刻,画面一转,画图上面闪过的竟是叶凡的一生。 有吵吵闹闹的家长里短,有少年挑灯夜读的无聊时刻,有寂寞,有欢笑。 也是丝毫不差。 赵永昌觉得他又替叶凡活了一遍。 下一刻,他又见到了一位皓首穷经的老夫子,一辈子膝下弟子无数,却无一能继承其衣钵,反而皆大肆兜售学问,成了那唯利是图的小人。夫子气血攻心,郁郁而终。 之后赵永昌又看见了一位家境贫寒的朝廷重臣,一生两袖清风无妻无子。可家中亲戚却依仗其身份权力为害一方,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他苦苦劝诫无果,最后忍痛大义灭亲,将家中亲人全都绳之以法。 之后,他又见到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练剑的少年。 看着不过才十四五岁,表情气度却极为老成持重。他正拖着一把跟身高差不多的长剑用力挥舞,汗水四溅却始终不停。 画面又一转,那少年长成了大人。他的师父参与了一场宗门间的博弈,因所支持的那方输的一败涂地,他也跟着身首异处,那男人看着脑袋滚落至悬崖处的师父,始终面无表情。 图画上的画面又是闪过,应该已经过了好长时间,可那男人的面容却丝毫未变,只是穿着一身极长的白袍。 他正拖着那把少年时所用的剑,一步一步走向对面高耸入云的大岳。 大岳山路由青石台阶铺成,盘旋而上。 男人拖着长剑走入山路中,缓慢却坚定的往上走去。 青石山路间不断有人向男人冲杀而来,男人只是一剑斩下,所来之人皆身首异处。 大岳究竟有多高,山路究竟有多长,赵永昌不知道。 他只是知道,那画图中的男人挥舞着长剑从清晨杀到黑夜,从黑夜杀到黄昏,山路上铺满了一层极其浓厚的鲜血,好似仙境般的灵山被血红色所包围,看着反而像是魔教邪派之地。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终于走到了山顶。原本没有一丝杂色的白袍被整个染成了血红,可他却始终面无表情,只是一步一步往前,走向对面神色惊恐的中年男子。 那中年人正张着嘴大声说着什么,赵永昌有些听不真切。下一刻,他的脑袋就滚到了身体一侧,随后倒地身亡。 男人的手在不停颤抖,他将沾满了鲜血的长剑往身下一丢,站立在原地久久不动。 画面又是闪过,这时的男人正盘膝坐在一名中年儒生身侧,看着他与对面一人手谈,眼中时不时出现一抹思索的神情。 就在此时,画图蓦然合起,漂浮在空中。 赵永昌却呆在原地,怔怔无言。 他觉得自己,多活了三世人生。 善与恶,对与错,生与死,黑与白。 赵永昌看了许许多多。 没看出一个所以然。 他现在只是在想,人活一世,总要有点什么跟别人不一样的东西。 白袍男人突然出现在赵永昌身侧,看着呆立无言的少年,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后他轻声开口说道:“在想些什么?” 如当头棒喝,将赵永昌从呆愣中打回了清醒。 赵永昌回过神来,如倒豆子般滔滔不绝的说道:“仙人,那个图是啥啊,咋就这么神奇呢,是不是什么人都在上面看见啊?这瞅着你也挺好说话的,咋就杀了那么好些人啊,我看着都害怕。不过真没想到叶凡那小子也有害怕哭鼻子的时候,回去一定要好好嘲笑他。对了对了,仙人,要是我想家以后能不能回去看看,我爹娘都可不舍得我了,你是不知道之前......” 男人脸色阴沉,扯了扯嘴角。 心里突然极为后悔收了这么个弟子。 —————— 叶凡等人虽说是住在驿站,但为了防止意外发生,几人还是决定轮番守夜,以备不测。 叶凡对此并不陌生,以往帮那些大户人家看门送货,半夜是最容易遭贼的时候,少年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看好东西,不然钱没挣成,反而还要因此赔上不少。 所以前半夜就是刘大鹏和叶凡一同值守。 少年觉得挺好,刚刚踏入第三境,趁这个机会正好熟悉一下体内的那枚金丹。 叶凡盘膝而坐,沉下心神,体内的灵气很快就沿着丹田处传至四肢五脏,看着就像蛟龙戏水,好不快活。 灵气传至金丹处时稍作停留,如登山之人半路换气,好为下一轮冲刺做好准备。 只不过当灵气从金丹中流出的时候,全都沾染了一丝紫金色气息,神圣且庄严,看起来比普通灵气要不俗许多。 少年心中明白,是体内的那缕浩然气在起作用。 叶凡内视之下,正看着盘踞在丹田处静静不动的紫气,发现对它的熟悉感要比之前更盛,操纵时也是更加得心应手。 少年睁开双眼,吐出一口浊气,站起身,轻轻蹦跳了几下,快速转头望去,看到刘大鹏从屋中走出,两手拎着十余把长剑,全是之前叶凡借与众人的那几把。 刘大鹏走到叶凡身前,将长剑放置在地上,轻声笑道:“叶凡兄弟,剑一把不差全在这。不愧是高阶飞剑用着是真舒坦,比我们那精钢打出来的刀剑可锋利太多了,一看就要不少钱吧。” 叶凡笑着回道:“刘大哥要是喜欢可以送你一把。” 刘大鹏摆了摆手,“一介武夫,用这种仙家灵器那不就是暴遣天物吗,有把刀带着就足够了。” 叶凡见状就也没执意要给。 与叶凡闲聊几句后刘大鹏便起身要去取些柴火,说是准备生堆火以作警示之用。 其实叶凡早就发现,刘大鹏做事极为细心,滴水不漏,按照李清风的说法,那简直就是比最老练的江湖人还要稳当。 叶凡对此深有体会,比如之前入山清理杂草枯枝的时候,刘大鹏就将草砍的极低,枯枝捡的很细,就是怕刮到小姑娘。又比如中途歇息吃饭的时候,汉子总会将食物分发的很公道,就连那陈景炎都说不出来什么。 对于这一切,叶凡都看在眼里,只不过什么都没有说。 都在心里记着呢。 木柴很快就搬运过来,叶凡也跟着去帮忙,没过一会篝火就燃烧了起来。 刘大鹏脱下了外边的棉衣,站在篝火旁缓缓出拳而动,竟是在打一部拳桩。 叶凡觉得很有意思,渐渐看直了眼。 刘大鹏对此不以为意,只是默默打拳。 大概把拳桩打了几十遍,刘大鹏轻呼一口气,收回拳架。 叶凡好奇出声问道:“刘大哥,你这套拳看着好慢,与人捉对厮杀时真的有用吗?” 刘大鹏坐在叶凡身边,往火堆里添了些柴,笑道:“我虽说有个三境的修为,但灵气稀薄,充其量也就只能说是一名武人,咱们之间不太一样。习武之人身板上的力气倒在其次,最主要的是那股气与意。叶凡兄弟你是修行中人自是不知,我等武夫在练拳之时主要还是感受身体里的气机流动,感受每一拳挥出又收回时的拳意,对自身体魄感悟都大有裨益。” 叶凡抱拳笑着说道:“小子受教了。” 刘大鹏摆了摆手,示意用不着客气。 说完这些,两人全都开始沉默,借着月色火光,转头望向断水山与谷柳江上的风光。 叶凡有感而发,呢喃道:“山原旷其盈视,川泽纡其骇瞩。” 刘大鹏呵呵笑道:“没想到叶凡兄弟还是个才子。” 叶凡笑着说道:“古人所写,我只是借花献佛罢了。” 看着被火光映的满脸通红的少年,刘大鹏想为那些人说些什么。 只是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交浅言深这四个字刘大鹏自然是铭记于心。 所以有些话他便不能说出口。 比如他现在想要说的事。 但想想也不用自己来说,这个有些地方根本不像少年的少年,心里跟个明镜似的,都有着数。 深夜已至,段小莫和魏成前来顶班,可叶凡和刘大鹏毫无困意,便没让他俩来替,守了一夜。 篝火渐渐熄灭。 一夜无事。 天蒙蒙亮,叶凡便开始了打坐吐纳。伴随着旭日东升,天地间最为精纯的一股灵气慢慢显现,少年可不想错过这一时机。 一行人吃过了早餐,便开始准备上山将东西取下来。 花了小半个时辰,十余人终于将弃于山间的物资全搬了下来。众人这才开始动身,沿着谷柳江往北方行去。 叶凡身着白衣,大袖飘摇,看着极具风采。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四十五章 缘由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府邸内,肖夫人正手拿古籍细细品读,坐姿端庄神色恬静。 随后她放下书籍,看了看搁置于屋中的那壶童子尿,略有羞涩。 前些天之所以对那少年下如此狠手,就是因为他身上的那缕浩然气隐隐浮现,再加上那老者殊死一击将自己身上的鬼邪之意彻底激了出来,神志不清,差点铸成大错。 这壶童子尿蕴含着丝丝浩然气的气息,可以没什么副作用的消耗自己身上的鬼气,对于以后脱离鬼身有大用,便也只能厚着脸皮向那少年索取了。 肖夫人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然抬起头。 那离去没多久的唐煜竟是又来到了自家门口。 肖夫人踹踹不安,心里一直对这位‘师叔’有些惧意,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来访。 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肖夫人整理下情绪,一步迈至房门处,对着唐煜款款行礼,“唐煜剑仙,可是有事来访?” 唐煜神情有些古怪,眉头紧皱,对肖夫人问道:“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要精确到具体时辰。” 肖夫人不知他为何有此问,但还是如实答道:“妾身的生辰有些特别,所以记得清晰,是鸿蒙历三一七七七年十二月十二日亥时初出生的。” 唐煜面露惊喜,拿出一件萦绕着淡灰色的玉佩递给肖夫人,随后说道:“你攥紧这枚玉佩,不要松开。” 肖夫人面露疑惑的接过玉佩,紧紧握住。 片刻过后,玉佩光芒大盛,灰色气息源源不断的从肖夫人手心处飘出,肖夫人见状神色有些慌张。 唐煜却愈加惊喜,喃喃道:“果真是,果真是...” 肖夫人见玉牌散发出的气息愈来愈重,却还是没有松开手,只是有些不安的问道:“唐煜剑仙,这是怎么了?” 唐煜渐渐沉下心神,脸上的笑意却还是压制不住,这对他来说可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随后他说道:“你可以松开了。” 肖夫人闻言赶紧松开手中的玉牌,却没有掉于地上,而是飘在空中继续散发着灰色气息。 唐煜挥了挥手,玉牌便掠至其袖中,气息不在。 随后唐煜轻吐一口气,缓缓说道:“你化为鬼物不过百年便有了七境修为,方圆百里的阴邪之气都能为你所用,就连能控制一方山水存亡的琉璃杯都在你手上,这些疑问现在总算有了个答案。” 肖夫人疑惑问道:“唐煜剑仙,您在说什么啊?” 唐煜凝视着肖夫人的双眼,“你出生时正值全年阴气最为强盛的时候,可知为何?” 肖夫人摇了摇头。 “因为你是天生的九转玄阴体。” 唐煜长出了口气,“不瞒你说,即使起轩师侄集其了所需物品,你能脱离鬼身的概率还是极低,只是现在完全没有那个必要了。” “如果说普通的玄阴体千人中才能出现一个,那么九转玄阴体就是在十万个普通玄阴体中才能出现一个。九转玄阴体若是走鬼修这一路子可谓是如鱼得水,根本就毫无瓶颈可言。你修炼不当还能在百年内臻至空冥,就能看出这体质的可怕之处了。如果不是这体质天生便被正气所克,你也不可能受那些伤。现在只需要给你找一副身躯和一枚还魂丹便可重返人身,真是天大的好事。” 肖盈嫣闻言满脸不可置信。 只是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几十年前自己刚刚生成灵智,周身其他的鬼物就全都闻风而逃,连高出自己一个境界的鬼怪都会被自己毫无压力的吞食掉。 她也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这方山水的气运会被她这样子就轻松炼化,继而完全凝聚成一尊能控制其存亡的琉璃杯,让红叶国朝廷不敢轻举妄动。 甚至能以一道鬼气就能控制住活人的神志,且一点压力都没有。 原来自己竟是那九转玄阴体。 她有些激动,“唐煜剑仙,那妾身真的可以拥有人身,不再是这孤魂野鬼了?” 唐煜缓缓点点头,“不说是易如反掌,但十之八九的把握却还是有的。” 肖盈嫣喜极而泣,竟是直接掩面哭了起来。 唐煜理解她此刻的心情没有去管,只是默默想着自己的事情。 自己与那师侄相识多久了? 也有个一百多年了吧。 倒是件怪事,这家伙明明也不是那孤僻的人,怎么在宗门里却只有自己一个朋友? 不过话又说回来,自己也没什么脸说他,我唐煜在宗门不也只有他一个朋友嘛。 那小子因为这件事伤心郁闷了这么久,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唐煜想到这就有些欣喜,跟往日清冷的性子迥然不同。 突然,肖夫人察觉到了断水山上的异样,来不及擦拭血泪,赶紧运起神识细细查探。 唐煜问道:“有事发生?” 肖盈嫣转头答道:“有一名八境高手带着一批人闯进了断水山,正大肆搜捕着什么东西。” 肖夫人挥了挥手,有几道黑烟顺着红袍内窜出,随后迅猛的往断水山上飞去。 “妾身先看看他们在找些什么。” 唐煜清冷开口说道:“不用,跟我一起去问问他们不就知道了。” 肖盈嫣细细想了想,那八境也只是个普通的八境,这位早就在八境巅峰的剑仙一个打他们几十个应该没什么问题。便点了点头,御风飘至空中引领着唐煜前去。 ———————— 老者盘膝坐在碎石处,查探了好长时间却没有丝毫进展,眼出隐有怒火,一掌将身侧的巨石轰碎,激起阵阵烟雾碎石。 那美妇见状叹了口气,没有选择去触这个霉头。 黑衣老者站立起身,怒声大喝道:“人呢?都死绝了?!找了半天连个毛都没找到,都他娘的是饭桶?!赶紧给我找,找不到就全给我找死在这!!” “老人家,这么大年纪了还发这么大火,猝死了怎么办?跟我说说你们在找什么,兴许我还能帮上点忙也说不定。” 老者闻声望去,只见一位面容俊朗的年轻剑修和那断水山鬼物正凌于空中俯视着众人,神情微冷。 老者见这剑修气息毫不掩饰的震出外漏,不想节外生枝,压下心中怒意说道:“这位道友,老夫来此是有要紧事要办,若是扰了道友清修日后自会登门赔礼,只是希望道友莫要自找麻烦。” 肖夫人环视四下众人,见一汉子腰间别着的画像,便一道黑烟卷去将画像夺过,打开一看上面竟是叶凡的样子。 唐煜眼神微冷,淡淡开口:“不知几位大张旗鼓的要找我唐煜的这位朋友究竟有何要事?” 老者额头有一滴冷汗流下。 唐煜这个名字自己可是如雷贯耳,就连殿下都时常想着要和其结交一二,绝对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只是那小子怎会傍上这么一条大腿。 事情难办了。 老者缓缓抱拳说道:“没想到这少年还是唐煜剑仙的朋友。” 唐煜语气不变,“回答我的问题。” 老者心底竟是产生了一丝恐惧。 他吞了口口水,再次说道:“唐煜剑仙,这是机密要事,老夫不能....” 唐煜突然周身剑意大盛,直奔老者,竟是将他往后逼退了数步。 他又是将话重复了一遍:“我说,回答我的问题。” 老者灵气外露,将剑意暂时震退,提起胆子大喝道:“唐煜,你当真要管这个闲事?就不怕引火上身焚了自己?!” 唐煜缓缓摇摇头,叹了口气,“为什么有些人就是听不懂话呢,真是头疼。” 话音刚落。 一道数丈长的银白色剑气便以惊雷之势冲着老者直直斩下。 仓皇之间,老者只能运起灵气抵挡,却怎么可能挡住。被那道剑气击出一口鲜血便往后倒飞而去,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弧线,摔落在地上。 美妇人看得双腿有些发软。 老者擦了擦嘴角的鲜血,从收纳物内取出一块玉牌,颤抖着说道:“我们可是大燕三皇子的人。唐煜,你要是识相就赶紧离去,老夫既往不咎!” 唐煜闻言嘴角露出一丝讥笑,竟是直接飘于老者身前,微微弓身紧盯着他的双眼,将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我 好 害 怕 啊。” 剑光又是一闪。 只见那老者衣衫尽碎,成布条状散落在身上,只留着中间的贴身衣物。 老者气血攻心,竟是又吐出了一口鲜血,头一歪便昏死过去。 肖夫人见到这幅景象默默吞了口口水,对于唐煜的行事手段又是多了丝了解。 这个人真的是太杀伐果断了。 唐煜直起腰身,没有转头,轻轻开口说道:“来个人把他背走。” 四周一片寂静。 他揉了揉眉心,语气中带有些不耐烦:“都没听到我说话?” 那妇人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赶紧上前将老者跨在身侧就要离去。 “等会。” 美妇闻言立刻站立于原地,战战兢兢地不敢移动丝毫。 只听身后那人轻轻开口说道:“这么多大老爷们,用得着你一个女人来背?” 那美妇欲哭无泪,只能将老者送至身旁的一位汉子肩上,颤抖着声音开口说道:“剑仙...剑仙大人,我...我们能走了吗?” 唐煜转身缓缓往远处踱步走去,轻飘飘的开口说道:“以后别让我看到你们,滚吧。” 美妇如蒙大赫,慌忙离去。 肖夫人飘至唐煜身边,有些担忧,“唐煜剑仙,您说他们为什么要找叶凡少侠?” 唐煜摩挲着腰间的佩剑,随口回道:“那小子身上的宝物,他们身后的主子眼馋了呗。” 肖夫人立刻了然。 只是有些想不到眼前看着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男人,心思却这么灵活。 幸亏唐煜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肖夫人心里竟是有些恶趣味产生。 倒是越来越像一个正常人了。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四十六章 谷柳江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刘大鹏做了几个滚轮安在铁箱下面,这样在搬运过程中便能省下许多力气。 一行人开始沿着谷柳江缓缓向北走去,途中路过一座香火还算不错的娘娘庙,庙前的老柳树看着有些年头了,但哪怕正值寒冬,柳枝上还有片片绿叶,极显生机。 魏成原本以为众人会继续赶路,但是没想到叶凡去庙里看了看,然后李清风和李明月也好奇走了进去。 陈巧倩倒是无所谓,也不差这会儿时间,进去烧柱香祈祈福也挺好,就当讨个好彩头。 娘娘庙不太大,但是陈设装修竟比想象中要好上许多。 小庙面朝大江的屋子的神龛里,矗立着一尊娘娘的泥塑像,周身都刷上了金漆。贡品香火陈列在下,显然是刚有人摆好。 只是都已经辰时了,小庙内外却灯火辉煌,挂着一盏盏还在亮着的灯笼。庙外正有十余名丫鬟仆人模样的男女,三三两两扎堆儿正聊着什么。 叶凡上前轻轻出声询问:“这位小哥,请问此地距离崇岭关还有多远的道?” 那几人见叶凡白衣飘飘,气度不凡,应该是什么富贵人家出来游玩的公子,不由得面露微笑,和善说道:“回公子的话,这谷柳娘娘庙正好离崇岭关五百五十里路,沿着谷柳江一直走三百里,然后再向北走两百里就到了。不过容小的提醒下公子,听说崇岭关最近有大事发生,可不是个游玩的好去处,公子可要多多注意才是啊。” 叶凡笑着点点头,随后对几人说道:“现在方不方便去给娘娘上柱香?” 那人连忙说道:“这有什么方不方便的,公子您往里头请。现在没什么人,您这可是今天的头香,祈的福绝对能灵验。功德箱就在娘娘像的左侧,您进去就能看到。” 叶凡微微颔首,表示感谢。 李清风和李明月正好也在此时赶了过来,说是也要上柱香,几人便一起往庙里走去。 进入庙中,便有位老妪迎了上来,见到打头的叶凡眼神微亮,开口说道:“公子可是要祈福上香?咱们这的香有四种,十文钱的小香,五两银子的大香,十两黄金的盘龙香,还有最为珍贵灵验的谷柳香。只是这谷柳香的价钱便高了些,要一枚雪灵币方可。您几位可是今儿个的头香,上越好的香越能灵验,公子,要不要来一支谷柳香?保证您心想事成!” 叶凡闻言低头问了问小姑娘:“小明月,头香你来上吧。想要什么香都行,大哥哥付钱。” 李明月说道:“明月要一支小香就行,我的心愿也不大,用不到太好的香。” 叶凡闻言心里大为感动,小明月真是懂事,还知道为自己省钱。 至于自己要上什么香。 叶凡想了想,现在兜里有了些钱,一支香也用不了多些银子,烧支好点的能怎样? 于是叶凡一咬牙一狠心。 要了支大香。 李清风也跟着要了一支。 老妪见状心里有些犯嘀咕,这有钱人家的公子都是这抠搜样吗?连支盘龙香都不点,让自己少挣了多少香火钱? 只不过老妪的这些话也只限于在心里想想,脸上可是不露丝毫。在谷柳娘娘庙里干了这好些年,还不至于这么势利眼看人,要是真得罪了某位爷把自己给撤了下去,上哪还能找个这么好的差事? 叶凡将香火钱投放到功德箱后,见老妪拿着三支香走了过来,刚要伸手去接,那老妪却赶紧缩回手说道:“公子,您是第一次来有所不知。这谷柳娘娘庙的香必须要烧香人亲自来接才行,别人先碰那可就不灵了。” 叶凡闻言赶紧将小明月拉过来,心里还有些后怕,幸亏手慢,要不钱白花了。 小姑娘从老妪手中结果那支小香,随后跪拜在娘娘像前喃喃自语,磕了两个头就站了起来。 叶凡笑着问道:“小明月许了什么愿啊?” 小姑娘摇摇头说道:“不行,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 少年挠挠头,老实的没有再问。 李清风倒是没有跪拜,只是手持大香行了几礼后便插入到了香炉中。 叶凡将白袍轻拂,跪在娘娘像前,只是许了个一帆风顺的愿望。磕了几个头后,那老妪便替叶凡将香插在了香炉中。 陈巧倩此时也跟了进来,笑着对老妪说道:“我正好有一个心愿想请娘娘实现,就给我来一支谷柳香吧。” 叶凡心里感叹,有钱人就是不一样。 陈巧倩掏出一枚雪灵钱投放到功德箱内,见那老妪回身去取香的时候,对几人说道:“这座娘娘庙在附近几个郡县里都颇负盛名,相传在一百多年前谷柳娘娘庙遍布整条谷柳江,香火极其旺盛,只是近些年才声势不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所以这庙上屋檐覆有琉璃瓦大白天灯火都燃着,娘娘庙身后的背景简单不了,至少也是郡城里的大家族。” 叶凡啧啧称奇。 一座娘娘庙就能看出这么多门道,果然是陈掌柜,见多识广。 陈巧倩拿过那支一尺多长,看着极为精致的谷柳香,神情肃穆的对着娘娘像跪拜下去,磕了几个头。 陈掌柜站立起身,转头对几人说道:“以后若是遇庙逢寺,尽量都拜一拜,都是与仙人山水结缘的好事。” 叶凡深以为然,点头表示赞成。 小姑娘不懂这么多,只是看到叶凡的样子,心里便想着以后要是真遇到了寺庙一定要去拜一拜。 叶凡等人烧了香拜了像,便准备接着赶路了。 只是行于庙门前时却隐约听到了那几人的交谈声。 “你们听说了吗,谷柳江最近有人看到了一条好大的巨蟒,可吓人了。” “早就听说过了,我还听说那巨蟒浑身金黄,光是头就有一只牛那么大。都老实些,晚上可千万别来江边上乱耍,不然被蛇吃了都不知道。” 叶凡心中有些疑惑,这怎么像是在说小蛇呢? 随后少年便上前几步对那低声交谈的几人问道:“请问几位,那巨蟒是何人在何地所见到的?在下实在是心有好奇。” 那人回身一看是叶凡,便赶紧笑着回道:“公子,这小的可就不知了,都是听朋友传下来的。不过有好些上江打渔的渔夫都说看见了那巨蟒,应该是件真事,公子几人沿着谷柳江走的时候可千万小心些,别被那巨蟒给伤到了。” 叶凡闻言感谢的抱了一拳,引得那人受宠若惊,随后便走出了庙门。 李清风问道:“是不是小蛇?” 小姑娘也有些焦急地说道:“大哥哥,是不是在横符江的时候,那个黑色的大蛇把小蛇给欺负了所以它才跑到这儿来的?” 叶凡叹了口气,回道:“蛇蟒一类的鳞片很少有呈金黄色的,只是究竟是不是小蛇还很难下结论,我相信它要是见到了我们绝对会出现,到时候就会知晓了。” 陈巧倩听了一道也没听出个所以然,便略显好奇地问道:“这小蛇究竟是谁?你们好像与它很是熟悉啊。” 叶凡点点头,对陈巧倩说道:“小蛇是我在家乡雁鸣镇认识的,后来走到了横符江时见了一面后便又不见了身影。听那几人的言语描绘很像小蛇,它应该也是到了谷柳江一带,便想着能再跟它见上一面就好了。” 这回倒是轮到了陈巧倩啧啧称奇。 自古以来,人类与妖兽精怪便很难有感情一说。暂且不谈人伦道德的束缚,便是存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种想法的人就不在少数。 这还不算一大部分的妖兽精怪都对人类略有敌意。 所以叶凡几人能和一条巨蟒成为朋友真就算得上是一桩奇事。 至少还算见多识广的陈巧倩就从来没见过。 叶凡看到远处正在停歇的众人,也是加快脚步向前,香已经烧完,现在还是抓紧时间赶路要紧。 还有好远的路要走,崇岭关那头的局势可不容乐观。 叶凡拿出地势图细细查看,一边看一边说道:“剩下的路倒是好走了许多,只是出了谷柳江后的那两百里少有官路,会有些颠簸罢了。” 陈巧倩点点头,“既然道路好走,我们争取就在五天内走到崇岭关,前方吃紧,这批物资至关重要。” 叶凡收起地图,拉着小明月的手看着前方的江水。 心神渐渐归于平静。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四十七章 走江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谷柳江是红叶国流域广度最长的大江,途经十余个郡县,长度足有五千多里。江体弯曲曲折,沿途也造就了许许多多的奇观壮景,引得文人墨客争相来访,为后世留下了大量的诗词文章。 只是叶凡一行人可就没有这般雅兴了。 众人往大江上游走了近两个时辰,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不知何时堆积满了乌云,四下狂风渐起,看样子是有大雪要下。 刘大鹏往远处看了看,指着前方不远处的小山回身大声说道:“掌柜的,前面我来过几次,有个山洞可以避避风雪,我们先去那躲一躲吧!” 陈巧倩点点头,转身对众人说道:“都跟着刘大哥去山洞避一避,等一会雪停了再走。” 叶凡在队伍后面帮忙推着一个大铁箱,顶着大风往前方走去。 很快,大雪伴随着狂风便呼啸而至。 一片片好似冰碴的雪花重重击打在众人身上,带有丝丝痛感。十几个男人倒是能撑住,只是苦了同行的两个女人。 陈巧倩双唇微紫,艰难的往前方走去。但是她本就不是修士,体魄也很纤瘦,偶尔一阵大风吹来堪堪才能站住,显得有些狼狈。 小姑娘更不必多说,只是李金见状没有多加犹豫,上前几步直接就把李明月紧紧抱在怀里。一名五境修士对抗这样的风雪天是一点压力都没有。 魏成见钟离只是在一旁优哉游哉的走着,没有一点想帮忙的意思,哪不知道这老家伙心里在想什么。只是看着陈巧倩艰难前行的狼狈模样,心里还是有些不忍,想了想便上前两步后直接把人背了起来。 陈巧倩一声惊呼,随后见是魏成便没太大动作,只是趴在汉子背上说道:“魏大哥,你背上的伤不打紧吧?” 汉子撇了撇嘴,“那点小伤早就好了,不用担心。一会走的时候抱紧些,别被一股风给吹下去了。” 陈巧倩闻言便直接伸出双手紧紧环抱在魏成胸前,虽说两人之间有衣物隔住,但陈巧倩那凹凸有致的身材魏成还是能极为清晰的感受到,引得他心里直犯嘀咕。 这紫来州的女子什么时候都变得这么奔放了? 哎,还是怪自己魅力太大,罪过啊罪过。 一行人冒着风雪跌跌撞撞的总算来到了山洞处,只是身后还有两个大铁箱没有运到,刘大鹏和叶凡又是折返回去,帮那几人将东西运了进来。 叶凡拍拍身上的积雪,额头上的雪化作了水滴,将发梢滴湿后显得有些凌乱。原本就长得颇为俊秀的少年,此时倒是有几分凌乱的美感。 小姑娘赶紧上前给叶凡递过去一条毛巾,叶凡笑着接过,擦拭了下身上的水滴。那法袍的作用这时候便突显了出来,叶凡只觉得身上的白衣略微渗出暖意,全身的雪水便被蒸发消失不见,引得少年啧啧称奇。 刘大鹏见状心里有些感叹,长得帅就是好啊,像自己这种糙汉子可就没人这么关心自己了。 只是随后他便见到陈巧倩也拿出一块毛巾,细细的替魏成擦拭脸庞发梢的雪水后,微微扯了扯嘴角。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陈巧倩从袖中取出一张符箓,轻轻撕开一道口子,那符箓便无火自燃起来,火势还算蛮大,将整个山洞都照了个透亮。 随后她轻声说道:“这道火符能燃烧一个时辰,大家都暖暖身子,别染了风寒。” 其实早在断水山时,叶凡便对符箓产生了极大地好奇。很难想象,小小的一张黄纸就能有这么多的作用,攻伐防御移动增益等效果数不胜数。少年压不住心里的躁动,便走到陈巧倩身边盘膝坐下,出声问道:“巧倩姐,这符箓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作用?难道它们都是些蕴含天地之威的灵器?” 陈巧倩已经十分熟悉眼前少年对于修行事的小白模样,笑着摇摇头,解释道:“小凡这你就想错了,符箓不过是阵师的一道分支罢了。高阶阵师神魂强大,将阵法印刻在方寸大小的符纸上也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符箓作为一次性的物品,如果使用不当性价比就太低了些,所以高阶修士很少会有人大肆收购符箓。不过符箓的优点也是有很多,比如方便携带,隐蔽性高,功能多样,所以还是不影响符箓盛行在五州之地。” 叶凡大为惊奇,修行之路果然变化万千,品类盛大。 自己都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见识见识了。 陈巧倩感叹道:“云巅仙人距离我们,还是有些太过遥远了。” 只是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却看似不经意的飘了下魏成。 汉子只当没看见。 山洞并不显小,十余人四散坐于地都没有什么拥挤感。四周除了风雪的呼啸声,便只有身边人互相低声交谈的嘈嘈声,叶凡看着洞口处由风雪形成的白色屏障,心里有些宁静。 突然,从不远处的江边却隐隐传来一声低吼。 刘大鹏直接起身走到洞口处往江上望去,可是风雪太大,根本看不真切。 江边又是传来一声低吼,只是这道声音里却夹杂着些痛苦之意。 叶凡竖起耳朵细细听了听,神色变得有些慌张:“这是不是小蛇发出来的?” 陈巧倩有些不确定,“蛇蟒好像不会发出这样的吼叫声吧。” 魏成接着说道:“蛇蟒是不会叫,蛟龙还不会啊。” 叶凡回身犹豫说道:“你是说,我们遇到了一头蛟龙?” 魏成一个板栗敲了上去,“你小子平时脑子挺灵光的啊,这次咋就不好使了?” 叶凡揉了揉脑袋,突然明白了魏成的意思,神色略有惊喜:“你是说小蛇变成蛟龙了?” 汉子摇了摇头,“没那么简单,它现在应该正处于化蛟的关键时候。要是过去了这次劫难便是一遇风云化为蛟,过不去那就是尸骨无存,万事皆休喽。” 叶凡神情大变,“那....那,那我能帮上什么忙?” 魏成又是摇摇头说道:“蛇蟒化蛟的过程谁都帮不了,你贸然前去只会让它束手手脚,那就是给人家帮倒忙去了。” 叶凡的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神情落寞,看着很是担忧。 魏成叹了口气,“你要是实在放心不下,就去看看吧。但是切记不要离得太近,要不然自己被牵连其中反而还会连累了它走江失败,那可真就得不偿失了。” 少年实在是放心不下,闻言对几人打了声招呼,竟是直接窜出了洞口,迎着风雪往谷柳江江边跑去。 钟离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站立起身说道:“老夫跟着去看看,免得出现了什么意外。李金兄弟,大鹏,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见二人应了下来,老者对陈巧倩使了个眼色示意自己会注意安全,便随着叶凡身后疾驰而去,风雪中隐约显出两人的身影。 叶凡虽境界不高,可目力照比常人还是要强上不少,可是在这漫天大雪好像天地间只剩下白色的时候,还是略显狼狈,一步一步艰难的往江边小跑着。 冰碴状的雪花疯狂的拍打少年裸露的皮肤处,带着阵阵刺痛。叶凡现在体内的灵气还不足以支撑他外漏至周身来抵抗风雪,但好在身上的白袍品阶不算低,帮助叶凡抵挡住了绝大部分风雪。 钟离已经赶到,一把抓住叶凡,随后运起飞剑快速的围绕着二人旋转,不一会便将周身的风雪全部隔挡在外。 老者说道:“小友莫急,等等再说。” 只是这时江边的低吼声更大,所带痛苦之意更胜。 叶凡焦急说道:“钟老,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你不用担心我心中有数,就只是去看看,绝不多做别的事。” 少年的脸上沾满了雪水,却没有掩盖住眉眼间的担忧。 钟离叹了口气,“小友执意如此,老夫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但是老夫必须也要跟你一同前去,要不然你情急之下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叶凡对着钟离行了一礼,“叶凡谢过钟老。” 老者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驾驭着飞剑一步一步向江边走去。 谷柳江的宽度足有几十里长,叶凡站在江边四下环视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突然,叶凡在江中隐约看见了一道金黄色躯体正在疯狂扭动,发出阵阵哀嚎。 随后那道身躯便逆着江水直行而上,只不过水流冲击在小蛇的身躯上时却带起一道道血痕随着江水流出。 叶凡极为诧异,不过是普通的江水,怎么会对小蛇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站于身侧的钟离像是看出了叶凡心中所想,沉声说道:“这些江水别人去碰不过是普通的水流罢了,但蛇蟒走江时对抗的是一方大江的天地之力。这走江蟒逆流而上,相当于在顶着整条大江在游动,伤势岂能小了。不过也是奇怪,这条灵蟒为什么要选择这种大江来化蛟,需知大江越大走江的难度便越大,虽说走过了之后裨益也是极多,但命都没了,还怎么考虑这些事?” 叶凡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了嗓子眼。 随着时间的流逝,小蛇游动的速度越来越慢,身上的伤势也是越来越重,一身金黄色的鳞片已经去了十之五六,有些地方竟是显露出了白骨,看着触目惊心。 可就在此刻,谷柳江上方却集聚了一大片浓厚的乌云,其间隐隐有雷电出没。 叶凡见状急声问道:“钟老,怎么走江还有雷劫阻拦?” 钟离神情凝重,语气里带有些不可思议:“没想到,真没想到。这灵蟒血脉中竟是存有几丝真龙血,那天雷应该是将这灵蟒视为了真龙,所以才有天雷降下。可惜了,原本这灵蟒还有五六成的机会能入云化蛟。现在,万事皆休啊。” 叶凡不可置信,紧盯着那团雷云,心跳急速加快。 有没有办法,快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 少年大口喘了几口粗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此时罡风呼啸而至,风雪冰冷刺骨,二者相加狠狠甩在叶凡脸上,好像在嘲笑他的弱小。 少年心生绝望。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四十八章 化蛟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天空中,乌云盘踞,雷光闪烁。在闪烁之间,一道道雷电怒然劈在江水中与岸边的巨石上,碎石四散,景象惊人。 江面之上,金光猛地爆裂开来。小蛇抬起身躯头颅,额上隐隐有双角露出,腹下四爪突兀而起,蛟龙之状更是显著突出。 它轻轻喘着粗气,嘴角流有一丝鲜血,冲着天空处的劫云发出一声怒吼,目露狠色。 竟是毫无惧意。 煌煌天威之下,若是寻常的妖兽早已经吓得屁滚尿流,哪还能出口挑衅。 不愧是有一丝真龙血。 劫云酝酿而出,第一道劫雷便如水桶粗细,直奔小蛇而去。 雷电落在小蛇身躯之上,随后一声痛苦的嚎叫响彻江水,小蛇那庞大的身躯不断在江中翻滚,金黄色的鳞片微微翻卷,发出阵阵黑烟。 劫云可没有怜悯之心,片刻过后又是一道劫雷毫不留情的狠狠砸下,小蛇扬起头颅毫不避讳,竟是直接迎了上去。 风雪罩天,雷声大作,一道道闪光在江水中不停显现。 叶凡看着在漫天雷电中痛苦的曲卷着身躯的小蛇,握紧的拳头发出‘嘎吱’的怪响。 钟离也是有些紧张地盯着天空处,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也是第一次见,不由得心有震撼。 天地之威,恐怖如斯。 痛苦的嚎叫声不断从风雪中的谷柳江江面上传出,一滴滴鲜红色的血液不断洒落,竟是把江水都染红了一大片。 江面上的小蛇,原本铺满全身的金黄色鳞片大半都变成了焦黑色,不断翻滚着的躯体也是越来越慢越来越无力,一切似乎都在证明着小蛇坚持不了多久了..... 又是一记惊雷落下,小蛇盘踞在江面的身躯猛然被击沉了一丈有余。 叶凡脸色骤变,颤抖着声音对钟离说道:“钟老,就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钟离缓缓摇头,“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去帮。就算将它带离此地千里以外,天雷也会不依不饶的继续追赶上,此等天罚也只有让它自己承担才行,旁人是一点忙也不可能帮得上。” 叶凡满脸焦急,但也只能袖手旁观在此。 突然,他冲江水中大声喝道:“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小蛇似是察觉到了声音,有些疲惫的睁开双眼,看到叶凡后竟是扯开嘴角笑了笑。 天空中乌云骤然缩紧,最后一道威力最大的劫雷就要落下。 小蛇摇了摇巨大的头颅,对着叶凡吐了吐舌头,随后转身凝视着那道迅速轰击而来的劫雷,竟是纵身一跃,冲击而上,无畏的迎向天威。 巨大的身躯与同样巨大的劫雷猛然相撞,叶凡目眦欲裂,大声喝道:“不!” 天水之间,为之一静。 没过多久便猛然炸裂开来,江水上震出一道道劲气与雷光,直接将叶凡掀飞于地。 少年紧忙起身,怔怔的看着浮于江面上成焦炭状的小蛇,心里狠狠一抽。 钟离拍了拍叶凡的肩膀,叹了口气,“小友,节哀吧....” 叶凡不敢相信,呆愣着看向钟离,直直的问道:“钟...钟老。小蛇....它这是...死....死了吗?” 钟离别过头,有些不忍去看。 叶凡双手抱在头上,有些痛苦的蹲下身子。 整个山水之间,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哀伤。 突然间,叶凡丹田内的浩然气有些抖动。 紧接着一道紫芒自少年体内冲出,划破云层,幽幽照射在江水之上.... 叶凡有所感应,抬起头望着不远处的紫光,随后霍然起身,紧紧地盯着江面上静静漂浮着的小蛇‘尸体’。 只见紫光缓缓的渗透进身躯中,焦黑色的鳞片随着紫光的进入不断剥落,露出淡黄色的新鳞。 钟离微闭双眼,感知了片刻忽然惊喜的说道:“那灵蟒的生机正在缓缓恢复,应该是没有生命危险了。” 天空中的紫光越来越少,全都渗入到了小蛇庞大的身躯内。 焦黑色的鳞片皮肤霍然急速脱落,只是片刻时间便全部脱落完毕。露出下面闪耀着淡金色鲜活的龙鳞。 随着黑皮的逐渐褪去,显露出了小蛇现在的真容。 只见小蛇头颅上一对龙角彻底突出,金黄色的龙须在嘴角随风摆动,龙鳞散发着极其神圣的气味,四只巨爪从腹部伸出,不过却还是四只脚爪,并未是那五爪真龙。 小蛇巨大的眼眸缓缓眨动,眼皮泛起,金色瞳孔中充斥着疑惑,带着巨大的身躯竟是腾空而起,在天空中缓缓划过。 叶凡喃喃说道:“这是?成功了....?” 钟离吐了口长气,肯定的说道:“成功了。那道紫气的作用太过强大,直接唤醒了它体内的那丝真龙血,这等手段真是夺天地之造化,从阎王爷手里抢人,实乃奇观啊。” 凌于空中的蛟龙在愣了片刻后,终于确定了自己化蛟成功,不由得欣喜的仰头发出一声悠扬的龙吟。 此时乌云散去,风雪不在,阳光打在小蛇的鳞片上闪出阵阵金光,极显震撼。 叶凡长出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天空之上,小蛇再次翱翔了片刻,忽然闪身而下,巨大的身躯带着阵阵风声直直的冲叶凡二人而来。 钟离脸色大变,运起飞剑就要离去,叶凡却拉住了他,带着笑意微微摇了摇头。 果不其然,小蛇似是发现自己的恐吓无用,便无奈地甩了甩尾巴,在离地面还有六七丈时身躯骤然缩小,金光暴闪,带起一条金黄色拖尾轻飘飘的落在叶凡肩膀上,亲昵的蹭了蹭少年的脸颊。 一缕紫气从小蛇身躯中涌现,随后飘至叶凡眉心处掠至丹田,像以往那样静静地盘踞不动。 叶凡心里大为感激:“谢谢你了老伙计。” 不知道是不是少年的错局,那缕浩然气竟是微微动了动,像是在回应着。 叶凡伸出手摸了摸袖珍版的小蛇,说道:“你可真是吓死我了,还好没事。” 一道奶声奶气的男孩声音响起:“嗯呐,刚才我也害怕极了,都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却活了回来。谢谢你啊凡哥。” 叶凡大为惊叹,小蛇竟然会说话了? 钟离在旁轻声解释道:“妖兽精怪口吐人言本就不算稀奇,更何况蛟龙已算神兽之属,以后化为人形都可以说是轻而易举,小友不用大惊小怪。” 叶凡这才了然。 随后又开口问道:“小蛇,那你以后要去哪啊?” 小蛇没多加犹豫,不假思索的说道:“凡哥去哪我就去哪啊。之前因为马上就要突破瓶颈了,所以才迫不得已从你身边溜走。现在事情都已经解决,我还欠你两次命,当然要跟在你身边以还恩情了。” 叶凡却紧忙说道:“小蛇你不用放在心上,前一次救你命的人是赵兄,跟我没什么关系,你该走就走,我没关系的。” 钟离有些讶异,要知道一头前途无量的蛟龙主动跟随,那可是别人一辈子都碰不到的好事,叶凡竟然开口拒绝了? 不过仔细想想,这好像才是叶凡能做出的事。要是直接一口答应下来唯恐小蛇反悔,那才是不像他的为人。 不过小蛇却轻轻摇了摇头,略显可爱,“凡哥,我是真的想跟着你。之前我遇到了好多人都想杀我买了换钱,就只有你对我好,还救了我这么多次,所以我一定要跟在你身边,哪都不去。” 叶凡有些哑然。 钟离实在看不下去了,轻咳一声说道:“叶凡小友,这对于你们两人...两个来说都是好事,莫要推脱了。” 叶凡这才说道:“那好吧。小蛇,我这一路要前往大燕求学问剑,你要是想的话,那咱俩就一起同行,也能有个说话的陪着。” 小蛇疯狂的点头。 钟离说道:“既然没什么事了,那咱们就赶紧回去吧,不要让掌柜的他们为咱俩担心。” 叶凡点了点头,快步往山洞内走去。 陈巧倩一行人听到江边雷声大作,吼声震天,心里都极为担忧。 李清风差点没直接出去寻,被李金拉住好顿说这才有些消停。 过了一会风雪竟然停了,乌云也都散开,刘大鹏先小心翼翼的出去看了看,见没有什么状况这才回身叫众人出来。 只是叶凡二人也已经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一行人都长出了口气。 只是当众人看到叶凡肩上袖珍版的金色蛟龙时,都有些惊讶。 叶凡笑着介绍道:“小蛇,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大家,这就是刚刚在江边渡劫的小蛇,只是现在已经是蛟龙了,长得好看吧。” 小蛇奶声奶气有些怯生生的说道:“大家好,我是小蛇。” 李明月蹦跳着挥了挥手,大声说道:“小蛇,是我李明月,你还记得我吗?” 小蛇闻言直接飘到了小姑娘身上来回蹭着,逗得小姑娘哈哈直乐。 叶凡觉得小蛇这个名字现在就有些不大合适了,到时候还是问问它要不要改一个。 阳光直直的落下,叶凡看着嬉笑不断地一蛟一人,面露笑意。 这种感觉真好啊。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四十九章 还阳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与此同时,断水山上。 唐煜端坐在肖盈嫣府邸处的靠椅上,拿起桌上的茶水轻抿一口,淡淡说道:“你怎么想的?” 肖盈嫣有些急迫:“当然是越快越好。” 唐煜摆了摆手,“没这么简单。我九龙岭乃是大燕的国宗,道统正大光明不得受一点污秽沾染。你一个鬼物要是这么贸贸然的直接出现在起轩师侄面前,九龙岭其他同门怎么想?大燕朝廷怎么想?公孙长老又会怎么想?这些你都没考虑过?” 肖盈嫣微微低头,神情落寞,“是妾身有些着急了。” 唐煜将那盏精致的茶杯放下,继续说道:“你重返人身所需的还阳丹,品阶最好的也不过八品,要弄到不是难事。只是适合你这体质的女子身躯有些难办,倒不是说这身躯有多珍贵,只是很难找到一件适合自身魂魄还阳的而已。等我回去问问百宝阁那头的朋友,半年内应该能找到一个不错的,你就先我的等消息,不要着急。” 肖盈嫣拖着红色长裙,对着唐煜款款跪拜,感激说道:“肖盈嫣谢过剑仙再造大恩,妾身真是没齿难忘!” 唐煜轻轻抬手,一道灵气便托举着肖夫人缓缓起身,随后微微皱眉道:“你不必对我行此大礼,之所以如此帮你是因为我和你那夫君交情好。不然你身为鬼物,没被我一剑斩灭已经是算是给红叶国朝廷的面子,要偿也是吴起轩来偿,还轮不到你。” 肖盈嫣现在已经略微知晓了这位剑仙的脾气,也是不再执意行礼。抬起手轻轻擦拭了下眼角的血泪,情绪略微缓和了下。 唐煜从袖中拿出一支短笛说道:“那伙人绝对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你在这盯紧些,要是有什么人再来你这头弄幺蛾子,就吹响这支短笛,听到笛声后我自会赶来。” 肖盈嫣接过笛子,疑惑问道:“唐煜剑仙不去告知叶凡他们一声吗?” 唐煜抿了口茶水缓缓说道:“我跟他们很熟?” 肖盈嫣有些哑然。 唐煜放下手中的茶杯,继续说道:“之前因为看那小子还算顺眼所以替他出了一次剑,但是第二次第三次就与我没什么关系了。总不能来一批我挡一批,我又不是他亲爹。” 肖盈嫣轻笑了两声,算是附和。 唐煜站起身轻拂了下双袖,对肖盈嫣说道:“有要事在身,就不多加叨扰了。你就在此安心静养,有事发生我自会前来。切记千万不要唐突的直接就去了九龙岭寻你的夫君,沉沉性子,百年时间都等了,莫要因这一时贪欢坏了大事。” 肖盈嫣正色着点点头说道:“剑仙放心,妾身不是那不知分寸之人,一定不会坏事。” 唐煜转过身,没有召出飞剑,只是驾风而起缓缓离去。 肖盈嫣款款行礼相送。 唐煜飞于云端,只觉得这几天说的话加起来都要比自己之前一个月说的还要多。 吴起轩,老子为了你媳妇这么忙前忙后的,你要不请老子喝两顿好酒,看老子揍不揍你。 —————————— 谷柳江的风雪一过,叶凡几人也准备起身赶路了。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很少有人陪伴的原因,小蛇显得极其话痨,跟一行人混熟了之后就像打开了话匣子片刻不停。 “大鹏哥,你脸上这道刀疤是怎么来的啊,看着好凶,不过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所以一点也不害怕。” “明月啊,我跟你说,要成为凡哥的老婆可没那么简单。凡哥容貌俊朗身材棒,还是个大大的好人,又勤俭持家脾气好。你是不知道这样的好男人在外面有多吃香,那姑娘一个个都排着队等着呢,你一个小丫头怎么去争?” “魏成魏成,你的刀法真有那么厉害吗?我怎么看不出来,是不是你们看我这么单纯善良合起伙来一起骗我啊?我可是见过大场面的蛟,可没这么容易就被骗到。” “巧倩姐,这魏成看起来也没什么过人的地方啊,你咋就被猪油蒙了心偏偏喜欢上他了呢,真是好白菜都让猪给拱了。巧倩姐不是我说你,外边那俊小伙有的是,就你这条件那不是争着抢着要娶你,也不知道你咋想的非要在这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叶凡扯了扯嘴角,极为无语。 这些话用一道奶声奶气的孩童声说出时不知道显得有多怪异,偏偏众人还都不好发作。 那小蛇可是个眼力价极佳的行家里手,只要见有人脸色略微带些不耐烦,便直接住嘴,神色的落寞的低下头往远处缓缓飞去,配合着那极其可爱的外表不知道有多惹人怜爱,那人心中不忍也只好出声安慰,再次迎接新一轮的话痨轰击。 不过小蛇虽说有时候烦人了些,但一行人之间的气氛也因此明显好了不少,显得热闹非凡。 小姑娘对于小蛇的话极为上心,天天担心叶凡被哪个漂亮姑娘给抢走就不要她了,时不时的就拉过小蛇向它请教。只不过小蛇净会出些歪主意,小姑娘虽说年幼,但可不是个傻瓜,倒也没真正实施过小蛇的那些歪点子。 太阳缓缓落下,天色渐暗,众人便决定找寻一处平坦宽敞的地方准备过夜。 小蛇毛遂自荐,绕着大江快速飞了几个来回,还真就给它找到了一处好地方。 谷柳江周围密林横生,野兽也是不少,经常会有猎户前来打猎,只是这么长时间也没见到一个,倒是件怪事。 一行人在小蛇的引领下来到了一处明显被人为砍伐过的地方,树木全被砍倒,只留下了一个个如腰粗的木桩子。 叶凡帮助几人将铁箱安置好,回身对李清风说道:“一会儿弄几条鱼来吃?” 李清风问道:“在这谷柳江上去捉?” 叶凡点了点头,笑道:“要不要来场比赛,看看谁抓的多?放心不欺负人,我不用灵气去抓。” 李清风思索了片刻,答应了下来,说道:“比赛不来个彩头那就没意思了,要不要赌点什么?” 小蛇跟着起哄,“你俩谁输了就去亲魏成一口,怎么样?” 周围人也都跟着一起起哄,大声赞成。 叶凡对李清风笑道:“那就这个?” 李清风思索了下,点了点头:“可。叶凡,我可不会有丝毫留手,魏成那张脸我可下不去嘴。” 叶凡也是点点头,“彼此彼此。” 魏成在旁边黑着一张脸,这俩小子比赛跟他有啥关系? 飞来横祸啊。 不行,一会赶紧躲起来,老子可不想再被个男人亲了。 李清风擦拳磨掌,脱下多余衣物做着热身运动。 叶凡将白袍脱下露出里面的裹衣,搂起裤腿后在旁边找了两根结实的木棍,将其中的一个递给李清风。 “要是觉得不舒服咱俩可以换。” 李清风摆了摆手,“用不着用不着,工具再好还是要看用的人是谁。” 叶凡笑问道:“那就开始?” 李清风做了个请的手势。 叶凡笑着走到江边。 两人皆手拿一根削好的木棍腰挂一只竹子做的鱼篓,都是找好了一处流速不算太快游鱼较多的地方。 小蛇这个好事的主便在旁边当起了裁判制定规则。限时两分钟,看谁抓鱼抓的多谁就是赢家。 当三声信号喊完的那一瞬间,两人手中木棍几乎同时落下,又几乎同时将木棍上的青色小鱼拎起放置于竹篓中。 一行人都在旁边观战,看的不亦乐乎。 接下来两人捉鱼的速度时快时慢,失手的次数也渐渐增加,但都不断有鱼被刺了上来,比赛陷入到了白热化阶段。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着,马上就到了规定的时限。 小蛇大声说道:“还有五秒钟,五,四,三,二,一,停!” 两人在声音落下的一刹那都是站直了身体,不再有动作。 叶凡转过头笑问道:“抓了几条?” 李清风回道:“没数,你呢?” 叶凡摇摇头,“我也没数。” 随后二人趟着江水向岸边走来,小蛇一前一后四爪接过两只鱼篓,看着颇为滑稽。紧接着小蛇便将鱼篓放置在地上,用极具戏剧感的声音说道:“到底魏成能收获到谁的香吻呢,现在就是揭晓答案的时刻了!” 随后小蛇便从李清风的竹篓里将鱼不断取出,一条一条数着,共有七条。 然后又开始如法炮制数着叶凡的。 只不过两人所抓鱼的数量竟是一样,都是七条。 小蛇皱着眉头,不知道该怎么裁定。 小姑娘举起了手,“那就看谁抓的鱼重,谁就赢。” 小蛇点点头,觉得这个办法很不错。 段小莫找了条木板,在底下垫了块石头,保持平衡后便将两人的鱼篓轻轻放了上去。 只见李清风那边的鱼篓缓缓沉下,将另一头的竹篓高高翘起。 众人见状都哄然笑了出来。 李清风呵呵笑道:“叶凡兄弟,请吧。” 叶凡倒也不会耍赖,只是没想到李清风捉鱼的本事竟是这么厉害,有些讶异。 他甩了甩手上的江水,洒脱道:“不就是亲一口嘛,有啥大不了的。魏成,我来了!” 汉子拔腿便跑。 叶凡耸了耸肩,“他跑了不让亲,咋办?” 李清风大笑着说道:“那就是你的事了,我们只看结果不看过程,是不是!” 小伙子们哄然大笑道:“是!” 叶凡脸色极其无奈,只能朝魏成快速跑去,边跑边喊道:“魏成,我就只是轻轻亲一下,你别跑啊,亲一下又死不了!”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五十章 冬去春来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魏成东跑西躲了半天终究还是没有逃过自己的宿命,被几个人合伙围住后,让叶凡狠狠地亲上了一大口。 陈巧倩看得捂嘴直笑。 魏成觉得自己真是生无可恋了。 众人在嬉笑打闹过后便要开始准备过夜的东西,好在身边就是树林,可用的木材很多,生火和支架子的事便不用太过操心。 火堆渐渐燃起,带来光明与热量,一行人都坐在火堆旁边,拿出吃食来补充体力。 陈巧倩从收纳物中取出一份饭团,递给魏成笑道:“魏大哥,这饭团是龙泉郡特有的灵鱼所做,要不要尝尝?” 魏成接过饭团和善的点了点头。只是心里却想着看这丫头的样子应该不像作假,要不要把话给说开了好让她死心。家里那个要是知道自己在外边有这么一位红颜知己,不把自己生吞活剥了他魏成以后倒着走路。 难办啊难办。 小蛇好像饿死鬼投胎的样子,在叶凡身侧抱着一条鱼就开始啃,没一会就啃干净了好几条。 叶凡看着吃饱了正擦拭爪子的小蛇,笑问道:“小蛇这个名字现在不太适合你了,要不要换个威猛点的名字?” 小蛇闻言却摇了摇小脑袋,奶声奶气的说道:“我觉得这个名字挺好啊,不用换。” 叶凡有些诧异,“你现在都是蛟龙了,再叫小蛇不会觉得很怪吗?” 小蛇又是摇摇头,“因为是凡哥给我起的,所以以后小蛇都不会换名字。” 少年扯了扯嘴角,倒是没再说什么,只是心想为什么之前见面的时候不叫个好听点的名字,非要叫小蛇........ ...... 陈巧倩看到魏成的嘴角处沾上了一粒饭粒,笑了笑伸出手将饭粒拿下,随后在魏成不可思议的眼神中将饭粒放到了自己嘴里,竟是直接吃了下去。 魏成打了个激灵,决定不能再拖下去了。 汉子用力的吭了一声,引得陈巧倩的注意,随后正色看着她说道:“巧倩,我有事跟你说。” 陈巧倩看到魏成严肃的神情觉得很不适应,有些害怕的说道:“魏大哥你说,我在听。” 魏成轻吸了口气,轻轻说道:“其实,我早就已经娶妻了。” 轻飘飘的几个字却狠狠砸在陈巧倩的心上,她颤抖着声音说道:“你...你已经...娶妻了?那为什么之前你不说?” 魏成有些不好意思,“你也没问啊......” 陈巧倩闭上眼睛深深吸进去了一口气,别过头说道:“好的魏大哥,我知道了....” 魏成总算觉得轻松了些,虽然这样比较直白的说出来可能会对陈巧倩的心里造成一定的伤害,但也就仅此而已了。两人之间也没有陷得太深,想出来的话也都容易许多,不至于鬼哭狼嚎生生死死的。 男女情爱,是小事,也是大事。 魏成躺在雪地上,凝视着悬挂于天空中的圆月,放空心神,思念着远方。 小幺,我想你了。 等我把东西凑齐,咱们两个以后就永远不分开。 就在魏成心思恍惚之际,陈巧倩的内心也是相当复杂。 倒不是在想些有的没的,而是在想魏大哥果然是个好人,没有像那些负心汉一样吃抹干净了就跑。 想到这些陈巧倩好像对他更是喜欢了。 女人的心思从来都是难以捉摸。 钟离吃完了晚饭,起身对叶凡说道:“叶凡小友,你我前去试剑一二如何?” 叶凡笑着点点头,“自无不可。” 钟离捋了捋下巴处的胡须笑呵呵地说道:“那我们还是离着稍微远些,不要打扰到他们。” 叶凡看着钟离脸上的笑意,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些‘图谋不轨’的味道在里面。 少年随着钟离缓缓往人群外走去,一路无言走了近两刻钟。 直到离着人群大约四五里的地方,老者这才停下脚步,站立不动。 随后他缓缓说道:“你是三境结丹,那老夫便以四境炼虚的实力来看看你的底子究竟怎么样,话不多说,你准备好了就开始。” 叶凡极为讶异,“钟老,这是要与你切磋的意思吗?” 钟离点点头,随后架起长剑,散发着淡淡的红色剑气,轻声说道:“老夫本命飞剑名为虹日,其奇异之处便在于只要有修士沾染上了老夫的剑气,体内的灵气便会缓缓燃烧,加剧灵气的消耗速度,对敌之际作用凸显,也是老夫赖以成名的手段之一。。” 叶凡闻言不敢小觑,从玉牌中拿出飞剑,双手握紧,随后摆出架势对准钟离。 老者见状微微皱眉,心想果然没什么实战经验,这个架子一摆周身全是破绽。 只见老者快步向前,左手持剑挥出一道半圆直朝叶凡腰间斩去。叶凡见状有些慌乱的将飞剑挡于右侧,相撞之下一股大力袭来,直接将少年手腕震散,飞剑脱手而出。 钟离淡然说道:“连剑都握不住还想当剑修?捡起来继续。” 叶凡甩了甩手,觉得今天的钟老好像跟以往不太一样。但他却没多说什么,只是从地下捡起长剑狠狠握紧,直视着前方的老者。 钟离又是一剑斩来,竟是与之前一剑如出一辙,丝毫未变。 叶凡心里早已做好防备,右手长剑也是挥去,想要以攻为守。 只不过钟离那本是直直斩来的一剑却骤然改变了轨迹,划了一道弧线竟是朝着叶凡头顶而去。 叶凡此时正值旧力已出,新力未发之际,根本来不及阻止。 那柄带着淡淡红色剑气的长剑在距离少年脑袋不足三公分时骤然停下,几缕发丝被剑气斩断,顺着叶凡的头顶落下。 少年的额头渗出一滴冷汗。 钟离收回长剑大喝道:“集中注意力!与人捉对厮杀时还敢分神,是不是不要命了?!连四境的剑都挡不住,以后你还怎么去大燕求学问剑?去丢红叶国人的脸是不是?” 叶凡深深喘了几口大气,微微颤抖的手缓缓归于平稳,随手将长剑拎在身侧,紧盯老者。 气息稳如磐石。 钟离眼光何其老辣,自然看出了现在叶凡与之前状态的截然不同,此时少年的精气神都已经提升到最高,气势已至顶峰,不由得微微点头。 老者默默地将境界提升至四境巅峰,灵气附着于飞剑之上,竟是打算不使用丝毫剑术,直接以绝对的力量差距击破少年的防御。 钟离高高跃起迅猛斩下。 叶凡看着气势汹汹奔涌而至的钟离,瞬间提起长剑凌于头上进行隔档。 飞剑之间激起阵阵火花。 少年直接被镇压的单膝跪坐于地。 叶凡本就只是初入三境,再加上手中的飞剑又不是本命飞剑,剑气外放难度极大,两者碰撞之下显得极为吃力。 钟离的声音在空中响起:“不要拘泥于死把式,多动脑子想想该怎么破局!” 叶凡咬牙死死支撑住飞剑上的巨力,想着破局之法。 突然,少年的双腿劲力一卸,飞剑从头部上方撤下,随后直直的往后躺去。 红色长剑奔袭而至,叶凡脑袋猛然后撤,右手手持飞剑直接斩至钟离。 竟是以命搏命! 钟离脸色巨变,赶紧运起劲力使长剑偏离轨道。 叶凡手持长剑斩到了钟离。 钟离的长剑插在距离少年右耳处一尺左右的地面上,散发着淡淡的白烟。 叶凡的长剑力道不大,斩在钟离身上他也只是感受到了一丝痛意,并没有受到伤害。 但老者心里却极为后怕。 自己的剑哪怕再偏上一点,眼前的少年都要没命。 钟离看着那还笑呵呵地从地上爬起来的叶凡,大怒说道:“你小子不要命了?!一次切磋犯得着用这种打法?!你是不是想吓死老夫才算完!” 叶凡被吓了一跳,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起啊钟老,我刚才也只能想到那个办法了,您别生气.....” 老者深吸了一口气,总算把后怕的那股劲压了下去,“你小子就真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连这样的法子都敢使?” 叶凡上前小心翼翼的抚了抚老者的后背,见钟离没什么怒意了这才开口说道:“我也是一时心急,不想让您老失望,您别生气,小心伤了身子.....” 钟离摇摇头,倒是不怎么生气了。 叶凡又是小心翼翼的问道:“钟老,那还切不切磋了啊......?” 钟离无奈地看了看少年,叹了口气,“今天就算了,差点没被你小子吓死,老夫先整理整理心境,明日再来吧。” 叶凡赶紧点点头,“行,只要您老没事咋办都行。” 钟离又是叹了口气,随后竟是直接盘膝坐在岸边,静静无言。 叶凡见状也坐在老者旁边,跟着一起沉默。 夕阳已经渐渐落下,夜幕渐起,虹日散发着淡淡的剑气为二人提供光亮。江水滔滔四溅,老少静坐于岸边,这幅幽幽景象若是从远处看去,倒也赏心悦目。 老者随口问道:“叶凡,听说你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怎会起了学剑之心?” 叶凡也是随口答道:“因为我认识了一个朋友,他叫赵清,就是一名剑修。” 钟离说道:“算是近朱者赤?” 叶凡点点头笑道:“我身边是有很多朱者。” 老者轻笑了两声。 随即又是沉默。 片刻后,叶凡似是喃喃说道:“冬天快要过去喽。” 钟离闻言有些疑惑,冬天明明还有两个多月才会过去,怎么叶凡却有如此言语? 只是当老者看到叶凡脸上那惬意明朗的笑容时才逐渐了然。 心中有春,寒冬不寒。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五十一章 少年有剑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紫林堂的议事大堂内,已经苏醒的黑衣老者正跪于中间,低头不发一言。 位于首座的是一位看着不过三十多岁的灰衣剑客,相貌平平,衣着朴素,就连腰间的佩剑都给人一种朴实无华的感觉,但细细查看之下却别有一番韵味。此时的他正面无表情的伸出食指一下一下的敲着桌面,气氛有些诡异的平静。 此刻偌大的紫林堂内好像一个人都没有,寂寥无声。就连屋外的伶仃寒鸦掠过,都如万钧雷霆炸在屋里。 老者冷汗直冒。 所幸这种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坐在堂主位子上的男人所打破。 他轻轻开口说道:“殿下对你很失望。” 老者闻言狠狠的磕了一下头,沉声道:“属下愧对殿下信任,甘愿以死谢罪!” 男人声音略有不满:“别一开口就生生死死的,多大点事。这次没办好就下次办呗,你死了对我和殿下有什么好处。天天就知道死死死,很烦人的你知不知道。” 老者还是狠狠扣着头,没有说话。 面前的男人看似态度温和,句句为他着想,但老者可清楚地知道,仅是最近两年的时间死于他剑下的人数最少也有数百。 一半都是办事不利的自家人。 老者更是清楚地知道殿下为什么要派眼前人来到这红叶国。 这是对那件东西势在必得的决心,也是对他的敲打。 因为他是段一流。 是大燕王朝神策军护军中尉,残暴无情令无数人胆战心惊的九境巅峰剑修段一流。 照比此人的境界,他的杀人如麻暴虐成性应该才是最为让人胆寒的原因。 相传段一流于五十年前在对净水国边关组织进行的一次进攻中,就将敌军一队七百余人的骑兵屠戮殆尽,并将人头插于长矛高挂在两军阵前,净水国全国上下对此大为震怒,却没有丝毫办法。 而且他就算是对自己人也是极其无情暴戾,若是属下办事不利,延误军情,直接就是一剑斩下其人头挂在大营中间,全军将士皆敢怒不敢言。 但这些也只不过是段一流所立下的无数事迹中的其中几个罢了。 也正如此,只要有人能将段一流的人头斩下拿往净水国,最少也是封侯拜爵,万顷良田的奖赏。 只是从来没人能办到罢了。 老者不知道殿下究竟用了什么手段才能将此人拉拢过来,但是他现在无比清楚一件事。 从现在起他的命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是生是死全在这个男人的一言之下。 段一流轻轻站起身,对着老者说道:“姬呈,你今年应该也两百多岁了吧。” 老者扣着头回道:“回大人,属下今年正好两百一十岁。” “嗯。”段一流点点头,“没有家眷师承?” 老者继续回道:“属下为殿下办事,这些其都是拖累,也算是孑然一身。” 段一流又是点点头,“还算是个有良心的狗,得了,总磕着头不累啊。起来起来,跟我说说断水山上发生了什么。” 老者闻言这才颤颤巍巍的缓缓起身,恭声道:“禀大人,是九龙岭唐煜在护着那小子,所以我们才失了手。” 段一流微微皱眉,“那小子没死在断水山?” 老者又是恭声说道:“属下在苏醒的第一时间就派了人前去查看,那小子的确没死,而且浩然气也没有回归于圣殿。” 段一流点点头接着说道:“就是说还有成功的可能性。” 黑衣老者沉声说道:“没错,但属下就怕唐煜还在护着那小子,误了咱们的事情.....” 段一流摆了摆手,“不足为虑,说杀了他那是扯淡,但给他整个重伤倒不是什么难事。而且据唐煜的性子估计也不可能一直护着那个叫叶凡的小子,没什么大碍。” 老者深深恭身行礼说道:“这次有大人出手,绝对万无一失。” 段一流走到大堂门口,双手负于身后淡淡说道:“这帮紫林堂的废物我懒得搭理,也用不着他们出去坏事。这次就你我二人前去,动作要利索干净,那些人一个都不能放走,明白吗?” 老者说道:“属下明白。” 随后他想了想,又是开口问道:“请问大人,咱们二人何时出发?” 段一流摩挲了下剑柄,嘴角带有一丝笑意,轻轻说道:“现在。” —————————— 又是一夜无事。 一行人的动作都显得极为快速且有秩序,没过多长时间就已经收拾完毕,草草吃过早餐后就抓紧脚步赶路了,并没有多加耽搁。 小蛇趴在叶凡的肩膀上打着瞌睡,无精打采的。 叶凡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好奇问道:“小蛇,你到底是男是女啊?” 小蛇打了个哈欠回道:“当然是如假包换真的不能再真的雄蛇了。” 叶凡极为讶异,“那你怎么还能下蛋?” 这回倒是轮到小蛇犯迷糊了,“嗯?我从来也没下过蛋啊?凡哥你从哪听到的这个谣言?” 叶凡闻言更加疑惑了,这是怎么回事? 魏成这时在旁边随口对叶凡说道:“小蛇就是小蛇,剩下的别想太多。” 叶凡听闻此言也就不再心有疑惑。 朝夕相处的这么一段日子,叶凡好像早就开始无条件的相信魏成的话。 就如同魏成也会同样相信他一样。 这是两个同样善良有趣的人在互相吸引信任,也可以说君子之交淡如水。 这种关系对于二人来说都是极为幸运的。 只是陈巧倩一路走来兴致都不算太高,神情显得极为忧郁,魏成看在眼里却什么也没说。 男女之事在他所活的岁月里,实在是看得太多,已经提不起什么心思再去多管。 听之任之已是极限。 也幸亏陈巧倩是一个成熟识大体的女人,没有对他喊生喊死的,省了汉子不少心。 但魏成估计想破头也绝对不会想到,此时的陈巧倩已经开始盘算着怎么从他妻子手里把人抢过来了。 女人的心思从来都是难以捉摸。 众人的前进速度不算慢,一天都能走上将近一百里。谷柳江周围满是密林,几人还提防了半天怕再有妖兽出没,但一直也没出现什么大的岔子,就连天气都是连着大晴的好天,好像众人的危机在前两天已经全部渡过,现在已经到了太平无事的悠闲阶段。 这几日每天傍晚到了歇息的时候,钟离都会与叶凡倾力切磋。老者也是吸取到了之前的教训,每次出手都有余力能挽回局面。 但就算钟离是招招都有留手,叶凡应对的也是极为吃力。 他总算知道了直面一位六境剑修时对方所给予自己的压迫感究竟有多大。 也正是因为如此,叶凡的剑术正在缓慢却稳步的逐渐上升。 虽然每次试剑完毕后都是大汗淋漓累的连根手指都不想动,但叶凡心中却极为欣喜。 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进步,这种成就感带给了少年极大的满足,身体上的疲劳就显得不足轻重了。 叶凡在江边喘着粗气,汗水沾湿了全身,双手也止不住的颤抖,却还是倔强的没有放下手中的剑。 老者走到叶凡身前以手为刃,狠狠斩在叶凡的肩膀上。 少年吃不住力,直接整个趴在岸边,没了爬起来的力气。 钟离轻轻开口:“爬起来。” 叶凡紧紧咬牙,双臂撑地,榨干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才勉强的爬起来。 只是站起来后身躯却还是如喝醉酒了般摇摇晃晃的,看样子已经到了极限。 钟离微微点头,转过身说道:“一会自己拄着剑回去,明天负重三百斤继续。” 话音刚落,少年便直接趴在了地上,喘着气恢复体力,没有理会溅到自己身上的江水。 等到叶凡踉跄着走五里路回来时众人都已经睡下了,只留着刘大鹏一人在火堆旁守夜。 刀疤汉子看到挪着步子艰难往这边走的叶凡,赶紧起身将他扶到身边,递给少年一粒丹药。 这是陈掌柜留下的清灵丹,价格不高但对于恢复体力与灵气很有效果,可以说是出门历练的修士必备的丹药。 老者特意嘱咐过,必须等叶凡从外边走回来时才能给他一粒,不然训练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刘大鹏看着吃下丹药的少年,有些好奇问道:“叶凡兄弟,如果以后每天都要这么练剑的话,你还能坚持下去吗?” 叶凡吃下丹药后靠在铁箱上,笑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每次我倒下觉得自己真站不起来的时候,就会假想着我的同伴就在身边,要是我站不起来的话他们就要受到伤害,一想到这我就总能站起来。所以我想要是以后真撑不住了也这么想想,应该就能坚持下来了吧。” 刘大鹏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这么做真的值吗?” 叶凡想了想,“值不值得这个问题其实我自己也没怎么拎清,就是想以后要真是遇见了恶人恶事,自己总不能当没看见,怎么也要上去说两句话。但言语不可能一直管用,不讲理的人也比比皆是,所以我希望到了那时我不至于束手无策,起码手中有剑可以出,有力可以使。” 刘大鹏闷闷出声:“那要是你遇见了一位怎么也打不过的仙人做了恶事呢?” 叶凡又是笑道:“那就将手中的剑练得更快,更狠,练得比那仙人还要更强。” 刀疤汉子问道:“我觉得要是我这么活肯定老憋屈了。别人修仙练剑都是为了长生和那遨游天际的大自由,为什么你修仙练剑就是自己找罪受?” 少年呵呵笑道:“我傻呗。” 刘大鹏摇摇头笑道:“你可不傻,你叶凡才是个顶聪明的人。” 少年笑而不语。 只是微微握紧了一直没有松开的长剑。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五十二章 崇陵关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鸿蒙天下南紫来州共有七国,其中以玉唐经济最为繁荣,净水国军事最为强盛。 但要是论建国时间最晚的,那便是位于紫来州最南边的红叶国了。 红叶国的前朝乃是七国中国力最为弱小的灵辰国。当时的灵辰奸臣当道,民不聊生,红叶皇室步步为营,隐忍了百余年,一出手便连破了七座城池。 之后又是一鼓作气在半年内便打入了灵辰国京城,红叶国的政权就在不过几百日的时间里便彻底稳固了下来。 一半的原因都是因为武将倍出的郑家。 郑家在当时的灵辰国可是响当当的豪门望族,战功极为显赫。奈何当时的皇帝昏庸无道,听信谗言大肆打压郑家一脉在军方的地位,甚至处死了几个郑家的大好儿郎,惹得朝廷上下天怒人怨,震动不已。 当时的郑家家主雄才大略,也不是那愚忠之人,竟是直接主动联系上了孙家,一起合作商议灭国之事。 郑家五十余位子弟遍布在灵辰国军部要职,揭竿而起之下灵辰国皇室竟是陷入到了无兵可用的尴尬地步,一国之地当然也是顺理成章的拱手送人。 驻扎在崇陵关的郑涛,便是根正苗红的郑家嫡系长子。没什么意外的话,平步青云至一部尚书都不是什么太过艰难的事情,甚至成为以后的红叶上国柱都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当这位郑将军请命要来到战事不断地崇陵关当一名小统领的时候,兵部侍郎看着那道折子愣是没敢批。 后来还是兵部再三向其确定,皇帝陛下也开了口,郑涛这才来到此地从一位百夫长开始做起,一步一步升至边关镇守的职位。 只是现在的郑将军真是焦头烂额,天天提心吊胆的就怕出事情。 崇陵关天天都有不乏高阶的修士大量涌进边关,谁知道有没有敌国奸细隐藏在内,如果真在这种时候发生了混乱引起大战,五个崇陵关都不够他们拆的。 而且最麻烦的便是连设立进城要求的命令都下不下去,这些修士大半都是无根无萍的山泽野修,个个都是那种你敢拦我争机缘我就敢跟你拼命的亡命之徒,要是崇陵关这种兵家重地因此失守,自己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郑涛现在正位于崇陵关边城城头,俯瞰着城池内熙熙攘攘的人群,眉头紧皱,显得不怒自威。 一名边关士兵手拿信件急匆匆的向郑涛跑来,随即单膝跪地大声说道:“将军,京城有信传来!” 郑涛神情不变的接过信封,随手一撕开始默读。 只不过看了一半,郑涛便脸色阴沉的骂道:“他娘的,这兵部的人脑子里装的都是狗屎不成?都这么个时候了不派兵增援,还要弄个人来掣我的肘?美其名曰是督查崇陵关军情,说到底不还是对我郑涛不放心?” 立于郑涛身侧的副官面有忧虑说道:“将军,城内已经有好几例修士产生摩擦的事件了。如果朝廷再不增援一二,这崇陵关还怎么守下去?” 郑涛长吸一口气,“你说的这些我能不知道?都已经派出去三波人了,周边郡城只有巴陵郡愿意出兵一千,剩下的全是一杆子打不出来半个屁的孬种。龙泉郡的消息还没传回来,但估计也够呛,这时候也只能指望着家里人能在兵部说上几句话了。” 副将闻言心里有些酸楚。 这位天生贵胄的郑涛将军,自打来到崇陵关后就从来没摆过架子,五年来更是从来都没依仗着家里的权势作威作福过,全是凭自己的本事一步一步走到了这个位置。如果不是因为现在的崇陵关实在是没什么办法了,自尊心极强的将军又怎么可能拉下脸去求家里人帮忙? 只不过与这位副官所想不一样的是,郑涛对于开口求家里人派兵增援心里一点芥蒂都没有,更别说什么有损自尊的想法了。 他郑涛从来都是要把事分的门清儿的主。 攒军功升官职是我郑涛一人的私事,这还要开口让家里摆关系那就说明我郑涛只是个吃软饭的废物,上不了什么台面。 但崇陵关一事涉及的可是红叶国的脸面和数以万记百姓将士的生死,要只是因为我没抹开脸没说上那几句话而断送了这一切,那才是不折不扣的蠢货。 郑涛深刻的明白,公事私事从来都不能混为一谈。 突然,这时又有斥候前来汇报:“禀将军,前方五十里处大约驻扎着五千余位净水国军队,只是伐地扎营,连掩饰一二的动作都未曾尝试过丝毫。” 郑涛嗤笑了下,“果然,这帮狗闻到了肉香哪还能忍得住?一个个全跑都过来了。” 副官有些担忧问道:“将军,你就不怕这帮人趁虚而入?” 郑涛摆了摆手,摇头道:“不可能,就算现在城里打翻了天他们都只会坐山观虎斗,一步都不会走。” 副官极为讶异,“五千人的粮草军需可不是个小数目,他们就只是在那不动做无用功,这也太蠢了吧?” “无用功?”郑涛转头望向了副官,“你可知道,这五千人就算什么也不做就这么看着,我郑涛就是如鲠在喉,片刻都不得安宁,时时刻刻都要提防着这五千人会不会突然给崇陵关那么一下子,最操蛋的就是我更不可能出兵主动出击。你信不信只要我敢出兵,那五千人就敢豁出命跟咱们死磕到底。没有兵将防守的崇陵关,只要稍稍往里面丢一个火星子,熊熊烈火瞬间就会燃起来,到时候你我有几个脑袋才能够朝廷砍的?” 副官不太肯定的问道:“将军的意思是,将计就计?” 郑涛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不错,他不是想让我慌神自乱阵脚吗?老子偏偏就一个兵都不出,他愿意呆多久就呆多久,只要崇陵关内部不出问题,看看是老子耗得起还是他们耗得起。” 副官闻言立刻行礼道:“属下这就传出命令,崇陵关所有将士皆全力维持城中秩序,最近不得出关半步。” 郑涛点点头,随后又问道:“那批从龙泉郡运来的物资还有多长时间才能到?” 副官略微思索答道:“没出什么意外的话,最慢三天之内也该到了。” 郑涛双手撑在城墙上,问道:“那批物资太过重要,龙泉郡派谁来前来护送的?” 副官说道:“是红叶国百宝阁分部掌柜的陈巧倩亲自前来护送,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郑涛皱了皱眉,“女人?” 副官闻言赶紧说道:“将军,虽说陈掌柜是名女子,但她的能力足以让人放心,不然也不会做到百宝阁分部掌柜的这地步,您不必有此忧虑。” 郑涛吐出口气,缓缓说道:“希望吧。” 副官拱手行了一礼,便走下城楼去颁布命令了。 郑涛眉头还是紧锁,心里的担子是一点也没卸下。崇陵关的事宜他现在还能硬撑着解决,不至于出什么大乱子,但这些都是建立在那批物资能平安无事的到他手里的后话。 共计五百余瓶丹药,七百张符箓,还有几件威力强大的灵器,都是他自掏腰包先垫上的,要是真出了什么岔子,崇陵关的局势就不容乐观了。 郑涛握紧了腰间的长刀,不发一言。 ———————— 位于红叶国最为繁华地段的郑府,占地极为庞大,但府邸陈设却并不显得奢侈,基本上全是刀剑钩叉一类的武器和一大批练武场。 郑家家主是一位已经将近百岁的老人,可外表却并未有丝毫老态,只见他黑发垂于腰间,双目有神,脸色红润,看着最多也就五六十岁的样子。 此人名叫郑崇华,乃是红叶国鼎鼎大名的上国柱,大半生都在沙场上度过,战功赫赫,杀敌无数,打下来的城池数不胜数。可以说如果没有他红叶国的疆域至少也要少上三分之一,当今皇帝甚至已经到了赏无可赏的地步。可就是这么位老人,却并不显得如何威严,只是坐在屋中笑呵呵地跟一位妇人说着话。 “连蓉,这事你怎么想的?” 那妇人看着虽说看着已是四五十的岁数,可却还能依稀看出年轻时的姿色,也算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她此时没个好脸色,有些怒意的指着郑崇华就开始数落道:“要不是你,涛儿能去那么个危险的地方?还问我怎么办,涛儿怎么说的那就怎么办。不过话说回来,那周尚书也没安什么好心,崇陵关都乱成那样了还不出兵,就非要咱们郑家上门去求他才好使?你这个上国柱怎么当的,连这么点面子都没有?我告诉你郑崇华,涛儿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下半辈子就别想进屋睡了!” 听闻此言,那就连当今皇帝见了都要尊称一声郑叔父的男人却还是赔着个笑脸说道:“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我明儿个就去兵部把事办利索了,夫人你就别生气了啊。” 那妇人甩了甩袖子,还是气呼呼地说道:“还明天去?现在就去!带了这么长时间的兵还不知道兵贵神速的道理?赶紧的,别耽误涛儿的事。” 郑崇华闻言赶紧起身,“那我现在就去兵部,夫人你就别生气了,小心伤了身子。” 妇人别过头去,没搭理他。 郑崇华也只能悻悻的收回笑脸,起身往外边走去。 “等会。” 郑崇华闻言立马站定,笑道:“夫人还有何吩咐?” 那妇人说道:“记得给涛儿寄过去点钱和衣裳,出门在外我这个当娘的也只能做这点事了,谁让我那苦命的儿摊上了这么个不管事的爹。还看什么看,去啊。” 郑崇华叹了口气,将房门关紧,随后便慢悠悠的往兵部走去。 只是心里却有些酸楚。 自己这个夫人真是有了儿子忘了郎啊。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五十三章 八境的剑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行人距离崇陵关也只有不到两百里的路程了。 叶凡只感觉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已经彻底颠覆了他过去十七年的所有生活。 不过大概因为少年长有一颗大心脏,所以倒也没有因此出现心境上的裂痕。 叶凡途中倒是遇到了一桩比较耐人寻味的事情。 少年走入山林深处练习剑术温习书籍,夜间子时,响起了一阵阵唯有修士鬼物才可听见的哀嚎。没过多长时间,一只脸色惨白的鬼物便出现在了少年面前,说他本是一位赴京赶考的书生,想去京城考取功名。可是那位跟他同窗十年的至交好友却莫名的诬陷于他,说他的文章诗词全是雇的枪手和剽窃他人而来。事情闹到了上面,不仅永久剥夺了他考学的资格,更是将他的文章在全国禁绝。书生心生绝望,只能含恨跳江而死。但是由于他怨气太重,不能转世投胎做人,所以也只能化作一只孤魂野鬼游荡在这谷柳江一带。 可是他刚才却突然感知到了,叶凡身上有一件能将他身上的怨气尽数消磨干净,还能让他的来世福源深厚,平步青云的宝物。所以这书生鬼物希望叶凡能将这件宝物赠予他,来世重新做人之后必会做牛做马以还大恩。 叶凡知道这书生说的宝物是什么,面色极为犹豫。 那鬼物见状又是苦苦哀求,到后来竟是直接给叶凡跪下磕了三个头。 少年还是没答应。 不过叶凡也是动了恻隐之心,答应他可以留下一件被浩然气沾染过的东西,朝夕相处之下对于鬼物也是大有裨益,就是真的投胎为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鬼物听到叶凡的回答后,竟是极为干脆的破口大骂起来,说什么他枉读圣贤书,看着像个人样没想到却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到最后更是连一些污秽难听的脏话都骂出了口。 叶凡神情落寞,却什么也没说。 寅时末,即将鸡鸣。 那鬼物好像是骂累了,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极为颓然。 叶凡从玉牌中拿出一枚玉佩与一身衣裳,放置在那鬼物身前,轻轻开口说道:“这衣裳和玉佩都是我贴身穿戴了好久的物件,附着其上的浩然气应该足够消磨掉你这几十年的怨气了。” 随后少年对着那鬼物作揖行了一礼,便提着长剑缓缓往远处走去。 隐约之际,叶凡还能听见那鬼物继续大骂着的声音,却不曾回头看过,只是默默前行。 钟离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少年的身侧,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不觉得很不值吗?” 叶凡只是轻轻摇头。 钟离又是叹了口气说道:“其实那鬼物本该在十日内就要魂飞魄散于这山林间,但你刚才所赠之物不止消除了他永世不得超生的危机,更算是给予了他一桩极大地机缘,但你可知此举,是积攒了功德更多,还是沾染了因果更多?” 叶凡回道:“既然钟老开口说了,想必应是后者居多。” 钟离看着这位年轻的读书人,片刻之后笑道:“叶凡之所以是叶凡,老夫有些明白了。” 修士观人,既看事更看心。 一路无言。 回到聚集地之后,叶凡将有些熄灭了的火堆重新燃起,随后拿出一本文先生所赠的典籍,借着火光逐字逐句的默默背诵,用以静心。 翻到了最后一页,叶凡轻合上书本,微微抬头。 天蒙蒙亮。 正是修行汲取灵气的好时候。 叶凡走至江边,全力运转龙游月,将清晨的新鲜灵气尽数汲取于丹田,那枚萦绕着紫气的金丹随着灵气的进入正逐步增大,叶凡的修为也在一点点的不断提高。 就好像每个人的成长过程。 就好像每个人都会一步步长大。 叶凡的心情其实很不错。 他知道那个鬼物没有说谎,所以才愿意赠与他一桩机缘。 自己一手促成的善事那就是善事,无论那人接不接受,辱不辱骂。 叶凡觉得这样挺好。 这座天下应该要有人去做这些事。 无关乎名誉,只是顺应自己的本心。 这种人可以叫好人,也可以叫善人。 更应该是每个地方都要有的人。 ....... ....... 一行人已经离开了谷柳江一带,进入到了白骅郡的版图当中。 平原之上。 叶凡被钟离带到了一处极为偏僻的山崖间。 老者一言不发,竟是直接转身离去。 叶凡觉得越来越不对劲。 身着青衫的唐煜蓦然出现在少年身前。 眼前的唐煜周身劲气大作,还未出剑叶凡便感受到了一道剑意直冲自己而来,皮肤隐隐作痛。 一股巨大的危机感笼罩天地,让叶凡只觉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少年没有任何惊慌,反而一瞬间便心如止水。 唐煜身穿一袭青色长衫,站在原地紧闭双目。 随后他睁开双眼,手持长剑一步踏出。 寂寥无声。 但是转瞬之间,山崖之上,便如惊雷炸地。 叶凡眯起眼。 他隐约有些直觉,自己身穿的白色法袍,丹田处的浩然气,在这一刻都是身外之物,毫无裨益,所能依仗的只有手中之剑。 叶凡相信自己的直觉。 看样子,唐煜竟是要以八境剑修的实力对其全力出手。 直面之下,叶凡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剑意之雄厚到底有多么匪夷所思。 叶凡开始向前奔去。 只要向后退了一步,自身所凝聚出的剑意便要减少一分。 剑意一减,便如同认输。 认输就等于死亡。 片刻后,一剑互换。 叶凡瞬间倒飞出去数十丈,一个骤然落地,还是止不住后退之势,留下了一道极长的滑痕。 浑身剧痛无比。 那道剑气竟然直接无视掉法袍的存在,直接开始侵略他的身躯。 唐煜却纹丝不动,气定神闲,随后飘飘然跟随其上,又递出一剑。 视线已经开始模糊的叶凡,便又受了一剑。 毫无还手之力。 随后唐煜高高跃起,长剑一横,以剑身砸下。 这一剑砸在叶凡心口之上。 平地里出现一个大坑。 叶凡浑身是血,倒地不起。 肉身筋脉,体内丹田,百余个窍穴。 都已是濒临崩溃的状态。 唐煜长剑负于身后,站在大坑边缘一言不发,不再出剑,只是俯视着坑底的叶凡。 只见那早就失去意识的叶凡,握住长剑的手微微动了动,随后以肘撑地,挣扎着起身。 唐煜神情不变,只是冷眼看着那少年下意识的动作。 他轻轻说道:“我就站在这,只要你能走过来向我递出一剑,你就可以活。” 叶凡一次次抬手,又一次次落下,从他的立起半身再到摇晃着站起,就足足耗费了近小半个时辰。 那个其实已经没有意识,只剩下一口心气的年轻人,摇头晃脑,双臂摆动,拖着手中长剑踉跄前行。 一步步走到了大坑高处,就连发丝上都满是血液的少年,刚刚使手中的长剑前进了一丝。 唐煜又是将剑身一横,狠狠拍在叶凡的胸口处,少年便成滚球状滑向坑里。 年轻剑客缓缓走下大坑,边走边说道:“原以为能毅然决然的便舍弃掉浩然气的人怎也不该怕死,现在看来竟是天下头一号的贪生怕死之徒。既然如此还去大燕学什么剑?不如直接死在这,省的出去给红叶国丢脸。” 坑底之人,气若游丝。 握剑的手却颤抖了一下。 唐煜笑了笑。 这小子看似濒死,可身上的剑意却活了。 不愧是个剑道奇才。 有我唐煜当年的样子。 一想到这,唐煜脸上的笑意更省。 原本看着有些冷峻的剑客,此时倒有点如沐春风的味道在里边。 ........ 一路快马加鞭着急赶路的段一流和姬呈,此时已经到了谷柳江地带。 老者运起灵气,视力大盛,方圆五十里的景象便尽数归于眼中,随后转身对段一流说道:“大人,看样子他们已经走出了谷柳江范围。要是让他们进了崇陵关城内再想动手,便又是件难事了。” 凌于空中的段一流轻轻点头,脸上却挂有一丝笑意,缓缓说道:“你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这话,是不是很有道理?” 老者不明所以,却还是恭声答道:“属下也觉得是这么个理。” 段一流甩了甩长袖,驾风远去,大笑道:“哈哈哈哈,既然如此,那就让我看看这个家贼他们到底能不能防得住。快点跟上,别错过了好戏开场。” 姬呈听的云里雾里,只是见段一流已经飞走了一段距离,便赶紧加快速度跟了上去。 ....... ....... 行于队伍中间的李金,伸出右手紧握着腰间长刀,神情恍惚,像是有很大的心事。 李清风看到父亲都已经这个样子好长时间了,心有担忧,便走上前去问道:“爹,看你脸色不太好,是出了什么事吗?” 李金这才回过神来,冲着李清风摆摆手,“没事没事,就是想着断水山上发生的事还有些后怕而已。” 李清风松了口气,接着说道:“没事就好。不过话说回来,幸亏在断水山上有叶凡挺身而出,不然咱们能不能活下来都说不定。不过这叶凡和钟老都已经走了好长时间了,怎么还没回来......” 李金闻言眼神中有些挣扎的意味,犹豫不决。只是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露狠厉。 李清风依旧自顾自的说着话,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父亲的异样。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五十四章 来袭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叶凡猛然睁开双眼,皱紧了眉头,骂了声娘。 “他娘的,这唐煜真是往死里下手。” 天色已暗,皓月当空。 这一觉竟是睡了一整天。 一身鲜血早已干枯,与地上的泥土连接在了一起,稍稍有点动作便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叶凡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猛然坐起身来。 大坑内并无异样。 在坑边却有一道声音响起,“醒了?” 叶凡没有回答,只是缓缓起身。 大坑边缘,那位腰佩长剑身着青衫的唐煜正静静地看着他。 唐煜没有理会叶凡的无礼,反而笑道:“嗯。剑意初成,还算有了个样子,出去不至于丢人。” 叶凡此时就连长剑都没有握住,不过身上的剑意却是愈发的内敛纯粹。 少年不由得暗生喜意,但满脑子都是一团雾水。 眼前的剑仙唐煜为什么突然对自己出剑,还是下了如此重手,自己差点没被打死。 明明受了这么重的伤,自己却根本没有因此而有所损害,甚至叶凡已经都能清楚地感受到四境的瓶颈存在。 真是怪的不能再怪。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唐煜是真的在帮自己,事实上,他出完那几剑后所带来的裨益,简直可以说是叶凡修道至今进步最大的一次。 最大的裨益还不是体现在境界灵气上,而是在剑意道心上。 唐煜却没有开口解释什么。 这一刻,少年握紧双拳,只觉就算身前站的是乾元大物,他叶凡照样敢一剑递出,毫无惧意。 这便是剑胆初成之相。 唐煜笑道:“能让我唐煜护着你睡了半天,你小子可以出去吹一年的牛皮了。” 叶凡嘿嘿一笑。 唐煜站直身体,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随口说道:“接下来的一段路我就与你们一起走,别问为什么。” 叶凡闻言到了嘴边的话也只好吞下去。 唐煜招了招手,示意叶凡上来。 少年摇摇晃晃,踉跄着走上斜坡,与这位八境剑修并肩而立。 唐煜问道:“还没炼制本命飞剑?” 叶凡回道:“嗯,一直都没找到合心意的。” 唐煜点点头,“倒是不急,本命飞剑对于剑修来说就是自己半条命,是要好好找找寻一下。” 叶凡欲言又止。 唐煜瞥了眼少年说道:“有话就说。” 叶凡摇了摇头,竟是什么也不说了。 唐煜对此没太大的神情变化。 他知道叶凡想问的是什么。 所以他问不问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人生嘛,总不可能事事都要求个真相。 两人都没有着急要走的意思,叶凡便一屁股坐在地上,拿出丹药吃下静静地恢复体力。 关于剑修这一路子,叶凡曾与钟老探讨过许多,都得出了一个说法。 若是没了那股敢向九天诸神出剑的心气,抛下多余束缚的决绝,剑修一路注定走不长远。 修剑之事,唯精唯诚。 想到最后,叶凡双臂抱着长剑,看着远方怔怔出神。 前路不迷途,身后有归属,其实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唐煜看着有些愣神的叶凡,微微皱眉道:“别发呆了,歇好了就赶紧走,我很忙的不知道吗。” 叶凡这才起身,刚想开口去问要如何回去,那一袭青衫就已经无声无息拔地而起,向远方的众人飞去。 少年咧了咧嘴。 他也真不跟自己客气客气。 希望巧倩姐他们没走太远吧。 ———————————— 李清风和李明月担惊受怕了一夜,都没怎么睡好。 反观魏成睡的那叫一个香,呼噜声差点没把人给震死,看着是一点也不担心。 天已经亮了,叶凡和钟老还没有回来。反而是之前那个看着极为冷峻的剑仙唐煜半夜降临在众人中,说什么要跟着一路同行,几人哪敢说个不字,李清风也只能干着急。 吃过早饭,李清风实在是放心不下,站起身焦急说道:“不行,我必须去看看,要是叶凡和钟老真出了什么事咋办?” 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坐于地的唐煜却开口说道:“他们两个出不了事,不用你去操这份心。” 话音刚落,刘大鹏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叶凡兄弟和钟老回来了!” 李清风闻言赶紧小跑着过去,叶凡虽说脸色有些苍白,步伐稍微凌乱,但身体却没什么大碍,见李清风前来也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李清风问道:“没事吧?” 叶凡摆了摆手,“没事,歇两天就好了。” 李清风也没有多问,只是搀扶着叶凡坐下。 小蛇见状也是麻利的飞过来趴在叶凡肩上,开启了话痨属性:“凡哥你咋出去了那么长时间才回来啊?是不是钟老头狠练你了,他要是真欺负你你就跟我说,反正他打不过我,我给你打回来。不对啊,凡哥你身上的剑意怎么突然重了不少?看来是那钟老头练你练的好啊,我听过一些剑修的传道之法,这样子的喂剑除了父母师父之外可没人会这么做,其中的分寸意味那可真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都相当于把自身剑意传给你了一样......” 唐煜略有不喜,打断了小蛇的话,皱眉道:“聒噪。” 小蛇闻言竟还真一个字也不说了。 叶凡心里有些欣喜,总算有个人能镇住小蛇一二了,不然天天这么念叨谁能受得了? 叶凡稍微盘算了一下,等到自己伤势完全好透,再到四境炼虚的时间,应该不会超过半年。 最快的话,半个月养伤,三个月破镜。 叶凡觉得自己的天赋真的不算好,赵兄跟自己也差不多大,人家都已经到七境了,自己却还是在底下打转。 要更加刻苦才行啊。 叶凡心里敲定,之后每天必须至少要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来运转龙游月,再抽出两个时辰来锻炼身上的剑意,剩下的时间便用来赶路。 好在自己已经迈入了修行一途,睡觉一事就不再是必要的事了,空闲下来的时间倒是特别充足。 只是马上就要到崇陵关了,叶凡与巧倩姐李金一行人的相处时间已经不多,少年一想到这神情便有些黯然。 看着正往自己身边走着的汉子,叶凡开口问道:“魏成,到了崇陵关之后你要去哪?” 魏成拍了拍自己的屁股,坐在叶凡旁边随口回道:“接下来应该就要去玉唐了,那有仙家云舟可以坐,到时候还要去东穹隆州一趟。” 叶凡‘哦’了一声,便没了言语。 魏成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也没有说话。 天底下哪有不散的宴席,这次走了又不是没机会再见面。 突然,魏成和唐煜几乎同时抬起头看着天上,神色都极为不安。 唐煜直接起身握紧腰间佩剑,冲着天空朗声说道:“阁下既然已经来到此地,那就不要藏头露尾了,有什么话下来直说便是。” 良久都没有回应。 唐煜微微皱眉,拔出长剑朝空中虚斩一下。 一道雪白色剑气凭空出现,直奔云海。 只是在剑气刚刚接触到云雾的瞬间便消失不见。 一道声音从天空中响起:“九龙岭唐煜真是名不虚传,随手而为的剑气都能如此雄厚,我段一流真是佩服的不得了啊。” 唐煜脸上虽是云淡风轻,但心里却突然咯噔了一下。 姬云连这家伙都请过来了? 真是麻烦啊。 魏成眯着眼,紧紧盯着云层,说道:“九境巅峰?还是个剑修?” 唐煜点点头,凝重道:“他身边还有一个八境修士,虽说底子不怎样,但杀你们一行人倒是绰绰有余了。” 叶凡沉声问道:“他们是什么人?怎么找到了咱们的头上?” 魏成出了口气回道:“还记不记得在石头镇的那伙人,他们背后的主子看上了你的那缕浩然气,这不就来抢了嘛。” 唐煜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一行人前面,回身说道:“都别出声,我来处理。” 随后又是对着空中大声说道:“堂堂神策军护军中尉,来找一伙子凡人的麻烦,就不怕有失身份?” 天空中传来几声大笑,随后回道:“我究竟为什么前来你唐煜心知肚明,故弄玄虚可就不好了啊剑仙大人。” 唐煜缓缓说道:“没有商量的余地?” 天空中的声音笑道:“这话也是我要问你的。” 唐煜手中长剑蓦然散出刺眼的雪白色剑气,没有说话。 你要战,便作战! 段一流和姬呈从云海中降下,也是不再掩饰什么了。 随后他轻轻说道:“单挑还是一起上?” 唐煜嘴角勾起了一丝笑容,纵身一跃直奔段一流而去。 毫不拖泥带水。 这就是九龙岭唐煜的做事风格。 段一流神情不变,一柄散发着淡蓝色剑气的长剑突兀的横于身前,挡住了唐煜的迅猛进攻。 两柄飞剑在天空中的碰撞散发出了极为刺眼的光芒,闪的众人睁不开眼。 光亮散过之后,两人一左一右位于两侧,看着都没有什么大碍。 只是唐煜的气息微微有些紊乱,毕竟境界落了一个大段,打不过也是很正常的。 段一流没有动作,只是淡淡说道:“底下的人,一个不留全杀了。” 姬呈阴笑着回道:“属下遵命。” 随后转过头俯瞰着叶凡等人,袖袍一挥,竟是出现了几道与断水山上如出一辙的黑烟,急速朝众人袭来。 魏成对段小莫说道:“刀先给我用一下,一会还你。” 段小莫急忙解下腰间的铁刀递给魏成,汉子接过长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 又要逼老子出手。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五十五章 神人开天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唐煜和段一流皆是静止不动,对于下方的形式都未曾理睬。 段一流是不屑,唐煜是不敢。 与一位成名已久的九境巅峰剑修捉对厮杀,哪怕是他唐煜也是绝对不敢放松丝毫心神,必须全力以赴才能觅得一线胜机。 但是这就说明他怕了吗? 唐煜现在只觉得浑身热血沸腾不止,战意震荡于四周,手中烛龙微微颤动,这是对于战斗的极致渴望。 他唐煜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可不是被吓出来的。 凭你段一流就想让我未战先逃,那是痴心妄想。 段一流虽说脸上尽是不屑,但心里还是微微有些震撼。 这唐煜身上散发出来的剑意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八境的剑修能有的。 不愧是紫来州八境第一人。 看来自己还是不能往死里下手,只要能把那东西给姬云拿回去,剩下的就让他自己解决。为了一位皇子就要跟这么一位前途无量的剑修结为死敌,这赔本买卖他段一流才不会做。 一想到这,段一流身上便杀机尽无,就连剑身上的剑气都黯淡了不少。 唐煜的心神早已经全部放在对面的段一流身上,此刻他的状态变化自然逃不过唐煜的眼睛。 现在的他正值战意的最顶峰,浑身上下皆是处于最佳状态,偏偏在这个时候你段一流却不想打了? 不想打那就逼你打。 唐煜向前重重踏下一步。 长剑光芒大盛。 突然。 密林中,掀起了百丈狂风,一道比变大后的小蛇还要粗壮数倍的磅礴剑气,以光柱的形态冲天而起,直奔段一流而去。 姬呈察觉到了身后的波动,转头看去,目露惊恐。 正面对上这道剑气的如果是自己,只怕瞬间便要重伤濒死,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 这就是唐煜的倾力一剑吗? 同为八境,差距却实在是太大了。 叶凡身上的白袍被狂风吹的呼呼作响,随后他回头望去,望着那道意若开天的雪白剑气。 之前少年觉得九悬宗赵清斩开天雷的那一剑,已经是世间剑修所能达到的极致。 现在才发现,自己真是有些井底之蛙了。 段一流看见这道气冲斗牛的剑气,神色也是出现了一抹凝重,身侧的淡蓝色飞剑迅速归于身下,以剑气为罩,生成了一道如盾如雾状的蓝色屏障,看着极为厚重。 剑气呼啸而至,雪白色光柱狠狠撞击在那道屏障上,不出一会儿屏障便出现了丝丝裂痕,随后裂痕猛然增多,看样子已经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段一流对此无动于衷。 他只是随手一挥,轻轻说道:“九陵冰。” 话音刚落,那道屏障的蓝色光华更胜,原本雾气形态的屏障逐渐结成为冰晶状,给人一种玲珑剔透的美感。 雪白剑气便前进不了丝毫。 唐煜一直站于原地纹丝未动,一身凌厉剑气倾泻而下,脚下土地竟成流水状剧烈翻滚涌动。 虽然他只是呆愣的立于空中,眼神却依旧一如既往的熠熠生辉。 任你漫天神魔阻我身前,我唐煜只要手有一剑。 便是所向披靡! 唐煜看到剑气始终未能突破屏障,微微皱眉,知道这招已经没有意义了。随后长剑微动,剑气虹光便尽数回撤,不多时就消失不见。 段一流将淡蓝色长剑横于身前,缓缓说道:“九龙岭唐煜,名不虚传。” 语气与之前的那句截然不同,显然是真的将其视为了同一层面的对手。 唐煜点了点头,倒是坦然受之。 段一流在云海中缓缓走动,手中的淡蓝色长剑竟是逐渐变成水剑,紧接着一股寒气涌起,水剑便成了一柄散发着阵阵白烟的冰剑,冰剑周身光滑无比,闪耀着一丝丝蓝色光芒,在冰剑彻底形成的那一刻,段一流气势猛涨,九境巅峰的修为展露无遗。 他思索了片刻,轻轻说道:“只分胜负,不分生死?” 唐煜又是点了点头,“可。” 话音刚落,冰剑便迅猛而至,速度之快竟是在空中响起了阵阵音爆声。唐煜瞳孔一缩,烛龙挡于身前,随后便被一股大力击退了数丈。 唐煜甩了甩有些发麻的右手,随后猛然抬头,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九境,勉强够做我的磨剑石了。 ———————————— 两位剑仙的战斗正在众人上方如火如荼的进行着,下方的叶凡等人也是如此。 小蛇身躯蓦然变大,原本有些可爱的外表在显露本体后尽显神圣与威严,张开巨嘴对着天空中的黑衣老者怒声大吼。 姬呈袖袍下的几道黑烟拖曳着黑色拖尾迅速的朝小蛇掠来。 黑衣老者散发出的那几道黑烟看似与断水山山上的黑烟一般无二,可诡异程度却是两个极端,极为难缠,只是十余道黑烟就将小蛇死死的困住。 一行人紧紧地抱在一起,警惕地盯着缓缓向众人飘来的黑衣老者。 钟离手持虹日,长剑剑身充满了红色剑气,满脸沉重。 姬呈面无表情。 钟离知道自己绝对不可能是这黑衣老者的对手,但这伙人也只有他能上前阻挡一二,硬着头皮也要上,打不过也要打。 钟离咬了咬牙,一步踏出,手持长剑朝姬呈狠狠斩下。 黑衣老者满脸不屑,袖袍中飘出两道黑烟挡住袭来的红色飞剑,随后灵气聚于掌心,瞬移至钟离身前,一掌拍下。 手掌触及到钟离胸口的瞬间,老者便吐出一口鲜血,长剑差点脱手而出,一个踉跄瘫倒在地上,仅仅一个照面就失去了战斗力。 八境强者,恐怖如斯! 魏成轻握长刀,皱着眉头喃喃说道:“邪功?” 姬呈缓缓转头,竟是听到了魏成的话,微微颔首道:“不错,老夫所修的路子便是邪功。你这汉子也算是有些眼力,只要你现在袖手旁观不多管闲事并投到大燕三皇子门下,老夫便饶你一命,而且保你以后前途无量,你意下如何?” 对于眼前的魏成,姬呈不知为何总是有一种奇怪的直觉。 千万不要去主动招惹他。 明明只是一个七境重伤未愈的刀修,为何会给自己这样一种感觉? 不管为什么,老者都愿意给予他出些许的善意。 魏成没有搭理他,只是回身对满脸沉重的叶凡说道:“臭小子,等下我会使出一招刀法,你看清楚些,能记多少便记多少。但是我伤势还未痊愈,所以不能保证一击必杀,到时候还要你挑起大梁。” 叶凡重重的点点头,随后有些疑惑的问道:“可是我学刀法有什么用啊?” 魏成白了叶凡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一法通万法通,不要这么死脑筋好嘛?” 姬呈见这汉子竟是无视自己的好意,脸色愈发阴沉,缓缓说道:“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老夫痛下杀手!万鬼同源!出!” 老者话音刚落,周身便出现了十余道漆黑无比的黑烟,而且每道黑烟最为浓厚的地方竟是隐约显现出了一枚白色骷髅头,看着极为渗人。 魏成将随手拎着的铁刀骤然握紧,一道并不显眼的白色刀气裹满了铁刀周身。 汉子往前走了几步,没有转头,大喝说道:“叶凡!段小莫!都看好了!” 段小莫听见自己的名字,猛然抬头。 只见原本极为普通平凡的汉子气息骤然急转,就如一柄开天之刀屹立于此,要将这方天地一斩为二。 随后汉子微微屈膝,向前猛地窜去,地面受此大力都裂开了几道地痕。 魏成手持的长刀一往无前,势若惊雷,直奔老者而去。 姬呈感受到魏成的气息后不由得脸色巨变,急忙将袖中黑烟尽数召出,足有百余道浓黑色烟雾将姬呈紧紧围住。老者还是有些不放心,又从收纳物中拿出几道品阶不俗的防御性符箓,一一使用挡在自己身前。那些符箓形成了一道道颜色不尽相同的屏障,看着五彩斑斓,带有些怪异的美感。 铁刀如约而至,第一层屏障如白纸般直接破碎,第二道第三道依然如此。 没过多长时间屏障便尽数消散,随后铁刀便狠狠的斩在浓厚无比的黑色烟雾上,触碰到铁刀的黑烟一一消散,响起阵阵凄惨的嚎叫,早已是外强中干。 处于黑烟最中心的姬呈最是清楚自己的情况,那把刀的威力实在是太过可怕,自己绝对抵挡不住,这时候还不如走为上策,有段一流在这怎么也乱不了。 只是可惜我这积攒了几十年的底蕴。 姬呈心下大定,意念微动,将所有黑烟全部派遣到自己身前,随后灵气大震,急速向远方逃去。 看着身边越来越多的黑烟,魏成脸色不变,深吸一口气,沉下心神。 他轻轻喝道:“神人开天。” 蓦然,汉子手中长刀光芒大盛,刀气疯长,竟是将两位剑仙的风采给盖了下去。 随后魏成只是向前一斩。 一道长约十丈的银白色刀气便以惊雷之势疾驰而去。 黑烟早已消散,姬呈也早已远去,那道刀气看样子已是望尘莫及。 姬呈回头看去,见那刀气距自己还有段距离,不由得松了口气。 突然间他却感到腰腹一痛。 姬呈愣愣的低头看去,只见他的下半身已经不见了踪影,切口光滑如镜面,时不时的滴下些许血液。 他又是抬起了头,看着远方还在奔袭来的刀气,呆愣着不知道为什么。 一阵微风刮起,将满是疑惑的姬呈吹落云海,直直的摔向地面。 在死去的前一刻,老者突然明白了。 原来那把刀的速度已经快过了光。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五十六章 背叛?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叶凡等人皆是目瞪口呆,全都直直的看着天空中那道一往无前的银白色刀气。 百余道声势浩大的黑烟被一击斩灭,就连已经逃出几十里远的姬呈都被拦腰斩成了两截。 而且看那刀气竟是威势不减,转头便朝着段一流狠狠斩去。 段一流境界更高,所以始终都是压着唐煜不得让其有喘息的机会,突然之间便感到后背袭来的一道刺骨刀气,面色巨变,赶紧斩出一剑迫使唐煜离开,随后劲气一动便要逃离。 唐煜眼光经验何其老辣,自是知道机不可失。对于那道袭来的攻击竟是不管不顾,任其斩在自己的胸口前,青衫碎裂,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口,白骨显露,极其狰狞。 唐煜忍住剧痛,吐出一口血水,猛然大喝道:“九字剑诀!” 蓦然,唐煜手中的烛龙剑迅猛的掠至段一流上方,紧接着在其身后又出现了数以万计一模一样的白色飞剑,在云海处散发着无尽的威势,冲天的剑意直让风云变色,段一流满脸不可置信,惊恐道:“天剑宗柳剑的九字剑诀你怎么可能学会?!” 唐煜没有理睬,伸出右手狠狠一压,又是大喝道:“万剑,陨!” 原本静止不动数以万计的飞剑在话音刚落之际,便如得令之骑直直落下。 从地面看去,竟是形成了一道漫无边际的飞剑雨幕! 段一流迫不得已停下身形,将飞剑横于身前抵挡着自天而降近乎无穷无尽的剑雨。 身后的刀气已经呼啸而至。 段一流心里也是有了火气,一声猛然大喊,境界不在隐藏丝毫,灵气萦绕着全身,以掌为刃对着袭来的刀气狠狠斩下。 他的身后形成了一道与之前一般无二的冰晶屏障,阻挡着万千剑雨。 他的身前形成了一道淡蓝色掌刃直面刀锋。 以一敌二竟是丝毫不落下风! 段一流额上渗出汗水,面庞不断抽搐,看样子应对的极为吃力。 不行,再这么下去只会让灵气消耗殆尽,到时候只会沦为待宰鱼肉。 段一流心中一狠。 突然,他不再抵抗,冰晶屏障和掌刃尽数收回,竟是如唐煜一般任由其轰击在自己身上。 唐煜见到段一流这如自杀一般的举动,心下骇然。 他不是要以身躯硬扛住这两道攻势。 他是要让这两道攻击互相抵消磨损。 好大的魄力。 只不过这部九字剑诀他也只是学了个皮毛,仅此一式便抽干了他全身大半的灵气,要真是没什么作用,那这一行人便危险了。 唐煜想起了之前叶凡没有问出的那个问题。 那少年想问的应该是自己为什么要如此帮他。 在断水山的时候,唐煜看到了一切。 包括一行人赶路时的鸡毛蒜皮,少年的热血执言,到最后的毅然决然。 他看了个遍。 到后来唐煜就想,这样的人不应该就这么死了。 他应该去帮上一把。 唐煜便把这应该变成了事实。 与他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有关,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真的是一个很正直的人。 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正直。 既然他知道了一个好人会有杀身之祸,那他唐煜不出手帮衬一二的话,真的说不过去。 所以他便来了,他便帮了,而且帮的很彻底。 虽然惹上了这么一号强敌,但他唐煜却从不曾后悔过。 如果他真的视若不见,那岂不就是悖了自己的大道? 唐煜只觉心中一股热血上涌,气若游龙,大为快哉! 这便是出剑有理,有如神助的原因。 剑雨与刀气狠狠的往中间挤压而去,二者之间也是碰撞在一起,激起万丈高的尘雾与光芒。 若是有人在谷柳江一带抬头看去,肯定会讶异为什么天上多了一轮太阳。 魏成站立于离叶凡等人不远处的地方,直着身体大口喘着粗气,手中长刀散发着阵阵白烟。 他微微抬起头,看着天空中的浩大声势,脸色如常。 十天不到就被抽干了三次,老子也是服了。 只是现在他的伤势已经好转了不少,所以倒也不会再像上一次直接倒地昏迷不醒。 不过他也已经没有第二次出刀的力气了。 尘雾渐渐消散,光芒缓缓退却。 露出了段一流的身影。 原本只有半人大的冰晶屏障竟是笼罩在了段一流的全身,只不过现在被两道攻击打碎了不少,看着极为凄惨。 唐煜见状脸色却还是极为凝重,没有放松丝毫。 冰晶蓦然消散,化为一柄淡蓝色冰剑,段一流凄惨的面目也是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原本整齐洁净的长衫现在却变成了一条条碎布,黑发极为凌乱,身体上下尽是焦黑色,隐隐有鲜血流出。 他揉了揉自己肿胀的脸颊,却没什么太大的神色波动,只是沉声说道:“姓李的,还不动手?” 一直隐藏在队伍最中间的李金,再也没有平时的沉稳气度,脸色极为犹豫,却还是拔出长刀站于众人身前,将一行人尽数挡住。 叶凡似乎是不敢置信,站在原地,瞪大眼睛,凝视着对面有些陌生的汉子。 李金双目紧闭,轻声说道:“对不起......” 众人如遭雷击,谁能想到在断水山上奋力杀敌的李金竟然是对方的人?! 李清风更是呈疯癫状,不可置信的大喊道:“爹!你要干什么?!你疯了不成?!” 李金一言不发,只是将刀气尽数散出。 钟离重伤,魏成更是被抽干了灵气,唐煜被段一流紧紧盯住,叶凡有伤在身。那十几道黑烟竟是不受主人限制,还在死死围困着小蛇,一行人当中也只剩下了个三境的刘大鹏,怎么去抵挡一位五境刀修的大开杀戒? 李清风毅然决然的站在众人身前,双目血红,大喊道:“你想杀了他们,就先把你儿子杀了!” 李金低下头,喃喃说道:“他们抓了你娘。” 李清风没听清,反问道:“你说什么?” 李金猛然抬起头,眼睛也是尽数通红,大喝道:“你娘在他们手里,我要是不杀了叶凡他们你娘就要死!” 李清风闻言有些呆滞,愣愣的说道:“什...什么?娘...娘在...娘在他们手里...?” 叶凡攥紧了双拳,紧咬下唇,不知道该怎么办。 突然他冲着天空中的段一流猛然大喝道:“把人放了,东西你要就拿走!” 段一流闻言竟是哈哈大笑,随后不屑的看向叶凡说道:“杀了你再拿不也是一样吗?真是说话如放屁。” 看人就像看狗。 段一流说完这句话就再也没有与叶凡说话的意思了。 他只是紧紧盯着不远处的唐煜,随后轻轻说道:“当真不退?” 唐煜长出一口气,将烛龙举起,对准段一流的面门,直接用行动来告诉他的态度。 你死,或者我死。 段一流轻笑了两下,微微摇头:“仇家也不少,多个九龙岭也就那样了,自己找死可赖不得我。” 话音未落,一柄萦绕着雪白剑气的长剑便奔袭而至。 段一流微微皱眉,心底轻叹一声。 这唐煜真是个疯子。 李金阴沉着脸,一步步走向叶凡一行人,缓缓说道:“清风,把明月带出来。他们答应了你们可以不用死。” 李清风脸色惨白,哆嗦着嘴唇,“爹,你不会真那么天真的以为咱们真能活着离开这吧。等你杀了叶凡他们,咱们都要死!” 李金只是喃喃说道:“我没得选,没得选.....” 叶凡不知何时站在了李清风背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随后缓缓说道:“我来吧。” 李清风不知为何,气息为之一凝,竟是没由来的感觉心安了不少。 随后轻轻转身,把路让了出来。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五十七章 身死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叶凡缓缓走上前去,静立无言。 他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问题想问,只是到了最后却只说了一句。 他说:“对不起。” 李金低沉着问道:“你为何要道歉。” 叶凡抬起头,说道:“如果不是我,你们也不会因此遭受这无妄之灾,” 少年颤抖着声音,“如果在石头镇的时候我就不与你们一起走,也就不会出现接下来的事,你们都不会有危险......” 在众人不远处的小蛇,见此情形心头微颤,随即也是有些发狠,仰头发出一声悠长的龙吟,浑身金光大盛,一口吐息下去黑烟都是黯淡了不少,看样子已经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段一流有些艰难的声音从空中响起:“姓李的,还不动手?想你老婆死是不是?!” 李金咬了咬牙,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随后他紧闭双眼,灵气疯长,手中铁刀缓缓举起。 李清风目眦欲裂,尖声喊道:“不要!” 叶凡更是头皮发麻,在这股灵气旋涡下他竟是举步维艰,连灵气运转的速度都下降了不少。 突然。 李金肩头一沉,气息随之凝滞,原本就要喷薄而出势不可挡的刀气竟是又折返回了体内。 如蛇蟒遇蛟龙,自然不敢造次。 “打住打住。”面色有些疲惫的汉子站在李金身边,左手按在他的肩上,无奈说道:“都是相亲相爱一家人,打打杀杀动手动脚的成什么样子。” 李金回过头,面相有些猥琐的汉子对他笑了笑,“相信我,你媳妇没事。” 随后怕是李金不信,魏成又是加重了语气说道:“虽然我现在证明不了什么,但是请相信我,我魏成会用你夫人的性命来信口开河吗?” 李金神色有些挣扎,可手中长刀还是缓缓放了下去。 不远处的小蛇又是吐出一口龙息,十余道黑烟再也坚持不住,缓缓消散。 脱困的小蛇立刻站直了身体,迅猛的飞至叶凡身前,眼生警惕,满脸凶狠的对着李金,嘴角隐隐有白烟冒起。 李金见状立马挥手大喝道:“哎哎哎,别动手别动手!刚给哄好咋还要干架呢?没事了没事了!” 叶凡也是摸了摸小蛇的庞大头颅,轻轻说道:“相信魏成,没事了。” 小蛇这才收起攻势,身躯渐渐缩小至半人大,只是还是没有完全丧失警惕。 魏成拍了拍李金的后背,出了口气,“还记得那个户部侍郎楚丘吗。他收到情报,紫林堂的一伙人从巴陵郡绑架了一名女子,后来调查了一番才知道她是你的媳妇。现在他差不多已经把人救下来了,你不必担心。” 李金手中长刀‘哐当’一下坠落在地,随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现在心中的情绪极为复杂,喜悦,后怕,恐惧,羞愧等等交织在一起,竟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魏成蹲下身子,缓缓说道:“这一路上出手的机会有很多,但你却一拖再拖,我知道你还是迈不过心里的那道坎。” 李金怔怔无言。 魏成又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个好人,所以我不怪你。” 魏成知道,如果李金他自己没走出去,心结一起,以后的修行之路可以说是难有寸进,大道无望了。 李清风与小姑娘见状赶紧跑到李金面前,李明月轻轻抽泣着,缓缓缩进李金怀里,李清风缓缓坐下,随后靠在父亲的肩膀上,一家人就这么静静地呆在一起,寂寥无声。 魏成站直了身子,朝还想过来看看的叶凡摆了摆手,示意叶凡别过来打扰他们,随后也是快步走了回去。 三处战场两处都要已经获得了胜利,但最为重要的还是在众人头顶的那处。 段一流和唐煜哪方能胜,哪方便会接管后面的局势。 唐煜的境界虽是落后了很多,却始终不显败势,还能与段一流有来有回,不得不说上一句,真乃一介英豪。 小蛇转过头对众人说道:“我去帮他一下,你们照顾好自己。” 叶凡点点头,沉声说道:“小心些,不要受伤。” 小蛇点点头,随即身躯猛然增大,金黄色的鳞片熠熠生辉,仰头发出一声长啸,向天空急速掠去。 叶凡看到已经没入云海的小蛇,面露担忧。 倒是陈巧倩,无论是段一流来袭还是李金的突然出手,她都没有太大的神色变化,显得极为云淡风轻。只不过在魏成出手的时候眼神微亮,满脸笑意。 看来真是中毒不轻啊。 魏成上前两步,将手中的铁刀递给还是满脸震惊的段小莫,随即两腿一软,靠在铁箱上喘着粗气。 刚刚才看见魏成大显神威的段小莫拿着手中的铁刀,觉得它的分量照比以往真是重了不少。 自己绝对不能辜负魏成前辈的信任。 段小莫将铁刀缓缓握紧。 —————————— 段一流手持冰剑狠狠斩下,唐煜架起烛龙勉力抵抗,虎口渗出鲜血。 但他此时的神情竟是无比快意,浑身剑气疯长,黑发凌乱,原本就极为俊朗的面容此时倒显得有些妖异,他猛然大笑了两声后大喝道:“九字剑诀!” 段一流满脸不可置信,“唐煜!你疯了?!” 也难怪段一流有如此神色,之前的那道剑雨基本上已经耗尽了他体内的灵气。以他现在的状态还要使出九字剑诀,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不过话说回来,于生死之间磨砺剑意,绝不是一句空话。唐煜从记事起便已经是修行人士,几百年间大大小小的苦战死战,胜战败战不计其数。能成为紫来州的八境第一人,唐煜这次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应该就是原因之一。 在唐煜话音刚落之际,在云海深处蓦然闪出一点白光。 紧接着白光大盛,照亮了整个天际。 一柄足有数百丈长的白色巨剑刺破云雾,显露真身,剑尖所对正是段一流的上方头顶。 就在此时,一道温度极其之高的金色龙息席卷而来,将段一流整个烧成了炭黑色,显得极为惨烈。 段一流灵气大震,将有伤在身的唐煜击飞,随后竟是直接转过身去,御风要跑。 唐煜死死咬牙,提起体内的最后一口灵气,猛然大喝:“镇!” 那柄巨剑凌空而下,声势极为浩大。 段一流感受到了头顶上方传来的阵阵声势,大为惊骇,“他娘的,你唐煜疯了想死老子可不想!” 随即从袖中拿出一道品阶极高的符箓,将其附着于自身长剑上,蓝光蓦然大盛,随后光芒瞬间隐没,化为一团妖艳的蓝火,在冰剑上缓缓燃烧。 冰剑与白色巨剑狠狠相撞。 雪白剑气在触碰到蓝色火焰的时候,竟开始缓缓燃烧了起来,随后迅速蔓延其上,整把巨剑都冒出了淡淡的蓝火,极为怪异。 小蛇飞于其上,吐出一口极其精纯的火焰龙息,直奔巨剑下的段一流而去。 段一流又是一声大喝,蓝色火焰骤然猛涨,巨剑消融的速度继续加快,金色龙息也被蓝色火焰渐渐蚕食掉,情况不容乐观。 唐煜的胸口还在滴着鲜血,踉跄着身子一步一步向段一流飞去。 他扯了扯嘴角,轻笑两声。 随后轻轻说道:“烛龙,你去吧。” 话音刚落,剑身已经极为暗淡的烛龙在唐煜身边绕了几圈,随后便直冲天顶,剑尖对准白色巨剑的剑柄,直接迅猛落下。 唐煜喃喃道:“合。” 在烛龙没入巨剑的瞬间,巨剑剑气猛涨,将剑身上的蓝色火焰尽数震灭,段一流所受压力骤然提高,死死抵住。 ‘轰!’ 一声巨响,只见白色巨剑狠狠的斩在了段一流的飞剑之上,一股余波袭来差点就将唐煜振落下云端。还好小蛇眼疾手快迅速的接住了他,唐煜趴在小蛇的身躯上,一人一蛟皆是紧紧盯着远处的情况。 不多时,尘雾与光芒渐渐散去,段一流浑身是血,衣衫尽碎,正喘着粗气立于云海,显然还未到绝路。 他吐出一口血水,呵呵的怪笑着:“哈哈哈,好你个唐煜,竟然能把我逼到这份上,好好好,真的好.....” 唐煜瞳孔一缩,脸色巨变:“快跑!” 远处的段一流突然将冰剑抛掷于天空,冰剑猛地炸裂,瞬间就化为了一片蓝色的滔天火海,向四周猛然掠去。 小蛇见状立马疾驰远去,速度飞快。 但火海的主要目标却并不是这一人一蛟,反而矛头一转,向地面落去。 铺天的火海穿破云层,如流星陨石般直直落下,直朝叶凡等人。 魏成脸色大变,“他竟是把本命飞剑直接炸了?” 一行人没有听到汉子的言语,皆是直直的看着天顶的火海。 这是震撼的美景。 也是灭世的恐惧。 没有人逃跑,因为在这漫天火海下逃跑已经毫无意义,只能呆在原地等死。 看这火光的降落速度,只怕不出五息时间众人就全会化作一堆焦骨。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猛然掠至众人上方,灵气四散,将一行人紧紧包裹住。 叶凡看清了是谁,情急之下大喝道:“李叔叔!不!” 那手持长刀的汉子回头冲着众人笑了笑。 瞬间便被火海淹没。 生死未卜。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五十八章 血海深仇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火海来势汹汹,气势凌人,众人却没有受到丝毫伤害。 这是因为有个人站了出来,站在众人身前,将这漫天火海尽数挡住。 他叫李金。 他是一名刀客,一个男人,一位父亲。 他长得不算好看,就是普通人的长相。 他不苟言笑,平时看起来有些沉闷,也没什么有趣的地方。 他是修士,境界却不算高,不说唐煜和魏成,就算是钟离都能稳压他一头。 他有些平凡。 却又不平凡。 李金的面容在熊熊蓝火中已经看不真切,握着铁刀的右手也已经变为了焦炭。 环绕着众人的刀气圆圈却始终没有消散。 李清风哆嗦着嘴唇,张了张嘴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明月直接昏死了过去。 叶凡双眼通红,留下一滴泪水,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片刻后。 火焰缓缓散去,土地被高温炙烤的黑中透红,散发着阵阵黑烟,从烟雾中露出一个隐约能看出是人形的焦黑色李金。 他缓缓倒地。 “碰。” 一声轻响。 代表着舍身成仁。 李清风连滚带爬踉跄着走到了李金身边,跪了下去。 他颤抖着声音说道:“爹.....” 便再没了说话的力气。 不自知的流了满脸泪水。 魏成猛然抬头看去,发现那段一流不知何时竟是不见了踪影。 “他娘的,被这狗日的给跑了!” 小蛇驮着脸色惨白的唐煜从天上疾驰而来。 一人一蛟见此情形哪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皆是默不作声,心有哀伤。 天空中聚集了些许乌云,不多时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雪。 老天爷也应了景。 叶凡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世上当真有这般狗屁的道理?! 叶凡闭紧了双眼,任凭眼泪流出。 他缓缓说道:“魏成,他叫什么名字?” 魏成知道少年说的这个‘他’是谁,不由得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大燕王朝三皇子,名叫姬云。” 叶凡攥紧双拳,睁开双眼,行至李金身旁,随后缓缓跪下。 他长出一口气,伸出右拳放在胸口,颤声缓缓说道:“李叔叔,我叶凡在此立誓,若不将段一流和姬云人头斩下以慰您在天之灵,我叶凡愿受五雷轰顶之劫,万劫不复之地。” 他狠狠的将头扣下。 面无表情。 却蕴含着一股要将天地焚烧殆尽的熊熊怒火。 轻飘飘的话语落在一行人的耳中,不知为何全都打了个寒颤。 仿佛当叶凡说完这句话后,任凭那姬云修为通天,也注定逃不过身死的宿命。 陈巧倩蹲坐在地,将昏死过去的小姑娘紧紧抱在怀里,一行清泪从眼角流下。 叶凡逐渐起身,弓下身躯扶起李清风,缓缓说道:“让李叔叔,入土为安吧....”. 李清风的情绪渐渐缓和了不少,抽泣着说道:“我想把爹葬在家里,爹漂泊了这么多年,他应该想在家里睡下....” 叶凡轻轻点头,说道:“好。我陪你。” 唐煜缓缓站直了身体,对着二人说道:“等我歇息半日时间,可以御剑带你们回去。” 李清风只是脱下衣服,将其盖在焦黑一片的李金身上,喃喃说道:“爹,我们马上就能回家了,马上了.....” —————————— 段一流不知道使用了何种秘法,不出小半个时辰的时间便来到了大燕京城,带着一道黑烟重重的摔在姬云府邸的小院当中。 在外干活的仆人婢女,见状都是吓得不轻,喊叫不断。 姬云正在书房默默读着一本古籍,闻声微微皱眉,略有不喜,在一旁侍候的丫鬟见状柔声问道:“殿下,要不要我出去帮您看看?” 姬云摆了摆手,示意不用。随后起身披上大衣,推门出屋。 有个仆人见皇子走出了门,赶紧上前说道:“殿下,刚才有个人从天上一下子就摔到了院子里,半天也没个动静,也不知是生是死,您看看该怎么办?” 姬云紧紧皱眉,向前走出十数步,行至那人身前。 当他看清了段一流的面容后不由得脸色微变,随即不动声色的对仆人吩咐道:“把他搬到客房去,手脚稳当点,别给人颠死了。” 旁边的仆人都赶紧应下,赶紧上前去搬这个浑身冒着黑烟的怪人。 姬云转过身,缓缓说道:“嘴巴都给我管严点,今天的事都不许外传。要是走漏了风声,你们知道后果。” 院子里的众人都赶紧应下。 姬云缓缓走向客房,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仆都不敢怠慢,赶紧将人搬了进去。 三皇子站在床边,屋子里已经没有了人,他看着满脸焦黑色的段一流轻轻开口说道:“别装死了,我知道你能听到。” 段一流猛然睁开双眼,也是不再隐藏什么。 姬云说道:“失手了?” 段一流点点头,没有说话。 姬云没有什么神情变化,又是说道:“你的情况。” 段一流艰难张嘴,有些模糊不清的说道:“姬呈身死,我本命飞剑破碎,灵气耗尽,经脉大损,至少要修养十年。” 姬云微微点头,问道:“他们的情况?” 段一流微微思索,沙哑着嗓子回道:“一个不知深浅但最少也是八境的有伤刀修,九龙岭唐煜,一头七境蛟龙,一个六境剑修,两个三境,十余个普通人。” 停顿了片刻,才又接着说道:“一名五境刀修,身死。” 姬云双手负于身后,缓缓往屋外走去:“你帮我办的事,就由我来养你。在此安心住下,什么时候伤好了什么时候走。” 两位大人物的对话极为简洁。 却也极为有效。 段一流闭上眼睛,直接开始休养生息起来。 姬云头也不回,竟是连慰问一二的客气话都没说,便直接走出了屋外。 段一流不以为然。 为什么他就敢站队站的这么毅然决然? 这位三皇子,无论是心性还是手段都是极为出色,对比同龄人更是生平罕见。 能给他办事,也算是有些心甘情愿的味道。 那位快要病死的皇帝陛下总共有五个儿子,在段一流心中,抛出去那个不过十岁大的五皇子,剩下的几个加起来就连姬云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良禽择木而息,找主子也要有眼光。 我段一流的眼光还算是挺好。 只是可惜我那把九陵寒了。 ...... ...... 姬云端坐于书房,呈沉思状,默默思忖着。 对于这次失败,他并没有什么后悔失望气愤等情绪。 只是对自己的决策大为不满。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自己竟是犯了一个大忌。 那少年身边凝聚的战力已经不容小觑,要是再以这般强硬的手段前去抢夺已经不太现实。 买通内鬼也已经行不通。 毒杀,陷害,诱惑,甚至是美人计姬云都认真想了几遍。 却都被他一一否定。 姬云站起身,在房内轻轻踱步,缓缓转动着食指上的豪华戒指,左一圈右一圈。 这是他在思考事情时的习惯动作。 蓦然,姬云紧皱的眉头缓缓展开,随后轻呼了一口气。 依那少年的性子,绝对会来找自己报仇。 在自己的地盘上,对付一个被仇恨占据了心神的热血少年,跟捻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姬云心情莫名的有些好,随后轻喊了一声:“青儿。” 话音刚落,只见从书房卧室内走出一位只着裹衣的妙曼女子,胸前波涛汹涌,满脸柔情,酥声叫道:“殿下....” 姬云褪下长袍,一个箭步上前将那女子狠狠抱紧怀里,惹得她娇.喘连连,声音更是酥软。 二人相拥着走至床边,随后门帘降下,遮住了屋内的片片春光。 ...... ...... 赵永昌紧闭着嘴巴,端坐在云海上一动不动,只是瞪大眼睛四下好奇的观看。 不是他不想动,而是那位仙人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只是指了指自己,便动也不能动,连话都说不了。 我说仙人,你既然嫌我烦,就把我送回去得了呗,就非要收我为徒? 但这些话赵永昌现在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这位看着不苟言笑甚至有些高冷的仙人只是站在他身前,已经好长时间了。 赵永昌腹诽道:“这仙人是不是有那自闭症啊?就知道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还以为自己有多高冷多帅,其实不也就那样么。” 男人微微转头,瞥了眼赵永昌。 赵永昌吓了个半死,心突突跳了好长时间,极其不可置信,这仙人连自己想的啥都知道?! 蓦然,云雾散开,站于云端的男人轻轻吐出两个字:“到了。” 赵永昌的心又是突突开始跳,只不过这次是因为另一件事。 只见赵永昌面前共有五座大岳,皆是高耸入云,中间最为高大的山岳中间,被人以小篆刻以“瀛壶”二字,外有仙鹤飞舞,山间有白鹿嬉戏,云雾缭绕,紫霞呈于天边,清清小溪流淌于山路四周,叮咚作响。 身着白衣的年轻弟子正在山脚下默默练习术法,偶尔有鹿吟鹤鸣传来,悠悠入耳。 赵永昌瞪大了眼睛,满脑子都是嗡声。 这哪是瀛壶山啊。 这他娘的明明就是仙境! 老子发达了!!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请假条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不好意思各位读者老爷,星河今天有点事更新不了,请假一天。《八方圣皇》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五十九章 无不散的宴席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李清风很是干脆的拒绝了叶凡想要陪同的想法。 他是不想耽误自己,也是不想耽误他们。 唐煜没有让李清风等待太久,不过两个多时辰便持剑起身,微微点头示意可以出发了。 小明月似乎是情绪过于激动,到现在还没有醒来。李清风将父亲的尸体包好,抱起小姑娘,对着众人轻行了一礼,便踏上了唐煜的飞剑上。 唐煜也不是那拖泥带水之人,也只是对着众人微微颔首,飞剑便迅猛升空,转瞬间便消失不见。 看着云海处闪过的一抹光亮,叶凡突然感到特别难过。 不只是因为李金的身死,还有就是叶凡清楚,李清风心里的怨意很大。 这是人之常情,他特别能理解。 但自己就真的要与这位好友自此形同陌路了吗? 叶凡的心狠狠抽搐了一下。 魏成见状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叶凡。那招神人开天式你记住了多少?” 叶凡情绪有些低落,但还是用力地回想那招刀法的脉络,随后缓缓答道:“记住了七七八八。” 魏成点点头,站起身,行至叶凡身前。 “站稳了!”魏成突然轻喝一声,随后弯曲手指,先在叶凡肩头用力一扣,又在少年心口处轻点了五六下,与此同时,叶凡心湖上荡起了阵阵涟漪,响起魏成的话语,“神人开天式重意不重招,最主要的便是那股天地凌于我顶,我亦一刀开之的无畏之意。此式一出便是绝对的一往无前,不给自己留一点回头路的决绝招式。若是心性不够,决不能出。” 汉子最后问道:“记清楚了没有?” 叶凡额头渗出汗水,在魏成对自己点出那几下后,自己眼前竟是出现了一片幻境。 目及之处,一片荒芜。 除了一地枯骨,便只有一名身着金色长袍,手持长剑的白发男子静静地站在皑皑白骨上。 他面容模糊,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身形不算高大,却给人一种巍峨之感。 他只是这么一站,便如无数风暴浪涛席卷而至,广深无比。 突然。 男人的手臂微动。 随后挥舞长剑用力斩下。 一道足有万丈长的宏大剑气直冲天际! 竟是将半个天空都给遮掩了下去! 可天空处却什么也没有,他在对谁出手? 蓦然,剑气像是触碰到了某道屏障,静止不动。 片刻后,嘶的一声轻响。 湛蓝的天空上多出了一道极细的口子。 无数似金似玉的光浆从裂口流淌下来,微风吹过,化作无数光点,照亮了荒芜的世间。 原来那个男人出剑的对象,是天。 这是何等宏大的气魄!又是何等磅礴的自信! 仿佛在另一方天地做一位旁观者的叶凡震惊无比,面色苍白,嘴唇微颤。 荒野中,那道庞大到无以复加的剑气依然在向天而去。 光浆渐渐形成了一道道金黄色雷电,狠狠劈在剑气之上,试图阻止它的前进。 那道剑光毫不理会,只是一意向上。 天穹的裂口越来越来大,流淌出的雷电越来越多,无论是白骨还是荒野,都被镀上了一层金光。 白发男人却只是站立不动,低头望着手中剑,好像对于天空处的形势完全不在意。 亦或者是不用在意。 他猛然抬起头,直视着少年的双眸。 叶凡汗毛倒立,胆战心惊。 男人的脸上始终笼着一层雾气,无比幽深,看不清面容。 少年却特别清晰地感觉到那人在笑。 是极为轻快的笑。 好似遇到了什么喜事。 蓦然间,画面尽碎,变为一片漆黑。 在叶凡即将清醒的时候,他好像听到了一声不甚清晰的‘好’字。 那道声音很干净,却有些发涩,像是一位少年发出的声音。 在声音落下的瞬间,叶凡心中的震惊,紧张,不解尽数消失,只剩下一片宁静。 就像大海的浪涛无论多么激烈汹涌,最终都会平息而落,归于海间。 幻境里的时间很长,可在现实里不过只有一瞬。 少年没有听到魏成接下来的话。 他只觉得自己要试一试。 不对,是必须要试一试。 魏成话音刚落之际他便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 叶凡的剑意竟是有些不是控制的突然涌出,如风如浪,汹涌异常。 只见他从玉牌内取出一把飞剑,握于手中,闭目静止不动。 随后猛然睁开双眼,眼眸处有精光显现。 他轻轻呢喃道:“神人开天。” 手中长剑光芒蓦然大盛,少年手持长剑冲着天空狠狠斩下! 一道不过五尺长的紫金色剑气轻飘飘的向天顶而去。 魏成却长大了嘴巴,满脸不可置信。 这...这就学会了??! 这他娘的哪是天才,这他娘的明明就是神才啊!! 叶凡抬起头看着那道剑气,没有声响。 紫金色剑气在众人头顶千余丈的高度缓缓消散,化作点点紫光。 到底只是三境修为,灵气难以为继。 少年有些惆怅,随后又是归于平静。 终有一日,手中有剑,便可开天。 少年缓缓转头,看着魏成张大着嘴巴的神情,以为是在嘲讽自己,叹了口气说道:“魏成,我知道我使得不咋地,但你也不用整出这幅表情来嘲笑我吧。” 魏成缓缓合上嘴巴,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这小子真能气死个人。 现在连本命飞剑都还没炼就能到这种地步,等他炼完了不更要吓死个人? 魏成觉得自己心里承受能力还算挺好的了,却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自己当时上虚境里磨练了多长时间,经历了多少劫难才悟出此式。这小子不到一个时辰就学会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 ...... 无论经历了什么,只要人还没死绝,众人还是要继续赶路。 平原上,叶凡看着汉子,轻轻问道:“魏成,你是不是要走了?” 魏成点点头。 拿出酒壶灌了两口酒。 一看就是有什么心事。 魏成边走边看着对面的少年,看着他明亮无比又极为清澈的眼眸,就想起了当年。 魏成,我也想和你一起浪迹天涯,快意恩仇,窝在这么个破地方我都要憋死了!现在我也有六境的修为了,肯定不会拖你后腿,我们一起行侠仗义,走遍万千山河,那才叫潇洒人间!那个什么狗屁圣殿不用搭理他,要是蹬鼻子上脸把我惹急眼了看我不一口烧了他们老巢! 被云霄朦胧阵紧紧护住的龙小幺,眼神清澈而坚定。 魏成当时的神色温和,只是说你现在太小了,出去也看不到啥。等你再长大一点,我肯定带你出去,咱俩一起闯荡江湖。 神色还是愤愤的龙小幺一屁股坐在地上,气鼓鼓的说:“你可不许骗我,那我就抓紧时间长大,到时候一起出去斩妖除魔,匡扶正义!” 魏成只是点头微笑。 最后,魏成将维持大阵的材料一一放好,吊儿郎当的与她挥手告别。 此一去,便是百年光景。 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少女早已变成了女人,清澈的眸子深处也有了一丝倦意。 她只是轻轻问道:“我还要等多久才能长大啊?” 魏成给不出答案。 此时,看着对面的少年,魏成突然笑了,“叶凡,你的剑一定能练得和你的人一样好。” 阳光下,魏成的脸庞,笑的五官都挤在了一起,极为灿烂,如温暖的春风。 可是叶凡从来就没见过这么伤心的魏成。 让他心疼。 魏成不再喝酒,系好酒壶后,他轻轻拍打着大腿,一上一下,说道:“一路走来,其实我都在试探你,很多次。你都知道吗?” 叶凡点点头,“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 魏成并不如何意外,说道:“知道的也好,不知道的也罢,总之你都一步一步闯过来了,没有让我失望。” 片刻之后,汉子接着说道:“所以我们成了朋友。” 叶凡停顿了片刻,随口缓缓问道:“魏成,是不是我跟文先生的缘故,所以你才会对我这么上心?” 魏成笑眯眯道:“废话,要不然我哪有这份闲心,我魏成咋也算是个大人物,也很忙的好不好。” 叶凡轻笑了两声。 魏成收敛了笑意,沉声道:“不管是练刀还是练剑,修行路上,最忌讳拖泥带水,所以那唐煜以后的路子很广,甚至可以说是一帆风顺。但走在修行这条路上,难就难在一个问清本心,一位剑修是绝对不会给自己留退路的,逆流而上,狭路相逢,便是在绝境里也要硬生生开出一条路。所以以后还是要你自己多多捉摸,不要出了岔子,走上歪路。” 汉子叹了口气,“文先生都能这么放心的让你自己去闯,我这算不算皇上不急太监急?” 叶凡一本正经道:“魏成你放心,我会踏踏实实一步一步走的,不会找捷径害了自己。” 魏成笑道:“事无绝对,要是真有什么机缘能让你少走两步,傻子才不干。别钻了牛角尖,成了那迂腐的老儒生。” 随后汉子转过头去,看向了段小莫,说道:“小子,我很欣赏你,以后要好好练刀,别让我失望啊。” 段小莫涨红了脸,正色大声说道:“魏前辈,我一定好好练刀不会让你失望的!” 魏成点点头,略一思索说道:“有的地方可以学学我,也可以学学叶凡那小子,但别学的太多。” 汉子呵呵一笑,“学来学去你,段小莫可不要活的比我还潇洒就是了。” 与此同时。 腰挂长刀的男人腾空而起,蓦然消失了踪影。 “我是魏成,在渭城里长大的魏成。” “小子,到时候你要是再不陪我喝酒,老子非要揍你不可....” 叶凡轻轻一笑。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六十章 到达崇陵关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众人走在的平原上,有一座很秀气的小山,白雪轻盖,山势不高,没有什么压迫感。 对于魏成的突然离去,十余人皆是有些感慨,其中当然以陈巧倩最为深刻。 但好在她也明白,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想要求个结果还是有些异想天开了。所以情绪也不算太过激烈,只是想着魏成临走了都不跟自己说上两句话,就当真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自己又不是三岁小孩了,还能因此记恨上你不成? 钟离见状也只是叹了口气。 对于自家小姐和那魏前辈之间的关系,他倒是乐见其成。 有了这么一位修为高深又不摆架子的仙人姑爷,小姐在家里的生活也能好上不少。 只是天不遂人愿啊。 世上哪有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叶凡一行人缓缓地走在小道上,隐约已经能看见崇陵关的影子。 只是比较奇怪,一路上都没见到有什么将士出来巡逻办事的。 依现在崇陵关的局势,巡查力度能小了? 不会出了什么事情吧。 陈巧倩想到这环便有些忧心,回头说道:“大家伙都加把劲,争取酉时之前到达崇陵关,不要耽误了郑将军的要事。” 领头的刘大鹏闻言点点头,对着身后说道:“加快速度,尽快到崇陵关。” 众人都应了一声,提起力气加快速度往北方走去。 叶凡一边走着一边全力运转龙游月,心里却还是在想着远方的李清风。 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回没回到巴陵郡的家里。 二人的心结究竟还有没有机会解开,朋友还能不能继续做下去。 少年已知愁滋味啊。 ...... ...... 就这样,众人历经了艰难险阻,终于来到了崇陵关内。 叶凡等人走入关隘城门,有些奇怪,为何连盘查的军士都寥寥无几,就这么随意放行了? 下一刻,城内街道上响起了马蹄阵阵,从远及近,越来越显震撼。 陈巧倩让所有人都待在路旁别动,让出道路。 只见有三十余精壮骑兵飞驰而至,以银甲佩刀的魁梧武将为首,齐齐的停至众人身前。 银甲武将动作娴熟地翻身下马,大步前行,扫视了一圈,最后对陈巧倩说道:“敢问可是红叶百宝阁陈掌柜?” 陈巧倩轻行一礼,款款说道:“正是。敢问阁下可是郑将军亲临?” 郑涛猛然大笑起来:“不错,在下正是郑涛。陈掌柜一路奔波也是辛苦了,先去歇息一二再去谈接下来的事如何?” 陈巧倩笑着摇摇头,“要事在身怎能歇息,还是劳烦郑将军先清点货物,看看有无缺失才是。” 郑涛微微点头,对于陈巧倩的看法倒是改观了不少。 他轻轻挥了挥手,十余位士兵便翻马而下,从刘大鹏等人手中接管了这批货物,动作有序,令行禁止,看的叶凡心生钦佩。 这位郑将军,应该是个带兵的好手。 陈巧倩笑道:“郑将军,我们一行人都已经颇为劳累,就不多加叨扰了。住处衣食也不烦将军操心,我们自行解决便是。” 郑涛点点头,随后说道:“既然如此,那几位兄弟就先休息去吧。只不过还要劳烦陈掌柜跟着走一趟,若是没什么问题,剩下的钱也该结清才是。” 陈巧倩却摇摇头,笑道:“崇陵关的局势哪怕是我也略有耳闻,将军就不必打肿脸充胖子了。这笔钱就先欠着,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还,身为红叶国人,也算是为国家出一份力吧,将军莫要推辞,以大局为重。” 郑涛怔了怔,随后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没想到陈掌柜一位女子都如此明事理,是我郑涛眼拙了。好,既然如此我就受了这份情,陈掌柜以后若是有忙要帮,尽管来找我,我郑涛要是皱一下眉头都不是个带把的。” 陈巧倩客气笑道:“以后小女子若真是有事相求,定会来寻郑将军帮忙,只是到时候将军可不要翻脸不认人就好。” 郑涛又是爽朗大笑。 临别之际,郑涛正色嘱咐道:“最近崇陵关局势很乱,还请诸位不要乱走,尽快离去,尤其是不要和人轻易起冲突。大街上一个看着普通的汉子,谁知道是不是个活了好几百年的老王八。” 陈巧倩正色应道:“巧倩知道了,我等绝对不会轻易生事,还请将军宽心。” 郑涛点点头,随即纵身上马,对着几人抱了抱拳,便告辞离去。 陈巧倩款款行了一礼,目送着这位郑将军疾驰远去,随后对着几人说道:“房间我已经安排好了,都好好歇息一晚,明天尽快动身赶回龙泉郡,崇陵关龙蛇混杂,局势太乱,不能久留。” 钟离也是点点头,“这一晚别出什么乱子,尽量少些走动,特别是不要跟人起冲突,要是碰到了个脾气火爆的高阶修士,老夫就是想保你们都保不住。” 众人闻言都是严肃的应了一声,心里都有了些底。 陈巧倩缓步走到叶凡身前,轻声问道:“小凡,接下来你怎么想的?” 叶凡不假思索的回道:“歇息一晚,明天便要出发赶去净水国了。” 钟离有些讶异,“这桩机缘你不打算争夺一二?” 叶凡无奈道:“我修为本就不高,而且对于那道机缘也不是很想要,我就不去了,还是抓紧赶路要紧。” 钟离闻言瞪眼道:“咋还不去了?去,必须去!哪怕是个万中无一的机会你小子也该凑个热闹。修行路上是不该有侥幸心理,但总归要有点念想,你就在一旁远远的看着又不能掉块肉。万一那道至宝就看你小子顺眼认你为主了呢.....” 叶凡小心翼翼说道:“钟老,你不是说我辈剑修有多余的灵器傍身反而是累赘吗....” 钟离揉了揉眉心,无奈说道:“你小子真是个榆木脑袋。罢了罢了,你去不去都随你,老夫不管了还不成吗。” 叶凡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 崇陵关城内地方很大,光是客栈就有不下二十余家。但若不是陈巧倩早早就托人订了几间房,恐怕一行人就真要露宿街头了。 很简单,崇陵关最近半个月内最少都要涌进了近千名修士,客栈爆满也是正常的。 陈巧倩一行人走入客栈,发现有一对男女正对着客栈掌柜大发脾气。 那年轻男子愤声说道:“老子差你这点钱?赶紧的,今天要是没有房看老子不把你这破店给拆了!” 中年掌柜的也只能赔笑道:“客官您就算真把小店给拆了,也真没有房了啊。那几间房都是百宝阁陈掌柜早早就订了的,钱都交完了。您看看跟实在不行等等陈掌柜,跟她商量商量,我是真的很难办啊。” 陈巧倩微微皱眉,随后缓缓走到柜台前方笑道:“掌柜的,这是怎么了?怎么还跟客人吵起来了?” 那客栈掌柜见到陈巧倩前来总算松了一口气,说道:“陈掌柜你来的正好,这两位客人想跟您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腾出一间房来给这二位住,您看看行不行?” 陈巧倩笑着摇摇头,对着那对男女说道:“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我这些兄弟都风餐露宿了一道,来这儿了总不能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吧。您二位要是实在不行,就去找找别家?” 男人见这陈掌柜竟是名女子,心里也是有了些轻视,沉声说道:“我出十倍的房价,要一间房。” 陈巧倩缓缓摇头。 男人见状又是有些怒意:“别给脸不要脸,我们不愿仗势欺人你也别顺杠子往上爬。真要是亮出了我俩的身份,到时候就不是一间房能解决的事了。” 陈巧倩呵呵笑道:“那就还是请您亮出身份让小女子开开眼界,别亮太多,小女子怕被吓死在这。” 男人上前一步愤声道:“臭婊子,是不是找死!” 看样子就要动手。 陈巧倩身后的一行人见状立马上前将掌柜的护在中间,皆是怒目凝视着那人。 男人身后的女子拉了拉他的手臂,皱眉道:“师兄,师父特地跟我们交代过,不要生事。” 那男人闻言深深吸了口气,心里知道还是大局为重,并未继续意气用事,只是放了几句狠话便走出了客栈。 叶凡微微皱眉,觉得那二人身上的气息有些不对。 钟离缓缓开口说道:“那二人皆是妖修,男的是白睛虎五境,女的是九尾狐四境,在如今的崇陵关上不得台面。” 叶凡有些惊奇,那两位妖修从外表来看竟是与常人没什么区别,真是开了眼界。 陈巧倩从人堆中走出,不急不慢的说道:“掌柜的,麻烦置办些饭食好酒送到那几间屋子里,明天一起结算付清。” 那客栈掌柜连忙答应下来,心想这陈掌柜多年没见,性子还是这般沉稳老辣啊。 就是听说还没嫁人,不知道有没有这方面的原因。 陈巧倩接过钥匙,看着客栈掌柜那耐人寻味的表情,有些奇怪,但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随即与众人向屋内走去。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六十一章 暗流涌动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那对男女离开客栈后并没有去往别处,而是兜兜转转了半天,绕了小半个崇陵关这才小心翼翼的走到了一处极为简朴的砖房内,对着屋内闭着双眼的青衣老者缓缓跪拜下去,没有言语。 青衣老者缓缓睁开双眼,问道:“事情都办好了?” 这老者的声音尖锐刺耳,就像宫里被净身后的太监,很是难听。 但这两位妖修可不敢有什么异样的想法,扣着头恭声答道:“回师父,东西已经埋下去了,应该不会有人发现。” “应该?”老者话语的音调上了一个度,有些不满。 那男人闻言却极为恐惧,疯狂的磕起了头,磕的额上皮开肉绽,慌忙说道:“是绝对不会有人发现,师父您放心,绝不会出问题!” 老者微微皱眉,狠狠咳嗽了两声,那女子见状赶紧起身走到老者身侧,轻轻拍拂老者的后背。 老者尖锐的声音继续响起:“要是出了差错,你知道后果。” 男人扣头的动作一直没有停息过,只是说道:“弟子明白,绝不会出差错,绝不会....” 那女子见状有些心疼,不自知的手上力度微微加重了些。 老者察觉到了力道变化,回身狠狠一巴掌扇在了女子脸上,竟是扇出了一道血红色的掌印,“怎么,畜生也会心疼了?” 女子根本不敢有什么情绪,赶紧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慌乱之下跪在了一堆碎石上,女子强忍疼痛,不发一言。 老者愤声说道:“两个废物,要不是老夫有伤在身还要你们办事,你们两头畜生还能活到今天?还不如抽了魂魄当养料来的值当,要是这次事情办砸了,老夫非把你们炼上几十天才解恨!滚滚滚,别碍老夫的眼。” 这对男女闻言赶紧起身,顾不得额头上的鲜血淋漓,对老者又是行了一礼才缓缓退去。 到了屋外,那女子才敢拿出伤药替男人抹上,泪眼婆娑,满脸心疼,却什么也不敢说。 那男人微微摇头,用眼神示意她自己没事,心里却有些伤感。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 ...... ...... 与此同时,崇岭关五十里外的一处密林。 净水国五千将士的驻扎地,最中间的大营里,但凡有些身份的将领都聚集在此共同议事。 位于首座的是一位满头白发,身着金甲,看着已到花甲之年的老者,精神显得极好,脸色红润,身体孔武有力,极具威严。 若是郑涛见到了此人一定会大为讶异。 竟是净水国的镇南大元帅宇文融亲临于此。 以他的身份来到了这般危险的地方,究竟是为了什么? 要是让郑涛知晓宇文融竟然藏在这五千人里,估计连崇岭关都不会多管,不惜代价也要将他俘虏回国。 失去了宇文融的镇守,净水国南境防线至少也要消减四成战力,一座崇岭关的代价绝对当得起。 宇文融见人都到齐,神色也是严肃了不少,随后沉声开口说道:“崇岭关现在的局势,对于净水来说是天赐良机,若是能一举攻破崇岭关,我们在南边的局势便能乐观许多,所以这次出兵不得有误。现在各方都把情况说一说,记得事无巨细,任何细节都不能拉下。” 位于宇文融身侧的长衫军师先行开口说道:“崇岭关有镇守修士十人,兵将七千三百余人,蜂拥至此争夺机缘的修士大概一千二百余人,我们混入其中的有七十四人,而且那郑涛果然没有出兵来攻,要不然咱们这五千人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总体来说算情况良好。” 位于左侧的铁甲将士率先开口:“元帅,城内的大阵已经布好,没有惊动任何人,大概还需要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就可以启动,出不了岔子。” 右侧的副官接着说道:“除了咱们这五千人,还有两千骑兵四千步兵隐藏在崇岭关七十里外的密林,大阵一启便会全速赶往增援。” 宇文融微微点头。 立于身侧的军师面露犹豫,开口说道:“元帅,崇岭关城中的修士不乏有修为深厚的,咱们此举要是激怒了那些仙人该怎么办?而且那郭老鬼布的七傀天煞阵实在是太过于残忍,要是惊动了圣殿,问罪下来,那可就不好收场了。” 宇文融沉声说道:“修为高深的修士那大阵拦不住,他们想走便走不用理会,至于那些低阶修士,也不能赶尽杀绝。传我命令,大阵开启后,无论是谁,只要能拿着崇岭关士兵的人头前来便直接放行,不用盘查犹豫。记住,是谁都可以,哪怕是郑涛。” 长衫军师闻言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真是一招毒计。 “至于圣殿..”宇文融沉思片刻,随后缓缓说道:“陛下与圣殿的一位祭祀有些关系,稍微打点一二倒也不必太过担心。真要出了事自有本帅来挡,也轮不到你们。” 宇文融猛然起身,沉声说道:“此次行动对于净水国来说极为重要,不得有丝毫差错,传我命令,但凡有延误军情临阵脱逃者,无论是谁,不用通报,一律先斩后奏!” “一切为了净水国。” 一行人皆是起身抱拳行礼,“一切为了净水国!” 宇文融看着依次而出的众人,心中有豪情升起。 净水国的艰难局势,总算有所转机。 ...... ...... 崇岭关兵营大帐内,郑涛眉头紧锁,看着眼前的情报神情有些忧虑。 “五十里外的五千人,城内飘散的轻微邪气,最近几天城内什么风浪也没有,还有七十里外的异动,净水国,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郑涛轻呼一口气,心中的压力更大了。 从半个月前的异象突起到现在,他就没睡过一个安慰觉。 自己只要一步踏错,崇岭关就要拱手相让。兵部的六千人至少还要三天才能到,这之前自己能顶得住吗,他心里也没底。 郑涛靠在椅子上,疲惫的喊了一声:“周副官,你来一下。” 在门口一直等候的副官闻言尽忙前来,“将军,有事吩咐?” 郑涛揉了揉眉心,问道:“那五千人和城内都没出什么问题?” 副官点点头,肯定说道:“下面每一刻钟传一次消息,绝对没有丝毫异动。” 郑涛闻言神情却更是沉重,面露担忧。 副官有些不解,“将军,没出事不是挺好吗?等增援一到大阵散开,修士全都去往那处密林,想出事也出不了。您都三天没合眼了,先去歇息歇息吧,要是累坏了身子以后的崇岭关谁来管?” 郑涛摇摇头,叹了口气,“这等百年难得一遇的好机会,他们能什么也不干就在旁边看着?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这种时候我郑涛哪还敢休息,最近你也辛苦点,下面有一点动静都要及时禀报,不要因此耽误了事。” 副官闻言抱拳说道:“属下明白,属下一定盯紧下面,不会让将军担忧。” 郑涛还是放心不下,继续嘱咐道:“现在的城内巡查力度再加一倍,重点巡查那几家客栈和酒楼,发现出了事情也不要贸然动手,原地待命,尽快把消息传到我这再说。” 副官又是抱拳行了一礼,这才退去。 郑涛缓缓起身,拿出酒壶狠灌了一口,默默整理思路。 ........ ........ 客栈的房间并不算精致,但好在很是整洁,对于风餐露宿一道的十余人来说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只是在分配房间时遇到了一点麻烦。 全是大老爷们,陈巧倩要跟谁一起住? 最后还是陈巧倩自己说,跟叶凡钟老挤一晚就好,她也没这么矫情。 只是叶凡不免有些羞涩,自大懂事起他好像就没和除了娘之外的女子睡过一间屋子,今天倒是第一次。 突然,叶凡丹田内静静盘踞着的浩然气出现了一丝异动。 紧接着竟是不受叶凡控制猛然窜出叶凡体内,直朝楼下而去。 叶凡大为讶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钟离细细感受了一番,说道:“不对,此地的邪气异常浓郁,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这。” 叶凡恍然大悟,“浩然气是感受到了那东西存在才追了出去。” 钟离站起身,拔出长剑,回头说道:“小姐,你在这不要动,老夫和叶凡出去看看。” 陈巧倩点点头,“好,你们小心些。” 叶凡与钟离皆是应了一声,随后推门而去。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六十二章 异变突起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夜色渐浓,崇陵关兵营外的那条小巷子,响起一阵滴滴答答的悦耳蹄声,周副官独自站在门外,腰间挂着一把崭新的长刀。 一辆马车停在门外,走下一位身穿文士青衫的中年男人,不怒自威,隐约透露一股大将风范,只是男子此时神色疲惫,见到周副官后露出笑意,“让你久等了,我们进去说。” 周副官态度恭谦的转身带路。 男人瞥了眼他腰间紧握的长刀,皱眉道:“局势这么紧张?” 周副官边走边说道:“不瞒大人,这城中的修士如果都全力出手,估计超不过一刻钟崇陵关就会被夷为平地,容不得我们不紧张。” 男人点点头,“这些日子也是辛苦郑将军了。” 周副官闻言神情也是有些异样,可终归为了大局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转移话题,“大人此次前来,是陛下亲自开口,还是由兵部调遣?” 男人说道:“主动请缨,陛下也是开了金口应下,所以我便来了。” 紧接着他顿了片刻,才接着说道:“刺史大人的身体已经抱恙多年,马上就要退位了。” 周副官有些讶异,“大人为何与我说起此事?” 男人双手负后,闲庭信步,叹息道:“与军人打交道不比在朝中,一句话都要掰开分三次讲,对你们还是有话直说的好。等这次事情解决,刺史的位子便八九不离十了,更何况陛下如果不看好我,又怎能把这门差事允下来。你与郑将军也宽宽心,我来此地的目的不是为了掣将军的肘,你们只要按规矩办事,我肯定不会自找麻烦。” 周副官在前方熟门熟路的走入一方庭院,有些没想到这位上边派下来的督查使直接开门见山,说的如此直白。 只是将军没有在场,这些话他也不好回答,也只是请那人坐下,轻声说道:“大人稍等,我这就去通报将军一声。” 青山男人坐下后,微微颔首:“麻烦周副官了。” 周副官轻抱一拳,便径直的往身后走去。 男人拿起桌边略有凉意的茶,一饮而尽,随后只是端坐在椅子上,闭目小憩。 没过多久,内屋便传来一阵盔甲的晃动声,响起了一道豪爽的声音:“督查使大人前来,郑涛有失远迎,罪过罪过啊!” 青衫男人睁开双眼,微微摇头,随后起身相迎,对着郑涛作揖行了一礼,说道:“左丘竹见过郑将军。” 郑涛见状笑道:“督查使大人何必如此多礼,你我坐下议事便可。” 左丘竹渐渐起身,见郑涛坐下,这才缓缓坐下。 随即他问道:“将军,崇陵关的局势当真如此严峻?” 郑涛闻言也是收敛了笑意,点点头,缓缓说道:“除了城内的那些修士,净水国还在五十里外驻扎了五千人马,最麻烦的便是都已经这么长时间了,竟然一点大乱子也没出。事出反常必有妖,净水国肯定会使绊子,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使,我这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这些日子连饭都吃不下。 ” 左丘竹闻言也是微微皱眉,知道形势真的已经不容乐观了。 作为已经在政坛混迹了快二十年的老油条,左丘竹哪怕没有经历过什么沙场厮杀,攻城伐地的战役,但对于局势的变化可谓是极其敏感。 郑涛拿起茶杯,一口饮下,随后双手轻揉太阳穴,“兵部的人还要三天才到,周边郡城也不愿意淌这趟浑水,这崇陵关的七千多人绝对不够用。那些云巅修士,为了机缘境界,天理国法人情又算得了什么?即便有圣殿捉拿问罪,但那些死去的百姓和失去的城池还怎么讨回来?我身为崇陵关的话事人,能争一点是一点,若是真到了那个地步,也只能求一个共生死同存亡,剩下的也只能看朝廷的后手了。” 左丘竹默不作声。 郑涛闭上眼睛,“如果不是为了红叶北境,我早就辞了官职安心修行。” 这位崇陵关镇北大将军站起身,走到窗口,沉声说道:“红叶国嘉庆五年,也就是二十年前,连同龙泉郡在内的三座郡城,于夜间丑时同时大乱,以龙泉郡最为严重。一批净水国修士暗中前来,所杀七品以上的朝廷命官便有三十余位,死伤百姓又何止数百?此后两年间,或半月或一旬一动,这三座郡城的官员是上一批杀一批,竟是如入无人之境,谁也管不了。” 郑涛脸色凄惨,嘴唇微动,“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当时崇陵关将军的不作为,就因为这一个王八蛋,死了这么些好官良民,我郑涛心有愤懑,更是心有不甘。” 郑涛转过头,望向那位督查使,“我甚至知道,当时的崇陵关将军到现在还活着,甚至活的很好,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吗?” 左丘竹欲言又止。 郑涛脸色逐渐平淡下来,“跟大人发了个牢骚,还请大人不要在意。” 左丘竹叹了口气,入朝为官,从来都是身不由己。 ...... ...... 浩然气飘出的速度很快,叶凡也只能细细感应着才能知道它的踪迹下落。 少年闭着双眼感受着浩然气的轨迹,突然感受到它在某处停了下来。 叶凡睁开双眼,轻声喝道:“在客栈地窖里!” 钟离闻言立马持剑而动,迅猛的掠至客栈下方,叶凡见状赶紧跟上。 客栈不大,屋子却很多,叶凡二人兜兜转转了半天才找到地窖的位置。 钟离手中虹日缓缓散发出剑气,随后对身后的叶凡说道:“老夫打头阵,你慢慢跟在老夫身后,记得不要离太近也不要离太远,如果有意外抓紧先跑。” 叶凡重重点头,从玉牌内拿出一柄飞剑,小心的跟在老者身后。 钟离将地窖的木门缓缓打开,从地窖内散发出了淡淡的紫光。 叶凡轻声说道:“在地窖最深处,浩然气就飘在它上面。” 虹日剑光更盛,老者不敢放松警惕,踏着有些灰尘的木板缓缓向下走去。 地窖内没有光线,极为昏暗,但好在有虹日的剑气和浩然气的紫光互相照映,哪怕是目力不算很好的叶凡都能看清周围的情况。这处应该是存酒的酒窖,带有丝丝木头发霉和酒香缭绕的奇异味道,叶凡跟在老者身后,警惕心提到最大。 浩然气只是静静地漂浮在酒窖最深处的角落上空,散发着极为神圣的气息,静待着主人的到来。 钟离微微皱眉,浩然气下方并未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不过只是平坦的土地。 随后他将虹日伸到那片泥地,微微轻刺,却突然感受到了一块硬物的存在,随即剑尖轻挑,一块黑色晶石带有些许黑土便被挑了出来。 钟离见多识广,上前看了几眼便看出了此物的名堂,松了口气,回头对叶凡说道:“没事了,不用太担心,这石头名叫松墨石,是丹师或者阵师的炼制材料,周身环有邪气却不致命,经常被当做障眼法来使用,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搁置在此。” 叶凡闻言也是松了口气,只是心下有些奇怪,为什么这么一个小东西就让浩然气不受自己控制脱体而出了? 突然。 那块松墨石散发出了阵阵黑烟,朝着天顶疾驰而去。 “不好。”钟离轻呵了一声,“外面的邪气怎么突然暴涨起来了?” 叶凡猛然说道:“赶紧回去,巧倩姐他们还在上面。” 钟离点点头,手持虹日大步往外走去。 浩然气猛然散出紫芒,将叶凡紧紧包裹在内,引得少年惊讶了下,但现在也顾不上这些了。随后连忙跟上老者的脚步,心下有些焦急。 可千万不要再出什么事了啊。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六十三章 伪七魁天煞阵(五千字大章)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宇文融全副武装,手持长枪,立于大营门前,神情肃穆。 驻扎于此的五千兵马此时已经全部整装待发。 触目所及,满眼尽是盔明甲亮,杀气腾腾。 刀枪剑戟,在火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幽冷的寒光,声势逼人,不寒而栗。 宇文融缓缓上前一步,蓦然开口下令:“红光为号,即时前行!重骑前列阵,枪矛前指!重弩手弓箭手严阵以待,分扇形分布,全军全速前进,两个时辰内必须到达崇岭关,都听明白了没有!” 黑压压的人群闻言同时朗声应道:“明白!” 宇文融将长枪插入雪地,朗声说道:“此次行动至关重要,为了陛下,为了净水南境,只许成功不许失败!都把劲给我使出来,一个人蚊子都不许放走!要知道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净水国!!” “一切为了净水国!” “一切为了净水国!” 宇文融微微点头,转过身凝视着崇陵关方向。 心里有些沉重。 净水国建国已有将近千年,为什么会突然在这百年内陷入到四下皆敌的凶险境地里?到最后竟是连个盟友都找不到? 说起根源,还不是因为那块宝地。 不对,应该是圣地。 鸿蒙天下仙人辈出,奇观无数,所留仙迹也是星罗棋布,能不能找到就是看个福源深浅,气运好坏的问题。 有些是被仙人以大神通开辟出来的仙家遗址,有些是自然形成集天地精华的洞天福地。修士若是踏足其中,最少也能捞点油水出来,挣他个盆满钵满都只是小意思。要是运气再好点,不小心找到了一处蕴含大道的仙家至宝,那可就真是咸鱼翻身,一朝升天,成为那人上人,仙中仙,享尽长生富贵。 就是在这些福源不断地仙迹里,又以七大秘境和五行荒谷为最。 要想将一处秘境彻底开辟出来,最少也需一位十一境的巅峰仙人外加两位十境阵法大师作为主导,才能没什么耗损的为人所用。 某种意义上来说,秘境内的世界便如同一方小天地,生活在内的土著也会修行。而且在这些秘境中也不乏惊才艳艳之辈,以一己之力破开秘境屏障,在鸿蒙天下闯出一番名堂来。 最出名的,应该便是出自大秦王朝卭雷秘境的关雨寒。 此人乃是武夫出身,修行一途天资平平,二十年的时间才堪堪突破三境,可以说是极为平庸,怎么也不该成为那升天者。 可天无绝人之路,世间事就是这么奇妙。这关雨寒在修行一途走不下去,那便专注于被鸿蒙天下称为鸡肋的肉体修炼,将全身上下一点一点打磨成那金刚不坏之身。到最后竟是只凭一双铁拳,一拳一拳硬生生的砸开天幕,此等凶猛之势与他的名字倒也不甚相符。 后来大秦皇帝知晓此事,亲自接见了他,并赐下禁军副统领一职。 百年来,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了他那双铁拳之下。其中最为出名的一场战役,便是在磅礴山边,关雨寒死战不退,硬扛着一位成名已久的十境仙人的术法整整三天三夜。最后待他灵气枯竭之时,竟是直接冲上天际将他几拳打死,震惊五州。 也就是此人,将体修一道彻底发扬光大,不知道有多少天资平庸的修士总算能走上另一条大道。 当时的净水国皇帝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是将圣殿大祭祀给请了过来,将遗留在净水国已经好几千年没有现世的圣水秘境整个开辟,若是使用得当,至少也能为净水国培育出两位十境修士,到时候成为鸿蒙天下第六座王朝也不是什么痴心妄想。 但天不遂人愿,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紫来州唯一一座秘境却是在国力不怎么强盛的净水国国境内,不说大燕,便是周边六国也不可能任其发展。 所以从最开始的商业关系断绝,到后来的冷战,最后便成了这四面楚歌的尴尬境地。 若非是净水国皇室当机立断,舍下心来,将秘境的名额分出了些许,不然处境只会更加尴尬。 这次要是能将崇陵关一举攻下,净水国南境便会解放至少三成,留给他们喘息的时间又会多上不少。等到国师大人突破到十境不朽,其余六国便不足为惧。哪怕是对上大燕,也能有谈判的资本。 宇文融一生打过多少战役,杀了多少强敌,只怕连他自己都数不清了。 但在这样的情形下,哪怕是他也是有着不小的压力,事关重大,自己绝对不能辜负陛下重托。 天上有红光闪起,宇文融眯着双眼,将插于雪地的长枪猛然拔起,声若洪钟的大喝道:“目标崇陵关,出发!” 金甲大帅身后的五千余位将士,在见到红光听到命令的下一刻,皆是快步前行,马蹄阵阵,肃杀之气充斥全军,好一支虎狼之师。 宇文融凌于天际,只是静立不动,便呈龙盘虎踞的不俗气象。 今夜过后,我宇文融必会在史书中再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红叶崇陵关,等着我。 ...... ...... 客栈内,小蛇感受到了外界的气息变化,全身金光蓦然大盛,将那些暴涨的邪气尽数挡在屋外,随后挡在陈巧倩身前,眼露不安。 陈巧倩倒是没有失了分寸,只是坐在床边靠在小蛇身上,担心着叶凡二人的安全。 “巧倩姐,小蛇你们没事吧!” 陈巧倩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不由得松了口气,随后说道:“小凡我们没事。你和钟叔叔先把刘大鹏他们叫起来,别出了事情。” 全身冒着紫芒的叶凡闻言有些感叹巧倩姐的心细如发,随后对屋内应了一声,转身对钟离说道:“钟老,我们先去叫人,等人聚齐了再商量着接下来怎么办。” 钟离点点头,一个箭步蹿到了旁边的屋门处,用力拍打着房门,可过去良久屋内却没有动静传出。 钟离微微皱眉,伸出右脚用力地踢向房门,房门被一脚踢开,只见屋内的四人周身皆是缭绕着浓厚的黑气,昏迷不醒。 老者惊呼道:“不好,这黑气有古怪。” 叶凡见状也是不敢怠慢,一脚将房门蹬开,屋内的剩余四人情况倒是好了不少,刘大鹏毕竟是个三境修士,还能抵抗一二,没有昏迷。段小莫腰间那把魏成所赠送的铁刀竟是散出了阵阵刀气,将黑气隔绝在外,剩余二人就没这么幸运了,周身也有黑气缠绕,昏迷不醒。 段小莫见浑身冒着紫芒的叶凡走了进来,连忙问道:“叶凡兄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凡将屋内中的一人抱起,摇了摇头,“到底什么情况我现在也不太清楚,当务之急是先把人送到巧倩姐的房间去,别让这黑气进一步侵蚀他们的身体。” 刘大鹏端坐在地上抵抗着这些黑气,但并不如何艰难,显然是游刃有余,随后他起身抱起一人沉声说道:“看情况应该是有人在整座崇陵关布下了一座大阵。现在大阵刚刚启动,威力不大,等到其全力运转的时候估计整座城内的普通人全都要死,活不过今晚。” 叶凡闻言有些气愤,“是谁能下如此狠手,连城中妇孺都不放过?” 刘大鹏摇摇头,“这就不得而知了,我不是阵师,连这座大阵的跟脚都摸不透,更别说布知晓阵之人的身份。” 没过多久,昏迷的众人就全被搬到了陈巧倩房内,钟离持剑而立,皱眉道:“老夫刚刚感知了一二,麻烦有些大。这座大阵的品阶很高,封闭力道极大,没有七境修为想要硬闯出去非要脱层皮不可,叶凡小友这道浩然气倒是能护他一人走出阵外,但咱们几人就没什么好办法了。” 陈巧倩轻声说道:“小凡,要不然你就先出去吧。我们有钟叔叔和小蛇在这出不了什么问题,你在这也只能干着急,做不了什么。” 叶凡将几人一一放置于地,摇了摇头,“巧倩姐,你知道我不可能丢下同伴自己去逃命,这些话以后就不要再说了。” 陈巧倩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起身下床,看着窗外的漫天黑气,心情极为复杂。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次出行怎就如此多舛? 希望还是有惊无险吧。 ...... ...... 在大阵刚刚启动的瞬间,在屋内闭眼小憩的郑涛猛然睁开双眼,脸色大变,“怎么回事?!崇陵关内怎么会暴涨了这么多些邪气?!” 与此同时,周副官脸色惊恐的快步跑向屋内,随即单膝跪地朗声说道:“禀将军,城外的那五千兵马正全速朝崇陵关而来,估计两个时辰内便会兵临城下,所立帅旗是净水国镇南大元帅宇文融的旗帜,将军,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郑涛闻言额头立马流下一滴冷汗,到了这种时候,那还能不知道他们所设所想? 净水国竟是要趁此机会直接把崇陵关给攻下来! 他就不怕城内的修士暴怒出手,跟他玉石俱焚? 他宇文融凭什么敢这么做? 就凭这五千多人和那些莫名其妙出现的邪气? 郑涛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时候决不能自乱阵脚,随后转头问道:“左大人现在在哪?快领我前去见他!” 周副官紧忙起身,“左大人就在离着不远处的庭院,马上就能到!” 随即立马转身,在前方领着道路。 郑涛拿起长刀,连盔甲都来不及穿上,只套了一身便服便急匆匆的向外走去。 左丘竹感受到了外界的异动,也是紧忙往郑涛住处走去,二人半路相遇也没有功夫说那些客气话,微微抱拳行礼后,郑涛便正色说道:“左大人,宇文融所带的五千兵马正往崇陵关急速驰来,这城内的邪气暴涨与他也脱不了干系。现在最主要的便是查清邪气源头,内忧不除,外患难打。” 就在此时,几个沾染上了些许黑气的士兵突然抽搐了几下,紧接着便摔倒在地昏迷不醒。 左丘竹见状神色微变,伸出右手运转灵气,将一团黑气握在掌心,细细感应。 “什么!这么狠毒的法子他们也使得出来?!” 左丘竹脸上露出一抹怒色,紧握掌心将黑气震散,双手竟是有些止不住的颤抖。 郑涛见状赶紧出声问道:“左大人,可是知晓了这些黑气的来历?” 左丘竹面色阴沉的点点头,随即答道:“我也是偶然在一本古籍中所见。相传于四百多年前,在东穹隆州出现了一位惊才艳艳的天才阵师,不出三百年时间便已臻至九境宗师的境界。可惜后来遭小人嫉妒,被其所害,一家妻儿老小,师门弟子尽数被陷害致死。那阵师癫狂之下堕入邪道,苦心钻研数十年造出了一座残忍至极的邪阵,那奸人所在的国家被此阵笼罩其间,数以亿记的生灵尽数被抽干了魂魄,永世不得超生。原本气运盛大的一国之地到后来竟是如同鬼蜮,若非圣殿出动了数道浩然气净化了五年时间,只怕到现在还是寸草不生。这等狠毒阴邪的阵法也是在圣殿将此人捉拿击毙后被当场销毁,没想到竟还是留存于世。” “这座阵法,名为七魁天煞阵。” 郑涛闻言神色大变,急忙问道:“左大人,那可有破解之法?” 左丘竹缓缓摇头,神情凝重,“此阵一旦运转,内部便是生生不息,除非能找到运转此阵的阵师,不然也只能在内部以绝对碾压的力量打破。不过将军也不用心生绝望,这道大阵绝对不可能是原模原样的七魁天煞阵,顶多只有其三成威力,不然此时你我根本不可能还能在这里谈话。” 蓦然,左丘竹好像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却还是摇摇头没有说出口。 郑涛见状有些急了,赶紧问道:“我的左大人,都到这关头了,你还有什么办法就赶紧说,死马当活马医也行啊!” 左丘竹叹了口气,“不是我左某藏私,实在是这法子说与不说都是一样。这座伪七魁天煞阵,若能有一缕浩然气相助,倒是也能破解开来。只不过能有一缕浩然气傍身的大能巨擘怎么可能出现在崇陵关内,将军还是不要心怀侥幸了。” 郑涛眉头紧锁,回身对周副官沉声说道:“传我的命令,崇陵关所有还能动弹的全给老子武装起来,没有修炼出灵气的普通人绝对不要触碰到这些黑气丝毫,挨家挨户的给我找,必须把那个老王八蛋给我揪出来!” 周副官抱拳领命,随后加快脚步疾驰而去。 左丘竹又是叹了口气,“将军把兵力全都投到城中,宇文融来袭的五千军队要怎么办?” 郑涛已经回身大步往兵营走去,边走边说道:“左大人,若是此阵不除,你觉得我们还有打的必要吗?” 左丘竹闻言叹息更胜,没想到自己上任第一天便要经此大难,老天爷你可真会跟我左丘竹开玩笑啊。 ...... ...... 崇陵关,一处毫不起眼的简陋客栈的房屋里,一位身材矮小,白须拖地,腰间挂着一个青色酒壶的素衣老者看了看窗外的黑气,面有不喜,嘀咕道:“他娘的,谁这么不知死活敢在现在的崇陵关整幺蛾子,连一个冒牌的七魁天煞阵都敢架起来?” 一道温婉清脆的声音轻轻说道:“师父,您又说脏话了。” 有些教训的口吻在内。 素衣老者轻抿了一口酒,没好气的说道:“你是师父还是我是师父?天天就知道教训我这个老头子,累不累啊。” 声音的主人坐于床边,身着白袍,腰佩长剑,面容堪称是完美无瑕的绝世姿色。虽是男人打扮,但那容貌却足以让世间所有女子自愧不如,心生叹息。 能有这般绝世相貌的,除了赵清还能是谁? 只见赵清缓缓起身,伸出白嫩的右手握紧长剑,缓缓开口:“师父,这等阴邪无比的手段您就不管管一二?等这阵法全力启动之后,可就真是生灵涂炭,满目疮痍了啊。” 老者闻言却摇摇头,拿起酒壶抿了一口酒,“现在的崇陵关没那么简单,是你想出手就能出手的吗?这大阵就算是我也必须是全力出手才能打破,但就算打破了,那股余波也足以荡平整个崇陵关,又有什么用?这冒牌阵法威力不大,你我二人想走便走他们拦不住,就不要因此生事了。” 赵清轻咬下唇,面露挣扎。 老者微微叹了口气,“清清,有善心行善事没什么错,但你要知道,身为修士在有些时候必须要有一颗无情心,连凡人的生死都不能释怀,以后又怎能莅临大道之巅?本想着你以男儿身走了这么多年世间,应该也能磨一磨性子。匹夫之勇,书生意气,江湖侠义这些东西对于修道人来说百害而无一利,要是日后真就钻了牛角尖,成了心劫,得不偿失啊。” 赵清猛然抬起头,紧盯着面前的素衣老者,沉声说道:“师父,我只知道,无论是家中长辈还是师门祖训,都没教过我见死不救,袖手旁观。你叫我有一颗无情心,这样的事我做不出来也不想做出来。对不起师父,无论怎样,我必须要去管一管。” 老者对此并不意外,这娃娃的性格说好听点叫坚韧不拔,说难听点就是死脑筋不会变通,这性子是好是坏他也说不准,但至少不会走上歪路,他也就不多管什么了。 素衣老者抿了口酒,摆摆手道:“你执意要去我不拦你,但一定要小心行事。这崇陵关龙蛇混杂,那帮闭关的老不死全都出山想要争那桩机缘,要是真惹上了一个不要死撑,你师父还没老到走不动,给自己徒弟撑撑腰还没什么问题。还有,破开此阵必须要找到布下此阵的阵师,从气息来看是在南面,你去那里寻上一寻便可。别死心眼非要一条路走到黑,找不到就回来,尽力了就行管那么多干啥....” 没等老者说完,赵清便苦笑了下微微行礼,随后转身直接走出了屋子,没给老者继续唠叨的机会。 老者没有在意,只是灌了口酒喃喃说道:“这性子以后还怎么嫁人,不把婆家人给气死才算?” 疾驰而去的赵清没有听到,不然非要拔下来老者的一撮胡子不可。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六十四章 波谲云诡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与此同时,叶凡一行人正焦头烂额的处理几人的黑气情况。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座不知名大阵的威力好像越来越大,黑气的诡异程度也是越来越高,几人身上的黑气竟是已经有了腐蚀性,就连不小心沾染上了几缕黑气的陈巧倩,衣服上都被烧出了几个洞来。 钟离上前几步,将灵气汇聚于掌心,随即朝陈益身躯上的黑烟拍去。 那些诡异至极的黑气接触到钟离掌心灵气时竟是视若无睹,没有起到丝毫作用。 “不行。”钟离紧皱着眉头,“外界的灵气对于这黑气来说没有丝毫作用,若是再拖延下去,他们非要化作一堆白骨不可。” 叶凡神情严肃,起身说道:“我来试试。” 钟离闻言让出位置,少年行至陈益身前,沉下心神,将浩然气运转至掌心处,浑身冒着紫芒的白衣少年便只剩下右手处闪烁着紫色光芒。 叶凡伸出手掌缓缓推向陈益胸口处。 只见那些黑气在触碰到紫芒的瞬间便脱体而出,如矫兔遇山鹰,瞬间便逃至窗口,不敢触其锋芒。 叶凡神色有些惊喜,“有用!” 在黑气离开的片刻后,陈益幽幽转醒,脸色苍白,神色萎靡,虚弱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钟离见状松了口气,有办法解决就好。 陈巧倩也是有些喜意,赶紧说道:“快给他们也弄一下,别再出了问题。” 叶凡点点头,不敢怠慢,赶紧走到另一个人身前,如法炮制。 不过一刻钟时间,几人全都幽幽转醒,除了浑身无力,神色有些萎靡之外,皆是没什么大碍。 运转浩然气需要大量灵气支撑,所以当叶凡将几人的黑气尽数逼退后,自己也是有些脱力,脸色苍白的靠在床边,轻轻喘着气,满头是汗,看样子是要歇息一阵了。 脸色发白的叶凡闭眼问道:“钟老,小蛇,你们全力之下能保住多少人不被黑烟侵蚀?” 钟离沉思片刻,缓缓说道:“这黑烟现在威力不大,老夫与小蛇轮流使用灵气保住方圆十五米的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叶凡点点头,没有等待多长时间,觉得恢复了些许气力后站起身,竟是直接往屋外走去。 小蛇见状面露急色,“凡哥,外面危险,你出去干什么?” 叶凡吐出一口浊气,沉声答道:“我有浩然气护身,外面的黑气伤不了我。我去外面看看,能救些人便救些,放心,我不会做什么傻事。” 小蛇还想说些什么,叶凡却已经夺门而出,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钟离叹了口气,“让他去吧,这些事情他要是不去做,那才不是叶凡的性子。” 陈巧倩本还想阻拦一二,闻言也是硬生生憋了回去,只是美目中露出担忧。 小凡,不要遇到危险啊。 ...... ...... 叶凡走出客栈,眯起双眼,抬头望着天上。 应该是这座大阵刚刚启动的原因,四周萦绕的黑气不算太多,只是在头顶飘散着薄薄的一层。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黑气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持续增多。 不能耽搁了。 叶凡紧忙转身,从客栈一楼开始找起。 客栈掌柜和几个干活的伙计,皆是七仰八叉的倒在客栈一楼处,叶凡紧步上前,运转浩然气将黑气驱散,几人幽幽转醒后,叶凡有些虚弱的说道:“都去三楼陈掌柜的房间周围呆着,不要乱走,那里能阻挡黑气的侵蚀。” 掌柜几人闻言赶紧行了几礼,都手忙脚乱的往楼上走去,看样子是吓得不轻。 叶凡深深吸了几口气,压下心里的倦意,提起精神,赶向了另一处房间。 ...... ...... 崇陵关兵营不远处的一座府邸,名叫大钱府,是当地一位特别有名的富商花重金买下来的一处房产,装修奢华异常,便是门口的两座石狮子就高约一丈,那气势连路过的乞讨者见着了估计都不敢敲门询问一二。 此时,这座大钱府庭院内竟是坐着十余位气度非凡的修士,他们围坐在一张大圆桌上,皆是眼观鼻鼻观心,鸦雀无声,气氛有些怪异。 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受不了这种氛围的持续感染,位于大门左侧的一位黑衣中年人轻咳了两声,随后缓缓说道:“各位,能坐在这里的都是拿钱办事,没什么好丢人的。不就是把兵营给平了,再给崇陵关制造点混乱吗,又不是死人的事。到时候远走高飞圣殿还能因为这点事使出圣皇令不成?” 坐在那中年人对面的妇人闻言翻了个白眼,讥讽道:“孔黑子,你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可不像你们这帮野修没皮没脸没羞没臊,为了点钱什么事都能做下去。要不是我欠他宇文融一次人情,这被人戳脊梁骨的勾当给多少钱我都不可能来趟这次浑水,你们也不怕脏了自己的手。” 那被称作孔黑子的男人有些怒容,但一想到这女人的身份手段,也只好忍气吞声的咽了下去。 鸿蒙天下宗门林立,数不数胜,但其中的等级阶级划分极为严苛,必须要上报中州圣殿,经过严格审查没有纰漏后才能往上提一个档,若是没有达到标准,便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上哪去都不好使。 天地玄黄四个阶层,步步如天堑,不知道有多少宗门想要踏出那一步却到灭门的时候也没等到。 甚至有多少宗门根本就得不到圣殿认可,连黄字号都排不上,最后只能苟延残喘,堪堪运行下去,但说到底与那野修也没什么区别。 而这妇人所在的宗门八极观,便是已经踏入玄字号数百年时间的大宗门。妇人更是这八极观六长老的关门弟子,丹术高超,不知道有多少修士欠下其香火情。 丹术一道,若是用到正途,便是悬壶济世,利己利人的大好事,流芳千古也不是什么不可能。 若是心怀不轨,走上歪路,那便是害人害己,荼毒人间,到最后只能落个遗臭万年的下场。 所以没有人会愿意惹上一位成名已久的丹师,说不准人家就与一位自己绝对惹不起的大人物有一桩香火情,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的绝对是自己。 所以这妇人在这些修士里,地位很高。 一位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白衣男子拿起腰间酒壶喝了一口酒,接过了这茬,“柳四娘,你这话说的就不咋地了啊。你天生贵胄不愁钱花,我们这些没门子的野修能跟你一样?不拼命攒钱往上窜还能有什么法子?要我说你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那个吧。” 那妇人闻言柳眉倒竖,也是有了些怒气,“你个老黄瓜刷绿漆的货还好意思说我?三百多岁的老不死还披着张小白脸的皮,就不知道害臊?你们这帮人怎么挣钱我管不着也不想管,此事一过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都别来碍我的眼。” “好了好了,都省点力气,一会有的是发泄机会。既然拿了钱,事总要接着办。等事情办完之后你们愿意怎么骂就怎么骂,现在还是等着命令出手。” 府邸门口,一位身穿金黄色棉衣,身披大袄,双手负于身后的微胖男人出口说道。 那被称作柳四娘的妇人缓缓站起身,款款说道:“钱掌柜,我柳四娘既然都收了钱,自然不可能出尔反尔不干这次活,但你也要给我心里保个底,圣殿究竟会不会查到我们头上?” 钱掌柜说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与你们交代一下,净水国皇帝与中州圣殿的一位祭祀关系匪浅,说上些话不是问题。都把心搁在肚子里,就算是问罪也有朝廷在上边顶着呢,轮不到你们。” 十余人闻言皆是倒吸一口凉气,就凭净水国这一隅之地还能与中州圣殿的祭祀搭上关系 事关重大,唬人倒是不太可能。 那以后对于净水国的态度可要好好拿捏一下了。 更是有有心者,立刻就联想到了百年前为什么圣殿大祭祀会出手帮净水国将圣水秘境开辟出来。 看来这桩买卖倒也不一定是拿命在赌。 有意思了。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六十五章 重逢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赵清飞于半空中,眉头微皱,身上剑气微微散出,四周黑烟皆是被阻挡在周身一尺以外,不得前进丝毫。 崇陵关南面他已经找了个遍,除了满地昏迷不醒的普通人和几个脾气火爆的修士对着天空大骂不已之外,一点动静都没有,更别说找到那个阵师了。 那些黑气更是古怪无比,明明威力不大,缠绕在人身上后,自身灵气便毫无效果,根本不能撼动丝毫。 而且等到这大阵继续运转下去,黑气便会开始夺取人的魂魄为养料,到那时候崇陵关数以十万计的生灵全要变成行尸走肉,不得超生。 赵清心有焦急,继续加快速度却如无头苍蝇般根本不知道该去往那里。 在这时候,赵清没由来的想起了小镇上的叶凡。 在这之前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笑容能有那么清澈,那么明朗。 要是他在这的话,肯定连自己都顾不上就要急着出去救人。 显得憨憨的,傻傻的。 赵清一想到这,不自觉的脸上便有了些笑意。 真是有些想他了。 等下次见面自己换上女装,不知道叶凡见了会不会被吓到说不出话来。 一念及此,赵清脸上笑意更盛,原本就极美的面容更是又添上了几分动人,宛如凡间仙子。 就在此时,赵清却见到离自己不远处的一间屋子,有一位身着白衣的三境修士正对着一个倒地不起的普通人做着什么。不出一会,那个全身皆是黑烟的人竟是站了起来,身体看着也是没什么异样,与那人说了几句话后便跑向了身旁的客栈内。 赵清大为惊奇,自己一位七境剑修都逼不出的邪气,一个三境还能有什么好法子? 他意念微动,改变了方向往那屋子处飞去。 。。。。。。 叶凡脸色惨白,靠在围墙上大口喘着粗气。 他心下默念,这是第二十三个。 一连救了这么多人,他的灵气体力早就难以为继了,说到底叶凡也不过只是一个三境,能撑到现在也只是靠着他的那股劲在死撑着。 他好像真的有些走不动了。 浩然气的运作不只是需要灵气的支撑,更需要专注心神片刻不得松懈。 对于心神的耗损极大。 叶凡眼前有些模糊,开始出现了一条一条黑色虚线,耳边也时不时的传来嗡声,这些都是心神耗损过大而产生的后遗症。 不会就这么昏过去了吧。 不行,我还能起来,我还能再救一个,我还可以.... 但事实证明,他是真的救不动了。 叶凡想要挣扎着起身,却也只能略微抬起胳膊,随后又无奈垂下,连撑地的力气都没有。 要是能再强一点,我就能再多救一个人了。 我可真是弱小。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一袭白袍从天而降。 赵兄也穿着一袭白袍。 难不成自己是出现幻觉了? 那人越走越近,叶凡恍惚间觉得真的是赵清来了。 那人停在自己身前,好像在说着什么,可我怎么什么都听不见? 叶凡颤抖着伸出手,捏了捏那人的脸蛋。 好滑,好嫩。 好像不是幻觉。 聚于叶凡右手掌心内的浩然气失去了灵气支持,猛然掠回叶凡体内,察觉到了主人体内的异样后,散发出淡淡的紫芒。 叶凡的心神在浩然气的修复下,开始缓缓恢复神智,归于清明。 耳边的嗡声,眼前的虚线尽数消退,露出赵清那张绝世的容颜。 只是叶凡的左手还在捏着赵清的脸颊。 她没有躲开,更没有挣扎。 还伸出手轻轻盖在了上面。 自天而降后,她一眼便认出了那令人惊奇的三境修士是叶凡。 她真的很开心,甚至是惊喜。 后来见到叶凡的惨淡模样,心里竟是狠狠揪了一下。 她又变得很是心疼。 她赶紧小跑着蹲在叶凡身前,眼眶有些红润,哽咽着呼唤他的名字。 叶凡瞳孔涣散,面色苍白,心神受到了极大损耗,根本没认出来自己。 关心则乱,她真的很害怕叶凡就这么倒下去。 后来他好像隐约认出了自己,捏了捏自己的脸。 自己竟是不自觉的握住了他的手。 但赵清却什么特殊的感觉。 两人只是朋友而已。 叶凡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赵清,愣了好半晌。 随后他伸出双臂,颤颤巍巍动作缓慢的抱住了眼前人。 他颤抖着声音轻轻说道:“赵兄,我真的好想你。” 四年前,叶凡的父母尽数被害,他成了孤儿。 四年后,从未走出过龙泉郡的少年独自一人踏上了漫长的路程。 大燕王朝对于一位贫苦少年来说,实在是太过遥远了。 所以,他其实一直都很害怕。 一路上经历的数次劫难,同伴的战死,朋友之间的芥蒂,虽然叶凡表面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但他心里又何尝没有苦痛和恐惧。 魏成是自己的朋友,但他不是一个倾诉对象。 直到赵清来到自己面前,叶凡才敢把自己的恐惧尽数发泄出来。 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赵清听着这声蕴含着无数情绪的一句话,心里狠狠抽搐了一下。 随后她也是伸出双手,将少年紧紧地抱在怀里,轻声回道:“我也很想你。” 崇陵关内,天空黑气弥漫,尽显诡异之感。 黑烟之下。 两袭白衣,相拥无言。 过去良久。 叶凡率先松开手臂,红着眼睛缓缓说道:“赵兄,让你见笑了。” 赵清笑着轻打了他一下,“都是好兄弟,说这些干啥。” 随后她轻站起身,说道:“叙旧话等会再说,还有力气走路吗?” 叶凡点点头,随后想起了什么,赶紧说道:“赵兄,我体内有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宝贝叫浩然气,对于这种邪气有很大的克制作用。” 赵清有些讶异,没想到叶凡竟是已经知晓了那缕浩然气的存在,随后略一思索,沉声说道:“既然如此,那事情就好办多了。叶凡,你先随我去见一下我的师父,多出一缕浩然气相助这大阵已经不足为虑。” 叶凡神情有些惊喜,“赵兄,你师父当真有如此能耐?” 赵清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笑道:“不是我师父的能耐大,主要是你的这缕浩然气的作用。等见了我师父你自会知晓。” 叶凡点点头,觉得自己恢复了不少气力,腰部一使劲站起身来。 赵清看着模样衣着皆是变化不小的叶凡,心中又是有些讶异,笑道:“叶凡,你这身白衣穿上真是帅了不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有当小白脸的潜质呢?” 叶凡咧了咧嘴,“这白衣法袍是在断水山上,一个女鬼赠予我的。” 赵清闻言更是讶异,“女鬼?” 叶凡摆了摆手,“事情太复杂,等以后再跟你细说。” 赵清点点头,沉声说道:“大局为重,先去找到师父,破开这座大阵才是要紧事。” 赵清将飞剑凌于空中,其体型增大了数倍,随后将叶凡扶上剑身,安置妥当后,灵气运转,往北面急速驰去。 …… …… 素衣老者半躺在床上,神情惬意的喝着美酒,对于自家徒弟的安危是一点也不担心。 不提她七境剑修的修为,只要亮出了身份,崇岭关里的这帮老不死谁敢动她? 只不过老者对于崇岭关突然遇到的这档子事,还是心有不忍。 因此而死的无辜百姓又有何罪? 但就如老者之前所说,若是修士没有一颗无情心,事事都搁在心里,注定大道无望。 “师父,师父,我回来了!” 素衣老者听到自家徒弟的声音,松了口气。 还行,没钻牛角尖,知道放弃做这些无意义的事,就当是个好开头了。 不过这冒失的样子平常在她身上真是比较少见。 到底是太年轻。 没经历过大风大浪,有一点挫折就心境不稳。 还是没她师父能沉得住气啊。 没过多久,两袭白衣便跑进屋中。 赵清神情惊喜的说道:“师父,崇岭关有救了!” 素衣老者盯着赵清身后的叶凡,眼睛有些发直。 这就给我把自家老公给领回来了?!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六十六章 破阵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素衣老者直着眼睛,紧盯着赵清身后的叶凡,看着他俩的亲昵模样差点没吓出病来。 老者视线往下一撇,竟是看见了自己的宝贝徒弟和那小子紧紧握在一起的手,又是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过去。 “你...你们....你们俩....” 老者颤抖着伸出手,瞪大了眼睛指着两人握紧的双手,竟是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赵清顺着老者的手势向下看去,紧忙松开了叶凡的手,解释道:“师父您别误会,这是我的朋友名叫叶凡,他之前为了救人心神大损,我怕他摔倒这才搀扶一二......” 老者喘了两口大气,哪能就这么相信了赵清的言语。 自家徒弟的性子,他这个当师父的是再清楚不过,表面上看着和和气气十分好接触,但其实就是个外热内冷的主。别说是现在这样亲昵的举动,就是平时练功修剑都不可能跟别人有一丁点的肢体接触,你跟我说只是朋友,骗鬼呢? 叶凡对于这一对怪异的师徒倒是没什么想法,只是看着老者惊讶中带有些气愤的表情略有不解,但该做的礼数还是要做,少年往前踏出一步,对着老者作揖行礼道:“小子叶凡,拜见前辈。” 老者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倒也不至于当场发作,只是瞪了赵清一眼,引得她心虚的别过头看向别处。 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赵清的耳朵根已经红的不能再红了,明显是心里极其羞涩,却不敢表现出来。 素衣老者叹了口气,也不至于对这少年有什么异样的想法,随后伸出手将叶凡扶起,却不自觉的微微皱起眉。 “三境?” 老者的话中有些不喜。 也不怪老者会有这样的态度,实在是赵清的身份比较特殊,天资更是奇高无比。找了这么一个境界低微的男人,别说是赵清族中长辈,就是九悬宗那头的反对者,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这小子。 叶凡听到这话有些尴尬也有些不好意思,只觉得自己给赵兄丢人了。 赵清听到这话转过头来,有些怒意,“师父,三境怎么了?三境就要被人瞧不起?不是你告诉的我修行一途不只是为了破镜挣机缘,更是为了证大道求大自由,怎么到了您自己这又不做数了?言传身教都做不到,你让弟子以后怎么再信您的话。” 叶凡见这对师徒因为自己而争吵起来,心里更是过意不去,赶紧出来打圆场:“赵兄,怎么跟师父说话呢,这不都是为你着想吗,生气干什么。前辈您也别在意,赵清这种直性子,说话不过脑,您别往心里去。” 老者闻言有些讶异,听这小子的话里好像还不知道赵清是女儿身,倒是给他整糊涂了。 那两人的关系可就要好好斟酌一下。 至于赵清,以前被这自家的宝贝徒弟教训的时候还少了?就不是个事。 素衣老者咳嗽了两声,转移了话题,“那个,清....徒儿啊,你说崇陵关有救了,到底是怎么个救法?” 老者差点把‘清清’二字给说出去,连忙话锋一转给圆了回来。 叶凡没有在意老者话语中的停顿,闻言赶紧说道:“前辈,我体内有一缕浩然气,赵兄说可以将这座大阵给破开,您看看要怎么做才行?” 老者闻言满脸不可置信,一个三境的小子怎么可能拥有此等至宝? 只是看着面前不断点头示意的赵清,老者才将将信了几分,随后正色对着叶凡说道:“小子,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是不是偶然获得了一件被其沾染过的物件就以为是真正的浩然气了?两者差的太远,根本不能相提并论。我这徒儿见识浅薄,认不出来很正常,但你可不要想着连我也能蒙骗过去。” 叶凡知道多说无益,沉下心神,将体内为数不多的灵气尽数涌丹田内,将浩然气汇于掌心,只见叶凡右手紫芒大盛,散发着阵阵神圣祥和的气息,引得老者大为惊叹。 竟是真的浩然气,这股气息绝对做不得假! 东西就在眼前,再怎么不信也不能不信,老者也只能收起心中的质疑,对于眼前的叶凡感观总算改变了不少。 无论是凭自己本事拿的,还是家中长辈赏赐,亦或者是走了狗屎运而得到的一桩机缘,这小子都简单不了。 世人总说运气一事虚无缥缈,看不见摸不着,但其实在他们这种修道有成的仙人眼中,‘气运’二字就不再是不可捉摸的玄妙东西了。 能被一缕浩然气认主,这小子的福源深厚的很。 素衣老者也是收起了异样的情绪,大大方方的承认道:“叶凡小友莫怪,是我眼拙了。没想到小友这般年纪就能拥有一缕浩然气,实乃人中英豪。” 赵清对于自家师父的脾气那可是一清二楚,对于师父的突然变脸也没有大惊小怪,随即开口问道:“师父,有了浩然气相助,破开这座大阵就没什么难度了吧。” 老者点点头,“轻而易举。就是不晓得这座冒牌的七魁天煞阵背后人是谁,有些麻烦。” 赵清闻言有些焦急,“师父,你不会是怕得罪人不敢干吧?那人做下这么一桩天怒人怨的事,你还害怕得罪了他不成?” 老者没好气地说道:“你师父我是这种人吗?我就是怕那人留有后手,破开大阵反而中了他的计,得不偿失。” 他停顿了片刻,随即摇摇头否定了自己,“但细细想想也是有些杞人忧天,那人就算能算到大阵被破有着后手,他还能算到有一缕浩然气相助不成?不该如此多虑。” 老者站起身,捋了捋下巴上的极长胡须,伸出右手说道:“事不宜迟,小友,你就随我走一趟吧。” 叶凡点点头,转身对赵清问道:“赵兄,你要一起去吗?” 老者没等赵清回话,一把抓过叶凡的胳膊,转瞬间便消失不见。 叶凡只觉眼前一花,自己就从客栈小屋里飘在了崇陵关上方。 环视四周,只见周身的黑气照比之前更为浓厚,崇陵关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黑色雾气,伸手不见五指。 老者转过头看着叶凡,轻轻说道:“小友,你可信得过我这个老头子?” 叶凡认真思索了片刻,说道:“不太信得过。” 老者有些哑然。 少年却又是接着说道:“只不过为了这么些人的生死,我再怎么不信,也要信这一次。前辈,你就跟我直说到底该怎么做吧。” 听到这略显直白的话语,老者莞尔一笑,倒是不怎么介意。随即周身灵气大震,将环绕在两人周身的黑气尽数震散,露出一小块湛蓝的天空,说道:“好,现在将浩然气汇集在掌心处,不要有多余动作。” 叶凡闻言立刻将丹田处的浩然气运作到右手,旋即掌心内冒出紫芒,察觉到了浩然气的气息后周围黑气皆是倒退了数丈,不敢往前半步。 老者伸出右手,将其覆盖在叶凡掌心之上,大喝道:“放松心神,不要多加阻挡,这缕浩然气就借老夫使用一二。” 叶凡立刻感受到掌心处有一股莫名的力量试图在控制浩然气,没有多加控制,掌心内的浩然气便进入到了老者体内。 萦绕在老者周身的无色灵气转眼间便散发出淡淡的紫光,气势非凡。 老者握了握拳头,感叹道:“不愧是蕴含了百余道圣人之意的至宝,果然名不虚传。” 话音刚落,一股庞大到匪夷所思的灵气便冲天而起,瞬间便占据了崇陵关的半边天。 “我倒要看看,一座如此粗劣的七魁天煞阵还能翻起什么波浪!” 紫色灵气席卷而至,已成气候的黑烟竟是节节败退,根本不是其一合之敌。笼罩在崇陵关外部阻挡着众人离去的黑色屏障也是越来越淡,在紫色灵气的持续攻击下,不出一会便被击碎化为阵阵黑烟,消散不见。 无数缠绕在普通人身上的黑气在紫色灵气到达的一瞬间便被吞噬的干干净净。随着时间的推移,遍布崇陵关的黑气皆是被紫气所击溃,不出一会,满天的阴邪之意便无影无踪,阳光直射而下,照耀在这片土地上,熠熠生辉。 与此同时,崇陵关的一处毫不起眼的房屋内,端坐于床间的青衣老者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满脸不可置信。 “不可能,不可能,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可能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这怎么可能......?” 一直在屋外等候的那对男女手忙脚乱的跑进屋中,慌张说道:“师父,不好了!外面的紫气太强,黑气根本就挡不住!现在该怎么办啊师父?!” 青衣老者凝视着窗外袭来的紫气,感受到上面附着的圣贤之意后,惨笑了几声。 “真是天要亡我,天要亡我啊!” 随即眼睛一闭,竟是直接昏死了过去。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六十七章 黄雀在后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天色渐亮,太阳从山边冒了个头,映的满地白雪闪着淡淡金光。 宇文融的五千兵马正急速前行。 骑军驰骋,尘土飞扬,遮天蔽日。 距离崇陵关也只有不到十里的路程了。 大军中,宇文融不再像之前凌空而立,而是骑着一头高大骏马,举目远眺。 踌躇满志。 此次要是能一举攻下崇陵关,使净水国南境解放,自己就是当之无愧的净水国战功第一人。 下一任净水兵马大元帅的位子,便已是囊中物。 到时候自己整合军队,说服陛下死战不退,撑到国师大人破境成功,净水国必会成为紫来七国之首。 若干年后,就算成为鸿蒙天下第七大王朝也不是不可能! 一念及此,宇文融胸中就有一股热血上涌,大为快哉! 蓦然,这位镇南大元帅眯起了眼睛。 崇陵关的大阵,这是被破了?? 在谈妥事情之前,那郭老鬼跟自己交了个底,这七魁天煞阵他也只是学了个皮毛,但凡有些灵气护身的修士都能保住自身周全。黑气的侵蚀对象也就只有那些普通凡人,对于那些修士来说困住已是极致,再想干什么也是无可奈何。 破开此阵的方法更是只有两个,除非能找到自己的位置,打断大阵运作,不然也只能以蛮力破开。只不过在被邪气尽数充斥着的崇陵关里想要找到自己,那真是如同海底捞针。 至于后者。 就算能给破开,那股余波也足以将崇陵关整个夷平。 对此宇文融绝对乐见其成。 若是因此惹得城内修士暴怒出手,自己这五千人绝对撑不过一刻钟。 他宇文融是要开疆扩土,建不世之功,不是来这崇陵关自寻死路的。 没了兵将防守的崇陵关,除非有一位十境的巅峰仙人死守于此,不然他郑涛凭什么来挡? 半个多月,准确的说是十八天前,崇陵关突显异象,似有重宝降落,引得无数修士争相来此。 在第一时间,这位久经沙场的镇南大元帅便看出了崇陵关的窘迫。 其实宇文融也有些纳闷,崇陵关都这个样子了,为什么红叶国朝廷还是迟迟不肯出兵增援,真就等着兵临城下破了城池才回过神来? 所以在这之后,他冥思苦想了不眠不休了好几天,联合军中谋士苦苦思索,才想出来这么一个漏洞不算太大的局。 其中最为关键的一环,便是这座大阵不能被破。 至少,不能轻易被破。 崇陵关前地势开阔,易守难攻,方圆十五里内尽是平原,根本没有丝毫遮挡物,自己这几千步兵要是暴露在对方射程之内那就是活靶子,没有丝毫还手的余地。 这支大军,其中一千精骑,一千弓箭手,皆是他宇文融的嫡系军队,是净水国一等一的锐士。此外的三千步兵和几十里外的七千兵马,要么是从各地驻军抽调而出,要么就是州城县衙里的老捕快,以及江湖上的豪爽英侠。 把这些都算上,再把兵力翻上一倍由他宇文融亲自统领,都不敢说有十足的把握能拿下有七千人驻守的崇陵关。 所以当他看到不远处尽显黯淡的大阵时,心里猛然抽搐了一下。 老天爷好像觉着他受的惊吓还不够,不出一会,那散发着阵阵黑气的大阵屏障竟然直接消散干净,没了踪影。 就这么给破了? 宇文融不可置信。 “停!” 一声大喝被灵气充斥于全军,极速前进的数千人停到命令齐刷刷的尽数停于原地,令行禁止,精锐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宇文融当机立断,果断下令道:“以后为前,骑兵开路,全军后撤五十里,放弃行动,走!” 话音刚落,列于阵前的一千骑兵立刻改变方向,转头奔向大军其后,五千人连城门都没看见便扬长而去。 随行副官,参谋与其他将领竟是没有一人质疑他的命令。 宇文融的带兵手段真是堪称可怕。 可就在此时,宇文融却感觉很不对劲。 蓦然,地面响起了马蹄阵阵。 他猛然抬头向身后看去。 大军阵后,竟是直接掀起了百丈狂烟! 狂烟中,一阵阵战鼓锤起,一声声呐喊震出,遮天蔽日,只叫风云变色! 条条烟云冲天而起,不知多少战马的马蹄声居然整齐如一! 大军如龙,狠狠向这五千人冲杀而来! 一滴冷汗从宇文融的额头滑落。 作为一个大半辈子都征战在沙场的老将来说,对于兵马的威势数量可谓是极其敏感。 这样的阵势要多少兵马才能撑起来? 最少最少也要两万人。 行军打仗了数十年,谁能让我宇文融栽了这么大的一个跟头? 位于宇文融身侧的副官急忙喝道:“大帅,那是郑崇华的帅旗!” “什么?!” 闻言哪怕是宇文融也是有些失色。 这位红叶国上柱国加兵马大元帅的赫赫威名他可是如雷贯耳。 竟是他亲自领军前来?! 此时,一阵豪爽大笑穿破了厚厚尘雾,直奔宇文融的耳中,“哈哈哈哈哈,堂堂净水镇南大元帅就这么心浮气躁,五千人就敢贸然出兵,不知道是你宇文融用兵如神胸有成竹,还是觉得红叶百将皆是废物,看不起我郑崇华!” 随着笑声传出,一道血红色的旗帜破开烟雾,列于兵马最前。 一个斗大的‘郑’字迎风招展,肃杀之气直逼阵前数千人。 宇文融没有理会,迅速冷静下来,开始有条不紊的颁布命令。 “骑兵拉开阵势,步兵随于其后,弓箭手拉近距离,进行无差别射击!” 面对人数差距极为巨大的敌人,宇文融这五千人并未乱了阵脚,听闻命令后以极快的速度按部就班,皆是面露死志。 “呜呜.....” 沉闷的号角声在宇文融军中响起。 一道黑色洪流缓缓触动,从慢到快,逐渐形成了尖锐的呼啸,整齐如雷。 他宇文融亲自带出来的兵,在整个紫来州都是极具盛名! 在对方号角响起的那一刹那,郑崇华毫不犹豫的提起长枪用力挥下,军阵之中,战鼓声更为剧烈,号角也是吹起。 战场上,两支队伍各自如同黑色怒龙,沉默的向着对方飞驰。 在号角声响起的那一刻,两支军队竟是没有任何一人再发出什么声嘶力竭的吼叫。 只有两边战鼓震天,马蹄如雷。 狠狠地碰撞在一起! 瞬间便激起了一层血浪! 精锐对精锐! 只以生死说话! 所有落马的士兵,在顷刻间就被踏成了肉泥! 一道道血光不断喷溅,不断的挥洒。若是有人从远方看着,就只会见到两支骑兵碰撞在一起之后,不断有人的手臂脱离了身躯飞上半空,不断地有人头窜起,在空中转了几个圈才顺势落地,落地的瞬间又被踩成了肉泥。 身穿金甲,手持长枪,黑发束紧的郑崇华猛然一声大喝:“红叶铁骑!”声音如滚雷,迅猛的掠过战场。 数万将士同时声嘶力竭的大吼:“天下无敌!” 他就在这高处,跨马而立,冷冷的看着战场。 以最醒目的装扮,巍然不动! 他要让对方所有人只要抬起头就能看到,我郑崇华如一座大岳,就站在这里! 纵使天地变色,神仙亲临,你们这五千人,一个也别想跑! 宇文融脸上冷静,但心中却在焦急的思索。 这样的骑兵对冲,步兵只能是当做炮灰,万万没有用处,对面的人数太过庞大,只怕不过半刻钟对方的骑兵就要冲到自己脸上。 后方,是已经没有大碍的崇陵关。 对方明显只是在戏耍自己,还有至少一千骑兵加半数的弓箭手没有参与战斗,如果一起参与到战斗,只会更加摧枯拉朽。 令宇文融更加不解的是,对方这两万人,是如何让自己半点动静都没听到就被绕到了屁股后面。 自己究竟是从哪漏了风声,竟是让对方将计就计,栽了这么一个大跟头。 前进无路,后方已断。 此时的净水镇南大元帅,发出了与那青衣老者同样的感叹。 天要亡我!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六十八章 施若雨(两更合一)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郑崇华已经整整十年没有领过兵了。 纵使他之前如何战功赫赫,威名远扬,但他远离沙场已经这么长时间,恐怕任谁都会有所质疑。 这位红叶国的兵马大元帅,是不是早已不复当年? 郑崇华便在崇陵关前,狠狠打了他们的脸。 纵观整个紫来州的历史,但凡武将到了功高震主,赏无可赏的地步,基本都是在往死路上走。 可偏偏红叶君主对于郑家,竟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不只是他郑崇华一人,而是整个郑家。 就如此次出兵来袭,郑崇华就只是于深夜造访御书房,跟当今皇帝说了一声,那位年纪轻轻的君王连问都没问,直接就把虎符交到了他手上。 君臣之间能达到这种地步,可以说是虽死无憾了。 “大帅,这一次,净水国南境差不多已经完全败在您手下。”旁边的将军一脸兴奋:“没了宇文融的镇守,净水南境三千里可真就是手到擒来。这次突然出兵也就只有您才敢这么做,纵观整个紫来,还有谁能有这份胆魄?” 此时,郑崇华完全不似在家中的唯唯诺诺,极为沉稳的笑道:“这两万兵马分十五批渐次从京城出发,绕了大半个红叶国才绕到他宇文融的屁股后面。就这样还不能把他擒到陛下面前,那我郑崇华还不如回家带孩子洗尿布,还领个屁的兵了。” 身边将军大笑两声,算是附和。 郑崇华收敛笑意,转过头正色问道:“净水的那七千兵马离着还有多远?” 那名将领立刻答道:“还有不到三十里,全速疾驰下不出两个时辰便会赶到。” “好!”郑崇华将长枪猛然挥起,“送上门来的肥肉,我郑崇华就却之不恭了。传我的命令,骑兵全速冲锋,不留余地,一刻钟之内必须结束战斗!还有,把家伙都看好了,宇文融不能死,必须给我活着进京都!” 身侧将领立刻躬身答道:“得令!” 呼呼的北风挂着,身材本就极为高大的郑崇华,在这一刻好像真就如一座大山般,死死镇压在此。 此战,注定要成为打破紫来州平衡的关键一战。 凭谁问,崇华老矣,尚能饭否? ...... ...... 宇文融拼了命的冲杀,脸上沾满了汗水与血水,滴入到了眼中而不自知。 放眼望去,目之所及,皆是对方骑兵冲阵,箭雨漫天,正在无情的收割着己方士兵的生命。 仅仅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宇文融带出来的五千兵马便已经没了四分之一。 巨大的人数差距下,这五千人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不知是何原因,原本只是冷眼旁观的一千骑兵与那半数弓箭手也参与到了战斗,局势已经完全呈一边倒的态势。 除非是十境仙人或者是一位阵法大宗师亲临来保,不然就是真的败局已定。 这崇陵关就是自己的埋骨之地吗? 我不甘心啊! 不行,就算是死,我也要让他郑崇华吐出两口血! 宇文融满脸狠厉,挥舞长枪将一个骑兵扫下,回头大喝道:“高寒!放圣水令!” 一位被十余支骑兵紧紧围困住的将领,闻言心下一狠,灵气大震,将周身十余人全部震退,从胸口处掏出一道淡蓝色符箓,紧接着猛然撕开。 只见一道蓝色雾气冲天而起,在广袤的天空上组成了一个巨大的‘水’字,就算在几十里外也是清晰可见。 位于大军阵后的郑崇华脸色微变,“这是什么东西?” 与此同时,崇陵关大钱府内。 一直端坐于大堂内闭目养神的钱掌柜,猛然睁开双眼站立起身。 随即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大阵被破了!怎么可能?难不成是那郭老鬼被人给找到了?” 柳四娘缓缓饮着茶水,像是没有听见这话,不发一言。 剩下十余人也好像是恢复到了之前的氛围,彼此之间没有任何交流,要么闭目养神,要么饮茶喝酒,都是没有接过这茬。 钱掌柜放心不下,御风飞至空中,凝目远眺。 只见崇陵关十里外,浓烟滚滚,冲天而起,厮杀声隔着老远都清晰可闻。 竟是大规模交战的样子。 钱掌柜只感觉自己的心砰砰直跳,嘴唇都有些干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两军交战之地,一个水字浮现在空中,闪着极为纯净的淡蓝色光辉。 “圣水令!”钱掌柜只觉得自己心脏都几乎要跳了出来:“这支伏军究竟是谁领军?竟是逼得大帅连圣水令都使了出来?” 圣水令的使用,大战毫无征兆的全面爆发,令钱掌柜瞬间就慌了神。 这完全就是预料之外的事情。 钱掌柜握紧双拳,眼露狠色,厉声说道:“不管了,大阵破与不破都要动手。各位,你们现在就按照约定行事,兵营必须要破,就算攻不下崇陵关也不能就这么让红叶舒坦下去。” 十余人皆是没有动作。 钱掌柜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怎么,还没到生死存亡的关头就要撇清关系了?真就当我钱九是吃素的不成?” 面容极为年轻的饮酒修士微微抬头,慵懒的淡淡开口:“钱掌柜,局势都已经这个样子了,要还是原先的价,未免就有些说不过去了您说是吧。” 钱掌柜哪怕脾气再好,此时也有些忍不住了,“价钱本就是事先谈好,你们现在临时抬价是什么意思?我钱某是按市场最高价给的价钱,而且都是提前结清,已经是仁至义尽,难道几位都要当那反复无常,贪得无厌的小人不成?” 柳四娘缓缓起身,帮着说了几句话:“都别得寸进尺了,按规矩办事。之前怎么谈得就怎么办,山泽野修也有要脸的,你们几个没脸没皮的东西就别蹦出来给野修丢人。” 那被称为孔黑子的黑脸修士也是起身说道:“反正我是拿了人家的钱就要给人家办事,半路抬价这种丧良心的事我做不来。” 剩余几人也都是面色微动,看着有些犹豫。 那腰挂酒壶的修士呵呵轻笑了两声,也是站起身来:“与钱掌柜开了个玩笑,还望钱掌柜莫要介意,既然如此,还是把事尽快办完才是。” 钱掌柜从空中降下,缓缓说道:“还请楚兄以后少开这样的玩笑,以免伤了和气。” 年轻修士抱了抱拳,紧接着便走向府邸外。 庭院内的十余人皆是站立起身,没多加犹豫,就各自往预先约定好的位置飞去。 钱掌柜对于远处的形势极为担忧,但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站在原地干着急。 ...... ...... 在郑家军铁骑的全力以赴下,直接让整个战局一瞬间就到了白热化阶段。 天空上的庞大的‘水’字缓缓变化,竟是在几息的时间里便幻化成了八卦阵图之相。 一瞬间,寒意涌动,潮气渐起, 八卦阵图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向两军人马挤压而去。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遮天蔽日! 圣水令! 竟是从圣水秘境中提炼而出的圣水令! 郑崇华满脸凝重,汗水从鼻尖落下。 圣水秘境中,蕴含着一种极为醇厚的水五行物,经由阵师刻画,便会以符箓的形式存在。 此物极其珍贵,便是全力生产,一处秘境在五年内也只能生产三道圣水令。 使用此物后,便会汲取方圆三里内所有的灵气化为己用,威力堪比一位十境仙人的巅峰一击! 若是等其落下,自己这两万人连三千都活不成。 “快!鸣金!收兵!”郑崇华没有一丝犹豫,立刻下令撤退。 “大帅!”这将领一脸不甘心。 郑崇华猛然回头,直视着他,“梁安!为将者,要对自己兵的命负责!鸣金收兵!” 那将领有些惭愧,低声喝道:“是!” 铁锣敲响,可想就这么轻易撤退却并没有那么容易。 宇文融早就知道自己在对方抄了后路的情况下不可能突袭成功,已经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此时见对方竟然要撤,怎么可能答应。 “所有人!哪怕是死的一个都不剩也必须给我咬住这两万人!” 宇文融下了死命令。 一代镇南大元帅,一颗心的冷酷无情,不只是体现在对敌人上,也是体现在自己人身上。 退无可退逃无可逃,那就多拼几条命,让你郑崇华多折几根骨头! 所剩无几的骑兵,苟延残喘的步兵,用自己的生命,发起自发性的冲锋,面对着漫山遍野铺天盖地而来的敌军,疯狂冲上去。 哪怕是只能拖延对方一秒钟的时间,也要冲上去! 净水国的兵,没有一个孬种! 一直立于宇文融身侧的副官血泪横流,几次想要大呼一声跟着冲击上去,但却被宇文融挥手拦下。 宇文融转过头,语气极为严肃:“高寒,这两万人我们留不住,只能多杀一个是一个,可后面的七千兵马绝对不能再前进丝毫!趁着这股空隙你必须要把消息传给董丞,就算死也要死在那七千人面前!明不明白!” 高寒泪流不止,“大帅!那你呢!你怎么办!” 宇文融身穿金甲,满脸是血,哈哈大笑。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死在他郑崇华的手里,我宇文融倒也算死的体面!” “走!不要回头!你的命现在就是那七千人的命!绝不许给我死在半路上,走!” 话音刚落,坐于马上的宇文融提起长枪,朝着前方的人海直直冲去。 一往无前。 以死明志。 “大..帅。” 高寒的声音响彻大地:“郑崇华!我高寒若不死!必取你项上人头!啊啊啊~~~” 这声凌厉的怒吼,如同猛虎受伤时的咆哮。 却被远处的交战声掩盖了下去。 高寒擦拭了下脸上的血汗,看准时机从侧翼突袭而去。 马蹄声厮杀声愈来愈远,一支箭矢贴着高寒的耳边驶过,他脸色如铁,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大帅,我一定会替你报仇。 红叶,郑崇华,我一定不会饶了你们! ..... 红叶郑家军两万人齐齐后撤,净水则是集中兵力,拼命阻拦。 郑崇华稳居后方,不断地发出指令进行撤退。 而宇文融这方就是红着眼冲杀,从一个方向死死咬住,决不让其后撤。 双方目标,都极为明确。 这两万人马若是战力无损的后撤五里,那么,净水宇文融的五千人便会尽数被自家的圣水令一道消灭,几十里外的七千兵马也别想活着离开崇陵关。但若是能将这两万兵马留在这里,宇文融也算死得其所,不至于太亏。 可郑崇华辛苦布局这么久,怎么可能让对方得偿所愿? 郑崇华握紧长枪,从马背上高高跃起,直接冲入两军交界处,长枪化作了爆裂空气的无数虚影,将方圆十米内的净水敌军尽数留下。 所过之处,无一合之将! 他郑崇华除了红叶上国柱和兵马大元帅之外,还有一层身份。 七境空冥的顶峰修士! 若非被国事所耽搁,再给他几百年的时间,郑崇华有信心破开八境屏障,成为红叶第六位九境巅峰仙人! 郑家男儿,无论是领兵打仗,还是修行长生,那个都差不了! 郑崇华长枪疯狂挥舞,大开大合,如一座巍巍大岳镇守于此,将敌人尽数拦住。 宇文融目眦欲裂,猛然大喝:“郑崇华,你竟敢以七境修为对我们出手!就不怕圣殿拿你问罪?!” 鸿蒙天下上至宗门巨擘,下至平民百姓都是清楚,圣殿有明文规定,国土之战,五境以上的高阶修士不允许插手其中。 一位修道有成的仙人,想要改写一处战局,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郑崇华闻言嗤笑道:“宇文老狗,你还有脸以圣殿压我!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你就敢在崇陵关内架起七魁天煞阵,若非有位前辈仗义出手,此时又会有多少百姓要死于非命!我郑崇华活了百余年的光景,就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宇文融面如死灰,哆嗦着嘴唇。 有一位七境修士出手阻拦,自己只是剩下不到三千人,该怎么去挡? 郑崇华周身灵气大震,手中长枪虎虎生风,一个箭步上前就要击碎宇文融的丹田,使其没有抵抗之力。 宇文融缓缓闭上双眼,静待着攻势的到来。 几息时间过去,他却没有感受到丝毫痛楚。 宇文融睁开双眼,只见自己周身环绕着一层淡蓝色的晶莹薄膜,郑崇华手中长枪便被其阻隔在外,不得前进丝毫。 一道声音从天空响起。 “郑大帅,宇文元帅好歹也是我净水国四位元帅之一,若是就这样折在此地,那我回去后怎么和陛下交代啊。” 听于耳中,竟是位女子的声音。 宇文融面露惊喜,“国师大人!您竟是亲自前来?!” 话音刚落,一位女子便从天而降。 只见她身着浅色的水烟衫,三千青丝绾起一个松松的云髻,腰间松松的绑着宫涤,斜斜插着一支简单却不俗的步摇,眉心一点朱砂,面容清丽,看着竟是位云英少女的样子。 郑崇华收回长枪,面色凝重。 传闻净水国国师为了突破至十境不朽,已经闭关二十余年,今天怎么会突然来到此地? 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这位国师大人的到来,这次的收场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女子轻轻挥手,散发着淡蓝色的精纯灵气阵阵涌出,纠缠在一起的两国人马竟是奇迹般的分离开来,形成对立之势。 她轻轻开口:“郑将军,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女子声音极为空灵,如林间的精灵,亦或者是下凡的仙女,心志不坚者听到估计便会直接瘫倒于地,为其马首是鞍。 “算了?!”郑崇华却是满脸怒意,重重向前踏出一步,长枪枪尖直指其面门,“原本以为这宇文老狗的脸皮就已经很厚了,现在看来却还是小巫见大巫啊。崇陵关内的七魁天煞阵耗损的百姓魂魄,我这些伤亡的弟兄,还有这些天所耗费的物资人力更是数不胜数,你告诉我就这么算了?!!” “施若雨,要是今天你没个说法,我到要看看,圣殿里的那位祭祀大人还能保你一辈子不成?!” 女子微微皱眉,轻叹口气。 宇文融急忙出口说道:“国师大人您可莫要心软,要是能将郑崇华擒回国去以此为筹码,红叶国群龙无首,我国南境便会彻底解放,到时候又能为您争取到至少五年的时间!您可要三思啊!” 郑崇华闻言嗤笑两声,大喝说道:“你一位九境巅峰仙人想要拿我,我自是抵抗不住。但是施若雨我告诉你,只要你敢在此地捉我回去,坏了规矩,红叶八十万将士便会倾巢而出死攻净水,陛下与那五位更是会赶赴中州圣殿讨要公道,到时候我就要看看,你净水国有几位乾元来挡!” “施若雨,我郑崇华就站于此地自缚双手,你敢我动我丝毫?!” “你敢吗!” 郑崇华脸色凛然,语若惊雷,一股肃杀之气冲天而起,席卷八方! 面对一位九境巅峰仙人,气势竟是丝毫不弱,甚至犹有过之。 郑家家主,红叶上柱国兼兵马大元帅,就该当有如此豪情! 女子闻言又是叹了口气。 随后她拿出一枚银色戒指,使其飘落于郑崇华面前,语气不变的轻轻说道:“这五百枚紫云币,算是对红叶国的赔偿。” 郑崇华拿下戒指,眉头微皱,“一个元帅外加一万多人的命就值这些?不知道是该说国师大人冷血无情,还是过于吝啬。” 女子闻言面露不喜,但思考了片刻还是拿出了一道符箓递给郑崇华,“外加一道圣水令,足够了吧。” 郑崇华这才点点头,勉强接受了这次谈判的结果。 虽然没有将宇文融留下,但这笔赔偿款也足够红叶五年的军饷需求了。 要是再得寸进尺,真把这婆娘惹急眼了,一位九境巅峰的仙人暴怒出手,现在的崇岭关谁能挡得住? 郑崇华收好东西,将长枪插于地底,指了指天上,问道:“那这东西该怎么办?” 女子抬起头,看向天空中无比庞大的淡蓝色八卦阵图,神情不变。 随即轻挥衣袖,几道蓝色光芒直冲阵图而去,那八卦阵图在遇到蓝芒的瞬间竟是缓缓消散,不出一会就化为了阵阵白烟,消散不见。 郑崇华扯了扯嘴角,心想这么轻松就解决了,那我这刚到手的圣水令还有个屁的用。我说她施若雨怎么送出去一道圣水令一点都心疼,原来是有应对的手段在啊。 之前觉得这次谈判还算可以接受的郑崇华,瞬间就觉得简直亏到了姥姥家。 施若雨带起宇文融,留下一道蓝色光芒,瞬间便没入云海中,消失不见。 “我信得过郑大帅的为人,剩下的两千六百人自行返回净水国便可,事情就算过去了,你我后会有期。” 立于身侧的将领连忙开口问道:“大帅,现在该怎么办?” 郑崇华提起长枪,揉了揉眉心,有条不紊的下达命令。 “打扫战场,清点人数伤亡。” “她施若雨只说要人,就把那两千多人的盔甲兵器战马全给下了,敢反抗的手脚筋挑断,放他们回去。” “伤亡情况,所缴物资尽数列好,到时候呈到我桌上。” “事情办完,火速赶往崇岭关休整,不得有误!” 那将领立刻躬身应道:“是,大帅!”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六十九章 谋定而后动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郑涛正带着一小队人马在崇陵关城内大肆排查,挨家挨户的仔细搜寻,却连个毛都没找到。 看着天空中越来越浓厚的黑气,郑涛心下越显焦急。 四周不小心沾染到这些黑气的百姓,皆是离奇倒地,昏迷不醒,而且不出一会便浑身抽搐,口吐白沫,魂魄被渐渐抽离而去。 若是任由这大阵运转,恐怕不出两天时间,整个崇陵关便会化成一座鬼蜮。 等宇文融进驻到了崇陵关,红叶又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重新夺回? 无论是人命还是物资,都会是一个极为庞大的数字。 郑涛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做好防护措施,千万不能让这黑烟接触到。若是遇见没有被黑烟侵蚀的百姓,全都告知一声,将门窗屋子尽数关好,绝对不要出门!五人一组散开去找,无论找没找到都不许单独贸然行动,散!” 听到命令后,郑涛身后的百余位兵将皆是低头领命,随即四散而去小心翼翼的躲避着黑烟,谨慎搜查。 立于郑涛身侧的左丘竹叹了口气,知道他做的这些只不过是无用功,要是能这么轻易的就被找到那可真就是天上掉馅饼的稀奇事。 “不对。”左丘竹低喝了一声,抬头望向天空,“我怎么感受到了一股极为庞大的灵气波动?” 郑涛闻言也是闭目细细感受,随后猛然睁开双眼,望向北方,“是那边有人在出手。” 左丘竹闻言有些失色,赶紧运转灵气飞到空中,焦急说道:“将军,快快前去阻拦那位仙人出手,要是就这么以蛮力破开,整个崇陵关都会被余波夷平,到时候死的可就不止这十几万人!” 郑涛脸色极为难看,提起长刀便要赶往阻拦。 这帮老不死的,真就不把人命当命? 可还没等两人飞出多远的距离,一股携带者极为神圣气息的庞大灵气便席卷而至,极具声势。 元婴,出手之人最低也是个九境元婴! 左丘竹大为失色,这样的山巅仙人全力出手之下,崇陵关怎么去挡? 紫色灵气急速而至,将黑气尽数荡平,不出一会便席卷到了二人身边。 郑涛下意识的运转灵气抵御,却发现这股来势汹汹的紫气却并没有什么杀伤力。 甚至处于其间,他都能感受到自身经脉灵气的欢呼雀跃,自身灵气正在不断壮大。 左丘竹从原先的惊恐逐渐变为喜色,到最后竟是有些结巴起来:“郑将军,这...这是浩然气!这竟然是浩然气!崇陵关有救了!” 郑涛闻言顾不得体会其中的奥妙,一把抓住左丘竹的衣袖,“你说什么?当真是一位怀有浩然气的仙人前辈出手?” 左丘竹极为肯定的说道:“错不了,绝对错不了,这灵气中所蕴含的百余道圣贤之意纵观整个鸿蒙又谁能伪造出来?绝对是浩然气!” 郑涛长出一口气,一直紧绷着的心神总算能松懈一二了。 “走!你我赶紧去拜谢一下这位前辈,此次的仗义出手于整个红叶都有莫大的恩情,决不能失了礼数!” 左丘竹也是松了口气,但又是叮嘱道:“郑将军,能有一缕浩然气傍身的仙人,身份绝不可能低了,纵使是一位天字号宗门的门主亲临也不是不可能。所以姿态一定要放低,不能太过莽撞,以免让那位心生不喜,连带着将红叶都看低了几分。” 郑涛微微皱眉,沉声说道:“我郑涛又不是三岁孩童,知道分寸,不用左大人多嘴来教我做人。” 就在此时,周副官以极快的速度奔袭而至,喘着粗气急匆匆地说道:“将...将军,宇文融的五千人,在崇陵关十里外被一支军队伏击,粗略来看,最少有两万人马!” 郑涛神色大变,但可绝对不是喜悦。 两万人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呆了这么长时间,愣是没一点动静传过来,睁眼瞎了半天? 谁有这瞒天过海的本事,连我郑涛都被糊了眼? 周副官又是紧接着说道:“前方来报,那支军队所立帅旗,是郑!是老元帅亲自领兵前来!” “什么!”郑涛震惊无比。 自己的这个老爹都已经十年没上过战场了,天天不是在家里逗鸟遛狗,就是去酒楼茶楼闲逛玩牌,哪有一点元帅的样子。 没想到时隔多年竟是雄风不减当年,一出手就把宇文融给摆了一道! 但郑涛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作为一位驰骋多年的老将,马上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他这老爹能把两万人运到此地,还没有传出一丝风声郑涛并不觉得如何奇怪,堂堂红叶兵马大元帅要是连这点手段都没有那才是不正常的事。 可他郑崇华摆明了早就知道崇陵关被人造了一座大阵,可却没有丝毫动作。 这是为何? 因为他是想用崇陵关十几万人的命来换一个宇文融。 十几万条性命啊! 你就当真如此无情,为了一个镇南大元帅,连自己国家的子民都能当做棋子说弃便弃?! 是不是只要报酬足够,连你儿子都能直接一刀杀了?! 郑涛只觉一股寒气笼罩全身,愤愤难平。 至于出手之人是不是郑崇华所托,郑涛连想都没想过。 他这脾气臭的跟石头一样硬的老爹怎么可能认识这样的山巅仙人。 用脚趾头想都是不可能的事。 郑涛正色说道:“传我的命令,开城门迎大军进城,整顿完毕后开始向周边郡城大肆采购丹药药材,越多越好。受难的百姓将士的安抚工作不能落下,到时候把情况整理好放到我桌上,速度要快,不能耽误时间。” 周副官抱拳领命,不敢耽搁立刻安排人手去了。 郑涛立于左丘竹身侧,淡淡开口:“走吧,去拜谢一下那位前辈,别让人家久等了。” 左丘竹叹了口气,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他哪能不知道郑涛心中所想。 不过这位老元帅的冷血程度,也真是出乎自己的意料啊。 ...... ...... 叶凡吐出一口浊气,将心中的震撼略微压下,倒还不至于当场失色。 他总算是亲眼见识到了一位顶峰仙人的手段与强大。 之前唐煜与段一流的战斗虽然也是荡气回肠,极具震撼,但奈何叶凡离着太远,其中凶险与精妙不过只看了个十之二三。 可这位素衣老者距离他不过只有数尺距离,那股磅礴到无以复加的精纯灵气叶凡简直就是生平未见。 看那老者游刃有余的样子明显还是未尽全力,很难想象,这道矮小瘦弱的身躯竟能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 移山填海,不过尔尔。 在绝对的力量差距下,白驹过隙间这座七魁天煞阵便悄然被破,一股极为神圣祥和的气息铺散在天地间,缓缓修复着那些百姓受损的魂魄。 素衣老者心里感慨了句,果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这浩然气只不过在自己身体里走了一圈,竟是凭空便多出了至少二十年的寿元。 其中蕴含着的百余道圣贤之意,自己只是略微沾染上了一丝,大道瓶颈便是有所触动。 若是这缕浩然能时常傍身,受圣贤之意的感染,不说往前更进一步,最少也会多出至少几百年的寿元。 但将其据为己有的念头,老者可是丝毫未起。 不说圣殿和自家徒儿那边,就是自己这关他就过不去。 心中大道,可比这缕浩然气要重要珍贵的多。 似是担心叶凡有所顾虑,老者主动开口说道:“叶凡,这些被黑烟侵蚀过的百姓,魂魄多少都有些受损,大概还需要一刻钟的时间来修复,你可不要以为我动了什么心思,要抢你的宝贝。” 叶凡轻笑了两声,开口说道:“前辈您说笑了,小子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您放心使用便是。” 老者点点头,对于叶凡的感观又是好上了不少。 为了这些无亲无故的百姓,就能将一件至宝借用给一位陌生人,这份胆气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这么一看,清清那丫头的眼光倒也不算太差。 不过要是让萧默知道了清清跟一个不过三境的小子有这么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那可就麻烦喽。 依他的脾气,不找上门来可就真是件怪事。 小子,希望你永远不要遇上他吧,要不然就算是我也帮不了你。 叶凡哪能知道老者心中所想,只是看他神色怪异的看着自己,心里有些发毛。 这仙人前辈不会有什么怪癖吧。 一会还是要好好问问赵兄才是。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七十章 名额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在老者与叶凡各有心思的时候,郑涛与左丘竹也是奔袭而至。 察觉到漂浮于空中的老者身上的气息后,两人连忙加速上前。 郑涛立马躬身抱拳,开门见山的直接说道:“崇陵关守将郑涛,谢过前辈此次大恩。” 左丘竹也是作揖行礼道:“崇陵关现任督查使左丘竹,拜谢前辈。前辈手段通天,心有大善,我红叶定会颂其恩德,登门拜谢。若是前辈不嫌,哪怕是筑金身立庙宇,受万民香火,也不过是您一句话的事。” 不愧是国子监出身的文官,话说的就要比郑涛这个武将讨喜许多。 素衣老者捋了捋胡须,不以为意,随即撇撇嘴道:“我就只是借了人家的东西用一用,正主在这,你们拜错人了。” 郑涛二人看了看立于老者身后的叶凡,神色没什么变化,只当是这位老神仙在跟自己开玩笑,明摆着不相信。 一个人的外表面容可以伪装出来,但根骨气象却不可能伪造,这白衣少年一看就是一个不过二十岁的小子,怎么可能是那浩然气的主人? 素衣老者转过头,轻轻开口说道:“不信是吧,那就自己看着。” 他心里默默计算,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轻甩衣袖,笼罩着整个崇陵关的茫茫紫气疯狂涌动,不出一会便尽数归于老者体内。 只余下一道极为精纯的紫芒。 在老者解除了对它的控制后,那道紫芒在天空中绕了几圈,随后便在左丘竹二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径直的飘向叶凡,随后隐没在其眉心处,消失不见。 郑涛二人像见了鬼一样,满脸不可置信。 这小子真就是浩然气的拥有者? 叶凡筋脉中的灵气感受到了浩然气的回归,皆是欢呼雀跃,隐有沸腾之感。 不知道是不是少年的错觉,浩然气竟是感觉比以前还要强大粗壮了几分,金丹内的紫气更显茂盛。 叶凡好像隐隐约约已经接触到了四境的瓶颈。 若是让老者知晓,叶凡踏入修道一途不过半个月便要突破到炼虚,不知道会不会惊奇一下。 郑涛二人皆是收起异样的神情,心中默默盘算着。 事实就摆在眼前,无论二人如何不信也不能改变。看这少年与这位前辈的关系可是相当亲密,那态度言语之间可就要多加揣摩一二了。 左丘竹上前一步,面色温和主动开口说道:“少侠果然是人中豪杰,气度非凡。危难之际愿意出手相助,实在是万分感谢。” 叶凡摆了摆手,“左大人您说这话可就太客气了,我好歹也是红叶国人,自己的国家遇到了危机怎能不帮上一把?” 左丘竹面色不变,可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原以为这位少年应该是这位仙人前辈的同族或者同宗,再不济也是某位大人物的关门弟子,没想到竟是本国人! 一位浩然气的拥有者降临在红叶国,那是多么惊世骇俗的一件事! 左丘竹已经竭力保持冷静,但双手却还是有些止不住的颤抖。 这是极度欣喜的表现。 不行,这位前途无量的少年必须要紧紧攥在国内,决不能放跑了! 左丘竹云淡风轻的问道:“没想到少侠竟是红叶国民,不知家乡位于何处啊?” 叶凡答道:“小子家住是龙泉郡雁鸣镇,离崇陵关差不多八百多里的路程。” 左丘竹继续问道:“龙泉郡,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不过少侠为何来到了崇陵关,所为何事?” 竟是唠起了家常。 叶凡倒也没有恼色,如实答道:“小子按照先生吩咐,去往大燕求学问剑,本想在崇陵关歇息一晚便转往净水国,没想到却遇到了这么一茬事。” 左丘竹又是问道:“不知是大燕哪个宗门?兴许与我红叶还有所建交,能帮少侠说上些话。” 郑涛哪怕是再不熟络此事,也是瞧出了一些端倪。 无论是修行界还是凡间,这样刨根问底已是禁忌,为何左丘竹却像个白痴一样不知其所以然? 难不成左丘竹真是个白痴? 要是信了,那我郑涛才是那个最大的白痴。 叶凡倒是没那么多心思,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如实回道:“听先生所言,那宗门名叫天剑宗。” 左丘竹的心脏又是突突跳了两下。 自己怎么跟一座天字号宗门抢人? 还是那剑疯子的宗门。 左丘竹心思急转直下,随即心下一狠,直接说道:“不知少侠是否着急赶路,若是不急的话,可以在此多停留两日。净水国的圣水秘境马山就要开启,少侠如此功德当得起秘境中的一个名额,也算是顺路而为,不会太耽误少侠的路程。” 郑涛差点没把眼睛给瞪出来。 净水国为了平息周边几国的怒火,不得已将秘境名额分出了些许,其中大燕占据五席,其余诸国各占三席。 为了能让族内子弟能争到一个名额,那些豪门望族可是挤破了脑袋想往里进。 你左丘竹一个小小的督查使,就敢大放厥词给予一个名额,谁给你的胆子? 左丘竹还是脸不红心不跳,打定主意要与这位少年结下一份香火情,哪怕是不要脸了也要达成目的。 素衣老者一直在旁捋着胡子,不发一言。 这小子能去往一次圣水秘境,也算是件好事。 至于能争到多少,就看他手段如何,福源深不深厚了。 叶凡对于秘境名额的珍贵可谓是一点也不知晓,所以也没有推辞,心安理得的接受了下来。 郑涛也不是那不知分寸的人,倒也不至于当众质问左丘竹。崇陵关一大摊子事还在等着处理,所以二人也是没有多加停留,说了几句客气话便返回兵营去了。 素衣老者拉起叶凡的衣袖,笑道:“就不问问那圣水秘境是个什么地方,就应下来了?” 叶凡挠了挠头,“看那人的神情,应该也不是什么仙迹吧。正好要去往净水国一趟,不去白不去。” 老者摇摇头,“傻人有傻福,我也就不多嘴了。既然事情都解决了,就赶紧回去,别让我那徒儿等太久。” 叶凡呵呵笑道:“我还有好多事想与赵兄说呢....” 老者又是摇摇头,心里情绪极为复杂。 ...... ...... 大钱府外围,柳四娘一伙十余人解释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法子,将全身的气息尽数遮掩,面容模糊,聚集在了兵营外侧,一起在商量着什么。 “郑崇华那两万人马上就要到崇陵关了,我们究竟要不要动手?” “来与不来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拿了钱就办好事,其余的别管那么多。” “就算能把兵营平了,我们怎么走出去?要是伤了人出了岔子,红叶朝廷那头绝不会放过我们,为了这点钱,值吗?” “一帮怂蛋!老娘就没见过野修像你们这般不爽利的。老娘一个正儿八经的宗门高层都没说怕,你们就怕了?” “好了好了,干还是要干的,只是不能像计划里那样肆无忌惮。四娘,你们几人就去提防着兵马来袭,制造点骚乱就好。孔黑子,你们几人就去奇袭兵营,别出人命,剩下的都好说。” 此人似乎是身份地位很高,话语一出众人皆是没了声响,齐齐应了一声。 “事情办完,就按照原定路线撤退,别留下把柄。要是不小心被抓了,就凭自己本事逃出去,要是逃不出去还把事情供了出来,那就是你本事不济还背信弃义,到时候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众人不知为何,皆是心里发憷,连声应下。 随即四散开来,分工明确。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七十一章 可与言者唯赵清(两合一)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都说世间最美好的事便是有惊无险,虚惊一场。这话对于陈巧倩一行人来说算是体验的极为深刻。 每过去一段时间,便会有零零散散的几人来到屋中,都是叶凡救下来的,但是从最后一人开始算起,已经有几刻钟都没人跑来了,陈巧倩满心担忧,就怕叶凡出了事情。 黑气威力不大,所以即便愈发浓厚对于几人来说也无性命之忧,但是后面不知道是不是有位仙人因此震怒,竟是全力出手,灵气到来的一瞬间小蛇便被掀飞出去,众人脸色大变,以为死到临头了。 没想到的是,那道紫色灵气触及到众人的时候,却根本没有受到一丝伤害,反而都是有一股暖洋洋的舒适感,围绕在众人四周的黑色邪气尽数被消灭,原本还有些虚弱的几人竟是没有一丝乏力的感觉,引得一行人啧啧称奇。 钟离闭目细细感应,随后睁开双眼说道:“是浩然气的气息!只不过操控它的人明显不是叶凡,这股灵气的磅礴程度实在是太过惊人,最少也是一位九境仙人出手,崇陵关得救了。” 一行人闻言都是面露喜意,只有陈巧倩有些焦急,“钟叔叔,不会是那仙人见财起意,将小凡掳走,将浩然气强行抢夺了吧。” 钟离缓缓摇头道:“应该不可能,如果真是如此,那仙人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破开这大阵?能有这般心肠手段的仙人也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要我说应该是那仙人借用了一下浩然气,估计不出一会叶凡就能回来了。” 陈巧倩的心里这才略微松了口气,可还是隐隐有担忧。 似乎是将问题都已经全部解决了,不出一会,那团庞大到无以复加的紫色灵气尽数返回,大阵一破,一行人与崇陵关的危机算是就这么度过去了。 在灵气消散后没过多长时间,挤满人的房间内蓦然闪起了一道白光,一老一少从白光内走出,不是叶凡二人又是谁? 被叶凡所救的二十余位百姓,皆是不停地对着叶凡行礼道谢,有些实诚的汉子老妪都差点没跪下去,引得少年一阵脸红,赶紧将人扶起。 “大娘,您腿脚本来就不好,还受了惊吓,哪能自己回去?我身体壮,背一道能咋的,快点上来吧。记得最近不要在夜间出门,多照顾照顾自己的身子。” 在叶凡的要求下,被救的二十余人皆是回到了家中,只剩下了一位腿脚不太利索的大娘。 大娘看着已经八十多岁了,满头白发,皱纹遍布,儿子儿媳皆在京城打工,只留下自己一人,听见这位仙人模样的公子要背自己回去,哪敢同意,赶紧摆手慌忙说道:“仙人,这老婆子我怎么当得起,老婆子自己走回去就行,仙人您可就别折煞老婆子了。” 叶凡挠了挠头,见这大娘固执的不让自己搭手什么也没说,竟是直接弯下腰将大娘送到了背上,随后大步流星的往城内走去。 老人家有些急了:“仙人您这是做什么,老婆子还没到走不了道的程度,这怎么当得起!” 叶凡把大娘往身上送了送,说道:“大娘您就别推辞了,也没几步路远。” 随即又是转过头对陈巧倩说道:“巧倩姐,一会我去见一个朋友,可能会晚些回来,不用为我担心。” 陈巧倩闻言点点头,目送着两人离去。 素衣老者不急不慢的跟在叶凡身后,脸色难看,自打他来到屋中的时候就没说过一句话,满脸写着生人勿进。那怕是巧言令色的陈巧倩见状也不敢去主动触这个霉头。 熟不知,老者现在心里可是有些冒火,这小子,一口一个巧倩姐叫的挺开心啊! 清清这丫头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一个花心大萝卜? 看着人畜无害,满脸单纯样,暗地里估计没少勾搭貌美的女子吧! 等回去我非要和这丫头好好聊聊,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叶凡可不知道老者内心所想,只是跟背上的大娘不断唠着家常,偶尔有笑声传出,看来两人之间的距离感也已经被尽数打破。 仙凡有别从来都不是一句空话,很少会有修行者能有这份心能去干这些小事。但仔细想想,大道不就是由这些无数的小事堆叠而成的道路吗?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也算是个道理。 ...... ...... 赵清不知何时来到了老者旁边,无声无息,随即对着素衣老者笑着摇摇头,示意不要惊扰到叶凡,老者见状也只能把话吞到肚子里,心想等回去一定要好好告上一状不可。 叶凡走入一处小巷中,安置好老人家之后,非要留下叶凡吃个饭不可,叶凡笑着谢绝了,走时有叮嘱了几句,将院门关好,向老者走来。 叶凡有些惊喜,满脸笑意:“赵兄,你什么时候来的?” 赵清也是笑道:“刚来,饿不饿,一起去吃个饭?” 叶凡闻言有些疑惑,“修行中人还要吃饭啊?” 赵清摇摇头,旋即解释道:“到了五境之后,即可不必食用五谷来维持生命了,不过吃美食的意义可不只限于活着,这是一种热爱与享受。” 叶凡点点头,深以为然。 怪不得当时在雁鸣镇家里时赵兄吃自己做的饭的津津有味,还以为是重伤之下要汲取营养,看来当时自己应该是想岔了。 素衣老者甩了甩胡须,无奈说道:“你们两个年轻人要吃饭我这个老头子就不跟着掺和了,记得早些回来。” 赵清抱拳行了一礼,叶凡见状也是抱拳作揖,老者又是摇摇头,叹了口气,随即脚下生风,飘然远去。 赵清缓缓起身,转过头去笑道:“之前听本地人说,有一家酒楼的火锅特别地道,是难得的美食,我早就想去品尝一二了,事不宜迟,现在就走?” 叶凡笑道:“没想到赵兄修行之余,也是个老饕。” 赵清拉起叶凡,快步向前走去,“世间事唯美食不可辜负,快走快走,我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叶凡笑着摇摇头。 ...... 叶凡抬起头,看着高高悬挂在酒楼上的招牌,三个明晃晃的大字让少年心中五味杂陈。 有一家。 还真是有一家酒楼。 赵清兴趣盎然,拉着有些呆愣的叶凡走了进去,那酒楼掌柜看见这么两个气度非凡的白衣公子哥来到自家小店说要吃火锅,不由得有些拘谨。 将两人送上楼后,看着有些憨厚的酒楼掌柜心下极为惊叹。 我了个乖乖,这长的也太好看了吧。 就连孙老头家的闺女都没这人的一根眼睫毛漂亮。 掌柜的脸上满溢着笑意。 到时候喝酒可就有事迹能吹嘘一二了。 刚刚经历了这么一场变故,那还有人能起心思来喝酒吃饭的?所以占地极大的酒楼也就只有叶凡二人在此。 赵清选了个靠窗的地方,只要稍稍抬头,崇陵关的景色便能尽收眼底。 叶凡落座后,极为好奇的看着四下的陈设装饰,举止气度与他这身装扮倒有些不符。 赵清笑问道:“以前没在酒楼吃过火锅?” 叶凡老实的点头回道:“跟赵永昌来过几次酒楼,但没吃过火锅。一顿就要差不多一两银子,哪舍得花这笔钱?不过有时候跟城里老爷出门的时候能站在旁边闻闻味,很香。” 赵清叹了口气,知道凭少年以前的家境,吃上一顿火锅真的属于很奢侈的事。 早熟懂事的叶凡怎么可能因为口腹之欲花上如此多的银钱。 虽然黄白之物对于修行中人来说与粪土也没什么区别,但对于某些人来说,金银钱财就是命,甚至是比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将心比心,体察人间疾苦,都不可能做到身临其境。 所以便不能以此多嘴说上什么。 一个自以为是想当然的蠢人,有时候比恶贯满盈的恶人还要可憎可厌。 没过一会,小二便将菜品端上锅底弄好,赵清点的是一份加满辣油的锅底,红澄澄的水面上飘着葱姜蒜还有花椒红椒,带有牛油的香味和辣椒的辣意,赵清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赵清忙不迭地将切好的肉菜倒入锅中,一边弄一边说道:“小二哥,再拿两坛你们这的杏花酿,要最好的那种。” 叶凡一听还要喝酒,赶紧摆摆手说道:“怎么还要上酒了?赵兄,我不会喝酒,酒太难喝了,而且喝多易误事,万一喝多了出丑怎么办?” 赵清撇了撇嘴,“吃火锅要是没有酒还能叫吃火锅吗?不是我说你,一个男人连酒都不喝算个屁的男人,快点满上!” 叶凡突然觉得,现在的赵兄莫名其妙的有些彪悍,自己怎么有点害怕了呢...... 赵清看着在红辣汤汁里翻滚的鸭肠与不时沉浮的花椒,口水声更胜,随后抬起头望向叶凡。 房间极为安静,窗外行人的脚步声都清晰可闻。 叶凡看着赵清这个样子,没好气的说道:“有点出息行不行,要真是馋就动筷子呗,没人跟你抢。” 赵清摆了摆手,目不转睛的看着锅内,“吃火锅的时候,等待的过程才是最美妙的地方。食物近在眼前却不能马上吃进嘴中的焦急化为期待,到最后真吃进嘴中的满足,不仅仅是因为食物的美味,更是心灵上的渴求得到了圆满。” 叶凡有些惊奇,没想到不过是吃个火锅而已,还有这么多学问在里边。 赵清老气横秋的说道:“一步一行,一饮一啄,皆含大道。” 叶凡面露思索,将这话默默记在了心里。 随着时间的推移,食材已经煮好,赵清迫不及待的下筷夹取,面露幸福。 少年其实不太能吃辣,又不愿怯场,只好边吃边流鼻涕眼泪,赵清在一旁一本正经的说,只要喝口酒,辣味全赶走,结果叶凡差点没一口酒喷到赵清身上。 在赵清的怂恿下,叶凡实在是抹不开面子,几杯下肚后竟是停不住了,喝的极高。 二人皆是没有用灵气驱散那一肚子的酒气,各自对着举杯不停。 叶凡满脸通红,脑袋有些模糊,跟赵清唠叨了许多心里话,有的没的,想起什么就聊什么。 “赵兄啊,你知不知道其实我挺羡慕你的,长得好看,修为又高,家族师门还特别厉害,心地还善良。而且啊,你知道不,我练剑就是因为你,我想成为你这样的剑修,我想能在遇到不平事的时候,不至于被人踩到狗屎堆里学狗叫才能把人救下,不至于赚钱的时候让人瞧不起,被人骂杂种,所以我才壮起胆子一个人去大燕,我想成为强者,我想能像你一样匡扶正义,你...嗝...你是我的偶像你知道不。” 少年开始有点语无伦次。 赵清喝酒加吃辣,舌头都有些打结了,晃晃悠悠的甩着头,反驳道:“我有啥可值得你羡慕崇拜的,我不就是练剑练得还行嘛,哪比得上你,有个那么好的先生,那么好的朋友,别看我像个老酒鬼似的,其实之前都是我自己偷摸喝酒的,从来没人陪过我,都是我自己一个人喝,但现在幸好有个你能陪我....陪我喝两口......” 叶凡一口干下杯中酒,大喝道:“没错!我的先生是好先生!朋友是好朋友!你没说错!” 然后晃荡了两下,趴在了桌子上。 赵清红着脸颊,拍了拍叶凡的脑袋,呵呵嘲笑着:“真完蛋,这...这就不行了....?” 趴在桌子上的少年嘟囔着喃喃自语:“我其实真的很害怕的,但是一想到我还有先生,有赵兄,有永昌,我就...我就一点也不害怕了....” 赵清的眼中突然闪过了一丝清明,随后看似随口问道:“叶凡,这么些年了,有没有过中意的姑娘,或者有姑娘中意过你吗?” 叶凡还是趴在桌子上嘟囔着:“哪有什么中意的姑娘啊,就我这性子哪好意思?不过还真有个小姑娘说过喜欢我,要给我当老婆,但是小明月才九岁,孩子的话,哪能当真?不过我心里还是挺乐呵的,嘿嘿嘿....” “赵兄,我跟你说个秘密啊,如果...如果你是名女子的话,估计我真会对你动心,长得这么好看性格还这么好,要真是位女子,哪个男人能不喜欢上啊?” 趴在桌子上的少年嘿嘿傻乐。 赵清的脸猛然又红了一层,接着喝酒的空隙,磕磕巴巴的说道:“说...说什么胡话呢...” 叶凡没了动静。 赵清往前探了探身子,发现少年微闭双目,轻微打着鼾声,明显是睡着了。 看着叶凡微颤的睫毛,被酒水渗了个通红的侧脸,赵清没由来的有些笑意。 长得还挺帅的嘛。 赵清猛地甩了甩头,拍了拍自己的脸,“你跟叶凡可是兄弟,想什么呢...” 随后眼神又是不受控制的飘到了叶凡的侧脸上,伸出手去拨弄着少年的嘴唇,发出‘波波~’的轻响。 赵清露出了一丝少女俏皮的笑意。 如夕阳染红天际的那抹晚霞。 胜却人间无数。 可惜唯一有机会能见到这般美景的少年,跟死猪一样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实乃遗憾。 天色越来越暗,日头缓缓落下,靠在窗边的赵清被余晖拉出了一道极长的影子,看着红彤彤一片的天边,赵清有些心血来潮。 她拍了拍叶凡的脸,轻轻问道:“叶凡,你醒了吗?” 叶凡‘嗯’了一声,拉的极长。 赵清蓦然笑了出来,“我们去看夕阳怎么样?” “嗯?”叶凡猛然坐起身,睡眼朦胧,被压在桌子上的侧脸还有几道痕迹,有些呆愣的说道:“看...看夕阳?你跟我啊?两个男人去看夕阳不会很怪吗....?” 赵清摇摇晃晃的站起身,绕到叶凡那侧,直接把少年拎了起来,“这有啥可奇怪的,就当醒酒了,还从来没人陪我看过夕阳呢,便宜你小子了。” 叶凡挠挠头,倒是没再拒绝。 赵清拿出一块金锭搁置在了酒桌上,随即意念微动,腰间飞剑脱鞘而出,凌于空中,随后赵清架起叶凡走上飞剑,猛然超远方飞去。 叶凡一个没站住,慌忙间紧忙抱住了前方赵清的腰,埋怨道:“赵兄,飞这么快干吗?吓我一跳。” 感受到腰间传来的触感,赵清有些羞涩,慌张说道:“你...你抱我的腰干吗?快松开...” 叶凡闻言有些不乐意了,得寸进尺的往前走了一步,整个人都贴在了赵清背上,无赖说道:“不行,我怕死,我还要再抱紧点才行。” 赵清轻咬着下唇,默默想着,兄弟之间抱一下怎么了,我这么激动干吗,修心不够修心不够啊.... 云雾在两人身侧急速驶过,叶凡的酒也醒了不少。少年眯着眼睛,看着远方血红色的夕阳,感慨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再美的美景也总有消散的那刻,但是我多希望人世间的美好能长留啊...” “永昌太随性,先生是长辈,魏成心中的事压得太多,这些话,我也只能对你说,谢谢你,赵兄。” 感受到耳边呼来的阵阵热气,赵清原本消退了些许的红色又是涨上去了几分,脑中一片空白。 自己这是喜欢上他了吗? 为了掩饰心中的异样,赵清看似随口的问道:“你说的这个魏成,是谁啊?” 叶凡身子动了动,脸上有了些笑意。 “他来自渭城,名叫魏成,是一名刀客。” “是你路上遇到的朋友吗?” “嗯,一路上他救了我很多次也帮我了很多次,我很感激他。” “那以后一定要跟他见上一面。” “你一定会喜欢他的,魏成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长得帅吗?” “嗯....,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哈哈哈哈,你不用说了,明白,都在心里。” ......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七十二章 亢龙有悔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崇陵关南境停泊着一座三层云舟,舟尾各有龙头龙尾雕刻,除了体型庞大外,陈设装潢的奢侈程度更是令人咋舌。 作为鸿蒙天下最快速且极为有效的交通工具,云舟被各类云游四方行走天下的修士所青睐,而且价格极为公道,从南紫来州到北华扬州收取的仙家钱币也不过只有三枚青竹币。 但想要买下或者造出一个合格的云舟,所花的仙家钱币绝对不是一个小家族能负担的起的。整个紫来州也不过只有大燕和玉唐有这种财力能购置几艘,所花数额之庞大由此就可见一二。 此时,巨大无比的云舟上,人数竟是出奇的少,偶尔才见到一两个零零散散的修士漫步其中,林林总总的算下来也不过七八十人,倒是一桩怪事。 要知道运行一艘云舟所耗费的钱财可不是个小数目,谁能只拉上几十人就走上一趟? 一位体态有些臃肿肥胖的中年修士,坐在云舟第三层的太师椅上,手持一只布满紫色钱币的茶壶,时不时地嘬上一口,半天也不见底。他对底下的几人朗声说道,大阵什么时候散,渡船什么时候走,登船之前,可以购置一些当地的特产带回家,着重提及了不必在乎钱财,花多少都由他报销,只要能带走就算把整个崇陵关搬空了都没事。 底下的人闻言却都没有什么异样的神色,反而皆是眼露欣喜。 因为他是刘有乾。 是大燕王朝刘家家主刘有乾。 整个紫来州,只论财力,他称第二,谁敢称第一?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在修行界更是这么个理,只要你花的钱够多,就算是一位乾元境都不是不能使唤的。 虽然这位刘家家主富可敌国,腰缠万贯,可人却极为随和,为人更是仗义无比,平时没少给予朋友帮助。正因如此,刘有乾的名声在整个紫来州都特别吃得开,平时积攒的香火情更是数不胜数,要说紫来州最不能招惹的人,这刘有乾绝对能排的上号。 刘有乾神情惬意的喝着茶水,静静地看着崇陵关一系列的变化。 “这七魁天煞阵也不行事啊,连个二境都搞不死,整起来有啥用?” 刘有乾嘬了一口茶水,摇摇头,面露不屑。 只是当老者携带着漫天紫气碾过大阵的时候,刘有乾才露出一丝讶异的神情,却没到失色的地步,只是缓缓说道:“这赵老头啥时候有的浩然气?连我都不告诉一声,真不够意思。” 显然一缕浩然气倒也不至于让他太过上心。 果然是财大气粗的土财主。 话音刚落,一道白芒显现在船顶,素衣老者从白芒中走出,一步行至刘有乾身侧,没好气的说道:“这点事都能让你挑上理,你刘有乾还真是出了名的小心眼。” 刘有乾呵呵笑了两声,倒是没有反驳。 看得出来两人关系应该相当不错。 刘有乾挥了挥空闲的右手,一把与其身下一模一样的太师椅便凭空显现,老者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随即猛然转过头去,似是有些不敢置信,导致声音都有些变形了:“瀛壶山的天泉水?你竟然用来泡茶?” 刘有乾耸了耸肩,又加了一句:“你可别乱讲,泡的是青灵竹叶,哪是什么茶。” 老者对此倒是有些习惯了,只是叹口气,“九品丹师都可遇不可求的天泉水青灵竹叶就被你这么糟践了,你可真是该遭天谴。” 刘有乾继续轻嘬着茶水,不以为意。 老者往旁边探了探身子,以虚声问道:“还有没有存货,给我整口,我可还从来没这么喝过天泉水呢。” 刘有乾似是早就有所准备,一只小巧的白色茶壶凭空出现在右手上,随即递给了老者。 素衣老者‘啧啧’了两声,接过茶壶,“岫岩玉雕的茶壶,配上这么一壶茶水,这日子简直比神仙还逍遥啊。” 刘有乾瞥了眼老者,“你一个十境的修士,可不就是旁人眼中的神仙嘛。” 素衣老者饮下一口茶水,细细品尝,面露享受,轻躺在太师椅上感受着云雾飘散,随后缓缓说道:“修为高有什么用,不还是处处被束缚,喘口大气都要想想是不是坏了某处规矩,哪能称得上逍遥。” 刘有乾点点头,却没接过这个话题,话锋一转说道:“那处传遍了整个紫来州的所谓仙迹你怎么想的?又不是什么生死大仇,还真就要关他一辈子不成?” 老者叹了口气,心情极为复杂,觉得连手中的灵茶都没了滋味。 他捋了捋胡子,五味杂陈的幽幽开口道:“错了就是错了,既然犯了错就要按规矩惩处,哪怕他是我师弟,哪怕他是下一任九悬宗的宗主人选。” 刘有乾问道:“这是第几百年了?” 老者回道:“两百五十三年。” 刘有乾转过头,“记得这么清晰?” 素衣老者看着舟下的零散行人,又是叹了口气,“我赵无极可不是雪原里的那位,怎么能不记得清晰些?人心都是肉长的,再怎么说他也是我的小师弟。” 刘有乾说道:“你们俩这么亲近的关系,你就稍微动动手脚露出个破绽,就凭他的本事那座大阵还能困得住他?到时候圣殿和九悬宗也找不到你头上,你又何必如此铁石心肠?” “我铁石心肠?”素衣老者面露怒色,“我要是真铁石心肠,当初知道他在练那些邪门歪道的时候我就该直接废了他替师父清理门户,哪还能留他到现在?” 看起来真的是动了肝火。 刘有乾也知道自己有些说错了话,赶紧摆了摆手,应和道:“是是是,你赵无极最心慈手软了,我说错了还不成?您老消消气,要是气过去了我怎么赔得起?” 素衣老者躺在太师椅上,那些突如其来的火气到最后全然化成了无奈。 老者叹息了一口气,说道:“退一万步讲,就算我真想放他一马留个破绽,也不可能逃过宗主的眼睛,到最后也只是在做无用功罢了。” 刘有乾的神情有些萧索,缓缓开口道:“当时他真是少年得意,意气风发,整个紫来州的同辈阵师竟是没有一个能压压他的气焰的,没想到现在沦落到这个地步,也是让人唏嘘。” 老者淡淡开口:“人不逾矩。” 刘有乾站起身,抻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懒洋洋的说道:“上次没经验,场子没给你撑起来,吃一堑长一智我这回带了这么些人,保证不给你丢脸。” 老者闭上眼睛,“想凑热闹还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看来你刘有乾长得倒是挺匀称,心眼小,脸就大点是不是?” 刘有乾差点没一口茶水喷出来。 “你赵无极别的不行,损人倒是有两手。” 老者说道:“彼此彼此。” 刘有乾收起茶壶,随口问道:“清清那丫头去哪了?怎么没跟着一起来?” 素衣老者猛地起身,烦躁道:“别跟我提这茬,想起来就闹心。” 刘有乾提起了些许兴趣,好奇问道:“难不成是被哪家的臭小子给拐跑了不成?” 老者脸色更加难看。 刘有乾见状‘哎呦’了一声,兴趣更胜,“还真是?快点跟我好好说道说道,是哪家的麒麟子竟是连清清的芳心都能给夺了去?” 老者甩了甩袖子,没好气地说道:“什么麒麟子?就是个三境的花心小子!” 刘有乾满脸不信。 老者又是躺了下去,“我赵无极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爱信不信。” 刘有乾这才相信了几分,随即笑容有些玩味,“萧默那家伙要是知道清清被一个不过三境的小子给夺走了,还能轻饶了他?” 老者轻飘飘吐出一句话。 “关我屁事。” 刘有乾笑着摇摇头,心里为那从来没见过面的少年默哀了一阵。 小子,希望你能逃得远些,最好一辈子都别碰到他。 那家伙的手段我可是一清二楚。 不寒而栗啊。 .......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七十三章 风雨诉真情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天色渐暗,夕阳也已沉下,赵清却还是在天上驾驭飞剑漫无边际的晃荡着,好像一点都不着急回去。 流云在脚下缓缓流淌,圆月在二人眼前散发着淡淡光芒,两人一剑就这么飞行在二者之间,显得极具诗意。 叶凡的酒早已经醒的差不多了,见赵清还是慢悠悠的没回去的意思,不由得有些着急:“赵兄,都已经这么晚了,咱俩就赶紧回去吧,别让前辈还有巧倩姐担心。” “巧倩姐?”赵清猛地警觉了一下,“叫的这么亲切,她是谁啊?” 榆木脑袋似的叶凡全然没听出话语当中的异样,笑呵呵答道:“赵兄我跟你说,巧倩姐人可好了,长得还漂亮,应该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子了。要不是巧倩姐年长我许多,备不住我都要对她动心了。” “哦,是吗?”赵清淡淡的说道。 语气极为清冷。 叶凡平时的精明劲竟是一扫而光,直不楞登的老实答道:“当然了,像巧倩姐这样的女子那个男人能不心动?也就只有魏成那样的才装傻充愣,不知道......” 赵清心中一股无名火突然涌起,飞剑猛然晃动了两下,打断了叶凡接下来的话语,吓得少年又是抱住了赵清的腰部,打了个激灵。 “赵兄!你飞的稳当点啊,我现在可不会飞,摔死我咋整?” 赵清扭了扭身子,随即伸出手使劲一拍把叶凡的手从自己腰间拍下,清冷说道:“别碰我,碰你的巧倩姐去。” 叶凡闻言有些纳闷,这咋还生上气了? 少年不明所以,却下意识的不敢触这个霉头,老实的缩回双手,悻悻的站在飞剑上,一言不发。 气氛有些诡异的安静。 除了伶仃寒鸦略过,便只剩风雪呼啸驶过的疾驰声,极为尴尬。 赵清依旧沉着个脸。 少年憨厚的挠挠头,不知道该怎么办。 突然,叶凡想起了文先生之前做的一件事,觉得极为可行。 心动不如行动,少年意念微动,静静盘踞在丹田处的浩然气便猛然掠至少年掌心,散发着紫色光芒。 “赵兄,你先停一下。” 叶凡带着笑意开口。 赵清虽说还是有些余火未消,但闻言还是操控着飞剑停在空中,没好气地说道:“停下干什么?” 少年没有回话,只是缓缓蹲下,将右手浸入到了云层中。 蓦然! 银白色的云雾整个化为了紫色,散发着宏大却并不刺眼的紫色光芒。 少年手臂轻轻搅动,将灵气渗入,原本成平面的云层被搅成了一个旋涡,像龙卷风一般缓缓转动。 叶凡猛然抬起手臂,带起一道紫色云雾圆柱冲天而起,在月前慢慢停下。随后紫色圆柱缓缓弯曲,四散而动,在巨大的明月前渐渐组成了一个清字,月光与紫光打在赵清绝美的脸庞上,一时间竟是不知道两者哪个更为动人。 赵清张大了嘴巴,满脸不可置信。 叶凡带着笑意,轻轻打了个响指。 ‘彭!’ 清字云雾整个炸散,形成雾状的云幕,轻轻盖在两人一剑上。 月光打在其间,晶莹剔透,好似仙境。 赵清耳朵红的不成样子,只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了嗓子眼。 他...他这是干什么? 他...他是知道自己女儿身的身份,在跟自己表白吗? 叶凡真是的,怎么不跟自己说一声,这也太唐突了,我没做好准备啊..... 云雾许久都没有消散,只是环绕在两人周围,轻轻地旋转着。 叶凡转过头,温和的说道:“赵清?” “嗯,我在。”赵清低下头,轻咬着下唇,心跳更为剧烈。 他没称呼自己为赵兄,而是叫了自己的名字! 叶凡真的知道了! 叶凡清朗的笑道:“还生气吗?” 赵清闻言头低的更加往下,缓缓地摇摇头。 赵清只觉现在胸中一股热血上涌,脑中全是瓮声,外界的一切什么也感受不到了。 少年语重心长的说道:“这脾气太大不是什么好事,在这我还能哄着你,可等你出去到外边,那还能有人像我一样处处照顾你的想法啊,都说远亲不如近邻,跟身边人处好关系挺重要的,备不住人家在你困难的时候就能帮上你一把,不说....” 赵清抬起头,直视着叶凡的眼睛,突然大声说道:“我也喜欢你!” 五个字狠狠砸在叶凡的心湖上,掀起滔天巨浪。 叶凡整个人都傻住了。 其实,在文皇主治天下后,女子的地位不再像以前一般低下,风气更是开放了不少。所以现在女子向男子求爱的事例也不算如何罕见,不过能像赵清这般干净利落直接吐露心声的女子却还是不多,应该是与赵清果断爽利的性格有关,女子的矜持倒是没有多少。 紫色雾气像是不会停歇一样,继续环绕在二人身边,赵清的睁着大眼睛眨也不眨直盯着叶凡,还有泪光闪烁,目中充满期待。 少年只是傻了般呆呆站住,像是犯了痴呆。 赵清有些误会了叶凡的状态,以为他是因为太过于惊喜而有些呆滞,所以便深吸一口气,往前挪了几步,将脑袋轻轻抵在叶凡的下巴处,紧紧抱住了他。 没想到也就几十天不见,他都长得这么高,这么壮,这么帅了。 赵清心里全然是喜意。 她轻轻开口说道:“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声音如山泉银铃,清脆温润,又带有一丝娇羞。 就算是最伟大的乐曲家,也无法演奏出它的美妙。 少女的心声没有多加一丝掩饰,就在这柔和的月光下,在蒙蒙的紫雨中,在爱慕的情郎面前,就这么直白的吐露出来。 像一名勇士。 叶凡一下子回过神,猛然推开怀里的赵清,惊慌失措道:“赵...赵兄...你这是做什么?我....我....” 少年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慌了神,竟是连话都说不清晰了。 赵清不明所以,睁着大眼睛疑惑问道:“你还问我?你现在是在做什么?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 叶凡有些慌张的反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你了?我怎么可能喜欢一个男人?” “你刚才真是把我吓坏了。” 赵清有些犯迷糊,“你说我是男人?” 叶凡猛地点头,肯定说道:“我都认识你这么长时间了,你肯定是男人,相信我。” 在当前的形式下,单纯的少年以为赵清得了一种莫名的疾病,连自己是男是女都分不清了。 赵清指着周围的紫色云雾,大声问道:“那这些,你做这些干什么?” 叶凡挠挠头,憨厚说道:“那时候我看先生把师母惹生气了,就用的这个法子,师母一见到就一点也不生气了。我又不会哄人,只能照葫芦画瓢,试试看能不能把你给哄好了,也没想那么多.......” 这个笨蛋! 这种方法能随便就用出来哄人吗? 赵清突然笑了出来,两个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看着极为动人。 叶凡更是不明所以,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 随后赵清收敛了笑意,轻轻吭了一声,俏皮说道:“叶凡,我接下来要告诉你一件事,你可不要再被吓傻了啊。” 叶凡点点头,觉得自己在经历了刚才的那件事后,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被吓傻了。 赵清满脸笑意,伸出右手轻轻挥动。 只见一阵雾气涌动,原本长衫式的法袍整个大变,成为了白裙样式,面容棱角变得有些柔和,少了许多阳刚气,多了几分阴柔气,一头黑色长发如瀑布般垂直散落在腰间,胸前有些凸起,一个翩翩美少年在顷刻间竟是化作了一位遗世独立的绝色美女,叶凡的嘴巴整个张开,震惊感照比之前还要更胜几分。 赵兄是名女子?!! 她竟然是名女子?!! 叶凡觉得一定是他在做梦。 对,一定是做梦。 赵清款款走到叶凡面前,带起阵阵紫气,月光飘飖,衬托的她更加迷人。在距离叶凡不足一寸的时候她才慢慢停下,缓缓抬起头,直视着叶凡的双眼,朱唇微启,俏皮地说道:“你好,我叫玉清清。” “我喜欢你。” 少年直觉心湖上的大浪骤然停息,光滑如镜面。 紧接着便响起了万道惊雷,将湖面整个炸碎。 叶凡懵掉了。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七十四章 我叫玉清清(二合一)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万丈高空之上,一剑二人相对而立。 绝美少女眼睛弯弯,带着笑意,直直看着对面的少年。 她轻声问道:“你是不是嫌我太放荡,没有一点女子的矜持,所以有些讨厌我了。” 叶凡下意识的想摆手否定,只不过刚伸出去又猛然垂下,少女距离自己极近,连发梢脖颈间的香味都清晰可闻,若是伸手必然会触碰到她,随后少年狠狠的摇头,干脆利落的说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玉清清下意识想去抓腰间的佩剑,但刚抬起手才想起飞剑在二人脚下,也只好无奈垂落。她轻咬着下唇,声音几乎细不可闻,“叶凡,那你喜不喜欢我?” 叶凡默不作声,神情复杂。 玉清清学那商人之间市侩动作,伸出两根手指,只露出一点点的间隙,“有没有这么点喜欢。” 叶凡神情有些落寂,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赵...玉清清,你为什么喜欢我?” 玉清清往后退了一步,面露思索,随后将手指一个一个伸出,笑道:“那就有好多好多的事可以说了,叶凡,我去过这么多地方,走了那么长的道路,见了那么多的人,可就没有一个能像你一样,这么好,这么善良,但就是有些傻傻的。” 玉清清‘噗呲’一下乐了出来,“当时在雁鸣镇的时候,你偷偷摸我的飞剑真当我不知道啊,摸完还擦了好几遍,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叶凡有些没想到玉清清能提起这茬,挠了挠头,有些尴尬。 玉清清接着说道:“离开雁鸣镇之后,我又去了很多地方,看到白雪皑皑的大山,我就想起你砍柴的样子,看到天上的太阳,我就想起了你的笑脸,看到英俊的男子,我又是想起了你,然后他们好像就一点都不英俊了。” “之前我只以为是思念朋友,可是没想到只不过几十天没见,你就已经是一名修士了,还穿上了白袍,当时的瘦小子都成了大帅哥。后来看到你为了救人累成那样,我又是心疼又是感动,那时候我才隐隐有些感觉,原来我真的喜欢上你了。” “其实就算我以男儿身走了这么年的江湖,但说到底也是名女子,该有的矜持羞涩也并不少。只是一想到,要只是因为我的矜持而让被别的女人捷足先登,就这么错过了你,那我肯定要后悔一辈。” “所以,叶凡,我真的很喜欢你,没有一丝一毫的假情假意,全是肺腑之言。” 一口气说完这些,玉清清嗓子有些发涩,满脸涨红,只觉连身上的法袍都有几万斤重。 玉清清抬起头,明明已经极为羞涩,却还是倔强的看着叶凡的眼睛,颤声道:“那....你呢?叶凡.....你是怎么想的?” 深夜已至,圆月高挂,脚下飞剑散发着淡淡的光辉,与月光紫雨形成了一道绚丽的美景。 却还是不如她动人。 叶凡只是听着,没有丝毫动作。 随后,他蓦然笑了起来,充满了稚气的得意,挠了挠头,“没想到我这样的人还能有姑娘喜欢啊。” 他向前走出两步,伸出双臂,轻轻地抱住了面前这位勇敢的姑娘,喃喃道:“赵清!我喜欢你,没比你喜欢我少半点!” 其实,就在刚才,叶凡就想跟她说。 我们只是朋友,我不喜欢你。 可话到了嘴边,却是那么难以说出口。 我叶凡只不过是个雁鸣镇的穷小子,孑然一身,要不是遇见了你连温饱都要靠赵永昌帮衬着,就这样的一个人,怎么配得上这么好的姑娘。 他很自卑,也很恐惧。 但也正因为是她,叶凡才能战胜这一切。 少年在感情这件事上,跟白痴也没什么两样,但是他知道,他是真的喜欢她。 在她还是赵清的时候,他就已经喜欢上了她。 玉清清有些懊恼和羞赧,“我叫玉清清,赵清只是在外面用的化名,你怎么还叫这个名字。” 叶凡感受着怀中人的温度与触感,整个脸像充血了般红的不行,咳了咳嗓子,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道:“那......那我就叫你......叫你清清.....可以吗?” 倒也不是太白痴。 玉清清满脸绯红,悄悄抬起两只手臂,环绕在少年的后背上,随后用头在叶凡的胸口蹭了蹭,轻轻‘嗯’了一声。 在月光与云幕下,少年和少女就这样安安静静相拥在一起。 好像在这一刻,整个世界都被涂抹上了一层暖色。 过去良久。 玉清清缓缓从叶凡怀中走出,恢复了一些以往的神态,随即有些凶巴巴的对着叶凡说道:“除了我爹,我可是连男人都手都没碰过一下,要是你敢吃抹干净后就负了我,我就,我就....” 玉清清好像是不怎么清楚报复人的手段,面色有些尴尬焦急。 叶凡伸出双手,握在少女的双肩上,面色温和,那双明朗清澈的眼眸就这么直直的看着她,轻声却又有力的说道:“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阵阵,夏雨雪。天地合,仍不与君绝。” 玉清清的眼神有些凌乱而痴迷,眉眼如画,楚楚动人,一股莫名的情愫在两人之间快速蔓延。 它叫爱情。 叶凡好似猛然想起了什么,一惊一乍,惨兮兮问道:“你不会是为了捉弄我才弄成这样的吧?甚至,你根本就不是赵兄!你只是被他请过来以仙家术法迷惑我,好看我出丑的是不是?” 玉清清听到这话,差点没被直接气笑了出来。 这么一出大戏都能被你想出来? 你叶凡真是天底下最大的大笨蛋! 只见叶凡面露沉思,往后退了两步,缓缓抬起手,玉清清一动不动,想知道这家伙到底要做什么。 叶凡伸出两指捏住她的脸颊,往上轻轻扯了扯。 玉清清还是一动没动。 叶凡又抬起另一只手,捏住玉清清另一边的脸颊。 看起来有些可爱。 玉清清一巴掌拍掉叶凡的双手,没好气地说道:“叶凡你要是再这么没脑子,我可真生气了啊。” 叶凡悻悻然的缩回双手,“没骗我就好。” 玉清清瞪了他一眼。 叶凡尴尬的笑了笑,随后对她眨了眨眼睛。 玉清清有些脸红,抬起脚,一脚踩在了叶凡的脚面上,引得少年阵阵痛呼。 ...... ...... 藏在云层深处的于小甲看着相对而立的两人,满心怒火,义愤填膺。 原本他只是在崇陵关大阵被破之后,想出来散散步,换换心情,就心血来潮的飞到天上幽幽漫步,察觉到后面有人跟来便施展了术法,隐藏在云层深处,想着等他们过去了再出来。 只是,当玉清清驾驭着飞剑从他面前经过的时候,于小甲差点没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他这辈子就没见过生长的这么好看的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 于小甲躲在远处,啧啧称奇。 至于叶凡,便被他自动给忽略了。 等到玉清清二人走远之际,他就想等游荡片刻之后再回到崇陵关,可没想到的是,没过多长时间,那边竟是传出了那么一大片紫海,将整个天空都给染了个透亮,于小甲按耐不住心中好奇,小心翼翼的飞过去躲在暗处,默默观看着。 原来是之前从自己身边经过的那两人。 他们好像正在说着什么。 过了不久,那位好看的不像话的男人摇身一变,竟是变成了一位仙女姐姐!于小甲看到这幕差点没被吓死过去。 活了这么好些年,可真就没见过这样的景象。 于小甲看了眼站在仙女姐姐身前的那个男人,怎么看都觉得这家伙根本配不上仙女姐姐。 莫非是这小子心怀不轨,要对仙女姐姐下手?! 于小甲越看越觉得自己没想错。 只是当他看到那位美的没边的仙女姐姐被叶凡抱在怀里的时候,心脏猛然抽动了一下。 像是心口被一位剑仙戳上了好几剑。 之后两人一边窃窃私语,一边轻轻笑着,看着极为亲昵。 于小甲只觉自己又被戳了好几剑。 这个狗日的王八蛋究竟是谁? 这么好看的仙女姐姐都没逃过他的魔爪? 于小甲冲着云层哀嚎道:“老天爷,你也太不公平了!为什么好白菜都让猪给拱了啊?!” 老天爷好像正有事,没搭理他。 就在这时,于小甲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仙女姐姐眉头紧皱,面有不喜。 看起来是生气了! 肯定没错,这小子绝对是用什么东西要挟了仙女姐姐,想用那些下贱的法子迫使她就范! 于小甲一想到这些便觉得自己必须要挺身而出,拯救仙女姐姐于危难之间。 就在于小甲刚要往前再好好观察一二的时候,仙女姐姐竟是一脚踩在了那家伙的脚上,似乎是被那家伙给逼迫的暴怒了! 于小甲一股热血上涌,脑中尽是自己英雄救美后,仙女姐姐绝美的笑颜。 不行,决不能让再这淫贼继续欺辱仙女姐姐了! 于小甲猛然起身,破开术法,周身灵气大震,向前骤然一跃,大喝道:“淫贼休要放肆!快快放开仙女姐姐!” 玉清清闻言有些诧异,四周明明都已经被自己探查的清清楚楚,根本没有修士的气息存在,这家伙从哪冒出来的? 她微微皱起眉头,有点不乐意,凭空多出了一个碍眼的家伙,让自己都没了谈话的兴致。 随后二人脚下长剑剑光蓦然大盛,一道剑气奔袭而去,想要把这冒失的家伙直接逼出去。 没想到的是,剑气斩在那人的身上直接穿透了过去,却没留下一丝血肉的痕迹。 玉清清惊呼道:“残影?” 话音未落,于小甲便出现在了叶凡身后,两根萦绕着浓厚灵气的手指直直的对着少年后脑处,厉声说道:“仙女姐姐你别怕,有我于小甲在,这淫贼休想动你丝毫!” “淫贼!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样,连仙女姐姐都敢惦记?恐怕你以前也没少祸害良家妇女吧!今天遇到了我于小甲算你倒霉,赶紧束手就擒,随我前往圣殿依法接受惩处!” 于小甲只觉现在的自己真是意气风发,帅气逼人,魅力突破天际。 仙女姐姐不会就这么直接爱上自己了吧! 他呵呵傻乐着。 玉清清眉头皱的更紧,不知道他在胡说些什么,只是看叶凡就在他指下恐有生命危险,心有焦急。 只见她猛然伸出右手,将面前的叶凡拽到身后,随即左手掌心灵气涌动,狠狠对着于小甲拍了下去。 竟是使了六七分的力道。 手掌毫无阻挡的穿过于小甲的身体,随后缓缓消散。 又是残影?! 玉清清眉头紧皱。 于小甲张大嘴巴,满脸惊讶的出现在两人身后,不可置信的说道:“仙女姐姐,我可是来救你的,你怎么还对我大打出手了呢?” 玉清清猛然转身,往前踏出一步,将叶凡护在身后,清冷说道:“阁下突然对我的男人出手,还反过来问我为什么?” 于小甲如遭雷击。 什...什么?这家伙真是仙女姐姐的道侣?? 叶凡心中五味杂陈,觉得一直让玉清清就这么护着自己也不是个事,也太有失男人尊严了。 不行,必须要重振男人雄风! 只见叶凡轻轻咳了一声,往前踏出一步,沉声说道:“让我来吧。” 声音低沉而深邃。 玉清清身体往后一靠,反手将他挡了回去,无奈说道:“现在是你逞强的时候吗?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境界。这人的速度有些快的诡异了,连我都不能捕捉到他的身影,你要是就这么冒失的站了出去,他想杀你,就算是师父也保不住。” 叶凡闻言直接干净利落的躲在玉清清身后纹丝不动,彻底没了刚才的想法。 开玩笑,男人尊严这种东西能有命重要? 玉清清紧盯着眼前这个显得极为怪异的人,不敢有丝毫轻举妄动,又是冷冷开口说道:“阁下突兀来此,到底是何目的?你我二人素味平生,也谈不上恩怨二字,莫非是阁下与我宗门有何仇恨,现在找到了我的头上?” 于小甲尴尬的搓着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叶凡在玉清清的身后悄咪咪的举起手,怯生生的说道:“我之前没出过龙泉郡,应该也不认识你吧....” 于小甲满脸通红,看着有些怪异的羞涩。 突然间,他气质一变,直起腰身静立不动。 随后于小甲轻轻叹出一口气,仰头望天,沧桑说道:“已经一千五百年了啊,你果然还是记不起来吗?” 他的眼神中露出一抹疲惫和深邃,转过头直视着叶凡,猛然喝道:“千奇百怪体!” 听着是中气十足。 叶凡满脸懵逼,这人在说啥呢?不会是个傻子吧? 玉清清更是极为诧异,冷冷的看着于小甲继续装疯卖傻,想看看他葫芦里到底要卖什么药。 于小甲又是叹了一口,双手负于身后,沉声说道:“我与你之间的渊源要真是说起来,三天三夜又怎能说完,实在是不想提起。本想着之前的异变应该便是你体质觉醒之际,没想到还是空欢喜一场。”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加久留了,山高路远,江湖再会,就此告辞!” 竟是没了声响。 话音落下已经许久,那位自称是于小甲的人停留在半空中半晌才缓缓消散。 就...就这么跑了? 哪怕已经算是经历过不少怪异事的玉清清都觉得匪夷所思。 眨眼间就溜出十余里远的于小甲蓦然停下身形,将额头上的冷汗轻轻擦下,长出一口气。 幸亏自己演技好才躲过了这次尴尬,不然就要在仙女姐姐面前出丑了。 自己真是临危不乱,有大将风范! 只是没想到那家伙还真是仙女姐姐的道侣,看着也没自己帅啊,仙女姐姐怎么就看上他了呢。 苍天不公啊!! ...... ...... 玉清清还是不敢放松心神,手中灵气更盛。修行界奇人怪人数不胜数,刚才那位绝对属于其中之一。 那人突然便来,又是突然便去,谁知道在暗处还有没有什么危险在等待着二人。 防人之心不可无。 叶凡四环视了一圈,见没有异动,便微微低下头,在玉清清耳边说道:“清清,你没什么事吧?” 玉清清听到那声极为亲切的名字,和耳边传来的阵阵热气,耳朵根瞬间便红了,“我……我没什么事,就是不知道那人走没走远,还有没有其余的危险......” 叶凡轻轻挥动了下手臂,环绕在二人周围的紫云蓦然散开,笼罩着周围迅速飘散。 少年紧闭双眼,细细感受着。 没过多久紫云便尽数消散,只留下一道紫芒飘回叶凡的眉心处消失不见,叶凡睁开双眼,吐出一口气,“方圆一里内都没有人存在,他应该是走远了。” 玉清清这才将灵气收回,转过身放松了警惕。 叶凡抖了抖肩,神情玩味,看似随意的说道:“没想到才这么几天,我竟然就成了别人的男人,老天爷,你可真会跟我开玩笑啊,你说是不是,清清?” 玉清清眼神飘忽不定,愣了一下才有些慌张的说道:“什么男人,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 叶凡满脸笑意,抱起玉清清的一只手臂就不放开:“那我可不管啊,做人不能言而无信,我反正是赖上你了,一赖就是一辈子。” 玉清清轻一下拍了叶凡的脑袋,宠溺说道:“没个正形儿。” 叶凡突然收敛了笑意,正色说道:“清清,要是哪天有空的话,我正式去拜访一下你的师父,之前我给他留下的印象不太好,还不知道他能不能同意咱们俩的事呢。” 玉清清闻言却赶紧摆手,语气慌张:“叶凡,你想气死我师父啊,要是现在跟我师父说这事,他揍你一顿都算轻的了。” 叶凡挠了挠头,像是才想到这一茬,随后又是赶紧说道:“都这么晚了,我们赶紧回去吧,不然巧倩姐又该担心了。” 玉清清听到这个名字后又是面露不喜,“对了,这个巧倩姐到底是谁啊?让你叫的这么亲密。” “就是前往崇岭关途中遇到的朋友啊。” “那你还一口一个巧倩姐的叫着,害我多想。” “巧倩姐已经心有所属了,还记得我之前与你说过的魏成吗?巧倩姐喜欢的就是他。” ...... ......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七十五章 萧默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就在此时,刘有乾所在的云舟上,一位身着长衫,面容俊朗的年轻人,直直的落在二人面前,脸露笑意。 刘有乾惊了一下,怎么想谁来谁? 赵无极更是极为讶异,问道:“你怎么从困龙井回来了?” 年轻人笑容灿烂,对着二人作揖行礼道:“萧默见过刘叔叔,赵伯。” 刘有乾赶紧伸手将萧默扶起,“见外了啊,又没人在旁边客气啥。” 赵无极更是站起身子,捋了捋胡须,笑道:“剑尊大人那面没什么事情吧?” 萧默直起腰身,笑着回应道:“师尊他老人家一切安好,困龙井也是老样子,只不过最近新驻扎了一批修士,倒是能为师尊分担一些压力。” 赵无极点点头,轻叹口气:“剑尊大人于人族,于整个鸿蒙天下,都有莫大的恩情啊。” 萧默收敛笑意,淡淡开口:“终有一日,那十二头妖龙,我萧默必会一剑杀之,抽筋剥骨,以消心头之恨。” 听到这极为狂妄的话语,二人却皆是觉得没有什么不妥,反而暗暗点头,觉得后生可畏。 因为他是剑尊楚中唯一的传人,萧默。 是被当今剑道修为最高的二位称作‘千古一剑’的萧默。 要说什么少年俊杰,天之骄子,这两位早就位于云巅的大人物,见得绝不算少。 就算是有大气运傍身,成为一座小天地主人的少年俊彦,赵无极都不是不认识。 可真要是与面前的这位比起来,却还是有点不够看。 赵无极拖着极长的胡须走到萧默面前,和蔼的笑问道:“这次回来能呆多长时间?” 身材矮小的素衣老者哪怕是尽量挺直腰身,也只能挺到面前年轻人的胸口处,不得已只能仰视着说话。 萧默见状微微弓身,将头低下回道:“也就只能呆一个月,马上就要破入六境了,师尊放心不下,一定要亲自看着我破镜才行。我这次回来的主要目的就是想与您二位还有几位长辈见上一面,出去这么久了总不能连个消息都没有,太不像话。还有就是看看清清那丫头,听说她破入七境的时候构筑的是九色气府,还有祥云降下,果然是天资奇好,是个剑道的好苗子。” 萧默四下环视了一圈,开口问道:“话说回来,清清呢?怎么不见她的影子?” 赵无极闻言面色有些尴尬,总不能当着萧默的面说清清跟她那个小情郎约会去了吧,也只好随口回道:“跟朋友吃饭去了,估计一会就能回来。” 萧默神色有些讶异,“她在红叶国还有朋友呢?我怎么不知道?” 赵无极轻咳了几声,也只能硬着头皮帮自家徒儿圆谎:“刚认识的,觉得挺对脾气,就去吃了个饭。” “哦。”萧默脸色淡然,看似随意开口问道:“不知清清的那个朋友,是男人,还是女人?” 带有一股莫名的寒意。 赵无极也只好继续编下去:“这我就不清楚了,我也没见过,清清也只是知会了我一声。” 要说萧默和自己那徒儿之间的关系,可真是渊源已久。 几十年前,中州一处不知名的小地方,居住着一群老实的庄稼人,代代农耕,自食其力,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生活不算富饶,却也是不愁温饱。可惜一场战争的打响,让这处桃源之地变得满目疮痍,当时不过四五岁的小萧默躺在废墟中奄奄一息,被御剑远游的楚中看见,心生怜悯,便前去查看一二。 男人喂小萧默喝了口水,在战火四起的平原中,他直视着男孩那双有些恐惧的纯洁眼眸,温和笑道:“小家伙,我叫楚中,你愿不愿意随我去西青梧州生活练剑?” 男孩怔怔地点点头。 楚中将他抱在怀里,御剑远去,“那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楚中的唯一徒儿了。” 事情有些狗血,但确实是事实。 剑尊收徒,哪怕再不张扬,也绝对是一件石破天惊的大事。 太古虚皇族的四长老听闻此事,特意前往困龙井与楚中商议,自家夫人马上就要诞下一位女娃,能否与萧默结成一桩娃娃亲。 楚中在很多年前曾欠下这位四长老些许的香火情,与此人的关系也算是不错,而且萧默也没有什么反对意见,便同意了这门娃娃亲。 就这么过了十几年年,萧默一直在困龙井默默修行,好似完全忘了此事。 可就在五年前,萧默却突然前往中州,拜访了太古虚皇族,要与玉清清商讨婚事。 玉清清性格贞烈,怎么可能和一位素不相识的家伙结为道侣,自是誓死不从。 萧默只是说了一句话:“男女情爱对于我来说只是修行的累赘,我也不想娶你,但既然是师尊与你父亲之间的约定,我便不能不从,你不想嫁,可以,但若是以后你敢与别的男人私定终身,那我萧默便见一个杀一个,决不食言!” 玉清清气的满脸通红。 只是后来见这萧默人不算太坏,做人做事滴水不漏。身为剑尊唯一的弟子却从来不恃宠而骄,反而彬彬有礼,待人温和,玉清清对他的态度才算有所缓和。 但也绝对说不上有什么感情,甚至就连好感都没有。 这可愁坏了家中长辈。 萧默倒是不急,只是在此期间游遍了大半个中州,放出话去,要是有男人敢碰到玉清清一个手指头,他萧默必要登门拜访,哪碰的就砍下哪块。 一石惊起千层浪,不谈玉清清的家世背景,就只说她的天赋容貌,不知道有多少天才俊杰对其仰慕,一个不过六境的小子就敢大放厥词,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于是,萧默在接下来的半年内,几乎每天都会收到那些天才的战书,引得他天天满脸愁容。 终有一日,萧默觉得再这么下去终究不是个事,便稍稍打听了一下这些人当中最厉害的那个,接受了他的挑战。 听说是位七境巅峰的修士,尤其擅长雷法,攻伐力道极为惊人。 萧默当时还自嘲道,说这次吹牛吹大了,万一连一招都顶不住那不是打自己脸吗。 事实却是,当时在场的人无一不是张大嘴巴,呆若木鸡。 三剑。 萧默从始至终只出了三剑。 一剑破开了对方的屏障,一剑斩碎了对方压箱底的一招术法,一剑刺向了其丹田。 大巧不工。 这还是他没尽全力的情况下。 围观的众人里不乏有跟那人关系不错的,竟是凑出了一伙三十多人的小队伍,轮流上去挑战萧默。 还是没有人能撑过三剑。 自此,萧默的名头便在鸿蒙天下中州一带彻底打响。 原本令无数天才趋之如骛的玉清清,好像在一夜之间便成了瘟神,谁都不敢去触这个霉头。 做完这一切的萧默只是飘飘然的回到了西青梧州继续磨练剑道,每隔两年时间就会回来一次,或是游历天下,或是拜访与自家师父关系不错的宗门古族。偶尔有不长眼睛的所谓天才还是会对萧默出手,又是被他三两剑便解决了。 无论是天才数量还是地域面积皆是冠绝天下的中州圣地,同辈之人竟是没有一个能在萧默手里接下三剑的。 久而久之,‘萧三剑’这个诨号倒是越传越响,萧默本人对此也是哭笑不得。 萧默挥了挥衣袖,对着二人行了一礼,说道:“既然如此,萧默就不打扰两位长辈休息闲聊了,这就告辞。” 刘有乾点点头,感慨道:“一看到你这样的小伙子,就觉得我们这帮老家伙真是没啥用,也该退出历史舞台了,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萧默摇摇头笑了两声,又是行了一礼,这才告辞远去。 赵无极看着消失在天边的萧默,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清清那丫头怎么想的,这么好的小伙子都看不上。” 刘有乾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拿出了茶壶嘬着茶水,瞥了眼赵无极,“年轻人的事你操心这么多干啥,都六七百岁的老家伙了知道什么叫情爱吗?” 赵无极摆了摆手,没好气地说道:“是,你懂你懂。不过都已经这么晚了,清清怎么还没回来?” 刘有乾惬意的躺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看着好不快活。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七十六章 筹码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郑涛站在一处简易的房屋中间,冷冷的注视着床边的父亲。 在崇陵关十里外的那两万兵马并没有耽搁太久,快速有效的打扫完战场后便齐齐行至关内,死伤甚小,收获极大,只看坐于床边的郑崇华停不下来的笑脸就能明白。 五百枚紫云币外加一道圣水令,他郑崇华不过只是将计就计,运了两万人到后方便有了如此斩获,虽说没能把宇文融押回京都,但也绝对可以说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此时的郑崇华全然没有在两军阵前的豪放气质,反而像一位慈祥的老父亲,对着郑涛亲昵的开口说道:“涛儿啊,打胜仗了咋还苦着一张脸呢?笑笑又不会死人。” 郑涛神色没有变化,眼神微冷,淡淡开口说道:“为什么?” 郑崇华脱下盔甲,放于床头,“什么为什么?” “呵。”郑涛吐出一口气,微微抬头,“你问我,什么为什么?” 郑涛猛然大喝:“好!我就告诉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把自己国家的百姓当做筹码?为什么要连这样的大事都不让我知道?为什么你郑崇华明明是我父亲,我却一点都不了解你?” “十几万条命啊!你就真能狠下心来弃之不顾?你郑崇华已经十年没领兵打过仗了,偏偏却变得这么冷血无情?” “哪怕你事先知会我一声,我也能暗中布置些手段,起码不至于像当时那样手足无措。你可以不相信你的儿子,但你不能不相信崇陵关镇守将军郑涛!” 郑崇华微微叹了口气,将手中盔甲整理好,轻轻开口说道:“说完了吗?说完了该轮到我了。” 郑涛喘着粗气,愤愤难平,但还是从旁边搬出一把凳子坐在上面,想看看自己的这位老父亲到底要说什么。 郑崇华叹了口气,端坐在床边,娓娓道来:“其实,在崇陵关异象刚刚显现的时候,我就有种预感,净水国绝对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一定会有所动作。” “当时我在崇陵关埋下的暗线早早地便盯上了那郭老鬼,虽然他掩饰了气息,但那股子邪气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下去的。虽说邪修倒也不至于是过街老鼠,但在各地都不会受待见,那处机缘明显就是正统修士才能拥有的宝物,他一个邪修为什么要来凑这个热闹?当时那处暗线便心有疑惑,跟踪了他大概五日的时间,才发现他竟是暗中在这崇陵关布置着什么东西,当时派遣而来的阵师顺着脉络一点一点观察,瞧出了端倪。” “他竟是要在崇陵关内架起一座邪阵!” “就在这时,净水的那五千人驻扎在了崇陵关五十里外,虎视眈眈,至于为什么我知道宇文融也在军中你不要多问,总之我就是知道了。” “宇文融行军打仗了这么多年,为将者的心思可以说是摸得极为透彻,知道在崇陵关当前的局势下,但凡是个有脑子的将军都不可能出兵来攻。所以就这么把五千人大大方方的摆在你面前,吸引你的注意力。” “但若是说我郑崇华要拿十几万人的命来当筹码,你郑涛可就真是冤枉了你爹!” 郑涛皱紧眉头,“你可别跟我说那仙人前辈是你安排的后手。” 郑崇华摇摇头,沉声说道:“你爹我可没这么大的本事,这么一位仙人说使唤就使唤。但是在那郭老鬼的方圆五十米内我就安插了至少三十位精英死侍,发生异动的第一时间就能控制住他。当时我正领着那两万人包在宇文融后面,说实话,那位前辈要是早出手几刻钟,可就真是帮了倒忙。宇文融这个老狐狸,看到大阵的异变绝对不会停留片刻,立马就会逃之夭夭,所以我也只能以红旗为号,等大军深入腹地才敢让城中人出手,只是没想到那仙人前辈如此干净利索,顷刻间便破了这座大阵。但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净水国的那位国师大人竟会亲临于此,保住了宇文融,不然最少还可以再拔掉净水三座城池,到时候四面夹击之下,净水绝对挺不过施若雨突破到十境的那天。” “至于为什么不告知你一声。” 郑崇华抬起头,神情肃穆,正色说道:“我就是要就告诉你,你爹郑崇华不只是一个妻管严,更是红叶的兵马大元帅,一个在沙场上征战了大半辈子的老兵!这次的突发情况你做的还不够好,攻城略地守城御敌你或许当得起名将二字,但要是真遇上了这种老狐狸,天时地利之下,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郑涛吐出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没错,这次是我败了。” 坐于床头的郑崇华缓缓站起,身姿巍峨无比,眼中闪过一抹睿智,“你可知,败在了哪里?” 郑涛低下头,缓缓说道:“第一,身为镇守将军对于城内形势却没有达到百分百的掌握,用心不足。第二,没有摸清对方虚实,便贸然下令,中了对方的攻心记。第三,两军交战之时,没有想出应对之法,只是听之任之,才铸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郑崇华往前走了几步,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膀,笑道:“知道错在哪,便不算什么大错。郑涛,你可知道,身为一位将军,不只是要对自己的性命负责,更要为手底下千千万万的士兵百姓负责。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你可知道,我这是冒着多大的风险来给你练兵修心?” 郑涛早就已经惭愧无地,直接单膝跪在郑崇华面前,轻声喝道:“末将惭愧,愿领军法!” 郑涛拍了一下自家儿子的脑袋,沉声道:“领个屁的军法!我苦心安排的这么多手段,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可不是要我红叶多一具尸体,而是要多出一位名帅!” “在战场上,因为统帅的一个失误,又要多死上多少英魂?若是不能进步,你还不如趁早回家修你的行,也好过死在战场上。” 郑崇华声音冷冽,继续严肃说道:“你可知宇文融为何要冒这么大的风险亲自领兵深入敌城?” 郑崇华没有等郑涛答话,自顾自的说道:“因为将乃兵之魂!将乃兵之胆!他宇文融只要往那一站,所有将士心里便都有了一股底气!哪怕天塌下来,还有大帅在给你们顶着!” “这就是一代名帅,所能带给军队的那种战无不胜的信心!” “我希望在不久的将来,你郑涛也能成为这样的军魂,这样的兵胆!用实际行动告诉所有红叶将士,只要是你郑涛领兵就没有攻不下来的城,胜不了仗!” “一将功成万骨枯,绝不是句空话。” 郑涛低着头,满脸涨红,没想到父亲对自己的期望竟是如此之大! 他坚决而有力的轻声喝道:“属下一定不愧对大帅栽培!” 郑崇华点点头,往床边走去:“没人的时候就不用行下属之礼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是来看儿子的又不是来练兵的,别整这死板样。” 郑涛闻言缓缓起身,行至郑崇华面前,神情倒是缓和了不少,随后轻声问道:“爹,娘的身体怎么样,阴雨天腿脚是不是还疼着?” 郑崇华瞥了眼郑涛,没好气的说道:“你还知道关心你娘啊,看你刚才那样我都怕你一口给我吃了。” 随后他兜里拿出一只钱袋,递给了郑涛:“你娘没事,宫里的太医丹师开了几个药方,老毛病不怎么犯了。你娘知道你在这头不容易,让我给你带点钱过来,你是修士不畏严寒也不必食五谷,但怎么也要跟手底下的人一起吃口饭,别显得太小气,该掏就掏,不差这点。” 郑涛拿过钱袋,轻声说道:“谢谢你。” “爹。” 郑崇华摆摆手,“一家人说这些干啥,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既然抛弃了修行长生选择为将为帅,就一定要多思考些,多忧虑些。接下来的十几年紫来州太平不了,虽然红叶身处最南有地理优势,但也不能放松警惕,你开疆扩土建功立业的时候也没几天了,别给郑家男儿丢脸。” 郑涛刚想说些什么,可就在此时,崇岭关内却传来了阵阵异动,似乎是有修士在捣乱。 这帮仙人就不能消停会? 郑崇华揉了揉眉心,无奈说道:“这帮狗日的真会搞事,走,一起去看看这些神仙老爷在作什么妖。” 郑涛拿起盔甲替郑崇华穿好,随后紧忙往城内走去。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通知两件事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如题。 第一件事,是作品明天就要上架了。 其实对于上架这件事,作者倒是没什么太大感触,要是读者老爷们觉得作者写的还不错,愿意花上那千字几分钱来看一看,作者自是不胜感激。若是觉得麻烦,不愿理会,也是作者写的不够好,对不上你的胃口,作者自会更加努力,争取写上一个好故事。 第二件事,便是更新的问题了。 也许有些读者老爷们已经察觉,作者现在每天的更新时间都是在深夜,倒不是作者有意为之,实在是因为学校的事情太多,每天都要忙到下午,每天两更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 所以从十一月份开始,一天只能一更了,作者真是万分抱歉。 但是在节假日没有事情的时候作者还是会争取多写上几章,争取月更13万字。 话不多说,读者老爷们要是有多余的票可以给作者投一下,要是没有就收个藏评论一波作者都会万分感激。 小说的框架现在才刚刚架起,后续会更加精彩,读者老爷们不要走开,请拭目以待!《八方圣皇》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通知两件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七十七章 仙迹降临?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左丘竹正坐于屋内案桌上,正襟危坐,奋笔疾书,看样子是有要紧事。 那位叫叶凡的少年,虽说不知道为什么会拥有一缕浩然气,但怀有如此重宝却未被圣殿追查,显然不是用了什么肮脏手段。 紫来州七国一王朝,无论是哪个国家对于修士的笼络力度绝对不小,但那些满心都是修行破境求长生的云巅仙人,对于世俗权力都是不屑一顾,鲜有能真正为国效力的,最多也就是挂个供奉或者帝师的名号,朝廷也只能借着这些仙人的名号威慑一二。而在自家本土的修行好苗子,也几乎都被各个宗门收割殆尽,能为朝廷所用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所以这位看似是一位小镇出身的贫苦少年,若是能真正为朝廷所用,简直就是天大的喜事。 甚至,左丘竹想的还要更深。 若是那少年没有说谎,一个平凡人家的小子怎么可能接触到浩然气这样的至宝? 除非是有大气运大机缘的天选之子,不然便只有一种可能。 是一位前辈高人送给的这位少年。 至于是哪位前辈高人,左丘竹却没有细想。 能赐下一缕浩然气的仙人,身份修为再低能低到哪去? 若是能借着叶凡的这条线,跟那位仙人结下些许香火情,对于整个红叶国来说都是天大的好事。 至于圣水秘境的一个名额,他左丘竹当然没这么大本事能搞来一个。 但国师大人呢? 这么多年了,朝廷上下皆以为他左丘竹是无党无私,所以陛下才愿意把他派到崇陵关这兵家重地,积攒阅历功德,好为以后接任刺史一职做准备。 但其实早在三十年前,左丘竹便已经拜在国师门下,在国子监求学深造。 左丘竹深刻的明白,要是能为家师笼络这么一位天之骄子,自己的地位便会愈加稳固,水涨船高。 至于一个秘境名额,就有些无足轻重了。 所以从城内回来的第一时间,他便放下了手头的一切事宜,立马开始写信将情况说明,准备寄往国师处。 只是刚刚写到了一半,左丘竹便被城内的一股骚动给打断。 是不是城里面那些修士起了冲突? 左丘竹心有忧虑,将写到一半的书信藏在书籍底下,起身往屋外走去。 郑崇华与郑涛并肩往兵营外快步急走,左丘竹正好迎面撞上,慌忙对着郑崇华行了一礼,也随着二人往外部走去。 “大帅这是刚到?”左丘竹一边快步走着一边说道。 郑崇华穿上盔甲,神情肃穆,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郑涛伸出手,将左丘竹拉到身边,轻声说道:“左大人,等事情结束,我还有些话要问你。” 左丘竹神色不变,“将军放心,左某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两人倒是不避讳,就这么明朗朗的在郑崇华面前打着哑谜。 郑崇华不以为然,在他这种人眼里,什么权术诡计都懒得去管,只要别闹到陛下那里让朝廷丢了脸,都是云烟罢了。 还不如练兵实在。 ...... ...... 前些天,大钱府的钱掌柜与几位修士共同密谋夺取崇陵关的事宜。 在那十三位修士里,有八位都是山泽野修,无根无萍,皆是要钱不要命的那种人,很好收买。 但话说回来,亡命之徒就是那种不知进退的傻子吗? 未必。 所以在当前这种局势下,想让他们尽心尽力的出手办事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但钱掌柜也不指望着他们能成多大的事,只要能把崇陵关弄乱,让郑涛难受那么两下也就达成了目的。 此时,钱掌柜手中正握着一颗通体透亮,夹杂着些许白色的奇异珠子,崇陵关的景象呈现在其中,一览无遗。 崇陵关城北的一处客栈,被柳四娘下了一种怪异的药粉,吸入其中便会控制不住的想要发火,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便起了争吵,动手也只是时间问题。 兵营处,孔黑子正带着一批人伺机而动,看样子也是没什么问题。 钱掌柜长叹一口气。 虽说宇文元帅被国师大人给救下,有惊无险,但这次被郑崇华给这么摆了一道,赔了夫人又折兵,对于净水国来说又是一道磨难。 陛下宵衣旰食,夜夜挑灯,都已经多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钱掌柜又是叹了一口气。 郑崇华与郑涛此时已经被城内的骚乱吸引了过去,兵营无人来阻,正是动手的好时候。 可就在这时。 崇陵关东南处的大阵异象突然传出了阵阵声响,声势惊人。 现在正值深夜,普通人家早已睡下,却被全被这股声势惊了起来,一个个披上外衣出门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蓦然间,大阵散发出了极为耀眼的五彩光芒,像有仙迹降临,百姓以为是仙人来访,全都跪在地上,不停扣头。 城中的修士在片刻沉寂后,如过江之鲫般冲天而起,纷纷赶往那处密林。 “这重宝必归我云阳所有,各位还是不要做这无用功了,到时候丢了性命,岂不是得不偿失。” “仙迹降世,自是有缘者得之,你云阳还真是大言不惭,凭什么就是你独占此宝?” “说的没错,我等野修若是连这点胆子都没有,还修什么行,不如回家养猪算了!” 见到异象突起的十余人,都是没有丝毫犹豫,随着人流便赶往那处仙迹。 “钱掌柜,事情没办成钱我自会退还,还请掌柜的见谅。” 孔黑子犹豫了片刻,还是放弃了这次出手,对钱掌柜说了一句话便奔袭到空中,疾驰而去。 他也是唯一知会了钱掌柜一声的人。 钱掌柜脸色铁青,握在手里的茶杯被他一把捏碎,怒火难平。 郑崇华见此情形松了口气,这帮狗日的总算走了,崇陵关的危机也算就此消散。 至于那处机缘会被谁夺走,怎么夺走,他可没这个心思去管。 “走吧,回兵营,一大堆事等着处理,管他们打死打活的干啥。” 郑崇华随意的说道,看着心情不错。 郑涛二人见状思索了片刻,皆是觉得出不了什么岔子,便随着郑崇华一路走了回去,有说有笑。 坐于云舟之上赵无极正惬意的喝着茶水,与刘有乾聊天打屁,直到看着天空中惊现的五彩光芒才猛然坐起,满脸不可置信。 “这家伙在使什么鬼?” 刘有乾反而就要镇定了不少,摆了摆手,“一惊一乍的干啥,出来不是正好吗,又不是你的责任,是人家自己破开的,谁还能因此找上你不成?” “你知道个屁!”赵无极满脸怒色,“能困住那家伙的阵法整个天下就找不出来,若是没有一道压阵物阵着,怎么可能困得住那家伙!大阵要是破了,那把凶剑无人看管,谁知道会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刘有乾好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有些惊恐,随后猛然坐起身,不可置信的说道:“你是说,那大阵的压阵物,是那把剑?!” 赵无极叹了口气,沉重的点了点头。 刘有乾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惊恐更胜,就连说话都有了颤音:“不....不是...你们怎么敢,你们凭什么敢?那把剑的凶名你比我清楚多了,谁给你们的胆子敢把它放在这?!” 赵无极叹了口气,“没有这把剑阵着,谁敢说能困住那家伙,只能说是不得已而为之。” 刘有乾颤颤巍巍的站起身,脸上的肥肉都有些抖动,“不行,崇陵关我待不下去了,我必须要走,就...就先去中州躲几天,等有消息了我再回来。” 话音未落,赵无极早已经凌空而起,冲着那处大阵迅猛掠去。 “那么多修士赶往,要是真出了什么岔子,你刘有乾能跑到哪儿去?” 刘有乾闻言简直是欲哭无泪,肠子都要悔青了。 自己非要淌这趟浑水干什么? 在家喝着小酒摸着小手他不香嘛? 自作孽,真是自作孽啊!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七十八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玉清清与叶凡并肩坐在飞剑上,脚下就是缓缓流淌着的云层,玉清清晃悠着双脚不断地从云层中进进出出,满脸笑意。 叶凡凝视着玉清清的侧脸,‘啧啧’了两声后,便没了声响。 玉清清转过头,看着满脸异样神情的叶凡,俏皮的问道:“怎么,是不是觉得我们之间的进展有些太快了,所以有些后悔?” 叶凡呵呵傻笑了两声,挠了挠头,“其实到现在我都有点不太敢相信,赵兄竟然是位女子,还是位长得这么好看的女子。感觉就像话本小说里写的那样,天上的仙女耐不住寂寞,下凡来到人间看上了一个穷小子,最后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说到这,叶凡突然转过头,有些严肃的对玉清清说道:“清清,我知道这话有些过分,但还是请你答应,无论以后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要主动离开我。” 玉清清不明所以,歪了歪头,睁着两只好像会说话的大眼睛,笑道:“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啊,就不能是你主动先离开我? ” 叶凡低下头,闷闷的说道:“不只是刚才那人,其实连我自己都觉得我配不上你。万一有一天你回过神来,觉得叶凡这小子也没多好,就这么离开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我想自私一回,我不想就这么失去你,我想能和你一直在一起......” 这话其实并没有多么绚烂讨喜,却让玉清清瞬间就红了眼眶。 能让处处只为他人着想,吃口饭都怕吵到别人的叶凡说出这句话,他心里的恐惧与不舍究竟有多强烈,玉清清全都知道。 她轻轻握住了叶凡的手,十指交叉,直视着少年眼睛,轻轻说道:“我答应你,以后无论发生了什么事,玉清清都不会主动离开叶凡,同甘共苦,生死与共。” “所以,你也要答应我,以后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会主动离开我。” 叶凡凝视着玉清清灵动的双眸,神情庄重的点点头。 玉清清嘟了嘟嘴,“不行,就这么空口白牙的说一句太没有诚意了。” 她抬起空闲的左手,伸出小拇指晃了晃,“拉钩。” 叶凡笑了笑,也是伸出小拇指,与玉清清的紧紧勾在一起。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玉清清想了想,随后摇摇头说道:“不行不行,一百年太少了,要一万年才行!” 于是二人又重新拉了一次勾,再次说了一遍誓言。 “拉钩上吊一万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接着两人的大拇指轻轻地盖在了一起,久久没有分离。 玉清清慢慢往叶凡处移了移,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足一寸,就连轻微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玉清清脸色微红,怯生生的说道:“都盖好章了,要是不想当小狗,你可不能反悔啊。” 叶凡轻轻点头,脸也是红了个透亮,“我们都不要当小狗,都不许反悔。”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心跳的速度越来越快,就连对方睫毛的颤动都清晰的映入眼底。 玉清清眼中闪过一抹迷离,嘴唇微颤,轻轻闭上了双眼。 叶凡哪怕再不知晓男女之事,也知道现在该做什么,少年暗暗鼓起勇气,将头缓缓地贴合了上去。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一股巨大的音浪直袭天际,一道道修士的身影迅猛掠来,声势连几十里外都普通人都觉得震耳朵。 两人一剑被掀飞了数丈远,带起一道云痕。玉清清意念微动,控制着飞剑停下,顾不得羞涩之意,眉头微皱,眼露担忧的望着下方的局势。 叶凡也是有些担忧,站在飞剑上出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玉清清转过头说道:“其实这处大阵并不是什么仙迹,而是用来关押我的那位师叔所用,每隔五十年师父便会来到此地检查一遍,查漏补缺。可这次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异象频出,让这些修士以为有重宝降临。家丑不可外扬,师父也不好对此解释什么,只能任由其发展,想着到时候把大阵的漏洞补好他们自会散去,没想到竟然又被他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叶凡眉头紧皱,“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玉清清站在剑首,操控着飞剑远去,“这大阵的品阶极高,我们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先离开此地等师父处理。” 叶凡点点头,没有异议。 可就在两人刚刚离去不过数丈距离,密林里的那处大阵却突然卷起一阵狂风,一股巨大的吸力涌现,直直奔着叶凡而去,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玉清清反应慢了半拍,等叶凡被卷下飞剑时才猛然回头,惊恐说道:“叶凡!不!” 少年瞬间便没入到了大阵之内,消失不见,与之一起消失的还有布满天际的五彩虹光和惊人声势,好似刚才的异动不过只是众人的幻觉。 微风袭来,将玉清清垂落到腰间的浓密黑发吹得极为凌乱,少女呆立当场,怔怔无言。 察觉到异变的赵无极迅速赶来,看到自家徒儿这个样子怎能不知发生了什么,沉沉地叹了口气。 刚刚还在身边欢声笑语互诉衷情的爱人,就这么消失不见,任凭是谁恐怕都会当场情绪失控,甚至直接昏厥过去。 可玉清清却只是脸色苍白了一下,语气极为冷静的对赵无极问道:“师父,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要怎样才能把叶凡救出来?” 赵无极紧盯着下方没有任何异样的大阵,无奈说道:“这座大须弥仙阵的围困力度极强,不只是对于阵内人,更是对于阵外人。要想知晓阵内发生了什么,也只有让宗主打开大阵才能办到,不然就是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清楚。” 玉清清闻言意念一动,身下飞剑立马掉了个头直奔北方,看样子就要离去。 赵无极见状赶紧上前拉住她,着急问道:“你要干什么去?” 玉清清红着眼框,清冷说道:“求宗主打开大阵,救叶凡出来。” “你疯了?”赵无极急的脸上胡须都在颤抖,“那大阵里关的是谁你可不是不知道?宗主会为了一个外人冒着让他逃出来的风险打开大阵?你别急昏了头,连这些异想天开的事都做出来!” 玉清清神情淡然,眼角处却流下了一滴清泪,“宗主不会为了叶凡打开大阵,那再加上一个我呢?” 赵无极满脸急色,“清清!你可千万别做傻事!那小子有什么好的?你就甘愿为他做这么多?” 玉清清没有回答,转过头自顾自的驾驭着飞剑快速离去,不过几息时间便飞出了几里外,只在天空中留下了一粒白点。 赵无极长叹一口气,知道想要劝他这徒儿回心转意基本不可能,也只好掏出一张符箓,以灵气将此地的情况刻在上面,随即松开左手,符箓便以极快的速度飞往远方,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师弟啊,都已经两百多年了,你还是没有悔改一二的意思吗? 哪怕你就装装样子,认个错,宗主也不至于关你这么长时间。 师父在虚境仙逝之际都还念叨着你的名字,就是对你放心不下。哪怕是为了师父,你就不能演个戏,说句“我知道错了”? 师弟,都说极北雪原的失心人是位真正的无情人,但这么一看,还是没有你无情。 赵无极满脸萧瑟,衣衫轻摆,站立在原地久久无言。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七十九章 修无道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上架了,求读者老爷们订阅支持一下,星河感激不尽。】 叶凡觉得他正身处于海里,在一股冥冥中的牵引下不停游动。 而他这么不断游动想要达到的地方,是海的最底。 突然,海里生成巨浪,狂暴的向四周扑去,叶凡成了无垠大海中的一艘小船,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会被一道巨浪击碎。 在这股无尽的威压下,叶凡理所应当的被震击至昏迷不醒。 盘踞在叶凡丹田内的一缕浩然气察觉到了主人的危机,自动扩散至少年的体表,死守道心,抵御着四周而来的威势。 很快,巨浪平息,却在转瞬间便形成了一道席卷天地的飓风,所以叶凡又变成了在风里飘飘摇摇的一片紫色落叶,随风而去。 昏迷的叶凡不知道在风中摇曳了多久,好像有一百年,又好像只有一瞬间。 蓦然,从飓风中伸出了一条漆黑无比的玄黑锁链,将飘摇无比的紫叶紧紧锁住,拖着他在黑暗里飞了很长一段时间,直至远离飓风,沉入海底。 四周一片寂寥。 充满着死寂般的沉静。 叶凡在脱离了那道威压后,很快便幽幽转醒。他睁开双眼,四周无声无光,好像堕入了深不见底的无尽深渊,除了黑暗外一无所有。 当然,还有叶凡的心跳和呼吸声。 这代表他还活着。 叶凡身上的白衣法袍早已出现裂口,随着少年的动作很快便变成了一条条零碎的布条挂在叶凡身上,看起来像是一位乞讨者,或是苦行僧。 就在这时,自叶凡身前缓缓落下了一道天光,在无尽的黑暗中极显诱惑,似金似玉,美轮美奂。 好像是神降临而来的恩赐。 “走过来。” 一道声音响起。 从黑暗中显现出了一条通道,在天光的照耀下却还是显得极为幽深,不知通往何处。 叶凡站直身体,心里对那道声音很是抗拒,但在这鬼地方,若是不听那道声音的指示,他还能去往哪里? 他随意的往左边走了两步。 一股奇异的感觉充斥在叶凡的脑海中。 他有种感觉,只要再往外多走一步,自己便会堕入到无尽的混沌里,被消磨成碎片。 这种感觉异常强烈,远超以往。 天人交战了许久,叶凡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不再犹豫,径直的往那条通道走去。 通道很长,长的令人有些难以置信。 叶凡已经记不清他到底走了多久,三天?还是五天? 若非有浩然气的支持,他早就已经倒下。 通道外充斥着数量难以想象的狂暴罡风,叶凡只是往外看了两眼,神魂便有了阵阵刺痛感。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是心里再迷茫恐惧,也要咬着牙一直走下去。 叶凡打小便有着一股劲儿。 往雅着说叫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往俗了说叫只要没干死,就往死里干。 与他生活的环境有关,但更多的还是少年真的是一个非常难以被击垮的人。 尤其是在精神上。 若非心里有着这么一股劲,在这茫茫无边的黑暗里,谁能这么坚持着就往未知的前路走过去? 心志不坚者,早就崩溃绝望了。 这处空间好像与外界天地完全隔绝,没有任何气息和灵气的存在,叶凡在这段时间里尝试了很多次,知道只凭自己这三境修为便想逃出去实在是有些痴心妄想,既然没有办法,也只好闷着头继续往前走。 就是不知道清清怎么样了,有没有着急,会不会因为自己做出什么傻事。 突然间,叶凡眯起了眼睛。 原本四周皆是被无尽的黑暗笼罩着,却突然发生了变化。 他的眼前是一片黑白分割的光影,直直相对,径界分明。 就在叶凡看到这片光影的瞬间,画面整个炸裂,散成无数的碎片,碎片转瞬间化为青烟,露出被掩盖其下的光景。 简朴的小屋,淼淼的白烟,翠绿的青山,五彩的花朵,盎然的菜地。 目之所及,一片生机勃勃。 像是传说中的桃源。 柳暗花明又一村。 满目五彩缤纷之中,有一位穿着极为扎眼的黑衣男人正站于菜地,拿着锄头,好像是在除草,神情极为认真,一丝不苟。 好像是感受到了叶凡的到来,那人放下手中的锄头,转身望向他。 男人腼腆的笑了笑,轻轻说道:“你好。” 他的声音很干净,却好像是因为很久没有说话的原因,有些干枯的涩意。 叶凡往前走了两步,站在那人身前。 男人看着不过而立之年,身高不高,却有修长之感。面容清秀,眉眼有些倦意,皮肤异常的苍白,像是大病一场之后的肤色,此时他正神情温和的望向叶凡,扶在锄头上静立不动。 叶凡缓缓问道:“是你把我弄到这的?” 男人点了点头,说道:“嗯,是我。” 叶凡神情不变,继续问道:“为什么?” 男人微微抬起头呈思索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那缕浩然气,是不是你的?” 叶凡闻言心生警惕,眉头紧锁,没有答话。 男人拿起锄头走出菜地,将它放在地上,随后从水缸里舀出一大碗水,咕咚咕咚一口气全部饮下,神情不变,继续说道:“我想请你帮个忙。” 叶凡心中警惕感更盛,往后退了两步,紧盯着面前这位看似人畜无害的黑衣男人。 男人从门边拿起一个板凳坐在上面,擦了擦嘴角的水渍,“作为报酬,我不杀你。” 叶凡的脑海疯狂运转,四下环顾想着应对之法。 男人站起身,神情依旧温和,“跟我不一样,你很年轻,不只是容貌上的年轻,你的实际年龄应该还没到二十岁。” “这么年轻的少年,就能拥有一缕浩然气,哪怕是我也觉得实在是匪夷所思。不出意外,是家中长辈赐下的吧。” 叶凡又往后退了两步,始终没有说话。 男人转过身,声音缓缓传出:“你是不是该换件衣服?” 叶凡这才想起,自己身上的白衣法袍已经在之前就被撕毁了大半,之后的这段时间,他一直都是披着一块块布条在通道里前行着,难免有些地方会裸露出来。 少年有些窘迫,赶紧从玉牌内拿出一件衣服换上。 叶凡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问道:“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 男人指了指距离二人不远处的青山,说道:“山上面插着一把剑,我想请你帮我把它拔出来。” 听着这话,叶凡不露声色的继续问道:“那把剑有什么名堂?为什么你自己不去拔?” 男人拿起搭在房门处的毛巾,认真的洗涮了两遍擦了擦脸,一边擦一边说道:“那把剑杀气很重,现在的我接近不了它,但是你可以。” “为什么我可以?” 男人擦好脸,将毛巾抖落开来,搭在房门上,缓缓说道:“你的那缕浩然气对这种凶杀气有很大的抵御作用,所以你可以。” 叶凡长出一口气,“最后一个问题,给我一个理由,我为什么要帮你?” 男人转过身,静静地看着他,“之前我说过,作为报酬,我不杀你。” 语气里没有一丝狠厉,甚至还给人一种病恹恹的无力感。 但叶凡却清楚地感受到,在男人说完这句话的瞬间,一股狂风暴雨般的威势自四面八方疯狂涌出,直奔自己而来。 叶凡盯着黑衣男人的眼睛说道:“要盟也,神不听。” 男人站直身子,似笑非笑:“这样啊?那不妨你我二人做一笔生意,你帮我拔出那把剑,我可以帮你做一件事。 ” 他想了想,又接着说道:“力所能及的事。” 叶凡此时已经放松了全部心神,因为他知道在这种仙人面前什么挣扎抵抗都是徒劳,少年目光炯炯,没有退让:“这个理由说服不了我。” 男人看着他,不解说道:“你不怕死?” 叶凡平静的回道:“怕死,但更怕那些无辜的人因我而死。” 男人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沉默了很长时间后忽然失笑。 “没想到,世界上还真有像你这样的人。” 叶凡知道,这个‘你’指的不是自己,而是另有其人。 笑声渐敛。 男人看着叶凡说道:“如果我告诉你我出去后不会滥杀无辜,你会帮我吗?” 叶凡面露犹豫,随即问道:“何为无辜?何为不无辜?” 男人说道:“无辜者自然无辜。” 叶凡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我不能帮你。” 男人听到这句话后没有吃惊,反而觉得这才是理所应当,然后说道:“拔剑一事不急,反正你也出不去,就先听我讲个故事如何?” 停顿了片刻,男人紧接着说道:“这么长时间都没自我介绍,是我不对。” “我叫修无道。” 男人的脸色过于苍白,哪怕是笑起来都会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恐怖感,但叶凡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一抹光亮。 那是一种虽然经历过万古荒凉,却还是对世界充满希望的光亮。 所以少年愿意听听他的故事。 叶凡走到修无道身前,指了指位于门口的另一个板凳,问道:“可以吗?” 男人将撸起的黑衣袖子放下,笑道:“当然可以。” 就这样,两人一人一个小板凳坐在草屋门口,一个是倾诉者,一个是聆听者。 像是一对兄弟在家中闲聊。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八十章 千秋锁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修无道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慢悠悠的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说道:“叶凡。” 修无道‘嗯’了一声,继续问道:“今年多大?” 叶凡回道:“还有四个月满二十岁。” “二十岁,真是年轻的不像样。” 修无道感慨了一声,继续说道:“我二十岁的时候,应该才刚刚踏入宗门,连阵师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那时候只是想着能去仙家府邸修行长生实在是一件大喜事,连走路都能飘起来。当时他们都说我是千年难得一遇的修行好苗子,一定会大力扶持我,以后为宗门出力,成为未来紫来州最强的阵师,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我拜入了九悬宗大长老的门下,他是紫来州阵法造诣最高的人之一。” “在师父的悉心教导下,就这么过去了五百多年,我没有辜负他们的信任,在阵法一途睥睨紫来,碾压同辈,一道九阳天玄阵别人要花数年时间才能参透一二,我不过半月时间便极为精通。他们叫我天才,宗主甚至想把他的位子传给我,还对我说九悬宗能不能成为鸿蒙天下第五座天字号宗门,就看我能不能成为天底下第一位乾元境阵师,他们对我的期望很大。” 叶凡蓦然开口:“你肩上的担子,很重吧。” 修无道轻轻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对于我来说,宗主的位子很重要,但没有那么重要,谁去当都无所谓。如果能把阵法练到极致的同时还能为宗门出力,对于我来说是喜事,不能算是压力。” 叶凡说道:“往好了说是与世无争,往坏了说不就是没有责任感?” 修无道听到这话也不恼,反而点点头表示赞同:“之前有很多人也这么说过我,久而久之,我都有些搞不清到底是我懒得跟他们争论而默认了这件事,还是心里真的认同自己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 “但是当师父跟我说,无论我想干什么他都会全力支持我的时候,我就感觉心里面有些羞愧。” “羞愧这种情绪,好像自打我迈入五境的时候,就再也没有感受过了。” 修无道张开手掌,凝视着掌心纹路,缓缓开口:“我不想让师父失望,不想让他为了再我付出那么多,连一个善终的结果都得不到。” “所以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拼了命的修炼,钻研阵法,躲在修炼室内一练就是数年,同门的师兄弟都甚至以为我失踪了,但好在在闭关这件事上我经验甚多,倒也不至于觉得枯燥。” 修无道突然话锋一转,转过头去看向叶凡,问道:“现在紫来州的阵法第一是不是第五琼楼?” 与魏成一路走来,叶凡对于这些响当当的名号也是听闻了不少,不在像以前一样全然不知,闻言点点头,说道:“听说是在三十年前于中州圣殿正大光明的击败了赵无极,成为了紫来州新的阵师第一人。” 修无道扯起了嘴角,露出些许笑意:“当年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的时候,我就觉得她很不简单,没想到连师兄都被她给拿下了。” “不过想想也是,三百年前她也就只差我一头,既然我现在被关在这个鬼地方,她也是顺理成章的坐上第一。师兄虽然阵法修为也是不赖,但照比她来说还是差了许多。” 叶凡有些沉默,从他的话语间就能知道此人的身份修为究竟有多么惊世骇俗。 从某种意义上讲,他应该便是紫来州甚至是整个鸿蒙天下阵法造诣最高的那人。 只不过还没有等他参悟到那前无古人的境界时便被人给关在了此地。 谁能以阵法来关住这位阵师第一人? 修无道好像是看出了叶凡心中所想,温和说道:“世上能关住我的阵法绝对没有,就连这座大须弥仙阵也不行,但若是能有一道品阶很高的压阵物阵着,便是我也无可奈何。” 叶凡抓住了话语里的苗头,开口问道:“你是说,那把剑就是这座大阵的压阵物?” 修无道点点头,接着说道:“天下神兵利器数量甚少,每一位能打造出仙兵的炼器师都注定会青史留名,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但这么些年过去了,整个天下也不过只有区区五把仙兵,每一把都有毁天灭地之能,而在这五把仙兵之外,还有三把凶剑能与之匹敌,只是很少为外界所知罢了。” 叶凡不敢相信,“你可别告诉我,那把剑就是这三把凶剑中的一柄。” 修无道点点头,又是说道:“若非是有这种程度上的压阵物,只凭一座大须弥仙阵又怎么可能关上我这么些年。” 语气中透露出极为强大的自信。 “这把剑来头这么大,就算我有一缕浩然气傍身,又怎么可能帮你把它拔出来?” 叶凡有些诧异,想破了脑袋都想不明白。 修无道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平静说道:“在我被关在这的两百多年间,虽然没有寻到破阵之法,但总归还是找出了些许漏洞来。在七天以前我就察觉到了浩然气的气息,只是没有想到竟是个三境的小子,不过也是,若非你修为低微,我也不可能把你牵引到这大阵里。” 修无道沉默了一段时间,又是说道:“至于那把剑,你放心,它的凶杀气基本都被牵引到了这座大阵,不足巅峰的十分之一。” 叶凡打断了他的话,“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为什么我要帮你。” 听到这话,修无道缓缓抬起头,凝视着叶凡的眼睛:“因为我们是一路人。” 叶凡皱了皱眉头,显然是对他的这句话表示不赞同。 修无道说道:“三百年前,我也曾有过一缕浩然气。” 叶凡说道:“那为何现在没有了?” 修无道神情不变,继续说道:“我还不至于用这种借口来骗一个孩子。” 但他也没有说出真相的意思。爱读书吧 叶凡眉头依然紧锁,语气坚决:“如果你不说,我不可能帮你。” 修无道思索了片刻,说道:“你可以听听我开出来的条件。” 叶凡凝视着眼前脸色极为惨白的修无道:“我想我们之前应该已经谈过了。” 修无道笑了笑,搓了搓手指,“任何人都可以被收买,没被收买的人只是因为报酬不够多。” 叶凡说道:“从某种意义上讲,任何报酬对我来说都不足够。” 这句话的意思很清楚,他所坚守的大道没有什么东西能撼动,身外物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修无道说道:“成为一把仙兵的主人也不行?” 叶凡缓缓摇头。 修无道叹了口气,“还真就是一路人,脾气都是死倔。” 此一路非彼一路,意思完全不同。 在这段时间里,叶凡不只是在跟修无道聊天谈判,更多的时候还是在思索现在的情况。 虽然不知道眼前人为什么会被关在此地,但叶凡对他的感观不坏,甚至是很好。 他嘴上说着要杀自己,可却没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杀气,自然也称不上怀有杀心。 说明之前的威势也只是想吓唬吓唬自己,多半不会动手。 况且,此人若真是个魔头,为什么对阴邪凶煞之气非常敏感的浩然气却没有丝毫异动。 叶凡很是疑惑。 对于原因更是极为好奇。 但知人知面不知心,叶凡还是没有放松警惕,话语之间留了些余地,半分真半分假。 修无道突然站起身,神色有些玩味,缓缓说道:“谢谢。” 说的极为真诚。 叶凡有些微异,“谢我什么?” 修无道伸出右手,摁在叶凡的头顶,语气还是那般无力:“谢谢你的浩然气啊。” 叶凡脸色巨变。 话音刚落,静静盘踞在叶凡丹田内的浩然气猛然被一股大力狠狠扯动,不出一息时间便被吸至天灵处,疯狂抵抗之下在叶凡的识海中拼命撞击,叶凡只觉头痛欲裂,痛不欲生。 “啊!!!!” 一声极为凄惨的嚎叫。 修无道抵在叶凡头顶的右手下散发着阵阵紫芒,声音淡然:“敬酒不吃吃罚酒。” 随即他的肩头猛然出现一条通体玄黑的巨大锁链,顺着其右手手臂紧紧缠绕在叶凡叶凡的脑袋上。 他轻轻吐出一句话:“千秋锁,锁千秋。” 锁链蓦然散发出阵阵黑光,将疯狂逃窜的紫芒一把锁住,从叶凡的识海中直接拽了出来。 叶凡被痛昏了过去。 玄黑锁链紧紧包裹住还想继续逃窜的浩然气,将其紧紧锁住,随即迅速移动至修无道身前,带起阵阵铁链的晃动声。 修无道伸出右手,握紧被锁链紧紧锁住的浩然气,脸露笑意。 刚才把这小子从外边弄进来便消耗了不少气力,若非跟他拖延了这么长时间,自己还真就拿这浩然气没什么办法。 修无道紧紧盯着锁链内的紫芒,喃喃道:“老伙计,咱俩都多久没见了。” 他的语气很复杂,有怀念,有不舍,有悔恨,有沧桑。 唯独没有喜悦。 “不对。”修无道盯着面前的紫芒,皱了皱眉头,“这缕浩然气是已经认主了?” 他猛然回头,看着倒地昏迷不醒的叶凡,面露惊讶。 良久,他深深叹了口气。 “肫肫其仁,渊渊其渊,浩浩其天,天命所归啊。”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八十一章 兵者不祥之器 吾不得已而用之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什么样的人可以被称为圣贤? 学宫对其的定义是,品德高尚,有超凡才智,实践了大道和为天下做出巨大贡献的人。 是有大恒心,大毅力,大智慧,大勇气者,才能成为的人。 这种人,也被后世称为圣人。 自秦皇横扫八荒,统一鸿蒙之后,被圣殿记录在册,获得无数学者百姓认可的圣贤,只有一百一十七位。 鸿蒙天下的历史又有多少年? 此番对比之下,可以说千年也出不了一个圣人。 一缕浩然气上所附着的圣贤之意就有百余道,能成为它的主人,相当于要得到这百余位圣贤的认可。 这基本上不可能。 叶凡是怎么做到的? 修无道瞳孔微缩,转头看向倒地不起的叶凡,说道:“既然知道,为何不点破,或者假意答应我的条件?” 没有回答。 叶凡还是像之前一样躺在地上,若非是胸口还略有起伏,看着跟死人也没什区别。 修无道皱了皱眉,轻轻挥手,玄黑锁链便如潮水般退去,浩然气失去了束缚,拖曳着一道紫芒以极为迅猛的速度掠回叶凡眉心处,转眼间便消失不见。 “醒了就别装死,想骗过我,你不觉得有些可笑吗?” 叶凡蓦然睁开双眼,一扫颓势,缓缓地从地面上站起,哪里有什么昏迷不醒的样子。 修无道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在我面前还想使诈,是觉得能骗过我,还是觉得你一个三境就能从连我都逃不出去的大阵里逃出去?” 叶凡忽然问道:“你是不是因为太长时间没说过话,所以就特别想说?” 修无道说道:“你想说什么?” 叶凡看着他,面无表情:“你身上的那条黑色锁链,应该已经顺着你的脚底隐藏在我脚下,是想困住我?还是杀了我?” 叶凡随即摇摇头,否定道:“凭你的实力想杀我易如反掌,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是觉得不死心,还想再试一次,看看能不能把浩然气给夺走?” “你的控制欲很强,想要把所有事物都掌控在自己手里,而现在能使你脱困的浩然气却根本拿不走,所以你一定会试图做些什么,但实话告诉你,这些只是无用功罢了。” 叶凡抬起头,神色没有一丝变化,凝视着修无道的双眼说道:“节省时间,抓紧出手,把你想做的事做完,然后我们再好好谈一谈。” 修无道极为讶异,神情荒唐:“你的自信从何而来?谁给你的胆子?” 一个不过只有三境的小子,面对着天下阵师第一人却摆出这么一副略显猖狂的样子,任谁都会觉得荒唐。 叶凡给出了解释:“如果是巅峰时期的你,我自然不敢如此托大,但你被关的时间太长,距离当年差的太远。” “你这是在小看我?” 修无道眼中没有任何情绪,神色平静。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怕他修无道再孱弱,也不是一个三境的小子能小看的。 叶凡往前踏了一步,回答极为简洁。 他说:“请。” 黑色锁链自地底猛然掠起,成囚笼之势死死包住叶凡,一股难以名状的气息掠夺至叶凡体内,将他浑身上下搅了个遍,叶凡强忍痛意,一言不发。 修无道走到叶凡面前,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说道:“交出浩然气,或者被折磨致死。” 叶凡脸色苍白,极为痛苦,却面露笑意,轻轻说道:“我骨头很硬的,但你可以试试看,或许我真的有可能承受不住。” 话音未落。 轰的一声响,一片爆炸声响起。 桃源青山依旧如前,连草叶都没有一丝震动。 原来这声巨响是在叶凡的识海中产生。 叶凡握紧了拳头,指甲刺入掌心流出鲜血,痛苦的嚎叫了出来。 修无道蓦然开口:“交出浩然气,你就可以不用受到这样的痛苦。” 还是没有回答。 只有痛苦的惨叫。 修无道静静看着那道身影,神情淡漠。 他的右手窜出了一点火焰苗尖,随手一挥,落在了叶凡身上。 突然间,火炎焱燚,火苗越出数十丈,带起阵阵声响。 周围的树木花草却没有受到一丝影响,连一点黑烟都未曾冒出。 因为这火焰不是寻常的火焰,而是魂火。 燃烧神魂的火是没有温度的。 但现在叶凡所感受到的痛苦比所谓的烈火焚身还要痛苦数十倍。 就像是灵魂撕裂成了数十份再恢复再撕裂,如此反复。 生不如死。 熊熊魂火把叶凡整个吞噬,只剩下一道模糊不清的身影,摇摇欲坠,连嚎叫声都没了声音。 魂火这就样默默燃烧着。 天地间没有再发出一点声音。波波 彼此无言。 良久。 焚烧着叶凡的魂火终于渐渐熄灭,回归到修无道的身体里。 叶凡被锁链紧紧缠住,衣服头发没有一点损伤,经历了那种痛苦后却没有昏厥过去,只是垂下头,满脸苍白。 这时候的他,看着和修无道倒更像是一对兄弟了。 修无道看着叶凡沉默不语,刚刚的手段所能带给人的痛苦已算是世间极致,凌迟车裂在焚烧灵魂的痛苦面前都显得有些仁慈,可就算这样,叶凡也没有动摇过。 他现在非常确定,叶凡不只是不怕死,就连生不如死他也不怕。 就为了一个连自己都不确定的危险? 修无道看着叶凡,脑中生出了无限猜想,声音微哑问了一个问题。 他问道:“值吗?” 叶凡垂下头,气若游丝,含糊不清的说道:“能问出这个问题,说明你跟我不是一路人。” 修无道沉默不语。 他挥了挥手,黑色锁链便缓缓移动,松开叶凡没入他的身体消失不见。 就在刚才,他用了不下十数种方法想要把浩然气强行夺下,抹除掉附于其上的叶凡印记,却发现根本毫无作用。 就像叶凡自己所说,是在做无用功。 叶凡整个躺在地上,没有力气起来,却还是开口说道:“你可以再试一试,如果时间再长些,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坚持住。” 杀人诛心。 换做是别人,在魂火和千秋锁的双重折磨下,就算不死,也一定会疯魔丧失理智。 但他是叶凡。 虽然他年纪很小,可心却很大。 不是客观意义上的大。 修无道沉默了会儿,问道:“你说你想和我再谈一谈,是怎么个谈法?” 这句话算是他的妥协。 叶凡躺在地上,看着湛蓝的天空,说道:“把你的故事,继续讲下去。” 修无道站在叶凡的不远处,看了他很长时间,说道:“没想到,你也是这么八卦的人。” 他用了也。 就是不知道说的是自己,还是另有其人。 ...... ...... 既然选择了好好谈谈,那便不能这么剑拔弩张,没个样子。 修无道将叶凡扶于屋内的竹床上,静静地看着他,眼眸如深渊,其内有流光游动,代表着他的内心很不平静。 尊重?还是触景生情? 叶凡也不着急,只是默默恢复着气力,等待着对方先行开口。 修无道好似是抚平了心境,脸色平和,问道:“你是想知道我被关在这的原因,是不是?” 叶凡虽然脸色还是苍白,但精神却不算萎靡,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修无道轻叹口气,“之前的话,倒也不只是拖延时间,有很多都是真的。” 叶凡说道:“有真自然有假。” 修无道点点头,说道:“假的不必再提,便只说真的。当年我已经算是触碰到了阵师一途的最顶层,却还是连更进一步的瓶颈都没摸到,所以我心下不免有些质疑与泄气,阵法一途当真有第十一境存在?” “世间各种类型的阵法我都已经极为精通,哪怕是师父也不能再教给我什么,所以我只能从一些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东西上去汲取经验。” 叶凡说道:“连你都没有接触过的阵法,那应该是便是被圣殿大肆禁止的邪阵了。” 见叶凡直接便猜到了原因,修无道没有意外,点点头,说道:“禁果总是充满诱惑。” “但那不是你违反规则的理由。” 叶凡的语气有些生硬。 修无道还是很平静:“力量本身不分好坏,使用他的人才会。” 叶凡继续说道:“但你不能保证所有人都是好人,规矩自有它存在的道理。” “那对于好人来说,未免有些不太公平。” 修无道说道:“用邪阵去做正事,邪阵还能说是邪阵吗?” 叶凡挪了挪身体,好让自己躺的更舒服些,“邪阵之所以被称为邪阵,是因为其手段过于残暴阴狠,所以才会全面禁止。行正事,做善举的手段很多,为什么偏偏只用邪阵,别的阵法用不了?亦或者是你不肯相信自己做错事,这只是你用来逃避的理由?” 修无道嘴角抽搐了几下,平淡的看着叶凡,说道:“兵者不祥之器,吾不得已而用之。” 叶凡摇摇头,语气坚决:“圣贤道理不是这么用的。” 这片小天地忽然变得安静起来。 叶凡静静看着他,良久才说道:“好人也会做错事,但并不妨碍他们是好人。” 修无道神情不变,说道:“是吗?”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八十二章 九霄天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叶凡说道:“像你这样的人,如果不想被捉住,就算是一名乾元也不可能抓住你。” 修无道说道:“我不是输给了力量,而是输给了计谋。” 叶凡问道:“以你的智慧与手段,为什么要去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学那些邪门歪道?我不理解。” 修无道有些感慨:“一是因为宗门师父的期望,二是因为上面的世界太诱人。” 没有修行者能拒绝莅临山巅的诱惑,一位阵师也是同理。 叶凡问道:“你所在的宗门就没有想着帮你隐瞒一二?” 修无道沉默了会,淡然说道:“就算他们想帮我隐瞒一二,我也不能这么做。” 叶凡明白他的意思。 大祭祀不可能抹黑圣殿,剑尊也不可能投靠妖龙。 因为这是与他们身份地位相悖的事。 就像鸿蒙天下的阵师第一人不能去学邪阵一样。 一个人再重要,也没有整个宗门重要。 浩然气在叶凡体内修复着受损的神魂,过了这么长时间脸色总算恢复了些许红润,但识海中偶尔还是会传来阵阵刺痛,只是照比之前的痛楚来说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少年有些虚弱的问道:“你还想从这出去吗?” 修无道说道:“当然。” 叶凡说道:“出去后要做些什么?” 修无道有些沉默,过了片刻后才说道:“想去见一些人,然后杀一些人。” 叶凡也有些沉默,不太敢确定眼前人到底是怎样的想法。 修无道静静地看着他,很长时间过去,却没有等到叶凡的下一句话,不由得笑了笑。 “我说过,我不会滥杀无辜。” 叶凡叹息道:“我不敢相信你。” 很简单的道理,修无道连宗门尊严都能不管不顾接触邪阵,要是真让他出去,谁知道他会不会在盛怒之下做出什么事。 修无道叹息道:“我可以立下天道誓言。” 叶凡摇摇头,“天道誓言可破。” 只要境界神魂足够强大,任何誓言制约都能无视掉。 所谓的束缚,在那些山巅仙人的面前都只不过是纸老虎罢了,上不得台面。 修无道想了想,“那好像我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说服你了。” 就连灼烧灵魂的折磨都没有办法让叶凡妥协,修无道现在是真的无招可使,倒也不是在说假话。 叶凡腰部使了使劲,半坐在竹床上,四下环顾了一圈,发现在不远处的灶台旁堆叠着一些蔬菜,随口问道:“你的厨艺如何?” 修无道有些不解,但还是说道:“尚可,做的不算太难吃。” 叶凡转过头去,笑道:“正好,我肚子有些饿了,不知能否试一下前辈的手艺?” 修无道站起身,说道:“稍等。” 随后径直的往厨房走去。 叶凡闭目小憩,静静地等待着。 灶火燃起,传出木柴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不出一会儿,便有阵阵菜香传来,清甜诱人。 两刻钟后,修无道病恹恹的声音响起:“做好了。” 叶凡睁开双眼,往厨房走去,修无道正在竹桌旁摆好碗筷,见叶凡走来,笑着指了指对面的竹椅,示意他先落座就好。 少年没有着急坐下,而是问道:“前辈,这大阵内只有你一人,但为什么那些家具物件都是成双成对的?” 其实早在之前叶凡便心有疑惑,无论是锄头板凳,还是桌椅碗筷都是两人份,就连角落里的茶杯也不例外。 修无道继续放置着餐具,没有抬头,说道:“被关了这么些年,总要做些什么让自己还能有点念想,不至于太孤独。” 叶凡点点头,理解他的心情。 饭菜很快就被端至桌上,是几道家常小菜,不算盛大,却足够待客。 叶凡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竹笋放于口中,眼神微亮。 “清脆可口,清甜不腻,实乃国宴水准。” 到了现在这种地步,他们之间已经不用需要寒暄或者是客套的赞美来拉近彼此距离从而打成某种目的,所以这些都是真心话。 修无道面露笑意,显然对于自己的厨艺也是相当满意。 叶凡是真有些饿了,手下筷子虎虎生风,不出一会一碗米饭便见了底。叶凡也不客气,向修无道过问了一下便自顾自的上厨房又盛了一碗,三碟小菜修无道都没夹几筷子就被叶凡一扫而空。 叶凡靠在竹椅上,打了个饱隔,笑道:“吃过了前辈的饭菜再吃别人的,真就是如同嚼蜡了。” 修无道笑了笑,开始收拾桌子上的碗筷餐具,叶凡见状也想起身去搭把手,却被修无道抬手制止。 “哪有上了主人家还让客人干活的道理。” 叶凡便没去客气,只是坐在竹椅上看着修无道极为熟络的收拾碗筷,好奇问道:“都说仙人不食五谷,可为什么有些修行中人却还是如此热爱凡间的食物?就不怕沾染了太多因果烟火?”吧 修无道一边擦着餐具一边回道:“在凡人眼里修士就是高高在上的云中仙人,但说起本质不还是人?是人就会有欲望,只不过方向不一样罢了。” “口腹之欲,也是欲望。” 叶凡呵呵笑道:“我之前一直以为仙人应该是无欲无求,所有心思只投放在大道苍生上才是。” 修无道说道:“眼界要大,做事要小,饮啄之间,便是修行。” 叶凡点点头,深以为然。 随后他说道:“虽然知道对你没什么用处,但还是立一个誓言吧。” 修无道愣了愣,知道叶凡说这句话的意思,不由得很是诧异。 随即他转过身去问道:“改变主意了?” 叶凡抬起头看着他,说道:“能做出这样的菜,说出‘饮啄之间,便是修行’这种话的人,怎么也不应该是位穷凶极恶的人。” 修无道苍白无比的脸庞突然涌起一抹潮红,眼露笑意,随后轻轻说道:“谢谢。” 虽然只说了两个字,但蕴含的意思却有很多。 叶凡全能理解。 他说道:“但你必须要告诉我,出去后你要杀的人是谁。” 修无道沉默了一会儿,倒是没有讨价还价,干脆利落的说道:“九悬宗七长老司徒兴,九龙岭聂铃,大燕礼部尚书李观潮,还有八极观宗主宋颐。” 这四人在紫来州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若是一朝身死必会掀起滔天巨浪,听的叶凡心惊胆战,不由得问道:“为什么你要杀这四人?” 修无道淡然说道:“他们每一个都有必死的理由,但是我不会说,你也别问。” 叶凡沉默。 修无道也是沉默。 各有心思,两两无言。 良久,叶凡抬起头,直视着修无道的眼睛,缓缓说道:“我,选择相信你。” 修无道露出些许笑意,指了指叶凡:“也是选择相信你自己。” 叶凡笑道:“那就开始。” 就这样开始了。 修无道开始讲述这座大须弥仙阵和那把凶剑的情况。 叶凡静静地听着,从始至终也没有插过嘴。 一个多时辰过去,修无道缓缓吐出一口气,也是觉得有些疲惫。 叶凡听的很仔细,没有一丝一毫的落下。 大须弥仙阵,是整个鸿蒙天下围困力度最强且最持久的大阵,对于普通修士或者是其他阵师而言,破阵方法除了以乾元境的修为蛮力破开之外,别无他法。 但困的是他修无道。 大须弥仙阵的刻画方法早就印在了他的脑子里,就算有些许偏差,给他半年时间也足以摸透,破开不说是易如反掌,但也绝对不是什么难事。 但这都是没有那把剑的前提下。 传闻在鸿蒙天下上古时期,四州之地还没有形成王朝国家的概念,制度极为混乱,律法王权在真正的山巅仙人眼中就是狗屁。而在那时,无论是权力还是实力都是最为顶尖的宗门,名叫九霄天。 他们凌驾于整个鸿蒙之上,统治了这座天下至少两千年的时间。 直到遇到了一人一剑。 那个男人只是拿着一把剑,以一己之力将整个九霄天屠戮的一干二净,鸡犬不留。 最为讽刺的便是,那人在杀穿了整个宗门后,给自己手上的那把剑起的名字就叫“九霄天”。 由于九霄天杀戮太多,凶气太盛,以至于那名夺天地之造化的剑修在长期接触到它的情况下,逐渐失去理智陷入疯魔,最后自尽而死。 无数年过去了,九霄天还在,人却早就迷失在漫漫的历史长河中不见了踪影。 辗转数万年,这把剑也是凶名更盛,没有任何一人能完全驾驭住它,就算是一位乾元剑修倾力之下也不行。甚至要还是不死心,想要继续死磕下去,说不就还要被附于其上的凶杀气侵占道心,成为一个陷入疯癫状态的杀人狂魔。 所以没有人会尝试驯服一把凶剑。 哪怕它威名赫赫,有毁天灭地之能。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能将修无道关上这么长时间却没有丝毫办法。 叶凡将情况汇总了一下,默默思考。 想要拔出那把剑,最困难的地方有两处。 第一处是怎样才能克服环绕着整座大山的凶猛剑气走到山顶。 第二处是走到山顶后,一位三境修士拿什么去拔出那把剑。 修无道面露沉思,手指不停的敲击着竹椅,发出“哒,哒”的沉闷声响。 突然,他转过头看向也在冥思苦想的叶凡,面露笑意。 “叶凡,你想要变强吗?” 看着修无道脸上那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叶凡不知怎的,突然打了个寒颤。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八十三章 青山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叶凡吞了口口水,小心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修无道笑意更盛,说道:“你现在的境界,太低了些。” 三境在他们这种人眼中,又何止只是低了些。 叶凡都觉得修无道对他真是太客气了。 修无道接着问道:“想不想学学阵法?” 叶凡有些惊讶。 听这话怎么好像是要传授自己阵法的意思呢? 修无道好像是知晓叶凡心中所想,开口解释道:“被关了这么长时间,最难以忍受的不是孤独,而是无事可做。” 修无道沉默了片刻,又接着说道:“也算是给你的报酬。” 叶凡虽然内心很惊讶,但也没有被冲昏了头脑,赶紧否定道:“我已经决定要学剑了,怎么能再去学阵法?” 修无道有些微异,“既然是剑修,为何没有本命飞剑?” 叶凡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只是有学剑的念头,但还不算是剑修......” 修无道怔了怔,随后哑然失笑。 若是在紫来州放出话去,说他修无道有传授阵法之心,恐怕上门的人都能把整个九悬宗给踏平了。 一个还不是剑修的三境小子,只是因为有学剑之心就就拒绝了自己,真是有些荒唐的可笑。 他压下心中的怪异情绪,略微沉吟了片刻,问道:“你可知符箓一道?” 叶凡点点头,“之前对这东西就很好奇,也接触过一些。” 修无道不知何时手中竟是出现了一张符纸,随后将它放置于桌上,手指轻移,一条条灵气细线顺着手指的移动不断显现,原本普通的黄纸散发出阵阵奇异之感,引得叶凡啧啧称奇。 片刻过后,修无道拿起符箓,轻轻放于叶凡身前,说道:“学会了吗?” 叶凡哑然。 就这么一会自己能学会什么? 修无道微微皱眉,说道:“凭你的天赋,全神贯注下这道低阶屏障符箓的刻画难不倒你。” 叶凡有些失笑,“前辈就这么看好我?” 修无道没有理会叶凡的问题,从袖口处又拿出一张符纸,铺放在叶凡面前,说道:“集中心神,我再刻画一次。”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要教自己刻画符箓,但是对于这种白得的好事叶凡自是不会推阻,闻言立刻集中心神看着修无道的刻画手法。 不出一会,一道符箓便又刻画完成,修无道抬起头看向叶凡,问道:“学会了吗?” 在符箓形成的第一时间,叶凡便闭上双目静思消化符箓的手法,两刻钟后,他睁开眼睛醒来,面带笑意,说道:“差不多学会了。” 修无道拿出一张符纸,递到叶凡面前,“试试?” 叶凡拿过符纸,没有丝毫犹豫,照葫芦画瓢般刻画着这道符箓,一刻钟后,一道屏障符箓便刻画完成,只不过看着品相不好,与修无道刻画的相对比较更是惨不忍睹。 天下阵师第一人就在身前,叶凡自然不会客气,遇到的不解晦涩之处都一一说出。 修无道既然决定了要教叶凡符箓一道,便不会藏私,对这些问题都逐一进行解答。 随着问答的进行,叶凡的疑惑不解都已被解开,对符箓一道的认知也是越来越深刻,到后面,他甚至开始向修无道提出自己的建议,比如刻画时的灵气层次在何处应该如何做。 修无道听着他的建议,觉得颇有见解,心下不由得暗生赞叹。 他常年在宗门静修,很少与其他修行者或阵师探讨切磋,但也曾在九悬宗与师父论道数月,与第五琼楼互建阵法百座,虽对符箓一道没有投入过太多精力,但也可以说是极为精通。 一个刚刚才接触到符箓的小子就能举一反三,让自己都生出了一些感兴趣的想法,真是出乎意料。 有时候,修无道会望向对面的叶凡,目中生出些许赞赏。 这个小子很年轻,却能拥有如此坚韧的心性和超凡的天赋,让自己都惊叹不已。 这算不算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叶凡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只觉识海内一片清明,逻辑脉络梳理的极为顺畅,浑身都散发着一种热血上涌的舒畅感。 “再试一次。”修无道又拿出一张符纸,放于叶凡身前。 叶凡沉下心神,将灵气聚集于食指指尖,缓慢却没有丝毫晦涩之感的在符纸上刻画着,这次他只用了半刻钟。 修无道面露微笑,看来是很满意这次的刻画效果,然后笑容骤敛,没有任何预兆的便开始传道。好中文吧 “用来决定一座阵法的好坏,除了灵气修为之外,最为重要的便是神魂的强大与否。” “神魂又称灵魂,是人与生俱来便有的,但神魂的强大坚韧程度却可以后天决定,对于一位阵师而言,灵气修为倒在其次,怎样去锤炼自身神魂境界才是最为重要的事。” 修无道说道:”你的神魂没有多加锤炼,却有了阳游的强度水准,倒也算是天赋异禀。” 接触修行一事时间不算太短的叶凡,还是第一次听到神魂境界的说法,不由得心生好奇,连忙问道:“请问前辈,神魂的境界是如何划分的?” 虽然对于普通修行者来说,神魂的修炼和境界划分已属常识,但修无道既然答应了教他,自然也不会嫌麻烦,把神魂境界和修行方法都详细说了一遍。 叶凡神情专注的听着。 少年就是这种性格,一旦决定要去做这件事,便一定会一丝不苟的认真完成。 神魂境界分五层。 第一境化神。 第二境阳游。 第三境九阴。 第四境凝实。 第五境无尘。 “五层境界每层又分上下之别,总体来说对应着修行十境,神魂的修炼方法有些复杂,不只是要求它的一味强大,更有许多奇异之处。” 修无道看着叶凡说道:“阳游境时,神魂便可以脱体而出自行游荡,但时间不能太长,否则便有肉体神魂彻底分离的危险。到九阴境时,神魂就会开辟出九处窍穴,刻画符箓大阵时自会事半功倍。凝实境神魂会逐渐凝为实体,神魂的威能和强大又会暴增,等到无尘境时,神魂基本上不会有一丝杂质,达到真正的无垢。” “由于神魂的特异性,修炼途中要承受极大的痛苦和风险,一着不慎,轻则痴呆,重则魂飞魄散,连轮回转世的机会都留不下丝毫。” 只听这话便能知晓,成为一位阵师需要多大的勇气。 叶凡问道:“一位修士,能不能同时成为阵师与剑修?” 修无道沉吟片刻,说道:“历史上不是没有这样的修士存在,但终究只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叶凡闻言有些失望,仅仅只是刚才与修无道的一番探讨,他便已经对阵法一途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现在却知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不免有些灰心。 修无道起身拍了拍叶凡的肩膀,说道:“要不要试一试?” 叶凡知道修无道的意思不是要他去试一下能不能同时成为剑修与阵师,而是去尝试一下去接近那把剑。 凶名在前,哪怕以少年的心性也不免有些紧张,不由得吞了口口水。 修无道见状善解人意道:“不急,休息两天也无妨。” 叶凡摇摇头,“试一下也好,也能让我心里有个底。” 见少年坚持,修无道也不再说什么,抚了抚衣袖起身,直接带领着叶凡向大山处走去,叶凡在其身后紧紧跟随。 ...... 叶凡跟着修无道走了没多长时间,便来到了山脚处,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翠绿无比的高山,突然问道:“这山有名字吗?” 修无道点点头,说道:“青山。” 叶凡转过头笑道:“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修无道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也算有这个寓意,但更多的还是这样的青山不叫青山,未免有些太可惜。” 叶凡神情有些异样,随后缓缓说道:“清风明月三千里,人生何处不青山?” 修无道神情不变,说道:“清风明月与我太过奢侈,别处的青山却不及眼前。” 叶凡明白他的意思,所以有些沉默。 沉默的时间没多久,他便回归了正题:“为什么我没有感受到青山上的剑气?” 修无道说道:“青山平时无异样,但当九霄天察觉到有闯入者时便会自动发散出剑气。我曾经试图以三千影葬掠至山顶,想在它来不及散出剑气时拔出它,却还是没剑气的速度来的快。” 叶凡往前走出几步,行至山道前,一片花叶被微风卷起进入青山里,悄无声息之间,那片花叶便被切断成了十余道细丝,随后化为了齑粉。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青山上众多树木上的叶子却安然无恙。 修无道脸色出现了些许异样,说道:“叶凡,这可不是儿戏,不用再考虑考虑?” 叶凡没有回答,一步踏入了山脚前那道象征着分界线的青石山路,嗤的一声轻响,他的衣服上多出了一道狭长的裂口。 “不管这九霄天有多强,总要试试才知道。”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请假条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不好意思各位读者老爷,星河今天有点事更新不了,请假一天。《八方圣皇》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八十四章 炼虚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青山里的山道很窄,却极为整齐,光滑无比的青石按照某种规矩铺散在山道间,块块如一,看着有些井然有序的美感。 踏入山阵中,叶凡才察觉到九霄天所散发剑气的恐怖之处,无数道无形剑气在空中肆意飞舞,带起一道道劲风虚痕,浩然气已经自行扩散至叶凡周身抵御着凶猛剑气,可叶凡还是举步维艰。 少年的衣衫上渐渐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剑气划痕,偶尔会有几道剑气突破了浩然气的防线狠狠斩在叶凡身上,带起一道道血色细线,不出一会,叶凡便成了一个血人,摇摇晃晃的站在第一节青石台阶上。 是的,自始至终,叶凡还没有往前走过一步。 在这种凶悍如海的剑气潮流中,哪怕叶凡有着浩然气的支持,还是显得太过孱弱渺小。 修无道看着不远处浑身是血的叶凡,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双手负于身后,喃喃道:“往前走,哪怕只有一步。” 叶凡的脚掌陷入青石台阶已有半寸,膝盖不停颤抖,发出骨骼不停摩擦的嘎吱声,看得出来叶凡真的很想往前走出一步。 可纵使他使出全身力气,近在咫尺的那道青石台阶却怎么也触及不到。 人力有穷尽时。 修无道微微叹了口气,知道只凭叶凡的三境修为,哪怕有浩然气抵御也终究只是蚍蜉撼树,可他心里却隐隐还是有些期待。 这个小子,会不会再给自己一次惊喜。 蓦然,叶凡身上的紫色光芒猛然大盛,将环绕在周身的无形剑气震开了寸余,随后无声的往前踏出了一步。 就是这一步,便抽干了叶凡体内的所有灵气,已属强弩之末。 修无道没多加犹豫,黑色锁链迅猛掠出,将快要倒在地上的叶凡拉出青山,拖曳至其身前。 浑身是血的叶凡虚弱说道:“下一次我能走到第五节。” 以他现在的状态很难不让人相信他在吹牛。 拼死拼活用尽了全力才堪堪往前走了一步,下一次直接就有那么大的突破? 修无道轻轻‘嗯’了一声。 虽然只有一个字,但其中蕴含的信任却突显的淋漓尽致。 叶凡咧开嘴角凄惨的笑了两声,说道:“我想睡会儿。” 修无道说道:“你要是现在睡了,醒不过来怎么办?” 叶凡没有回答修无道的问题,因为他已经睡着了。 少年就这么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沉沉睡去,不一会便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修无道挥了挥手,一道水流便自天而来将叶凡整个冲洗了干净,只是他身上的衣物就没那么好运了,本来就被九霄天的剑气切割了数遍,又被水流洗涤了一次,呈破烂的柳絮状铺散在少年身上,看着有些脏乱。 修无道心意微动,千秋锁如黑蛇般窜出,缠住了叶凡的身体。 他往前走了几步,想了想还是弯下腰将叶凡提起,回身往竹屋走去。 叶凡被他提在手中,随着走动的步伐不停摇晃,却还是没有醒来,看样子是真的很累了。 ...... ......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日光依旧温煦,黑夜从未降临。 叶凡睁开双目,揉了揉自己的脸。 哪怕过了已经这么长时间,可那些剑气所带来的冲击感却还是让他的脸隐隐发麻。 那把九霄天的恐怖程度真是让人咋舌。 “醒了?” 这是修无道的声音,当然也只能是他的。 叶凡握了握拳,看着身上的黑衣,说道:“这是你的衣服?” 修无道点点头,坐在他身前,“总不能让你光着身子。” 叶凡缓缓起身,浑身肌肉都被拉扯的极为疼痛,不由得轻‘嘶’了一声。 修无道微微颔首,温和笑道:“我没想到你能走出那一步。” 叶凡扯了扯嘴角,也是笑道:“我也没想到,但事实如此。” 修无道点点头,“炼虚的感觉怎么样?” 叶凡也是点点头,说道:“还不错。” 从古至今,修士但凡接触到了瓶颈,有破境的契机存在,那个不是尽心准备,不敢有丝毫大意。哪怕只是突破至四境,但也不可能像叶凡这般,迷迷糊糊睡个觉就破开了。 修无道说道:“九霄天的剑气对于剑修来说很有好处,你虽还算不上真正的剑修,但若是能经常受此洗礼,也是大有裨益。” 叶凡直起腰身,握了握拳头,有些欣喜的说道:“我能感觉到,身处其中每呆上一秒,就好像跟自己战斗了一秒,每往前踏出一步,便是战胜了自己一次,这种感觉,很美妙。” 修无道看着叶凡,似是有些诧异,问道:“你没杀过人?” 叶凡不知为何他有此问,但还是点点头应道:“我的确没杀过人,但在雁鸣镇的时候帮老爷们杀过鸡和猪什么的。” 修无道摩挲着下巴,喃喃道:“连人都没杀过就能抵御住九霄天的凶杀气,真是件怪事。还是说你的道心已经清明到金刚无垢的地步了?” 这当然是在开玩笑。 天底下唯一一个道心达到了金刚无垢地步的人,在极北雪原。 修无道摇摇头,躺在竹椅上微闭双目。 闭眼并不一定代表着他在休息,也有可能是在默默推演计算着什么。596 修无道的心神沉浸在此方小天地里。 这不是他第一次以这种巡查的方式来看这个世界,但现在与之前不一样。 因为来了个人。 这意味着改变。 意念带起微风掠至青山上,缓缓地往山顶飘去,九霄天对于这种探查显然不太上心,没有丝毫异动。 没过多长时间,整个青山便映入眼帘。 山顶上插着一把剑。 这把剑看着很秀气,当然也说不上什么暴戾魁梧,偶尔一抹阳光打在上面会反射出刺眼的白光,看着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与它的赫赫凶名不甚相符。 修无道却不敢有丝毫大意,控制着意念缓缓的向那把剑靠拢,小心探查。 还是没有异动。 修无道有些奇怪,若是以往,自己这般大胆的查探它早就散发出气息来震慑自己,怎会像现在一样爱搭不稀理? 修无道睁开双眼,发现叶凡盘膝坐在竹床上,正在静思修行。 一道若有若无的气息,在他身体内来回流窜着。 这是剑意。 一个连本命飞剑都还未曾炼制的修士就有剑意的存在,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修无道对此却没什么太多的想法。 因为世界上有种人,叫天才。 他自己就是这种人。 所以就没什么可惊叹的。 此时屋外风清,大日高照,看着赏心悦目。 修无道从竹椅上站起,径直往屋外走去。 风景正好,也该到了吃饭的时候。 ...... 等修无道满载而归的时候,叶凡已经从修行状态苏醒了过来,气色看着不错,应该是心情很好。 按照叶凡原本的计划,踏入第四境怎么也应该要数月时间,没想到只用了一天便水到渠成的迈入,又怎能不欣喜。 叶凡看着修无道手中的菜食,说道:“我的厨艺也算尚可,要不要试试?” 修无道将食材摆放在厨房内,笑道:“我的舌头很挑,只吃过自己做的。” 言下之意是如果叶凡没自己做的好就不要献丑了。 叶凡笑了笑,“就当尝尝鲜?” 修无道思索片刻,转过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叶凡闲庭信步的走到厨房,看着罗列在竹桌上的种种蔬菜,好奇问道:“你不吃肉?” 修无道正在木盆内仔细的洗着手,闻言转过头像看傻子般看着叶凡,说道:“这里除了你我,还有其他的活物?” 叶凡轻咳了两声,像是没有听到。 ...... 铁锅被架在炭火上,水不断沸腾,响起阵阵水泡破裂的声音,叶凡拿着蒲扇不断轻扇着,动作显得十分娴熟。 修无道微微皱眉,问道:“这是什么?” “火锅。”叶凡头也没抬。 “火锅?”修无道眉头皱的更紧。 叶凡将切好的辣椒香料倒入锅里,可惜道:“没有火锅底料也只能这么凑合了,改天有机会一定要请你吃有一家酒楼的火锅,那叫一个美味。” 修无道看着这幅画面,觉得很是荒唐。 严格意义上讲,火锅不就只是把食物放水里煮一会,这种东西怎么称得上美味二字? 叶凡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切好的食材一一投放进去,看着红辣汤汁里不断翻滚的蔬菜,咽了口口水。 修无道虽心中对这种食物不是很满意,但脸上倒没有什么异样的情绪,只是看着火锅里浮沉的食材,没有举箸的意思。 叶凡夹起一块已经被煮熟的白菜,沾了些自制的酱料随后放于口中,面有喜意。 看来是味道不错。 修无道看着叶凡的样子,心下也有些好奇,所以他平生第一次尝试了一下这种名叫火锅的奇异做法。 在食物吃于嘴中不过两息时间,修无道便被辣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少年捧腹大笑,能让修无道露出这样的狼狈样,他只觉就算自己突破到乾元境了都不可能这么开心。 火锅和酱料皆是被少年下了极重的辣子,试吃之前便已经用灵气将舌头包好,所以无碍。 修无道哪能想到,老成持重的叶凡怎么还有如此幼儿心性,不由得有些懊恼。 自己真是太过大意了。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八十五章 乍暖还寒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时光荏苒,一月时间转瞬即逝。 紫来州还是那个模样,一个月的时间来不及发生任何改变。 七国一王朝很安静,已经很久都没有爆发过战事了,但有心人都知道,这只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今年的冬天马上就要接近尾声,紫来州已经不在下雪,积攒在小路房顶的积雪都在温暖的春风下变化成淅沥沥的水滴,一个不注意就要被沾湿鞋子衣裳,正是一年中最烦人的时候。 对于曲如云来说尤其如此。 作为九悬宗的宗主,为了宗门弟子,有太多的不得已而为之。 比如这次密会的召开。 一个半月前,关押着修无道的大须弥仙阵突然生出异变,好似有重宝降临,引得无数修士前往于此,这倒不是什么大事。 直到一个叫叶凡的小子不知道被修无道用了什么手段给抢进了大阵中,这就出了大事。 先是玉清清回到宗门要求打开大阵救人,到后来的红叶国国师书信来访,最后不知道为什么,连天剑宗都来了人讨要说法。 五长老赵无极探查了半月时间,根本没有发现任何问题,若是想把人救出来,除非打开大阵,不然就算是他也没什么办法。 看着位列于左右两侧的几个大人物,曲如云忽然想卸下宗主一职,不再去管这些糟心事。 但他清楚,在如今的局势下,要是没有处理好,得罪的势力又要多出几个,对于九悬宗来说就是雪上加霜。 “各位要是真想讨要说法,还是去大祭祀那里吧,我是真的没招。” 曲如云轻揉眉心,看着众人,面露忧愁。 几人都没什么反应。 “我虽是九悬宗宗主,但关押修无道的命令却是圣殿下达下来的,各位就是逼死我,我也真没办法。” 曲如云的视线扫过几人,说道:“我知道那位名叫叶凡的年轻人对于几位来说意义非常,但若是大祭祀不点头,恕如云难以从命。” 听到这话,底下的众人皆是神情不变,玉清清却有些焦急。 曲如云这话用来糊弄别人还可以,但座下的几人哪有一个简单的货色,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下达关押修无道的命令是圣殿颁下的不假,可那大须弥仙阵的决定权却始终握在你曲如云手里,这是什么意思他们还能不明白? 大祭祀的暗语便是这是九悬宗的家事,他不会也不想多管,是关是放都让他自己解决。 但这么一顶大帽子扣在几人头上,要想拿下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几人都下意识的望向坐在正中间的一位老者。 那位老者满头白发,气息雄厚,修为境界也是广深无比,他是天剑宗七长老林耀之。 作为鸿蒙天下屈指可数的天字号宗门,居然因为一个外人来了一位长老,怎么看都有些匪夷所思。 林耀之没有说话,作为天剑宗真正的高层,如果只是因为一个外人的生死,他根本不可能出面。但那个叫叶凡的小子,不知道为什么竟是被大长老看中,三令五申之下,他才不得已走上这一遭。 有人问道:“敢问宗主大人,是否有难言之隐?” 竟是左丘竹出声发问。 曲如云点点头,没有选择打马虎眼,直接了当的说道:“天底下能困住他的阵法根本就不存在,所以我们迫不得已之下也只能用了一道压阵物,那压阵物,是九霄天。” 听着这话,众人神情各异。 要说九霄天的赫赫凶名,几人绝对是如雷贯耳,更有传闻说于千年前,一位不朽境剑修想要驯服此剑,结果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被九霄天的凶气侵染道心,后半生皆是在疯魔状态下度过,后被圣殿以玄雷毙之,下场可谓是极其凄惨。 此时听到曲如云的话,才知道原来这把凶剑竟是到了九悬宗手上。 就是不知道缘由为何。 曲如云知道众人在想什么,拿起茶杯饮下一口,说道:“如果打开大阵,就不只是修无道逃脱的问题了,这么一把凶剑要是脱离了掌控,谁能担待的起?” 一阵安静。 片刻后,才有一道声音响起:“这与我们就没什么关系了。” 说话的人是林耀之。 他也是拿起一杯茶水慢慢饮下,说道:“那座大阵用的是什么压阵物,关的是什么人,都与我天剑宗没什么关系。但叶凡是因为你们的失误问题才深陷险境,生死未卜,曲宗主这么一说,可是推卸责任的意思?”然文吧 曲如云的眉头皱的更紧,缓缓说道:“林长老这话就是错怪我了,虽然大阵不能打开,但该负的责任我九悬宗不会推卸半点。” 这话的意思几人都是明白。 言下之意,便是想用宝物钱财来堵住他们的嘴。 玉清清有些焦急,但脸上却是不露丝毫,随后说道:“掌门师叔,若是你没有办法救出叶凡,那我也只好请家中长辈出手了。” 众人闻言有些吃惊,心想这人好大的胆子,连曲如云都敢出言威胁。 待看清了玉清清的面容,众人才有些释然。 原来是太古虚皇族四长老的女儿。 这个叫叶凡的小子人脉倒是挺广,连玉清清这条线都能搭上。 就是不知道两人的关系究竟是如何了。 曲如云挥了挥手,一道金光闪烁在墙上,不出一会便有一张通体金黄的纸页飘落而出,上面有着十余行密密麻麻的字迹,曲如云轻轻捻住,说道:“这是圣殿法旨,上面明文写着,镇压时间最少为三百年。” 他抬起头缓缓扫视了一圈,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道:“三百年后,镇压时间由九悬宗宗主自行处置。” 听到这话,众人的视线很自然地落到另一处位置上。 那坐着两个年轻人。 二人皆是身穿黄袍,腰间有流苏垂落,从始至终都没说过话,若非衣服太过扎眼,倒是显得极为低调。 神情平静不过而立之年的那位名叫曹秉文,乃是紫来州圣殿排行第十的三代弟子。 还要更小的那位名叫成子崖,是被曹秉文带出历练熟络事务的。 曹秉文轻站起身,从曲如云手中接下那张金色纸页,没过多久便递还回去,转身说道:“如汝等所闻。” 曲如云收好纸页,端坐不语,等待众人下文。 林耀之微微皱眉,说道:“圣使的意思是?” 没等曹秉文开口,成子崖却先行说道:“法旨的意思是什么,我们的意思就是什么。没有祭祀大人开口,那修无道必须要关足三百年,不然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好使。” 众人看的清楚,那位年轻的圣使只有六境修为,在这位成名已久的天剑宗七长老面前却还敢还这么猖狂的说话,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林耀之听到这略显不敬的话语,也是有了些恼意,“没想到圣殿的三代弟子本事不大,口气倒不小,按照辈分你叫我一声师公也不过分,面对长辈家中师长就没教过你‘礼貌’二字怎么写?” 成子崖望向林耀之,眼神如火,盯着他说道:“你想死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 林耀之怒气难平,猛拍一下桌子,愤然起身,大喝道:“黄口小儿狂犬吠日!真以为身在圣殿就天下无敌了不成?!” “林长老息怒,我这师弟之前一直在殿中修行,未曾见过什么世面,还请您老莫怪。” 曹秉文揉了揉眉心,迫不得已出来打圆场。 曲如云也是对林耀之笑道:“都几百岁的人了,跟小孩子置什么气。” 天剑宗一向与九悬宗交好,林耀之随还是隐有怒气,却终归没再说什么,只是瞪了成子崖几眼便愤然坐下。 曹秉文转过身,看着众人继续说道:“各位,你们之间的恩怨利害圣殿不会多加查问,就只有一条,镇压时间没到三百年,那修无道就绝对不许私放出来,剩下的我相信各位前辈同僚心中都有数,我就不再多说什么,请好自为之。” 话已至此,也就没什么可继续谈得了,离开屋中,众人皆各自散去,大部分都去了九悬宗的客房处。 成子崖第一次出殿历练,难免有些好奇兴奋,说道:“师兄,外面的修士看起来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啊,就那些根基虚浮的七境我一只手就能撩翻,真不知道为什么师父一直不让我出来。” 曹秉文宠溺的摸了摸成子崖的头,说道:“刚才你说的话,不合时宜。” 停顿了片刻,他又接着说道:“但没错。” 此时成子崖完全没有刚才的跋扈气势,闻言呵呵笑了两声,神情有些得意,随后问道:“师兄,那个叫叶凡的家伙到底是谁啊,怎么连一位九境巅峰的剑修都急着赶过来为他说话。” 曹秉文眯着双眼,神情惬意的随口说道:“应该是位不出世的剑道天才吧,不然也不至于连天剑宗的门都没进就被他们这么宝贝着。” 成子崖闻言神情有些跃跃欲试,“师兄,你说要是我跟他打一架,那个叫叶凡的家伙能不能撑过五招?” 曹秉文又揉了揉他的脑袋,没有说话。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八十六章 会当凌绝顶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玉清清在散会的第一时间便向宗内的一处洞府掠去,看着在洞府内依旧优哉游哉的赵无极,降落在其身边焦急说道:“师父,你为什么没去参加这次会议?就算不便明着说什么,但起码也能为叶凡说上两句话啊。” 赵无极叹了口气,没有回答,心想自己这徒儿平时的精明劲儿都哪去了?真是关心则乱。宗门之事波谲云诡,掌门师兄本来就被那些破烂事搞得心力憔悴,若是在这么些外人面前自己还跟他唱反调,他这宗主还怎么继续做下去。 玉清清还在不停地说话:“实在不行,我也只能去求二伯出手。二伯在三百年前就已经是十境阵师了,破开这座大须弥仙阵应该不会太难,至于圣殿那头,就让父亲出面,虽然他修为不高,但平生最喜欢交朋友,也算是广结善缘,说上两句话倒是不难,就怕圣殿死咬着不放,处处刁难.....” 赵无极捋了捋胡子,无奈说道:“你这孩子,还真会胳膊肘往外拐,跟那小子认识了才多长时间就为了他下这么大功夫?那为了宗门劳心劳力这么久的掌门师兄你就不为他考虑考虑?要是事情在这么发展下去只会越来越乱,你就不要瞎操心了,相信掌门师兄,也相信叶凡。” 玉清清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 赵无极挥手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瞪眼道:“可是什么可是,这件事就此打住,掌门师兄说怎么办那就怎么办!是不是连师父的话都不听,非要气死我才甘心!” 玉清清有些委屈的跺了跺脚,转过身不去理会老者,看样子是真有些生气了。 赵无极罕见的没有理会玉清清的情绪,也是转过身严肃说道:“要是让我知道你再因为这件事做什么小动作,就别怪师父我心狠手辣,依照门规惩处。” 玉清清哪里见过自己师父这个样子,闻言气愤的‘哼’了两声,直接御风离去。 “第一次?” 曲如云的声音从洞府内响起。 赵无极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这位掌门师兄的意思,说道:“以前哪舍得对这丫头说上半句狠话。” 曲如云的身形显现在他身前,神情有些萧瑟。 赵无极面露不忍,犹豫说道:“掌门师兄,真是苦了你了。” 曲如云摆了摆手,说道:“没什么苦不苦的,他毕竟也没有犯下什么滔天大错。” 依照这位九悬宗掌门的智慧,那还不知道为什么修无道要将叶凡抢掠至阵中。 浩然气对于九霄天的凶杀气有很大的克制作用,要真是被他抢夺了过去,那座大须弥仙阵早就被破了。 可到现在却还是没有异动,这说明什么? 修无道终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 若真是把大阵给开了,弄出的动静惊动了大祭祀,那才是真正的无力回天。 这也算是他这个师兄所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赵无极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掌门师兄,你是不是还想把位子传给他。” 曲如云双手负于身后,没有直面回答这个问题,“像他这样的人,掌门宗主什么的都只是束缚而已,但就是舍不得啊.....” ...... ...... 崇陵关城外,四下无人,很是清冷。 大须弥仙阵内,叶凡站在青山山脚下,袖袍挥动,气度非凡。 他脸上的稚气消退了很多,甚至可以说没有,眼神更加平静,亦或者是淡然。 他的中长发如今倒是长的更长了,随意的搭在肩上,显得有些凌乱。 看着他的背影,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修无道有些感慨。 这一个月来,叶凡的进步速度堪称恐怖。 前十天,他只能堪堪走到第二十节台阶,过了五天之后,便能走到第八十节,之后一次比一次更让修无道心生惊叹。 直到现在,叶凡距离登顶也只有最后三阶青石台阶要走了。 只不过最后三步,如同天堑。 叶凡静静看着前方笔直的山道,面色淡然不变。 忽然,一道极为精纯的紫色在他的眼眸中出现。 被剑气充斥着的青山,忽然也多出了一道更加庞大的紫气。 孤峰处传来一声闷响。 一道紫色身影迅猛掠出,直奔山头而去。 平静的青山在叶凡一脚踏入的瞬间,猛然响起阵阵尖啸声,无数道无形的凌厉剑气带着巨大的压迫感笼罩在叶凡头顶,他却好似没有感受到这股威压的存在,羚羊飞跃般瞬间便窜至山腰处,只是在刚刚迈进山腰的时候,他向前迈进的速度也迅速降下。 周身剑气呼啸,压迫骤然猛增,一股比之前还要强上数倍的凶猛剑意席卷而至。 叶凡微眯着双眼,在脚步踏下的瞬间肩膀也是产生着一道极为轻微的震动,双脚移动之间,行着一道略显滑稽的步法。黑客 一个月以来,叶凡尝试攀爬这座青山已经不下百次,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艰苦试炼,他已经找寻到了一种最为省力的攀爬方法,能够最大限度的将周身剑气的压迫或卸掉或躲开,也算是熟能生巧。 到了山道后半段,叶凡已经不能向之前一般势如破竹,只能一步一个脚印的艰难往上攀爬,坚硬的青石板在叶凡的全力跺击下皆是留下了一个个半寸深的脚印。 随着叶凡与九霄天的距离越来越近,无形剑气的威势也是越来越凌厉,虽然劈砍在叶凡身上时大半都会被浩然气所挡住,但只是那小半股余劲就已经足够少年喝上一壶的了。 叶凡体内的灵气马上就要消耗殆尽,距离插于峰顶的九霄天不过只有三步距离。 但就是这三步,叶凡从来没有涉足过哪怕半分。 叶凡紧咬牙关,挣扎着抬起头来,望着近在咫尺的九霄天,心下一狠,龙游月全力施展,体内所剩不多的灵气在一瞬间皆是喷涌而出,推进着少年的身体往前走去。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如果不能趁着这股气势一涌而上,就只能再等下一次机会了。 叶凡嘴角渗出一丝鲜血,使出全身力气往前踏去,双腿骨骼在两股力量的夹击下发出“咯吱”的怪响,以极为缓慢的速度迈向另一节石阶。 就在此时,位于山脚下的修无道往前轻轻踏出一步,玄黑锁链如黑色玄雷奔涌而出,直奔山顶的叶凡而去。 “砰!” 千秋锁没有丝毫留情的狠狠击打在叶凡的后背上,巨大的痛感让叶凡面庞都抽搐了起来,但也是在这股大力下,叶凡的身体成扑击状往前迅猛扑去。 三步距离,触手可得。 就在叶凡面有喜意的伸出手臂,想要握住那柄秀气的长剑时,一道极为恐怖的剑气自九霄天内暴射而出,狠狠抽打在叶凡身体上。 “砰。” 一声闷响,叶凡被毫不留情的扫地出门,一口鲜血从嘴中喷涌而出,顺着青石山道一路滚到了山脚下,半死不活的躺在修无道身旁,看样子是受伤不轻。 在叶凡从青山退出的瞬间,凶猛狂暴的气息蓦然消失不见,旭日高照,微风轻拂,看着美不胜收。 修无道叹了口气,千秋锁极为熟络的捆绑住叶凡,随后他弯下腰身将叶凡提起往竹屋内走去。 “之前我们的猜想,是正确的。” 叶凡虚弱的开口说道。 修无道神情微凛,说道:“确定?” 叶凡说道:“确定。” 修无道走入屋中,将受伤不轻的叶凡放于竹床上,给他倒了杯水,随后缓缓开口说道:“那,等你伤好了就试试?” 叶凡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将杯中水一口饮下,“两日后,不成功,便成仁。” 修无道缓缓站起身,语气淡然:“成不成仁那是后话,但今天该你做饭了。” 叶凡闻言立马哭丧个脸,委屈道:“我都伤成这样了还让我做饭,你到底有没有人性啊?” 修无道只是看着他,笑而不语。 叶凡不甘示弱,也是瞪直了眼睛看着修无道。 大眼瞪小眼,就这么过去了好长时间。 最后还是脸皮薄的叶凡先行败下阵来,叹了口气,说道:“人无信不立,我做还不成嘛。” 修无道这才点点头,笑意更盛。 “饭后有五道符箓要刻画,都是你之前欠下来的,还有你自己定下来的两个时辰的修炼,不要忘了。” 叶凡简直是欲哭无泪。 与修无道共同相处的这一个月,叶凡可以说是半刻不得清闲。 除了自身的修行,还要闯青山,刻符箓,做佳肴,其余时间不是受伤就是在受伤的路上,哪怕是以少年的性子都有些吃不住。 不过在这般近乎于魔鬼修炼的情况下,叶凡的修为实力也是突飞猛进,除了修为达到了四境巅峰外,神魂层次也已经彻底稳固在了阳游下境,刻画四阶以下的符箓可是说是得心应手,偶尔就算是一道五阶符箓都不是不能刻画出来。 而促使叶凡达成这一切的人,当然是修无道。 若是搁在几百年前,依照他的性子,就不可能做出这些好为人师的举动出来。 但就是那句话,人总是会变的。 当然,除了雪原里的那位。 下午还有一章~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八十七章 失心人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两日时间转瞬即逝。 幽静的竹屋内,闪烁着淡淡地紫色光亮,叶凡盘膝坐于竹床,神情平和,幽幽吐纳,此时的他无论是体力灵气还是精力气势都已处于顶峰,好为下一次冲击青山做准备。 修无道走进屋中,行至叶凡身前,说道:“开始?” 叶凡睁开双眼,面容古井不波,轻轻站起身,随后‘嗯’了一声。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自己跟修无道共处了这么段时间,倒也越发的有些沉默寡言了。 温暖的大日照耀着青山上的青树,如果没有头顶的那片白云,应该会有些晒人。大须弥仙阵里没有黑夜的概念,满目之下除了两人身上的黑衣,就没有一处略显黯淡的色彩,刚刚进入到这里的时候倒没觉得有什么,长此以往却实在是有些受不了,再美好的事物也经不起一成不变,到最后也都会觉得有些腻烦。 两人轻车熟路的走到青山山脚下,没有多余的交谈,只有眼神之间的流动,修无道拿出几张符箓递给叶凡,笑道:“不成功,便成仁。” 随后他轻轻往前踏出几步,走进了青山里。 叶凡满脸肃穆,严阵以待。 在半月前,叶凡便发现了一个现象,九霄天的剑气威力好像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叶凡进行了很多次的尝试,直到前天他才完全肯定,在自己被那道极为恐怖的剑气袭击之后,山林间的散落剑气威势至少下降了一倍,对此两人想出了应对之法。 先由修无道消磨掉九霄天的些许剑气,再由叶凡携带着五张风驰符直奔山顶,在修无道的全力冲击下,剩下的剑气应该不足以抵挡叶凡的脚步。 但这一切都只是猜想,还是要看事实如何。 玄黑的千秋锁将修无道整个紧紧包裹住,抵御着凶猛无比的无形剑气。 看着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黑色粽子。 但没有浩然气的辅助,他前进的速度明显没有叶凡来得快,一刻钟过去,修无道也只是堪堪走到山腰处。 在无形剑气的迅猛攻势下,千秋锁被砍出点点火花,随着修无道的脚步走去,倒有些步步生莲的味道。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千秋锁发出阵阵金属撞击的‘叮叮’声,像是难以为继。 就这样僵持了片刻,一道清冷的声音自锁链中传出。 “三千影葬。” 话音刚落,在翠绿无比的山崖间,骤然多出了数以千计的黑色虚影,在青草绿树间迅猛移动。 修无道好像是获得了难以想象的巨大力量,前进速度猛增,不过半刻钟便已行至九霄天的三步之外,数千道黑影齐齐的奔袭至长剑,一股大力袭来,推动着修无道缓缓靠近着九霄天。 意料之中,一团极为恐怖的浩大剑气自长剑中暴射而出,狠狠击打在千秋锁上,修无道吐出一口鲜血,被这股劲力击打的滚往山下,目中却有精光闪出,大喝道:“就是现在,快!” 叶凡早已做好了准备,浩然气喷薄而出,风驰符贴于脚底,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往山顶急速奔去。 一团紫色虹光势如破竹,不过眨眼间便已至山腰处,与滚落下山的修无道两两错开。 修无道浑身都是血,衣衫上尽是剑口,千秋锁终究不可能做到完美,所以他也是受了不轻的伤。 他靠着山脚旁的一颗绿树坐了下来,脸色如白雪般苍白,眼中却有大日升起。 修无道抬起头,注视着山道间的紫色身影,咳了两声。 叶凡,现在就靠你了。 ...... 就如叶凡所料,青山间的剑气威势已经不复从前,他登顶的速度照比之前还要快上几分,九霄天好似是感受到了闯入者的不请自来,蓦然闪起一道红色光芒,剑气威势猛然增加,但叶凡距九霄天的距离也不过只有三步。 天堑三步。 啪的一声,清脆而响亮,黑衣上出现一道破口。 叶凡继续向前,没有一点停顿,仿佛无所察觉。 剑意越来越盛,清脆的响声也是越来越急,啪啪啪,如狂风骤雨般降临,又好像是两把巨剑在相互撞击。 剑声连绵不绝,声音在山林间回荡,像是有无数团雷云蕴藏在青山内,不停扫荡着山道。 浩然气的隔绝程度已是做到极致,可叶凡全身却还是流出道道鲜血痕迹,在脚下的青石脚印坑中形成了一道血水小湖。 修无道的黑衣很特殊,属于比较高阶的法袍,水火不侵,可抵抗住八境的巅峰一击,这时候也已经变得破烂不堪,几十道布条挂在他的身上,露出伤痕累累的身体,看着极为狼狈。 叶凡咬了咬牙,体内灵气疯狂运转,全力输送至浩然气内,紫芒光亮更盛,将周围的红色剑气往后逼迫了寸余,叶凡自知机不可失,双膝一弯,纵身一跃,伸出手掌直奔九霄天而去。 半丈,两尺,一寸,距离越来越近。 这次没有什么意外发生,少年紧紧握住了九霄天的剑柄,大喝一声,猛地向外一拔。 嗤的一声轻响,这是物体破土而出的声音。 叶凡右手握着长剑,身子一个踉跄,居然一屁股坐了下去。 少年挠了挠头,有些没想到这么轻松就把这九霄天给拔出来了。 修无道见状,赶紧撑地起身,随后谨慎的往青山内踏出一步,却没有任何异动产生,以往那些凌厉到极致的无形剑气此刻宛如凭空消失了一般,他轻出一口气,身影骤然消失,转眼间便到了山顶处。 他蹲下身子,轻声问道:“没事吧?” 叶凡抖了抖手掌,微微皱着眉头,不太确定的说道:“我的手,好像被黏在上面了。” 随后少年继续控制着手掌用力抽出,却还是没什么作用。 修无道也是皱了皱眉头,拿起叶凡的右手细细查看,查看了半天却依旧没什么好办法。请网 “也许等这座大阵破开也就没事了吧。” 叶凡有些无奈地说道。 修无道站直了身子,也是有了些喜意,“没了这九霄天碍事,这座大须弥仙阵困不住你我五日时间。” 叶凡也是站起身体,点点头。 蓦然,青山山顶闪起了一道刺眼的红芒,迫使修无道下意识的闭上双眼。 下一刻,原本就站在青山上的叶凡却不见了踪影。 长剑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修无道猛然抬起头望向北方,满脸不可思议。 ...... ...... 在鸿蒙天下极其遥远的北方,比北华扬州还要更北的地方,那里叫雪原。 雪原深处,有一片极为突兀的皑皑群山坐落其间,荒无人烟,凄凉至极。 雪地是白色的,山也是白色的,偶尔从雪地钻出的小兽也是白色的,色调极为单一,与大须弥仙阵内的景色算是两个极端,看久了都会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这里罡风四起,冷冽如刀,没有七境以上的修为很难登至山顶,而这雪山上又没有能让那些仙人来到这的理由,所以方圆百里内也没个人影。 除了峰顶的那人。 那是一个只是看两眼都会让人感到寒冷的背影,他就只是坐在山巅看向远方的不知名处,沉默不语。 他的睫毛上结着霜,嘴唇和脸颊却闪烁着代表健康的红润,身穿白色道服,黑发未束随风飘摇,与周围的景象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随后,他好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缓缓转过头看向南面。 他问道:“什么事。” 没有一丝一毫的语气浮动。 他的身后凭空出现了一道虚影,含糊不清的说道:“你的剑,被人给拔了。” 他转过头,微闭上双眼,说道:“那不是我的剑。” 虚影沉默了很长时间,有些不甘的说道:“你就当真能没有丝毫留恋的舍弃掉这些?” 他闭着双眼说道:“本就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你!” 那道虚影有些激动,往前踏出了一步。 一把铁剑穿过了虚影。 天地间一片寂静。 他缓缓转过头,睁开双眼,望向那道虚影。 他的眼神很平静,没有丝毫情绪浮现在其间。 就像看着路边的一块石头,或是草原上的一颗青草。 这是真正的无情。 这里的无情不是冷血残暴。 而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没有感情。 雪原失心人。 鸿蒙天下唯一一个将无情道修到极致的人。 太上无情。 虚影似是感受到了恐惧,颤抖了两下,再也不敢往前走上一步。 他说道:“没什么事不要打扰我,我不想杀你。” 虚影好像是认命了,没有留恋,直接消散于峰顶,化作了阵阵白烟,消失不见。 在黑影消失的瞬间,一道寒光在峰顶疾驰环绕,片刻后才在他的眼前停下。 是那柄铁剑。 他抬起右手,铁剑自行落下,啪的一声轻响,铁剑便没入手掌不见了踪影。 山石上覆盖着的薄薄积雪被清风卷起,发出呼呼的声响,白雪如烟,环绕在群山之巅久久不散。 看着好像永远不会变化的雪原,他突然想起了当年那人对自己说的那句话。 寒冬不知寒。 当真是如此吗?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八十八章 千秋锁锁九霄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叶凡缓缓睁开双眼,揉了揉发胀的脑袋,有些茫然的看向四周。 离少年不远处有一道溪水,那道溪水带着薄雾,绕着一座高山与低丘流淌,越往上去,水道渐宽,看着有些奇异。 叶凡站起身,望向远方的景色,沉默许久,方才轻轻说道:“这是...九霄天剑内?” 漫天白云缓缓流转,叶凡顺着溪流往下看去,是一处幽深无比的密林,明显不是什么好去处,那剩下的路便只有一条。 叶凡轻站起身,顺着溪水走到一处水速不算很湍急的位置,默默思量了片刻,准备入水而行走到对面的崖间。 溪水微寒,水位不深,少年没过多长时间便走到了对面。 他浑身湿透,觉得很不舒服,意念微动准备用灵气把身体弄干,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出现。 叶凡有些惊异,急忙内视丹田,却发现体内原本还算磅礴的灵气与玉牌现在都没了踪影,也就是说此时叶凡也就只是个有些力气的普通人,在这处不知是何处的陌生地带危险更胜。 少年望了望远处的山岳,没有着急前进,还在滴水的头发和紧贴着身体的湿衣,正提醒他要做做处理。 岸边就是树林,叶凡走到林间,挑选了一些比较干燥的木头草叶,很快便堆叠成了一座小山。少年挑拣出了一些最为干燥的树皮和草绒,又找了两块火石不断摩擦,很快就产生了火星,散落在草绒上冒出阵阵青烟,不出一会便有火焰燃起。 叶凡碎落成布条的衣物在这里却奇迹般的恢复如初,少年把它搁置在树枝上烘烤,默默思量着现在的情形。 不出意外,这里应该就是九霄天剑内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吸引进来,它的目的是什么。 回去的方法更是一无所知,依照现在的情况就算修无道能以大力破开,搞不好自己还会没命。 他抬起头望向不远处的仙山,云雾飘摇其间看不清其中的景象,但叶凡知道,自己想出去就必须要走上一趟。 衣服已经烘干,叶凡从树枝上取下穿好,看了眼那座不算高大的山峰,心下有些不安,却还是定了定心神,转身朝它走去。 小路很是平坦,没有湿泥或是乱石,没用多长时间,他便顺着这条小路走到了山脚下,抬起头望向峰顶,脸上满是紧张与不安。 山道布满了青石,快快如一,极为整齐,与青山上的青石山路倒是极为相似,只不过这处阶梯是盘旋而上,不到山腰便已没入云雾,看着好似无穷无尽。 带着这样的情绪,叶凡踏上了第一处石阶,双眸轻闭,心神沉下,缓缓行走于盘旋的山道,很快便走出了十余里山路,来到半山的一处崖坪间。 崖间全是参天大树,青翠欲滴,生机勃勃,却没有活物存在。 云雾渐起,峰顶的若隐若现着一处草屋,仔细看去,能看到那草屋搭建的有些怪异,竟是呈竖直的棍状。 崖后有水声,清脆悦耳,应该是处山泉,不久又有一道乐声响起,听着像是古筝,与水流声合奏,更显飘摇的美感。 叶凡顺着声音抬步往那处走去,穿过树林,又走了不到十里路,在雾间已经能较为清晰的看到那处草屋的存在。 阳光忽然落下,将雾气整个驱散,草屋的真实模样显现出来,那是一座长剑模样的屋子,颇有肃杀之气。 一位身着红衣的红发少女坐在剑屋门前,修长的手指缓缓拂动琴弦,一道道美妙的音符便从她的手掌处产生跳跃,带有一阵平和宁静之意。 似是察觉到有人来访,少女轻轻压下手掌,将琴弦抚平,琴音也是缓缓而止,山顶除了微微的风声便没了声响。 少女缓缓抬起头,面容没有丝毫遮掩的呈现在叶凡眼中,她缓缓笑道:“几百年来,你是你一个进入到此方天地的人。” 叶凡看着那张脸容,表面不曾显现,心下却掀起滔天巨浪。 少女看着不过十三四岁,精致无比的嫩白皮肤上,一双血红色的双瞳轻轻晃动,那双眼睛里好像有着滔天的血海和无尽的杀意,竟是让叶凡都止不住的心里发毛,恐惧感充斥全身。 似是察觉到了叶凡心中的恐惧,少女嘴角挑起了一丝嘲弄的微笑,随后轻声说道:“我是九霄天的剑灵。” 她思索了片刻,接着说道:“没有名字,你直接叫我剑灵就好。” 叶凡咽了口唾沫,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你为什么要把我弄到这来?” 少女呵呵笑了两声,反问道:“那你又为什么要把我拔出来呢?” 叶凡此时的心境已经缓缓归于平稳,没有去看那双妖异至极的眸子,回答道:“我总不能被关在这一辈子,总要想办法出去。” “哦,原来是这样。”少女轻轻点点头,露出释然的表情。 叶凡却脸色巨变,条件反射般蹲下身去。 “砰!” 一道红色剑芒贴着少年的头顶疾驰而去,狠狠斩在叶凡身后的土地上,炸起块块土渣碎石,叶凡面露惊恐的抬起头,有些不太理解为何这剑灵会突然下此狠手。 红衣少女缓缓起身,一双妖异的血瞳直盯着叶凡,怪异的笑道:“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可是一把凶剑的剑灵,想杀一个人而已用不着这么大惊小怪的吧。” 这句话配合着她的语气,竟有两分清纯少女俏皮的味道。 叶凡却是冷汗直冒,不敢大意丝毫。 现在自己体内的灵气不知是何缘由全都消失不见,面对着这么一位对手,根本没有一丝可能逃出生天。 但她若只是想杀了自己,何必要费这么大的周折,必然是有别的目的。 一念及此,叶凡缓缓起身,神情不复之前的恐惧,直视着那双杀意滔天的血眸,轻轻开口说道:“说说你的条件,我未必不能答应。”电子中文网 剑灵闻言面露思索,好像是真的在考虑叶凡的话,随后她朱唇微启,开口说道:“成为我的主人,然后别死。” 叶凡极为讶异,心想既然你要让我成为你的主人,为何还要摆出要杀我的架势。 红衣少女喃喃说道:“能成为我的主人还没死的,到现在为止就只有一个。” 叶凡又是咽了口口水,问道:“那要怎么做才能成为你的主人?” 少女睁着双眸,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很简单,跟我睡一觉就好了。” 叶凡如遭雷击。 剑灵哈哈大笑,觉得眼前的叶凡真是比那个木头桩子有意思太多了。 叶凡轻咳两声,有些尴尬说道:“以后可别开这样的玩笑了。” 剑灵收敛了笑意,继续说道:“那你是同意了?” 叶凡沉默了片刻,方才说道:“为什么要我成为你的主人?” 剑灵直截了当的说道:“我想出去。” 叶凡皱了皱眉,问道:“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能成为你的主人,就要被困在这一辈子?” 红衣少女点点头,又摇摇头,“先被我杀了也说不定哦。” 叶凡叹息了一声,心想自己真是命运多舛,连着两次莫名其妙的就被人弄到一处小天地里,不答应他们的要求就出不去,甚至还要死,这他上哪说理去。 不过为了能活着出去,叶凡还是决定试一试,哪怕只是搏一个万分之一的机会也好过被这剑灵直接杀了。 所以叶凡点点头,同意了剑灵的要求。 红衣少女似是有些兴奋,上前几步走到叶凡面前说道:“事不宜迟,现在就开始?” 叶凡说道:“好。” 剑灵满脸兴奋,跃跃欲试。 良久。 叶凡微微皱眉,问道:“你怎么还不开始?” 红衣少女满脸讶异,“我一个被炼的怎么先开始?” 叶凡这才搞清楚状况,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不知道怎么炼化....” 剑灵不可置信,“家中师父长辈没教过你?” “我的先生朋友都不是修行中人,哪有人教过我这些。” 红衣少女有些五味杂陈,没有人教导就能一路走到四境,还是根基如此扎实的四境,也算是天赋异禀。 随后她冲着叶凡虚点一下,一抹红芒顺着她的手指没入到了叶凡的识海内,说道:“炼化方法不算复杂,你应该能轻松掌握。” 叶凡闭上双眼,默默消化着这道法门。 依剑灵所说,炼化方法的确不太复杂,少年只用了一刻钟时间便已完全掌握。 他睁开双眼,往前走出一步,拉起剑灵的右手手腕,笑道:“开始了。” 蓦然,一道刺眼的红光闪起,照亮了整个山顶。 叶凡的脸色有些狰狞。 剑灵则是满脸淡然。 叶凡只觉一股狂暴到骇人的凶杀气直入灵台道心,将整个识海搅得天翻地覆,翻江倒海。 若非有浩然气镇守,只怕就刚才那一瞬间,自己便要道心崩溃,沦为傀儡。 叶凡猛然抬起头,直视着眼前满脸淡然的红衣少女,到了现在,他怎还不知道她在打什么算盘。 剑灵轻轻开口:“你应该感到荣幸。” 话音刚落,红芒更胜,在这股杀意的冲击下,叶凡的道心哪怕有浩然气守护又怎能抵挡住,眼中渐渐有血色升起,眼看着便要被杀气控制心神,失去理智。 突然。 天空处传来了一声巨响,一条玄黑锁链自天而降,几个缠绕间便将剑灵紧紧锁住。 红芒渐渐消退。 “你过火了。” 修无道的声音响起。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八十九章 叶柔嘉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风声琴声锁链声,声声入耳。 剑灵看着紧紧缠绕在自己身上的千秋锁,双眉微挑,面露不悦,自然垂在腰间的的右指轻轻一弹。 嗡! 一道极为清冷的剑吟响彻在山顶。 叶凡心头微颤,一瞬间恢复了清醒,赶紧往身后退去。 山峰最高处无比安静,就连树叶的微抖声都消失不见。 被锁链紧紧缠绕的剑灵缓缓移动视线,凝视了叶凡一阵,方才微微抬头将目光落在天上,红唇轻启。 “你的实力大不如前,不是我的对手。” 修无道的声音又从天空落下,却不见其身影,“如果让圣殿知晓此事,你没什么好下场。” 剑灵微微皱眉,“你是在威胁我?” “嗯。” 声音极为平淡。 剑灵猛然大笑,清脆如铃,竟是止也止不住,过去好久才勉强收回笑意,却还是有些残留的痕迹。 “你配吗?” 啪的一声闷响,不远处的一颗青树被打出了个浅洞,树皮四溅。 山风轻拂,青草微动,从山崖间渐起茫茫多的剑芒。 血红色的剑芒。 啪啪声不断响起,带着某些奇异的规律。 一道剑光照亮了天地,和煦的微风突然便凶狠如刀。 山巅的数百颗青树皆是被拦腰斩断,切口光滑如镜。 叶凡知道,这是剑灵在向修无道彰显自己的实力。 心性倒像是孩童。 蓦然,一道自天而成的庞大剑气眨眼间便冲天而去,带起道道血红色流痕。 一道声音在山顶生出,向四周散去。 那声音很清,很脆。 就像是一把长剑入鞘的声音。 血红色剑气戛然而止,缓缓消散于天际。 长剑状的草屋不知何时插入了一只铁灰色的古朴剑鞘内,带起阵阵烟尘。 红衣少女震惊的视线落在叶凡身上,怔怔无言。 过了好半晌,她才轻轻说道:“他....他是承剑者?” 修无道的声音响起:“我想你心里应该有了答案。” 剑灵突然娇羞的笑了两声,在山泉的迎合下更显美好。 随后她冲着天空笑道:“把这烦人的东西解开,没你的事了。” 天空处没有回答。 这代表着拒绝。 红衣少女微微皱眉,清声说道:“就算有这东西锁着,我想杀这个小子你拦得住?” 还是沉默。 只不过千秋锁缓缓的从她娇小的身体盘旋而下,紧接着掠至叶凡身前,显然他还不是很信任剑灵的话。 红衣少女抖了抖身体,好像是在恢复被捆绑后有些僵硬的肌肉,随后她蹦跳着往前行进了两步,在叶凡身前停下。 一道剑光出袖,静静停在叶凡面前,是一把秀气的青色小剑。 看起来就像是九霄天的袖珍版。 这把小青剑除了看着有些古老,其余并没有什么特殊或让人惊奇的地方。 剑灵蹲下身去,妖异的血红色双眸直盯着叶凡,笑道:“叶凡,你愿意成为我的主人吗?” “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 叶凡呆坐无言。 修无道的声音又是响起:“现在的他承受不住。” 红衣少女和叶凡皆是没有回答,只是望着彼此的双眸,其间有流光闪动。 随后少年轻轻点了点头。 没有问清缘由,没有考虑后果,就连之前险些身死的危险都抛在了脑后。 一道叹息从天空传来。 红衣少女满脸笑意。 她轻轻挥了挥手,身后的铁灰色剑鞘体型便急剧缩小,直至不过手掌大,跟那把青色小剑一同被她递放在叶凡手中,轻声说道:“这是我的本体,想要成为九霄天的主人必须要炼化它才行。” “还有,对不起。” 叶凡轻轻握住小剑与剑鞘,摇了摇头,示意无事。 一道淡淡的红光,忽然生出于小剑之上,随后缓缓将叶凡笼罩。 “开始了?” 没有惊骇,没有失措,叶凡不过是微微歪着头,轻声开口询问。 剑灵点点头,‘嗯’了一声。 叶凡微微笑道:“那,祝我好运?”庙街 红衣少女伸出右手,轻轻拂过叶凡的脸颊,那双血红色的双眸微微眨动,好似诉说千言。 红芒于转瞬之间骤然大盛,将叶凡整个吞噬。 剑灵缓缓起身,行至古琴旁拂动琴弦,轻灵的音符好似环绕在叶凡周身轻盈旋转,每转一圈,红芒便会消减一分。 修无道的身影缓缓在剑灵身后浮现,问道:“平沙落雁?” 剑灵只是继续弹奏着乐曲,没有答话。 修无道便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我虽对音律不甚精通,但如此名曲还是知晓一二,没想到清心观还能这么用。” 剑灵还是没有答话。 修无道便继续问:“为何要如此帮他?只因他是那虚无缥缈的所谓承剑者?” 红衣少女微微皱眉,心想这人怎么突然这么能絮叨了,还不如那个木桩子来得随性。 修无道似是感受到了剑灵心中所想,突然停下嘴不再言语,他的眼神也不像之前那般淡然,反而像剑一般锋利,仿佛要将剑灵一剑斩开,直指那些最隐秘的事情。 “如果他有事,你的下场会很惨。” 语气很平淡,却有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剑灵置若罔闻,心想这些年没见不只是能絮叨了,连吹牛皮的功夫都深厚了不少。 修无道本就不是喜欢唠叨的人,见剑灵一直不接话倒也不至于一直热脸去贴冷屁股,也是没了言语。 风声、琴声、交谈声,峰顶最主要的三种声音少了两种,瞬间便安静了许多。 云层渐厚,不多时便有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带有些许凉意。 九霄天剑内与世隔绝,寒暑不显,但依然四季分明。 叶凡体外的红芒渐渐隐没,如外界的春雨。 在红芒完全隐没的瞬间,少年便失去了意识,红衣少女一个闪身,将往后倒去的叶凡抱在怀中,随后小心扶着叶凡一起席地而坐,伸出双手轻轻环绕住眼前的清瘦少年。 红丝如瀑,垂于少女胸前,遮住了叶凡的脸庞,她伸手将发丝疏于耳后,低头凝视着面色安详的少年。 她神情严肃,毕恭毕敬地说道:“你好,主人。” 山风骤然吹起,修无道站于古琴旁,双袖飘摇,猎猎作响。 一场秋雨一场寒。 ...... ...... 回到小屋的时候,大日还是在天顶散发着炙热的能量,没有风起,略显燥热。 修无道是仙人,剑灵更是特殊,对此自是无感。 看着菜园边的那幢小竹屋,剑灵想了想,走了过去,推门而入。 叶凡没有昏迷,而是借着日光,手持一本古籍细细研读,看着是她,很是吃惊。 “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剑灵有些兴奋的说道:“听说外面的世界可大了,有集市还有宗门,我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虽然她说话的语气有些轻挑,但这是非常重要的问题。 叶凡合上书籍,认真的想了想,说道:“应该不超过五日时间。” 剑灵没有丝毫矜持的直接坐在叶凡身边,红发轻飘,惬意的问道:“你这是在看什么?” 叶凡手掌搁置在古籍上,说道:“中语。” 红衣少女撇了撇嘴,“光听书名就觉得没什么意思。” 叶凡思索了片刻,竟是直接点点头,认可了剑灵的话。 修无道踏门而入,手上提着琳罗满目的蔬菜,头也没回的说道:“今天该你做饭了。” 叶凡抖了抖嘴唇,心想自己总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剑灵好奇的转过头,问道:“什么叫做饭?” 叶凡有些哑然。 修无道将蔬菜一一搁置在案板上,说道:“算上你我,她所见生灵至今还活着的不超过十指之数,没人教过她这些,所以很正常。” 紧接着他转过身,语气很是赞赏:“这么多年过去了,虽然剑锋比起当年要钝了许多,可剑内蕴含的杀气竟是不减反增,想来你这剑灵最是功不可没。其实就算是我也没想到,悠悠万年岁月,你还没被时光所腐化,当真是神奇。” 剑灵心想这一万年里我光睡觉的时间就有九千年,想腐化都腐化不了。 叶凡闻言极为讶异,“你活了一万年还没名字?” 剑灵有些恼火,眉毛往上一挑说道:“我的第一任主人在我刚诞生没多久就死了,第二任主人就是个木头桩子,半天说不出句话,谁给我取名?” 叶凡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剑灵撇了撇嘴,说道:“原谅你了,谁让你是我的主人。” 随后她很快笑道:“不过作为补偿,你就给我取一个名字,好不好?” 叶凡正有此意,轻轻点点头。 红衣少女满脸期待。 叶凡摩挲着下巴,觉得这个名字绝对不能敷衍过去,要用心思考。 片刻过后,少年轻轻开口说道:“就叫,柔嘉如何?” 修无道微微颔首,说道:“敬尔威仪,无不柔嘉,更有柔和美善的寓意,配上她九霄天剑灵的身份,倒是极好。” 剑灵哪懂这些事,只是看修无道的语气特别赞同,自己也很是满意,不由得开心的笑道:“哈哈哈哈,我也有名字了,叶柔嘉,真好听。” 看着满脸喜色的叶柔嘉,叶凡忽然很想念先生。 或者是想念当初在小镇里,池塘边,山脚下,听先生讲故事的日子。 都是那么美好。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九十章 让往事都随风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修无道望向叶凡,微微皱眉,面有担忧。 若是仔细看去就会发现,叶凡的眼眸中时不时的会闪出一抹红芒,隐有杀意闪出,颇为骇人。 这是炼化九霄天后所产生的后遗症。 有惊无险并不一定全是好事,有时候也代表着隐患未除。 在九霄天的小世界内,那柄青色小剑内蕴含的狂暴杀意只差一步便要突破他的灵台,侵染道心,若非是浩然气死死相守,只怕早已是万事皆休。 但就算如此,那股极致的杀意也是如鲠在喉,让叶凡片刻不得安宁。 叶柔嘉伸出左手。 叶凡伸出右手。 天空破开了一个小洞,然后缓缓合拢。 一道红芒划过竹屋,散发着淡淡的杀意。 九霄天。 上古三大凶剑之一。 就这么被叶凡握在了手里。 看着就只是一把相对古朴的长剑,除了偶尔闪出的点点寒光,并未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修无道却走到叶凡身边,极为严肃的说道:“你的境界太低,全力使用这把凶剑必然会有难以想象的后果,所以在你未到空冥的时候,万万不能让剑灵持剑。” 紧接着他顿了顿,很快说道:“哪怕是生死危机,也尽量不要。” 叶凡明白他的意思,要是让九霄天的杀意控制住了他,道心失守,只怕鸿蒙天下又要多出一个丧失理智的杀人狂魔了。 所以少年沉重的点点头,说道:“我答应你。” 叶柔嘉就有些不太乐意,面露不喜的冲着修无道说道:“你怎么这么能多管闲事,我的主人是叶凡又不是你,爱什么时候用就什么时候用,你管得着吗?” 叶凡微微皱眉道:“不得无礼。” 叶柔嘉‘哼’了一声,倒也没再说什么。 修无道没有在意剑灵的言语,转身又是对叮嘱道:“虽说现在这剑灵可以离剑而出,但绝不可以离你太远,至少也要在方圆十丈之内,如果超出了这个范围,那股杀意脱离了她的掌控,你就危险了。” 叶柔嘉嘟了嘟嘴,说道:“还用你说。” 紧接着她便转过头去看着叶凡,说道:“主人,要不要先试试看九霄天的威力?” 对待二人态度之大,天差地别。 叶凡见修无道颔首示意,也是心中有好奇,握紧了手中的九霄天,有些跃跃欲试。 叶柔嘉缓缓说道:“鸿蒙天下修士种类繁多,五花八门,独以剑修杀力冠绝天下,最为重要的便是本命飞剑和剑气的强大。” “越往后走,所谓的剑招剑式便越是无用,一力降十会说的便是如此。剑修修剑,养炼合一,自身凝聚出来的剑意又是不尽相同,有大有小,有刚有柔。若说旁的剑修是林间溪流,那身为九霄天的持剑者,你的剑意就如汪洋大海,那些什么天才跟你一比就是渣到不能再渣。” “剑气的强大与否,最主要便是自身境界修为来决定的了。但有些天赋异禀的先天剑胚也可凭借别的法子来增强剑气,不过六境修为便可斩出百丈长,而若是修成了剑胆更了不得,剑道一途就是如鱼得水,七境以前几乎没有瓶颈可言,但这种天才即使是我也没见过几个。” 修无道清饮一口茶水,说道:“你眼前站着的不就是一个?” 叶柔嘉使劲瞪了修无道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还用你说,我这主人可是传说中的承剑者,若是连剑胆都没修成不才是个笑话?” 修无道叹息一声,倒是没跟剑灵计较,只是心里有些无奈。 叶凡不明就里,好奇问道:“承剑者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剑灵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神情有些慌张,赶紧对修无道使了个眼神。 修无道心领神会,稍作犹豫,转过身对叶凡说道:“算是一种比较特殊的剑修体质,对你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具体缘由我也说不太清。” 叶凡闻言点点头,倒是没有继续刨根问底,旁边的叶柔嘉不由得松了口气。 修无道擦了擦双手,随后往屋外走去,“快点递出这一剑,别耽误了吃饭的时辰。” 叶凡叹了口气,真是个吃货。 ...... ...... 叶凡站立于青山旁,手中握着九霄天。 平平无奇,朴实无华。 修无道出声说道:“这青山算是大须弥仙阵比较重要的一处阵眼,防守力度极大,你只管放心出手,不必有后顾之忧。” 叶凡轻轻点头,随即周身紫芒微出,似火焰般不停吞吐。 少年缓缓前行,闭上双眼,将全身剑意凝聚于右手之上。 他也是极为好奇,自己的倾力一剑到底会达到什么地步? 叶柔嘉双手环胸,面色淡然,明显对叶凡很有信心。 蓦然,叶凡睁开双眼,开始向前狂奔。 明明只是普通的奔跑,却有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勇猛气势。 叶凡高高跃起,一剑劈砍而下。56 他轻喝道:“神人开天!” 万籁寂静。 一道不算宏大的紫色剑气闪耀出淡淡剑光,刚好照亮整个青山。 算不上气贯长虹,但也称得上颇具声势。 轻轻斩了上去。 与此同时,竹屋旁,一直对叶凡充满信心的叶柔嘉,突然瞪大眼睛,惊讶道:“这山怎么多出了一道裂痕?” 修无道更是满脸讶异,不可置信。 随后他轻轻摇摇头,说道:“更领风骚数百年。” 这倒不是修无道和剑灵在大惊小怪,实在是叶凡这一剑太过于骇人。 因为青山的本体,是雷狱特产的玄雷木。 就看九霄天四散的剑气都奈何不得丝毫,其刚硬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但就是这极为坚硬的玄雷木竟然被一个不过四境的小子个劈开了一道缝,哪怕以修无道的阅历都觉得奇了怪哉。 叶凡挠挠头,觉得自己好像是闯祸了。 修无道看着渐渐隐没于叶凡体内的紫芒,倒是明白了一二。 原来浩然气在认主后竟然有如此奇效。 其实,机缘一事,长辈赐给后辈也好,师父赏给徒弟也罢,都讲究一个因材而异,从来不是给的越大越好,而是刚好能让人接得住,拿得稳,用得上。 要不然鸿蒙天下这么多宗门豪族,家底那么雄厚,弟子族孙数不胜数,宗主族长看哪个顺眼,哪个有天赋,直接丢个神兵或是仙丹,真正的巅峰仙人又岂会如此凤毛麟角? 好钢用在刀刃上才是正解。 就如这缕浩然气,送的真就堪称一个“妙”字。 叶柔嘉缓过了心神,不由得赞叹道:“这招式,真猛。” 叶凡转过身,笑道:“这招名叫神人开天,是一个叫魏成的刀客教给我的。” 修无道也是点头赞叹:“能悟出此式的人,当得起豪杰二字。” 叶凡微微轻咳,心想这么猥琐自恋的豪杰我还真没太见过。 叶柔嘉转过头,有些意外的询问修无道:“我可不可以带他去那处地方看一看?” 修无道认真的思索片刻,缓缓说道:“以他的心境倒不至于出什么大事,可以。” 叶凡听得云里雾里。 叶柔嘉出了口气,上前几步拉起叶凡的手臂,轻笑道:“走了。” 没等少年有什么反应,一道红芒蓦然闪起,迫使少年闭上双眼,转瞬之间二人便消失不见。 ...... 当叶凡再次睁开双眼时,发现自己竟是坐在了一座破烂的青石拱桥上,这处拱桥看着极长,头尾尽是不知尽头,只是中间有个缺口,四周全是云海缭绕,有些诡异之感。 红衣少女与叶凡并肩而坐,有些感慨的说道:“这里叫通天桥,是通往九霄天的唯一通道。你往那边仔细看看,应该能见到一个大门,是九霄天的南天门,当时在那里守门的黄狗那叫一个凶,见谁都咬,但心肠不坏,偶尔还能见它给附近的精怪叼个丹药晶石什么的。” 叶凡顺着叶柔嘉的手指往远处看去,在云雾中能依稀看见一道大门的轮廓,只是极为破落罢了。 她轻声道:“只是到现在都被打成灰了。” 叶凡也是轻声说道:“这样啊。” 叶柔嘉站起身,红裙在云雾的衬托下更显妖娆,笑道:“是被我和我的第一任主人打成这样的。” 叶凡“嗯”了一声,没什么言语。 剑灵没有意外,蹲在叶凡旁边,笑道:“其实在九霄天的剑内,我就把你的一生都看完了。” 叶凡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那我光屁股的样子你不是也看见了?” 叶柔嘉捂嘴轻笑了两声,说道:“想什么那,也没细致到那种地步。” 随后她收敛了笑意,问道:“累吗?” 叶凡认真的想了想,回道:“有时候会有些累,但累的很开心,所以就不累了。” 剑灵继续问道:“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叶凡又是想了想,轻声说道:“还是有的,比如为什么连李叔叔那样的好人都要被害死,为什么那些大人物为了自己的私欲连人命都可以不管不顾,我很伤心,也很无奈。” 少年抬起头,语气变化了一下:“所以我才有了学剑的念头,而且越来越坚决。” 叶柔嘉觉得莫名的有些心疼,伸出手摸了摸叶凡的脑袋,安慰道:“让往事都随风去吧。” 叶凡抬起头,眼中红芒渐起,笑道:“有些事,可不能随风去了。” 剑灵看着叶凡的双眸,露出一抹笑意。 与此同时,大燕京城。 相隔万里以外的姬云猛然打了个寒颤,只觉如坐针毡,后背发凉。 就像有一把飞剑立于颈后,任其屠杀。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九十一章 仙人不仁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叶凡记起一事,小声问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选择我,但我还是要说一句谢谢。” 叶柔嘉蹲在叶凡身侧,笑眯眯的问道:“我又没做什么,你为什么要谢我啊?” 叶凡转过头,笑道:“你做了很多,不只是为我弹琴而已。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我也不知道什么叫承剑者,但无论你的目的如何,既然帮了我,我便要说句谢谢。” 对于他人给予的善意与帮助,小镇出身的贫苦少年,从来都是心怀感激。 剑灵愣了愣,似是没有想到,随即竟是娇笑了起来,伸出手揉了揉叶凡的脸颊,笑道:“也是,我的主人这么聪明,怎么可能瞒得住你呢。” 少年突然有些红了脸,连忙往后走了几步,躲开叶柔嘉继续揉动的双手,欲言又止。 叶柔嘉看着叶凡的动作,先是有些不解,随后恍然大悟道:“主人,难不成你已经给我找了个女主人?” 闻言,叶凡的脸更是有些红了,小声说道:“你不是已经看过了我的一生吗?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剑灵竟是有些气愤,双手叉腰气鼓鼓的说道:“主人!你怎么能这样!我告诉你,外面的女人没一个是好东西,都是撒谎成性薄情寡义的人,你这么单纯善良肯定是被骗了。不行,你以后一定不能再见她,要不然你的下场肯定会跟我的第一任主人一样凄惨的!” 叶凡见剑灵这个样子,有些不理解,“清清可不是薄情寡义的人,你不要瞎说。” “哎呀!”叶柔嘉跺了跺脚,更是着急的说道:“装的!都是装的!我的第一任主人就是这么被骗的!女人都是看着楚楚可怜,知书达理,但其实就是个大骗子!主人为了那个女人连大道都能舍弃不要,最后的下场却那么凄惨,你绝对不能陷入到女人的魔掌里!柔嘉才刚有了名字,又有了这么好的主人,我不想主人变成那个样子.....” 到最后,剑灵竟是快被急的哭出来。 叶凡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叶柔嘉抬起头望向叶凡,眼角流有一丝泪滴,随后往前走出一步,突然一把抱住少年的腰,焦急的说道:“主人,你可千万不能被那坏女人的花言巧语给迷惑了,我不想失去你......” 叶凡如遭雷击,呆立无言。 叶柔嘉抬起头,楚楚可怜的看着叶凡,原本杀意凌然的血红色双眸此时竟有雾气涌起,多了几分可怜的意味,怯生生的说道:“主人要是因为耐不住寂寞才去找的女子,那以后大可不必。我虽为九霄天剑灵,但已经有了实体,男女之事,找柔嘉也是可以的......” 叶凡手忙脚乱的推开剑灵,慌张中带有一丝气愤,轻喝道:“胡闹!别的女子我不知道,但清清绝不是你说的这种人!你不过只是见了一起惨剧便要让旁人不再相信美好,真真是无稽之谈!要是再无理取闹,你就再去找一个主人去吧,我叶凡当不起!” 叶柔嘉垂下头,抽泣了两下,看着极惹人怜惜,以极为细弱的声音说道:“主人,你这是不要柔嘉了嘛......” 叶凡见到剑灵这样子,心下也是有些不忍,语气柔和了些,但还是立场坚决的说道:“抱歉,我不该大声吼你的,但是清清真的是一位非常好的姑娘,你第一任主人的故事我不清楚,所以不好多加评价,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以后绝对不会像他一样,你不相信别人,也要相信我啊。” 叶柔嘉突然抬起了头,直视着叶凡,灿烂而笑,那有半点愁容哭泣的样子? 叶凡恍然大悟:“你这是在考验我?” 叶柔嘉抽了抽鼻子,嘟嘴道:“也不全是,一半真心一半考验吧。” 叶凡摇摇头,心里极为无奈。 剑灵蓦然开怀而笑,觉得真是好玩。 身为九霄天的剑灵,她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自由无虑。 在之前的无数年里,除了有些惊才艳艳的强大剑修妄图以蛮力夺取九霄天的控制权外,她一大半的时间都是在剑内沉睡,其余时间便是在那处小天地里砍砍树,吹吹风,晒晒太阳。好不容易有个能无视掉九霄天杀气的人掌握住了它,结果又是个半天憋不出句话的闷葫芦,好在那人也不算太过死板,还教自己弹古筝,也算多了些乐趣。 远古大道之上,曾有一人以一剑之威斩灭九霄。 万年之后,那一剑又找到了另外一处归属。 与之前那两人,天壤之别。 但叶柔嘉觉得很开心。 如果说最开始是因为传说中的承剑者而选择相信一次叶凡,那现在就是她真的喜欢上了眼前的少年。 叶柔嘉活了很久,见的人却没有很多,但不代表着她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相反,就算与其他几把仙兵凶剑相比,只论杀气之大之盛,唯她独尊,超出天际! 所以叶柔嘉觉得很幸运,能遇到这样一位‘另类’的主人。 叶凡揉了揉眉心,无奈说道:“这样的考验以后不要再有了,我胆小,经不起吓。” 叶柔嘉拉起叶凡的手腕,俏皮道:“好啦主人,以后不会了。” 叶凡轻轻挣脱了剑灵的手,想要说些什么,却怕语气太重,失了分寸。 叶柔嘉已经与叶凡心意相通,那还不知道少年想说的是什么,柔声说道:“我知道了,以后不会跟主人有太过亲密的举动,省的让我那位还没见过面的女主人吃醋生气,不然苦的不还是我的主人。” 叶凡长出了口气,觉得如释重负,随后感激说道:“谢谢。” 剑灵回头往前走了几步,说道:“该回去了,长时间在这待着对身体不太好,要不是为了一些事我也不会带你过来.....” “什么?”叶凡有些没听清。186中文网 剑灵摇摇头,转过身笑道:“没什么,走吧,别让菜板脸等太久。” 是的,叶柔嘉在厨房看到那白灿灿一片的菜板的瞬间,便给修无道起了个外号。 倒是有些贴切。 ...... ...... 大须弥仙阵内,修无道神情肃穆,眼露凝重。 “若是古籍记载属实,这九霄天的剑灵倒是与传闻不甚相符,有些太过温和了。是性情的转变,还是因人而异?” 修无道望向青山山顶的那道裂痕,眼神深邃无比,突然笑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之令而自均,管这么多干什么。” “只是大道一事,想要求个随遇而安,任其发展,又有些痴人说梦。” 修无道沉默了许久,发现地面的青叶有些微微颤抖,无奈说道:“回来也要整出这么大动静,就真不怕圣殿来人抓你?” 自半空划过一道红芒,转瞬间叶凡二人便回于原地。 叶柔嘉挑了挑眉,“除了那个老不死的,来一个就杀一个,有什么可怕的。” 句子的尾音往下降了几个调,不屑之意毫不掩饰。 修无道没继续这个话题,说道:“事情比我想象的还要更顺利,不出意外三日后大阵便会被破,到时候便是你我各奔东西的时候。” 叶凡点点头,不知道说些什么。 修无道拿出一枚玉简,递给叶凡,“这是我这几百年间所写的阵法心得,虽说对你的用处不算大,但触类旁通之下对自身也是有些益处,算是给予你的答谢。” 就这么一枚玉简,若是放在百宝阁中进行拍卖,最低也能拍出百万枚紫云币的天价。 天下阵师第一人修无道的阵法心得,说是阵师眼中的无上至宝也不为过。 叶凡却是没有丝毫推脱,直接收下,笑道:“以后等你来红叶,我请你吃饭。” 修无道也是笑道:“别忘了好酒。” 叶凡笑着点点头。 ...... 修无道攀登至青山山顶,看向之前从来不曾看过的画面。 只是茫茫一片混沌的黑暗。 他一直在沉默,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包括衣角的震动声。 黑暗不受世人所爱,但却是真实的。 大须弥仙阵里除了这片黑暗,没有什么真实的东西。 修无道当然想出去,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 只是他也清楚,出去之后迎接自己的会是什么。 倒是没在怕,只是有些无奈。 有时候要杀一个人,不只是因为利益仇恨,更多的时候还是大势所趋,迫不得已。 比如他要杀的那几人。 他从衣袖中拿出一张阵图,随后丢入面前的黑暗,一阵白芒闪起,代表着大阵正在缓缓消散。 叶柔嘉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修无道身后,面色捉摸不定。 修无道缓缓说道:“考虑好了吗?” 叶柔嘉回头看了眼正在竹屋内盘膝打坐的叶凡,有些担忧的说道:“要是让主人知道了这件事,估计一辈子都不会理我们了。” 修无道语气不变,说道“此事跟他没有关系,他也永远不会知道。” 剑灵叹了口气,说道:“得得得,不就是杀一个人吗,我答应你还不成?” 她思索了片刻,接着问道:“对了,那家伙叫什么名字来着?” 修无道抖了抖衣袖,半眯着眼,说道:“赵无极。”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九十二章 从前有个人,他叫于小甲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于小甲睡了一个大懒觉,太阳都晒到屁股了也不愿起床,实在是有一家酒楼的床铺铺的有点太舒服了,就像一堆暖和柔软的棉花里,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揉了揉脑袋,一时间有些忘记了自己到底身处在何处,好不容易才记起来这是在崇陵关内。 于小甲第一次觉得凡人也是有挺多乐趣的。 比如睡觉,比如吃火锅。 于小甲其实还想再睡一个回笼觉,只是想着那处地方已经三四天没去看了,要是因此错过了机缘重宝,真就有些得不偿失,于是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手脚麻利的穿上衣服靴子,抻了个懒腰,慢吞吞的走出屋门。 现在已值正午,正是酒楼生意忙的时候,小二拎着酒壶菜盘子忙的直冒火,可看到于小甲从二楼下来时还是弯着腰殷勤的打着招呼:“甲爷,今儿起的挺早啊,用不用给您准备个火锅?” 于小甲打了个哈气,漫不经心的摆摆手,说道:“没事,不用管我你忙你的,我下午还有点事要办,火锅就算了。” “得嘞,那您慢走。”小二笑道。 于小甲双手背在身后,像县老爷一般缓缓走出客栈,酒楼小二一直注视着他离开才继续着自己的事情,之所以这么殷勤不是因为于小甲是他老丈人或是什么王公贵族,实在是这位爷出手实在是太阔绰了。 早在一个多月前,崇陵关的那处所谓机缘已经被九悬宗澄清解释过,不过就是宗门弟子在这练习摆出的一处阵法而已。众多修士虽说都被这个乌龙搞得极为不满,但也都不好说什么,毕竟一个地字号宗门的地位在那摆着,哪是他们这种野修能惹得起的,只能悻悻然的从崇陵关离开,连个屁都不敢多放。 如今的崇陵关,除了红叶国的本土修士以外,可以说根本没什么修士愿意在这儿多待下去。 除了于小甲。 说来也怪,明明都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于小甲偏偏就觉得有猫腻。 虽说他是野修出身,但年纪不大,手脚干净身世清白,再加上其天赋过人,有很多不错的宗门都向他抛出过橄榄枝,可他皆是清一色的鸟都没鸟过。 用他的话讲,叫千金难买爷乐意。 当野修虽说苦是苦了点,但那可真是逍遥自在,想去哪玩就去哪玩,要是去了那劳什子宗门,还能这么快活吗? 对于宗门所能给予的安稳和资源,于小甲从来都不怎么在意,或者说是不上心。 因为他拿的机缘实在是太多了。 多到什么地步?打个比方,如果把他近五年所夺取过的天材地宝,灵器机缘折算成紫云币,铺满半个崇陵关都不是什么难事。 倒不是说于小甲是什么气运爆棚的天选之子,能拿这么多机缘,大部分还是靠他的两种本事。 第一是他与生俱来极为准确的直觉,第二便是他那神乎其技的身法速度。 只论速度,于小甲甚至都敢说除了大秦王朝的禁军统领顾铭之外,他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之所以落下顾铭一头,还是因为自己的境界暂时不及他,若是处于同一水平线,于小甲有自信绝不会输给顾铭丝毫。 至于他那直觉,就是于小甲自己至今也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比如有时候就突然起了个念头,想往南边多走几步,然后一株天材地宝就被他这么捡到了。 再比如一处仙迹降世,别人拼死拼活拿个什么灵器丹药已是最多,偏偏他于小甲什么也没干,就顺着感觉多走了几步道便能赚个盆满钵满,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至于有心怀不轨之徒见财起意,想要杀人夺宝,那更是个笑话。 能留住他于小甲的人,就还没生出来。 而这次崇陵关的这个什么大阵,给他带来的感觉竟是远超以往,见所未见。 于小甲有种感觉,这处机缘只怕比之前所有的机缘加起来还要更大,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竟是止也止不住。 所以他就这么留了下来,没选择和那些野修一同离开。 一个月过去了,那处大阵还是原模原样的杵在那,之前的异象流光再没出现过第二次。 于小甲却是一点都不急,重宝要是能这么轻易的现世那还叫重宝吗?那叫大白菜。 而且最近在崇陵关的日子于小甲过的很开心,甚至是惬意。缘分 身为野修,他并没有那些云中仙人所谓的不染红尘,洁身自好,反而对于这些凡间的物件活动很是好奇,乐在其中。 于小甲晃荡在大街上,看到几个姿色不错的女子就驻足看上两眼,随后摇摇头心有叹息。 看过了神仙姐姐,再看这些凡间女子,可就真是索然无味了。 也不知道那家伙有什么名堂,连神仙姐姐的芳心都能给俘获,真是气死个人。 要是以后被我碰见,一定要狠狠教训这家伙一顿,不然难消我心头之狠! 于小甲恨恨的想着。 虽说正是中午,但日头并不算大,并不晒人。雪水也早已被清扫干净,一阵微风刮起,直让人心神荡漾,怡然自得,加上有一家酒楼的地理位置相当妥当,周围尽是赌场青楼等娱乐场所,于小甲便东瞅瞅西逛逛,没有半点着急的意思。趁着雅兴刚起,他干脆直接去了趟满春院,听了听名妓苏小小弹了会琴,传闻她的琴艺名满天下,多少王公贵族专门前往这崇陵关就是为了听上这么一曲,于小甲没听出个所以然,就是觉着好听,所以他随意的打赏了枚紫云币,载兴而来,乘兴而去,引得满春院的老鸨感恩戴德,就差没给他跪下了。 崇陵关地方其实挺大,这么一路走走停停,晃荡了近两个时辰于小甲才走出城外,看着远处的悠悠白云,于小甲有些感慨:“修行长生算什么,这才是神仙日子!” 突然他一拍脑袋,记起一事,赶紧伸手探入领口,摸到一处口袋,捻出一只秀气的香囊,放在鼻子下细细闻了闻,满脸陶醉,喃喃笑道:“能闻到神仙姐姐的味道,神仙日子也没这美妙啊。” 于小甲满脸得意洋洋,将香囊仔细放好,抚了抚胸口,这才大踏步的往那处大阵飞去。 说是飞,但用走来形容才比较贴切。 于小甲只是往前走出一步,身形便出现在了数里之外,不出几步便来到了那处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大阵面前。 他已经试探了很多次,无论是水淹劈砍这些蛮力法子,还是符箓灵器的‘以毒攻毒’都撼动不了这个大阵丝毫,于小甲便放弃了从外攻破的想法,他的直觉越来越强烈,距离大阵打开的那一天也没有多远了,所以他倒不是很着急。 于小甲坐在不远处的大树底下,翘着二郎腿神游万里。 倒没想什么远大的问题,就是一会想一下神仙姐姐,一会想一下有一家的火锅,一会想一下胸口的香囊,都是他特别喜欢的东西。 这处机缘虽说很大,但于小甲并不一定是非要不可,要不是在崇陵关的日子过的很舒心,他才不会在红叶国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待这么长时间,早就游山玩水,吊古寻幽去了。 就在于小甲半眯着眼惬意的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一道漆黑无比的玄黑锁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便捆住了他。 于小甲神情大变,能让自己没有丝毫察觉就进到自己身边的人,他就从来没见过。 三个人缓缓走到他面前,于小甲视线扫过,看清了那三人的面容后惊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一个黑衣服的男人,看着像是肾虚,脸白的不像话,一个是名女子,红头发红眼睛红衣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唱戏的。 最后一人,竟然是那日在天上跟神仙姐姐卿卿我我的家伙! 完了完了,要是让这家伙认出来我就是那天差点没杀了他的人,绝对没好果子吃! 修无道微皱着眉头,问道:“你是谁?” 于小甲没说话。 叶凡盯着他的脸,思索了一会儿才有些不太确定的说道:“你是...那个速度很快的人?” 于小甲见叶凡好像没太认出来自己,赶紧摇头说道:“不是不是,你认错人了,我就只是看这边风景好才在这歇会,没成想惊扰到了各位道友,在下真是万分歉意。不如你们先放了我,有事慢慢谈?” 叶凡看着于小甲的脸,想起了什么,极为确定的说道:“我没看错,你就是那天差点没杀了我的那家伙。” 于小甲心里咯噔一下,冷汗直冒。 叶柔嘉闻言那双妖异至极的血色双眸直盯着于小甲,杀气渐起,手中隐有红芒闪出,看样子就要动手。 于小甲拼了老命想要逃离,但这鬼链子不知道有什么名堂,捆上自己之后体内的灵气竟是动也动不了,原本引以为傲的身法速度便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根本使不上力。 于小甲面上镇定,心里却都快要哭出来了。 这杀千刀的家伙,一遇着他准没好事,谁能来救救我啊!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九十三章 买凶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叶凡抬起手,阻止了剑灵。 于小甲一愣,心想这家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先辱骂我一番再动手不成? 叶凡突然笑了笑,说道:“谢谢你。” 于小甲更是不明就里,心想这家伙不会是个傻子吧? 叶凡蹲下身子,解释道:“听你那时候说的话,应该以为我是个什么放荡的登徒子,看清清似是生气的样子才胁住我的吧。能为一位素不相识的女子仗义出手,这不是一般人都做到的,所以我要谢谢你。” “不过。”少年话锋一转,说道:“我希望,在道友以后遇到了这些事的时候,还是要搞清楚事情的始末缘由,是非曲折,莫要被表象欺骗,不然被人利用,害人害己,可就真是亲者痛,仇者快。就像那时你出手将我控制住之后,完全可以向清清询问一下事情的经过,判断一二,而不是意气用事,差点误伤了无辜之人。有好心是好事,但不能只是一味求好而忽略了事情的本身,一个烂好人在某些时候甚至要比一个恶人做的事更让人可憎可厌,我不希望一个敢行正事的好人变成那样,所以唠叨了这些,还请道友莫怪。” 少年回转过身,说道:“前辈,把千秋锁松开吧,都是误会。” 修无道点点头,意念微动,千秋锁便如黑蛇般退去,只留下一脸呆滞的于小甲。 他揉了揉手腕,却没有着急离去。 此时的他突然多出了些许感觉,那道庞大到无以复加的机缘不是别的,正是叶凡本身。 这是一种很奇怪甚至是很没有道理的感觉,一个人为什么会是自己的机缘? 但于小甲知道,这种感觉并不是空穴来风,他的直觉从来都很准,从没有失误过。 所以就要多加思索一番。 于小甲抬起头,望向叶凡,发现了他身上的改变。 少年的气息变得比一个多月前强大了很多,黑白分明如宝石般晶莹的眼眸极为宁静,面色有些苍白,却掩饰不住其下的笑意。 微风从平原上传来,吹动了叶凡的黑色衣袖,显得他的气度风采更加深沉,宛如一位柱国大将,又好像一位皓首书生。 温文尔雅,中正平和。 又是一种很怪的感觉,一个还没到弱冠之年的年轻人为何会有这样的气度? 立于身前的叶凡笑道:“要是道友不介意,我还有些问题想问一下,不知道友可否有时间解答一二?” 于小甲犹豫了片刻,点点头道:“你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叶凡直截了当的问道:“你胸口的那枚香囊,是不是从清清身上偷拿的?” 于小甲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叶凡笑道:“那就是了,请问可不可以把它归还给我?” 于小甲满脸茫然,不知所措。 叶凡耐心说道:“不问而拿即为偷,偷了东西被抓住,总要还给人家是不是。” 对于那枚香囊,于小甲当真舍不得,倒不是有什么淫.秽的肮脏心思,只是想着像神仙姐姐那么漂亮的人,自己一辈子也没见到过,但估计自己以后跟她也不能有什么交集,那这香囊不就是二人以后唯一的联系了?带在身上,还能时常观摩吸嗅一二,总归是个念想。 至于直接跑路,他于小甲脸皮也没厚到那地步。本就是自己理亏,人家还心平气和跟你商量,要真是给脸不要脸,他自己都臊得慌。 所以他小心的问了问:“那我买下来成不?” 叶凡思索了片刻,摇摇头,“这不是我的东西,我决定不了。” 于小甲顿时有点委屈,神情悲壮,心想真他娘的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平时的运气都哪去了,连个香囊都留不住。直接一走了之这伙人留不下自己,但之后的良心债可要够自己喝上一壶的,你说你这王八蛋为啥要给小爷我整这么一出,你就稍微凶狠点,哪怕给自己两个大飞脚,我还至于这么纠结难受吗? 只可惜生活没有如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于小甲虽明知不可能,但还是抱有最后一点侥幸问道:“一千枚紫云币,行不行?” 叶凡听到这个数字,心脏猛然快速跳动了两下。 不是,这帮仙人都是有钱没地花的主啊,一个普通的香囊就能花一千枚紫云币买? 少年只觉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差点没松口直接答应下来。 但最后还是理智与原则占了上风,叶凡用了极大的魄力才一狠心,咬牙拒绝了于小甲。 于小甲叹了口气,只能万般不舍的从胸口处拿出香囊,将其递给叶凡。 叶凡笑了笑,将香囊搁置在玉牌内,说道:“此事已了,我还有一事想要请问道友,不知那净水国的圣水秘境现在有没有开启?” 早在大须弥仙阵内的时候,叶凡就向修无道请教过此事,这才知道了圣水秘境的重要性。 对于这么一处洞天福地,叶凡自是不想错过。 于小甲有些讶异的说道:“圣水秘境的开启可是最近紫来州为数不多的大事,还有不到五天就要开始了,这你都不知道?” 叶凡松了口气,“没开启就好。” 随后他转过头对着二人说道:“曾经有一位红叶国的官员承诺过给予我一道秘境的名额,就是不知道还作不作数,我一会要去崇陵关一趟,你们呢?”爱文学网 修无道说道:“我不着急,跟你同行一路也好,正好看看崇陵关这头的景色。” 于小甲见这几人对自己毫不避讳,心下有些奇怪,问道:“几位,没啥事我就先走了啊,我还有点事要办....” 叶凡闻言微微弓身,笑道:“道友请自便。” 于小甲心情复杂,犹豫片刻后一个闪身便出现在了数里之外,几个闪烁间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修无道微微皱眉,说道:“好快的速度,竟是有了几分顾铭的味道。” 叶凡说道:“先不说这个了,还是抓紧去崇陵关找一下那位左大人才是正经事。” 修无道视线洒向四周,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还是外面的空气来得新鲜。” ...... ...... 与此同时,极北雪原,好似永远不会变化的汹涌风雪依旧呼啸,一片白雪皑皑,不见天日。 有人身穿一件白色大袄,紧紧贴身,白色面罩罩住了那人大半的面容,但从其中偶尔露出的眼眸和五官,依稀可以认出这是一位女子。 而且是一位比较年轻的女子。 她腰间挂着一张闪烁着雷芒的符箓,时不时的散发出一股能量,帮其抵御着四周的风雪。 雪原身处鸿蒙极北,荒无人烟,灵气稀薄,而且时常有大妖出没,极为难缠,偶尔甚至还会遇见一个外出觅食的高阶雪妖,就算是八境修士都对其忌惮不已。 所有没有什么修士会愿意遭这个罪来雪原走一趟。很难想象,这么一位女子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才会深入雪原腹地,陷入到这种险境。 前方浓厚的风雪中,蓦然探出一颗极为狰狞巨大的头颅。 雪妖的头颅。 当他出现之后,四周的风雪似是遇见了君王,呼啸声更是肆虐了几分。 女子停下脚步,眼露凝重。 雪妖那双血红色的眼睛见到了猎物,更显狰狞,冲着天空嘶吼一声,朝着女子极速驰去。 女子眼疾手快,紧忙从袖中掏出一张符箓,随后灵气灌于其上,一道青芒显现,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雪妖早已诞生出了智慧,却明显不知道符箓的存在,见自己盯上的猎物竟是凭空消失不见,不由得戾气暴涨,在风雪中发出一声声愤怒的嘶吼。 女子却已经出现在了十数里之外,抬头看着对面的皑皑雪山,终于松了口气,在这家伙的地盘里,自己可以说是绝对安全了。 只是还有很远的山路要走,以那家伙的性子,能让自己见他一面已属不易,又怎么可能出门来迎上一迎? 女子的修为境界明显不高,如果没有那道雷芒符箓的保护,恐怕在这雪原真就是举步维艰,在这里空间符箓更是没有作用,所以女子也只能选择步行爬上雪山。 对于她来说,这是很艰难的一件事。 她却只是闷头一步一步往上走,从来未曾停歇过。 风雪无论有多大,总会有停下的一天,山路不管有多长,也总会有走完的那一刻。 女子看着在不远处的山石旁站着的男人,心想能让你做出这样的礼数,那人的面子也真是挺大。 男人抬起眼皮,静静地看着她,问道:“有什么事?” 语气比之天上的薄云还来的清淡。 女子哪怕是见过不少大世面,可面对这么一位传说中的人物还是有些紧张,不由得咽了口唾沫,说道:“我...我想与前辈做一笔生意。” “什么生意?”男人继续问道。 女子说道:“前辈帮我杀一个人,我帮前辈重新拿回九霄天。” 男人摇摇头,“那把剑很不错,却有些烦人,而且我最近不想杀人。” 女子闻言心下不免有些焦急,若是他不答应,世上还有谁能杀的了那人? 她有些焦急地问道:“前辈,那您开个条件,只要我能付得起,我一定答应。” 男人说道:“乾元之上。” 女子哑然。 作为鸿蒙天下屈指可数的几位十一境极巅大能,他们所求的早已不再是什么富贵长生,唯一能让他们提起欲望的,也只有那传说中乾元之上。 可这等通天大道,怎么可能是她所能知晓的? 男人拂了拂衣袖,思索片刻,问道:“你听说过桃花面吗?”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九十四章 出一剑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女子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但并不妨碍她知晓这个组织的大名。 如果问鸿蒙天下最强大的组织是什么,很多人会说是圣殿。 如果问鸿蒙天下最恐怖的地方是哪里,很多人会说是雷狱。 但如果要问鸿蒙天下既强大又恐怖的是什么,恐怕所有人的答案都会只有一个。 桃花面。 这是一个相当怪异的名字,乍一听像是一部戏曲或是一本书籍,有些文绉绉的感觉。 但它真实的面目却是一个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 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宗门天骄,无论是豪杰英雄还是十恶不赦的恶人,只要你给的起钱,桃花面便敢杀,如果没杀成,自会连带着本金双倍赔偿。 但根据传闻,却鲜有失手的时候。 就是这么一个组织,其创建者是谁,总部在哪里,有多少人,跟哪个组织打过交道,尽是没人清楚。 人们只是知道,被桃花面下达了追杀令的人,从来没有能活过半个月的。 甚至包括十境不朽的顶峰仙人。 对于圣殿及其其他的明媚正派来说,桃花面是极为邪恶的,是必须要赶尽杀绝,除之而后快的对象。 但它却一直流窜在鸿蒙天下的每个角落里,彰显着他们的实力。 女子突然明白了男人的意思,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前辈的意思我明白,但那个人不是桃花面能杀得了的。” 男人挑了挑眉,语气终于有了些变化,说道:“乾元?” 也难怪他有此疑惑,能让桃花面都杀不了的人,恐怕也只有那几位乾元大物了。 女子摇摇头,否定了他。 男人说道:“一代不如一代。” 这句话并没有什么感慨,也没有什么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语气很平淡,就像是在平静的阐述一件事实。 对于他来说,之前非乾元不可杀的桃花面,到今天却杀不了,的确是一代不如一代。 雪原的黑夜很长,不过酉时初便暗了下来,夜空中没有云,星星也不多,只有一轮孤单的圆月静悬在很高很远的地方,看着有些冷清。 女子看着男人的眼眸,仿佛在凝视着无尽深渊。 明明他就在眼前,但女子却生出了一股永远也难以企及的感觉,哪怕自己再如何努力,也不可能追赶上。 这个男人的大道对比登上雪山的路,又何止长了几万万倍。 女子看着他,突然问道:“前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男人想了想,说道:“大道之上的独行者。” 女子默然。 男人转过头,问了一个很匪夷所思的问题:“你下过围棋吗?” 女子赶紧应道:“偶尔下过几盘,但不算精通。” “嗯。”男人点点头,“可不可以与我下一盘?” 女子极为讶异,心想你除了修行之外竟然还关心别的事? 男人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两盒棋子与一张棋盘,将其搁置于一块较为平坦的山石上,随意的盘膝坐于地面,对女子微微颔首示意。 女子不知其究竟有何深意,但终究不敢怠慢,闻言立刻跪坐于山石另一面,神色有些慌张。 男人说道:“请。” 这个请字是在告诉对方,不用猜先,你先行落子便好。 女子深吸了一口气,拈起一枚棋子,轻轻放在棋盘上。 男人拿起一枚白子放在棋盘的另一处。 第一步棋,很难看出来有何妙处,因为棋盘的空处太多,后续可落子的空间太大,很难推演出来。 但当二人走了十几步棋之后,女子发现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面前的男人真是一个完全不懂下棋的人,下的实在是太差了。 差到什么地步?说他是臭棋篓子都是在夸他。 男人明显不懂任何的棋招棋式,落子毫无道理,而且给人的感觉明显就是在乱下。 哪有人下棋在开局前四手就把棋下在一起,组成一个田字? 还有就是男人落子的速度真是太快了,无论棋局进行到什么时候,他就是直接拿起一颗白子然后落在棋盘上,没有思考,没有停顿,就好像是下意识的信手拈来。 女子心里有些犯嘀咕,这位不会是在拿自己寻开心呢吧。 随着棋子的渐渐落下,棋局已至中局,局势也有些明朗。 女子骤然发现自己竟是落在了下风。 最开始的时候,男人行棋毫无章法,照比初学者都不如,可随着棋局的进行,男人对于棋局的掌控越来越熟练,有时候甚至还能下出令人惊叹的一记神仙手,似乎只是过了一刻钟时间,他的棋力便增长了极多,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女子半眯着眼,神情异常凝重,不复之前的轻松。 棋子继续落下,时间继续流逝,圆月逐渐移动到了二人头顶,散发出淡淡的银光。爱啃书吧 男人手指捻起一抹细雪,没有像之前一样快速落子。 女子知道,男人这是在思考。 这也是他第一次停顿思考。 棋局已至末尾,白子已是死局,就算是天下棋道第一的无量亲临都不可能解开,但女子却有些担忧的吞了口唾沫,想着男人到底能想到答案吗? “我输了。” 男人的思考没有结果,承认了败局。 他的声音没有颓势,失望等情绪,很是平淡,就是在承认一个事实。 女子长出了一口气。 黑白棋子散落在棋盘上,交错融合,互相牵扯,有一种别致的美感。 黑棋的走势很踏实,一步一步将白子逼入死地,没有兵行险着,看得出来女子那句不算精通是有些谦虚了。 但女子清楚,若非是前期男人犯的几个失误太过致命,自己没可能赢他。 男人收好棋盘棋子,问道:“下棋这般无趣,为何会有如此多的修道者对此钟情?” 女子知道这不是男人输棋后的恼羞成怒,而是真正的内心所想。 所以她有些不好回答。 男人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道:“你要杀的人,是谁?” 女子轻咬下唇,说道:“现任瀛壶山掌门,道源天君,向白。” 男人继续问道:“为何要杀?” 女子说道:“他负了我,所以我要杀他。” 男人点点头,“是一个好理由。” 虽然他不是很理解为何修行中人也要被男女情爱这种事所束缚,但不妨碍他知晓这些事。 随后他说道:“九霄天就算了,我现在的剑用着很顺手,不用去换。一百万紫云币,我对他出一剑。”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全力的一剑。” 女子听到这天文数字却没有什么神情变化,而是反问道:“前辈不是说最近不想杀人吗?怎么改变了主意?” 男人反驳道:“是出全力的一剑,并不是杀了他,而且我最近很缺钱。” 女子没有在意,乾元之下受眼前人全力一剑还不死的,怎么可能有。 她犹豫了片刻,说道:“这笔钱数目太大,我一时半会儿拿不出,只能先凑出一半,剩下的五十万还需要些时日。” 男人摇摇头,说道:“不急,这一剑我也需要找下机会才能递出去。” 女子问道:“那前辈怎么向我索要报酬。” 男人思考了下,说道:“我去找你?” 女子脸色微变,心想当年你画地为牢自囚于雪原,就是为了参悟那乾元之上,如今为了这么一笔钱就要悖了自己,按照他的性子这真的可能吗? 男人解释道:“我真的很需要这笔钱,而且外面也有些事等着我处理。” 女子虽然心底有些异样,但还是镇定的说道:“前辈若是不弃,可以去紫来州大燕王朝京都刘有乾府邸寻我,我叫刘笙。” 男人点点头,说道:“半年内,你应该会听到那一剑的消息。” 女子微微弓身,恭敬说道:“我等候着前辈的好消息。” ...... ...... 站在将军府的庭院里,看着不远处静立的几道身影,左丘竹的眼神有些无奈。 春风拂动他下巴处的胡须,却拂不动他眼角的皱纹,那些皱纹代表着他在这些时日里所付出的心血与精力,殚精竭虑。 位于其身旁的周副官请示道:“大人,该去见他们了。” 左丘竹皱了皱眉,说道:“不急,再等些日子。” 周副官明白他的意思,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大人,都已经一个多月了,朝廷和国师大人已经做了所能做的一切,总不能为了一个生死未卜的小子就把这几位一直晾着吧?” 左丘竹却摆摆手,坚决说道:“我对他有信心,那年轻人没那么容易死。” 周副官还想说些什么,可就在此时,天空处蓦然传来阵阵破风声,不出一会,三道人影便降临在左丘竹身前。 叶凡抱了抱拳,笑道:“左大人,真是好久不见。” 周副官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左丘竹也是呆滞了片刻,随后不可置信的说道:“叶...叶凡?” 叶凡点点头,说道:“左大人不会就这么忘了小子吧。” 左丘竹赶紧摆手,否定道:“这怎么可能,只是有些惊讶罢了。” 叶凡笑道:“那就好,我也不绕什么弯弯绕绕了,就先问下左大人,您之前承诺过的那道名额,现在还作不作数?” 左丘竹望向一处地方,说道:“当然作数,只是现在有些难办。” 叶凡顺着左丘竹的视线看去,只见那里立着三男一女,看着皆是不凡。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九十五章 切磋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左丘竹出声解释道:“圣水秘境的名额每个国家只有三个,极为珍贵,所以国内的那些大人物都想把自己的儿孙送到里面,之前本来已经往上面报了少侠的名字,但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少侠渺无音讯,让陛下急了些,就让一位候选人随着队伍来到了崇陵关,这倒是有些不好办了.....” 叶凡明白他的意思,思索了片刻后说道:“请问左大人,那人是什么境界?” 左丘竹说道:“五境巅峰剑修,是三王爷的嫡长子,名叫孙正遥,距六境只差临门一脚,而且他的年龄才不过十六岁。” 叶凡微微有些惊异,就这么一位人物还只能是候选人,那剩下的两人到底有多强? 左丘竹善解人意道:“剩下的二位,一位是郑老元帅的嫡孙,现在是六境修为,今年二十岁,名叫郑淳,另一位是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也是六境修为,今年十九岁,名叫绿竹,是一位火法高手。” 叶凡摩挲着下巴,嘀咕道:“这些天之骄子知道我半路横插了一脚,肯定都很不服气吧。” 少年回头看向左丘竹,说道:“能不能让我和世子切磋一下,如果我赢了,自然就没有人不服。” 左丘竹怔住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叶凡提到世子,接下来却说要与他切磋一二,还说要赢下他。 左丘竹回过神来,觉得这事真是荒唐,说道:“叶凡少侠,世子虽说年纪还小,但已是五境剑修,实力不容小觑,要是这么冒然切磋,伤到彼此就得不偿失了。” 这话说的有些婉转,意思就是你不过一个四境修士,怎么可能是世子的对手? 叶凡笑道:“如果不是小子有点手段的话,怎会大言不惭说要与世子切磋,还请左大人放心。” 左丘竹想了想,觉得也只能这样解决才算比较妥当,也只好答应了少年的要求。 “对了,不知这二位是?”左丘竹望向叶凡身后的两人,问道。 叶凡转过身,说道:“是小子失礼了,这位是我的朋友,名叫修无....修武器,这位是亲戚家的妹妹,名叫叶柔嘉,之后要随我一起前往大燕。小妹,修兄,这位是左大人,乃是崇陵关的现任巡察使。” 修无道闻言没什么神情变化,冲着他行了一礼,剑灵只是好奇的四下观看,并没有对左丘竹多加理睬。 左丘竹对着修无道还了一礼,心想修武器可当真是个怪名字,应该是行走江湖所用的化名,这位叶凡所谓的妹妹看着更是怪异,人族怎么可能生的红头发红眼睛,莫非是某位化形成人的精怪? 虽说左丘竹对于二人的身份皆是有些猜疑,但也不至于傻了吧唧的直接开口询问,人总归要有点不为人知的秘密,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对谁都没好处。 他微微转过身,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后带领着叶凡三人往远处走去。 ...... ...... 庭院四人的视线聚集在满脸无辜的叶凡身上,心中所想不尽相同。 绿竹想着这小子倒是有些意思,明明走后门就能搞定的事偏要靠实力。 郑淳则是想着这小子真是不自量力,逞英雄也要看时候,现在装这个大瓣蒜有什么意义,真是意气用事,就这么一个人至于国师亲自来保? 孙正遥便要更简单粗暴一些,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你很狂妄。” 叶凡摇摇头,“只是自信。” 孙正遥说道:“只有四境修为便敢主动与我切磋,我除了狂妄找不到别的词来形容你。” 叶凡说道:“没有经受过什么考验,便那道去圣水秘境的资格,很多人应该都不会服气吧。” 几人撇了撇嘴,心想你还知道。 当然没有人对叶凡服气,尤其是在京城的那些天赋很高,想在圣水秘境中一展手脚的天之骄子。他们都知道一缕浩然气到底有多么珍贵,但问题是叶凡境界不高,修为尚浅,圣水秘境的机缘争夺并不只是自己的事情,某种程度上讲这涉及到了国家之间的斗争,带着这么一个拖油瓶过去,要是丢了红叶国的脸,他们也都是脸上无光。 “所以世子还是与我打一场比较好。” 叶凡看向对面的孙正遥,说道:“我赢自不必多说,要是我输了,那道名额便归于世子,我自动退出。” 听着这话,几人皆是面色微变,觉得此人真是脑袋抽掉了。 孙正遥想了想,回身说道:“迟供奉,你怎么看?” 位于几人身后的中年人闻言神情不变,说道:“迟某只是奉了陛下的命令来保护世子等人的安全,至于这道名额之争,你们自行解决便好,想来陛下和国师大人也不会多有异议。” 孙正遥转过身,抱拳说道:“既然如此,请指教。” 叶凡抱拳还礼。 孙正遥直起身子,神情严肃,说道:“我知道你肯定隐藏着实力,但我对于这道名额也是眼馋了很久,所以我不会有留手。” 叶凡笑道:“世子威名小子也是如雷贯耳,为了不上了彼此和气,点到为止?” 孙正遥点点头,说道:“好。” 说完这句话,他御剑而起,破空而去,转瞬间便来到了兵营的练武场内。 从剑气来看,孙正遥明显已不属于普通的五境范畴,以叶凡的眼光来看,哪怕是一位六境修士的灵气都没此人来的凝实强大。 众人的视线落在叶凡身上,有些奇怪,心想为何你还不跟上。 迟供奉微微挑眉,想起一件事。 五境之下的剑修,御不了剑。520 那这小子可就真是要出回丑了。 九霄天不能示人,叶凡也只能从玉牌中拿出一把飞剑,心中有些忐忑。 随后他举起长剑指向空中,姿势有些滑稽。 庭院里忽然想起嗡的一声。 瞬间气浪翻涌,沙石滚动,叶凡从原地消失不见。 众人下意识的抬头向上看去,只见在阳光的照耀下多出了一个小黑点,若非几人皆是修士目力过人,还真就不太能看得见。 剑还能这么御? 几人心下都有些惊异。 伴随着一道气浪,叶凡回归到人们的视野里,准确无误的落在练武场内,落在孙正遥的身前。 他的面色有些潮红,束紧的黑发此时也有些凌乱。 孙正遥露出凝重的神情,说道:“你的想法很独特,我从来没想过御剑飞行还可以这样使用。” 剑灵却伸手扶额做无语状,觉得真是不好意思。 心意相通之下,她哪里不知道叶凡为何有此动作。 还不是因为以他现在的境界御不了剑,只能用这种土法子,还使得不娴熟没收住力,所以才飞得这么高。 叶凡轻咳两声,没有解释什么。 孙正遥笑了笑,忽然踏剑而起,落到练武场最角落处,离叶凡有着十数丈的距离。 五境之前剑修无法御剑,这是修行界的常识,就算叶凡天赋异禀,剑道修为远超寻常剑修,十余丈的距离飞剑飞到孙正遥面前也必然是威力骤减,对他造不成什么威胁。 看着这幅画面,叶柔嘉微微皱眉,其余几人倒是神情未变。 孙正遥对于这道名额明显是极为看重,绝不会漏算任何细节,只会一心追求胜利。 不等叶凡做出什么反应,孙正遥的飞剑便迅猛而至。 剑啸声穿行在兵营四周,早就将众多兵士吸引了过来,听说是世子在与人切磋,个个都是神情激昂,呐喊助威,一传二二传三,不多时练武场便被人群包围,极显热闹。 一道剑光向叶凡袭去。 在这样远的距离下,叶凡无法用飞剑反攻,只能被动挨打,躲避着袭来的飞剑。 对于叶凡而言,能战胜孙正遥的最好办法,就是用之前的那种御剑手法,冒险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再以大力斩之。 可就算叶凡能突到对方身前,一个四境又怎么能和一位五境巅峰的剑修硬碰硬? 叶凡应对这个局面,没有选择别人眼中最好的那种,而只是往前急速奔驰。 可叶凡的速度有些太快了,快到观战的人只觉眼前一花,手持长剑的叶凡便已经来到了孙正遥身前。 这个时候孙正遥的飞剑才刚刚出手,还没飞出五丈远。 看着面前闪耀着紫色剑气的长剑,孙正遥心下一惊,强行召回本命飞剑挡于身前。 “砰。” 一声脆响。 练武场上方骤然吹起了一阵狂风,音浪迅猛的掠向四周。 孙正遥往后退了几步,堪堪在练武场边缘站定,目中极为惊异。 好快的速度! 好强的剑! 叶凡没有给予孙正遥喘息的机会,手持飞剑再次斩下,带起一道雾状的紫光。 孙正遥眼神微冷,右手捏了一个剑诀。 本命飞剑的白色剑气骤然变长,与那道紫芒狠狠撞在一起。 由青石铸成的练武场出现了数道剑痕,碎石簌簌而落。 不多时,剑光渐敛,露出二人的身影。 孙正遥气息有些紊乱,衣衫也出现了几道划口,但总体并无大碍,他朝地面吐出一口血水,说道:“你很强,所以我要使用一招非常强大的招式才能打败你。”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真的是很强的一招,做好准备,不要死在这。” 叶凡说道:“请。” 随即就只是持剑而立,没什么多余的动作。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九十六章 胜利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绿竹见此情形略有不喜,皱眉道:“这小子未免有些太托大了吧。” 郑淳更是摇头道:“刚愎自用,难成大器。” 迟供奉觉得郑淳这话太过激烈,但也有些认同。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还没开打就说这些令人生厌的话,你们这些所谓的天才才是刚愎自用的蠢货吧。” 听着这话,众人很是震惊,心想是谁这么大胆居然敢当着这两人的面说这样的话? 几人转身望去,只见庭院门口处站着一位红衣红发红瞳的少女,神色愤愤。 想到两人之间的关系,几人才恍然,心想原来是妹妹在替哥哥抱不平啊。 郑淳微微皱眉,神色有些不喜,但却没说什么,他还不至于因此跟一个小姑娘置气。 绿竹就没这么大的心胸了,闻言忍不住讥讽道:“小丫头片子懂什么,你那哥哥不过只有四境修为,在孙正遥的全力一击之下还敢不以为然,我们二人难道还说错了不成?” 叶柔嘉面有冷色,一抹红芒自手中生出,往前轻踏了一步。 一瞬间,庭院里的众人只觉四周尽是滔天血海,杀气缭绕,竟是连提起一口灵气的勇气都丧失殆尽。 迟供奉脸色大变,这样庞大到令人难以置信的杀气要杀多少人才能凝聚出来? 修无道拉住了叶柔嘉的手腕,轻声说道:“叶凡会不高兴。” 剑灵思索了片刻,还是没有选择继续出手,红芒渐退,那股让人胆颤的杀气也如潮水般尽数退去。 左丘竹与周副官不是叶柔嘉的出手对象,只不过被稍微波及到了一二,却还是心脏狂跳,冷汗直冒,更不用说直面这股杀气的绿竹了。 只见绿竹原本还算俏丽的脸庞此时极为苍白,嘴唇微颤,两眼无神,在杀气退去的那一刻竟是直接瘫坐于地,就连道心都出现了丝丝裂痕。 迟供奉连忙上前一步喂她吃下了一枚丹药,转过头对着叶柔嘉怒喝道:“阁下不觉得有些过分了吗?” 叶柔嘉说道:“想要教训我,你还不够资格,让归海泊来还差不多。” 她的语气很自然,就像是在唠家常。 几人闻言都是有些异色。 身为红叶国人,谁不知道归海泊的大名。 那可是一位十境的巅峰剑仙,为红叶国乃至整个人族都立下过赫赫功劳,更是一缕浩然气的持有者,是你相见就能见的? 迟供奉有些无语,心想个原来是个不懂事小姑娘,刚才的杀气应该是他身边那个看不清深浅的男人散发出来以作震慑,想到这,他的怒意也是消退了不少,没有继续理会叶柔嘉的“无理取闹”。 在丹药的作用下绿竹很快就幽幽转醒,只是看向叶柔嘉的时候还是会双腿发软,脊背直冒冷气。 迟供奉略微探查之后总算松了口气,心境没出什么大问题,好好调养一二便可恢复如初,只是想着这被国师大人力保的叶凡倒不是个善茬,身边的这两人就没有简单的。 叶柔嘉在略微出手之后便没有理会这几人,转过身继续看着对面的战局,心想现在外面的所谓天才都是这么不堪一击吗?连自己十分之一的杀气都抵不住,还说自己是什么天之骄子,真是笑话。 ...... ...... 将军府发生的事叶凡二人自是不知,但如果孙正遥听到了绿竹与郑淳的对叶凡的评价后,必然会嗤之以鼻。 虽然叶凡看似是一幅漫不经心任君来攻的架势,但孙正遥离着他不过十丈,自是清楚,这种看似全是破绽的姿态,实则已经是叶凡将浑身剑意提到最为顶峰的时候。 孙正遥面色凝重,轻挥衣袖。 一道白色剑光破空而去。 天空中薄云突然变得极为厚重,开始慢慢搅动起来。 剑光所及之处,隐有雷鸣响起,带有无数道细如蚕丝的光线。 孙正遥看着叶凡面无表情的说道:“剑诀,云雷。” 叶凡点点头,赞赏道:“剑如其名。” 孙正遥意念微动,那柄飞剑便携带着浓厚的云雷直奔叶凡而去,响起阵阵音爆声。 叶凡轻呼一口气,抬起头,直视着自天而降的云雷飞剑,半眯着双眼。 随后他轻呵道:“神人开天!” 在观战人群惊异的眼神中,面对着那道声势极为浩大的云雷,少年竟是躲也不躲,双膝一弯纵身一跃,手持长剑直朝着那声势惊人的飞剑而去。 一道紫金色剑气凭空而生,冲天而起,一往无前。 半空中,两道飞剑猛然相遇,发出一声巨响。 紧接着自两剑交界处生出一阵刺眼的光亮,让场下观战的众人皆是下意识的闭上双眼。 孙正遥神情不变,蓦然从唇间迸出一声清啸,即便是在声势如此浩大的场景下都清晰可闻。 随即他双手在身前轻轻相合,一股极为强大的气息油然而生。 下一刻,他出现在了天空里,带着十余道剑光。 这些剑光来自他的身体。 嗤啦一声,剑光划破了叶凡的衣摆,鲜血随着身体流出,从天空向地面滴落。 看着不远处的画面,修无道的神情很凝重。美丽 他知道,叶凡这时候已经很危险了。 所以他已经开始准备出手相救。 叶柔嘉凌空而起,神情专注地看着那面。 练武场处忽有风来,把她的红发吹得有些凌乱。 她能清晰的感受到,叶凡丹田内的九霄天正在微微震动,发出阵阵剑吟,似乎随时都要破空而出。 但最终,九霄天没有出来,修无道也没有动。 阵阵惊呼声在将军府外的兵营响起,此起彼伏。 因为叶凡躲开了那些剑光,出现在了另一处。 迟供奉也是凌空而起,直盯着那边,眼中闪过一抹震惊,手有轻颤。 在半空中便能在转瞬间移动十数丈,这是什么术法? 灵气充沛,手段高超的修士或许可以凭借着其境界的底蕴做到这一步,可叶凡不过只是一个四境的小子,怎么可能做到这等地步? 更令人震惊的是,少年的速度简直就是快到令人难以想象,完全超过了传统术法的范畴,甚至让人联想到远在数十万里的大秦禁军统领顾铭。 叶凡出现在孙正遥身前,手持飞剑随意的横剑一划。 紫色剑气轻易的破开道道剑光,在孙正遥不可置信的眼神中轻轻斩在他身上。 “哄!” 一声巨响! 云雷飞剑失去了阻挡,狠狠斩在练武场内,刹那间激起百丈尘烟,碎石四散。 如虹的剑光消失。 烟尘内隐约闪起一道紫芒。 剑身距离孙正遥背后不过寸余,便极为稳重的停滞不前,宽大的剑身连一丝晃动都不曾有过。 烟尘渐渐散去,云雷飞剑直插在青石板内,四下皆是如树枝般粗的道道裂痕。 周围异常的安静。 无数道视线落在半空中的二人身上。 那些视线很复杂,但最多的还是震惊。 三王爷的嫡子孙正遥在红叶国可谓是鼎鼎大名,年龄虽小却展现出了极高的剑道天赋,是红叶朝廷倾力培养的对象。 却败在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手里。 其中最为关键的便是这人神乎其技的速度身法,为何会这么快? 叶柔嘉看向修无道,问道:“你教的?” 修无道点点头,“只是把三千影葬的法门教给了他。” 之前,在修无道交给叶凡的那枚玉简上,刻画的不仅仅只有他的阵法心得,还有一道名为三千影葬的术法神通,是一道极为高阶的身法法门。 只是就连修无道也有些没想到,叶凡只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便达到了这种地步,心下也是微微有些惊叹。 ...... ...... 微风徐来,吹动了孙正遥的衣摆,他吐出一口浊气,颓然说道:“我输了。” 话音刚落,紫色剑光在空中画出一道笔直的直线,落在了狼狈不堪的练武场内。 阳光照着叶凡的身影,在碎石上拉出了一道修长的黑影。 片刻沉寂之后,练武场外的人群响起了排山倒海的欢呼声。 身为军人,见识到了这种荡气回肠的比拼,无论最后是谁获得了胜利,自然都会为其呐喊称赞。 叶凡顾不得什么风度,踉跄着倒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四境的灵气真是有些不够用,在这样高强度的对战下差点就难以为继,要是孙正遥还留有什么后手,他还真就撑不下去。 但现实没有如果。 他赢了。 叶凡也总算知道了外界的修行天才是何水准。 孙正遥从空中落下,停在叶凡身边,他的神情虽然有些落寂,但却没有什么挫败感。 他沉声说道:“你很强,恭喜。” 叶凡笑了笑,说道:“你也很强,如果你摸清了我的跟脚,我大概率要输给你。” 这不是少年在说什么客套话,如果在战斗开始之前孙正遥便知道他的身法这么快并对此作出应对,自己不可能像之前那样打一个措手不及。 孙正遥笑道:“你这人不错,我很欣赏你,如果以后有机会可以去京城找我玩,我请你吃饭。” “还有,去了净水国不要给红叶丢脸,好好煞一下他们的威风。” 叶凡点点头,说道:“多谢世子,我会的。”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九十七章 踏上征途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郑涛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左丘竹身侧,看着不远处的战场,赞叹说道:“真是英雄出少年,我红叶有如此俊彦实乃国之幸事。” 左丘竹显然也是没想到叶凡会拿下这场胜利,愣了片刻才点头说道:“看来我与国师大人没看错人。” 天空闪过一处白光,片刻后,孙正遥的身影出现在了庭院内。 几人看向他的目光都有些复杂,但更多的当然还是惊讶。 孙正遥说道:“我输了,输的心服口服。” 闻言,几人的神情更是惊讶,心想能让你这位眼比天高的天才世子说出这样的话,那叶凡到底强到了什么地步? 要知道,这次孙正遥虽说只是以候选人的身份随着队伍出发,但不要忘了,他今年不过才十六岁,再给他两年时间,六境自是挡不住他。 没过多长时间,叶凡便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回了庭院,对着剑灵与修无道笑道:“幸不辱命。” 修无道却微微皱眉,看着叶凡右胸口的剑痕,语气有些不满意:“刚才你的反应慢了半息,不然你不会受伤。” 叶凡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叶柔嘉维护道:“你个菜板脸怎么这么多事,赢了就行呗,鸡蛋里挑骨头有意思吗?” 修无道将双手负在身后,没有理会。 郑涛在见到叶凡的第一时间就大步走了过来,一边拍着叶凡的肩膀一边爽朗笑道:“好好好,小兄弟你这仗打的是真漂亮,我郑涛佩服!” 叶凡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大力,不由得苦笑了两声,说道:“郑将军过誉了。” 郑涛收敛了笑意,说道:“小兄弟,一会随我去见个人可好?” 叶凡闻言心里有些疑惑,问道:“敢问将军,小子所见之人是谁?” 郑涛笑道:“先容我打个哑谜,小兄弟一会就知道了。” ...... ...... 傍晚,红灿灿的晚霞罩着崇陵关,仿佛一道灿烂的红菱绸缎,极具美感。 城中很是热闹,人群熙熙攘攘,贩夫走卒的吆喝声响彻四周,几位老人围坐在小巷周围的大杨树下聚精会神的下着棋,周围聚集着一群看热闹的少年孩童,夕阳洒下,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喝彩。 黄发垂髫,怡然自乐。 有一家酒楼的生意依旧红火,叶凡还是花了不小的价钱才拿到了靠窗的雅座。 修无道看着一口干下一壶杏花酒的叶凡,说道:“酒喝急了,伤身。” 叶凡将酒壶放下,脸色微醺,平静地说道:“酒喝得太慢,伤心。” 修无道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拿下酒壶,随即斟满了一杯,一口饮下。 在将军府内,叶凡见的人,是楚丘。 除了他的人,与之一起而来的还有红叶国朝廷因为断水山的事赐下来的奖赏,与李清风的一封信。 奖赏很丰厚,书信也是如此。 李清风在信里说了很多,比如巴陵郡最近新上任了一个县官老爷,颁布了几条极为严苛的规矩,让镖局上下都不太开心,又比如他最近要自己带一队镖师开始护送任务了,心里有些紧张,再比如小明月自打离开龙泉郡之后心情都不太好,但在昨天受到了学塾先生的夸奖,总算有了个笑脸。 独独不提关于李金的任何消息。 聪慧如少年,怎会不知李清风心中所想。 所以他突然想喝些酒。 叶柔嘉坐在叶凡旁边,有些不知所措。 她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样子的叶凡,让她有点无助。 火锅很快就被端了上来,依旧是下了极大的红油辣子,水面上飘着红灿灿的一片。 小二熟练地将虾滑猪脑下到火锅里,几盘牛羊肉与毛肚在四周观战,修无道多要了一个酒杯,拿起酒壶给他斟满了一杯。 鸭肠已经沉到了锅底,猪脑在红辣汤汁内若隐若现。 花椒伴随在虾滑的周身,起起伏伏,众星拱月。 火锅继续沸腾着,散发着极为诱人的香味。七号 叶柔嘉轻咬下唇,先行举箸夹起了一块鸭肠。 修无道将羊肉下入锅内涮了片刻,然后就着酱料吃下,动作极其斯文。 叶凡不再只是饮酒,也举起筷子跟二人抢肉,火锅上一时间硝烟四起,好不热闹。 叶柔嘉拿起酒壶轻饮了一口,眉头微皱。 应该是觉得酒的味道真是难喝。 修无道见锅内的食物快要吃完,又是下了两大盘牛肉。 整个过程里,没有一个人说话,在四周喧闹的人群下,显得极为怪异。 叶柔嘉隐约明白了些什么,开口说道:“是不是吃火锅的时候不能说话?” 叶凡揉了揉脸,笑道:“没这个规矩,你是从哪听来的?” 修无道抢过了话题。说道:“既然想通了就好好喝酒好好吃肉,莫使金樽空对月。” 叶凡笑了笑,觉得很对。 ...... 酒过三巡,火锅还在沸腾,几人都已经有些吃不下肉了,叶凡便向小二要了些白净的面条下到锅里,伴着夜风,吃着素面,叶凡突然心血来潮开始向二人讲着自己小时候的故事。 修无道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会心一笑,剑灵却总是叽叽喳喳的不停插嘴,一惊一乍,叶凡也是不恼,只是声音不由得提高了两个度。 修无道端着一杯茶,凑在唇间似饮非饮。 酒楼人声鼎沸,气氛热闹至极,叶凡正滔滔不绝绘声绘色的不停讲着故事,修无道久违的感觉有些开心。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憾事。 可与言者有二三,幸事。 修无道将凑在唇边的清茶一饮而尽。 随富随贫且随喜,不开口笑是痴人。 ...... ...... 叶凡登上那艘前往净水国的小型云舟之前,专程去了趟崇陵关的集市,买了一套净水国与大燕的详细地图,还有一副神兵图鉴,总计五幅图,皆是长约二尺的长卷,绘画着鸿蒙天下最为出名的五把仙兵与一些声名赫赫的神兵利器,每把神兵在画卷上大约两三寸长,栩栩如生,寒气逼人。 之后少年又去了百宝阁一趟,买了一些符纸与朱砂,皆是九悬宗特制而成的高阶材料,价格不菲,足有十枚青竹币,叶凡又挑选了一块可以温养神魂的玉佩,价格更是吓人,足足要一百枚青竹币,也就是一枚紫云币的价钱。 少年一不做二不休,觉得本来就花了这么多钱,不如再买些好东西,便一咬牙又买了一件价格不菲的白衣法袍。 一来二去,叶凡在半天里便花去了近五枚紫云币。 眉开眼笑的百宝阁掌柜,不知道是心情好还是觉得遇上了冤大头,说了些关于法袍的趣事,说在最早的时候,法袍这一概念并未有修士在意,还是因为有些惊才艳艳的阵师,心血来潮之下将阵法刻画到了衣服上,这才有了法袍这种‘怪异’的灵器。 人靠衣装马靠鞍,在叶凡穿上那件款式不错的法袍后,店铺内竟是有几位妙龄女子神色欣喜的看了他几眼,让少年有些飘飘然,觉得自己长得也不算太赖。 万事俱备之后,叶凡便随着一行人进入到了云舟之上,说是小型,但其实容纳几百人也没有什么问题,这还是红叶国朝廷花了大价钱让玉唐的那艘云舟拐了个弯,前来崇陵关接上几人一程。 叶凡来到云舟的第二层,环顾四周,云雾升腾,水波粼粼,在此矗立着几十座装修颇为华丽的阁楼,阁楼之间有青石铺垫,看得少年啧啧称奇。 阁楼四面八方,皆是有妙龄美艳的黄袍女子,唇红齿白,亭亭玉立,笑容嫣然,正为客人指引方向。 叶凡拿出之前左丘竹赠予他的那枚青色玉牌,上前询问自己房间的位置,得到黄袍女子的答案后,对其颔首致谢,那女子笑容更盛,心想真是个彬彬有礼的公子。 少年与红叶几人所住的阁楼处于云舟最南侧,视线良好,没有多余遮挡,算是极为不错的地理位置,想来应该是红叶朝廷特意为几人选的。 走入阁楼中,迎面就是围坐在一张方桌上的几人,叶凡对他们行了一礼方才坐在门口处那张空余的座位上,屏声闭气,静待下文。 除了叶凡,绿竹,迟供奉,还有郑淳之外,孙正遥也来到了云舟之上,听说是三王爷安排好的,即便不能去圣水秘境争夺机缘,去净水国看一下见见世面,也能长些阅历,结识下别国的天才俊彦也是好事。 迟供奉见人到齐,先行开口说道:“我也不多唠叨,就只说两件事。第一,红叶国虽在七国之中地位不算低,可在大燕那些眼高于顶的家伙眼里还是不够看,所以在圣水秘境里尽量不要去主动招惹,能放的机缘都尽量给出去。第二,此次去往净水不只是为了挣机缘,与那些天才结交一二,笼络关系,大道之上多个朋友,哪怕只是萍水相逢的点头之交,也不是坏事,说不定时来运转,便又是一桩大机缘。” 几人闻言都是点点头,将这些事都记在心里。 迟供奉转过头,看着叶凡,说道:“叶凡小友,一会还请留下,我有些话要与你说。” 叶凡闻言没有什么惊异,甚至心里都已经做好了准备,知道这次谈话不可避免,点点头应了下来。 ps:(圣水秘境的故事马上就要开始了,心里还是有些兴奋,这是一个有趣的故事,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副本,不会让读者老爷们失望的。)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九十八章 平溪城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事情都已经交代完毕,郑淳几人也都告辞回到屋中歇息去了,迟供奉微皱着眉头,犹豫片刻后说道:“叶凡,不知你的那两位同伴去了哪里?” 叶凡说道:“修兄还有些事,就不与我一路同行了。舍妹还在别处看看热闹,小姑娘玩心重,估计一会就能回来。” 迟供奉‘嗯’了一声,没了言语。 叶凡也是不急,见他不说话也就四下看看阁楼内的陈设,觉得那门帘设置的当真有些意思。 少年是一个很不怕麻烦的人,不管是在小镇当杂役,还是从小镇出来独自游学,一路上大大小小的烦心事对叶凡来说都不是事。但叶凡最怕的也是麻烦,云中仙人不比世俗百姓,他们所活的时间太长,恩怨再小在时间的帮助下都会变得很大大,就比如红叶国朝廷与他之间的恩怨。 断水山和崇陵关的这两档子事,名义上来说都是赏罚分明,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多余事要讲,可叶凡心里清楚,一份香火情的赊欠,可不仅仅只是流于表面。 在紫来州,有多少野修梦寐以求能搭上朝廷这条线? 可他叶凡在见到楚丘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那份朝廷的赏赐给推了出去。 奖赏很丰厚,但却不是少年想要的。 可能在内心深处,除了最亲近的那几人之外,叶凡还是习惯过着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吧。 沉寂了一段时间,迟供奉还是开口问出了那个问题:“叶凡,圣水秘境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叶凡直截了当的答道:“依先生所托,前往大燕天剑宗学剑。” 迟供奉面色有些尴尬,但想起国师大人与陛下的嘱托,还是不得已的继续说道:“嗯,不错,天剑宗是个好去处,但离红叶国有些太远了点啊。小友年纪不大,离家太远总归不是什么好事,万一想念亲人朋友要回来看看又要费多大的周折,不如找个近些的宗门,虽说肯定不如天剑宗,但起码能受到朝廷的照顾,而且有句话说的好,宁当鸡头不当凤尾,你说是不是?” 叶凡笑道:“迟供奉的意思我都明白,但是现在的我没有资本轻易承诺什么,但还请迟供奉转告给国师大人和陛下,叶凡永远都是红叶国人,这点是永远都不会变的。” 迟供奉长出一口气,这些弯弯绕绕打哑谜可真不是他的强项,虽然没有达到最好的结果,把叶凡留在国内,但起码有了这句承诺,朝廷就算与他搭上了桥,以后说话办事就不想现在这么艰难了。 ...... 与迟供奉告辞之后,叶凡来到了自己屋中,房间陈设简练却不失美感,显得极为整齐有序。 叶凡从玉牌中取出之前在崇陵关买下的神兵图鉴,还有先生赠与的几本圣贤书籍,放在桌上仔细铺好,突然叶凡想起了一事,又从玉牌内取出几本修无道所赠的山水游记,整整齐齐的放在桌上。 前往净水国的路程不算远,却也有个一天一夜,叶凡打算正好趁着这个时候温习一下书本知识,晚上的时间就用来刻画符箓。 凉风习习,窗边偶有歌声传来,空灵入耳。 在若隐若现的女子歌声中,白衣少年缓缓翻动古书,正襟危坐,心境平和。 入夜,戌时末,少年开始刻画第一道符箓。 此符名为‘灭煞符’,是护身符的一种。 比起风驰符与斩魔符来说,这张符箓的品阶要略高一筹,叶凡对于这次的刻画很是上心,拿出一张从百宝阁购入的高阶符纸开始刻画,却有些勉强,在少年将阳游境彻底稳固之后,神魂力量越发雄厚,所以对于这张灭煞符的好坏心里也是有数,只是具体威力有多大就不甚清晰了,总不能在这人口众多的云舟上去证实一下。 子时,叶凡开始刻画第二道灭煞符,可还是感觉很不满意。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看似两张完全一样的符箓,其中手法的些许不足便是天差地别。 叶凡皱眉沉思,细细想着刻画时的缺点与步骤,突然间却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叶凡有些纳闷,大半夜的能是谁来找自己? 少年拿起神兵图鉴将符箓盖好,整理了下有些凌乱的衣衫,起身打开了房门,发现竟是那位国师的徒弟绿竹。 叶凡有些发懵,从二人在崇陵关见面到现在,所说的话就不超过三句,但既然有客来访,便不能失了礼数,叶凡整理好心神,问道:“绿竹姑娘,不知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绿竹往屋内探了探头,紧张问道:“叶凡少侠,令妹没在屋里吧。” 叶凡不明所以,但还是摇头道:“小妹还有些事要办,等会才会回来。”二五万 绿竹松了口气,神色明显比之前要轻松不少,笑道:“之前我在屋中突然感受到神魂气息的流动,按奈不住心中好奇,就顺着踪迹来看看是何人在刻画符箓,没想到是少侠。” 随即她直接指向桌上的那张灭煞符,开门见山的说道:“你这张符,刻画的方法有很大问题,符师在执笔之际,不能用手、要用神魂来进行主导刻画,可能是因为你的领路人造诣很深,所以这种不正确的方法竟还能用,但不堪大用。还有就是,符纸的品阶高低与符箓的关系不大,一位高阶阵师哪怕只用一张普通黄纸都能刻画出一道七阶符箓来,但高阶符纸在刻画时可以省下许多心力,让符师在刻画的时候能轻松不少,你这几张九悬宗产的阳春符纸品阶还算不错,倒与你现在的境界相得益彰。” 叶凡眉头紧皱,默默品着绿竹这些突如其来的教导,却很难区别真假好坏,毕竟自己接触符箓一道的时间太短,对此不甚精通。 绿竹笑道:“叶凡少侠,总在这站着也不是个事,能不能让我进去说话。” 叶凡果断摇头道:“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如何能共处一室,于礼不符,恕难从命。” 绿竹微微一笑,对叶凡的谨慎不以为意,“既然不能进屋,少侠把那张符箓拿来让我看一看总不会坏了礼数吧。” 叶凡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那张灭煞符,递给了绿竹。 绿竹拿起符箓细细端详了片刻,说道:“少侠应该是第一次刻画这种符箓吧,没想到还算刻画的不错,真是天赋异禀,如果少侠不是剑修的话,完全可以走阵师这条路子,以后的成就绝对低不了。” 叶凡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绿竹对于叶凡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倒没有心生懊恼,只是行了一礼后,便返回自己的住处去了。 叶凡虽然对绿竹的突然到访感觉很奇怪,但那些话还是记载了心里。 之后的后半夜,叶凡按照绿竹所说的方法又刻画了一张灭煞符,发现照比之前真的好上不少,心里的怪异更胜,她为什么要帮自己呢? 总不能是看上自己了吧。 少年想了半天也没个答案,摇摇头,索性不去纠结这些事,随后起身从桌上拿起一卷神兵图鉴细细观摩,渐渐入了迷。 ...... ...... 圣水秘境开启的前一天,平溪城里举办了很多场活动,有从净水国京城请来的戏班子,有花魁杂耍游街,自然也少不了唢呐锣鼓震天,平溪里的百姓纷纷走出家门,看着流窜在大街小巷的热闹活动,神情皆是极为快活。 从清晨开始,便不时有灵气与宝物的流光照亮天际,陆续有修行者抵达。 温暖的春风吹拂着平溪城内的生灵,在城内南边,错落有致地分布着十余座阁楼,皆是富丽堂皇,陈设奢侈。 修行者们漫步其间,欣赏着平溪城的美景,不时抬起头看向天边一闪而过的流光。 这是圣水秘境的门户之地,十三重楼。 各国的重要人物都已经被安排进入,稍后便是国师施若雨亲自前来接待,众人心下不免有些好奇,这位传说中踏入不朽已经一只脚的奇女子,究竟是何模样。 十三重楼内的楼台,职责功能都不尽相同,有的用来观景,有的用来听琴,有的用来打坐静思,还有几处面积较大的楼台,用来进行圣水秘境开启前的主要活动,以琴棋书画比试逐宝。 叶凡一行人在拂晓时分便已来到了此地,他有些不太习惯这样喧杂热闹的场景,但耐不住叶柔嘉的墨迹,还是陪她去走了一会。 叶柔嘉的衣着外貌很是醒目,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她对此不以为意,看着从二楼悬下来的那张大棋盘,不由得拉上叶凡往那处跑去。 一群人聚集在此地,与身边的同伴专心讨论,时不时地发出一声赞叹,当然,偶尔也难免会听到气愤的批评。 “主人,你要不要报名去跟他们下一盘?”一旁的叶柔嘉神情兴奋,兴趣盎然。 叶凡无奈地说道:“我又不会下棋,报什么名。” 叶柔嘉嘟了嘟嘴,觉得有些扫兴。 这时,从两人身后传来了一声更为扫兴的话。 “这位姑娘,不如我报名去下一盘,要是侥幸赢了的话就赏个薄面一起吃顿便饭,如何?”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九十九章 修行界的天才们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叶柔嘉回身看去,神情有些恼火。 叶凡看着对面那位身着黄袍的年轻男子,脸色有些怪异,心想剑灵这幅怪异的模样还能有人来搭讪,真是怪事。 那人似是没见到二人的神情,笑了笑,自顾自的说道:“我叫白千钧,是此次大燕来访净水的领队人,不知小姐芳名何许?” 叶柔嘉皱了皱眉,对面前的这个家伙没由来的感到厌烦,腹诽道:“白千钧,什么破名字,我还叫白万马呢。” 只不过剑灵为了不给叶凡多惹麻烦,也是没将心里的话说出口,只是往叶凡身后站了站,没有言语。 但在四周之人听到这黄袍年轻人自报家门之后,都是面露惊异,随后变为仰慕。 如果说紫来州第一宗门是那无可争议的天剑宗的话,那这第二宗门,绝大多数修道者都会投给焚海斋一票。 白千钧,便是这焚海斋最为出名的天才弟子。 修道者们站在楼前,看着这位气度不凡的黄袍年轻人,窃窃私语,赞叹不已。 白千钧神情平静,脸露微笑,风度极佳。 叶凡没听过这个名字,但还是能从周围人的表情中知道此人的地位,觉得有些头疼。 他无奈地往前踏了一步,抱拳说道:“舍妹脸皮薄,白兄莫要打趣舍妹了。” 白千钧对着只有四境的叶凡也是轻轻抱拳回礼,笑道:“千钧刚才所说字字都是肺腑之言,可不是打趣的言语。令妹此等佳人,有人对其仰慕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吧,道友可否能给我个薄面,赏个脸一起吃顿饭,如何?” 叶凡摇摇头,委婉道:“舍妹胆小,不喜人多的地方,这次还是算了吧。” 听着这话,远处的近处的阁楼皆是传来阵阵议论声,满是不可置信。 在修行界,这般热闹的景象很少见。 实在是叶凡的这番话太过石破天惊了。 要知道,你一个四境的小子能让白千钧放下身段来邀请已经是给足了你面子,你竟然还给拒绝了? 白千钧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白某也不强求,那就祝两位玩的开心,在下告辞。” 也是不拖泥带水,直接抱拳离去。 叶凡抱拳相送。 众人见此情形都是心生佩服,心想不愧是大宗们的天才弟子,心胸气度都是如此出色,只不过这小子未免也太没点眼力价了吧。 ...... ...... 宴会进行的已经差不多了,四艺除了棋以外,琴书画都已分出了胜负,令人意外的是,这三项的第一名都是一位女子所拿。 大燕王朝的莫酒,一位姿色不算靓丽,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平庸的女子。 “没想到莫仙师不只琴艺出众,就连书画一道都如此精通,实乃人中翘楚。” 修道者们站在楼前,看着悬挂在楼台上的行书与那副水墨山水画,赞叹不已。 莫酒从楼里走了出来。 人们纷纷上前祝贺。 莫酒神情有些木讷,应该是很少经历这样的情况。 叶凡把头歪了歪,凑到剑灵耳边说道:“我觉得你的琴弹 得比她好。” 叶柔嘉闻言心里极为得意,觉得自己的主人真是有眼光。 这倒不是叶凡再说客套话,当然,莫酒的琴声确实很美,很动听,但叶凡就是觉得没叶柔嘉弹得好听。 爱屋及乌? 倒也不是。 他这个不晓音律的门外汉,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既然这三项都已经结束,那所有人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聚集在了另一处。 叶凡二人由于来得早,已经占据了一处不错的位置,一幅放大的棋盘挂在楼间,上面已经落着很多的棋子,局面有些胶着。 白千钧看着那副棋盘,微微挑了挑眉,在认真思索着什么。 “不知道白仙师看好哪方?”有人好奇问道。 白千钧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他心里想着,这净水国终究还是偏于一隅,没什么真正出彩的俊杰。比如先前,莫师妹不过随意写了副字,画了副山水画便轻易地取得第一,若是让这些人见识一下朝歌城那些人的作品,这帮人不该要把眼珠子瞪出来? 再比如现在进行的棋局,楼内对弈的二人应该是这些人里的棋力最强者,可这漏洞失误却有些太大了,行棋落子堪称平庸,完全没有什么让人惊叹的神仙手,若是自己从现在开始接手任意一方,对面都撑不过百余手。 他摇了摇头,觉得实在是没甚意思,刚要起身出去,楼内便传来声音,这场对局已经分出了胜负。 ...... 赵永昌站起身,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温毛巾开始擦拭双手,满脸臭屁,神情得意。 楼内的净水国执事和别的一些人,看着他的身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众人的心里都有些五味杂陈,无论怎么看,此人接触棋艺的时间都很短,行棋落子都极为晦涩,最后怎么就能赢了呢? 打头的那位执事首先回过神来,道了一声恭喜。 “既然我的徒弟赢了,还请国师兑现承诺。” 一直静静坐于一侧的白衣男人开口说道。 沉寂了片刻,方才传来一个‘好’字。 声音温婉,极有感染力。 众人脸色微变,心想竟是施若雨亲自前来? 可她却没有现身的意思。 白衣男人站起身,走到赵永昌身前,说道:“走吧。” 赵永昌将毛巾递还给那位姿容姣好的侍女,对着她咧嘴一乐,随后对着白衣男人说道:“师父,反正回去也没啥事,就在这溜达会呗。听说大燕这次来的那几个人都可猛了,要不去打探打探情报,我对上他们哪能打的赢,您说是不是?” 白衣男人面露思索,看样子是在考虑。 赵永昌面露憧憬,心想最近这几天为了学那劳什子棋,都快憋出鸟来了,这回总算能出去透透气,小爷我一定要玩个天旋地转,天荒地老! 男人的思索有了结果,看着赵永昌轻轻开口说道:“清心观还是修四个时辰吧,多了你也撑不住。” 赵永昌愣住了。 合着自己这师父刚才是在想要修多长时间的清心观? 小爷真是服了 ...... 叶凡无奈地说道:“看的也差不多了,总该走了吧。” 叶柔嘉撒娇道:“凡哥哥,那位传说中的净水国国师还没露面呢,怎么能回去,听说还是个大美女,你就不好奇?” 叶凡伸手扶额,之前在云舟上的时候叶凡便跟叶柔嘉说好,在外面二人要以兄妹自居,尤其要注意称呼,不要被有心人听到,没想到她一开口就是句凡哥哥,叶凡也是有些无语。 站在不远处的白千钧被人群拥簇着向两人走来,早有人报知了他的身份,人群如潮水般散开,给这位焚海斋的天才弟子让出道路。 叶凡皱着眉头,心想之前因为吃饭的事已经拒绝了你,这次又有什么说辞? 白千钧在二人半丈前站定,清朗的笑道:“琴棋书画的胜者以及一些修行界的大人物都会收到邀请前去顶楼做客,我这正好还有两个名额,不知道二位要不要一起去凑个热闹?” 叶凡闻言眉头皱的更紧,刚想开口拒绝,叶柔嘉却抢先一步开口说道:“好啊,我正想去顶楼看看,这次就沾沾白仙师的光,柔嘉先道声谢。” 白千钧笑意更盛,将两张请帖从袖中取出,递给二人说道:“柔嘉姑娘何须多礼,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宴会大概还有一个时辰就会开始,座位还算不错,柔嘉姑娘可不要错过了时辰,白某就先行告辞了。” 看着愈行愈远的白千钧,叶凡转过身疑惑问道:“你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叶柔嘉拿着两张请柬,俏皮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去凑个热闹呗,再说了这又不花钱,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叶凡无奈说道:“姑娘家家的的口无遮拦,这话又是跟谁学的?” 叶柔嘉吐槽道:“我是九霄天剑灵,又不是什么普通的姑娘。” ...... 受到邀请的修行者都会在傍晚时分乘坐一种名为‘云中轿’的灵器前往顶楼,众多修行者自然可以凭借术法踏空而行,但出于对净水国的尊重,还是选择了在这里等待。 云中轿很是平稳,坐着极为舒适,随风而起没有一点颠簸,很快便远离地面,驶入云雾中。 缭绕在四周的云雾里,隐约能看见一处富丽堂皇的四方阁楼,还有近在咫尺渡口状的亭榭。 有些第一次来到十三重楼的修行者,这才知道顶楼竟然是一座独立的阁楼,还是悬空而立。 云中轿停在顶楼,净水国的接待人员一一上前,把众人迎进对面那座巍峨辉煌的阁楼内。 受邀而来的宾客已经在宫殿各自坐好,互相低声交谈着什么。 叶凡见到这架势不由得有些紧张,咽了口口水,向剑灵靠近了些。 叶柔嘉就没这么谨慎了,瞪着血红色的双眼好奇的四下观看,想着这顶楼倒有些神奇。 (不好意思各位读者老爷,这章来的有些晚,今天的事情贼多,到七点多才忙完,之后的章节应该不会这么晚上传了,真是万分抱歉。)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章 他乡遇故人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叶凡,白千钧,莫酒等人依次走入殿中。 很多人见状都积极的起身相迎,当然更多的还是针对白千钧,这是对他和其师门焚海斋的尊重。 有一部分视线落在了叶凡身旁的叶柔嘉身上,因为哪怕是在光怪陆离的修行界,红发红瞳的人还是显得有些怪异。 红叶国的迟供奉其实也受到了宴会邀请,但考虑到郑淳几人的安全还是没有选择来到此地。听说叶凡在众目睽睽之下接受了白千钧的示好,他不免有些忧虑,但也不至于因此做些小肚鸡肠的事,也只是要叶凡在见到净水国国师的时候帮其带一声好,叶凡对此自无不可。 来到大殿深处,一道身影在云雾中渐渐显露出来。 那是一位身体修长的妙龄女子,气质端庄,身着淡蓝色长裙,面有薄纱盖于其上,但并不妨碍众人知晓此人的美貌。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几人,神情淡漠,不知何意。 这就是净水国国师施若雨,被誉为近五十年最有希望突破到不朽境的修士之一。 为了突破十境拯救净水于水火,这位国师大人已经有将近七十年的时间没有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了,没想到这次圣水秘境的开启竟是由她来当话事人。 白千钧与莫酒都已被带入到偏殿,现在只余下叶凡与剑灵二人站在施若雨前面,这幅景象无论怎么看都有些怪异。 叶凡心里有些慌张,但面上却不曾显现。 施若雨平静开口说道:“大道漫漫,长生无界,身为修士我们的眼光自然要长远些,不能鼠目寸光,总是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叶凡,你说是不是? ” 她的声音很优美,语气很温和,就像是一位和蔼可亲的邻家大姐姐。 叶凡没有着急回话,而是在默默思索着这位声名赫赫的国师大人为何会对自己说上这样的言语。 施若雨似笑非笑看着叶凡,视线偶尔会扫过叶柔嘉,那股若有如无的极致杀气让她心里极为忌惮。 叶凡一直没有回应,施若雨也是不急。 良久,叶凡才抬起头吞吞吐吐的说道:“嗯....国师大人,您这是...要收买我的意思吗.....?” 施若雨莞尔一笑,“你可以先听听我开出来的条件。” 叶凡半眯着眼睛,手指摩挲着下巴,似是在认真思索。 施若雨先行说道:“除了净水国每年税收的百分之一和圣水秘境的名额之外,你还可以与我唯一的弟子结为道侣,我那弟子不只是修行天资奇高,更是女子当中万无其一的媚体,伺候男人的本事绝对算得上天赋异禀,不知道是多少云巅仙人的心头好。” 叶凡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施若雨继续说道:“名额与税收我净水国可付六十年,至于道侣一事,少侠要是心有所属或有婚期在身,做个小妾或者当个暖床丫鬟都随少侠喜好,少侠不必多虑。” 语不惊人死不休。 叶凡呆滞了片刻方才回过神来,不可置信的说道:“国师大人这是为何?” 施若雨静静的看着他,平静说道:“这些东西用来买下少侠身上的浩然气,对少侠来说应该不算什么赔本买卖。” 叶凡面色微变,试探说道:“若是小子不答应,国师想怎么做?” 听到这话,施若雨以为他只是还没有下定决心,亦或者是自己开的筹码不够多,沉默片刻后才继续说道:“外加一枚丹神亲炼的天阳丹。” 若是别人,听到这些石破天惊的巨宝恐怕早就脑子一热答应了下来,毕竟浩然气虽然是很珍贵,但施若雨开出的这些条件照比一缕浩然气也是不遑多让。 但可惜是他叶凡。 浩然气对他来说已经不只是一件宝物或者灵器这么简单,时至今日,甚至可以说已经是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自断左膀右臂这种蠢事,他叶凡怎么可能答应。 所以少年很坚定的拒绝了施若雨,并明确的表示了不可能有转圜的余地。 施若雨的眼睛渐渐眯起,露出一抹冷酷的神色,说道:“少侠何必如此,浩然气对我乃至整个净水国都有大用,那些条件也足够补偿少侠的损失,少侠又何必如此油盐不进?多个朋友多条路,少侠可不要把路走窄了。” 叶凡抱拳行了一礼,说道:“要是别的身外之物,小子大可与国师做个公平交易,可浩然气于我意义重大,不是钱财所能衡量的,君子不夺人所好,还望国师大人恕罪。” 随后竟是拉起叶柔嘉直接往外走去。 施若雨眼神微冷,心有不甘。 等叶凡彻底消失在内殿之时,一位姿色美艳,体态丰腴,满脸媚色的青衫女子从屏风内走出,对着施若雨款款行了一礼,说道:“师父,这叫叶凡的小子也忒敬酒不吃了,要我说不如直接强抢过来,一个不过四境的小子在咱们的地盘上还能翻起什么波浪?” 施若雨抬起手,否定道:“不可,强抢只是下下策,那小子身边的红衣女子境界深不可测,更不用说他身后赠与他一缕浩然气的那位世外高人。若是强取豪夺说不定又会惹到什么是非争端,这次谈判我本就没抱多大希望,就按本来计划行事,莫要再生事端,净水国已经经不起什么风浪了。” 青衫女子神情有些萧瑟,施若雨叹了口气,说道:“苦了你了。” 女子轻咬下唇缓缓摇头,随即神色变为一片坚定:“照比师父和陛下来说,弟子这些苦算得了什么,弟子也只能为净水国做做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心里真是惭愧。” 施若雨走上前去,将女子的衣衫往下拉了拉,青衫女子本就极为丰满的胸脯便呼之欲出,若隐若现,随后她轻轻抚摸了下女子的脸颊,说道:“鸾儿,之后就靠你了。” 青衫女子沉重的点点头,眼露坚韧。 ...... ...... 十三重楼的顶楼面积非常宽广,方圆近有千丈,一栋栋小巧精美的凉亭承载着散落其间的宾客,云雾贴地而行,月光缓缓洒下,宛如人间仙境。 叶凡回到殿内,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请柬,发现自己 和叶柔嘉所坐的位置竟是极远,微微摇头,心想这白千钧的眼光还真是异于常人。 叶柔嘉知道经过了刚才的事情,叶凡的心情绝对好不了,也是善解人意的说道:“凡哥哥,我这也逛得差不多了,就先回去吧。” 叶凡点点头,来到这本就是为了陪剑灵,此时既然她要回去,也就没了待在这的理由。 就在两人刚刚抬脚准备一道离开的时候,一道极为响亮的声音在二人身后响起。 “我靠!凡子!真是你!你咋在这呢?!” 叶凡听着这熟悉到不能在熟悉的声音,满脸不可置信,神情惊异的回头望去。 只见赵永昌正满脸惊喜望向叶凡,看清了他的容颜后忙不迭的连跑带颠跑向少年,一把抱住了他。 “凡子!我可想死你了!” 叶凡也是一把抱住了他,惊喜说道:“永昌!你不是要跟赵叔去京城开铺子吗,怎么来这了?” 赵永昌闻言竟是完全不复之前欣喜神色,哭丧着脸,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可怜说道:“凡子,你是不知道我这半年过的有多苦啊。在你离开雁鸣镇没过多长时间,就有个白衣服白头发白胡子的老道长找上我说什么要收我为徒,去北华扬州修行长生,你想就我这小胆子咋敢去那么远的地方,就没答应。谁知道后来又来了个人,连话都没让我说明白就直接把我给掳道瀛壶山去了,说是修行,那过的哪像是人日子,天天连个觉都睡不好,除了那什么破果子连口肉都么得,就像这次,我那便宜师父非要让我来这什么圣水秘境,说这秘境里的机缘贼适合我,但他没有名额只能跟人家打赌,让我在三天之内拿道棋战第一,我就纳闷了我这个连臭棋篓子都算不上的渣渣你为啥非要让我去下棋,这三天天天在无屋里看什么棋谱棋书,看得我脑袋都大了三圈,凡子,我真是太难了.....” 叶凡听到这熟悉的絮叨言语,心里没由来的有些暖意流淌,抬起手轻轻拍了拍赵永昌的肩膀以示安慰。 赵永昌说了半天,总算将心里的那口郁闷之气一吐而出,只觉心境都通透了不少,他缓缓转过头,看着叶柔嘉那双妖异的血色双瞳,猛地打了个激灵,小心问道:“凡...凡子,这位是?” 叶凡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犹豫要不要将剑灵的身份坦白告诉给他。 没想到叶柔嘉竟是主动往前走出一步,娇笑道:“我是凡哥哥的刚认的妹妹,名叫叶柔嘉,很高兴认识你。” 赵永昌目露惊异,心想凡子可以啊,这刚过去多长时间就去外面拐骗了一个女子,长的倒是挺好看,就是这红发红瞳也忒怪异了,瞅着都渗人。 叶凡看着赵永昌的神情,那还不知道这小子心里想的啥,不由得有些无奈,想着等以后有机会了还是告诉他实话吧。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零一章 敬酒与罚酒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关于这次圣水秘境的情况,赵永昌明显要比叶凡二人熟络的多。 传闻在秘境里的一切事物皆如现实,有天有地,有人有剑,在里面可以感悟天地人性,用岁月洗涤道心。更重要的是,圣水秘境中特有的天偃圣水乃是一等一的水中圣物,无论是作为材料炼丹制阵,还是被炼化为五行物皆是不可多得的绝世宝物。但每次秘境开启时所产的天偃圣水不过三道,获取方法未知,获取地点未知,每次出现的时机都不尽相同,完全无迹可寻。 赵永昌说到这又有些欲哭无泪,说自己那便宜师父对自己下了死命令,必须要拿到一道天偃圣水,不然以后的五年就别想出宗门半步。可自己到现在才不过五境修为,不说大燕那几个变态,就紫来州其余七国的天才骄子就足够自己喝上一壶。 赵永昌眼泪巴巴的望着叶凡,说兄弟五年后再见吧,我是真拉拉跨没招了。 叶凡只好拍着赵永昌的肩膀,说些老生常谈的宽慰话。 可赵永昌却还是唉声叹气,觉得自己真是好生命苦,跟自己的好兄弟刚重逢便要分开五年,哪有这么狠心的师父。 ...... 叶凡三人所坐庭院是赵永昌特意选好的位置,靠在顶楼的最边上,视野开阔,极为适合欣赏夜景云海。 赵永昌张开双臂,迎向轻拂而来的阵阵晚风,神情惬意,满脸陶醉。 等他回过头刚想叫上叶凡一起来吹吹风的时候,不由得被眼前的一幕给雷了个外焦里嫩。 只见一位容颜美艳,身段凹凸有致的妙龄女子款款走来,细声细语的对着叶凡说了几句话后,竟是笑着将叶凡扶起,自然而然的挽住少年的手臂,雪白高耸的胸脯就这么压在上面,看得赵永昌眼睛都直了。 乖乖,这凡子出来一趟咋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呢?之前跟隔壁小花多说几句话都能红个脸的人,没想到这撩妹泡妞的手法竟然如此神乎其技,也不教兄弟我两手。 但赵永昌哪里知道,叶凡现在才是真正的欲哭无泪。 女子自打出现在崖间的时候,便已经吸引了众多修行者的全部目光。 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位便是净水国国师施若雨唯一的亲传弟子,赵青鸾。 作为此次宴会的东道主,女子的身份地位可以说是极高,此时出现在这里众多修行者还都以为是有什么事情要宣布,没想到竟是直接朝着一个方向直直走去,连个弯都没拐。 十三重楼顶楼内的一片修士,个个心神摇曳不定,愈发觉得这看着不过四境的年轻人,要么是这赵青鸾的道侣,不过这种可能性实在太小,毕竟身为施若雨的唯一弟子,身上的担子可是重的能压死人,甚至还有传闻,这位施若雨的徒弟完全醉心于大道修行,对于儿女情长从来都是不屑一顾,难道这小子是某个不出世的豪门麒麟子?或者是某个大能的族子徒孙? 不然赵青鸾在这次宴会上的表现,实在是太过反常。 一颗剑胆已成雏像的少年,胳膊骤然给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挽住,身躯都开始有些不由自主的僵硬起来,但又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当场挣脱,女子高耸的胸脯不知有意还是无意 ,竟是整个挤压在了叶凡的手臂上,少年感受到手臂上的柔软触感,不由得脸红了个透亮。 所幸赵青鸾将叶凡带到座位后,她就不露痕迹的松开手,温声细语的笑道:“叶凡少侠,我们净水国别的不说,这特产的白龙酿可谓是名动四方,就连大燕的那几位王公贵族都私底下想要多求几坛,少侠不必客气,喝完这坛自会有下人接着端上,只管痛饮,今夜一醉方休。” 各色山珍海味,美味佳肴,在那些身着淡蓝色长裙,身姿妙曼的年轻侍女手中,纷纷端上宴会的个个方桌之上。 此次宴会的主人施若雨只是露了个面,说了几句客套话便退居内殿,之后的局势就完全靠赵青鸾在掌控着。 这赵青鸾不愧是净水国国师的唯一弟子,是个会说话的,带头敬了几杯酒,说的妙语解颐,引得满堂笑声不断。 叶柔嘉身前的几案照比叶凡的就小巧了许多,同样也摆着一坛白龙酿,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看剑灵是女子身,不太能喝酒,还贴心的备好了一壶清新可口的果酒,让叶柔嘉心里有些满意。 赵青鸾坐在主位,除了最开始的几句话之后就没什么言语了,只是那眼神时不时的就会飘到叶凡身上,那股媚劲若是别的男人见了估计连道都不会走了,但叶凡不经意的瞥见竟是猛地打了个激灵,心想这姑娘年纪也不大啊,怎么眼神还有点不好使呢,瞅的直渗人。 赵青鸾手持酒杯,缓缓起身。 众多修行者都极有默契的停下了眼前事,一时间鸦群无声。 赵青鸾微笑道:“青鸾瑾代表朝廷与家师,向元前辈敬一杯酒。” 话音刚落,众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的落在大燕王朝宴客的座位上,那里坐着一位神色淡然的老者,对赵青鸾所说的话置若罔闻,但一双凶目却直盯着对方,这幅姿态摆明了就是不想卖给你赵青鸾这个面子,要是真想敬酒,让你师父来还差不多。 赵青鸾就这么双手端着酒杯在身前,微笑不变,丝毫未曾理会元姓老者的姿态,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随后她又是倒了一杯酒,端至身前,笑道:“饶了前辈雅兴,青鸾这就自罚一杯。” 就在赵青鸾刚刚抬起手臂的时候,元姓老者却突然伸出手,轻摆了两下,“以净水国朝廷和国师大人的名义敬的酒,老夫怎能当得起?千钧,你也是这么不懂事,非要等着国师大人先给咱们敬酒,却连个表示都没?赶紧的,愣着干嘛,自罚三杯就当赔罪了。” 白千钧二话没说,拿起酒杯对着赵青鸾连饮了三杯酒。 宴会上已是气氛紧张到极致的时候。 赵青鸾一直端着那杯罚酒,在如此尴尬局面下依旧保持笑容,心性也算是高于常人,随后她竟是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举动。 赵青鸾将酒杯放下,在身后的侍女下人手里拿过了三大坛白龙酿,放置于身前,揭开泥封后,抱着那足有两斤的酒坛,说道:“白师兄的三杯罚酒青鸾万万当不起,前辈容许青鸾敬了一杯已是天大的面子,所以青鸾也想喝三坛罚酒,向白师兄与前辈赔罪,同时恭祝前辈早日跻身第十境,白师兄前路坦荡,一片光明!” 接下来赵青鸾竟是直接撤下浑身灵气,只以**的修为,一口气灌下了整整三坛酒。 赵青鸾满脸通红,遗落下来的酒水打湿了她本就高耸的胸脯,她转过头去,轻轻咳了几声,那副姿态真是我见犹怜。 叶凡长大嘴巴,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位女中豪杰,心想这要是自己不以灵气阻挡灌下去这么多酒,当场趴在桌子底下都算轻的了。 叶柔嘉倒没怎么惊异,只是有些奇怪,这姑娘好端端的自己找罪受干甚? 赵永昌这货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两人身后,悄咪咪的在叶凡耳边说道:“凡子,我之前打听过了,那个长得贼凶的老头叫元烈,是白千钧的直系师叔,早在几年前就透露过想把赵青鸾给自家徒弟做个小妾的想法,奈何那国师死活不答应,狠狠拂了他的面子。现在净水国的局势早已经千疮百孔,为了不让这老头回去搞事,这不,正给人家赔礼道歉呢嘛。” 叶凡微皱着眉头,心里有些愤懑。 这男女情爱终究还是讲究个你情我愿,人家不愿意也就算了,你还以势压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欺负一位姑娘,这老头也真不知害臊。 白千钧叹了口气,回身说道:“师叔,得饶人处且饶人,算了吧。” 元烈眯着眼睛,打量着对面还不敢落座的赵青鸾,神情玩味的点点头,说道:“敬酒与罚酒都喝了,挺好,以后你净水国朝廷和我焚海斋就算搭上了桥,以后的事说不清,以前的事就算了,不过我可要提醒你这小娃娃一声,如果没有千钧发话,今天老夫不可能这么轻易收手,你要是不意思一下,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赵青鸾明显已经是强弩之末,满脸通红,呼吸极为急促,可仍是清笑道:“前辈说的对,那青鸾就再自罚一坛,谢过白师兄大恩!” 一边说着,赵青鸾又是拎起了一坛酒,只是拿起酒坛的手掌还在微微颤抖。 叶凡叹了口气,看着她的凄惨模样实在是心有不忍,不顾赵永昌的阻止,在众目睽睽之下拿起一坛白龙酿,径直走到赵青鸾身边,对着元烈笑道:“前辈,青鸾之后还要帮国师大人操持宴会及秘境的众多事宜,若是醉倒在这误了事情可就不大好了,小子酒量一般,没有青鸾这般海量,但喝个一坛也是能撑过去,就让小子代青鸾喝下这坛罚酒,给前辈赔一个不是。” 随后叶凡一拍泥封,也是撤下了浑身灵气,咕咚咕咚直接喝下一坛。 元烈微皱着眉头,眼神深沉,显然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子感到十分疑惑,白千钧见状在旁解释了一二他这才了然,只是还有些不清楚,一个红叶国人为何要对这赵青鸾施以援手。 只是事到如今,话已经说去了,要再因此刁难这些后辈他元烈也是脸上无光,倒也不至于在多说什么。 醉眼朦胧的赵青鸾早已撑不太住,被身旁的侍女搀扶着坐下,望着身前明显没怎么喝过酒的叶凡,目生感激。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零二章 又生变故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叶凡将空无滴酒的酒坛放置于桌上,满脸通红,只觉五脏六腑都在炙热的燃烧,白龙酿不算是烈酒,可后劲十足,若是酒量不好的修士骤然喝上一碗都能晕上几个时辰,更别说像叶凡这般根本没喝过几次酒的小白了。 赵青鸾坐在座位上,吐出一口浓郁的酒气,接过侍女递来的方巾,仪态端庄的轻轻擦拭胸口残余的酒水。 其实被那元烈百般刁难倒不是赵青鸾最怕的,她最怕的就是对方根本不给你让他刁难的机会,这次虽说算是出了个小丑,但总算能将之前的恩怨结算了一二,为净水当前的艰难局势出了一份力,不至于继续雪上加霜。 叶凡将酒坛放下后,对着大燕王朝所在方向行了一礼,这才走回到自己座位。 赵青鸾看着那位白衣少年远去的背影,心里有些复杂,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态去面对他。 赵永昌起身迎了下叶凡,将他扶到座位上,无奈说道:“我就知道以你小子的性格绝对不会袖手旁观,不过那老头身份摆在哪,也不至于这么小肚鸡肠因此记恨上你,但还是以防万一,这两天你就跟我一起住吧,净水国给我安排的院子贼大,就我跟师父两个人住,正好我还有些话想跟你说。” 叶凡笑道:“没想到我还能有被赵永昌罩着的一天,这个世界真是变了啊.....” 叶柔嘉转过头,拿起方巾替叶凡擦拭了下嘴角的酒渍,一边擦一边问道:“凡哥哥不生气?” 叶凡反问道:“为何要生气?” 叶柔嘉将方巾收起,血红色的眼眸直盯着叶凡,说道:“那老头如此嚣张跋扈仗势欺人,这难道不是生气的理由?” 叶凡打了个酒嗝,吐出一口酒气,笑道:“那老者的态度到底为何,事后的是非曲折恩怨情说我不知道,所以便不能妄加评论,更不是什么生气的理由。今天之所以帮了她一次,不过是看不下去一位姑娘在这么多人面前被如此羞辱,顺手为之罢了。” 叶柔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像是明白了什么。 ...... 之前的小插曲,并没有对宴会的进行造成任何阻拦,四下歌舞升平,主宾尽欢,觥筹交错,看着好不热闹。 位于宴会第二排的白千钧早就有了想去找叶柔嘉攀谈一二的想法,只是就怕像他这样频繁的找上门去,会不会显得太过唐突,平白让人心生反感,失了风度。 元烈拿起酒杯一口饮下杯中酒,没有理会周围向他大献殷勤的别国修士,瞥了眼白千钧,随口说道:“出什么事了,竟是这般犹豫不决,优柔寡断可不像你的性子。” 白千钧没有遮掩,一五一十的说道:“不瞒师叔,其实我是看中了一位女子,有心想要与其结交一二,可之前已经是打扰了对方两三次,就怕继续唐突的找上门去会那位惹得姑娘不快,这才有些犹豫。” 元烈微微皱着眉头,神情略有不喜,说道:“千钧,儿女情长这些东西对于你来说没有丝毫裨益,女人嘛,玩玩也就算了,莫要对其投入太多精力心力,你可是被宗门寄予了大 厚望的人,万不可因此走上歧途,让掌门师兄失望。” 白千钧神情有些玩味,探过头去在元烈耳边低声说道:“师叔,前些日子我在百宝阁寻觅到了一本极为高阶的双休之法,在第一次见到那女子的时候我心里就有一种感觉,若是能与其一同修炼这道法门,修为境界定会一日千里,只是现在还不知道如何下手。” 元烈问道:“那女子可是有什么来头?” 白千钧摇摇头,“不知,但想来应该很好摸透她的跟脚,毕竟就算是妖修,红发红瞳的样貌也是颇为怪异,这样扎眼的外貌想要查清并不算难。” 元烈点点头,嘱咐道:“我焚海斋毕竟是名门正派,强抢一事轻易做不得,但若是规矩之内的事,不要有顾虑。” 白千钧笑了笑,聪慧如他哪还能不明白元烈这句‘规矩之内’是何意思,不由得心里有了些底,颔首说道:“千钧明白。” 元烈对于自己这位师侄的手段绝对是放心的过,也就不去操心多管什么,抬起头又端起一杯酒,心想这白龙酿果然名不虚传,味道真是可以,一会再管施若雨那婆娘多要几坛,搁在洞府时不时饮上一口,也算不错。 就在此时,元烈猛地抬起头,望向大殿门口,这位位高权重的焚海斋长老,眼神极为阴沉。 有一位身着粗布长衫的光头少年,悄无声息的站在门外,靠在门口的大圆柱上,耸拉着眼皮,看着地面,满是倦意。 “你们谁叫白千钧,我着急跟他打一架,赶紧出来,别让我等太久。” 声音的主人说着很着急,语气却并没有什么着急的情绪,甚至显得很没有精神。 大煞风景。 这年轻人出现的时候,实在是很不合时宜。 在座的都是心思活络之辈,迅速打量了一眼元烈和白千钧的脸色,心中都有些了然,再转头望向那年轻人的眼神,就变得有些五味杂陈了。 在这紫来州,谁敢不卖焚海斋一个面子?竟然还敢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说要跟白千钧打一架,说他不知死活都是有些说轻了。 可看那元烈和白千钧的凝重神情,略一思索便能知道,此人的来头绝对不小,甚至就连他们二人都极为忌惮。 那眼下的局势可就有意思了。 白千钧会不会接受这次挑战? 元烈半眯着眼,说道:“关子石,你不在中州炼你的肉身,跑到净水国凑什么热闹?还言之凿凿说要跟千钧打一架,真当老夫是泥捏的不成?” 那光头少年跨过了门槛,不再继续前行,站在原地依旧耸拉着眼皮,四下环顾着,对于元烈所说的话语根本就未加理睬。 元烈怒极反笑,凝视着光头少年,大声喝道:“连老夫的话都敢无视,真以为你是你师父关雨寒不成?给老夫死去!” 他手腕狠狠一抖,手中的琉璃酒杯便脱手而出,直奔光头少年而去,响起一阵嗡嗡的呼声,势若惊雷,声势极为骇人。 若是躲避不及,这光头少年必定会受到重伤。 只凭这一 手劲气的使用,在场的年轻修士都对元烈的手段感到由衷的惊异。 没有人觉得这少年能在这样的攻击下会安然无恙。 几乎所有人都已觉得大势已定,就连叶凡也不例外。 但就在这所有人都觉得这少年必会重伤当场的情况下,光头少年的表现却让人大吃一惊。 他就只是站在原地,未动丝毫,任由那疾驰而来的酒杯奔袭而至。 “彭!” 酒杯撞在光头少年的身躯上,响起一阵巨响,酒杯碎裂成碎片,竟是带起了阵阵火花。 反观那位光头少年,就像个没事人一样,身躯连晃都不曾晃过,只是缓缓的抬起脑袋,看向元烈,微皱着眉头道:“虽然现在我打不过你,但再过五十年,你抵不住我三拳。” 高坐于宴会第二排的元烈,目眦欲裂,咬紧牙关,闻言猛然站起身,伸出手指指向光头少年,怒声喝道:“黄口小儿狂犬吠日,面对长辈,关雨寒就没教过你礼貌二字怎么写?” 光头少年像瞅着傻子一般看着元烈,说道:“师父只教我修行,不教我写字。” 元烈闻言只觉一股气血攻心,差点没忍住对他出手,但一想到这小子身后的背景,也只能一脚踢翻几案,愤愤坐下。 赵永昌见此情形只觉浑身都清爽了不少,心想你这老头刚才不是很神气吗?咋就不再装犊子了? 白千钧叹了口气,迫不得已在众人的目光中站立起身,轻声问道:“我就是白千钧,不知道友为何要与我切磋?” 光头少年扯开嘴角笑了笑,说道:“师父欠了别人一个人情,正好那人缺一道水物炼制丹药,就要我来圣水秘境拿一下,听说你是大燕此次的最强者,我想只要把你打趴下了,要一个名额应该不是难事。” 白千钧哑然失笑:“那我为何要与你打?打赢了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光头少年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神情有些窘迫。 看样子是没想到白千钧的这番说辞。 白千钧摇了摇头,心想这人倒是怪异,那还能有人会如此不通人情世故? 随即光头少年想到了什么,拍了拍脑袋,从胸口拿出一幅画卷,说道:“听说你是焚海斋为数不多的剑修,这幅双剑图应该能引起你的兴趣吧。” 他手腕一抖,将画卷展开,一股纯粹到极致的惊人剑意在画卷彻底展开的那一刻席卷四方,极具威势,就连元烈都面露惊骇,不可思议。 双剑图,名字并不算如何霸气雅致,可这画中所画的人物,是当今鸿蒙天下剑道修为最高的二位,剑尊与柳剑。 白千钧眼眶逐渐通红,目生惊骇,目不转睛的死死盯住那副双剑图,视野中,两位气度威严的中年男子,身着一黑一白两道长袍,相对而立,丝丝缕缕的剑意从其中迸发,仿佛蕴含着剑道至理。 做不得假,千真万确绝对是画圣王牧之亲手所画的双剑图! 白千钧眼中的惊骇逐渐转化为炙热。 此等至宝,已经有了让他出手的理由。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零三章 关子石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赵永昌啧啧了两声,惊叹道:“乖乖,没想到连双剑图都被拿出来当彩头了,看来这小子对自己信心十足啊。” 叶凡转过头去好奇问道:“这幅图有什么古怪不成?我看那白千钧都瞅直眼了。” 赵永昌把头凑过去,在叶凡耳边轻声说道:“我也是在一本古籍上看的,说当年剑尊与柳剑各自达到了剑道最顶峰,为了磨砺自身剑道,也是为了看看有没有将剑术在拔高一筹的可能性,所以这二位就相约于思断崖比试一二,这也是这二位大人物唯一一次见面。那场剑术对决真是堪称惊天地泣鬼神,若不是大祭祀出手阻拦了一二,估计连天都能打出个窟窿来,那场对决亲眼所见的人不多,画圣王牧之就是其中之一,他呕心沥血历经十余载亲自所画的七副双剑图便是这二位打斗时的场面,其上凝聚的极致剑意对于剑修来说堪称至宝,这白千钧又是出了名的焚海斋剑修,哪有不眼红的理由?” 叶凡点点头,难怪只是上面所流淌出的一丝剑意,都让自己丹田内的九霄天震颤了几下,果然是道至宝。 白千钧凝视着门口处的光头少年,问道:“输了当如何,赢了又当如何?” 光头少年抬起头,眼中有些无奈,心想这大燕的修士都是蠢货吗?总问这些没意义的问题。 “我赢了你们就给我一道秘境名额,你赢了我把这双剑图给你,这么简单的事还要问。” 白千钧没有理会光头少年语气中的不耐烦,略作思量后说道:“好,既然如此,你我要去哪切磋,切磋又有何规矩设立?” 光头少年觉得这人是真能墨迹,一点也不爽利,谁被打的起不来了或者要死了不就是输了嘛。 但他好像是没有继续解释的耐心,只是转过身,说道:“跟上。” 众人都吃了一惊,心想这是要去哪? 赵永昌忙不迭的拉起叶凡,急匆匆的说道:“凡子,这热闹可不能不看啊,赶紧去占个好地方,快点快点....” 叶凡对于这场战斗也是心有好奇,不用赵永昌提醒,自己就站起身跟了上去。 ...... ...... 宽阔的崖间里落下几道光线。 夜色已深,星星也没有多少,幸好不远处的大殿灯火极为辉煌,给昏暗的大地添上了几点亮色。 白千钧微皱着眉头,说道:“真的就在这里?” 光头少年说道:“这地方挺宽敞,应该能放开手脚。” 在宴会上发生了这么一件事,赵青鸾哪能不跟着出来?见状也是出来说道:“两位放心,十三重楼顶楼的坚韧程度很高,只要不是动静太大就没什么问题。” 光头少年点点头,说道:“打坏了我会按价赔偿。” 叶凡闻言有些无语,心想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挺讲理的人。 光头少年想了想,看着白千钧说道:“公平起见,找个中间人?” 白千钧点点头,说道:“可。” 光头少年四下环顾了一下,看着叶柔嘉说道:“姑娘,这东西就先放在你手里,谁赢了你就给谁。” 随即他竟是随手一丢,就这么将那副双剑图扔在了叶柔嘉身前。 剑灵心里有些不乐意,想着你俩要打非要我掺和进去干啥。 但他看着身前的双剑图,想了想还是将其捡起握 在手中,这东西就算搁在身边一会都对自己有不小的裨益,傻子才不干。 白千钧相对而言就要有风度多了,大步走到叶柔嘉的身前,将一枚玉牌递给她,随后轻声笑道:“柔嘉姑娘,放心,我会赢的。” 叶柔嘉接过那枚淡蓝色玉牌,微皱着眉头,心想你赢不赢关我屁事。 白千钧在光头少年十丈外站定,意念微动,一把飞剑蓦然出现在其身侧,散发着淡淡的寒意。 对于不知道这光头少年身份的众人来说,白千钧的赢面明显要大上许多。 他是紫来州焚海斋掌门的亲传弟子,声名显赫,早在五年前便已破入空冥,甚至可以说是紫来州年轻一辈第一人也不为过。 叶柔嘉忽然问道:“凡哥哥,你怎么看?” 叶凡想了想,说道:“我也看不太出来,不过直觉告诉我那个光头年轻人很强。” 赵永昌在旁边摇摇头,否定道:“凡子,你这眼光也不行啊,你看那白千钧就往那随便一杵,就有自成一方天地的感觉,强的不像话,那光头小子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叶柔嘉看着崖间的两道身影,忽然笑了起来,说道:“这两人也太有意思了。” 叶凡等人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光头少年耸拉着眼皮,抱着双臂,正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着。 白千钧背着双手,也是不停地往后移动,始终让两人的距离保持在十丈之外。 好在十三重楼顶楼的面积很大,倒不至于让二人无路可走。 只是这幅景象怎么看都有些滑稽。 走了几步,光头少年似是有些不耐烦,停下了继续往前的步伐,整理了下衣衫,抱拳说道:“中州,关子石。” 白千钧也是站定,抱拳回礼道:“紫来州,白千钧。” 没有谁喊开始,也没有人数倒数,当白千钧直起身子的那一刻,战斗便开始了。 关子石身前出现了一朵极为细弱的火花。 他的身躯被照亮,不再像之前那般昏暗。 火花还未消逝,又出现了第二朵。 紧接着,越来越多,越来越绚烂的火花不停的在关子石的身躯出现,整座十三重楼都被照亮。 赵青鸾看着眼前的画面,惊呼道:“好美。” 赵永昌更是长大了嘴巴,满脸不可置信。 叶凡则是神情凝重,目不转睛。 这幅景象的确很美,很绚烂夺目,但叶凡也知道,在那些火花之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些火花是白千钧的飞剑与关子石的身躯互相碰撞之后留下的痕迹。 不过一息时间,崖间便出现了无数道火花,这代表着白千钧出了无数次剑。 而关子石就在这漫天火花里,神情淡然,泰然自若。 看着眼前的盛景,叶凡微眯着眼,心想这两人都好强。 叶柔嘉眼睛眨也不眨,直盯着两人,专注的看着飞剑运行的轨迹与速度,随后忽然说道:“一千五百六十三剑。” 叶凡神情微凛,大吃一惊。 好快的剑! 蓦然有一道声音在崖间响起。 那道声音很脆,好似金属的碰撞声,又好像是琉璃杯的碎裂声。 白千钧瞳孔微缩,心中忌惮之意更胜。 漫天火花逐渐消失,露出关 子石的身影。 四周早就有侍女下人布置好了灯笼火把,照亮周围,所以众人皆是看得清晰。 一把飞剑的剑身被关子石紧紧握住,横于身前。 剑身颜色偏暗,剑柄有龙纹雕刻,看着很是强大。 与白千钧本人一样,他的飞剑也很出名,是紫来州最伟大的炼器师尹萧所炼。 剑名,承影。 这把剑品阶很高,锋利程度自是不用再提,可就是这么一把名剑却就这么被关子石握在掌中,无论是谁都会感到不可思议。 他的肉身究竟强到了什么地步? 叶柔嘉轻声说道:“小无垢金刚。” 赵永昌忙不迭的在叶凡耳边解释道:“传闻出身自雷秘境的关雨寒就是一位无垢金刚身,只以一双肉掌便能硬扛住十境仙人的术法而不伤,这光头小子应该是他的徒弟,看样子肉身强度也是不凡,白千钧的飞剑在全力之下连一位七境修士都不敢以术法硬撼,没想到他竟然只以肉身强度便抗了下来,说实话,我有点怕他。” 叶凡的视线一直紧盯着二人,但叶柔嘉与赵永昌的话语也是一字不落的听到耳中,闻言不自觉的有些惊叹。 果然是天才林立的五州之地,自己还要继续努力才是啊。 ...... 白千钧感知着自己的飞剑,发现剑意运转有些凝滞,不由得脸色露出些许惊骇。 关子石随意的将承影扔置回去,望向白千钧说道:“我要出拳了。” 话音刚落,火花再现。 只不过这一次是出现在白千钧身前。 一拳,与一剑,狠狠的撞击在一起。 仔细看去,那把承影剑竟是有些弯曲的弧度,似是承受不住突如其来的大力。 这一拳到底有多强? 转瞬之间,关子石的身影便闪烁在白千钧身体的另一侧,又是一拳递出。 同样又是一片火花产生。 攻守双方瞬间逆转。 无数火花出现在众人的眼眸里。 都是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两人居然都强到这种地步? 甚至有些成名已久的修士都在默默想着,如果是自己面对着这二人中的任意一位,只怕早就被飞剑斩成了无数段,亦或者是被一拳打的血肉四散,化为一摊肉泥。 白千钧感受着承影所承受的巨大力量,心下微骇。 关子石的肉身强度已经达到了七境与八境之间的临界点,要不然不可能有这种程度。 但他白千钧也不是吃素的。 他蓦然松开了一直负于背后的双手,握住了身前的承影。 意料之中的一拳递出,白千钧借着这股大力,猛然退至百丈外的亭榭,持剑站立。 他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捏了一个剑诀。 感受到崖间天地气息的变化,众人面色微异。 白千钧竟是连这一招都使了出来? ps:(下午还有一章~)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零四章 这小子真猛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在白千钧身侧的承影剑消失了身影,随后出现在半空中,然后再次消失。 关子石衣衫微摆,也是消失在原地。 夜风突起,拂动青草与绿树,崖间突起茫茫多的剑光,照亮了昏暗的天际。 森然的剑意充斥在整个顶楼。 白千钧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却也变得越来越快意。 围观的众人感受到四周传来的威势不由得面色大变,那些年纪轻轻的修行者承受不住这股剑意的力量,渐次退到崖边方才觉得好受了不少。 突然,剑光消逝,凛冽的风声化为了一道清脆的剑鸣。 关子石出现在白千钧的身前,随后往天空处一掌握下。 穿梭在天地间的承影被一把握在手中,不复之前的威势。 白千钧伸出两根手指,点向关子石的胸口,指尖带有一点锋利至极的剑光。 关子石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手指,仿佛看到了一把锋利冷冽的飞剑。 他松开承影,不再试图以肉身去锁住飞剑,手指紧握成拳,狠狠挥向疾驰而来的手指剑光。 经历了之前的较量,没有人觉得白千钧能以**强度对抗这个怪物,就连一直注视着对局的元烈也不例外。 剑光闪过。 白千钧的手指落在了关子石的胸口。 关子石的铁拳落在了白千钧的小腹。 一息内,猛然响起了无数啪啪啪的声音。 数十道白烟出现在关子石的胸口处。 白千钧嘴角吐出一丝鲜血,整个人被震退到亭榭里,撞到一个圆柱上。 那足有两人宽的粗大圆柱,喀嚓一声裂开成两截。 碎石烟雾渐起,白千钧的身形被彻底掩盖。 再看那关子石,之前哪怕被飞剑劈砍了千万次却依旧没有丝毫伤痕的身躯,此时竟是有血痕产生。 几滴鲜血从他的胸口处流淌下来。 崖间一片死寂。 夜空中也是如此。 无数道视线落在被烟尘掩盖的白千钧身上,神情有震惊有疑惑。 白千钧用的到底是什么手段? 众人心中升起了无限疑问,不由得又是看向凌于空中的元烈。 元烈淡然说道:“一个先天剑胚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在场的修士不乏有修为高超地位超然的存在,比如说与大燕一直交好的玉唐国供奉,越南山。 “贵派是以水法起家,没想到却连一个先天剑胚都能收入门下,真是......可喜可贺。” 越南山的语气有些苦涩,也掺杂着无奈与辛酸。 毕竟一个先天剑胚实在是太过珍贵,就连天下剑门第一的天剑宗也不过只有两个。 谁能想到,这白千钧竟然也是。 藏的真是够深啊。 关子石低下头看向自己受伤的胸口,嘴角有了一丝笑意。 “有意思了,没想到紫来州竟然还有你这样的年轻修道者存在,很不错,你值得我全力以赴。” 烟尘渐落,承影在空中挽了几个剑花,落在衣衫有些凌乱的白千钧身边。 他抬袖擦了擦嘴角露出的鲜血,看向关子石的眼神里有战意升腾。 “我也很想知道,被誉为中州三子之一的关子石究竟有多强。” 他走到承影前,伸手将其握住,随手向关子石甩了过去。 崖内生起一阵狂风。 一道笔直的剑光破空而起,直指关子石的心口处。 伴随着呼啸与惊雷声,飞剑来到了百丈外的崖边,来到了关子石的身前。 这道剑来的如此之快,快到就算是越南山也只觉眼前一花,它便出现在了此地。 先天剑胚竟是强到了这种地步? 忽然,一个拳头出现在飞剑前,狠狠击打了上去。 一声清脆的剑鸣,飞剑倒转而回。 关子石往前走出了一步,神情专注。 飞剑以更快的速度再次斩下,关子石又是一拳递出。 剑鸣声风啸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顶楼上一片哗然。 叶凡与赵永昌更是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叶柔嘉看向关子石的眼神愈发怪异。 这人的肉身究竟达到了怎样恐怖的境界? 关子石似是拳不惊人死不休,又是将飞剑一拳击打回去之后,他往前轻踏了一步。 “摧星。” 这是一声呢喃。 众人却都极为清晰的听到了这句话。 关子石周身有金光闪起,一股浩瀚无垠的强大气息骤然爆发。 随后他微微弯膝,一脚重重踏在地上,坚硬如钢铁的顶楼地面蓦然出现了丝丝裂痕,随后他如箭矢般极速掠出,气势如虹。 直面对上的白千钧只觉一座巍巍大岳矗立在身前,一股高不可攀的压顶之意从天灵处充斥全身。 白千钧神情却极为快意,一身剑意疯涨,竟也是一步踏出,身形丝毫未退。 纵你巍峨如岳阻我身前,只要手中有剑,那便开山而行! 金光与剑光碰撞在一起,随后缓缓融合。 这代表着铁拳与飞剑正在快速的交错撞击,难分彼此。 不过片刻时间,两人的拳剑便已互换了不下百次,崖间早已被光芒整个照亮。 关子石倒退回地面,随即一脚蹬地,身形风驰电掣,激起一圈圈涟漪,关子石以超乎想象的惊人速度,再次来到白千钧身前,一记膝撞在他胸口,一拳紧跟而至,狠狠击打在其额头上,拳罡爆射,众人只觉那人一身拳意已经高出天外。 但是下一刻,那一柄承影飞剑好像早早就在那边等待着关子石的攻击,被紧紧护在其下的白千钧没有受到丝毫伤害,反而以指为剑,狠狠击打在关子石身上。 关子石的脸上,血迹如花。 可他的眼神依旧平静,身形一旋,向侧面横飞而去,双拳以惊雷之势猛然击打在飞剑之上。 凌于高空的元烈神情微变,对于关子石的做法显得有些惊意。 他竟是要要以一双肉掌直接打散白千钧的承影剑! 这其中的意味已经不是什么切磋比试了,而逐渐演变成二人剑意与拳意的直面交锋! 到底谁能取胜? 叶柔嘉忽然说道:“白千钧不行。” 叶凡没有说话,但心中也是明白,白千钧的确落在下风。 漫天的剑气拳罡看似笼罩在二人身侧,其实依旧有大有小,有密有疏。 关子石一身拳意已值顶峰,一鼓作气之下便是愈战愈勇,愈战愈强。 剑光所占空间开始逐渐往白千钧靠拢。 这说明关子石的拳头距离他已经越来越近。 强弱之分已经逐渐明显。 除非白千钧还留 有可以扭转战局的后手,不然叶凡真的不知道他究竟要怎么反击甚至取胜。 就在此时。 上方的夜空里忽然传来了一阵细微的水流声。 数十道细微的光毫照亮了夜空,随即笔直的冲着地面的白千钧而去。 叶凡猛然抬起头,满眼不可置信。 越南山微皱着眉头,语气略有不喜:“元长老,此番做法,有些过分了吧。” 元烈收回伸出的右手,淡淡回道:“比试之前可没说过不能使用符。” 原来,天空中出现的那数十道光毫,竟是由一道符所散发出来,叶凡细细观看之下,也是看出了这道符的跟脚。 高山流水符,一道声名极为显赫的高阶增益符。 在此符的加持下,八境以下修士在捉对厮杀时就无须再为灵气的损耗而担忧,修为境界更是会暴涨三成,也正是因为如此,高山流水符的价格也是令人咋舌,足有五枚紫云币,普通修士绝对负担不起。 不过这元烈的此番作为,也真是有够无耻了。 在光毫落下不过四息时间,原本已显败势的白千钧蓦然剑光大盛,灵气暴涨,占据了半边天的强横拳罡竟是被剑意一步步逼退,强度不可与往日相比。 关子石见此情形,微皱着眉头,神情有些不悦。 白千钧叹了口气,心下虽有些愧疚,但他也不是个不识大体的人,感受着体内奔涌沸腾的灵气,他意念微动,剑芒又是凭空盛大了几分。 白千钧紧盯着面前的关子石,沉声说道:“有这道符加持,你不是我的对手,认输吧!” 关子石微眯着眼,心里有些无奈,想着这大燕的修士不止能墨迹,咋还这么不知死活呢。 白千钧当然知道关子石不可能认输,衣袖微动,一道湛然的剑光猛然闪烁,直斩向关子石的脖颈处。 速度与之前相比,竟是又快上了几分! 看着这道如虹的强大剑光,众人都是心有叹息。 要结束了。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包括叶柔嘉。 剑尖距离关子石的脖颈不过两尺距离,画面异常凶险,眼看着就要斩上。 突然。 如虹的剑光消失。 飞剑蓦然停止。 因为它被关子石夹在手中,动也不能动。 从姿势来看,很像在拜神时所行的礼节。 白千钧神情微变,想要将承影召回,却发现根本无法奏效。 “大玄手。” 关子石又是一声喃喃。 随即他双手上下错开,握住承影剑的两端。 白千钧想到了什么,猛然大喝道:“不要!” 关子石没有理会,双手用力下压。 飞剑逐渐弯曲,发出极为刺耳的“嘎吱”声。 一道道鲜血从他双手中流出,溢满了承影剑剑身。 “贼子猖狂!快快住手!” 元烈焦急的声音回荡在顶楼崖间。 关子石抬起头,神色有些快意的狰狞。 啪的一声脆响。 承影断成两截。 白千钧猛然喷出一口鲜血,踉跄的走了两步后,直接倒地不起。 无数道视线落在关子石身上,皆是目瞪口呆。 “这...这小子也太猛了吧!” 赵永昌瞪着眼惊呼道。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零五章 意外之喜?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关子石完成了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 他在宴会上突如其来,指名说要挑战白千钧。 起初没人相信这么一位名不转经传的光头小子能打赢声名赫赫的白千钧,他却意外地展现出极为强大的实力,让白千钧都陷入到了险境。 如果这还算正常的话,那么在高山流水符的加持下,他却依旧展现出了令人惊异的爆发力,这就是有些可怕了。 最令人震撼的,就是他断了白千钧的剑! 这种打斗方法何止是匪夷所思,简直是闻所未闻。 作为焚海斋掌门的亲传弟子,大燕王朝的领队人,白千钧在此次宴会的地位其实很高,就连别国的一些普通官员都不如他。 按道理来讲,哪怕这是光明正大的切磋,断了白千钧的本命飞剑,也应该要付出一些代价。 可除了在空中满脸怒容的元烈,在场的所有人却都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想来也是,如果不是你率先使了那些肮脏手段作弊的话,关子石又何必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凌于空中的元烈急忙掠至地面,将白千钧扶起,双眼怒视着满是鲜血的关子石,怒声喝道:“贼子!就算你师父是关雨寒,断了我师侄白千钧的剑你也必须给个说法!要不然你看你还能不能安然无恙的走出此方庭院!” 关子石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气息也是有些紊乱,从胸口拿出一枚丹药吞入肚中后,随意说道:“那我跟你去大祭祀哪儿问问,看看能不能给你要个说法?” “你!” 元烈猛然起身,伸出手掌作势就要拍下。 白千钧挣扎着起身,拉住了元烈的攻势,咳出一口鲜血,有些虚弱的说道:“师叔不可!此事本就是我白千钧有错在先,既然技不如人,又怎能再蛮不讲理,错上加错!” 元烈闻言虽还是心有不甘,怒气难平,但即便出手将关子石拿下又能怎样?还能真杀了他不成? 所以他也只能愤愤的瞪了关子石几眼,携着白千钧飞离顶楼,扬长远去。 叶柔嘉撇了撇嘴,说道:“为了在惨败之后捞回点面子,说了这么些冠冕堂皇的话,真是个伪君子。” 关子石看着狼藉一片的顶楼,摸了摸脑袋,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们谁是这的主人?” 关子石四下环视了一圈,问道。 赵青鸾回过神来,赶紧站起身,声音却还是有些颤抖的说道:“我是十三重楼的话事人,不知仙师有何要事?” 关子石问道:“之前说了,打坏了就由我赔,你看看这些东西大概多少钱,给我个数。” 赵青鸾忙不迭的摆摆手,赶紧说道:“仙师您这可就是折煞青鸾了,看了这么一场酣畅淋漓的对决本就是我等莫大的幸事,怎么还能要您的钱?” 这倒不是在说客套话,纵使几人不是剑修或体修,触类旁通之下也都是明悟了点什么,对于自身修道也是有些裨益。 光头少年耿直说道:“一码归一码,打坏了别人的东西当然要赔钱,你就别再推脱了。” 赵青鸾神色有些犹豫,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却突然听到了施若雨的传音,也是不再犹豫,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青鸾也就不再推脱了,仙师就给五枚紫云币吧。” 说实话,这笔钱的数目并不算多,照比二 人打斗时所破坏的场地物件,甚至可以说只是个零头,可关子石却是面有尴尬,不好意思的说道:“额....出门在外,没带这么多钱,兜里也就揣了一枚紫云币....” 赵青鸾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闻言当机立断说道:“不急,仙师就先赊着,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给就成。” 关子石却摇摇头,“我没有赊账的习惯。” 随即他转过头,望向一直站立在远处的叶柔嘉,笑道:“姑娘,那副双剑图我五百紫云币卖你了,你收不收?” 四下一片骇然。 画圣王牧之亲笔所画的双剑图,就算是十万紫云币的价钱都是有价无市,他竟然五百就卖了? 对于这样的好事叶柔嘉怎能不答应,可就算是五百枚紫云币叶凡手里也没这么多的钱,还是管赵永昌借了不少才全部凑齐。 光头年轻人将五枚紫云币递给赵青鸾之后,拿起玉牌和一大摞紫云币,便飘然远去。 看着消失在夜空中的关子石,直到现在,崖间的众人依旧无法忘记刚才的对决画面。 场内的几位大人物,在漫漫修行路上不知道看过多少天才和难以想象的事情,却还是有些心生惊叹。 “真是各领风骚数百年。” 顾南山的声音在崖间响起,带有些感叹和慎重。 越是修行有成的大人物,就越是清楚关子石做出的事到底有多难,所以就越是对之前的那一幕心有震撼。 白千钧的承影剑可不是一般的飞剑,只论品阶的话可以说仅次于仙兵。 据说焚海斋与白家,为了让还只是一位三境修士的白千钧得到一把顺手的高阶飞剑,让尹萧大师开炉可是付出了极为重大的代价。 一把名剑就这样断了,重新炼好所付出的时间与财力又不知还要多少,也难怪元烈气愤成那样。 叶柔嘉拿起那副双剑图看了又看,眼中的喜意怎么也掩饰不住,回头对着叶凡说道:“凡哥哥,这幅双剑图可真是雪中送炭啊,感悟此间剑意对你我来说都有极大的裨益,那光头小子我喜欢,以后遇见了可要好好报答他一下。” 叶凡也是点点头,说道:“这次的确承了人家一个情,不过他为什么要以这样的低价把双剑图卖给你呢?” 赵永昌在一边瞎猜道:“莫不是看上了她的美色?” 叶凡白了赵永昌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就知道扯犊子。” 叶柔嘉摆了摆手,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面前的双剑图,随口说道:“他又不是剑修,这双剑图对他来说就是鸡肋....管他那,兴许他心情好呗!” 剑灵还想着自圆其说,却发现还是有点强词夺理的味道,所以也是不再继续想这些事。 顶楼的众多修士看着满脸喜意的叶柔嘉,心中所想皆是不尽相同。 但最多的肯定是这句。 “为什么帮忙拿双剑图的不是我啊!” ...... ...... 净水国为赵永昌师徒二人安排的居所在十三重楼的不远处,虽说陈设装饰没十三重楼来的奢侈华丽,但也说得上是精致有加,不会让人觉得受了冷落。 赵永昌带着叶凡二人走进一栋庭院内。 叶凡看了他一眼,眼中有询问的意味。 因为有一个男人正站 在庭院的最中间,双手负于身后,面色淡然的看着几人。 赵永昌赶紧挤出个笑脸,忙不迭的小跑到男人身前,殷勤说道:“师父,这大晚上的您咋出来了,也不怕被风吹坏了身子,快进屋快进屋。对了师父,这二人是我的朋友...特别好的朋友,来咱们这借住两晚,他们也是此次参加圣水秘境的人选。” 叶凡这才恍然,没想到这看着不过二十来岁的男人就是永昌的师父。 他整理了下衣衫,躬身抱拳说道:“小子叶凡见过前辈。” 白衣男人微微颔首致意,说道:“欢迎。” 随即他转过头去,对赵永昌问道:“谁赢了?” 赵永昌愣了一下,方才有些慌忙的说道:“那个光头小子赢了,叫什么,关...关子石,对,就这名。” 白衣男人点点头,说道:“嗯,理所应当。” 男人说完了这句话,便缓慢且沉稳的往另一处房间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清心观两个时辰,明日补上。” 赵永昌欲哭无泪。 叶凡虽不知这清心观是什么,不过看到赵永昌的神情还是觉得有些幸灾乐祸。 ...... 赵永昌拉着叶凡说了半宿的话。 大半是他在说,叶凡在听,偶尔会插上几嘴。 叶柔嘉就坐在床边细细观摩体会那副双剑图的剑意,有时说到情动处,赵永昌的嗓门又大,剑灵才会抬起头略有不喜的瞪他一眼,赵永昌这才悻悻的调低了音量,但还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讲着。 他说了很多。 比如这些日子见到的奇事,奇人,奇景,比如他的修炼历程,比如他的那位臭屁至极的便宜师父。 但说的最多的,便是在瀛壶山上吃的苦有多么多么多了。 叶凡却只是笑着,并没有说什么安慰话。 因为他知道,这些能与人随口说出的苦,从来都不是什么真正的苦,赵永昌自己也知道,他这些苦事从某种意义上讲可以说是幸事。 他所说的,只是自己心中的思念与情感。 ...... 千言万语过堂,油灯都烧了三盏。 抬头望去,满天繁星之下,人影如剑。 鸿蒙五山,瀛壶最孤,自然也最清冷。 赵永昌是个异类。 男人却觉得,他除了偶尔有些烦人之外,也是挺好。 只是他那红发红瞳的朋友,倒是有些熟悉。 但自己肯定从来没见过她。 莫不是在光阴图内所见? 男人缓缓摇摇头,一个闪身回到了屋内。 ...... 叶凡独自坐于书房,正借着灯光挑灯夜读。 他合上书本,没有选择继续看下去。 心里不静,看不得书。 从崇陵关出发的前几天,他便托人打听了巧倩姐与清清一行人的消息。刚刚才有书信寄来,说巧倩姐已经返回了京城百宝阁分部,安然无恙,清清的消息却还是一无所知。 叶凡叹了口气,也只能希望她现在正在宗门内,等自己处理完了圣水秘境这头的事后,一定要赶紧去见她。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清清,当真是想你了。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零六章 唯有此处是青山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叶凡将油灯吹灭,抻了个懒腰,虽然以他现在的境界已经不需要睡觉这样的事情,但他还是准备上床躺一会,放空下脑子心神。 就在叶凡刚刚将床铺铺好,脱下衣物打算歇息一二的时候,突然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叶凡有些纳闷,却还是穿衣起身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叶凡绝对不想看到的人。 施若雨的弟子,赵青鸾。 只见她眼神复杂,轻咬下唇,神情娇羞,还换上了一身极显身材的长裙,胸口拉的极低,只要一低头便能看见那美好风光,她侧过头,鼓起勇气,细语呢喃道:“叶凡少侠....” 未等下文,叶凡便将房门猛然关上。 赵青鸾满脸震惊,不知发生了什么。 叶凡在屋中有些怒意的喊道:“姑娘,还请你自重!” 赵青鸾怔在门外许久,没有离开,在门口犹豫了好半天,方才抬起手又敲了几下门。 “少侠,青鸾有要事相商,还请少侠开一下门。” 屋内久久没有言语。 赵青鸾叹了口气,神情有些复杂。 虽说有事求人,但她赵青鸾可不是那不知廉耻的浪荡女子,就如传言一般,若非是为了净水安危,她又岂会如此抛头露面,惹尽是非。堂堂净水国国师的亲传弟子,已经比一部侍郎差不了太多,如果不是大燕太强势,其余六国又咄咄逼人,她赵青鸾早就放下一切潜心修行,世事万般不理。 所以她想了想,打算就此离去。 今天可真是诸事不顺,还有几天圣水秘境就要开启了,后边一样还有头疼事在等着。 这时候却突然在身后飘出来一句话:“是什么要事,你先说来听听?” 赵青鸾有些恼火,心想你既然不愿见我为何还要继续发问? 随即她气态雍容华丽的转过身,愣了片刻,被眼前的一幕给逗笑了出来。 只见对面的木质房门只是被少年小心的开了一个小缝,叶凡就在那个小缝里探头探脑,见赵青鸾转过身,竟是连忙捂住双眼转过头去,脸色绯红的说道:“非礼勿视!姑娘,还请你将衣衫穿好,这样有伤风化,让别的男人见了又该怎么办?” 赵青鸾捂嘴轻笑,觉得这位叶凡少侠真是好生有趣,不由得往前走了几步,打趣道:“少侠这是吃醋了?” 叶凡赶紧摆手否定道:“姑娘这话是何意?你我不过是第二次见面,又怎有吃醋的说法?” 赵青鸾挥手从收纳物内拿出一件衣衫披好,笑道:“不打趣少侠了,青鸾这就穿好衣物,少侠也别背对着青鸾,这样怎么谈事情?” 叶凡小心翼翼的转过身,从指缝间悄咪咪的看着赵青鸾,见其穿好了衣服这才长舒一口气,说道:“青鸾姑娘以后莫要穿成这样了,就不怕被人占了便宜?” 赵青鸾娇笑道:“要是被少侠看去,占便宜的可就是青鸾了。” 叶凡又是涨红了脸,欲语还休。 赵青鸾笑问道:“少侠,能否进屋去谈?” 叶凡闻言刚想拒绝,赵青鸾却趁着空子一个侧身自顾自的走进了屋,叶凡见状也只能将话吞到肚子里,把门虚掩上后警惕地站在她一丈之外,等待下文。 赵青鸾倒是不客气,进屋后直接一屁股坐到床上,看着叶凡的眼神有些玩味。 叶凡被看得心里发毛,不由得又是往后退了半步,羞涩说道:“青鸾姑娘,到底有什么要事,你还是赶紧说吧......” 赵青鸾闻言倒是收回了那有些魅惑的眼神,酝酿了一番措辞后,神情自若的微笑道:“少侠,从红叶龙泉郡雁鸣镇的一位贫苦小子,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竟然只用了不到半年时间,哪怕是我也觉得有些讶异,少侠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人,亦或者是什么机缘,才会如此进步神速?” 叶凡紧锁眉头,没想到净水国竟是把自己的底细都给摸透了。 赵青鸾呵呵笑道:“少侠莫要心生懊恼,要与一个人做生意之前,摸一下他的底不是很正常嘛,而且我们对于少侠所知程度也尽显于此,刨根问底触碰底线这种蠢事朝廷可不会干。” 叶凡眉头皱的更紧,语气有些不悦,说道:“我应该已经跟你师父明确说过了,浩然气我是不可能与你们进行交易。” 赵青鸾摇摇头,笑道:“今天我来这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谈这事。” 叶凡问道:“那又是所为何事?” 赵青鸾笑容更盛,“私事。” 叶凡神色完全不负之前的羞涩,凝重至极。 事出反常必有妖。 赵青鸾胆子再大,也不可能擅自闯进赵永昌的府邸,还穿着这么一身堪比青楼花魁的长裙,敲开叶凡的门。 都是施若雨的要求。 当然,其中也有她自己的小九九。 关于净水国四面楚歌,满目皆敌的尴尬局面,当然不可能只是因为一座圣水秘境的缘故,这只不过是个导火索罢了。 四百年前的净水国,因为太过弱小,地理位置又是极差,其余六国皆是虎视眈眈盯着这块肥肉,朝廷迫不得已之下只能傍上了天剑宗这条大腿,成为名义上大燕的附庸,从此以后每十年都需要向天剑宗和大燕上缴一大笔仙家钱币。不过净水国这边也不只是破财消灾,以解燃眉之急这点好处,投靠大燕和天剑宗之后,净水国于五十年间也是将原本不过八万多公亩的国土面积,扩张到了十二万三千多公亩!一切的阻拦与障碍尽是被大燕和天剑宗一一拦下,就算是遇到了什么修士或者气运规则之类的阻拦,天剑宗在不涉及到原则的前提下都可以帮忙摆平,净水国朝廷只需要按照市价出钱,就可以完全无后顾之忧。 净水上下,说是一片祥和也不为过。 可这一切的安宁都在一百三十多年前被尽数打破。 雄才大略,野心勃勃的净水君主怎么可能甘心自己的国家一辈子都成为他人附庸,永远抬不起头,原本在大势国情面前还可以忍气吞声下去,可圣水秘境的出现却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净水国君主深切的知道,在一座秘境的帮助下,脱离附庸之身,称霸紫来,乃至成为鸿蒙天下第七座王朝都不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对于这样的一位君主来说,堪比天大的诱惑! 可还是那句话,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在巨大的利益诱惑下,任何人都有可能背叛任何人。 包括一朝国师。 圣水秘境的开拓是净水国绝对的机密要事,知晓这件事情的除了那位与皇家有千丝万缕关系的圣殿祭祀之外,便只有皇帝与国师大人。 作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个存在,开 出什么样的条件才能打动他? 除了位临大道之巅,也便只有登基为皇,改朝换代这样的事情了。 当国师带着大燕的一位九境高手走到净水皇帝面前的那一刻,也就代表着两件事的发生不可避免。 一是净水国与那两处的盟约彻底作废,二是净水国必然会陷入到自开国以来最艰难的局势里。 百年来,净水便足足换了四个皇帝,实在是呕心沥血,劳心劳力的太严重。 话说回来,若非继任的净水国皇帝个个都是励精图治,有经天纬地之才的英明君主,估计也早就被其余七国吞并蚕食干净,等待他们的只有亡国一条路。 但现在哪怕是这样,净水的局势也早已不容乐观,目前来看,打破这种尴尬局面的最好办法,便是施若雨早日突破到十境,迫使其余六国收回兵马,达到制衡的目的。 可跨越九、十之间的屏障又谈何容易? 施若雨已经参悟了六十余年,其间无论是天材地宝还是高阶丹药都吃了了个遍,却还是没有半点突破的苗头。 但若是有一缕浩然气相辅,十境的瓶颈便不再是那般难如登天。 所以便有了那次谈话,也有了赵青鸾此次的拜访。 叶凡盯着对面这位不知意味的丰腴女子,凝重说道:“青鸾姑娘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别再打哑谜了。” 赵青鸾坐在床上的姿势又是变化了一二,身上的衣衫自然地往下滑落,露出覆盖其下的美妙光景,叶凡微微撇过头,倒是没再做出之前的举动。 赵青鸾笑道:“少侠莫要担心,真的是青鸾的私事,宴会上少侠帮青鸾解了那么大的围,怎么说我总要报答少侠一二才是,听说少侠是半道才被红叶朝廷安排进来的,想必对圣水秘境的情况相知甚少吧。” 叶凡点点头,说道:“里面的情况我的确所知不多。” 赵青鸾神情正色了不少,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圣水秘境内,有三大正统国与七方诸侯国,各自掣肘,局势混乱。虽说秘境内最高境界的修行者不过七境,但每个都是手段狠辣,心思老成,那三道天偃圣水虽说出现的时机地点没有规律,但这么多年我们也总算摸到了些许端倪。” 一边说着,赵青鸾一边拿出一本书册,将其放置于床上,“这是我们近期汇总过天偃圣水有可能出没的地点,以及秘境内的大体情况,少侠有空查阅一下,对之后的争夺会有很大帮助。” 随后赵青鸾从容起身,气度端庄,闲庭信步的走出屋外。 叶凡回身看去,指向床铺说道:“青鸾姑娘,你的衣衫落下了。” 赵青鸾转过头,嫣然一笑:“少侠就留着吧,就当给青鸾一个念想。” 她轻轻的定下脚步,丝绸制的薄纱衣裙在星光的照耀下极具美艳。 她说了一句话。 是一句他说过的话。 “少侠,人生何处不青山。” 语气有些伤感。 随后赵青鸾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大步离去,一股缥缈气息渐渐流露。 叶凡将房门轻轻关好,挑起油灯,置好文房三宝,拿起玉清清所赠的那枚玉牌,压在一张宣纸上,大笔挥毫写下七字。 唯有此处是青山。 ps:(下午还有一章~)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零七章 如听万壑松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十三重楼后有座楼宇,形制似殿,是紫来六国与大燕的歇息地点。 其中一间客房里,整齐的摆放着四把椅子,案几上有各式各样的奇异仙果与茶水,灵气四溢,较为珍贵。 绿竹倚门而坐,神情凝重的面对着迟供奉。 迟供奉饮下一杯茶水,问道:“绿竹,你怎么想的。” 绿竹握紧双拳,坚定说道:“叶凡,红叶必须要争取到。” 迟供奉接着问道:“事情都查清楚了?” 绿竹拿出一封已经打开了的书信,递给面前的迟供奉,说道:“国内已经核实,那人的的确确就是修无道,做不得假,他与叶凡之间关系也肯定不一般。” 迟供奉接下那封书信,却没有着急查看,只是目生凝重,看着绿竹说道:“你说有没有可能,那缕浩然气是修无道…..?” 绿柱摇摇头,否定道:“不可能,两百多年前他便已经被关进了大须弥仙阵里,纵使他算无遗策,又怎么可能算到两百三十多年后才刚刚出生的叶凡会救他出去。” 迟供奉有些犹豫,担忧说道:“这件事,确定不会被圣殿找上门来?” 绿竹又是否定道:“叶凡本就是受害者,他与修无道之间的关系除了我们也没人知道,圣殿又有什么由头找上门。” 迟供奉长出一口气,这才有些心安的感觉,感慨说道:“没想到那在叶凡身边看着年纪轻轻的男子竟然就是鸿蒙天下阵师第一人,真是万万没想到啊....” 绿竹闻言饮了口茶水,竟是露出了一丝嘲讽的微笑,说道:“阵师第一人又有什么用,不还是被关了几百年,不见天日。” 迟供奉微皱眉头,对绿竹这种略显无知猖狂的话语有些不喜。 绿竹没有在意迟供奉的脸色,继续说道:“现如今,还是尽快查一下为什么关子石会以那么低的价钱把双剑图卖与叶柔嘉,这件事绝对有猫腻。” 她缓缓站起身,轻抚了下衣袖,平静说道:“迟供奉,此次秘境之行,那三道天偃圣水我们已经不抱什么希望,此事过后,要是能将叶凡笼络回国是最好,若是不成,还要麻烦您亲自出手。” 迟供奉眉头皱的更紧,不知道绿竹在说些什么。 “那封书信里已经说明了一切,您自己好好看看便是。” 绿竹已然出屋。 迟供奉从信封内拿出三页信纸,逐字逐句的细细读着。 半刻钟后,他放下信纸,叹了口气。 信上的意思明确表达了,如果秘境之行结束后,叶凡还不肯听从朝廷的指示,便以勾结恶人,私放重犯的名义速度缉拿回国,听候安排。 书信的落款,是国师印与红叶玉玺印。 ...... ...... 施若雨在净水国地位超然,住所却极为低调,甚至有些简朴。 屋内四下无人,这会儿赵青鸾在大堂站着,笑容有些苦涩。 施若雨坐在主位直盯着身着长裙的赵青鸾,神情古怪。 她突然开口问道:“难道是叶凡对你这类女子不感兴趣?” 赵青鸾叹了口气,说道:“若非我之前故意泄露了一丝培元丹的气息,只怕连门都进不去。” 施若雨揉了揉眉心,“这叶凡究竟是怎么想的?” 赵青鸾一脸无奈,自己当时可是使了百般解数,但凡是个男人怎么都该有所意动,没想到都是媚眼抛给瞎子看,她又何尝没有挫败 感。 施若雨打量着赵青鸾,说道:“青鸾你的姿色,不说咱们净水国,就是在整个紫来州都算是数一数二的绝色了吧?你说会不会是你这种丰腴的身材不合叶凡的胃口?他就喜欢娇小可怜或者是纤细高挑的那种类型?” 赵青鸾摇了摇头,这种事她怎么可能知道。 施若雨若有所思的说道:“这叶凡该不会有那龙阳之好吧.....” 赵青鸾蓦然想起了叶凡满脸通红的羞涩模样,不由得露出些许笑意,说道:“我觉得应该不是。” 施若雨抬起头,直盯着赵青鸾,正色问道:“你说我行不行?” 赵青鸾打了个激灵,吓了一大跳。 “师父,你疯了?!” 施若雨叹了口气,只得摆摆手说道:“哎,当我没说。” 赵青鸾却还是气鼓鼓的直看着这位净水国的国师大人。 施若雨站起身,双手负于身后,心灰意冷的说道:“真就没别的办法了?总不能让你不留半点尊严的对那叶凡霸王硬上弓吧。” 她转过头,看向赵青鸾,“秘境后天才会开启,今天不行,明天就再试试,实在不行,到了秘境里你看看能不能再使把劲。” 赵青鸾轻咬下唇,神情有些羞涩。 施若雨大步走到她身前,轻声问道:“对他动心了?” 赵青鸾眼神有些迷离,不好回答。 施若雨看着赵青鸾的这副模样又是叹了口气,自家徒弟,她这个当师父的还能不了解? 不过这倒是件好事,能让赵青鸾减少些心理负担自己也能好受不少,不至于一直备受煎熬。 赵青鸾从大堂内回到自己房中休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这一晚,无月无云,只余漫天群星闪烁。 星光中,一位中年男子的身影隐约显现其间。 他摇摇头,轻笑了几声,随后飘然远去。 ...... ...... 叶凡并不知晓这些。 他走到窗边,桌上灯火如常。 少年拿起那副声明显赫的双剑图,借着昏暗的灯光,细细品味着。 有人说,巍巍圣人,胸中一点浩然气,天地千里快哉风。 还有人说,人生在世应如剑,剑尖所指,一往无前。 叶凡将双剑图放在写有“唯有此处是青山”的宣纸旁边,趴在桌上,凝视着那枚刻有“凡”字的玉牌。 他其实知道,人生在世,很难求个安得两全法。 唯独一件事,几个人。 让少年想得很多,也很深远。 书中的道理不该只在书中,就如心中情感不该只在心里。 苦海无涯,大道也无涯。 为何人人都去追求这些无涯事,而忘了有涯人? 少年默默想着这些。 人生路短,还请慢行。 ...... 深夜,丑时末。 蓦然又响起了敲门声。 叶凡有些疑惑,知道这不是赵青鸾去而复返,也不是赵永昌的深夜造访。 因为这次的敲门声很怪异。 有三声,一声比一声缓慢沉闷,好像门上被盖上了一层棉花。 叶凡起身开门,看到门外人的身影有些讶异。 竟是赵永昌的师父。 男人抬起头,直视着叶凡,轻声问道:“你还保留着童子身?” 哪有刚见面就问这个问题的? 叶凡怔了片刻,随后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前辈为何要问这个?” 男人说道:“之前那个女人是个美女,能够没有丝毫意动的直接拒绝,普通男人中除了修无情道的修士和僧人,应该也只有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的人了。” 叶凡讶异之余也有些羞涩,不由得说道:“没想到前辈还留心这些事。” 男人面色平淡,缓缓说道:“道听途说,算不得上心。” 叶凡搓了搓手,觉得有些尴尬,抬起头小心问道:“那,前辈对我说这些话的意思是....” 男人说道:“我听说求人的时候最好要闲聊几句,之后再说求人的话。” 少年心下一阵无语。 叶凡轻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怪异之感,顺着他的思路继续说道:“那请问前辈想求小子办什么事?” 男人抬起手,指向屋内书桌,说道:“那副双剑图,可不可以借我观摩十个时辰?” 叶凡闻言直接走回屋中,半点未曾犹豫的从书桌拿起双剑图递给了男人。 男人接过画图,思索了片刻,从袖口拿出一方砚台,递给叶凡说道:“这玄龟砚的价值与双剑图差不多相当,就先以此作抵押,到时候一物换一物便可。” 没等叶凡说话,男人便拿起画图直接转身离去。 叶凡看着手中纹路清晰,气息非凡的墨黑色砚台,心里有些无语。 自打来到净水国,遇到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怪。 可少年自是不知,在某些人眼里,他也是一位怪到不能再怪的人。 ...... 叶凡理所应当的一夜未睡。 卯时初,一脸兴奋的赵永昌便兴致盎然的拉着叶凡,说要去看看平溪城的风景。 叶凡还有一堆事要办,自是不太想去,但赵永昌似乎早有预料,死皮赖脸的说这么长时间没见,陪兄弟出去玩会都不行?我可是花了四个时辰清心观的代价才能偷得半晌贪欢,你就真能舍下心眼睁睁看着兄弟我做这赔本买卖? 在昨夜的长谈后,叶凡也是知道了这清心观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听说是雪原失心人修道早期自创的一门心法,使用后会隔绝五感**,只余心神思索,后被人发现,就算是普通修道者使用后对于修炼和修复心境都有很大的作用,且法门相对比较简易,从而风靡五州。只是清心观在使用后恢复感觉的时候会极为难受,时间越长,反弹越大,引得赵永昌天天叫苦不迭。 所以叶凡想了想,还是决定陪赵永昌玩一阵,正好在进入秘境之前放松放松。 结果净水国方面不知从哪得到的消息,听说两人要在平溪城游玩,非要派个人来领路,一见到那人,叶凡差点没肠子都悔青喽。 一脸笑意的赵青鸾,身穿一袭淡蓝色旗袍长裙,对着叶凡轻轻摆了摆手,不顾赵永昌惊异的目光,款款走向叶凡,俏皮道:“少侠,青鸾穿这身衣裳,你总不会不开心了吧。” 叶凡拔腿就要跑。 赵永昌却一把拉住了叶凡,觉得他真是怪异,有位美女陪着一起不是好事吗?这小子跑什么。 叶凡真是欲哭无泪,也只能硬着头皮不情愿的走在二人身后。 走出庭院不过片刻,叶凡在赵青鸾的提醒声中缓缓抬起头,望向不远处富丽堂皇歌舞升平的河畔楼船,面有惊叹。 乖乖,这排场也太大了吧!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零八章 结盟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赵永昌却没有意想当中的惊异,反而笑呵呵的一直与赵青鸾唠着嗑说着话,看样子是觉得挺有意思。 仰头看去,楼船之高,竟是与城墙持平,有个少年模样的家伙,竟是身穿一身二龙戏珠金色长袍,光脚坐在船头栏杆上,晃悠着双腿。 他身后站着两人,一男一女,皆是气度不凡。 再往后看去,是几排二十余位姿容秀美,体态端庄的舞女歌姬,正齐刷刷的站好,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岸边渡口,早已被赵青鸾驱散了闲杂人等,只余下一些文人雅士谈笑风生。 叶凡在惊异之后,也是皱起了眉头。 看这样子,是要给自己摆一桌鸿门宴? 赵青鸾只是在前方笑着引路。 登船后,叶凡心中有些忐忑的看着对面三人,赵永昌大大咧咧万事不上心的性子就不怎么在意了,转身对赵青鸾问道:“青鸾姑娘,这几位是谁啊,弄得这么大张旗鼓的,我看着都害怕。” 赵青鸾娇笑了两声,说道:“公子真是玩笑话,来来来,容青鸾给二位介绍一下。” 那位身着金色龙袍的年轻男子见二人向这边走去,从栏杆上撤下双腿,轻拂衣衫,笑容热情的往前走出几步,打断了赵青鸾接下来的话。 “叶凡少侠,永昌仙师,在下公孙澈,乃是净水国的大皇子,嗯,也是唯一的皇子。” 看着面前带着和煦笑容的年轻人,叶凡心里有些怪异,但面上却不显丝毫,微微抱拳说道:“殿下千岁。” 公孙澈抬起手,将叶凡扶起,笑道:“少侠可千万别这么说,古往今来,但凡想千岁甚至万岁的都已经死了,少侠直接叫我的名字便好。” 叶凡心中怪异之感更胜,一位皇子为何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思索间,公孙澈竟是极为亲昵的直接搂着叶凡的肩膀,朗声笑道:“少侠,你可千万别怪青鸾唐突的领你来这,实在是在我三令五申之下迫使她这么干的,叶凡的少侠大名哪怕是远在净水国的我都是如雷贯耳啊,实在是想拜见一番,来来来,我给你引荐一下我净水的俊彦。” 对比之下,备受冷落的赵永昌倒是没什么异色,只是难免有些犯嘀咕,凡子到底干啥事了,让一位皇子都这么慎重以待,莫不是把红叶国的小公主给抢了? 公孙澈指向一位身姿窈窕,面容清秀的女子,说道:“少侠,这位是我净水礼部尚书的长女,名叫许灵,今年二十二,除了阵师的身份以外,还是我们净水出了名的才女,听闻少侠喜爱读书,以后二位时不时的切磋探讨一下不是美哉?” 叶凡不着痕迹的脱离了公孙澈的手臂,对着面前这位女子微微抱拳说道:“叶凡见过许姑娘。” 许灵笑容嫣然,施了个万福,笑道:“久闻少侠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真是一表人才,实乃人中龙凤。” 叶凡摆手轻笑道:“许姑娘谬赞了。” 公孙澈又是热情的指向另一人,笑道:“少侠,这位是我净水淮南王的次子,名叫公孙宇,也是我的堂弟。” 公孙宇对待叶凡的态度与二人明显相反,不冷不热,只是象征性的抱了抱拳,便再无话语。 公孙澈也是知晓他的性子,悻悻的笑了笑,并没有再次多下功夫,而是领着几人往楼船房内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少侠,我们净水国特产的雪灵鱼可是别有风味,配上一杯白龙酿,那滋味,找遍整个紫来都不可能再找到第二份,少侠别客气,该吃吃该喝喝,今日我如此唐突的置办这次宴会,就是想见识一下少侠的英姿,不谈其他,少侠里边请。” 叶凡微笑着微微欠身,示意他先走便好。 公孙澈倒是没多墨迹,笑了笑大步走上前去,为众人开路。 赵永昌走到叶凡身侧,压低声音说道:“凡子,他们整这一出是要干啥啊?我总觉着不太对劲。” 叶凡笑容不变,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 在几人皆是落座完毕后,船头站立整齐的几十位歌姬舞女便齐刷刷的涌进屋中,一时间琴声歌声渐起,舞姿曼妙,好在楼船屋中面积很大,二三十人的大排场都不显得拥挤。 赵青鸾坐在叶凡旁边,笑着为他倒了杯酒,微微探身,说道:“少侠,可是在生青鸾的气?” 叶凡将酒杯推于桌边,神色淡然,平静说道:“今日叶凡还有要事在身,喝不得酒,姑娘见谅。” 赵青鸾嘟了嘟嘴,说道:“还真生气了。” 叶凡缓缓摇头,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将我带到此地,但想来无非是结盟或收买那一套,不出意外的话,今年净水国参与圣水秘境的人选应该就是你们四人吧。” 赵青鸾笑容灿烂,完全不在意叶凡猜到了她的心思,轻笑道:“少侠真是心思缜密,既然如此,不知少侠是怎么想的?” 不等叶凡说话,公孙澈便从主位先行起身,举杯笑道:“这第一杯酒,敬叶凡少侠莅临此地,蓬荜生辉!” 如此一来,所有人便都跟着站了起来,共同举杯,向叶凡敬酒。 以这几人的身份,在净水国,堪比天大的面子。 就算是那白千钧亲临,都未必能让公孙澈有如此招待。 叶凡道了声谢,将杯中酒一口饮尽。 赵青鸾白了他一眼,还说不生自己的气? 之后公孙澈倒是没太盯着叶凡不放,反而与赵永昌有说有笑的,这么一细看,倒与寻常富贵人家的丰盛筵席没什么区别。 各色山珍海味,被那些身姿妙曼的侍女一一端上桌,一时间香气扑鼻,让人胃口大开。 赵永昌是真没少喝,几杯酒下肚跟那公孙澈倒像是相知几十年的老朋友一样,拉着他就不放,叨叨叨的说半天,本来就是个能墨迹的主,这回更是说的停不下来。 公孙澈修心养气的功夫倒是不一般,被赵永昌这么一通墨迹还能笑容不变,没流露出丝毫不耐烦,真是有些境界。 酒喝了一半,也该谈下正事了,公孙澈好不容易摆脱掉赵永昌之后,面露笑意的望向叶凡,随口问道:“听闻少侠的这个秘境名额是被红叶国半路才安排上的,与那郑淳绿竹并不算很熟络,不知这传闻是真是假?” 叶凡心中微凛,暗想道:“来了。” 他面上不露声色,承认道:“的确如殿下所闻,是这样的。” 公孙澈态度暧昧的‘嗯’了一声,继续说道:“秘境内的情况,青鸾应该也与少侠交代了些,不说险象环生,但也是暗潮涌动,一个不小心就要被淘汰出局,少侠,这种时候,哪怕是一个国家的人,也不一定能完全信得过啊。” 叶凡泰然自若,回道:“即便如此,他们也是本国人,照比别国之人也来的可信些,殿下说是不是。” 许灵放下筷子,在一旁说道:“这可就不一定,少侠莫要忘了,最容易背叛欺骗的可就是那些自己认为很亲近的人,有时候哪怕是一个国家的国民都照样坑害无误,少侠可要擦亮眼睛,莫要被表象迷失了。” 公孙澈也是在一旁帮腔道:“少侠应该清楚,钱权好处,有时候比人情来的可有用的多。” 叶凡将酒杯放下,笑容不变,问道:“殿下与许姑娘的意思,是要我叶凡改换门庭,投敌叛国?” 公孙澈摆摆手,‘啧’了一声,说道:“少侠这话说的,我们怎么可能是这个意思?我与许灵的意思是,在那圣水秘境里,少侠与我净水一方,莫要有过多争执打斗,伤了和气。” 叶凡点 点头,往后一瘫靠在椅子上,说道:“殿下是说,结盟?” 公孙澈笑道:“意思差不多,少侠意下如何?” 叶凡笑容有些玩味,说道:“小子自忖了下,我应该没有什么能耐或者资本,让殿下如此看重吧。” 公孙澈摇摇头,笑道:“以四境的实力就能打败孙正遥,仅此一点,你就有资格。” 叶凡笑道:“殿下消息倒是灵通。” 公孙澈又是笑道:“我们消息的可不止如此,崇陵关的七魁天煞阵,城外的大须弥仙阵,还有横符江的那条巨蟒,我们都知道。” 随后他轻轻抬起头,眼眸直盯着叶凡,说道:“以及,那位清清姑娘....” 话音刚落,一股紫气从叶凡周身猛然爆发,直冲边际。 楼船内外狂风大作,吹得台下歌姬舞女尖叫连连,几案方桌四下翻滚,场面一度有些失控。 叶凡眯着双眼,显然是动了真火,语气极为冷冽道:“殿下这是在威胁我?” 公孙澈神情不变,靠在椅子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叶凡,没有说话。 许灵挥了挥手,一股奇异的白光顺着袖口笼罩在周身,在狂风呼啸之下连衣角都没有丝毫摆动。 那位淮南王的次子没什么多余动作,只是眉头微皱,眼露忌惮。 赵永昌拍了拍自己的脸,任凭狂风吹袭到自己身上,就当解酒了。 赵青鸾见状赶紧出来打圆场,拉住叶凡手臂,有些焦急说道:“叶凡,殿下,你们这是干什么,说的好好地怎么突然就这幅剑拔弩张的样?少侠你会错了意,殿下可不是威胁你的意思,再说了,这些事又有什么可值得威胁的?殿下,您倒是说句话啊!” 公孙澈总算摆摆手,起身抱拳行礼道:“是我语句不当,让少侠会错了意,我这就给少侠道歉,自罚三杯,且当赔罪!” 随即公孙澈竟是从面前被狂风吹散的方桌上拿起一洒了半壶多的酒,倒满酒杯,连干了三杯。 话音刚落,紫气便蓦然消失,叶凡变脸似的突然笑了起来,说道:“错解分歧拂耳过,心开下日笑还来,殿下大气,这壶酒,我敬殿下。” 随即叶凡拿起桌上约一斤重的酒壶,取下盖子,仰头豪饮,一口气便喝下了一壶。 公孙澈笑容更盛。 许灵笑容有些玩味。 赵青鸾则是阴晴不定,眼有愧疚。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公孙宇率先离场。 默默思考了一段时间后,叶凡也是同意了公孙澈的结盟要求,只是这种事情好坏难测,赵永昌也不知他到底怎么想的。 过了片刻,叶凡也很快带着赵永昌离开了楼船,赵青鸾见状也是起身跟上,到了这地步,倒是没忘了她这导游的身份。 歌姬舞女早已被清了下去,偌大的屋中便只剩下许灵公孙澈两人。 许灵站起身,为公孙澈斟满了一杯酒,问道:“殿下,这叶凡倒也算识好歹,没拂了您的面子。” 公孙澈将杯中酒一口饮尽,笑道:“算他识相,不然以他对国师大人的重要性,哪怕迟远在这保着他,也是难逃一死。” 许灵面色有些犹豫,哪怕是已经确定楼船无人还是四下查探了一圈方才说道:“殿下,这件事若是处理的不好,确定不是在走一条死路吗?” 公孙澈神情平静,泰然自若的说道:“不破不立,破而后立,十死无生,便只能死中求活。” 他的手掌微微握紧,手中青铜制的酒杯发出咔咔的声响。 许灵面有担忧,心下极为忐忑。 但他们都知道,这次的秘境之行,注定太平不了。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零九章 秘境开启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一日后,平溪城的盛事进行到了后段。 因为重头戏已经开启。 今日便是圣水秘境开启的日子。 天偃圣水,哪怕是在天底下所有水物中,至少都能排到前三甲的人间至宝,只产生于圣水秘境,而且每次出现的只有三道。 谁能拿到天偃圣水,这是现在整个净水国,乃至紫来州最关注的事情。 那些早有盛名的年轻修士自是关注中的重点,比如说白千钧与关子石。 前几日这两人的比试打斗早已经传遍了整个修行界,风头一时无两。 白千钧站在人群里,神情淡然,好似完全不在意众人的议论目光。 关子石依旧耸拉着眼皮,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元烈的脸色阴沉,极为难看。 无数道视线落在他俩身上,无数议论声也是因这二位而起。 毫无疑问,这二位自然是此次秘境之行最被看好的两人。 如此年纪便进入了七境空冥,自然是特别了不起的天才。 这样的天才人物,哪怕是在天骄无数的中州,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一道声音在山谷内外响起,落入在场每一位修士的耳中,清晰可闻。 主持此次秘境的人选自然是净水国国师施若雨,九境巅峰的修为恐怖如斯,如果在人间那便是真正的云中仙人。 随着施若雨的声音,一道蓝光自天顶而降,盘旋在山谷内外,渐成线条,最终出现了一个名字。 “关子石。” 在场的几位年轻修士都是惊叹不已,心想这施若雨不愧是九境巅峰仙人,对于灵气的控制堪称玄妙。 “叶凡。” 施若雨说出了这个名字。 人群一片平静,想来是对这个人不怎么关注。 叶凡起身向谷前走去。 这时崖上的蓝光再次变化,组成了三个字。 “袁成山。” 叶凡感觉到身后传来一道很刚猛,很暴烈的气息。 有人超越了叶凡,走上前去。 那人的身形很庞大,高约九尺,一身肌肉如岩石般刚硬突出,身躯如钢铁所炼,气势惊人。 叶凡那夜熟读了赵青鸾给予他的那本小书,知道他就是袁成山。 他是大燕王朝此次的人选之一,一直在神策军中修行,与剩下几人不同,袁成山无宗无派,乃是实打实的朝廷中人。 就像白千钧一般,他也被大燕朝廷寄予厚望。 只是白千钧一直活跃在修行界各个盛事里,天下皆知,却没几个人知道袁成山的存在,显得他更加神秘。 今日一看,袁成山气息强大,甚至隐隐与白千钧分庭抗礼,应该是气府已开,臻至空冥。 紧接着,洛晴轩,白千钧,童义这几个名字,逐一在崖壁上由蓝光组成。 走到山谷前的大燕人选,有四个人。 二十余位年轻修行者站在山谷外。 可以说除了那些豪门古族藏而不见的麒麟子,紫来州年轻一代修行者的金字塔顶尖修士全部都在这里。 二十余人基本都是按照国家站在一起,除了孤零零的关子石。 无数道视线落在这些年轻修士身上,眼中情绪不尽相同。 人群的最前方,站着三人,是此次秘境的最大热门。 关子石实力最强。 但在圣水秘境里,不是修为最强 实力最高便一定能赢。 净水国赵青鸾,被国师与净水朝廷倾力栽培的天之骄女,虽说实力并不算在场最为强横的几人,但她对于圣水秘境的情况了如指掌,净水国剩下的三人也必然会全力支持赵青鸾。 剩下一人,当然便是白千钧。 就算他在几日前惨败于关子石手下,却依旧没人敢小看他,那日他展现出的实力也已经足够震惊,只能说是时也命也运也,让他碰上了关子石。 赵青鸾转过头,对着叶凡笑道:“少侠,进去之后,你可要好生照顾自己。” 这句话的意思有很多,碰巧叶凡全都领悟到了。 他点点头,说道:“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赵青鸾嫣然一笑,本就美艳的脸庞便显得愈发动人起来。 ...... ...... 山谷最深处,有着一片极为宽大的崖壁,最底下开着一个石洞,幽暗无比。 赵永昌不喜欢这样的地方,微皱着眉头,面有嫌弃。 一缕阳光从天顶落下,照亮崖间。 石洞顶上的崖壁有八处看着极为奇异的符号,如果忽略掉背景,可以看做是八道符。 叶凡向四周望去,只见石洞里有二十七个蒲团,看着平平无奇。 前面先行进来的人都在闭目冥想,关子石也是如此。 崖壁上的符号正散发出一道难以形容的玄妙气息,极有可能是秘境内泄露出来的一丝至圣水气,能在此间修行,可以说是每个修行者梦寐以求的事情。 叶凡看了眼那位光头修士,找了个距离他不远不近的一张蒲团,浩然气在丹田内隐隐运作,将面前的气息尽数吸入体内。 陆续有修士来到山洞里。 洛晴轩,赵青鸾,袁成山,还有其余几国的人选,他们在感受到这缕气息后很是震惊,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坐下入定修行。 包括赵青鸾。 看样子,这样的情况应该也不常出现,不然她不至于如此惊异。 叶凡觉得自己的运气还不错。 二十七张蒲团都坐满后,出现了一道异景。 突有风起。 众人从冥想入定中醒来,望向彼此,眼神都有炙热之感。 只是从圣水秘境中泄露出的一丝气息便有如此裨益,如果能拿到天偃圣水,又该是怎样的造化? 没有人能放弃这种机会。 “稍后会有人引领你们进入圣水秘境,刚开始会有些暗,都不要害怕。” 施若雨的声音传来。 众人心神都放松了些,皆是四下观看。 圣水秘境与一对一的打擂台不同,这是一场乱战,而且进入其中境界都会被压制到六境以下,在这样的情形里,盟友就会变得尤为重要。 关子石当然是最好的结盟对象,很多视线都落在他的身上。 听说这两日时间,有不少人企图拉拢这么一位强大的助力,但都无疾而终,原因很简单。 一是没人能找得到他,二是他虽然看着很无精打采,没什么精神,但其实他是一个很骄傲甚至是狂妄的人。 那些视线又落在白千钧身上。 白千钧紧闭双眼,没有理会任何人。 不得已,视线只能再次离开。 石洞内,无声却有惊雷,热闹至极。 ...... 崖壁最顶,破开云雾,极 为高耸。 那里有道石台,雾气缭绕,隐约能看到十几位身影。 他们都是来自于各国的大人物,用来保护这些天才们的安全。 “在他们受到致命伤害的时候,便会自动弹出秘境之外,你们不用担心。” 雾气如烟,施若雨面带薄纱,似梦似幻,显得飘摇又美艳。 雾里的其他人都是微微颔首,说道:“辛苦国师了。” 施若雨没有动作,浑身散发着寒意,像是一个冰块。 坐于石洞内的赵青鸾心间突然响起了一句话。 “准备的怎么样了?” 赵青鸾在心底默念。 “万无一失。” 传音入密是每一个修行者基本都会的低阶法门,算不得称奇,但能跨越千丈距离还没被人发现就比较令人惊异了。 赵青鸾说完这句话后,便没了言语。 施若雨沉默了很长时间。 赵青鸾心里有些忐忑,这件事太过重大,哪怕是她也不免有些打怵。 “活下去,无论怎样,都要活下去。” 施若雨说道。 在秘境里明明不会有性命之忧,为何施若雨会说这样的话? “开始了。” 这次不是传音入密,而是每个人都能听见的话语。 她伸手轻挥,在天空中排出八枚散发着淡淡蓝色光芒的符,极具威势。 圣水令! 云雾中有仙音传来。 二十七位年轻修士都听的极为真切,仙音极为飘,好似就在耳边。 他们皆是闭上了双眼,进入到一个奇异的黑暗世界里。 八张符自行飘到崖壁的奇异符号处,随后缓缓融合。 如泥牛入海。 消失不见。 ...... 山谷上空,蓦然出现了一个光点。 光点猛然膨胀,变化成了一道光幕。 那道光幕里有依稀有一点绿色。 随着绿色的不断扩大,又出现了其他一些颜色。 颜色汇集在一起,渐渐清晰,组成了一方天地。 修行者们对着光幕议论纷纷,有些知情者自是知道这就是圣水秘境里的画面。 这个世界有山有水,有草有木。 与鸿蒙天下也没什么区别。 一切都那么熟悉。 某个地方的一处山脉,荒无人烟,从四周传来阵阵阴惨的哭声。 荒无人烟自然不可能是人哭出来的,就算有个别人存在也不可能哭的这么渗人。 谁是哭的便昭然若揭。 荒野四下枯枝乱木杂生,其下隐有白骨。 蓦然,有一个人出现在了枯木白骨上。 好似从天而降。 下一刻,那个人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中隐有紫气升腾,看似平静澄清,却有无数风暴浪涛涌起。 下一刻,他挠了挠脑袋,呆愣了一会,好像才搞清楚这里的情况,不由得有些无奈。 “不是,我就这么点背吗?随机传送都能传到这来?” 那人叹了口气,随即意念微动,手中升起一团紫火。 浩然无比。 正大光明。 ps:(开始了开始了,心里真是有些兴奋和期待,故事会很有趣,不会让读者老爷们失望的)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一十章 柳修杰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圣水秘境,某年的某一天某一刻,从天外同时降下了二十七人。 有男有女,有强有弱。 有的人刚刚睁眼便是金碧辉煌的宫殿。 有的人睁开眼睛是一片红灿灿的光线。 有的人刚刚睁眼便是刀剑横飞,马蹄铿锵。 一道声音同时在他们脑海中响起。 是施若雨的声音。 圣水秘境由三个正统国与七个诸侯国组成,分别是龙霄国,石腾国,南筇国。 三道天偃圣水分别产生于三大正统国,地点未知,时间未知,取得方式未知。 没有规则,没有要求,没有外界帮助,二十七位修道者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三道天偃圣水已经被人夺取完毕,这次秘境的行程才算彻底结束。 还有一条限制要求,在这个世界,修士的最高境界只能是六境,之后再也无法提升。 说完这些话后,施若雨的声音便消失不见,再也没有出现过。 ...... 能住在金碧辉煌的宫殿的人家,至少也是一位大人物,亦或者是有钱人。 当然,天底下最能居住宫殿的人,也便只有皇帝了。 赵永昌的双眼有些无神,心想这是不是有些太不公平。 举目望去,四下皆是人山人海,手持长剑长枪长刀弓弩的士兵将他层层围住,目生警惕。 “大胆刺客,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刺陛下,赶快束手就擒,说不定还能留你一个全尸!” 人群面前统领模样的男人大声喊道。 赵永昌叹了口气,连解释都没解释。 这不是因为他的骄傲让他懒得解释,亦或者是关子石那种觉得解释无意,双拳直接砸出便好的性格。 实在是这事他想解释都解释不了。 你说,有一个人突然出现在重兵把守的朝堂议会上,直直降落在皇帝面前不足一尺,因为吓了一跳还给了他一拳头,你说你不是刺客,谁信? 赵永昌抬起头,努力不让自己的泪水流下。 小爷我咋就这么命苦呢! ...... ...... 看到刀剑横飞的那人,自然是降落在了一处战场上。 忧喜参半。 令人忧的是,他被当成了敌军的一位兵士,降落之后便遭到了周围人极为猛烈地进攻。 令人喜的是,他很强,强到只是一拳便打散了周围近百名围攻的兵将。 他抬起眼皮,向四周看去,发现周围几千人里最强的也不过是一位三境炼虚,不由得有些觉得没意思。 但他好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没有立刻离去,反而转过身对着身后满目惊异的数十位士兵说道:“你们的老大是谁?我有事跟他说。” ...... 这个世界的最高境界只有六境,而且人数总共也只有八千多万人,修士的地位自然不像在鸿蒙天下那般高高在上。 这里没有宗门的概念存在,世俗帝王便已经是圣水秘境地位最为崇高的人,所以 若是能搭上朝廷的桥,对于以后天偃圣水的争夺必定有天然优势。 叶凡坐在地面的枯木白骨上,对于四周的阴魂鬼物置若罔闻。 虽然三大正统国实力强大,但不好接触,是不是应该先去了解一下那七位诸侯国的情况再说? 就在叶凡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突然妖气大震,阴风阵阵吹起。 叶凡皱紧了眉头,手中紫火蓦然猛涨。 这还给脸不要脸了? 荒郊野岭之中,有莺莺燕燕的欢笑声响起,最终转化成了一阵阵娇媚的轻笑。 一条绸缎丝巾掠过叶凡的脸庞,丝滑细腻,等到丝巾落下,叶凡定睛一看,看到了四位姿容美艳的女子,正娇笑着向叶凡走来。 其中两位体态丰腴,极具媚意,心志不坚者,恐怕只是看一眼背影都要压制不住心里的欲.火。 剩下的两人,一人身材修长,体态高挑,虽说照比那二人媚意稍减,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还有一人年纪尚小,是一位看着不过十四五岁的妙龄少女,她身穿淡紫色长裙,怯生生站在叶凡身前不远处,手捻衣裙,娇羞不已。 两位丰腴美人,眼里秋波流转,很快便款款的走到叶凡身旁,轻轻坐下,没有对他手中正燃烧不停的紫火有任何惧意,其中一人用肩头蹭了蹭叶凡的右肩,说道:“公子,把那紫火收了吧,伤到了奴家倒是不要紧,就怕公子你玩火**,伤到自己可就不好了。” 依偎在叶凡另一侧的女子,媚眼如春,伸出纤细的手指缓缓划过叶凡的胸口,声音极为软糯道:“这位公子,看你气度不凡,一表人才,想必肯定是位大户人家的公子。我们几位姐妹手无缚鸡之力,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一点安全感都没有,幸好遇见了公子你,相信公子一定能保护我们几位姐妹的安全,公子,你说是不是啊~” 站在一旁的妙龄少女抬起头,欲言又止。 叶凡手掌一翻,手中不断燃烧的紫火蓦然消失,转过头呵呵笑道:“两位姐姐放心,既然有缘相会,几位的安全我绝对会保障,不瞒姐姐们,我可是位修行者,有二境的实力呢!” 说着似是怕几人不信,叶凡双臂一挥,震出几丝灵气,随即一脸得意的望向几人,那两位女子皆是眼中放光,拍手叫好。 坐在叶凡左侧的那位丰腴女子,双手看似不经意的搭在叶凡的肩膀,高耸的胸脯紧紧的压在叶凡的手臂上,轻轻吐出一口热气,娇滴滴的说道:“公子,奴家这几日可是害怕极了,就想着能找个人安慰安慰奴家就好了,公子,不知你愿不愿意当奴家的知己啊...” 叶凡双眼迷离,吞了口口水,不自觉的往女子身上靠去,“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两位女子相视一笑,心想今天的运气真是不错,遇上了这么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看来这次的得手是轻而易举了。 站在不远处的少女猛然抬起头,大声喊道:“公子!你快跑啊!她们都不是人!都是妖怪!你快....” 立于少女前方的女子神色微变,轻挥衣袖将少女震至一 旁。 几乎同时,那两位体态丰腴的女子面容突然扭曲,露出了狐首狐爪,全身黑烟滚动,狠狠朝叶凡咬去。 叶凡双眼立刻恢复清明,哪还有什么迷离之色,意念微动,一把飞剑便凌于空中,在夜色里划出一道弧线,直接钉入女子背部,令其扑倒在地。 女子被飞剑贯穿身躯,鲜血不断流出,看样子并不是鬼物,而是精怪妖修这一路子。 少女挣扎着起身,对着叶凡继续喊道:“公子,你赶紧跑,我们老祖宗很快就要来了!你快跑!” 话音刚落,一股阴风猛然吹起,一道劲气狠狠砸在少女脊背,立刻吐出一口鲜血,扑倒在地上。 随着阴风阵阵,一位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出现在叶凡身前,那几位显露出真身的妖修眼神炙热,皆是单膝跪于地,高呼道:“老祖宗千秋万岁!” 叶凡轻挥手臂,飞剑便从那位妖修的身躯上径直飞起落在叶凡手中,他直视着这位气息强大的妇人,平静问道:“直说了吧,你到底有何目的?” 妇人捂嘴轻笑,阴恻恻的说道:“公子身上的那道宝贝,对奴家这种妖物来说可不只是避之不及,更是求之不得的人间至宝。不瞒公子,奴家在这千锋岭活了数百年光景,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具有诱惑力的宝物,君子不夺人所好,还请公子将那道宝物交出,再奉上心肝当佐酒菜,好让奴家庆祝一下这等美事....” 荒野之中,极远处有一苍老声音响起,“你过火了。” 妇人脸色大变。 山林中剑光四起,跪于妇人身边的三个妖修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便被斩下头颅,身躯晃荡了片刻才逐一倒在地上。 随着剑光的流窜,一位身穿黑衣神情肃穆的老者缓缓降至妇人面前,飞剑在斩杀完毕之后便静静地矗立在其身侧,灵光流淌,极具威势。 老者只是站在那,便有一股正气英气喷涌而出,有一股无言的震慑力。 妇人明显知道老者的身份,目中忌惮之意大涨,背脊弯曲,死死盯住黑衣老者,喝道:“柳修杰,你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要是惹急了我,就不怕我们与石腾国联手平了你们池柳山庄?” 老者神情平静,看着面前的妇人,缓缓说道:“滚。” 妇人脸色阴晴不定,要是真打起来,自己可不是这柳老儿的对手,但摆在自己面前的这么一份机缘要是让他跑了,自己更是释怀不了。 老者面无表情,扔出一只钱袋。 妇人很清楚在这千峰岭的江湖规矩,也是扔出一方丝巾,笑道:“柳老庄主倒是雷厉风行,那奴家也不多含糊,这就告辞。” 老者面色不变,收起那方丝巾后便任由那妇人化为青烟离去。 叶凡没有着急拜见这位突如其来的老剑修,而是忙不迭的快步走上前,抱起那位昏迷的少女,喂她吃下了一枚丹药。 少年看着少女额头的红肿,手中紫气渐显,轻轻揉着受伤的地方,笑道:“谢谢你...” “小狐狸。”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一十一章 人间自有春风在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新的一个月开始了,祝各位读者老爷们红红火火,万事如意,有多余的票票尽管砸来,星河感激不尽。 叶凡抱起还在昏迷不醒的少女,径直走到老者身前,微微躬身,诚恳道:“小子叶凡,多谢老前辈仗义相助!” 黑衣老者置若罔闻,只是在地上拾了一些干枯的树枝,燃起剑火,很快火堆便散发出光与热,老者便盘膝坐在火堆旁边,闭目小憩。 叶凡将少女放在火堆旁,从玉牌中拿出一件衣物盖在她身上,也是盘膝坐在老者对面,默默想着赵青鸾赠予自己那本小书上的内容。 石腾国处于圣水秘境中部,有几位声名显赫的修行者,皆是名动一方。 一位是退出朝堂已久的兵马大元帅,隐居山林已有二十余年。 还有一位是个悬壶济世,医者仁心的大丹师,一直活跃在石腾国各个角落,救人无数,在世间流传的名声极好,更有石腾丹圣的美誉。 另外一位便没有这么好的仁心了,境界极高,杀心极大,无根无萍,独来独往,听说与南筇国朝廷往来甚密,关系良好。 最后一位,就是眼前这位黑衣老者。 他作为池水山庄的第三任庄主,在这石腾国辈分很高,所在的池柳山庄更是石腾国的第一大门派,现任庄主是他的嫡子,听说剑道修为也是不错,已经是除了老一辈修士外最强大的几人之一。 叶凡默默想着,要不要先去石腾国打探一下消息,熟悉熟悉情况再说。 黑衣老者看了眼一直躺在火堆旁的狐妖少女,缓缓开口问道:“这头狐妖,你想怎么处理?” 叶凡听到了老者语气中的不对劲,思索了片刻,说道:“等她醒了之后,让她自行决定便是。” 黑衣老者皱着眉头,语气冷硬,厉声说道:“她是妖,就算之前出声提醒过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难道你还想放了她不成?” 叶凡也是皱紧眉头,看向老者反问道:“她既然没有行恶事,我又有什么权力不放了她?” 老者冷笑一声,说道:“你没有这般权力,我柳修杰有。” 蓦然出现了一股极为凌厉的剑气。 叶凡不动声色的站在少女面前,将其护在身后,“老前辈,对于刚才您的仗义出手,小子自是不胜感激,但您不由分说便要滥杀无辜,小子绝对不能同意!您要是执意想杀她,还要过了小子这关才行。” 老者脸色微凛,面有不悦:“真是妇人之仁!需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妖邪之物的天性便是要害人行恶,就如那凡夫俗子天生就要吃饭喝水一样。纵使她今日不害人,等她年龄道行上去,绝对压制不住自己的天性,害的人又岂能少了?退一万步讲,纵使她本心向善,无害人之心,可在那淫.骚的狐狸窝里,是她想不做恶就能不做的吗?” 叶凡缓缓抬起头,没有说话,可直盯着柳修杰的那双眼眸中却流露出了一股坚韧。 这事没得谈。 绝不退让! 老者沉声道:“小子,你若是执意如此,可就别怪我剑下无情。” 叶凡取出飞剑,凌于身侧,语气平静的说道:“老前辈为我出了一剑,那小子我便受您三剑,三剑内小子绝不退让还手。三剑之后,若您还是执意要杀,那小子也只能与老前辈您分个高下了。” 修杰哈哈大笑,声若洪钟,中气十足,震得叶凡耳膜直颤。 “好!是个有性格的小子。但三剑太多,说出去总有以大欺小之嫌,我只出一剑,一剑过后,无论生死,之前的事都一笔带过,我也绝不追究这头狐妖丝毫,如何?” 叶凡扯了扯嘴角,轻轻点点头。 老者本就是雷厉风行的性格,在看到叶凡点头之后,直接便手持长剑,猛然斩下。 一道长约一丈的青色剑气凭空产生,在空中荡起层层涟漪,转瞬间便来到叶凡身前。 叶凡目生凝重,轻吸一口气,眼中紫光突显。 飞剑横于身前,带有一层厚厚的紫芒,与疾驰而来的磅礴剑气狠狠相撞。 一时间紫芒炸裂,剑气四散。 黑衣老者收剑入鞘,看着对面的叶凡释然一笑,目生赞赏。 这道剑气再如何宏大也不过是无根之萍,没了后续灵气的支撑很快就缓缓消散。 片刻,叶凡身前剑气尽碎,他赶紧甩了甩有些发麻的双手,吐出一口浊气。 这位黑衣老者若是按照鸿蒙天下境界划分的话,绝对是位六境以上的强者,挡下这一剑也是费了叶凡不少功夫。 柳修杰望向叶凡,笑道:“未曾想在这千锋岭随便遇到的一个年轻后生都能轻易挡下我柳修杰的一剑,既然如此,我也就绝不再为难你与地上的那头狐妖,希望你俩好自为之。别怪我说的太多,也是提醒你一句,有些因果,剪不断理还乱,沾染不清可就是一段孽缘啊,你自己好好梳理清楚,莫要被那些所谓的仁心仁爱冲昏头脑,成了那让人生厌的烂好人。” 叶凡憨厚的笑了笑,对于老者的忠告都坦然受之。 柳修杰盘腿而坐,又朝火堆里添了几根木柴,问道:“小兄弟,你是哪的人?半夜来这千锋岭做什么?” 叶凡将早已打好草稿的解释脱口而出:“小子乃龙霄国人士,此次前来石腾国是为了拜访朋友,未曾想人生地不熟,走错了路,误打误撞就来到了这千锋岭,多亏老前辈出手帮小子化解了这次危机,不然小子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都说不定了。” 黑衣老者抬头望向阴沉夜幕,沉声说道:“之前那只老狐狸是千锋岭三煞之一,都是那头老狮子的部下,天黑之时哪怕是我也不能轻易打破他设下的规矩,离天亮还有三个时辰,到时候你与我一同下山便是。” 叶凡也是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柴,笑道:“小子多谢老前辈。” 要知道,在这高手不多的圣水秘境,一位已是六境的剑道高手还用忌惮什么他人设下的规矩?不过是放心不下叶凡的安危,找的借口罢了。 黑衣老者置若罔闻,将入鞘长剑横于膝盖,直接闭目养神起来。 叶凡见状也是没有继续搭话,转过头去看着躺在身后的狐妖少女。 那妇人打出的劲气似是伤到了她的神魂,之前那道剑气弄出的动静都没能惊动她,但现在看来在浩然气的修复下情况也是有些好转,脸色都红润了不少。 细细看去,狐妖少女长长的睫毛在火光的映照下一颤一颤,嘴唇微抖,似是在梦呓,一条白色的毛茸茸尾巴从背后露出,随着呼吸的频率轻轻晃动,看着有些可爱。 叶凡笑了笑,替她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凡哥哥,你连赵青鸾那个大美女都看不上,反而看 上了这头小狐狸?你这品味也有点太独特了吧。” 叶凡神情微变,急忙以心声说道:“你怎么跟进来了?不是说让你在外面等我吗?” 叶柔嘉在丹田内的九霄天回道:“我不是放心不下你嘛,再说了,你我本来就不能离太远,不然谁帮你压制九霄天的杀气?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少功夫才骗过施若雨溜的进来,我这做的一切都为了谁啊?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叶凡叹了口气,也只能放低姿态说道:“好好好,柔嘉姑奶奶,我错了还不成,您大人有大量,消消气。” “哼,不过凡哥哥,我还需要些时日才能完全遮掩住自己的气息,不被这方天地发现。而且外面的人对于你们这二十多人的举止可是看的一清二楚,所以你以后要做什么事的时候先思量一下,别被人拿了把柄。” 叶凡说道:“我知道,你自己也小心点,能不出来就不出来,别被人给发现了。” 叶柔嘉楚楚可怜的说道:“凡哥哥,你就不想赶快见到柔嘉吗?” 叶凡平静的吐出两字。 “滚蛋。” ...... ...... 一夜无事。 天蒙蒙亮,狐妖少女还在继续酣睡,叶凡对着晨光正盘膝打坐,吸收晨间最为精纯的一股灵气。 黑衣老者睁开双眼,说道:“完事了就抓紧走。” 叶凡点头,起身张开双臂,任由山风拂面,驱散一身倦意。 少年见这小狐狸还没苏醒了意思,索性直接弯腰将其背起,一起往山下而行。 柳修杰随意拍打着腰间的佩剑,问道:“一会儿你要去哪?” 叶凡把小狐狸往背上送了送,笑道:“若是前辈不弃,小子就打算去池柳山庄拜访一二。” 老人转头笑道:“你小子倒是个顺杆就往上爬的主。” 少年“嘿嘿”笑了两声。 柳修杰说道:“你要去我池柳山庄做客我没话说,那头狐妖可不行。这倒不是我柳修杰出尔反尔,说实话,就算我不出手,这么一头妖物明晃晃的出现在山庄方圆一里之内,只怕顷刻间便要身首异处。” 叶凡点点头,知道事情的轻重,思索了片刻说道:“那晚辈就先把她放置在一处安全的地方,再去老前辈的山庄做客就好了。” 柳修杰摇头轻笑了两声,说道:“你小子倒会照顾人。” 叶凡说道:“她帮了我一次,总要送佛送到西。” 老者停下脚步,望向叶凡,“近几日山庄正好要进行比武招亲,也算是一件盛事,你把她安置妥当之后尽量抓紧脚步,莫要错过了。到了山庄之后,你先去找一位姓杨的老管事,就说是我行走江湖新遇到的朋友,别的不说,薄酒几杯总是有的。” 柳修杰拍了拍叶凡的肩膀,沉声说道:“行走江湖,侠者仁心要有,而且是必须有,你庇护这头狐妖的做法虽说我甚不赞同,但很欣赏。小子,以后还是希望你能继续坚持下去,好自为之。” 黑衣老者收回手臂,拍了拍腰间佩剑,在晨光中悠然远去。 叶凡望向天空怔怔出神,随后莞尔一笑,将背上的小狐狸又往肩头送了送,伴着晨雾一步一步往山下沉稳走去。 春风如贵客,一到便繁华。 来扫千山雪,归留万国花。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一十二章 凉州城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位于石腾国南部的繁华都城凉州,在没啥见识的叶凡眼中,就两个字。 热闹。 热闹到什么地步? 叶凡只感觉比圣水秘境开启前夕的平溪城和崇陵关加起来还要热闹。 原因很简单,作为石腾国首屈一指的江湖门派,池柳山庄的小公主要进行比武招亲,对于凉州城乃至更远的英侠豪杰来说,绝对是一件有机会鲤鱼跃龙门的好事。 对于其他那些大人物和老百姓来说,就是一件热闹事。 叶凡背着还在熟睡的小狐狸七拐八拐,找到了一处比较幽深的小巷,用三两银子租了一个月,管中午饭。 小巷院子的房东是个老实巴交的朴素汉子,平日里见谁都是个笑脸,见叶凡说自己和妹妹独自来凉州城探亲,硬是少收了叶凡一两银子的租金,还对他们说若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只管告诉他,能帮忙的他一定帮,看着房东的笑脸,让年纪不大的叶凡对凉州这座城市充满了好感。 少年将小狐狸放置在床铺,替她盖好被子,随后坐在板凳上思索了片刻,觉得还是小心为上,从胸口拿出一张灭煞符搁在小狐狸腰间,一是用以掩盖妖气,二是灭煞符品阶不低,用来防身示警都是不错的选择,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做好防备总没错。 叶凡走出小巷,来到对面这处极为繁华的街道上。 时辰还早,许多酒楼尚未开张做生意,叶凡晃荡了两刻钟才在一条街的拐角处找到一家酒肆,里面坐满了一大早就要出工的樵夫工人,如果是有些轻微洁癖的玉清清在这,恐怕就要皱眉头拉着叶凡赶紧走了。 叶凡走上前去,要了半斤店家自己酿的小烧和一碟酱牛肉,拎着酒壶就坐到那帮汉子的邻桌,听着他们胡吹海侃,吹牛打屁。 果不其然,说的最多的,还是关于最近池柳山庄比武招亲的事儿。 “兄弟们,你们都听说了没,其实那池柳山庄早就不姓柳了!这次比武招亲其实就是老庄主的一招移花接木,想让别的势力把目光移开!” “可不是,我也听说了,朝廷驻扎在千锋岭外的两万人马对池柳山庄那叫一个虎视眈眈,而且啊,听说这次比武招亲就是个噱头,那位小公主的夫君早就有人选了!” 周围人一片嘘声,明摆着不信。 那汉子见状也是摆摆手,“切,爱信不信。” 叶凡探过头去,露出一个求知若渴的神情,对着那汉子殷勤笑道:“大哥,那你说这池柳山庄小公主的夫君人选到底是谁啊?” 汉子的目光撇了撇叶凡,手指轻敲着桌面,说道:“哎呀,这嗓子有点哑,没啥讲下去的**了啊,这可咋整....” 叶凡心领神会,从桌上拿起酒壶递给汉子,“大哥,那你先喝口酒润润嗓子。” 汉子点点头,接过叶凡递过来的酒壶,心想倒是个懂事的小子。 他倒满了一杯酒,随即一口饮下,发出一声舒爽的“爽”字,又是斟满了一杯,这 才转过头去,学着那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语调一转,说道:“话说那池柳山庄现任庄主柳诚源,从老庄主手里接下池柳山庄的这些年,虽说不算发扬光大,光宗耀祖,但也算是步步稳健,欣欣向荣。可变故突然就发生在十五年前,不知道为什么,柳诚源庄主与朝廷一下子就闹的很僵,当然,原因咱这局外人可就不知道因为啥了,总之打那时候起池柳山庄与咱们石腾国朝廷就一直老死不相往来。但是听小道消息说,池柳山庄有个空子添不上,只好向朝廷借了一大笔钱来填坑,为此把整个山庄都给抵出去了,现在钱还不上,又不能把山庄交出去,所以只能想了个别的办法。” 汉子又喝了口酒,卖了个关子。 “然后咋的了?你快说啊!” 旁边有个急性子的人没忍住,敲着桌子着急问道。 “急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知道吗?” 汉子又轻抿了一口酒,这才接着说道:“听说相爷唯一的儿子,那位风度翩翩的吴寒吴公子爱慕池柳山庄的小公主已久,这次比武招亲就是个由头,为了池柳山庄,柳思若肯定是要嫁给吴公子,准准的!” 叶凡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 周围人也是极为好奇,问道:“张大锤,你这消息都是从哪来的啊?不会是故意吹牛来骗酒喝的吧?” 那被称为张大锤的汉子一听这话瞬间就有点急了,拍桌子瞪眼道:“我吹牛?!我张大锤活了几十年就不知道吹牛俩字咋写!我有个表哥就在池柳山庄干活,那消息都是从我表哥嘴里听来的还能有假?不说别的,就算是编故事你李老三给我编个出来!你就只会在这扯犊子,你这脑子能编出这么个故事我张大锤以后倒着走道!” 那李老三一看这架势,悻悻的抿了口酒,倒也没在搭茬。 叶凡走到酒肆老板那儿,给那几位汉子多要了几坛酒,便轻笑着离去。 之后叶凡逛了好几家杂货铺子,准备买一些生活日用品,买好之后突然间想起了小狐狸的长裙在之前都被划破了好几道大口子,所以又半道折了回去,给她买了一件崭新的长裙和靴子,叶凡思索了一下,倒没准备给自己买,一是自己身上的这件白袍还能穿,二是这不到半天时间便花了七八两银子,实在是有些心疼。 叶凡叹了口气,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出门在外真是花钱如流水,可该花的还是要花啊。 少年蓦然想起一句老话。 向钱看,向厚赚。 ...... ...... 回到小巷庭院,已是午时末了,叶凡将购置回来的被褥衣服等杂物放置在另外一个床铺上,从水缸里舀出一瓢水洗了个脸,拿起一个小板凳坐在小狐狸的旁边,想着刚刚打听到的池柳山庄的事情。 圣水秘境三大正统国已经数百年无战事,国泰民安,军强马壮。只说石腾国的话,更是一代代君王垂拱而治,无恶名无贤名,倒也算得上一片祥和。 至于另外那七个诸 侯国,就没这么安稳平和了,彼此之间关系错综复杂,时而敌对,时而结盟,大战从未打过,小战倒是频频传出。 赵青鸾给自己的那本小册子上,对天偃圣水标注的十余个地点,其中一处便离着千锋岭不远,思来想去,那池柳山庄自己肯定是要走上一趟的了。 但现在传出这样一件事,何时去,怎么去,以什么名义去,便要好好商榷一下。 还有就是不知道永昌赵青鸾,绿竹郑淳他们现在在何处,另外七国的十余位天骄也肯定不会掉以轻心,自己要不要去找寻他们看看,也是一件麻烦事。 叶凡坐在小板凳上,神游万里,一个时辰的时光就这样流逝而过,他揉了揉双腿,准备出门继续逛逛。 就在叶凡刚刚起身想要离去的时候,床铺上的小狐狸缓缓睁开双眼,随后抻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大到什么地步? 这个懒腰一直抻到叶凡从另一个床铺上拿起衣裙再走回床边,还没有停止。 终于,小狐狸放下双臂,语气清爽的说道:“啊~,这一觉睡的也太舒坦了吧。” 叶凡没有出声打扰,只是站在门口双臂环胸,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的注视着她。 小狐狸揉了揉发胀的双眼,向前方环视了一圈,皱着眉头似是疑惑自己所在的地方到底是哪,随后耸了耸肩,竟是直接又躺了下去,把被子紧紧盖在身上,发出了一声舒爽的轻叹。 这大大咧咧的性格倒是跟赵永昌有个七八分像。 “小狐狸,太阳都照屁股了还不起来?” 叶凡站在旁边,笑容玩味的说道。 小狐狸嘟囔着声音说道:“好不容易能睡个懒觉,我才不起来呢。” 过了片刻,她似是才反应过来,猛然睁开双眼,从被窝里坐起,一个转头看向站在门边的叶凡,脸红了个透亮。 叶凡走上前几步,将那件刚刚买来的衣裙和靴子放在床边,笑道:“想睡就睡吧,睡醒之后把衣服换一下,你那件破了好几个口子,脱下来我给你缝缝。” “咕咚。” 小狐狸吞了口口水,忐忑不安的说道:“你....你是昨天晚上的那位白衣公子?” 叶凡笑着点点头。 小狐狸又是咽了口唾沫,不敢相信的说道:“老祖宗都来了,你...你还能活着出来?那你也太厉害了吧!” 叶凡笑道:“我可没这么大的本事,昨天晚上来了一位名叫柳修杰的老前辈,是他出手相助我才没啥事的。” 小狐狸这才释然的点点头,理所当然的说道:“原来是柳老庄主,我就说嘛,你看着年纪轻轻的,怎么可能连神通广大的老祖宗都能打过。” 叶凡没有解释什么,而是反问道:“小狐狸,你帮了我一次,就相当于我欠了你一个人情,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尽管来找我,能力范围之内的能帮我一定帮。” 小狐狸低下头,双手抓着被褥,看样子似是有难言之意。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请假一天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如题。 实在是非常抱歉,学校临时通知有活动要到八点多,迫不得已只能在月初就请假了,欠下的一章会在一周内补上。 以上。《八方圣皇》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一十三章 困杀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叶凡见状善解人意的说道:“是不是因为你之前开口提醒过我,所以以后在千锋岭待不下去了?” “嗯....嗯。”小狐狸有些尴尬的点点头,“其实在之前,我在老祖宗的山头就不怎么受待见,我不想害人,吃的又多,只不过因为我的娘亲在之前为老祖宗立下过许多大功,所以她们才能容许我这么混下去的。本来昨天她们将我一起带上就是想让我第一次开荤,我也暗暗下决心一定要成为一只出色的狐妖为老祖宗出份力,但不知道为什么一见了你就没有这些心思了......” 小狐狸抬起头,泪眼婆娑的说道:“本来老祖宗就不怎么喜欢我,之前只是混吃混喝,不想害人,这些老祖宗倒都能忍受,可是在万狐窟里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背叛同类,之前我出声提醒了你两次,要是被她们抓住,我肯定没有什么好下场的,呜呜呜呜呜.....” 叶凡微微一怔,也是有些头疼,总不能一直带着这头小狐狸在外头闯荡吧。 退一步讲,就算能护住她一时,可等自己出了这圣水秘境之后,她又要由谁来保护? 小狐狸见叶凡犹豫的神情,以为他是害怕老祖宗找上门来,要丢下自己不管,不由得有些慌了神,随即又想到早些年自己听闻万狐窟那些师姐说的传闻,人类都是背信弃义,大奸大恶的坏东西,又是心生绝望,转过头看向叶凡恨恨的说道:“哼,果然,人类就没有一个好东西!你想丢下我不管不顾你就走吧,最多就是被我那些师姐抓住,折磨到死而已,脑袋掉下来碗大个疤,十八年后我又是一条好汉....好狐狸!” 小狐狸似是真的有些气愤,说完这些话后直接用被子埋在头顶,转过身不去听身后的动静。 可当心里那股劲儿一过,又全被后怕所填满,满是不安的想着:“他不会真的就把自己扔在这了吧,要是被师姐她们抓住,那可真就是生不如死啊,要不要服个软求求他,可那样也太没面子了.....” 叶凡蹲下身,看着将整个身躯都紧紧包裹在被褥里的小狐狸,心里有些愧疚,无论怎样,她总归是因为帮了自己才陷入到这般窘境里,那这段因果,他便有责任将其了结。 所以少年轻轻开口,语气温和而又坚定的说道:“那,小狐狸,你以后就先跟着我,我来暂时保护你的安全。可是事先咱俩要说好,我总不能保护你一辈子,所以等到我给你找到一处安身之所后,你可就不能赖着我不走了啊。” 小狐狸缓缓转过身,从被子里露出一双可爱的眼睛看向叶凡,不可置信的说道:“真....真的?你没骗我?” 叶凡笑了笑,点点头说道:“真的,没骗你。” 小狐狸猛然从床上坐起,以手抚胸出了口气,后怕道:“吓死我了,要是你就把我这么扔下,落在老祖宗手里,我可真就完蛋了。” 突然间,叶凡眉头一皱,站起身,走出门外四下看了两眼,没有回头,对小狐狸说道:“在屋子里躲好,接下来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出来。” 小狐狸是个心思活络的主,时时刻刻都在偷偷观察着叶凡,见此情形不免有些害怕,颤颤巍巍的说道:“怎...怎么了?是不是老祖宗来找我,想把我抓回去?” 叶凡回头笑了笑,温和说道:“没事,就是遇上了几个朋友,我出去见他们一见就好,你别出声,也别乱走,就在屋里呆着,我一会就回来。” 话音刚落,蓦然闪起一道紫芒,随着紫芒渐起,叶凡的身影也在原地消失不见。 小狐狸哪里见过这般夸张的速度,张大了嘴,不由得惊叹道:“移....移形换影?” “是三千影葬。” 叶凡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 ...... 小巷外由青石铺就的街道,有两人相向而行,叶凡走出的巷口刚好位于居中位置。 少年左手边是一位身材窈窕,衣穿长裙,身背古筝的妖娆女子。 右手边是一位身材不高,面色阴沉,满身黑衣的中年男子。 这么一对男女,怎么看也不像身居巷弄的市井百姓。 那黑衣男子目生狠戾,杀气腾腾,毫不掩饰自己的必杀决心,那双阴狠的双目直盯着叶凡,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黑衣男子阴惨惨的说道:“外乡人,你来到凉州城也不过一日时间,没想到竟是个好事之徒,昨儿个有人花了一千两黄金要买你的脑袋,还说你身法迅猛,要我们小心行事,保险起见连那女人我都叫上了一起,说吧,今儿你是自尽,好能少受些折磨痛苦,还是在我费谗的毒物下被腐蚀成渣滓?” 男人嗓音不大,却清晰的传遍了四周,小巷酒楼那边,皆是哗然,小贩走夫顾不得正在做的生意,四处逃散,酒楼百姓赶紧躲回屋中,紧闭门窗。开玩笑,当街杀人,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哪里敢掺和,听说之前凉州城就有过几起高人的厮杀,打得那叫天翻地覆,几座酒楼都被夷为了平地,朝廷花重金才安抚了死伤的百姓,不至于人心惶惶。 身背古筝的妖娆女子,见行人四散而去,嘴角露出一抹嘲笑,随后从背后取下古筝,右手抬起便要挑弦,以音浪击杀众人。 叶凡眉头微皱,飞剑握于掌中,一道剑气凭空产生,静静地悬浮于女子身前半丈。 女子调弦的动作蓦然停止,笑道:“公子息怒,既然公子不喜,妾身就不做这些无用功了。” 这么做的原因自然不是胆怯,而是她有种莫名的感觉,只要那根手指搭上了弦,那道不知强弱的紫色剑气便会奔袭而至。 她是跟着那老搭档一起来挣这千两黄金的,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她才不干。 叶凡将剑气散去,觉得莫名其妙,自己来到圣水秘境不过一日时间,见的人都没几个,为何这两人会突然找上自己? 是那只老狐狸找的人? 应该不可能,虽然这两人一看就是拿钱就卖命的亡命之徒,可一只狐妖总不可能贸贸然的找杀手来杀自己,况且也不是什么死仇。 叶凡将脑中思绪尽 数撇净,转头看向二人,只不过相较于那位满脸阴狠的黑衣男子,他的视线更多的还是在女子身上。 那只由檀木制成的精美古筝,琴弦之间迸发着丝丝缕缕的凶煞血气,浓如墨汁,相互缠绕,引得叶凡暗暗皱眉,心想这上面到底落下了多少人命。 少年以心声问道:“柔嘉,这二人的跟脚你能看出来吗?” 叶柔嘉的声音自心底响起:“男的是位用毒高手,他那件黑衣下足有数百种不同的毒物,极为难缠,不过对于你来说这正是最不必担心的事,身为浩然气的主人,天底下除了那几种绝世毒物之外,可以说是万毒不侵也不为过。至于那女人怀里的古筝,倒是有些玄机,如此重的凶煞气,却没有任何怨灵产生,按照我的经验来看,应该是用了以煞养器的方法,凡哥哥,要是实在不行,你就把九霄天拿出来,只是千万小心,别被外面的人看到了。” 叶凡点点头,说道:“放心,我会看着办的。” 虽然两人的谈话说了很多,外界流逝的时间却只有一瞬,叶凡面上不露丝毫,抬起头问道:“我就不问你们幕后主使是谁这种废话了,就一句,我出一倍的价钱,你们离开石腾国,答不答应?” 男子缓缓前行,阴笑着说道:“把你脑袋给砍下来,再问我答不答应吧!” 怀抱古筝的女子也跟着缓缓而行,在距离叶凡三丈远的时候停下身形,轻轻摇晃手臂,搭在古筝上,蓄势待发。 费谗手臂猛然一挥,一大片白色粉末自其手中飞射而出,带起震震声响。 叶凡心思骤然急转,手中长剑大力斩下,以剑气为罩,将粉末烟雾尽数挡住,随即身体轻飘飘的向后仰去,双脚却紧紧扎在地面,恰好躲过三根凝聚成线的琴弦。 “铮~” 街上蓦然响起琴声,急促而有力。 只见那女子以腿为架,双手搭在古筝之上,眼花缭乱的疯狂拨弄琴弦,身前有一丝丝晶莹光亮出现,转瞬间便来到叶凡身侧。 叶凡在街道上飘来荡去,每次都在毫厘间堪堪躲过袭来的琴弦,那些锋利如刀的晶莹丝线纵横交错,像是一张大网罩在叶凡头顶,难有片刻安生。 费谗眉头紧皱,拿出一只玉瓶朝叶凡狠狠挥动,数以百计的蓝色毒虫便向叶凡冲击而去。 女子一直在关注着费谗的动向,看准时机,在毒虫落下的一刹那,古筝所散发出的晶莹丝线攻势骤然缓解,以免耽误了毒虫的进攻。 叶凡扯了扯嘴角,眼中精光暴射,发现了一个真相。 那就是这两人无论什么时候,一直都在与自己保持着较远的距离,看起来很怕自己与他们近身厮杀。 原来都是花架子。 这次的困杀之局,该结束了。 “三千影葬。” 一声呢喃响起。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一十四章 洛晴轩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叶凡的身影在原地凭空消失,冲击而来的丝线毒虫全都扑了个空,重重砸在街道上。 黑衣男人愣了一下,随后竟是屈膝砸地,以半蹲之姿跪在地上,胸口狠狠砸在膝盖,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叶凡出现在费谗身侧,一手按住费谗肩头,猛地加重力道,按得费谗轰然下沉,两腿没入青石街道。 费谗一声怒喝,心里却不惊反喜,这小子竟敢不加防范的就直接接触自己的身体,要知道,自己身上所附着的毒素足以毒死一名五境高手数十次了,这小子真是找死。 果不其然,叶凡在手掌刚刚触碰到黑衣男子的瞬间,便感受到了一股惊人的毒素顺着手臂直奔心脏丹田等重要器官而去。 丹田内的浩然气在察觉到危险后蓦然掠出,原本来势汹汹的惊人毒素在感受到浩然气内的百余道圣贤之意后,竟是不进反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式又折回到了费谗体内,浩然气得理不饶人,顺着叶凡的手掌也是追击而去。 费谗算准了时间,背脊略微用力,想象当中叶凡倒地而死的画面却并没有出现,反而肌肤上那层意味着一身毒功几乎已至巅峰的黑色气层,竟然开始自行消散,就连体内气息都开始不由自主的絮乱流转,费谗肝胆欲裂,差点没吓得魂飞魄散。 那位怀抱古筝的妖娆女子,满脸警惕地看向叶凡,却停下了手中动作,随后发出了一声叹息。 这小子看着年纪轻轻,没想到竟有如此身手,这次他们二人算是踢到铁板了。 眼前这位身穿白衣的年轻公子,极有可能是除去石腾三大高手外最强的几人之一。 看他的身法速度,莫不是南筇国那老家伙的弟子? 局势真是一团乱麻,让人头疼。 女子又是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说道:“公子真是深藏不露,妾身这次算是栽了个跟头,还望公子高抬贵手,饶了妾身二人一次如何?” 叶凡手掌再次下压,迫使费谗继续半跪在地面,笑道:“敢问姑娘,如果这次求饶的是我,你们二人会饶过我这次吗?” 女子苦笑了一声,明白叶凡的意思。 “公子,得饶人处且饶人,真就没得商量了不成?” 叶凡说道:“一人留下一只手,然后滚。” 小巷深处缓缓走出一人,啧啧道:“叶凡公子真是厉害,不愧是能打败郑淳的家伙,确实值得我们认真对待。” 叶凡回头望去,心里咯噔一下,小巷走出一个面脸笑意的年轻女子,姿容姣好,手里提着小狐狸笑容玩味,叶凡自是知道她的身份。 大燕王朝,洛晴轩。 此次大燕王朝的五名人选,是白千钧,袁成山,莫酒,洛晴轩与童义,因为白千钧输了那场赌斗,而占用了莫酒的名额,也就使得洛晴轩成为大燕此次人选唯一的女子。 可在这四人里,甚至是同行的紫来州二十余人,此人堪称是最难缠的人选,没有之一。 身为女子,却性情古怪,但也不算滥杀无辜,尤其是其心智,更是高深到可怕,遇上了让自己略有不喜的同境修行者,都不用自己动手,用别的法子就能搞得 他鸡犬不宁。 洛晴轩将浑身不断颤抖的小狐狸随手放置在墙角,对着叶凡施了个万福,轻声笑道:“晴轩见过叶凡公子,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叶凡微皱着眉头,不明白这洛晴轩的来意。 被叶凡紧紧压在掌下的费谗,突然散发出了一阵恶臭至极的黑色烟雾,毒性照比之前更盛几分。 怀抱古筝的女子,右手拨弄琴弦的速度也是猛然加快,一道道晶莹丝线以惊人的速度直朝叶凡而来。 费谗反手挥出一只玉瓶,在丝线的切割下突然炸裂开来,发出阵阵绿烟,路边沾染了些许的青草不过只是片刻便迅速枯萎致死,毒性之大,可见一斑。 叶凡伸手召回飞剑,紫芒蓦然大盛,挡下疾驰而来的毒性烟雾与丝线,身体借势倒滑而去。 费谗转过头,先瞥了眼巷口处笑意不减的洛晴轩,呸了口口水,随后盯着站定在原地的叶凡,说道:“这位公子,此次是我费谗眼拙,撞到了铁板,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你我后会有期!” 话音刚落,一阵黑烟冒起。 洛晴轩语气略有不喜,说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让你走了吗?” 天空中蓦然出现一片火海,紧接着便是一阵凄惨的惨叫,片刻后,一具被烧焦了的尸体怦然落在地面,激起阵阵烟尘。 除了费谗还能是谁? 叶凡目中警惕感大盛,没想到这洛晴轩出手竟是如此狠厉,一招便要杀一人。 洛晴轩拍了拍手,随意对着那怀抱古筝的女子说道:“今天我心情好,你可以走了。” 那女子见这洛晴轩挥手间便杀了这老毒物,心里害怕的要死,听到这句话后如蒙大赦,行了一礼转身便要离去。 “等会,咋这么不懂事呢。”洛晴轩不喜道:“没听叶凡公子说要你留下一只手吗?还是说你根本听不懂话?” 女子骤然停下身躯,浑身战栗不已。 叶凡叹了口气,觉得真是遇上了一个难缠的角色。 小狐狸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双手捂住嘴巴,根本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女子本也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没多做犹豫,便是面色一狠,以指为剑,直接将左臂从肩膀处连根斩掉,顾不得其上的巨大痛意,连忙以灵气止住伤口,脸色苍白的赶紧离去。 叶凡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向那面,而是一直死死盯住对面的洛晴轩,说道:“我与你不算相识,更枉谈结怨一说,所以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他在试探她,或者说是试图看穿大燕几人的深浅。 洛晴轩笑容玩味,她又何尝不是在探查叶凡的真正底细。 洛晴轩可爱的歪着头,嘟囔着说道:“叶凡公子,你我相聚在这石腾国可是莫大的缘分啊,你怎就如此冷漠,上来就要质问小女子?” 叶凡目光炯炯,不发一言。 洛晴轩摆了摆手,说道:“叶凡公子,晴轩跟你交个底,这次圣水秘境之行,我们大燕列了个榜单,这次参加的人选分别按照对我们的威胁程度依次排名,而公子你的排名,可是在那前五之列,你说晴轩见 到了这般勇猛的公子,怎能不出手表示一下尊敬呢?” 叶凡笑出了声,说道:“晴轩姑娘还真看得起小子,是不是还要我对你们道个谢,送个礼?” 洛晴轩掩面而笑,话锋一转说道:“公子看着不谙世事,没想到也是个沾花惹草的主,不过一天时间便俘获了一只狐妖的芳心,本事不小啊。” 叶凡神情不变,语气淡然的说道:“她帮过我一次,所以我便沾染了这段因果。” 洛晴轩微微转过头,盯着不断颤抖的小狐狸,说道:“那,晴轩若是用她来威胁一下公子,让公子退出这次争斗,公子会不会答应呢?” 叶凡嗤笑道:“一只狐妖而已,你想杀便杀,我之所以救她一次不过是不想沾染这些凡尘因果罢了。你还想以此来威胁我,不觉得有些可笑吗?” 小狐狸抬起头,看向叶凡的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 刚刚对自己还那么温柔的少年,怎么一转眼便像是变了个人一般? 她不由得心如死灰,突然觉得好生后悔,不是后悔在那晚出声提醒了叶凡,而是后悔不听师姐与老祖宗她们的话,人类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洛晴轩呵呵笑道:“没看出来,公子还是个如此薄情寡义的人呢。” 叶凡双臂环胸,脸色淡然,“修士当有无情心,这么浅显的道理,晴轩小姐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洛晴轩转过头去,犹豫了片刻说道:“那这只狐妖在公子那能开出什么样的价钱呢?” 叶凡一言不发,一动未动。 洛晴轩蓦然笑道:“这样,公子对我全力出一剑,我就放了这小狐狸,怎样?” 叶凡皱着眉头,疑惑问道:“这又是为何?” 洛晴轩笑道:“除了与郑淳打过的那一场,我们对于公子的情报可以说是一片空白,要是能以此摸清些公子的底细,何乐而不为呢?” 叶凡说道:“你倒是直言不讳。” 洛晴轩接着问道:“公子意下如何?” 一柄飞剑蓦然出现在叶凡掌中,剑意随之猛地迸发而出,一道道剑气紫芒充斥在叶凡周身,气势惊人。 洛晴轩带有一丝跃跃欲试的笑意,喃喃道:“还算是有两把刷子,没让我白期待。” 叶凡骤然开口喝道:“接好了!” 洛晴轩一个踮脚,轻飘飘的飞于天际,一道道炙热的火焰蓦然包裹全身,散发出极为恐怖的热浪。 “叶凡公子,就让晴轩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如传闻中的那般厉害。” 叶凡眼中有战意升腾,向前狠狠踏出一步,青石地面崩裂出道道裂痕,碎石迸发,随后少年屈膝一跃,以惊雷不及掩耳之势重重斩下。 “神人开天!” 一道紫金色剑芒蓦然产生,朝天空处的火球疾驰而去。 “轰!” 一声巨响,火球猛然炸裂。 紫金色剑气如贯日长虹,一往无前,所过所及如入无人之境! 洛晴轩面色微变,心下有些骇然。 这哪里是一个四境能拥有的攻势? 自己真是有些托大了。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一十五章 这个徒弟有点萌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秘境里的一月,大概是真实世界里的一天。 自谷顶投射而出的光幕,以奇快的速度,折射出无数道斑驳杂乱的光影丝线。 修士的目力自是远超凡人,但也只能隐约看到那些快速闪过的内容。 画面偶尔会突然变化,有时是关子石,有时是赵青鸾。 二十七位天骄在不同的境遇各自有着不同的做法。 有些修为低下的修士觉得看不清,或是觉得没什么意思,很快就离开了谷内。 更多人却还是盯着那片光幕,神情各不相同。 画面很快便变化到了叶凡这里,等看清了那里的状况,众人都是有些惊异。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两人碰撞到了一起。 更没想到的是,那个身穿白袍名不见经传的小子竟然一剑就劈开了洛晴轩的防御,逼迫的她不得不使用一件护身灵器,这才堪堪撑过了这一剑。 众人的眼神更是震惊,心想这到底是哪国的天骄,竟然能让洛晴轩如此狼狈? 很多议论声响彻在山谷内外。 迟供奉轻捻胡须,神情自得。 不管怎么说,叶凡都是红叶国人,只以四境的实力便让大燕的天骄都吃了个瘪,他这个红叶国供奉也是与有荣焉。 一直与红叶关系良好的玉唐国供奉越南山率先开口,略有不满的说道:“老迟,没想到这次秘境之行,你们红叶国还有这样的天骄人物,藏的倒是够深啊!连我都不告诉,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 从称呼来看,两人的关系倒是不错。 迟供奉叹了口气,不复之前的得意神情,有些失落的说道:“这样的天才好是好,留不住又有什么用。” 越南山一听这话就心里难免有些犯嘀咕,往前探了探身子,试探问道:“是跟着小家伙闹了些不愉快?这可不是我说你啊老迟,遇上了这样的好苗子,你们红叶朝廷还在乎那点脸面不是没事找事吗?你就不想让红叶未来多出一位九境甚至是十境的巅峰仙人?” 迟供奉白了他一眼,说道:“这些话还用你说?实在是那小家伙非池中之物,早就被天剑宗给看上了。” 越南山闻言叹了口气,也是将心里的侥幸尽数打破,若是那小子没有在红叶深造的心,自己倒是能争取一二,可你说要是与一个天字号宗门争抢一位天骄,他越南山还真没这个胆子。 所以他也只好拍了拍迟供奉的肩膀,安慰道:“你也别灰心,近水楼台先得月,无论怎么说他也是红叶国人。” 迟供奉敷衍性的点点头,眼神一直盯着不断流转的光幕,心情极为复杂。 ...... ...... 洛晴轩散去周身火焰,将一件精致的小圆镜收入收纳物内,满脸慎重。 只不过若是细细看去,就会发现,原本平滑无比的镜面多出了一道细微的裂痕,看着很是突兀。 叶凡淡然道:“晴轩姑娘以为如何?” 洛晴轩的凝重神情旋踵即逝,嫣然一笑,说道:“叶凡公子果真是位人中豪杰,让小女子都倾心不已呢。” 她抬起头,眼中有流光闪烁,随即蓦然转身,再没进行过任何试探,如一条红色游龙掠向远方,不多时便化为了一粒红点,在房屋间几次起起伏伏,很快便到了凉州城外。 叶凡一直抬头望天,直到那粒红点完全消失在视野内,他才缓缓走到蜷缩在小巷旁的小狐狸身侧,沉默不语。 小狐狸颤颤巍巍的站起身,个头 只是到了叶凡的胸口处,眼中流有泪花,也是未发一言。 叶凡揉了揉小狐狸的脑袋,轻声说道:“对不起,我之前说的那些话都是为了救你。” 小狐狸猛地抬起头,拿起叶凡的手一口咬了下去。 身穿白衣的年轻少年,没有做任何的反抗,甚至还将自动弹出护体的灵气尽数拦住,让小狐狸咬下了这一口。 他的笑容有些苦涩。 不过片刻,小狐狸便松开了口,可似是觉得还有些不甘心,又是一口咬了上去,片刻后又松开了嘴,弄得叶凡的右手上全是口水,看得出来小狐狸这几口都没有怎么用力,只是在掌心掌背留下了几个可爱小巧的牙印。 叶凡蹲下身子,思索了片刻,说道:“要是你觉得还不解气的话,我可以答应帮你做一件不算过分的事,算是补偿,怎么样?” 小狐狸直视着满脸真诚的叶凡,突然正色说道:“你当我的师父吧。” “嗯?什...什么?” 叶凡哪里能想到小狐狸竟是提出了这样的要求,不由得有些慌张。 小狐狸低下头,轻声解释道:“你不会凶我,也不会强迫我去害人,本事还这么大,我要是能像你这么厉害的话,就能想吃些什么就吃什么,不用再怕老祖宗和师姐她们了...” 叶凡神情有些尴尬,自己这么个半吊子剑修,连自己的修行门道都没摸透呢,哪里知道妖修的修炼路子?只是自己刚刚才放出话去说要答应她一件事,要就这么直接拒绝了她,也说不过去。 小狐狸眼中有雨雾涌出:“你是不是嫌弃我是个狐妖,所以不想当我的师父?” 叶凡赶紧摆摆手,否定道:“不是不是,这怎么可能,只是我才疏学浅,也不知道妖族修炼的法门,所以有些犹豫。” 小狐狸握紧拳头,露出两颗小巧的犬牙,说道:“但...但是,你是我认识的除了老祖宗以外最厉害的人了,如果连你都不能当我的师父,哪还能让谁当.....” 叶凡也是有些头疼,只是看着小狐狸马上就要掉眼泪的可怜模样,也是心有不忍,叹了口气,妥协道:“好吧,我就先暂时当一下你的师父,记名的,等到时候我替你寻到一个能教导你的师父,你再跟他一起学习,这样可以了吧。” 话音刚落,小狐狸就变脸似的换了副神情,喜笑颜开的跪下,学着那书本上所形容的拜师之礼,对着叶凡扣了三个头,边扣头边说道:“弟子狐小青,拜见师父。” 叶凡又是叹了口气,站在原地受了这几拜,随后蹲下身子将小狐狸扶起,将她额头与衣裙上的灰尘轻轻拍拂掉,强调道:“只是记名的师父,我真教不了你什么的。” 狐小青咧着嘴,嘿嘿乐道:“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就算我以后拜了别人,你也永远都是我师父。” 叶凡笑道:“古灵精怪。” 随后他抬起头想了想,从玉牌中拿出一枚紫云币和一张自己刻画的清心符,然后将其包好,递到小狐狸手中,笑道:“这是拜师礼,东西不算贵重,别嫌弃。” 狐小青看着被符包好,其上还有丝丝紫气流淌的紫云币,不由得有些目瞪口呆,直愣愣的望向叶凡问道:“师....师父,这是什么?” 叶凡解释道:“这张符名叫清心符,平日佩戴在身边,有清神静心的功效。要是心神不稳,遇到心劫,那就把灵气注入其间,效果还算显著,这枚钱币,名叫紫云币,是一种流行于修行者之间价值最高的钱币,就算不用掉, 炼化期间所蕴含的紫气对于修行也有不小的裨益,小心收好,别给弄丢了。” 狐小青低下头呆呆看向手中的物品,有些不知所措。 叶凡见此情形以为小狐狸是嫌弃东西有些少,不由得有些尴尬,毕竟自己刚刚才买了副双剑图,兜里余钱也没剩多少了,所以他想着要不要告诉小狐狸一声,等以后有钱了再给她补上一些。 就在少年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狐小青已经小心郑重的将符与紫云币搁置在胸口,然后抬起头,说道:“谢谢师父,我一定会小心保管的。” 小狐狸年纪不大,可她已经看过了不少坏人,做着坏事,有些是对别人,有些是对她。她也看过很多好人,做了好事却总是得不到好报,所以也变成了坏人。 她不想变成坏人。 所以便格外珍重自己遇到的好人。 而叶凡又是为数不多,对待自己也特别好的好人。 叶凡揉了揉她的脑袋,满是笑意。 狐小青揉了揉扁塌塌的肚子,对着叶凡埋怨道:“师父,我的肚子好饿。” 叶凡挥了挥手,将飞剑收回玉牌内,在小狐狸崇拜的眼神中笑道:”“饿了就去吃饭,走,师父带你去吃阳春面。” 小狐狸拍手称快。 ..... 青石街道的拐角处,有一座略显怪异的酒馆,酒水不贵,买一壶酒还赠送一大碗阳春面外加一碟酱菜,可要是想进这处酒馆却必须要写下一副对联才行,无论好坏,只要是自己写出来的便可,不然的话,就是豪掷千金也进不得大门。 叶凡走到门前思索片刻,随手写下一副。 上联是:地正高.岗,一派溪山千古秀。 下联是:门朝大海,三河峡水万年流。 这副对联还是在叶凡小时候随父母去郡城的大剑仙庙时,在前殿所见的,这么多年过去,记得却依然清晰。 其上所描述的景观,与剑仙庙倒是相得益彰。 酒馆掌柜端详了片刻,似是很喜欢叶凡所写的这副对联,又额外赠送给少年一碟自家招牌的酱牛肉,让小狐狸笑开了花。 叶凡坐在居中的位子上,四下环视了一圈,店铺不大,人也不多,墙壁上除了由桃木雕成的菜单之外,其余全被前人所写的对联铺满。 有一幅对联让叶凡觉得挺有意思。 上联是:想到啥就随便写。 下联是:应当无人看对联。 掌柜的将酒面端上,叶凡指向那副对联,好奇的笑问道:“掌柜的,不知那副有趣的对联是何人所写?” 掌柜回头看了看,也是笑道:“那位客人我有印象,是个很有意思的人,看着与我差不多大,能喝酒,足足喝了五壶,喝完趁着雅兴一起,在店内又提了三幅字,都被我给着呢。” 叶凡闻言起了兴致,问道:“掌柜的,不知我能不能观摩一下这几幅字?实在是心中好奇。” 酒馆掌柜说道:“这有啥不行的,等我给你取去。” 片刻过后,叶凡看着桌上荡气回肠,铁画银钩的几幅字,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随后他转头看向掌柜,问道:“掌柜的,这个人是不是腰挂长刀,笑的挺猥琐,看着有些不怀好意的一个中年人?” 酒馆掌柜闻言有些诧异:“你咋知道的?” 叶凡叹了口气,心想这些字除了他还有谁能写出来。 每幅字帖上只有一个字。 分别是魏,成,猛。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一十六章 何以渡清欢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叶凡又是问道:“掌柜的,这个人是什么时候来到这喝酒的?” 酒馆掌柜笑想了想,感慨说道:“这么一算,差不多也要有十年了....” 少年点点头,看着面前龙飞凤舞的三个字,心情有些复杂。 魏成,你是因为什么才来到的这呢? 你是一位修道有成的刀修,早就炼化了水命物,所以肯定不是为了自己。 圣水秘境掌控在净水国手里,只有其余六国与大燕才有资格进入此番天地,为了进来,你又因此付出了什么代价? 叶凡低下头,神情有些黯然。 魏成,现在你又因为谁到了哪里?还在被圣殿的人一直追杀吗? 狐小青扯了扯叶凡的衣角,语气有些担忧的问道:“师父,你怎么了?” 叶凡收拾好心思,揉了揉小狐狸的脑袋,笑道:“没啥事,就是突然想起了个朋友。” 狐小青仰起头,好奇问道:“是师父很要好的朋友吗?” 叶凡抬起头,望向熙熙攘攘的街道,笑道:“是啊,是个非常要好的朋友,我很敬佩他。” 小狐狸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呢喃道:“能让师父都心生敬佩的朋友,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吧...” 叶凡想了想,突然看着狐小青,正色说道:“小狐狸,如果,我是说如果,以后你们有机会见面的话,你能不能答应师父一件事?” 狐小青问道:“什么事啊?” 叶凡语气严肃的说道:“魏成冲你笑的时候,无论心里多害怕,你先呆个几秒钟,然后再跑,给他留点面子。” ...... ...... 吃过了阳春面,拜别了酒馆掌柜,叶凡也与小狐狸知会了一下,先让她住在小巷里,自己打算去拜访一下柳修杰的池柳山庄,打探下消息,最多三日便会回来。 狐小青闻言有些担心,倒不是担心叶凡的安危,毕竟在她心里,自己的师父可是无所不能的大剑仙,而是怕叶凡不在的这段时日里,被老祖宗找上门来,把她剥皮抽筋做成炭烤狐狸。 叶凡觉得小狐狸的担心不无道理,思索片刻,便给了她一张自己刻画的传音符,方圆千里以内,如果遇到了危险第一时间使用,他就能接到消息,马上就会赶来。 小狐狸也只好收下符,小心翼翼的将其藏在衣角,想着以后可千万不要用到。 山庄距离凉州城不过百余里,路上多是青山峻岭,圣水秘境正直初夏,风和日丽,叶凡未入五境,不能御风,也只能以双脚尽力赶路,但好在少年的体力脚力本就高于常人,很快便到了池柳山庄。 山庄建在一座异常秀美的大山山脚,去往山庄之前,叶凡还特意去了趟一家远近闻名的酒肆买了坛好酒,名叫百花酿,听说整个凉州城每年才不过生产百余坛,开春的时候预定就已经接满了,这多余的几坛还是酒肆掌柜特意余出来准备招待贵客用的。叶凡在道听途说之下也是知晓了些那位柳 老前辈平时没什么多余爱好,就是爱喝这百花酿,少年本就有求于人,再加上之前还欠了这位老前辈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也只能咬咬牙花下重金买了一坛,让叶凡暗暗心疼了半天。 可到了池柳山庄,叶凡拎着酒坛,看向车水马龙的人群,不由得有些尴尬。 山庄是有一位姓杨的老管事不假,可门房见到叶凡年纪轻轻独自一人前来说要求见杨管事,拜见老庄主,竟是直接不动声色的把叶凡给请了出来。 要知道,柳修杰老庄主早在几十年前便把位子传给了现任庄主柳城源,可谓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那位杨管事也已将近百岁高龄,可以说是池柳山庄除了老庄主辈分最高的几人,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于是叶凡就吃了个闭门羹。 叶凡苦笑了下,心想要不要在这耍两下子,展现一下自己的实力? 这倒不是叶凡在异想天开,圣水秘境由于规则限制,高手不多,比不得天骄辈出的紫来州,自己这种实打实的四境剑修,在这水不太深的石腾国已经属于极为顶尖的高手宗师,若是让门房知晓了自己的境界,进到山庄做客一二应该不难。 叶凡看着门口手持拜帖,不断进入池柳山庄的人群,叹了口气,觉得要是实在不行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突然,叶凡似是察觉到了一股有些熟悉的气息,不由得转头望去。 只见从山道不远处,一架装饰豪华的巨大马车缓缓停下,走出一男一女,男子体态修长,满身书香气,神态柔和,使人如沐春风。 至于那名女子,可就是个熟面孔了。 赵青鸾。 这女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难不成是早有预谟? 在叶凡看到了她的时候,赵青鸾也是看到了他,脸色也是有些惊异,跟旁边的年轻男人说了声,就径直走向叶凡,身姿婀娜的施了个万福,带有些惊喜意味的笑道:“叶凡少侠,没想到在这池柳山庄你我也能相遇,这般缘分,莫不是上天给予你我的暗示?” 叶凡轻叹一口气,怎么刚打发走一个洛晴轩,又来了个赵青鸾? 赵青鸾脸上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往前探了探身子,轻声说道:“少侠莫不是看到我与别的男人从一个马车出来,所以吃醋了?” 叶凡无奈说道:“惹不起我还躲不起,青鸾姑娘,你要是再这样,我可就走了啊。” 赵青鸾掩面娇笑道:“好了好了,不打趣少侠了,万一真给少侠气走,伤心的不还是青鸾?来,我给少侠引荐一下这位石腾国相爷的公子,此次做客池柳山庄,也是因为他有事要来,我只不过是顺道来访,少侠可不要以为这些都是青鸾事先安排好的。” 叶凡摆了摆手,没有答应赵青鸾的引荐,“这位大人物我就不见了,我来这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拜访一下那位老庄主,至于你跟谁来,来这干什么都随你,只要不牵连到我就行。” 赵青鸾瘪了瘪嘴,埋怨道:“少侠真是小气。” 很快山庄 那边便有一位气度非凡的白发老人出门迎接那位年轻公子,叶凡向赵青鸾一打听才知道,他正是那位杨管事,毕竟身为相爷唯一的儿子登门拜访,就算是池柳山庄也不敢怠慢,必须出来一位与之身份相匹配的人前来接待才好。 叶凡借着这个机会,对着杨管事说了一番登门拜访柳修杰的言辞。 这位跟了老庄主几十年的管事,听到叶凡说出跟柳修杰之间的故事,没有什么怀疑,对少年很是真诚熟络。 这番做事风格,完全就是老庄主的作风,他这个老下属兼老朋友清楚得很。更何况能与老庄主成为朋友的人,绝对不会是什么简单人物,在这个节骨眼上,能帮衬着一把,对于山庄来说都是好事。 进了山庄,穿过廊道,其内别有洞天,叶凡被杨管事亲自安排到了一处风景优美的独栋别院,赵青鸾与那相爷公子被领到了别处,只是看着赵青鸾临走时的玩味神情,叶凡总觉得她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了自己,不由得又是叹了口气。 叶凡在进到山庄前就感受到了一股凌厉的剑意,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在院子后边,走上大约一里左右,有座被长剑插满的剑山,是池柳山庄的一处名景,所插飞剑皆是战死或弃剑归隐的山庄前辈所有,剑意极为磅礴,对于修士来说大有裨益。 叶凡一听哪能忍得住心中好奇,进到别院歇息了片刻便走出房门奔向剑山。 那位姓杨的管事早已走出了一段路,却蓦然停下了脚步,转身望向剑山所在方向,不太确定的喃喃自语道:“这白衣少年,难不成是一位剑道宗师?” ...... 池柳山庄深处,一座高约百丈的山头,被长短不一,样式各异的长剑所插满,散发着不大不小的森寒剑意。 剑山山脚种满绿树,还有一方水潭,小巧精致的凉亭三三两两的分布在水潭四周,景象极为怡人,生机盎然。 叶凡站在其中的一个凉亭内,望向不远处的剑山,突然起了一个念头。 若是自己的剑意与这剑山的剑意比拼一下,到底谁能取胜? 他有些意动。 只是叶凡很快便收回了视线,老实的坐在凉亭内四下观看,就像是一个慕名前来观景的旅人。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他转过头望向山道,片刻之后,有一群鲜衣怒马衣衫靓丽的男女走来,为首三人,居中的是那位风度翩翩的相爷公子,只不过换了件宽松的衣衫。他的右手边是一位腰佩长剑的雄武汉子,器宇轩昂,不怒自威。左边则是一位满脸笑意,姿容姣好的青衣少女,腰间悬挂一柄剑鞘精美,有金丝缠绕的华丽长剑,眉眼与那雄武汉子倒是有四五分相似。 三人身后,是几个年龄都不算太大的孩子,看着不过十四五岁,气度举止却都极为不俗。 众人后面跟着六七位侍从模样的青壮男子,皆是气势凌人,面有冷色。 一股难以名状的气息,直奔剑山这面而来。 ps:(下午还有一章~)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一十七章 好为人师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叶凡所处凉亭正好位于剑山与小道的交界处,对方那些人拥簇在本就不宽的道路上,几乎没有空隙,叶凡想了想,也只好暂时待在凉亭,想着等他们进了凉亭,自己再找机会离开。 不多时,为首三人便先后走入,那些孩子则是目生好奇,看向不远处的剑山互相轻声交谈。侍卫四散而下,各据一方守在剑山周围,对于身穿白衣看着人畜无害的叶凡并未太过上心,只是看了两眼便收回视线。 那位相爷公子见到凉亭内的叶凡后,视线微微停留,似是想起了在山庄门口的事,微微一笑,点头致意,同时心里有些好奇,这个看着并没有什么出奇地方的年轻人,为什么会跟青鸾小姐这般熟络? 叶凡颔首还礼,随后往前走了几步,打算趁势走出凉亭。 相爷公子身侧的那位青衣少女微皱眉头,心有不悦,觉得这个陌生少年真是好大的架子,身为池柳山庄的客人,难道他还能不知道凉亭内的这个男人就是山庄的现任庄主?就算他见识短浅,认不得石腾国江湖第一门派池柳山庄的庄主柳城源,可这位相爷公子吴寒他也不认得?别看吴寒公子如此平易近人,半点架子都没有,其实早就已经是四境巅峰的著名修士,就连爷爷都对其赞不绝口,这小子可真是有眼无珠,面对吴公子连声招呼都不打? 少女越想越来气,自己爱慕的男人就这样被无视了,自己怎能视而不见,所以她见到那小子已经走下台阶,马上就要离去的时候,实在是没忍住,对着叶凡清冷说道:“稍等。” 叶凡转头望去,那青衣少女走到叶凡对面,俯视着少年,语气生冷的说道:“你是什么人?来我池柳山庄又是所为何事?” 叶凡微皱着眉头,心下有些恼火,这少女看着清秀温婉,怎如此咄咄逼人? 但他还是压下心中不喜,语气尽量温和的说道:“我是龙霄国人,来到石腾国千锋岭时由于不认得路,误入万狐窟,幸被路过的柳修杰老宗主所救,听说此次池柳山庄正要比武招亲,就想着值此机会前来拜访,一是为了感谢老庄主相救之恩,二是想着前来道个贺。” 那佩剑的雄武汉子望向少女背影,责备道:“思若,不得无礼!之前怎么跟你说的,现在都忘了不成?” 青衣少女置若罔闻,一双凤眼直盯着叶凡,手掌抵住剑柄,问道:“见到池柳山庄现任庄主与吴公子连声招呼都不打,这就是你的为客之道?看你气息不稳,修行时间可有五年?迈入了二境没有?” 叶凡闻言眉头皱的更紧,对着众人抱了个拳,未作回答转身便走,不打算理会这个有些无理取闹的青衣女子。 青衣女子面有冷笑,不屑说道:“一个被爷爷顺手救下的废物,还敢舔着脸来我池柳山庄,真是个胆小怕事的孬种。” 腰佩长剑的雄武汉子面色微怒,厉声教训道:“住口!如此气焰骄纵,爹刚跟你说过的话你是不是全当了耳边风?!修行练武之人,武德为首,修为高低是其次,要是再这般无理取闹,禁足一月,不得出门!” 青衣少女满脸不服气,眼神愈发寒冷,但 眼前之人终究是她父亲,更是从小教导她剑法的师父,所以她哪怕再心不甘情不愿,也只好冷哼一声,一屁股坐在凉亭座椅内,转头望向不远处的剑山,心里极为烦躁。 佩剑汉子向叶凡抱了一拳,歉意说道:“这位小兄弟,真是抱歉,小女管教不周,口出恶言,莫要见怪。” 叶凡点了点头,示意没关系,心里对那青衣女子的感观差到了极点,也是有些不明白,明明父亲是个客气有礼的豪爽汉子,为何自己的子女却是这般蛮横不讲理? 那青衣女子见叶凡对于自己父亲的道歉竟是连话都不说一句,本就一肚子火气的在这时也被彻底引爆,猛然起身,对着叶凡喝道:“池柳山庄庄主亲自跟你道歉连个屁都不放?你爹妈就没教过你礼貌是什么?真是个没教养的野种小子!” 叶凡站在原地,缓缓转头,面无表情的望向青衣女子,说道:“我给你一次机会,道歉。” 青衣女子冷笑道:“道歉?你个废物也配?” 叶凡深吸一口气,对着佩剑的雄武汉子行了一礼,说道:“庄主,对不住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 一股磅礴到惊人的凌厉剑意自少年体内冲天而起,继而形成一片剧烈的狂风,一道剑光显现,随着剑光的生出,凉亭内蓦然传出一声清脆的声响,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只见那青衣少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腰间所配长剑便断成了数节,而女子整个人就像一只断线风筝,被这股剑意直接冲击到了数丈之外,狠狠砸在一颗古树上,脑袋一歪,昏了过去。 柳城源面色极为凝重,身形一晃,飞快掠至古树旁,随后食指搭于其脉搏,探测女子的情况。 那位吴寒公子神色有些凝重,感叹道:“人不可貌相啊,未曾想这年轻人还是个深藏不漏的剑道宗师。” 四下而站的侍从见此情形,哪还能放过大打出手的叶凡,皆是怒从心起,大喝一声,五六位持剑侍从直奔叶凡而去,“歹人胆敢伤我家小姐,留下命来!” 接连遭遇变故,哪怕沉稳如柳城源也是有些恼火,顾不得面前的女儿,怒声喊道:“都给我住手!还嫌我的脸丢的不够是不是?!” 处于几人围攻之内的叶凡眉头微皱,刚要出手,微微一愣,突然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便放弃了出手的念头。 下一刻,凉亭内骤然出现一位黑衣老者,抽出佩剑,以极为惊人的速度斩出几剑,将来势汹汹的六位侍从一一击退。 黑衣老者神情冷漠,厉声说道:“真是没脸没皮,柳城源,连自己闺女都管不住你还管个屁的池柳山庄,三个月禁足,少一天就拿你是问!” 面色温和的吴寒作揖朗声道:“吴寒拜见柳老庄主。” 四下观看玩耍的少男少女,见到柳修杰现身也是齐齐的弓身作揖说道:“拜见柳爷爷!” 柳城源面有羞愧,抱起女儿返回凉亭,低头沉声说道:“儿子知错。” 老者缓缓朝四周看了看,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话。 “一塌糊涂。” 随即便拉着 叶凡一起转身离去,对于那位相爷公子是理也未理,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柳修杰与叶凡并肩而行,神情有些落寂,无奈说道:“是我柳修杰教导无方,让这家风歪成这个样子,让你见笑了。” 叶凡对于这话也是不太好接,只能说些不痛不痒的客套话:“前辈过谦了,山庄里的其他人在小子看来都很好,不至如此。” 柳修杰整理了下心思,话锋一转说道:“凉亭内的那一剑,为何突然收了七八分气力?我这孙女的性格说好听点叫不服输,难听点就是固执执拗,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还不如出手重些让她张张记性,也好过以后在外边吃大亏。” 叶凡轻声笑道:“那女子不过只是言语过分了些,终究不是什么大错。” 柳修杰转头望向满脸温和笑意的叶凡,笑道:“现在年轻一辈的所谓天才,为了一句义气话便只顾自己痛快,什么规矩道理是个屁。未曾想你小子倒是老成持重,做的这般不痛快。” 叶凡嘿嘿笑了两声,说道:“也不全是这样,主要还是怕老前辈找我秋后算账,再怎么说那也是您亲孙女,要是被我给打了个半死,您还能放过我这个外人?” 柳修杰爽朗的哈哈大笑道:“你小子倒是心直口快。” 叶凡笑道:“跟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老前辈这般豪爽的人,我要是在整那弯弯绕绕,不是打您的脸吗。” 柳修杰收敛了笑意,突然说道:“在剑山那面,那帮人看不出你的剑意高低,我却看了个清楚,便多嘴告诫你一句,我辈剑修是要眼高于顶不假,但你这剑意只是顾了浩大旷远,却没注意到小洞小坑,你现在境界尚低看不出什么,等到再破境的时候便很容易出现纰漏,要知道一座大岳也是被无数泥石一块一块搭起来的,缺了一两个无所谓,但少了一片便要出大问题,你当下一定要多多留心注意,别出了差错。” 叶凡沉思片刻,慎重说道:“一语惊醒梦中人,小子谢过老前辈提点。” 一老一小沿着小路悠闲的走着,都是不急,直到走到一处精巧雅致的行亭,匾额上提“闲云野鹤”,优美而别致。 柳修杰显然是特别喜欢这处行亭,拉上叶凡坐在长椅上,老者将佩剑拿下放置于身旁,少年以比较随意的坐姿坐着,都是没有言语。 行亭两侧摆有香炉,青烟淼淼,让人心旷神怡。 叶凡轻声感慨:“行亭炉中沉香火,双烟一气凌紫霞,真是让人爽快。” 柳修杰神情惬意,慢悠悠的说道:“山美景好,可世事不好,这便爽快不得了啊。” 叶凡蓦然笑道:“老前辈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说来让小子给您开导开导?” 柳修杰笑道:“人之患在好为人师,你小子是个读书人,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少年呵呵笑道:“老前辈说的是,可对于小子来说,人之乐,也在好为人师。” 柳修杰没好气地白了叶凡一眼,不知从哪拿出一只酒壶,灌下一口,明显有着心事。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一老一小 两个酒鬼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池柳山庄的近况,他这个万事不理的老庄主,其实早就摸了个通透。 自家儿子对于江湖事,谈不上什么野心勃勃,能够把山庄正常维持下去,让底下这一千多人都有口饭吃,便也没什么可求得了。 可他那副手,跟了他二十多年的老伙计可就不这么想,一天到晚蛊惑自己儿子称霸武林,甚至还想把手伸到朝廷,为了攻下千锋岭,把那老狮子彻底端了,甚至还向石腾国借了一笔仙家钱币,把整个山庄都给抵了出去,等他这个老庄主知晓此事的时候,木已成舟,也只能望洋兴叹,无可奈何。 一年期限已到,那笔数目很大的仙家钱币却根本没个着落,石腾国朝廷与池柳山庄的关系本就很僵硬,如今更是剑拔弩张,为此就连军队都出了手,那两万人马就在千锋岭紧盯着庄子,他柳修杰拉下老脸去求人,不管用,对方根本就是软硬不吃,对此柳修杰也是无可奈何。 之前对于山庄里的那些破烂事,他不想管也懒得管,只是如今不是他想不想管的事了,人家都要把你家给抄了,难道还能坐视不理不成? 柳修杰喟然长叹。 要是山庄没了,底下那一千多口人,就相当于没了饭碗和避身所,他们又该怎么办? 叶凡突然问道:“柳老前辈,我以后能去剑山那头淬炼一下剑意吗?” 柳修杰随口答应下来:“这有啥不行的,什么时候去跟我说声,我让老杨把那块地方圈出来给你练剑用,想练到什么时候就练到什么时候。” 叶凡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我等晚上没人的时候去就好了,不用劳烦柳老前辈这么大动干戈。” 柳修杰摇摇头,说道:“在自家地盘圈出一块地,算个球的大动干戈,举手之劳罢了。” 叶凡听闻这话更是觉得不好意思,突然想到了被自己放在别院的百花酿,开口说道:“对了,老前辈,听说您平时最好喝的酒就是百花酿,我就在凉州城给您买了一坛,花了我五十两银子,心疼死了都要。” 老者抚了抚衣袖上的灰尘,没好气地说道:“哪个好事者传的谣?百花酿那种娘们喝的酒有个屁的劲?除了我们山庄自己酿的老窖,我就喝不惯别的酒。” 叶凡神色一变,顿时觉得自己本就极痛的心变得更加痛了。 柳修杰见到叶凡那难看的脸色,不由得哈哈笑道:“走走走,正好起了兴致,跟你小子喝一杯,让你知道啥才叫爷们该喝的酒!” 叶凡尴尬说道:“老前辈,其实我不怎么会喝酒,也就喝过几次。” 柳修杰收剑起身,怂恿道:“酒量这东西本来就是练出来的,不会喝那就多喝,喝着喝着不就会喝了嘛!别这般不爽利,能让我柳修杰亲自邀请喝酒的人就没几个,你小子捡了个大便宜还卖乖,就别怪我给你脸色看了啊。” 叶凡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真是要被带坏了。 ...... ...... 池柳山庄的一座小楼,靠窗的位置,一老一小相对而坐,桌上摆着几道家常菜,都是柳修杰亲自下厨做的,当然还有必不可少的两坛好酒。 凉州城地处石腾国南境,湿气大,所以这儿的人都好一口辣,虽说都是些自家炒的家常小菜,但每道都加上了红灿灿的辣椒花椒,能让不怎么吃辣的人头皮发麻,直起鸡皮疙瘩,少年本来是属于不怎么能吃辣的那种人,奈何架不住柳修杰的一顿怂恿,还是动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少年吃的满头大汗,脸红了个透亮,本来刚开始还有些拘谨,几杯酒下肚那点不好意思就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再说这可是柳老前辈亲自炒的几个菜,不多吃点不是打老前辈的脸吗? 柳修杰看着手下筷子飞快的少年,满脸辣的通红,却还是没停下手中动作,这一筷子那一筷子的夹着不停,就觉得心情大好,也是动起了筷子,跟少年你来我往争抢不停。 柳修杰提了一杯酒,突然说道:“叶凡,其实按照江湖规矩,就算你当场废了我那不成器的孙女都不算什么,但看在我的面子上,你还能手下留情,没出手太重,所以这杯酒,我敬你!” 老者举杯仰头,一口饮下。 叶凡赶紧举起酒杯,咽下嘴中食物,跟着喝了一杯,紧接着又斟满了一杯,对着老人正色说道:“那日在千锋岭,如果不是老前辈仗义出手,我指不定会遇上多大的麻烦,所以我应该敬老前辈一杯酒,谢您!” 柳修杰微微一笑,也是跟着喝了一杯。 随后老者将酒杯放下,问道:“既然说起这事,我也多嘴问一句,那头狐妖最后你怎么处理的?” 叶凡犹豫了片刻,想着要不要告诉老前辈真相,最后还是没多做掩饰,直截了当的说道:“中途出了些事,我不好多说,总之小狐狸现在成了我徒弟,不过只是记名的,等到时候我给她找一个能教她的师父,我们之间的因果也就算有了个了断。” 柳修杰听闻此话却没有出现叶凡想象当中的怒意,只不过悠闲的夹起一筷子菜,放在嘴里细细嚼着,随后慢悠悠的说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再问,不过你小子说你们之间的因果就此了断,我是不信,以你小子的性格,能就这么放下去那可就真是奇了怪哉。” 叶凡挠了挠头,不明就里。 柳修杰并没有在这个话题多做纠缠,微微一笑,说道:“今天把你叫过来,除了想跟你小子喝个酒之外,还要告诉你一件事,不管你还有什么事情,三日后的比武招亲一过,你必须要离开山庄,不要多做逗留。” 叶凡轻抿了一口酒,问道:“是不是跟千锋岭外的那两万人有关?” 柳修杰点点头,没有藏藏掖掖,坦然道:“缘由有些复杂,那领头的将军和随行参谋都与我池柳山庄不大对付,这次也算是以公报私,一起算账来了,只不过与你无关,你尽快走便是。” 随后老者举杯喝了口酒,继续说道:“这不是跟你客气或是看不起你,主要是山庄的私事不方便你们这些朋友插手,与理不符,也不太厚道,你可别想叉劈了。” 叶凡欲言又止。 柳修杰笑道:“今天咱们只管吃喝,不说别的。来来来,走一个!” 叶凡便听话的干了一杯酒,埋头吃菜,不再多问。 酒过三巡,两大坛子二斤装的老窖也被喝了个精光,这还是叶凡第一次喝了这么多酒,从脸到脖子皆是红了个透亮,没有一丝别的颜色,醉醺醺的趴在桌子上对老者说道:“老前辈,不是我跟你吹牛,我其实比你想象当中的还要厉害点。” 柳修杰喝的其实比叶凡还多,也没用自身灵气驱散酒气,但脸色不过微红,吐字清晰,轻笑道:“我信我信,不过你喝成这样还能走回去吗?用不用我送你?” 叶凡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猛地起身挥挥手,逞强道:“哪能让老前辈来送我?!不行不行,您不用管我,我自己走回去就成,这点酒算啥啊,我肯定能走回去!” 柳修杰还真就不管了,将叶凡送到门口后便走回屋中,开始收拾酒桌残局。 叶凡顺着来时的路摇摇晃晃的走着,时不时地打个酒嗝,却总觉得自己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晃荡着走了半天,却还是死倔的没去找 人帮忙,最后双脚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天没个动静。 赵青鸾走在山庄小路上,夜已深,四下无人,灯火零星,她蓦然想起自己肩负的重任,不免有些叹息,走在路上看着山庄美景,倒也是能稍微排遣一下心中郁闷。 只是走了不过片刻,赵青鸾就发现路边坐着一个摇头晃脑的男人,心里有些好奇,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是喝醉了酒的叶凡,不由得有些惊异,连忙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叶凡的肩膀,说道:“少侠,你怎么坐在这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去啊?” 叶凡栽楞着身子,置若罔闻。 赵青鸾见叶凡这样,心里有些埋怨,这是跟谁喝酒去了喝的这么多,连灵气都不用,莫非是哪家的漂亮女子? 一念及此,她心里就更是不舒服,自己就这么差劲,摆到你面前任君采摘都无动于衷,偏偏要去招惹别家的姑娘?自己是样貌太丑,身材太差,还是想要害你,就这么让你处处都躲着我? 赵青鸾越想越来气。 可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总不能就将叶凡丢在这不是,所以赵青鸾也只能幽怨的轻拧了叶凡一下,随后伸出手臂将其架起,顺着小路将他送到别院。 别院的卧室很大,两三人睡在一起都不会显得拥挤,赵青鸾将满身酒气的叶凡放置在那张精致的大床上,细心地为其脱下靴子白衣,又去打了些清水洗净一条毛巾,轻轻擦拭着叶凡的脸庞。 喝醉酒的叶凡显得极具孩子气,脱衣服时便不情不愿的阻止,嘟囔着说什么自己是良家少男,不能脱衣服睡,让赵青鸾废了好大的劲,后来又是觉得毛巾有些凉,挥舞着双手不让赵青鸾擦拭,她只好温了些温水浸湿毛巾,叶凡这才没了这么大动作。 赵青鸾忙活了半天,总算将不怎么安生的叶凡哄至入睡,她坐在床边,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直直的看着面色安详正在熟睡的叶凡,不由得露出了些许笑意。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叶凡少侠生长的可真好看。 赵青鸾缓缓伸出手,想要抚摸一下叶凡的脸庞,却又停在半空,似是在犹豫,最后还是伸了出去,轻轻盖在上面,没有动作。 叶凡少侠,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为什么青鸾偏偏就会喜欢上了你,为何少侠就不能喜欢青鸾呢? 看着面前任由自己抚摸的叶凡,赵青鸾眼中突然升起一股异样的情愫。 随后她竟是脱下长靴,打开被子,蜷缩着拱进叶凡怀里,露出满足的微笑。 就只待一会,一会就好。 睡梦中的叶凡似是感受到了她的存在,身躯一翻,伸出手臂,将赵青鸾紧紧的抱在怀里,头埋在她的秀发间,发出了几声舒爽的长气。 赵青鸾感受着身侧极为雄厚的男子气息,不由得有些羞涩,可这怀抱里的温暖却太过舒适,让她舍不得走。 正值夏季,赵青鸾所穿衣裙本就极薄,再加上叶凡脱下了白袍便只剩裹衣,这样亲密接触之下可以说是该感受的都能感受到。 要是一般的姑娘女子碰到这种情况,无论再怎样喜欢,也不会这般大胆。 可赵青鸾不一样,她本就是个极为洒脱爽利,敢爱敢恨的姑娘,更没有什么小女子所有的刻板矜持,所以在这样的情形下竟是不躲不避,还继续往后蹭了蹭,离那个温暖的怀抱更近了些。 叶凡少侠,是你自己主动的,这可怪不得青鸾啊。 感受着眼前人怀里的温度,细细聆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赵青鸾露出一个极为满足的笑容,随后竟是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一十九章 仗义也有读书人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柳修杰端正的坐在床边,微眯双眼,手指轻轻的摩挲着腰间佩剑。 哪怕是在跟叶凡一同喝酒的时候,他也未曾将佩剑取下。 身为一个混迹了**十年的老江湖,他有些难以磨灭的个人习惯与思想。 有人说他是个老顽固,不懂变通,仗着自己资格老境界高就对年轻人指手画脚,现在的江湖与他柳修杰的江湖,早就不是一个样子了。 柳修杰觉得这话有些对也有些不对。 的确,被他这老家伙奉为金科玉律的道理,是有错的地方,那些在以前被老一辈奉为圭臬的江湖规矩,也有不适用的时候。 但现在的这个江湖,太燥,太浑浊,有些变了味道。 那他这个老顽固就想跟他们年轻人说一说以前的江湖规矩,告诉他们的想法、做法不太对,与矩不符。 就比如千锋岭的那头老狮子,为什么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发展的这么迅速,连带着周围七座山头都尽数被它收入麾下,还不是因为那些坏了规矩的年轻人不知轻重,让人白白握了把柄,只能忍气吞声,不敢有丝毫反抗。 反观那老狮子也正是因为守了规矩,扩张途中根本没有丝毫过火行为,所以他这个老庄主和石腾国朝廷也根本没有由头出手,只能眼睁睁任其壮大,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智慧? 老人长叹一口气。 最后柳修杰回想自己这一生,尤其是这江湖几十年的风风雨雨,老人已经不愿再想起,更不想去深究其中的恩怨情仇,但是,直到最近,直到这一刻,这位老人才发现自己的蓦然回首,好像也不再像之前那般难以接受。 那位副庄主把整个山庄抵了出去,这件事柳修杰并不想责怪他,也不想去因此坏了他跟自己儿子之间的情谊。 但石腾国朝廷联合那头老狮子合起伙来想搞池柳山庄,那还要看看自己这个老骨头,他们能不能啃下去! 老者拿起佩剑缓缓起身,一个闪身飞出窗外,在屋脊之上一路飞掠而去。 柳修杰悬佩那把略显普通的铁剑已经很多年,老者于今晚在车水马龙的山庄内,一路飞掠到庄主阁楼之前,然后大步跨入门槛,没有理会周围任何招呼恭维,行到小院,找到了正在院中负剑跪地的中年人,他的儿子柳城源。 柳城源一言不发,只是安静的跪着。 柳修杰摘下腰间铁剑,伸手放置在柳城源面前,沉声说道:“诚源,你怨不怨爹?” 柳城源将头重重扣在地上,颤声说道:“儿子知错。” 柳修杰没有去阻止儿子的扣头,而是继续沉声道:“你今天能跪在这,我就知道你柳城源还不算无药可救,山庄的事我不怪你,也不怪你的那个好兄弟,可你却想用自家闺女的后半生去笼络相爷的儿子,这就是大错特错!你知不知道你这次丢的不只是我柳修杰的老脸,更是池柳山庄的脸!你柳城源就这么没出息,遇到事的第一时间不是想着怎么解决,而是想着卖自己闺女来保平安,你可真行啊柳城源,你老子我就是这么教你当庄主当男人的不成!” 柳城源紧紧扣地,没有找任何借口。 与凡间传闻正相反,一片痴心的从来都不是那位吴寒公子,而是自己的女儿柳思若。 没错,这次比武招亲是有向朝廷低头,收买相爷的意思,但如果不是女儿对那吴寒倾心一片,他也绝不可能以此作势。 但他没说任何话,没做任何辩解,因为这些都是借口。 不管自己出于什么原因,他做的这件事就是丢了山庄的脸,那他这个庄主便要承担起责任。 柳修杰叹了口气,语气不复之前的刚硬,沉声道:“这次石腾国领军之人,我知道是那大将军冷卿。” 柳城源雄武的身躯猛然抖了一下。 柳修杰笑道:“既然石腾国和那老狮子得寸进尺,正好值此机会,我柳修杰也想跟他们掰扯个明白。” 老者蹲下身子,把手轻放在儿子头顶,呢喃道:“爹对不住你,这么些年一直让你承受这么多的压力和担子,所以爹也该为你做点什么了。” 柳城源跪在地上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柳修杰轻声说道:“城源啊,从今往后,我也就不跟你说那些你不愿听的老规矩了,但最后还是想跟你唠叨一句,凡事多想想,以后身在江湖,别总是委曲求全,该出剑的时候就出剑,该喝酒的时候就喝酒,你不是一个人在挺着,你还有爹在。” 老人顿了顿,笑道:“爹一直都在。” 柳修杰将地上的平凡铁剑拿起,放在院内石桌上,轻声说道:“这是你爷爷的剑,跟了我几十年,现在把它托付给你,别弄坏了。” 说完这些话,老人便独自走向院门,期间老人望向小院正屋那边,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柳城源直起身子,声音沙哑的问道:“爹,您要去哪?” 柳修杰大步向前,爽朗笑道:“你爹我的剑一直都插在那剑山上,现在该取回来了!” 一直到老者身影远去,柳城源都跪在原地,一动未动。 院内屋门缓缓打开,走出一位中年男子,行至柳城源身旁也是跪了下来,对着老人远去的方向轻轻扣了几个头,问道:“不拦着老庄主吗?” 柳城源擦去眼泪,微笑道:“我相信爹。” 中年汉子不再说话,只是沉默的跪着。 对于大将军冷卿和柳城源之间的恩恩怨怨,他这个老朋友自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故事略显狗血,无非是二人同时爱上了一名女子,事情逐渐从情敌之间的争夺发酵演化成了仇人,直到如今对方举兵来攻,光明正大的公报私仇。 还有两天,比武招亲的仪式便要在池柳山庄如期召开。 对方一定会在那时候出兵来袭,这一点他心知肚明。 所以对于柳修杰的做法,他便更感佩服,也更是惭愧。 柳城源蓦然开口:“以后,咱俩还是要好自为之。” 中年汉子沉重的点点头。 ...... ...... 日光和煦,微风轻拂,叶凡睁开双眼,揉了揉有些昏沉的脑袋,看着怀里睡的正香的赵青鸾,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其实原本按照少年的性格,看到这一幕的第一时间应该便是义正言辞的把人推开,亦或者是手忙脚乱的赶紧躲避,可叶凡却并没有这么做,只是有些惘然。 有可能是昨晚喝的太多,酒意未退,也有可能是床铺太舒服,日光太刺眼,让叶凡一直迷迷糊糊的没有搞清楚状况。 所以最后少年得出了一个结论。 我这是在做梦。 赵青鸾感受到了叶凡的动作,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看着面前呆呆的望向自己的叶凡,心里有些错愕。 她原本在昨晚就已经做好了被叶凡训斥一顿,一通发火的后果,可现在的情况却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反而让她这位心思 活络的奇女子失了方寸。 赵青鸾缓缓睁开双眼,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问道:“少侠,你还好吧?” 叶凡叹了口气,半躺的姿势变化成了整个躺下,自言自语道:“这梦做的,为什么不是清清呢。” 少年怅然若失。 赵青鸾则是有些失落。 其实她早就知道叶凡心有所属,而且是感情很深厚的那种,可对于她来说,只要还未拜堂成亲,那一切都还有着机会。 她赵青鸾自信绝不差于世间任何一位女子,所以对于叶凡口中的那位清清姑娘也未曾有过惧怕。 一切公平竞争便是。 赵青鸾无所谓的想着,既然叶凡没有发火或者躲开自己,顺杆往上爬也是挺好的。 所以她没说任何话,反而极为大胆的又往旁边蹭了蹭,将头埋在叶凡胸口,双手抱住他的腰,露出一个极为满足的笑容。 叶凡微皱着眉头,嘟囔着有些埋怨的说道:“这梦怎么还不醒?喝酒误事真是喝酒误事啊,不过我听人说如果能感受到疼痛或者从高处掉下去就能醒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少年试探性的抬起胳膊,使劲掐了自己一下。 “嘶~” 感受着手臂上的疼痛,叶凡猛然睁大了眼,转头望向怀中的赵青鸾,满脸不可置信。 随即他一下子从床上坐起,伸出手指哆嗦着指着她,不利索的说道:“你你你...你怎么在这!我我我我,我昨天都干什么了?这竟然不是梦,这到底是哪?” 赵青鸾笑容玩味的半躺在床上,打趣道:“少侠,昨晚上你可是异常凶猛,抱着青鸾就不撒手,怎么现在吃抹干净了就不认人,还问青鸾这是哪?除了你的住处还能是哪?” 叶凡额间有一滴冷汗落下,努力思索着昨天晚上的记忆。 一些零星的碎片在少年脑中拼装起来,他突然发现,赵青鸾好像说的是真的! 我就说昨天晚上怎么感觉抱着一团跟棉花的似的东西,原来是赵青鸾! 叶凡望向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惶恐。 赵青鸾乘胜追击,得理不饶人,向着叶凡楚楚可怜的说道:“少侠,事已至此,你要是不给青鸾一个交代,你还让青鸾怎么活啊!我都没脸见人了我!” 叶凡手忙脚乱的从床上走下,面色惶恐,显然是慌了神,不知道该说什么。 赵青鸾也是缓缓地走下床,站立在叶凡身前,神情萧瑟的说道:“少侠早已心有所属,这点青鸾是知道的,青鸾也不想使少侠为难,我们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吧,以后该如何就如何,青鸾也不是那种纠缠男人住不放的人。” 叶凡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稳了心神,坚定说道:“青鸾姑娘,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只不过还请你等我两日时间,等我处理好一件事,我叶凡自会为这件事负责。” 赵青鸾直愣愣的看着眼前面色真诚坚定的叶凡,心里五味杂陈。 他说他要负责,怎么负责?难不成是..... 赵青鸾不敢多想,缓缓摇摇头,问了一个问题:“少侠说要处理一件事,什么事啊?” 叶凡思索了片刻,知道这件事估计也瞒不住她,便坦然说道:“我欠柳修杰老前辈一个人情外加一顿饭,现在山庄有难,我又怎能袖手旁观?所以我也要为老前辈出一次剑,不然心关难过。”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二十章 一剑要当百万师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聪慧如她,怎能不知道这次池柳山庄的大难是什么? 而且对于这件事的缘由始末,她也算是为数不多的几个知情人。 石腾国朝廷有着开疆扩土的想法早已不是一朝一夕,北境是三国之一的南筇国,想要相对轻易地扩大版图,南境龙霄国所属的鲁国便是最好不过的对象,可想要出兵来攻,池柳山庄便是永远都跨不过去的一个坎。 这次的机会,除了千锋岭与朝廷之间的谋划,也算是天赐良机。 一直与石腾国关系不温不火的池柳山庄,被千锋岭的老狮子打急了眼,突然找上门来说要借上一笔仙家钱币,还说可以将一半山庄的所有权当抵押,户部的几个老狐狸一合计,连夜进宫与陛下商讨,最后便联合几方势力加大压力,逼得柳城源不得不提高价码,将整个池柳山庄都抵了出去。 原因自是简单,千锋岭的黄毛狮子,与池柳山庄积怨已久,此次大举进攻山庄便是与朝廷联合好的,迫使柳城源不得不借上这笔仙家钱币。 这笔钱的数目很大,但想买下整个山庄却显得杯水车薪,石腾国朝廷便用了这么一招略显阴损的法子以极为便宜的价格将整个池柳山庄都给买了下来。 无论怎么说,与妖族同谋谋害一方江湖巨擘,怎么也都是理亏的那方,可奈何朝廷的手段极为高明,不露声色,欲擒故纵之下连一点马脚都没被抓住,纵使你明白这一切又如何?这就是堂堂正正的阳谋,白纸黑字,你柳城源的庄主印就印在契约之上,拿不出钱就拿地来赔,不想赔我就出兵硬抢,说出去也是你池柳山庄太过霸道,我石腾国是大势之下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池柳山庄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千锋岭的两万人不出几日便要举兵来攻,师出有名,对于池柳山庄一千多口人来说不说是灭顶之灾,但也是家亡之事。 可这些与叶凡又有何关系,若是与石腾国积怨过深,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圣水秘境,可绝对不是好事。 强龙难压地头蛇。 天偃圣水可不是那么好得的。 要真就因此得罪了一方强国,别说是天偃圣水,在这石腾国举步维艰都是说简单了。 赵青鸾有些担忧的问道:“少侠,等到秘境之行结束,这些恩怨因果便会尽数斩断,你又何必陷进去,平白让他人占了便宜?” 叶凡笑了笑,没有说话。 世人都说负心多是读书人,但也不能一概而论。 屠狗辈也有卖黑心肉的时候,读书人也有仗剑为当万敌的壮举。 赵青鸾不懂。 一顿饭,一个顺手而为,当真值得如此? 那他也想说一句。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君子应立春风之中。 若无春风当如何? 吾自为春风尔。 ...... ...... 从凉州城到千锋岭的道路上,骑军驰骋,步兵铿锵,尘土飞扬,气势极为惊人,似有遮天蔽日之状。 大军之中,有一位身披金色重甲的雄武大将军,跨坐一匹神武骏马,满脸厉色,举目远眺,对于此次出兵可谓 势在必得。 这次陛下亲下圣旨,指名要自己领兵踏平池柳山庄,缘由为何他自是清清楚楚。 他冷卿与柳城源虽说积怨已久,但他也并不想以这样的手段来打败柳城源,毕竟传出去总有公报私仇之嫌。 但无论如何,要是这次能没什么意外的踏平池柳山庄,于公而言是一笔极为丰厚的战功,于私而言更是能将仇人一举打落谷底,所以这点心结就算不得什么了。 这位冷大将军突然眯起眼,做了个停止前行的手势。 人马缓缓停住。 大军之前。 一位手持长剑,身穿黑衣,满脸淡然的老者自路旁缓缓走出,挡在了人流如潮的兵马面前。 随即他将长剑拔出,横于身侧,猛然大喝道:“池柳山庄柳修杰,恭候多时!” 冷卿轻轻挥手,目生凝重,却没急着接话。 这支两万人的石腾国“平柳大军”,其中七千铁骑与五千精兵,是他冷卿的嫡系部队,全是边域疆场出身,都是一顶一的精壮锐士,剩下八千人大部分都是从凉州城驻军抽调出来,当然还有一些重金笼络的高手,这都是他冷卿纵横沙场几十年一点一点攒出来的家底。 虽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可他冷卿对于柳城源的仇恨,仍是深恶痛绝,心结难过。 但对此冷卿却拎的很清楚,虽然心里恨不得将柳城源千刀万剐,但绝不会轻举妄动,在陛下没开口之前,绝不会以大将军的身份去挑衅在石腾国江湖的执牛耳者,好在这次池柳山庄自己挖坑往里面跳,他便顺势被陛下派到此地,一切水到渠成。 离开京城之前,陛下还派了一人暗中跟随,现在就秘密住在凉州城内,让池柳山庄以如此低价将其“卖”给的朝廷,还是此人出的主意。 他也曾提出过,这次踏平池柳山庄之后,不要去找柳修杰的麻烦,要是惹怒了一位一身修为已至顶峰的剑术大宗师,对于石腾国来说也难以承担。 冷卿收回思绪,勒住马缰,有些凝重的望向前方道路。 但却没有丝毫惧怕。 此处大道平坦,极为宽敞,无论是骑兵冲锋还是步兵结阵,都是如虎添翼,这柳修杰虽说修为剑术高深,可要是与自己这两万精兵直面冲撞,那可真是不知死活。 冷卿看着那位声明极为显赫的老人,面色不变,心下却有叹息,“可惜了这份英雄气概,石腾国不能将这么一位高手收到麾下,真是莫大的憾事。” 突然,冷卿目光一凛,转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穿白衣的年轻少年从远方道路疾驰而来,速度飞快,不过片刻时间便飞掠至柳修杰身后,看得出来他来得真的很急,连衣服都没怎么穿好,黑发未束,随风摇摆。 冷卿紧皱眉头,面有不悦。 这是哪家的愣头青小子,连这样的局面都敢横插一脚? 柳修杰站在原地,未曾后退一步,只是回首望去,面色有些无奈。 你小子跑来凑什么热闹? 叶凡此次来的很急,原以为两日后才会出兵的冷卿,没想到今日就突然来袭,如果不是叶柔嘉出声提醒,他还真有可能错过这次大战。 他手 忙脚乱的整理了下衣衫,将腰带系紧,束紧黑发,一柄飞剑插于地底,动作有些笨拙。 老人隐约有些怒气,冲着叶凡喝道:“你小子没事找事来这作甚?行走江湖,生死自负,我柳修杰自愿挡在这大军阵前,便是如此,你就当真不知死活,非要淌这趟浑水?!” 叶凡呆愣了片刻,挠了挠头,似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后只好老实的点点头,没了言语。 柳修杰气笑了出来,随后摇摇头,也只能化为一声叹息。 “叶凡,这次你不该来的。” 叶凡咧了咧嘴,笑道:“老前辈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不管老前辈今天要做什么,我只负责一件事,把您活着带离这里,就这么多。” 柳修杰深吸一口气,尽量平稳自己的心情,劝说道:“你当小孩子过家家呢,这可是两万人马齐齐冲杀,大军之中有七千骑兵游曳奔袭,更有数以千计的强弓重弩,一个不小心就要被打成筛子,更不要提那些被冷卿笼络至麾下的十余位江湖高手,你一个不过四境的小子,来这能有什么用?” 叶凡反问道:“老前辈既然知道,为何却自己前来送死?” 柳修杰沉声说道:“沙场万人敌终归只是传说,面对着两万人哪怕是我柳修杰也不可能安然无恙这我承认,但此次我是有计划在的,石腾国朝廷与池柳山庄不是死仇也没必要成为死仇,所以他们也不可能全力以赴,我尽量将那领军之人尽快擒住,以此跟石腾国继续商讨,但如果你随我一起,只会成为我的累赘,所以听我一句劝,赶紧离开此地,去凉州城找寻你的朋友,别淌这趟浑水。” 黑衣老人抬起头,将身侧长剑握于掌中,直面对方的两万兵马,毫无惧意的微笑道:“叶凡,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柳修杰是生是死都自己负责,更是求一个问心无愧,对于我来说这就已经很够了,也谢谢你这个年轻人愿意挺身而出,跟我这个老头子喝顿酒,要是有机会,我还想跟你小子喝上几坛!” 叶凡又是咧嘴笑道:“前辈你放心,在这石腾国地界,不说别的,只论跑路的功夫,我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而且我还有压箱底的保命灵器在,老前辈不用顾及我的生死,只管放开手脚去做,我可不是个傻瓜,要真是跟着老前辈一起来送死,我可不干。” 柳修杰气急,恨不得给这榆木脑袋的瓜娃子一脚,“臭小子!你真当这两万人都是平常的青壮汉子不成?那个个都是驰骋沙场的精兵强将,你还真当自己有那风驰电掣的神速啊?!别以为自己有了点修为就目中无人无法无天,赶紧走赶紧走,别耽误我的事!” 叶凡轻轻挪动脚步,走到柳修杰左侧,随后身形微摆,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柳修杰愣了片刻。 这小子干啥呢? “老前辈。” 声音从他右侧传来,站于左侧的叶凡身形缓缓消散。 柳修杰睁大了眼,转过头见鬼似的惊讶道:“你小子的速度还真就这么快?!” 叶凡咧嘴一笑。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二十一章 我叫关子石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两军对峙,皆是一动未动,以不变应万变。 一方是杀气腾腾训练有素的两万精兵强将。 一方是一老一小两位不知深浅的剑修。 但是前者面对那看着人畜无害的两人,却皆是如临大敌,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有两股极为精纯的凌厉剑气已经自二人身旁隐隐散出。 近在迟尺。 老人转身大笑道:“臭小子,那这次你我就生死与共?” 叶凡踏步上前,与柳修杰并肩而立,“我还要回请老前辈一顿酒,所以恕小子不能与前辈同死,我们必须都要活着回去。” 柳修杰放心不下,继续问道:“若是形势不对,你真能跑掉?” 叶凡点头应道:“老前辈放心,我不但有这身法作为保障,兜里还有十几张风驰符,要是真到了逃命的时候,那速度绝对顶的不能再顶!” 听到这话,柳修杰终于放下心来,伸手按住长剑剑柄,哈哈大笑道:“好,那我就等着你小子的回酒!” 柳修杰大步向前,长剑出鞘,剑气萦绕周身,朗声笑道:“我先行去也!” 一道剑气宏光骤现。 冷卿面色不变,有条不紊的下达命令。 对阵江湖上高手宗师的路数,他这位大将军其实并不陌生。 无非是先以骑兵冲阵,再适当拉开距离,两侧施加压力,弓弩手尽量将箭雨落在柳修杰前冲的路线,然后便是后方步卒落阵,刀盾手在前,长矛在后,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 最后在冷卿四周,更是聚集着十数位修为强大的江湖高手,环卫在身,柳修杰想以一人破阵,擒下冷卿,说是难如登天也不为过。 冷卿策马立于迎风招展的将旗之下,神情自若。 在绝对的人数差距下,纵使你柳修杰是石腾三大宗师之一,也不过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而且在私底下,皇帝陛下也曾许诺过自己,若是机会得当,杀了柳城源栽赃给千锋岭的那头老狮子也自无不可,而且在柳城源死后,成为寡妇的那位柳夫人,也可由他自行处置。 这么多年过去了,冷卿对于年轻时那位爱慕的无以复加的姑娘,感情早就没那么深刻,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甘心的缘故,一想到那位风韵犹存的夫人在自己胯下辗转呻吟,心头就有一股无名欲.火涌起,所以他对于柳城源必杀的决心,又更剧烈了几分。 第一时间,柳修杰并没有选择掠向空中,绕开冲阵的骑兵,一是因为空中无处借力,会被弓弩手当成活靶子,二是因为冲阵骑兵若真是与他硬碰硬,他柳修杰未必会输。 老人微微弓身,手持长剑,一路前行,所过之处沙尘飞扬,气势如雷似虹,剑意疯涨。 与那已经拉开阵势,齐齐冲杀而来的精锐骑兵,狠狠撞了上去。 第一波飞驰而来的箭雨自头顶铺洒而下,天空中蓦然出现密密麻麻无数黑点,激射而至,自大军阵后,骤然发出无数弓弦震动的嗡嗡声。 而这不过只是第一轮的攻势。 柳修杰一脚重重踩在地面,速度猛增,本就飘忽不定的身影变得更加难以捉摸,同时长剑微挥,身形一旋,成长龙状的宏大剑气缩略成团,随后猛然炸裂,泥土翻滚,尘烟四起,柳修杰身后插满了被剑气击退的箭矢,皆是被粗约一寸的精铁而铸,坚韧而沉重。 看来那群弓弩手中不乏天生神力的江湖宗师,否则就算是普通的神箭手都不可能将其驾驭。 虽然柳修杰速度之快,剑气之盛,让那群沙场将士皆是赞叹,可第二波漫天箭雨,依旧有条不紊 的紧随而至。 柳修杰满脸淡然,丝毫不惧,身形如陀螺般迅速旋转,成千上万道凛冽剑气便随着手中长剑飞掠而出,齐齐指向天空中的无数箭矢。 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晦涩之感。 随即柳修杰不再以手持剑,左手捏了个剑诀,剑尖直指对方精壮骑兵,轻声喝道:“去!” 被雪白色剑气整个包裹住的飞剑,向着手持长枪长刀冲撞而来的轻甲骑兵奔袭而去,不过片刻便斩断了前排十余骑的马腿与头颅,一时间人仰马翻,周围数十位骑兵也被尽数波及,混乱的倒在地上。 飞剑在得手之后未做逗留,骤然升至半空,在柳修杰剑诀的牵引下,如一把遮天之伞,将来势汹汹的粗大箭矢尽数挡住,落在剑气之上的箭矢无一例外,皆是碎成数节,掉落于地。 于老人左右两侧,各有一支精骑加速前冲,更有骑弓斜射为其掩护,柳修杰突遭变故未曾慌乱,双指并拢,以指为剑,牵引着头顶的一缕剑气飞射而出,将想要突袭而来的数十战马一一斩下,骑兵摔落马背,除了极少数碰撞到头昏厥的之外,绝大多数都翻滚起身,动作利索的抽出长刀,直直向柳修杰扑杀而来。 在大阵人海重重保护下的冷卿,看向远处战局,忽然笑道:“柳修杰,尽管杀,杀个痛快,等你灵气用尽体力透支,到了那强弩之末的时候,我看你还怎么耍威风!我冷卿马上就会手握十数万兵马挥师南下,等到我拿下鲁国的灭国之功,我便是石腾国当之无愧的战功第一人!到时候就算是相爷也不敢轻视我丝毫,一个固步自封只着眼于一隅之地的柳城源,算个屁的东西!” 冷卿握紧腰间那把御赐长刀,笑意更盛,忍不住说了一句“天助我也。” 宽阔大道之上,柳修杰在成功挡住两波箭雨之后,距离前方骑兵不过二十余丈,弓弩手已经暂时放弃攻势,转而让骑兵以冲锋凿阵的姿态,径直冲向黑衣老者。 柳修杰意念微动,横移数步,躲过几只极为阴险的暗箭,双指划过半空,捏下一个剑诀,驾驭头顶长剑急速下坠,斩向飞驰而来的众多骑兵,朗声笑道:“剑下有鬼神!” 那些持刀扑杀而来的落马骑兵,皆是有死战之心,却感觉挥击而去的长刀骤然斩在空处,一道白烟闪过,眼前便再无黑衣老者的身影。 雪白长剑迅猛前掠,如蛟龙入海,十数战马在眨眼间便被斩断马腿,掀开马肚,竟是硬生生将冲击而来的骑兵大阵撕开了一道口子,所过所及之处如入无人之境,皆是战马倒地,骑兵翻滚,在漫天烟尘内,一道黑色身影从容飘过,潇洒前掠。 以骁勇善战闻名天下的石腾铁骑,就这样被柳修杰以一人一剑贯穿而过,连个衣角也都没沾到。 在老人冲破了第一道防线之后,迎接他的却是前方数以千计的厚重盾墙,一字排开,盾与盾之间的缝隙内,有长刀长枪耸峙其间,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绽发出一股极为惊人的肃杀之气。 若是向空中掠去,绕过盾墙,想要直接冲向被人群保护的冷卿,一定会是箭雨罩天的光景。 之前柳修杰的冲阵速度太快,阵后的数千弓弩手派上的用处不大,但这绝不代表弓弩没什么威慑力,要是柳修杰妄图以蛮力硬闯,付出的代价一定小不了。 柳修杰丹田内再次提起一口灵气,体内气息如洪水蛟龙般汹涌喷薄而出,就在此时,早就在暗中伺机而动的十余位江湖高手各持利器,算准了柳修杰的换气时机,齐齐冲杀而至。 柳修杰身形一顿,随后不退反进,手持长剑,剑气如火焰般喷吐而出,一剑横扫,对着四面八方的十数 人拦腰斩下。 不过一个照面,便有四五位已至四境的江湖高手被拦腰斩成两节,鲜血如雨,死不瞑目。 纵使他们算到了柳修杰的换气时机,但奈何境界差距太大,他们完全没想到,这位石腾国三位大宗师之一,换气竟是如此之快,攻势竟是如此猛烈,与自己和其他同门相比,宛如云泥。 一剑过后,柳修杰攻势丝毫未减,又是一剑笔直斩下,身披重甲盾墙如山的步卒大阵,首当其冲的数人同时被这道凌冽剑气斩的粉碎,地面撒满了鲜血与断肢,不过这支军队不愧是冷卿的嫡系部队,其余人未作慌乱,在盾墙被宏大剑气斩出一条道路后,几乎瞬间就有后方步卒将缺口补上,悍不畏死,势头正足。 暴虎冯河,死而不悔是愚蠢之举,但沙场之上,怕死之徒也注定活不长久。 柳修杰微微抬头,望向前方人头涌动,厚度何止百丈的盾山人墙,心中微有叹息,但叹息的同时手中动作丝毫未缓,左脚用力踏地,手持长剑竭力而去,挥出一抹雪白剑气斩断前排森寒冷冽的枪林,同时骤然发出一声大喝,剑光蓦然大盛,几道浑厚剑气将其紧紧包裹,任由漫天箭雨淋头,身形不改,向着前方的盾山人墙笔直冲去,一往无前。 在柳修杰倾力破阵之时,后方的白衣少年也没闲着,开始向前奔跑,身形无比矫捷。 一个不过四境的小子穿梭在两万武装到牙齿的精兵强将里,竟然没有遇到丝毫阻碍,不但躲过了几支角度刁钻的精钢箭矢,就连一轮铺天箭雨过去连个毛都没留下。 期间只要是阻挡在前的战马兵卒,少年或以一拳猛锤,或以肩头斜撞,所过之处无不是人仰马翻,矛盾横飞的凄惨光景。 冷卿眉头紧皱,对于这位不知跟脚的白衣少年,显得极为不悦。 看他游刃有余的穿梭程度,绝对是一位四境乃至五境的江湖宗师! 可为何看着却这般年轻? 叶凡就像一条极为滑溜的泥鳅,在骑兵冲锋的间隙内来来回回穿梭而过,也不下死手,只是将战马击倒,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为不远处的柳修杰分担些压力,可哪怕是这样,也让对池柳山庄势在必得的冷卿心有恼火。 既然你自己找死,那可就怪不得我手下无情。 立于马背之上的雄武大将军,转头微微颔首,对着身旁一人,语气略显恭敬的说道:“大人,事已至此,还请你出手帮衬一二,尽快结束这场战斗对大人你也有好处。” 站于冷卿身侧,身穿粗布麻衣的光头少年,耸拉着眼皮,望向不远处的战局,思索了片刻,轻轻点点头。 随后他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脚尖一点,便飞跃过百余丈远的盾山人墙,轻飘飘的落在柳修杰面前,将他与周围还在一涌而上的士兵尽数隔开。 “我叫关子石。” 光头少年站在柳修杰面前,声音还是那般有气无力。 他抬起眼皮,直视着面前的老者,“你不是我的对手,我也不想杀你,给你三息时间离去,不然生死自负。” 柳修杰看着面前满脸无力的光头少年,脸色蓦然大变。 眼前这位光头少年带给他的危机感,简直远超以往,他只觉有一座巍巍大岳从天而降压至头顶,一股人力有穷尽时的无力感瞬间充斥全身。 他到底是谁?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二十二章 曾有天外仙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将旗之下,冷卿身侧,有一位将佩剑环于胸前的青袍剑客,正笑容玩味的看向远方战局。 这人看着年纪不大,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但实际年龄很有可能已过花甲,胸前佩剑,不是什么名声大噪的神兵利器,而是一柄青竹所制的竹剑,长约三尺,色泽清亮。 他神情得意地跨坐于马上,微笑道:“将军,那个滑溜小子用不用让我出剑解决?” 冷卿笑道:“那就麻烦楚剑仙了。” 以青竹为剑的剑客微使劲力,站于马背,转头笑道:“柳修杰的那把长剑不错,正好可做,冷将军,事后可否以市价卖与我?” 冷卿大手一挥,豪迈笑道:“卖什么卖?想要直接送与楚剑仙便是!” 剑客哈哈笑道:“那楚某就先行拜谢冷将军了!” 话音刚落,一道剑气显现,转眼间便掠至百丈外的叶凡处,看其气息绝对是一位五境以上的宗师高手。 柳修杰屏气凝神,站在被众多兵士自行避让而出的空地上。 关子石双臂环胸,耸拉着眼皮,有气无力的说道:“老人家,你抵不住我五拳。” 柳修杰满脸凝重,沉默不语。 这代表着默认。 面前的光头年轻人可以说是柳修杰一生所遇到的最强对手,就连千锋岭的那头老狮子也差的很远。 但老人一步也没有后退。 柳修杰将手中长剑握得更紧,猛然抬头,神色坚决。 我柳修杰混迹了几十年江湖,就从来没未战先逃过! 想要我认输,打过再说! 关子石看着面前老人的神态变化,心有叹息。 真是麻烦啊。 师父,以后再有这吃力讨好的事别找我。 找我我也不干。 ...... 叶凡一路飞奔,速度极快,相比之前,现在的穿梭路线更加曲直不定,飘摇难寻,时不时地便突然刹住身形改变方向。 这是一种很聪明的做法,不光将对面弓弩的杀伤力降到最低,还使对方骑兵的冲杀极可能的避免,平心而论,这可以说是当下情形内最好的做法。 好谋而成。 叶凡从来都不是一个死脑筋的人,相反,他有时候的聪明劲就连赵永昌都是远远不及。 此刻,少年看到不远处自天而降的那位青袍剑客,手持竹剑,剑气吞吐,死死盯住了他。 叶凡心神微凛,看这人的气息强度,估计最少也是一位五境,甚至是五境巅峰的实力。 大敌当前。 可叶凡却丝毫未惧。 一抹剑气闪过,紫芒随之而出。 叶凡几乎是自然而然的伸手握住凭空出现的飞剑,剑意猛然迸发。 凌于半空的青袍剑客连招呼都未打一声,便是一剑斩下。 看着凌于天顶的那道湛然剑光,少年整个人突然陷入了到一种奇异的空灵境界。 世间无我。 道心澄净。 曾有一白发金袍人,以一人一剑,轻描淡写之下便斩开一方天幕。 既然人力有穷尽时,那我今天便要以人力破之。 只管递出一剑! 有神 斩神,有天开天! 体内龙游月口诀再无半点收敛,如蛟龙入海般自丹田内喷薄而出,一条条晶莹粗大的经脉被灵气胀满,周围渐起劲风。 横于身前的银白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带起一道璀璨至极的紫色虹光,对着天空处的青袍剑客一剑斩下! 青袍剑客面色大变。 “神人开天!” 四个字自少年口中传入其耳内。 与此同时。 连同竹剑剑气,青袍剑客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便被拦腰一斩而开。 斩下一剑的叶凡收回长剑,眼前那位自天而降的青袍剑客,蓦然停在半空,随后自腰腹处出现了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随后身躯缓缓一分为二。 鲜血撒满了下方将士的盔甲,留下片片血花。 叶凡额间流下了一抹汗水。 少年有些恍惚。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 他握剑的手开始轻微的颤抖。 战场死寂一片。 以少年为中心的一大圈空地,在片刻错愕之后,骤然掀起一片整齐的怒喊,一时间长矛长枪挥射而至,弓弩箭矢有序搭起,全都对准了中间的那位白衣少年。 然后叶凡做出了一个很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动作。 他将手中的那柄长剑扔在地上,碎碎念叨着谁都听不到的言语。 大军内外顿时一片哗然。 更有一些能征善战的校尉都尉,眼中冒火,愤愤难平。 纵使你修为强大,一剑便能斩落青袍,可面对着两万人马你还敢弃剑无视,这不仅仅是狂妄自大,更是对面前万人大军的侮辱。 叶凡轻轻抬起头,在心中默念道:“柔嘉,可以吗?” “这是主人的剑,主人想用便用,有何可以不可以之说?” 叶凡轻轻一笑,微微颤抖的双手逐渐恢复平稳。 “这便够了。” 自天边出现一抹红芒。 一柄略显秀气的长剑顺着长绫般的红色光线蓦然出现在叶凡掌中,散发着森然的寒意。 九霄天。 叶凡将持剑之手自然落下,剑尖刚好及地。 少年咧嘴一笑,只觉从没有如此酣畅淋漓的快意过,在万军之中,白衣少年将心中积郁尽数宣泄,纵声大喝道:“剑修叶凡在此!” 声音直入天际。 豪气干云。 无形之中,攻守双方已然转换。 如果没有这位莫名其妙出现的毛头小子,就算没有关子石出手,柳修杰也绝对撑不过下一轮的强大攻势。 冷卿对于战场形势的判断极为准确,半辈子的戎马生涯,大小数十战,这点判断力还是有的。 冷卿微眯着眼,面色阴沉。 此子若不能为己所用,必要杀之,以除后患! ...... ...... 与此同时,凉州城。 在巷子深处的那栋宅子里,身穿长衫脸色温和的中年文人儒士,正坐在院中的板凳内晒着太阳,旁边站着个女孩,满脸鼻涕眼泪,浑身抖个不停。 儒士微笑道:“不用害怕,你的天赋很好,我打算破例收你为徒,有朝一 日,说不定还能打开此方天地禁致,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飞升者。再说,死的那几人与你也没什么关系,你是个聪明人,应该能算明白这笔账,要是再哭下去,惹人生厌,我说不定就要连你一道杀了,听到了没?” 儒士抬起头望向院子门口处,“洛姑娘,你们的目的我很清楚,不妨实话告诉你,那几道圣物的消息我已经探查了七七八八,劝你还是先对付你们的同类再来对付我,再说,不过是几道珍贵的水物而已,于我而言只是鸡肋,因此动心反悔你们也太小看我楚墨了。我再告诉你们一个天大的好消息,退出秘境之人越多,圣水生产出的也就越多,杀了石腾的这五人,最少也会多出两道。” 儒士笑意如春,脸色温和说道:“姑娘以为如何?” 大概是得到了确切回复,儒士笑意更浓,腰间竹笛轻摆,似是在回应主人的心情。 ...... 千锋岭之巅,白千钧脸色肃穆,有些不敢确定,沉声问道:“当真如此?杀的人越多,圣水便会生产的越多?为何会这样,根据宗门净水的各个秘史典籍,从未记载过这样的情况,会不会是那人在使诈?” 体壮如山的袁成山,正在一旁对着山间巨石缓缓出拳,闻言轻吐一口浊气,回道:“应该假不了,但是那家伙我看不透,心思太重,比起先击杀其他修道者,那家伙的后手,更值得我们小心。” 袁成山加重语气,“我不放心晴轩一个人在巷子里,白道友最好亲自去盯着。” 他称呼道友。 看来两人的关系很一般。 白千钧皱眉道:“这里的天有顶。” 这句话是隐指。 圣水秘境最高的修行境界也不过六境,就算他们也受到了此方天地规则的压制,但论真实实力,哪里是这些土著修士比得上的? 袁成山摇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这样谨慎的性格与他魁梧的身形倒是很不相符。 白千钧神色有些不快,“晴轩的手段你比我清楚,有何放心不下?” 袁成山淡然道:“要是你不去,那我就走一趟。” 白千钧双手负后,冷哼一声,如一头山鹰极速掠至山脚,很快远离了千峰岭。 在白千钧刚刚消失不过片刻,自袁成山身后有一浑厚嗓音传来:“白仙人真是飘逸潇洒,让人羡慕啊。” 袁成山沉默不语。 从山顶巨石后走出一身形健硕的大髯汉子,胡须及胸,就连眉毛都是呈透亮的黄色。 要是柳修杰在此,一定一眼便能认出他的身份。 千峰岭的最强者,那头修行了数百年的黄毛狮子! 袁成山问道:“天下十人,都确认无误了?” 大髯汉子点头道:“袁仙人放心,都已完全确认。” 他突然忍不住笑道:“就算是这座天地最强的十人,恐怕也不是袁、白两位仙人的一合之敌。” 袁成山沉默片刻,说道:“既然都是蝼蚁,死便死了。” 大髯汉子转过头,望向这位高高在上的天外仙人,好奇问道:“仙人的修为境界,到底有多高?” 袁成山微眯双眼,喃喃自语道:“天地有顶,大道无垠。”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二十三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小狐狸畏惧到了极点,浑身如筛子般抖个不停,颤颤巍巍的问道:“你.....你到底是谁?” 儒士笑容玩味。 小狐狸色厉内荏的补充道:“我师父可是位很厉害的大剑仙,你...你要是敢欺负我,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身穿长衫腰挂长笛的中年儒士指了指自己,笑道:“世人都叫我楚疯子,江湖也是朝廷也是。在户部的化名叫楚莫,莫非的莫,要是遇到了偶尔教导过的后生,兴许还能叫我一声楚前辈,至于我的本名,也叫楚墨,墨水的墨,这么多年没用都快忘记了。你那个剑仙师父我知道,是很厉害,但教不了你什么,不如改换门庭,拜我为师。” 儒士停顿了片刻,接着问道:“我都已经自报家门,那你叫什么名字?” 小狐狸嗓音颤抖,鼓起勇气轻声说道:“我...我叫狐小青。” 楚墨点点头,打趣道:“你这名字起的倒是简单明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是不是说以后你一定比你的两位师父还要厉害?” 狐小青抽了抽鼻子,不敢接话。 儒士随手一挥,罡风拂在小狐狸的侧兜外,嗡嗡作响,一张符随着罡风漂浮到了楚墨面前,他伸出手轻轻捻住,笑容玩味。 正是叶凡赠与她的那张传音符。 随后他不以为意的将其撕成几片,随意丢在地上。 院子对面有条大黄狗,被拴在门内几米外的地方,楚墨起身走向房内,拿出几块猪肉随手扔向对面,趴在地上的黄狗立刻飞快的起身赶来,欢快的撕扯着平时绝对吃不到的肉块。 楚墨轻笑道:“世人皆畏我惧我,不知我对他们的好,连只狗都知道给它肉吃的人摇摇尾巴,这帮人真是连狗都不如。” 他转过头,微微弓身,“可就算如此,我也要把该做的事做下去。有可能是错的,但万一对了呢?” 儒士双手负后,朗声笑道:“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 小狐狸眼中溢满了泪水,满脑子都是恐惧,哪里知道楚墨说这些话的意思,只是盯着那个杀人不眨眼读书人模样的大魔头,心里一直在祈祷师父从天而降,把自己救出去。 儒士抬头望天,自言自语说道:“来者不善 善者不来,这些天外仙人,游戏人间,争抢机缘,捅了多大篓子,这世间乱成什么样他们都从来不在乎,也是,这里有什么值得他们在乎的?纵使血流千里,浮尸百万,回到天上,还是那逍遥人间的云中仙人。” “他们从来都不在乎,不在乎你的喜乐,不在乎你的生死。” 儒士笑道:“那我就让他们继续不在乎,等轮到他们自己的时候,你说,他们能不能继续不在乎下去。” 小狐狸哪里听得懂这些,只是沉浸在恐惧中,开口求饶道:“你能不能放过我,我只是个普通的狐妖,从来没害过人,也从来没干过坏事,你别杀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呜呜呜呜....” 儒士瞥了眼天空。 这次,跟上一次不太一样 楚墨知道,这座天地,其实就像是在养蛊。 或者是养羊,这么说更贴切些。 在楚墨的内心最深处,藏着两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为了实现其中的一个秘密,他辛苦布局了五十年。 在这之前,有两个必要的关键因素。 一是千锋岭的那两个仙人必须要入局。 二是正在千锋岭外大战的柳修杰和白衣少年,都要死。 楚墨低下头看着面前轻轻抽泣的小狐狸,温和的笑了笑,觉得没什么难的。 ...... ...... 青袍剑客被叶凡一剑斩灭,石腾国冷卿大军马上开始军心大乱,冷卿面有疑惑,转头望向周围几处凉州城所属驻军步阵,简直就是丢盔卸甲,能跑多远跑多远,照理来说,绝不可能出现如此自乱阵脚的举动,这几只部队战力自是不及自己的嫡系部队,可怎么说也都是身处边境,受多年战事熏陶的老兵,怎会如此不堪? 当冷卿看到一位地方驻军的统兵武将,非但没有制止近乎糜烂的糟糕局势,反而高坐马背,双臂环胸,好似置身事外的局外人。冷卿顿时脸色铁青,气得咬紧牙关,恨不得策马飞奔过去,乱刀将其砍成肉泥。 好在关子石已经将柳修杰完全控制住了,剩下的多余兵力也有闲心可以增援叶凡处。 叶凡逐渐发现了事态发展的古怪,往自己身边增援的兵将愈来愈多,步阵的攻势愈发猛烈,除了那拨聚拢起来围攻自己的江湖高手,军中箭矢、枪矛越来越密集,最后干脆就变成雨幕一般。而且不断有都尉校尉模样的武将在步阵缝隙策马游曳,不断与一些下属伍长和精锐士卒诉说什么。 柳修杰将手中长剑横档,堪堪挡住了关子石临头而来的一拳,长剑发出一声‘吱嘎’的怪响,柳修杰整个身形猛然向后退了三丈,双脚带起一道深深的划痕,最后定在远处,吐出一口带血浊气。 柳修杰抬起头,目生狠厉,轻喝道:“虽然我不知阁下跟脚,但阁下能有此等实力便绝不是冷卿这种人能收买的,我这次远道相迎只请冷将军一人去山庄做客,阁下为何又要与我死战不休,咄咄逼人?” 空地之内,出现一声轰然巨响。 是关子石一脚踏下的声音。 他拂了拂自己光头上的尘土,无奈道:“老人家,我都说了,你自行离去我不会阻拦。那家伙我有求于他,所以不能答应你的要求,你也打不过我,又何必这么固执?” 柳修杰紧握长剑,目生死志,却从未主动后退一步。 又是一声巨响。 关子石转头望去。 原来是叶凡倾力之下,将围攻在周围的无数兵马与江湖高手尽数震开,悄悄使用了一张风驰符,随后身形速度暴涨,已经穿梭到了距离冷卿不过五十步的距离,三千影葬没有丝毫隐藏,尽数开启,不过眨眼间便越过了关子石与柳修杰的战场,出现在了身披金色重甲的冷卿十步以内。随即红芒一闪,那头神武的高 头骏马应声倒地,实力不过三境的冷卿顿时扑倒在地,刚好被叶凡一脚踹起,飞出三四丈远,激出一大片飞扬的尘土。 原本在冷卿周围保护安插的江湖高手都已被投入战斗,等到冷卿摔落马下之前,竟是无一人反应了过来。 叶凡手腕一翻,将九霄天剑身并于手臂,随后继续前奔,有一冷卿的心腹扈从猛然回过神来,纵马狂奔,驾驭着身下骏马高高抬起两只马蹄,手握长刀,狠狠朝叶凡头上挥驰而去。 叶凡本就极为快速的身形,骤然又是提高了些许,剑身轻挥,头顶战马头颅瞬间便脱离了马颈,“扑通”一声摔落在尘土中。 叶凡笔直向前,双腿猛然发力,剑身微斜,刚刚才狼狈起身的冷卿就被一剑拍在额头,瞬间便白眼一翻,失去意识向后倒去。 叶凡身躯一个前伸,伸出手握住冷卿的脖颈,将其拎到面前,晃了晃,转头对远处的柳修杰笑道:“老前辈,我抓住他了!” 柳修杰不顾受伤的情况,放声大笑。 随即老人收剑入鞘,拱手抱拳道:“阁下一身横练功夫,天下无人出其右,可要论速度,恐怕还是及不上那位小兄弟的,不如就此打住,和气生财,以后若是有机会,也可去我池柳山庄做客,自有好酒款待!” 关子石置若罔闻,缓缓转过身去,笑容玩味。 “总算让我等到了一个。” 战场安静了一段时间。 叶凡逐渐收敛了笑意,忽然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什么争夺,等待都太麻烦也太慢,那道圣水又不是靠打架才能拿到的,所以我想到了一个最简单的办法。” 关子石说道:“只要我把别的修行者全赶走,圣水自然就是我的。” 他抬起手臂,指了指叶凡拎着的冷卿,“这个世界虽然没有一州之地磅礴,但面积也不算小,在茫茫人海想要找到二十多个人也不简单,所以我需要一些本地土著的帮忙。” 叶凡将九霄天插在地上,笑道:“看来我还是算比较倒霉的那个,第一个就碰上了我。” 关子石笑了笑,说道:“参加秘境的修道者都不会在这受到致命危险,我只是把你们赶出去,而且你也不是第一个,之前已经被我打走了两人。” “你应该是那天站在红头发姑娘旁边的那人吧,我对你有点印象,听说你是此次人选里境界最低的,没想到你的表现还算不错。” 叶凡忽然问道:“既然我境界最低,为何你到现在还没有动手?” 因为关子石在与叶凡对话的同时,也是在观察彼此。 通过这些观察,关子石确定叶凡的确只是四境修为,并不是故意隐藏境界示敌以弱,但是对方的真实实力也绝对不容小觑。 他手里的那把剑,有些古怪。 叶凡轻声笑道:“告辞。” 黑影再现。 站于原地的两人身影骤然消失。 关子石抬起头,望向天空,喃喃说道:“自不量力。”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天下第一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在说出这句话后,关子石并没有着急出手,只是站在原地。 大军内不乏有冷卿的嫡系心腹,见此情形以为关子石是要就此撒手不管,不由得破口大骂,心下焦急,可骂完之后也是无可奈何,只好把怒火发泄在不远处的柳修杰。 叶凡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老人身侧,拿出一张风驰符贴在柳修杰身上,沉声道:“老前辈,快走!只要离开此地,返回山庄,你我就算安全了。这支部队群龙无首,军心已然涣散,暂时没了威胁。” 柳修杰大笑道:“小子,我来殿后!记得不要掉头,直接往右手边撤走,沿着千锋岭山路返回,不然这几千骑兵要真追上来还是挺麻烦的。” 叶凡点点头,瞥了眼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的关子石,脸色复杂,随后深吸一口气,拽着冷卿的脖子,消失在原地。 柳修杰一路紧随,跟着叶凡的身形离开战场,风驰符在这时发挥了作用,柳修杰的速度骤然比平时快上了几个度,很快便化作了两粒黑点,最终进入到两侧远处的山林中。 进了山岭树林,便是大局已定,可以松口气了。叶凡看着气息有些紊乱的柳修杰,担忧问道:“老前辈,你这是受了内伤?” 柳修杰盘腿坐下,笑着摇摇头,“硬抗了那人一拳,是受了点伤,不过没什么大碍,你不用担心。” 关子石不是好杀之人,那几拳明显收了力,只不过是想将老人打退,所以伤势的确不算严重。 柳修杰感慨道:“传说中天外有仙人,不但能呼风唤雨,更有移山填海之能,一剑便可破开天幕,乃是真正的云中剑仙。” 随后老人转头笑道:“小子,你与之前那人,应该便是自天外而来的吧。” 叶凡沉默了片刻,嗯了一声,缓缓说道:“小子有难言之隐,所以不得已欺骗了老前辈,老前辈千万不要怪我。” 柳修杰摆了摆手,随口说道:“这有啥的,行走江湖,人生地不熟,哪能对一个刚认识的人交跟交底,无妨无妨。” 随后他顿了片刻,继续问道:“有些书上记载了你们这些天外人的琐碎言语,说得道之人,能出手焚大泽,提剑斩山岳,微呼一口气便可成生灵,取人首级于千里之外,脚踏蛟龙不过尔尔,是这样吗?” 叶凡点点头,脱口而出道:“那是九境元婴以上的顶峰仙人才能做到的,都是些很恐怖的大能。” 柳修杰疑惑问道:“六境以上,不是统一称作仙人境吗?” 来到圣水秘境的这段日子,叶凡也是从一些古籍史书上知晓了一些事,此方天地在以前茫茫多的岁月里,不乏极少数几个惊才艳艳的天才,尝试破开禁制,飞升外界,只是从来都没有成功过罢了,对于六境以上境界的了解更是不知多少,也难怪柳修杰有此言语。 叶凡摇摇头,解释道:“不是这样的,六境之上还有五个大境界,到第八境才有资格被称为得道仙人,第九境元婴,第十境不朽,然后还有第十一境,如今在我们紫来州大燕王朝,就有一位,天剑宗的宗主柳剑,就在半年前,他横跨一州之地,御剑将大齐整座皇宫都夷为了平地,厉害的不行。” 柳修杰目瞪口呆,只觉就像在听天书一般。 叶凡有些紧张,老人的秉性他是知道一些的,外面还有这么多高高在上的仙人存在 难免会生出无力感,到时候损伤道心可就得不偿失了。 好在柳修杰很快便释然,笑道:“坐井观天,真是坐井观天了啊。不过也是应该如此,理当如此!我辈修行者所走大道若只限于六境,那才叫个憋屈!” 叶凡使劲点头应和着。 少年心里想着,要是魏成和老前辈有机会能遇见,一定能跟那家伙打得火热。 无论是魏成还是身边的这位老前辈,在叶凡眼中,都是很了不起,都是值得尊重钦佩的存在。 叶凡微微皱眉,左手劲力微动,将那位悄悄醒来却不敢睁眼的冷卿,一巴掌又拍晕了过去。 柳修杰莞尔一笑。 随后他接着问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叶凡反问道:“老前辈一会儿是要返回山庄吗?” 柳修杰点点头,回道:“那些冷卿的嫡系再如何救主心切,也不可能傻乎乎的杀向池柳山庄,凉州城那面明显有我儿子的谋划,不足为据,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事,我也要在山庄呆些日子,好跟石腾国朝廷掰扯一下,说个明白。” 叶凡松了口气,将冷卿放置在柳修杰身旁,轻声道:“既然老前辈这儿没什么事,我也该去处理一下我自己的事了。” 柳修杰担忧问道:“是之前的那个人?” 叶凡解释道:“他算是一部分原因,还有一些人在等着我,要是我不去的话会给别人带来很大的麻烦,不过老前辈不用担心,在这里我不会受到生命危险,老前辈就先赶回山庄,等小子把事情处理完,还要请老前辈一顿酒呢。” 柳修杰如释重负,心情大好,既有心结打开,大难解决的缘故,更是因为结识了一位能托付生死的年轻人,而让他心里升起了一团希望的火。 老人突然笑道:“叶凡,虽然你我之间也算是有过命的交情,说报酬什么的不免有些伤感情,但一码归一码,如果没有你出手相助,我这条老命乃至整个山庄肯定要栽在冷卿手里,所以等我回了山庄,我会拿出庄子里所有家底作为报答,不算太珍重,除了几把品阶不错的飞剑和仙家钱币之外,也就只有几件不错的灵器,加起来折合成紫云币倒是有个几十枚,别嫌多也别嫌少,这些你必须收下。” 叶凡想了想,点头道:“老前辈,飞剑灵器就算了,我也用不着,小子只要那些仙家钱币就足够,不用全给我,山庄以后一定都用得到。” 柳修杰对于叶凡的决定不算意外,可还是忍俊不禁道:“你小子要收也不全收,你这是跟我客气,还是说你小子就是个有钱的土财主?” 叶凡闻言忍不住叫苦道:“老前辈你可就别打趣我了,我哪是什么土财主,之前为了买下一件宝贝,还欠了我兄弟一屁股债,该怎么还我到现在还犯愁呢。” 柳修杰站起身,笑道:“得得得,有事你就赶紧去办,要是实在搞不定就来找我,我柳修杰打是打不过,可想要在这凉州城地界保个人还是没什么问题的,记得有事别死撑,该顺势往下爬就爬两步,不寒碜。” 山林间山风吹拂,青树绿叶婆娑,极为清凉。 树荫间,少年拱手而立,作揖道:“谢过老前辈教诲,小子拜别。” 柳修杰会心一笑。 古人诚不欺我。 真乃英 雄出少年。 ...... ...... 小巷宅子主人的一家,是三代同堂,六口人,老大爷喜欢去街边酒肆喝上几杯,顺便跟人下上几盘棋。 老妪虽言语刻薄,天天板着个脸,却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孙子犯错误被自己教训,只要掉上几滴眼泪,老妪马上就自乱阵脚,反过来开始哄孙子。 那个态度热情的老实汉子,除了当小巷房东之外,还兼着酒楼长工的活,活不累,却也能挣上一笔外快,能为媳妇孩子添几身新衣裳。年轻妇人是个性情温婉的家庭主妇,每日照顾着老人孩子们的起居生活,洗衣叠被,端水做饭,活不累却磨人,但她却从来没抱怨过什么。 夫妻二人膝下育有一子一女,生的都极为好看,是小巷内外出了名的金童玉女,唇红齿白,不像出身陋巷里的小娃儿,反而像大都城里彬彬有礼的少爷小姐。等稍微长大了些,就连女娃都被夫妇二人送到了学塾,听说很受先生的喜欢,经常被先生当做夸奖的榜样,男孩性子顽皮,每天都在小巷里飞奔个不停,听说叶凡是个读书人,也曾上门向叶凡请教过一些天马行空的问题,比如为何圣人们要说男女有别?天上的太阳到底是由什么东西组成的?引得叶凡次次哑然,苦笑着说我也不知道。 这些少年记得。 全都记得。 叶凡缓缓走入那间略显偏僻的小巷,走过被罗列的极为整齐的六具尸体,沉默无言。 楚墨似是知道叶凡会来,早早就等在了院子内。 放了两张座椅,两人相对而坐。 楚墨拂了拂衣袖,开门见山说道:“每隔五十年,这座天下便会评选出境界实力最为高深的十人,作为你们这些天外仙人的磨刀石,不只是你们会得到机缘宝物,也是对这些高手的磨砺成长。只不过这次情况有变,除了这座天下的土著修士之外,你们同门之间的争斗也在规则内,这便多了很多不确定因素,也让事情变得有趣了些。” 叶凡端坐在椅子上,还是无言。 楚墨没有在意,自顾自的说道:“那位你再熟悉不过的池柳山庄老庄主柳修杰,乃是天下第五,剑术高超,出了名的为人古板。石腾丹圣除了丹术之外,一身体术也是登峰造极,更是被誉为‘天下第一手’,高居天下第三。隐居山林的石腾兵马大元帅,马上功夫天下无敌,一把长刀更是杀敌无数,乃是天下第七。” 楚墨轻轻挥手,一张方桌外带着两只茶杯凭空出现,随后又是轻轻一挥,一只茶壶出现在掌中,一边为叶凡倒着茶一边说道:“还有就是南筇国的那位蛇蝎美女,善通音律攻击,是天下第八。金刚寺的那个老和尚,一身横炼功夫堪称臻至化境,乃是天下第二。丹圣早年弟子,被誉为小丹圣的那个年轻人,年纪不大,境界却不低,乃是天下第九。除此之外,就是龙霄国那几个歪瓜裂枣,不值一提。” 楚墨将茶壶放下,笑意如春,轻声道:“在几十年前,鄙人由着心性做了几件不大不小的快事,没想到因此被几个好事者传来传去,楚疯子这个外号倒是比本名更响亮,每每说起,也是心有羞愧。” 他抬起头,双眼直盯着叶凡,笑道:“鄙人不才,姓楚名墨,乃是这次评选的天下第一。”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二十五章 书生不语 煮茶论道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楚墨突然笑道:“年纪不大,杀气倒挺大,是因为我之前杀的那六个人?” 叶凡抬起头,颤声道:“他们本不用死。” 楚墨继续笑道:“人死如灯灭,到时候不过是为树木花草提供些养分罢了,要是能像如今这般死得其所,也不算白走一遭人世。” 叶凡猛然喝道:“放你娘的屁!你又有什么权利可以随意剥夺他人生死?!” 楚墨不恼不怒,拿出腰间长笛,放置在方桌上,缓缓说道:“传承百年的礼仪之家,书香浩然的圣贤府邸,出了个怪胎,大肆兜售学问,淫.乱朝野,家族百年声誉被他毁得一塌糊涂。偏于一隅的小小诸侯国,虽国力不强,但也算民生安乐,后来出了个野心勃勃的君王,根本不懂国事,却偏偏穷兵黔武,大兴土木,几十年间,全国青壮死伤无数,国库被挥霍殆尽。” “就如这支玉笛,它的前任主人是位位高权重,高风亮节的一部尚书,奈何底下门生被对手蛊惑,为了投其所好,便以他的名义花费无数人力物力,打造了这支玉笛,自此,这位两袖清风、有望入阁拜相的尚书大人,一世英名尽数毁于一旦,最后下场极为凄惨。” 叶凡沉默不语。 楚墨看到了恶。 前提是他看到了善。 这便是游尽人间,善恶两边。 那这个读书人模样的天下第一,又处在何种位置? 楚墨又接着说道:“一个大奸大恶,遗臭万年的高官文人,能不能写出一篇漂亮的字,或是吟出一首脍炙人口的诗?” “当然是可以的。” “一个名垂青史,流芳百世的圣人名将,会不会有些不为人知的黑暗和缺陷?当然也是有的。” 楚墨端起茶水,轻饮了一口,笑道:“万事万物皆有例可循,有价值存在,自然也分一个大小高低。事无极端,与人交谈论道,最怕的就是占尽所有道理,便全然不见其善。庙堂之上,朝野之间,那些个君子圣贤,尚书阁老,为了自家学术政策,党争无数,以后世眼光来看,祸端极大,就是因为在这些事情上,他们做的一样不对。” 楚墨将叶凡面前已经有些凉意的茶水轻轻倒掉,又替其斟满了一杯,继续说道:“佛家讲究因果业障一说,更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禅语,何谓屠刀?这说的便是所行所作之恶,放下屠刀的前提,便是我知我所行为恶,很多人行恶而不知恶,又有些人知恶而偏行恶,说到底,这世间无数生灵,哪个手里没拎着一把血淋淋的屠刀?轻重大小之别罢了,想要说放便放,又岂是上嘴唇碰下嘴唇这么简单?” 楚墨莞尔一笑,“有些人,自知手有屠刀,满身罪业,不是因为不想放,而是不能放。” 叶凡突然拿起身前的茶水,一饮而尽。 楚墨笑着继续为其斟满。 “大日凌于顶,天下之人,如枯槁之草,不过贱命一条。” “叶凡,需知你如何看待这个世界,世界便会如何看你。” 楚墨将长笛拿下,系在腰间,哈哈笑道:“好好看着,看看它是不是也在看着你。” 叶凡不语。 楚墨渐敛笑意,神色安详,轻饮了一口茶水,说道:“叶凡,今天我的这番说辞,你可还满意?” 叶凡突然抬起头,神情肃穆,沉声道:“说了这么多冠冕堂皇的话,无非是想掩饰你以杀止杀的暴行,我怎会满意,怎能满意!” 楚墨摆摆手,“茶水没了,正好歇息一会,先煮一壶茶再说。” 楚墨转过头,冲着屋内喊了一声,在屋里紧闭双眼蜷缩成一团的小狐狸猛然睁开眼睛,听到楚墨的言语后,赶紧泪眼婆娑的跑了出去。 叶凡看到自屋内而出的小狐狸,不由得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狐小青在看到叶凡的身影后,眼睛骤然亮了起来,刚想缩到叶凡怀里,躲避这个大魔头的摧残,但看到了他的眼神提示,心领神会之下小狐狸便立马站在原地,没有继续接下来的动作。 叶凡揉了揉小狐狸的脑袋,笑问道:“你会煮茶吗?” 狐小青瞥了眼正襟危坐的楚墨,怯生生的点了点头,“回师父,以前在万狐窟的时候,我伺候过老祖宗和师姐她们,知道怎么煮茶。” 师父二字,被小狐狸咬的极重。 楚墨淡然一笑,没有理会小狐狸拙劣的警告。 小狐狸看着叶凡温和的眼神,心里的惶恐感骤然消退,得到了叶凡的肯定后,开始屋里屋外的来回忙活,为二人准备茶水。 楚墨提醒道:“泡茶时记得不要用沸水,今年最后一茬的毛尖,别给我祸害了。” 小狐狸不以为意,心想有师父在这,就算我祸害了你还能拿我怎样? 之前对于楚墨的万般恐惧,好像自她看到了叶凡的那刻起,就自行烟消云散了。 院子不远处有棵参天大树,树荫浓密,有松鼠不停往返,惹得院前黄狗阵阵狂吠,楚墨轻挥衣袖,一道劲气突显,将黄狗击晕在树下。 他淡淡说道:“真是聒噪,惹人生厌。” 叶凡微微挑眉,对于眼前这个儒士模样的中年人的性情,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看起来就是完完全全的随性而行,不加约束。 既然如此,那他为何要以读书人自居,还与自己煮茶论道,这岂不是作茧自缚? 楚墨先行接过小狐狸端上的茶水,轻饮一口,笑道:“手法尚可,不算坏了这好茶叶。” 叶凡也是饮下一口,淡然说道:“小狐狸是我的爱徒,楚兄可莫要夺人所爱啊。” 小狐狸顿时昂首挺胸,趾高气昂的看着楚墨,狐仗人势的模样彰显的淋漓尽致。 楚墨扯起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并没有接过这个话题,而是话锋一转,说道:“杀一人以救万人,此番说法,你怎么看?” 叶凡说道:“于理于法,皆是不可。” 楚墨笑问道:“为何?” 叶凡说道:“无错无恶之人,无论因何缘由,杀之既有罪,有罪自不可,除了违反规则的人,不应肆意剥夺任何无辜之人的生命。” 楚墨继续问道:“杀了他可以挽救一万个人的性命,他无辜,一万个人也无辜。一个人的无辜,和一万个人的无辜,孰轻孰重?” 叶凡将茶杯放下,伸出手掌,紧握成拳,缓缓说道:“一样重。” 楚墨摇头轻笑,态度模棱两可。 叶凡继续说道:“杀戮无辜,有害国法。害国法而不知,却以为行的是理所当然的事,你这道理,站不住脚。” 楚墨正色道:“那不知阁下应以如何?” 叶凡沉声说道:“此事之着重点,不应要放在那一人之上,应该要放在被救的那万人之上。如果有人要害这一万人,那就潜心修行,比他更强。如果是一个团队,那就上书朝廷,依法惩处。如果是天灾 ,便去抗灾;如果是**,便去问责此人,断没有杀一人以救万人是正确的选项。” 两人的交谈并没有选择避开狐小青,小狐狸在旁边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什么杀来杀去,听了半天连头都听大了,最后干脆两眼一闭,默默想着肉包子的美味之处,差点没把口水流出来。 楚墨又是笑问道:“我换种说法,假如山顶有块巨石,南边居住着一个老人,北边住着一群数千人的村庄,要是让你选择,你会让这巨石滚向哪侧?” 叶凡思索片刻,说道:“必须要选,且没有其余办法的情况下,我会选择滚向老人那面。” 楚墨听闻此言并没有大惊小怪,而是语气不变继续问道:“这与杀一救万,又有什么区别?” 叶凡忽然笑了笑,摇头道:“你这是在挖坑让我往里跳啊,概念不同,事无绝对,数千人的村庄与一人一屋被摧毁,损失财产,所费物力人力当然不是平等的。当然,如果我不认识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人,无法阻止之下,巨石的滚动我便不会干预,滚到哪侧都与我无关。” 叶凡顿了片刻,突然反问道:“如果是你,你会如何选择?” 楚墨没有丝毫犹豫,脱口而出道:“自然是老人那面。” 叶凡继续问道:“为何?” 楚墨笑道:“你有你的答案,为何还要来问我的?” 叶凡饮下一杯茶,回道:“但说无妨,道理不是绝对的,先不说我赞不赞同,只要有人能说出些道理,那便是好事。” 楚墨拱手称赞道:“凡兄心有大善。” 叶凡坦然受之。 楚墨没有多加思考,便直接说道:“万物万法自有本身价值存在,价值本身也分个高低,帝王的价值比百姓大,仙人的价值比凡人大。国法比家规大,圣贤道理比市井人情大。自然,万人的价值也比一人大,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舍鱼而取熊掌者也,这般道理有些简单,却直白无误。” 叶凡微微颔首,继续问道:“那又该怎样定义事物其本身价值?” 楚墨回道:“问清本心,如此而已。” 叶凡默然。 楚墨站起身,将方桌与茶壶茶杯尽数收起,坦然说道:“我今日贸然前来是因为两件事,一是杀你,二是收这小狐狸为徒,不过你给了我一个惊喜,所以我不会亲自动手,你应该心存感激。” 叶凡也是起身,指了指巷子外面,笑道:“都是你安排的?” 楚墨笑意依旧,点头道:“不全是,但也差不多,所以你这么说也没错。顺便提醒你一句,里面应该有你认识的熟人。” 叶凡将长剑插于地底,问道:“你应该知道,在这里从外面进来的人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你又为何一定要杀我?” 楚墨将双手负于身后,笑道:“谁知道呢?” 随后,眼前身穿长衫,腰挂长笛的儒生读书人便悠然远去,哈哈大笑道:“叶凡,作为答谢,我送你一句话。” “世间难得两全法,到最后无非是句,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 叶凡将长剑拎起,转身直视院门,喃喃说道:“宁作我,不作我,有那么重要吗?” 小狐狸不明所以,见楚墨就此离去,也是松了口气,随后拉了拉叶凡的衣摆,好奇问道:“师父,那个人说的话是啥意思啊?” 叶凡揉了揉狐小青的脑袋,笑道:“你不用知道的意思。”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二十六章 杀机四伏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凉州城外的千锋岭,另一座山头上,正站着七八人之多,其中被誉为‘天下第一手’的丹圣苏亦喧,神情凝重,举目远眺车水马龙的凉州城轮廓。 浑身酒气,衣着邋遢的花甲老人,名为陆朴。 很难相信,传说中隐居世外的石腾前任兵马大元帅,竟然是这幅样子。 还有一人,是一位不苟言笑,身披袈裟的老僧,气度威严,却目有慈和。 苏亦喧双手负后,缓缓开口道:“除了楚疯子,幻音坊陈碧落,江湖游侠乔三刀,和龙霄国的那个老**周戒之外,我们应该还要多杀一人。” 陆朴打了个酒隔,无所谓道:“杀的不是老子就成。” 苏亦喧瞥了眼他,没有理会。 石腾四大宗师,除了柳修杰之外竟是全部到场,除此之外,还出现了一些不应该出现在这的人。 一些天外仙人。 今日的千锋岭和凉州城,注定安稳不了。 苏亦喧盯住凉州城的某个地方,轻声说道:“陆朴,你跟那几位先解决掉我们的最大威胁,怎么杀的我不管,三天之内,必须把头颅带到,他身上的所有宝物,按规矩,你们自行分配便是。” 满身酒气的老者骂了句娘,嘟囔着明显不耐烦的话。 远处有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 ...... 叶凡对小狐狸说道:“去屋里躲好,这次可千万不要像上次一样被人直接拎出来了。” 小狐狸抽了抽鼻子,有些不安的说道:“师父,这是又要打架了吗?” 叶凡笑了笑,“打一架是在所难免,不过师父应该不会把这架打输了便是。” 小狐狸紧握两只小拳头,神情凝重,打气道:“师父加油!我相信你!” 随后她便直接一溜烟儿的跑进屋里,紧锁房门后便没了一丝声响。 叶凡拎起长剑,没选择召出九霄天,一边笑着一边走出小巷,对于四周愈发浓郁的杀气置若罔闻。 街上,叶凡环顾四周,笑意不减,突然说道:“不用再试探我的深浅了,赶紧打赶紧走,也不嫌麻烦?” 一位抱剑立于树荫中的年轻男子,转过头直盯着立于巷口的叶凡,冷笑道:“自不量力。” 持剑少年缓缓走出树荫,握住剑柄,对着叶凡说道:“你想多了,能让这么多高手聚集在此,你叶凡可没这么大面子,这座天下也就只有楚墨够格,至于你...” 他不屑地撇了撇嘴,说道:“你算那头大瓣蒜?” 叶凡神情微凛,记起了他的身份。 玉唐国剑修,崔奉。 年轻人将长剑插在地底,对着四周笑呵呵说道:“愣着干啥,出来啊都,要是你们杀不掉他,我再出手不迟。放心,今天我只对这小子和楚墨出剑,保证不会‘误伤’了你们。” 墙头上有人轻轻拍掌,“好好好,那我们就听崔剑仙的话,先对付这个小子再说。” 叶凡抬头望去,只见巷院墙头 坐着一个打着五颜六色补丁,满脸笑意的中年男子,从胸口掏出一枚铜钱,轻轻抛掷,嘿嘿笑道:“要是让我发现谁有留手,故意缩到后面耍小聪明,可是会死的...” 如此醒目且具有标志性的服装,整座天下也只有一人如此。 五彩散人,钱流儿。 传闻,这位五彩散人其实已经有了进驻天下十人的实力与资格,却故意没有参加评选。而且此人性格极为乖张,还有几个怪癖,其实他的本名就是叫钱流,却偏偏喜欢让人在流字后面加上个儿化音,若是不这么叫他,定会如失心疯一般缠着此人,要么改口称其为钱流儿,要么就是被他活活纠缠折磨致死。 在叶凡左侧,是一位脚踩木屐,手拿琵琶的美艳女子,正向着叶凡款款走来,无奈说道:“既然连崔剑仙都发话了,奴家哪敢偷懒,不过奴家身娇体弱,那位少侠一看就是位境界高深的仙人,到时候若有意外发生,大人一定要记得救下奴家啊。” 崔奉‘嗯’了一声,点头道:“香消玉殒此等惨事,怎么可能让它发生在我崔奉面前,雪儿姑娘大可放心。” “叶凡,你也真是够倒霉催的,被这么多人给惦记上,不过也好,也省的我一个一个去找了。” 当声音的主人出现在众人视野内,崔奉脸色骤变,目生凝重。 关子石。 他怎么也来淌这趟浑水? 叶凡带有些歉意说道:“抱歉,看来是我要失信一次,不能跟你痛痛快快的打一场了。” 关子石摆了摆手,耸拉着眼皮说道:“别,我正好还要谢谢你,打打杀杀的多浪费力气,你们继续,不用管我,我就在旁边看个热闹。” 坐在墙上的五彩散人将铜钱收好,冲着四周‘喂’了一声,笑着提醒道:“大战在即,你们还在想那些有的没的,最高处的那几道机缘注定与我们无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是这么个想法儿,飞升的名额就让老和尚和楚疯子他们几个人抢去,要是再躲躲藏藏的不出来,可别怪我钱流儿翻脸不认人了啊。” “阿弥陀佛。” 随着一声佛语,一位身穿粗布袈裟的年轻僧人自叶凡右侧缓缓走来,在其不远处轻轻站定,随后对其行了一礼。 叶凡持剑回了一礼,好奇问道:“小子叶凡,敢问大师法号何许?” 年轻僧人语气祥和,轻声回道:“贫僧法号渡明,家师乃是金刚寺住持圆成法师。” 叶凡接着问道:“渡明大师乃是出家之人,为何要理这些凡尘俗事?莫非是六根未净,要反渡红尘?” 年轻僧人露出一丝微笑,“阿弥陀佛,施主果然是有慧根的,但贫僧此次前来并非是要对施主出手,夺那机缘,主要是遵从师命,前来捉拿楚施主而已。” 叶凡不去看那些在江湖上声名显赫的顶尖高手,只是看着那位笑意温和的僧人,笑道:“楚墨刚刚还在与我煮茶论道,可惜大师来晚了一步,现在他在哪我也不清楚。小子再斗胆问大师一事,您口中所说的机缘,到底是什么?” 渡明略一思索,开口说道:“其实对于此事贫僧也是不甚了解,只是从师父口中知晓了一二,听说只要所杀之人境界越高,自身所能得到的功德便越大,对接下来的飞升争夺会有极大的作用,当然,应该也有一些别的原因,但那些贫僧就不知晓了。” “哎哎哎小和尚,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我来这可不是为了那什么劳什子机缘,楚疯子出了十枚紫云币买这家伙的脑袋,我可只是单纯为钱来的啊,你可别瞎说!” 有个满身酒气,浑身邋遢不已的老者自街道远处而来,腰挂长刀,手里拎着个破烂酒壶,左摇右晃的往这里走着。 僧人行了一礼,说道:“陆施主是与师父一同前来?” 邋遢老人摆了摆手,又是灌了口酒,说道:“老和尚自视清高,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偏偏让我来,那我就走上一趟得了。小和尚,依我看你可比你师父有出息,以后的天下第一人绝对非你莫属!” 僧人微微一笑,对陆朴的浪荡言语并未计较,颔首俯身说道:“陆施主谬赞了。” 叶凡视线一直在环绕着周围,用心感受着这几人的跟脚,没有丝毫急躁。 不仅仅是巷子街道上的这六人,在叶凡的感知下,应该还有三位态度暧昧的高手隐藏在暗处,伺机而动。 关子石的话可以信个大半,此战他应该不会出手,这位僧人给他的印象不算差,姑且把他也排除在外,那个一直在身前虎视眈眈的崔奉,不是个善茬,五彩散人的手段他没领教过,但想来能有与天下十人齐名的实力,便绝对不容小觑。 对于玉唐国此次参加的人选,叶凡了解不多,但在赵青鸾的提醒下,他便格外注意到了这位同为剑修的崔奉。 只论杀伤力与战力,他绝对可以排进七国所有人选的前五之列。 那位脚踩木屐的雪儿姑娘,应该便是出自幻音坊的高手,他第一天来到凉州城时便接触过音律攻击,也是极为难缠。 最后,便是那衣衫褴褛,满身酒气的佩刀老者了。 不知为什么,在叶凡的感知下,这位看着邋里邋遢,完全没有什么杀伤力的老人,极为危险。 甚至只在关子石之下! 自己也算是看走了眼,没想到石腾国江湖的水竟然深到这个地步。 腹背受敌。 局势不妙。 坐在墙头的五彩散人突然跳至地面,笑容玩味,随后将身上那件打满了彩色补丁的破烂衣服脱下,上身裸露,竟是一副肌肉虬结的模样。 “小子,要怪就怪你命不好,摊上了这么一次飞升浪潮,也好,我钱流儿也想亲手掂量一下天外仙人的斤两。” 钱流儿在话语间,一身气势便已升到顶峰,随后便没有丝毫试探打量,身躯猛地一抖,全身闪出片片金光,右手紧握成拳,一步踏出,瞬间便来到叶凡身侧,一拳轰出,震起阵阵风雷之声。 叶凡面色凝重,不退反进,一剑递出。 楚墨,不管你有什么手段,我叶凡都一并接下了!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二十七章 请君入瓮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紫来州,玉唐国境内,一栋视野开阔的高耸阁楼,房门未关,其内坐着一位黄袍老者,与一位佩刀汉子,在二人面前,是一张散发着古朴气息的奇异画卷,二人正望向此处,看着圣水秘境内正在发生的点滴景象。 此番手法,与净水国内的光幕还不大相同,应该是神人掌观山河之类的莫大神通,若是与前者比较一二,都是有些自降身份的做法。 身穿黄袍的肃穆老者,乃是圣殿六位祭祀之一,名叫公孙潺,传闻更是人皇陛下的记名弟子,兼着大燕王朝国师一职。 另外一人,看清面容后,有些出人意料,竟是魏成在此。 魏成神情严肃,驾驭着长刀在自己周围画出一圈刀气屏障,用以警示自己,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能走出这个圆圈。 公孙潺笑道:“你倒是识趣。” 魏成咬牙切齿说道:“我告诉你老王八蛋!我魏成可不是个装犊子耍赖的人,输了我肯定认,但要是你输了,可别仗着手里有我的把柄,翻脸不认账!” 如果不是眼前这个老王八强行设了这个局,还握着自己不得不跟他对赌的把柄,连捣乱拒绝的机会都不给,他魏成又怎能答应陪他赌上这么一场操蛋的赌局? 但反过来讲,如果是魏成身处在公孙潺的位置上,他也会这么做。 话又说回来,做的确要做,但他也绝不可能做的如此之绝,连一丝机会都不给留下,整成这样一个堪称死局的局面。 这次赌局对赌的东西,很大,至少对于魏成来说,很重要。 这也是魏成不愿意破罐子破摔,发挥他光脚不怕穿鞋的滚刀肉性格的原因,这个老王八对于人心的掌控程度简直可怕,刚刚好触碰到魏成底线的最边缘,便再不进一步,魏成哪怕是恨得牙根痒痒,也无可奈何。 如果公孙潺输了,从今往后,圣殿便再不会因为以往之事追杀魏成丝毫,并且不单单是他公孙潺本人,整个紫来州圣殿所属,都会将宝压在叶凡身上,他也曾笑言,若是叶凡能把连我都认为是个死局的局面解开,便当得起我一句钦佩,对于这样的人若是不能直接杀了,那就只能极力拉拢。做生意,就算当那墙头草,也不寒碜。 若是魏成输了,就必须要对圣殿妥协,并加入他公孙潺一脉,帮助他稳固紫来州百年间由于气运暴涨而引起的后遗症,而且还要把那头妖龙后裔交给圣殿,但他也向魏成保证过,绝对无性命之忧。 红叶国国师为何只是因为门下弟子的一纸书信便力保叶凡进入圣水秘境,修无道从大须弥仙阵出逃为何会让圣殿对此睁只眼闭只眼?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此局的万事俱备,没有丝毫差池。 在这个过程中,公孙潺其实并不算刻意布局,只是在密切关注的前提下,一步步落子,顺水推舟罢了。 净水国与其余六国,或多或少都已被圣殿秘密渗透,所为所求自然便是因为其中涉及到了未来紫来州乃至 整个鸿蒙天下的千年走势。 净水不能被灭,至少不能轻易被灭。 这次除了用以针对叶凡的死局之外,何尝不是尝试破开另一个死局,以求个死中求活。 公孙潺微微转头,望向画图中手持长剑然不动的叶凡,笑道:“你叶凡行的正坐得直,所以愿意处处讲理,事事多思,吾日三省吾身,你又何止三省而已?可当那些你认为很正确的道理,与人命之间进行一个抉择,到底选哪个才是对的呢?” “还是选择一个所谓的杀身成仁,舍生赴死?” 公孙潺大笑道:“我真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魏成讥笑道:“好一个光明正大,煌煌浩浩的圣殿祭祀,好一个君子可欺之以方!” 其实对于公孙潺的落子算计,魏成可以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明明白白,但也是因为如此,魏成对于这老王八蛋的手段也更是惊恐,自己明明知道后手如何,却偏偏有一种不知所以的迷茫感。 越是走到后面,魏成就越是觉得自己是在束手待毙,当叶凡进入到净水国平溪城十三重楼的时候,他终于坐不住了。 所以他很突兀的托人让关子石把那副双剑图贱卖给了叶凡。 这算是一个无伤大雅的作弊。 想要破开这个局面,已经是奢望,那么便退一步讲,让叶凡能保住自己的道心不破,以求那万中无一的理论可能。 此中真意,正好与魏成所悟之式‘神人开天’有异曲同工之妙。 有山开山,有天开天,若是道理讲不清,本心问不明,便用手中之剑去讲,去问。 这只不过是魏成的理想状态,可就算如此,这赌局他也必定要输。 圣水秘境灵气匮乏,有规则束缚,为何偏偏可以生产出水中至宝的天偃圣水? 其实这就与牧人养羊一般,自出生起,每位圣水秘境之人体内都育有一道水灵,境界越高,水灵也随之而盛,道消身殒后,自会返还于天地,成为生产天偃圣水的养料。 由于规则限制,每次进入秘境的人数不能超过三十,且最高只能为七境,所以每次等到秘境人口到达一个峰值时,秘境所属势力便会花上一些代价让一位八境乃至九境的顶峰仙人进入其中,大肆屠杀,以加快圣水生产。 净水国已经这么做过一次。 大势所趋,迫不得已。 如果没有天偃圣水的支撑,净水国的局势绝对还要再恶劣几分。 直到后来出了一个人,他叫楚墨。 哪怕是见惯了顶尖人物的公孙潺,对他也是心有惊叹。 此人杀伐果决的程度,平生罕见。 楚墨心性之狠厉,学问之驳杂,做事之果敢,公孙潺每每窥见,都微有赞叹,如果他出生在五州任意一州,最低成就也是九境。 他不但将秘境早年的历代屠杀汇总,找到原因,更是信念坚定,以杀止杀,每年直接或间接 所杀人数都在五千以上,五千人所产水灵都被其以术法散开,形成圣水,以求终止屠杀暴行。 要知道,与九境仙人不同,楚墨的每次屠杀都是鲜血淋漓,凄惨非凡,若是没有一颗冷冽到极致的道心,怎会有如此极端的想法,并付诸于现实? 这样的办法虽说治标不治本,但照比秘境每五十年便要被仙人以莫大神通灭掉百万人来说,可以说是救人无数的最好办法。 只不过这次,这个小家伙的决定好像有些令人意外。 他竟是要以人撼天,打破这座天下一直被屠戮产宝的命运。 所以公孙潺便以局做局,顺势而行,环环相扣,要魏成与叶凡不得不入局深入。 这会儿,叶凡与五彩散人之间的斗争已经开始,公孙潺看着身穿白袍的叶凡,微笑道:“我知道你不服,所以对于你那次规矩外的出手,我可以假装看不见。” 魏成脸色难看。 公孙潺继续说道:“讲道理的好人,遇上了一个把命放在道理之上的人,然后这个好人将自己所认为正确的道理与血淋淋的现实碰撞,碰的头破血流,画地为牢,我倒是想看看,最后你这个好友还怎么去谈杀一救万是狗屁的道理。” “其实这是个特别有趣的地方,有趣在哪?在于叶凡的道理根本没错,甚至很对,可道理的复杂之处,就是在于一个入乡随俗,可变可通,一州之法与乡里约定都能混淆起来,圣水秘境条件特殊,对于此地土著来说,天外仙人便是最为顶级的存在,没有什么制衡或是掣肘的势力存在并加以约束,世俗王法不管用,圣贤道理更不管用,到最后叶凡在大势苍生之下,不得不选择否定自己,去实践杀一救万的所谓错误道理。” 魏成紧握双拳,公孙潺的每一句话都如万剑穿心而过,狠狠刺在他的心里。 “你魏成偷偷摸摸的把那幅双剑图交给叶凡,耍这些小聪明又有何用?最后不外乎一个舍生取义,杀身成仁,可事情根本未解,道理源头未透,一旦选择以死证道,想求一个心安,本质来讲,不就是那局面悬而未解,一死百了,以死逃避吗?” “若是叶凡选择视而不见,那更是合我心意,因为自此之后,叶凡就是失去了最初那份赤子之心,由此便是心结难过,心魔难逃,胜负简单明了,自不用多提。” 公孙潺语气微变,盖棺定论道:“这一次,没有人能帮他,他自己,更不行。” 魏成闭上眼睛,满脸泪水,颤声呢喃道:“先生,我魏成万死难恕其罪,有何颜面前去见你....” 四季如春的凉州城,那位气度潇洒,稚气不在的白袍少年,正在与人捉对厮杀,稳占上风。虽优势极大,却始终不下死手,只是刚好以最细微的力道退敌出剑,如此憋屈的打法,少年却满脸快意,没有丝毫踌躇之感。 公孙潺站起身,手指轻划画卷,随后微握成拳,往上轻轻一扣,笑道:“请君入瓮。”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二十八章 围杀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上推荐了,多更一章,兄弟们有多余的票票尽管砸来) 看着直面而来的金光铁拳,叶凡横剑而挡,同时右手成拳状,砸向五彩散人疾驰而来的膝撞,随即顺势身形一转,一记肘击狠狠撞向其左脸,钱流儿整个人被当场撞出去五六丈,踉跄着走了数步,这才止住身形。 街上突有琵琶声。 随着急促且有规律的琵琶乐曲,两根雪亮丝线绕了一圈,画弧而来,直扑叶凡而去。 钱流儿猛然踩地,再次前冲。 叶凡手持长剑身形一闪,躲过了琴弦攻击,速度堪称诡异,有些不可常理。 陆朴打了个酒嗝,醉醺醺的提醒道:“在你左侧。” 五彩散人的身形骤然停在空中,随后身躯猛地一转,双脚重重踏地,双臂格挡在身前。 一把泛着紫芒的长剑果然斩在他的手臂之上,带起一片闪亮的火花,钱流儿一声怒喝,周身金光更盛。 “给我死去!” 五彩散人身躯微微后仰,一脚踏前,右臂狠狠抡起,原本散布在全身的金光蓦然被敛没在手臂之上,在空中划过一道金色弧线。 只见那白袍少年,一只手抵住钱流儿拳头,往下一压,借力拔地而起,飞向天际,随后一人一剑皆是泛起厚重的紫芒,狠狠向下而斩。 钱流儿目生凝重,双臂猛张,不躲不避,配合着身后那位怀抱琵琶的雪儿姑娘直直迎了上去。 那琵琶女子眼见有戏,手指在琴弦上飞速划动,一条条晶莹丝线随之产出,很快便交织而成一张灰绿色大网,朝向下疾驰而来的飞剑急速罩去。 突然间,紫芒飞剑猛地改变方向,弃了下方的钱流儿不顾,直接向其身后的雪儿姑娘疾驰而去。 琵琶女子正值旧力已出,新力未发之际,眼见着那柄飞剑向自己掠来,却根本毫无办法。 她目中渐起恐惧。 下一刻,一把飞剑竟是以难以想象的惊人速度席卷而至,将叶凡所斩飞剑狠狠击中,大力之下,紫芒飞剑往旁边移了十数寸,从雪儿姑娘的身边堪堪飞过,斩在身后一棵参天大树之上。 崔奉左手微挥,刚猛长剑便顺势回到身侧,笑容玩味。 雪儿回过神来,赶紧调换位置,走到五彩散人身后,对着崔奉款款行了一礼,感激说道:“雪儿谢过崔剑仙出手相救。” 崔奉笑着摆摆手,“我崔奉言出必行,说了不会让你出事,这里便没人能动你。” 雪儿听闻此言娇笑了两声,声音如银铃般清脆悦耳。 钱流儿摆出一个拳架,左右臂都已变成金色,随着一呼一吸之间,点点金光也是被吐露而出。 “有点意思,小子,本来这招是要试试看能接下楚墨的几招几式,你算是很荣幸,逼得我连这一招都使了出来。除了金刚寺的那个老和尚,天底下还有谁的横练功夫比得上我?来来来,只管往上砍,我钱流儿要是皱一下眉头就算我输!” 叶凡微微颔首,“好的。” 少年一踏而去。 众人眼中出现了一种错觉。 白袍之下疾驰而去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把绝世名剑。 全身修为再无丝毫保留的一剑,轰然拍在钱流儿胸膛之上。 五彩散人魁梧的身躯猛然向后倒退了三丈。 叶凡如影随形,又是只以剑身拍击,这次是砸在其后颈处。 “姓崔的,你 要是再不动手,老子就不干了!” 崔奉双手环胸,置若罔闻,完全就是一副看热闹的架势,根本没有出手的打算。 雪儿姑娘脸色巨变,眼见不妙,手下动作更是飞快,一道道音波攻击随着手指琴弦的拨弄不停产出,直奔叶凡而去。 叶凡置若罔闻,不管不顾,紫芒突显,又是横剑一拍,将五彩散人击退数丈后身形一转,持剑直冲琵琶女子而来。 “剑仙救我!” 雪儿惊呼出声,失去了钱流儿的金身在前,要是被叶凡近身肉搏,她这个音波攻击的行家便完全没了作用。 “好啊。” 话音未落,一道剑光骤现。 剑尖自雪儿后背一穿而过,剑柄紧贴在女子后背,推着她继续前奔,怀中琵琶悄然落在地上,被顺势而来的剑气斩成碎片。 剑尖直指叶凡。 看其继续往前的走势,剑尖必然会刺向叶凡胸膛。 千钧一发之际,叶凡连带着手中长剑突然凭空消失。 随后出现在女子左侧不远处。 一张废弃的符被他握在手中,随后收进了玉牌内。 咫尺符。 被飞剑整个贯穿而过的琵琶女子,满脸不可置信的转过头去,眼睛瞪大,口吐鲜血,颤声问道:“为....为什么?” 崔奉面带笑意的走到女子身后,按住女子后颈,使劲往前一推,柔若无骨的娇躯从剑身滑下,扑倒在叶凡不远处的地上,全身不断痉挛抖动,一大摊鲜血自女子身躯缓缓流出,不多时便染满了一大片土地。 “蝼蚁有资格问为什么吗?” 崔奉转头望向面有不解,眼露凝重的叶凡,神情不变,笑道:“悲天悯人的酸腐儒生,是不是我随便踩死只老鼠你都要责问我一番?如果不是怕出去以后被红叶追责,你看我会不会直接一剑劈了你!真是惹人生厌。” “可惜,这一剑没能直接把你杀了,要是正面交锋,难免落人口舌。” 叶凡深深吸了一口气,紧握手中长剑,然后松开,如此反复数次。 打了这么久,也是该放一放剑意了。 那位出自幻音坊的音律高手雪儿姑娘,半死不活的趴在地上,已经没了大半条命,一只芊芊柔荑颤抖着抬起,望向崔奉的眼中充满了愤恨和不解。 你崔奉是一个修道有成的云中剑仙,当众答应过会保我一命,为何却突然倒戈一击,对自己出手? 崔奉眼中没有任何愧疚,因为他根本连看都没看过她。 一身横练功夫极高的五彩散人,在与叶凡的打斗中没占到半点便宜,反而被其一直狠狠压制,难有还手之力。 看来是要自己出手了。 钱流儿勾起一丝残忍的笑容,说道:“这小子是个硬茬,姓崔的,陆老头,还请一同出手,抛开成见,先把这小子解决了再说。” 崔奉手持长剑点点头,“那小子的身法本事不错,我要了。” 陆朴将酒壶挂在腰间,眼神炙热,说道:“宝贝什么的你们愿意拿就拿,我分文不取,但杀他的最后一击必须由我来,斩杀仙人所奖赏的那件灵器也可以给你们。” 法号渡明的年轻僧人微皱眉头,呢喃了一句“阿弥陀佛”,却没选择出手制止。 钱流儿笑容玩味,说道:“没想到你陆朴竟然还想着飞升的事,怎么,对楚墨和老和尚他们不服气?” 陆朴喝了口酒,没 做回答。 崔奉手举长剑,笑道:“那就一言为定?” 五彩散人将嘴角的淡淡血迹擦掉,转过身说道:“崔剑仙,雪儿姑娘怎么说也是我们这头的人,你贸然整了这么一出,让我们怎能放心与你一起作战?” 崔奉笑道:“那你说要如何?” 钱流儿笑容玩味,“你身为高高在上的天外仙人,若还是藏藏掖掖站在后面,拿我们的命不当命的话,我钱流儿可不乐意伺候,大不了就此离去,你们愿咋搅和咋搅和。” 崔奉往前站了几步,说道:“如你所愿。” 话音刚落,手持长剑的玉唐国剑修,以武夫撼地之姿猛然掠出,同时手腕翻转,剑意迸发而出,哪怕是有意压制,仍是不断向外倾泻,使得一身衣袖无风而荡,尤其是握剑那只手的袖管,剑气充盈,时不时传来阵阵丝丝缕缕的嘶鸣声。 一抹剑光横放在街道上。 刹那间,钱流儿心神紧绷,二话不说,全身金光蓦然大盛,就连压箱底的一招术法都使了出来,不等剑光先至,便已冲击到叶凡身前,拳罡扑面而来,少年只觉脸上一阵刺痛。 拳罡与剑光齐齐而至。 就在此时。 一抹紫芒突兀的出现在剑光与拳罡之间。 锋利无匹的剑刃,在钱流儿眼中,就像是一根紫色丝线。 刚猛至极的金色拳罡与湛然锋利的剑光,竟是在一霎之间齐齐化作青烟,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窒息的压迫感。 钱流儿自走入江湖以来,纵横正邪两道几十年,最为仰仗的便是自己这一身堪称金刚不坏的横练功夫,任凭你斧钺钩叉刀剑横劈,连道伤口都不会留下,数位以刀法剑法著称于世的武道宗师,硬生生就这么被其活活耗死。 这是钱流儿第二次碰到一位可以破开自己防御的剑道高手。 第一位叫柳修杰。 钱流儿自知旁边那个姓崔的决不能完全信任,备不住就是与面前这个小子有一腿,所以便不再留手,硬扛住叶凡一剑之后,双拳猛地一挥,附于其上的金光之间,更有几缕银白丝线流转,乃是钱流儿偶然之下获得的一件品阶极为不错的灵器,最能破解修行者的灵气攻势。 五境之下不可御剑,所以与紫芒剑光一齐而来的也有一身白袍,金光流转的拳头狠狠击打在上面,破开紧贴于身的护主紫气。 “砰!” 一拳到肉。 为了破解拳罡剑光两道攻势,叶凡所付出的代价也不小,对于这一拳也是无可奈何。 那袭白袍被猛然击退数丈,狠狠撞击在小巷墙壁之上。 整个身躯都镶嵌在墙壁上的叶凡,纹丝不动,墙根那边,断断续续有碎石坠地的声响。 一个被数位江湖高手严阵以待的天外剑仙,就这么半死不活的倒在废墟里,扎眼的紫芒渐渐消退,看着竟是到了苟延残喘的地步。 但无论是五彩散人钱流儿,玉唐国剑修崔奉,还是那位一直不曾出手、深浅未知的陆朴,都是目生凝重,死死地盯着被碎石掩盖住的叶凡。 一抹红光自天边而来,随即化作一柄秀气的长剑,缓缓停在碎石堆右侧。 一只伤痕累累的瘦弱手臂从废墟中伸出,轻轻握住了长剑剑柄。 “真是给脸不要脸。” 陆朴眉头紧锁,看向那柄突然出现的飞剑,心里莫名有种怪异的不安。 看来这小子是要动真格的了。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二十九章 战而破境,实乃快哉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街道之上,一团红芒,一抹白光。 崔奉咧嘴一笑,闲庭信步,缓缓走动。 负于身后的右手,猛地捏了一个剑诀。 年轻僧人轻叹一声,走到那位身受重创的雪儿姑娘身边,将其缓缓扶起,让她靠坐在远处一颗老树旁,免得莫名其妙死在交手双方的剑气拳罡之下,随后喂她吃下一枚丹药,手中渐有白光,覆盖在那触目惊心的巨大伤口上。 崔奉穿透她后背的那一剑,堪称狠辣至极,负于其上的刚猛剑气,不仅直接将内脏整个搅了一遍,甚至还将丹田前后完全刺穿,如果没有高人相救,帮她稳固生机,便是无可奈何,只能等死。 僧人所能做的也只能是尽量维持住她的生机,配合师父炼制的丹药,看看有没有生还的可能。 叶凡手持九霄天,将疾驰而来的虹光剑气一击斩下,在这方小天地内,剑修神通无法酣畅淋漓的施展,所以御剑而站的崔奉,面对境界底下的叶凡,竟是有势均力敌的景象。 但是相对下乘的御剑术,崔奉早已炉火纯青,面对着一位不能御剑的剑修,玩也能玩死他。 被一斩而下的雪白长剑,在空中挽了几个剑花,又是疾驰而去,叶凡几次想要凭借三千影葬摆脱,仍是被风驰电掣的飞剑追击而上,两者速度之快,让人只能看到三抹光线掠过,五彩散人不敢画蛇添足,就默默在一旁观察着战局,调整气息,见到这一幕,心中是既有惊讶,也有后怕。 若对上这柄飞剑的是自己,该怎样应对? 那一白一红两道光线突然停住,与身后如影随形的白光狠狠相撞,看起来是有些恼羞成怒了。 崔奉笑容玩味,“生气了又如何,一个不过四境的小子,要不是在这圣水秘境里束手束脚,半刻钟内必斩下你人头,还在这里装个大瓣蒜,自不量力。” “其实,御剑我也是会的。” 两柄飞剑相互一错,剑气互相碰撞,发出阵阵音爆。 在两抹剑气之下,叶凡轻轻一笑,五指张开,竟然松开了那把长剑。 一个四境剑修,对敌之际弃剑不用? 崔奉暗暗皱眉,虽然嘴上一直讥讽不断,但心里对这个明面上的四境剑修可没有丝毫轻视,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因为对敌大意阴沟里翻船的也不少,他崔奉不是个没有脑子的蠢货,会犯下这样的错误。 可这叶凡是犯了失心疯不成?五境之上才可御剑这是剑修铁律,没有修士本身磅礴的灵气支撑,飞剑便如无根之萍,他一个四境修士竟敢这么做,与找死有什么区别? 那柄散发着淡淡红芒的秀气长剑并没有坠地,没了主人驾驭,却剑身微颤,漾起阵阵涟漪,然后骤然紧绷,一股磅礴之气席卷四周。 “他这是,破境了?” 崔奉难以置信的喊道。 在愣神之间,崔奉蓦然被人拎住后颈,往后一拽,猛然倒退十数丈。 一袭白衣出现在崔奉原地,手中长剑只差丝毫便要斩在其头颅。 叶凡右手微动,九霄天从远处急速掠回,被握在少年空 闲的左手上,双手持剑,面色淡然。 崔奉一瞬间便回过神来,在远处站定,也是随手一挥,将飞剑召回,对着身前那位满身酒气的老者行了一礼,道了句谢。 望着这个佝偻着背,浑身酒气的背影,崔奉心情有些复杂。 与之前一直目中无人的样子不同,他经历的更多,所以对于这方小天地的宗师高手并没有丝毫轻视,比如这位天下第七的陆朴,眼光便极其毒辣,估计早在两人交手之际就看出了端倪。 老人灌了一口酒,笑道:“要死也要死在我手上,死这小子手里岂不是浪费?老子是时候出手了,让你们这些天外仙人也开开眼,我们这座天下的高手可都不是银枪蜡烛头!” 崔奉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说道:“那我就看个热闹,别让我失望啊。” 说完这句话,他便提着飞剑慢步走到远处,在看着浑身有气无力的关子石身旁坐下,还对着后者会心一笑,惹得关子石撇了撇嘴,心想这紫来州的天骄个个咋都这么怪。 其实这趟圣水秘境之行,崔奉也是领了师命,圣水可以不要,但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淬炼一下自己的剑意剑道,需知此次历程可不只是简单的夺宝这么简单,从某种意义上讲,与反渡红尘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下来之前,崔奉与师父有过一场促膝长谈,受益匪浅。 所以崔奉是要以此淬炼剑道。 看叶凡与那老者的战斗,也是一场修行。 身为紫来州有数的天骄之一,他崔奉这份眼界和心性还是有的。 至于二人的胜负与生死,崔奉并不放在心上,对于此地的规则限制他自是明明白白,受伤大损有可能,死在这里不可能,就算施若雨不出手,本国驻扎在净水的仙人也不可能坐视不理。 之前之所以摆出不死不休的模样,最主要的原因是做给旁边几个人看,也是做给叶凡看。 你小子可不要以为在此地死不了,便敢舍去一身向死而生的剑胆。 那样会失去很多乐趣。 他瞥了眼瘫坐在树下的雪儿,原本妖艳无比的脸颊此刻一片惨白,大汗淋漓,在那小和尚的帮助下,也不过堪堪止住鲜血喷涌的惨状,甚至都不敢去看腰腹间的伤口,见此情形,他心里并没多大感触。 与其余修道者心境一般,他对于此地土著的性命并未有多看重,杀便杀了,又能怎样。 至于产生心结,有损道心之说,更是无稽之谈。 几只蝼蚁的命,还不值得他崔奉放在心上。 与崔奉的畅快出手不同,陆朴其实一直都在犹豫。 因为他知道楚疯子就在附近。 一旦选择全力对那个白袍小子出手,很容易就会被那疯子暴起偷袭,楚墨出手,可从来不管什么规矩身份,绝对不会有丝毫留手,再者,陆朴也很担心渡明的安危。 那个老和尚这么放心的把他徒弟交给自己,要是给他缺胳膊少腿的还回去,自己这老脸往哪儿搁? 就在此时,陆朴与叶凡几乎同时看向了一处地方。 那是一位气度威严,身材高大的庄严老僧,径直走向了一处没有人居住的破落院子。 金刚寺住持圆成法师,对上了楚墨。 他是这座天下唯三可以与楚墨正面交锋的宗师。 但要说能做到死战不退,不留余力的话,这唯三,便要变成唯一了。 如此一来,陆朴便完全没了顾忌。 老人狠狠灌了一口酒,随后将其扔置给不远处的小和尚代为保管,宽大至极的手掌紧握刀柄,缓缓抽出。 长刀每出鞘一寸,街道上的刀气便浓郁几分,等到长刀完全出鞘之际,半条街道都已被刀气占满。 叶凡满脸凝重,手中九霄天红芒大盛。 陆朴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随后一刀斩了上去。 感受着这般完全没有任何花哨的盛大刀气,就连关子石都忍不住微眯双眼,心有赞叹。 大巧不工。 ...... ...... 身穿粗布袈裟的圆成法师走入院中,直视着坐在不远处的楚墨,神情不变。 楚墨衣衫微摆,完全不顾风度的席地而坐,笑道:“五十年前你不信我,事到如今,难道也不信我?” 老僧微皱眉头,没有回话。 楚墨不急不恼,只是拿出腰间玉笛细细把玩,等待老僧的回答。 他楚墨看遍天下,纵横几十年江湖,手上人命没有十万也有八万,能入得其法眼者,不过五指之数。 面前的圆成法师就是一个。 世人皆赞颂石腾丹圣丹术武德皆已登峰造极,对于这位声明不显的老僧评价不高,可楚墨不一样,独独对这位金刚寺住持青眼有加。 老僧没有继续修闭口禅,开口问了一个问题。 “楚施主到底要如何?” 楚墨拍了拍身旁的空地,笑道:“坐下聊?” 老僧不动不语。 楚墨也是不恼,换了个坐姿,开门见山的说道:“咱们这块地界,名叫圣水秘境,是六大秘境之一,三大正统国七大诸侯国,和那些江湖门派所占的地方,我们觉得很大,可天外仙人们就觉得太小。咱们这处秘境,还会产出这儿独有的天偃圣水,价值极大,为了圣水的快速生产,天外仙人们每过百年便会出手一次,让秘境里死上一大批凡人,一小批顶尖高手,用以生产圣水。” 哪怕以老僧修身养性的功夫,猛然听到楚墨一语道破天机,也忍不住心有怒意,深吸一口气。 “阿弥陀佛,楚施主的意思,是那些被古籍记载每过百年便会发生一次的天地大劫,是由那些天外仙人出手造成的?” 楚墨笑着点头,“每过五十年,通天楼的那帮家伙就会评选出天下十人,被天外仙人出手作为最肥的羊宰掉一部分,但又为了不至于杀鸡取卵,每次屠杀之后,便又会给幸存的高手一些机缘,或是灵器,或是天材地宝。” “关于那通天楼的内幕,我知道的不多,但细细想来应该也是那些仙人的手笔。如果没有他们在煽风点火,这江湖不会乱成这个样子。”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三十章 金刚不坏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楚墨以手指轻轻敲击膝盖,悠闲道:“只不过这次形势有变,不只是我们秘境内的修士被单方面屠杀,那些天外仙人也被包含到了规则内,也是史无前例的拥有三个飞升名额,每杀一个天外仙人,奖赏除了有功德傍身提高飞升几率之外,更有一些就算是在天外都异常珍惜的宝物。” 老僧神情不变,问道:“千锋岭外对池柳山庄出手的大军,是楚施主一手操办的吧?” 楚墨摆了摆手,说道:“一手操办谈不上,只是顺水推舟,借势而为罢了。他石腾国皇室看池柳山庄不顺眼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只不过他们的目的与我相同,就这么合作了一次。” 圆成法师神情肃穆,继续问道:“楚施主,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楚墨微微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话锋一转,说道:“你只需要知道,现在的圣水秘境,已经不是那些天外仙人的一言堂了。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过我想杀柳修杰之心是真,踏平池柳山庄也是真,能从此地出去,应该是你们最大的愿望了吧......” 老僧直盯着楚墨双眼,“楚施主以自己做局,要杀街上的那位叶施主,恐怕不仅仅是因为斩杀仙人所给予的奖赏吧。” 楚墨笑了笑,点点头道:“我所图谋的东西很大,那小子之所以被我盯上也是因为他拥有的一样东西对我很重要。不谈他了,先来说说你,大师以目前的状态,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联合苏亦喧尝试杀一杀我,二是除掉街上的那位天外仙人,然后与周戒分个高下。” 圆成默不作声。 楚墨笑容玩味:“佛门有八大戒律,一戒杀生,二戒偷盗,三戒淫邪,四戒妄语,五戒饮酒,六戒着香华,七戒坐卧高广大床,八戒非时食。大师深谙佛法,早已是得道高僧,如果不出我所料,其实你对于飞升一事并无执念,那为何却深陷此局,与苏亦喧搅和到了一起?” 老僧缓缓抬起头,目生坚韧,喃喃自语:“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楚墨双手合十,行了一礼,正色道:“大师心有大善,楚某拜服。” ...... ...... 大街上,已经全然无所顾忌的陆朴,递出了第一刀。 一片湛然至极的银白刀气过后,从小巷到大街的尽头,被径直劈开了一道四尺高的极长鸿沟。 别说五彩散人和那位年轻僧人,就连崔奉这样眼高于顶的家伙都看得目瞪口呆,恍惚的以为是在做梦。 不过惊讶过后,五彩散人的笑容也是更加生动。 背靠大树好乘凉,早年因缘际会,与这位退隐山林的石腾兵马大元帅结交了一番,更是使其欠下了些许香火情。他钱流儿性格乖张,怪癖不少,但并不代表他是个无情无义,随性而为的蠢货。 在那之后很多年,钱流儿也是为数不多知道陆朴隐居在何处的人之一。 随后他还是有些无奈,这般强大的攻势,当然不是那个小子能抵抗得了的,现在估计早就跑没影了吧。 在陆朴刚刚拔刀出鞘的瞬间,叶凡就已经确认自己哪怕已经破境,也绝对挡不住这一刀的浩荡威势,所以眨眼间便没了身影,奇迹般的消失不见。 陆朴环顾了一下四周,当然知道叶凡并没有就此退去。 他握住铁刀,朝着街道远处随意一斩。 满目烟尘之中,依稀可见一袭白袍躲开了潮水般宏大的刀气,再次消失。 陆朴心知肚明,自己的攻势看着唬人,但连根毛都没碰掉,再宏大的刀气攻势又有何用? 那小子真是跑的比兔子还快,再继续这么下去,除了在这条街上多劈出几道刀痕之外,已经毫无意义。 除非有人能死死限制住他,给予自己创造必杀一击的机会。 或者给他机会。 比如五彩散人以命搏命,近身牵制住那小子。 又或者是自己散去大半刀气,给那人近身的机会。 陆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觉得有些意思。 他举起长刀,缓缓上扬。 空中出现一道巨大的直尺刀气,朝前狠狠呼啸而去。 叶凡匆忙之间猛然下坠,身形几道急转,才堪堪躲过那道刀气。 陆朴向前走了几步,并没有选择继续出手。 那小子几次躲避之间,他都未曾见到那把红芒飞剑,有些古怪。 叶凡缓缓自烟尘而出。 陆朴只见那人闲庭信步之下,大袖轻摆,飘然出尘,一身浑厚剑意与此方天地相合,且重且清,极为不凡。 少年微微一笑,握了握拳,说道:“五境的感觉,挺不错。” 陆朴此时早已不复之前醉醺醺的糊涂模样,双目清明,面有凝重,哪怕是他这眼比天高的兵马大元帅,也不得不承认,这位看着极为年轻的天外仙人,的确有两把刷子。 陆朴手腕微动,刀气更盛。 既然以棍捕鼠不行,那便撒网而去。 一道道凌冽到极致的刀气,缓缓向前,随后骤然提速,铺天盖地的疾驰而去。 叶凡身形骤然闪动,双脚轻点,在一座座屋顶上空飞奔,辗转腾挪,一道道白虹刀气如跗骨之蛆,在少年四周逐渐炸裂开来。 四十七道刀气环绕在陆朴四周,始终与叶凡保持着二十丈以外的距离,身边刀气还未出完,叶凡便左躲右避向陆朴奔来,见此情形,他心中微有讶异,心想你既然已经破境,为何还要与我近战厮杀? 陆朴未作多想,凭借着多年的战斗本能,手掌紧握,一刀挥出,一道宏大刀气凭空而出,最终汇聚在一个地方。 那里是叶凡出剑的必经之路。 一道红芒微闪,速度比刚才还要更快几分,刚好躲过疾驰而来的刀气。 陆朴没有半点惊讶,手中长刀一握横扫。 刀气凝聚一线。 仿佛将整个街道小巷分成了上下两层。 叶凡不躲不避,一往无前,手握九霄天狠狠劈向那道刀光。 陆朴眼神淡然,面有潮红,手中长刀往下劈砍的力道骤然又大上几分。 几乎就在一刀一剑刚刚碰撞到的瞬间,陆朴完全是凭借身体的本能反应猛然向左一转,一把雪白长剑从头顶直直落下,插在陆朴原先位置之上。 哪怕以他陆朴纵横沙场数十年才养成的心境,此时都心有余悸。 那把飞剑肯定一直都隐藏在漫天烟尘中的角落里,叶凡看似莽撞的前冲根本不是为了破开陆朴的强横一刀,而是要以刚刚才掌握的御剑术来一手前后夹击,暗箭难防。 叶凡伸手握住长剑,将其收回玉牌内,微有叹息。 与陆朴被整个贯穿的结局,只有毫厘之差。 没有 丝毫停顿,少年双手持剑,一步踏出,对着心里尚有些后怕的陆朴狠狠斩下,猛然一声轻喝:“神人开天!” 一抹红紫相间的雄厚剑气凭空产生,其上所散发出的丝丝气息,就让纵横江湖几十年的钱流儿心下大骇,几乎是本能地往后急速跑去。 陆朴猛然抬头,知道这一式避无可避,长刀一横,双脚紧紧踏地,目生狠戾,与那道红紫相间的剑气虹光狠狠相撞。 意料之中的猛烈攻势却并没有出现,那道势若惊雷的剑气在与长刀碰撞的瞬间便化为青烟,陆朴瞬间回过神来,猛然转头。 一袭白袍如流星坠落,从空中来到钱流儿身前,一剑已至。 钱流儿整个人被长剑打得倒滑出去,差点摔了个狗啃泥,后背一道触目惊心的剑痕流出鲜血,露出一块白骨。 不过瞬息,第二剑又到。 钱流儿慌忙之间只能架起双手,结结实实吃了叶凡全力之下的五剑,一路倒退,双臂鲜血淋漓,凄惨非凡,先前他站过的墙壁也被撞了个稀巴烂。 叶凡双手紧握九霄天,红芒紫芒蓦然大盛,轻声喝道:“这才是真正的,神人开天!” 一道与之前完全相同的红紫剑气突兀产生。 钱流儿瞪大双眼,目中渐有恐惧。 宏大剑气向五彩散人急速斩去,眨眼间便来到其身前半丈。 千钧一发之际。 一人出现在钱流儿身前,双掌往胸前一合,紧紧夹住声势浩大的红紫剑气,随后一声大喝,全身金光闪烁,“轰”的一声巨响,那人的身躯被光芒逐渐吞噬。 叶凡吐出一口浊气,持剑半跪在街道上,死死盯住远处被光芒掩盖住的两人。 光芒渐敛。 那位半路出手拦截叶凡神人开天式的人,身穿破烂的粗布袈裟,正站于钱流儿身前,脊背微微弯曲,喘了几口大气,随后站直身体,双手合十行了一礼,说了一句阿弥陀佛。 金刚寺住持圆成法师,以一己之躯硬抗住了叶凡的倾力一剑,救下了已经没有还手之力,危在旦夕的钱流儿。 再回头一看,那老僧除了破损的袈裟之外,那道剑气也只有在其胸口处留下一道血痕,就连一滴鲜血都未曾流出。 圆成法师的金刚不坏之身,果然名不虚传。 在远处一直照看着琵琶女子的年轻僧人见自己师父前来,没有多余动作,只是在专心的稳固女子体内生机,对于外界的风风雨雨皆是没有理会。 老僧缓缓抬起头,直视着面前的白袍少年,沉声说道:“阿弥陀佛,施主请放心,你我交手之际不会有任何人插手,请放心出剑,相信另外几位施主也都会卖老衲一个面子。” 叶凡深吸一口气,拄着长剑缓缓起身,双手控制不住的轻微颤抖,为了使出那一剑,骗过身经百战经验老道的陆朴,少年已经将所有的底牌灵气全部用尽,不说大势已去,也已是强弩之末。 纵使之前被数位高手齐齐围攻,少年也未曾有过颓势,可面对着这位一身横练功夫已至化境的老僧,叶凡第一次感受到了绝望。 难道这次真的是穷途末路了吗? 我不甘心啊。 ps:(大概还有五章左右就要迈向故事**了,圣水秘境的故事作者写的很累,也需要一些时间来整理思路,所以有可能以后的更新都会在晚上,兄弟们不要等太久)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三十一章 谢幕?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老僧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开始向前走去。 他的步伐极其缓慢,却有一种如泰山压顶般的极致压力在向叶凡点点逼近。 圆成法师是金刚寺住持,更是深谙佛法的得道高僧。 虽不至于达到口含天宪的程度,但其一言一行必有规矩存在。 武为金刚不坏,文为佛法大成,楚墨眼高于顶,却对老僧青眼有加,自是有其原因存在。 叶凡轻轻喘气,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老僧就这样简简单单缓缓慢慢的直直走来,没有丝毫气势凌人,一往无前的锋芒毕露。 一拳递出。 没有丝毫拳罡外泄,没有风雷大作的的巨大声响。 平平无奇,朴实无华的古怪一拳。 由于这一拳太过古怪,叶凡破天荒的有些犹豫,到底是该举剑迎击,还是暂时躲避。犹豫的时间并没有多少,叶凡第一时间便向后退去,身体倒滑而出,与此同时,几乎是本能的抬起九霄天,将其罩在面门之前。 老僧一拳打在九霄天剑身之上。 并没有再出第二拳。 叶凡却已经被手中的九霄天狠狠拍在脸上,身体猛然倒飞出去。 少年身体一转,双脚用力,迫使自己停下身形,重新站定在三丈外。 圆成法师淡然说道:“施主莫要分心,老衲要出第二拳了。” 叶凡深吸一口气,握剑的右手宛如雷击,传来阵阵酥麻感,少年调整了气息运转,右手攥紧又松开,这才使颤抖的右手渐渐归于平稳。 老僧转过头去,对着不远处的众人说道:“几位施主,老衲不希望有人节外生枝,做些不好的事情....” 话音未落,叶凡转瞬即逝至老僧身后,手臂猛抡,九霄天如一轮红色弯月,猛然斩在老僧后颈上。 圆成法师一崩背,背脊如山岳隆起,肌肉如蛟龙游动,竟是躲也未躲,硬抗了叶凡这势大力沉的凶猛一剑。 片片火花溅起,街上响起阵阵金属碰撞的声音。 一位横炼高手,功夫练得深厚,便可以在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觉险自起,哪怕是在睡梦中,劲气也会依据身体本能自行防御。 叶凡的这一剑使了七八分力道,劈砍上去却根本没有丝毫效果,老僧反手一拳,砸在叶凡胸口,打得叶凡横飞出去,一口气血上涌,却被少年死死压下。 两人分开站定。 又几乎是用时前跃对冲。 相较于与之前的五彩散人陆朴的战斗,这一战可以说是打得无声无息,不温不火。 钱流儿看懂了一丝端倪。 陆朴要好上一些,看懂了大半。 关子石微眯着双眼,他也是在场众人唯一看懂了两人战斗之真谛的人。 叶凡挥剑举剑之际,看似完全没有剑气横出,其实那把长剑之下,所暗藏的波涛汹涌,便如冰山一角,巨石投湖,一挥一斩之间,以涟漪带动巨浪。 老僧的出手更是完全的朴实无华,只是看似耿直的一拳又 一拳接连递出,没有丝毫花哨可言。 两人陷入到了一种僵局内。 叶凡每一剑石破天惊的斩击,打到老僧身上不过只是砍下一道白痕,连皮都没破开。 而老僧神华内敛的出拳,每次都被叶凡以异常凶险的姿势堪堪躲开,也是连片衣角都未沾到。 缠斗良久,二人终于分出了第一次胜负。 叶凡终究是灵气难以为继,一个恍惚间,被眼光毒辣的老僧抓住,硬扛住叶凡飞驰来的一剑,极为刁钻的一拳狠狠打在叶凡肋骨间,打的少年猛然吐出一口鲜血,向后倒退而去,老僧乘胜追击,身形越过被陆朴一刀斩开的沟壑,又是一拳打在叶凡胸口处,将其狠狠击打至对面的墙壁上。 叶凡又是吐出一口鲜血,大口喘着粗气,气息有些萎靡。 若非是身上的这件法袍替他挡下了部分攻势,这两拳便足以让叶凡失去战斗能力,倒地不起。 叶柔嘉的声音略显焦急,慌忙说道:“主人,实在不行就让我出来吧,现在的你是打不过这个老和尚的。” “不可。” 叶凡语气坚决。 “可是...” “没有可是。”叶凡声音骤然多了几分严肃,“哪怕是我死在这条街上,你也不许出来。” 叶柔嘉有些委屈,沉默不语。 叶凡微叹一口气,声音软了下来,说道:“柔嘉,答应我。” 还是沉默。 叶凡笑了笑,“我就当你默认了啊。” 少年深吸一口气,抖肩震衣,被撞碎的墙壁石块哗啦啦落下,叶凡刚刚拄剑起身,老僧蓦然又是几拳落下,一拳至,拳拳至,刹那间便是九拳。 额头两拳,胸口三拳,左右肋各两拳。 少年瘫躺在废墟般的碎石堆里,气若游丝,只是握剑的右手却一直用力攥紧,始终没有松开。 九拳结结实实砸在叶凡身上后,老僧并未继续出手,只是站于原地,如入定般纹丝不动。 陆朴在不远处笑道:“老和尚,你要是不愿犯杀戒那就让我来,肥水不流外人田不是。” 老僧始终没有言语动作,只是抬起头看了看天边,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天边正有两人急速赶来,不过片刻时间便飞袭而至,飘然落地。 一道剑芒显现在老僧身侧,与之一同而来的还有一道浑厚嗓音。 “叶凡于我柳修杰和池柳山庄有大恩,我倒要看看,在这凉州城地界,你们谁还敢动他!” 一位黑衣老者与一位丰腴女子肃然立于老僧身侧,不是柳修杰与赵青鸾还能是谁? 赵青鸾眼见着叶凡的凄惨模样,神情大变,眼眶瞬间便红了一层,连忙越过老僧走到叶凡身前,自胸口拿出一枚丹药替其喂下,掌中灵气突显,替少年整理体内沸腾紊乱的气血。 柳修杰望向老僧,沉声道:“我柳修杰一向钦佩圆成法师处世为人之道,未曾想大师也有不由分说便出手伤人的一天!敢问大师,叶凡他是犯下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你要将他打成这幅模样?!” 老僧神情肃穆,一言不发。 在旁一直观战的崔奉撇了撇嘴,怀抱长剑站起身来,回过头说道:“打了这么长时间的架竟然一个人都没死,真是没意思。” 关子石费力的抬起眼皮,有些不解,随后释然说道:“既然你与我是一个想法,为什么一定要盯着叶凡不放?据我所知,大燕的那几人应该都在凉州城附近,找一个落单的人下手,再坐山观虎斗,不是更简单?” 崔奉摇头道:“我可不傻,这叶凡再怎么说也是纸面实力最低的一人,打他肯定会简单些。大燕那几人我一个都摸不透,说不定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拼了老命费那么大劲,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你以为谁都是你关子石啊,连白千钧都能收拾掉。” 关子石点点头,明白了崔奉的说法。 至于他为什么会和这些土著修士搀和到一起,关子石没有多问。 陆朴其实盯着叶凡已经有一段时日了,只不过因为前几天他一直身处在池柳山庄,让自己没什么机会下手,如今这么一大批高手尽数被楚墨吸引过来,顺手围剿这小子,如此天赐良机他怎能放过?只是看现在这样老和尚未必愿意继续出手,那两个天外仙人更是不能信任,柳修杰要真是死命要保这小子,还真有些麻烦。 陆朴往前走了一步。 下一刻,一股磅礴罡风扑面而来,吹拂的他满身衣袖和头发凌乱无比,不由得在原地站住,这才没引得柳修杰暴怒出手。 “走了走了,伤成这个样子再出手未免乘人之危,关子石,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 关子石回道:“茶可以,酒不行。” 崔奉拂了拂衣衫,笑道:“那就喝茶。” 关子石点点头,站起身后回头对柳修杰说道:“老人家,等叶凡醒了之后转告他一句话,就说他还欠关子石一场架没打,希望他能信守承诺。” 柳修杰正色道:“放心,等他醒了之后我自会转达。” 站于原地的老僧神情不变,看了看不远处生死未知的叶凡一眼,轻叹一口气,随即未多加犹豫便扬长而去。 五彩散人虽对这块肥肉还是垂涎欲滴,但也不是个不识趣的蠢货,见老僧一走,权衡利弊之后,也是耸了耸肩往身后悠闲走去,柳修杰总不可能看着这小子一辈子,到时候总有机会能宰了他。 柳修杰看向一直站在原地的陆朴,眉头紧锁,沉声道:“我不知道你陆朴到底有何目的,但别怪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你再继续不识好歹对叶凡出手,到时候找上门的可不只有我柳修杰,更有池柳山庄数以百计的武道宗师,事情轻重,你自己掂量掂量!” 陆朴握了握腰间长刀,对于柳修杰的威胁不以为意,但细细想来,如果现在与池柳山庄交恶,对自己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所以陆朴也是放弃了这次出手,一句话未说转身就走,当然没忘了去拿自己的酒壶。 年轻僧人抬起头望向往街角处缓缓而行的老僧,极为疑惑,心想师父这是要去哪?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大战将起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大街之上,一片寂静。 街道拐角处,一位身着灰衣的中年男子,神情肃穆的拦住了老僧的去路。 被无数百姓宗师誉为石腾丹圣,一手‘流云散手’退敌无数,已然站在武道巅峰的奇人,苏亦喧,来到了争端不止的凉州城内。 所见的第一人,是金刚寺住持圆成法师。 老僧似是早就预料到了苏亦喧的到来,并无惊讶,见到苏亦喧之后非但没有停步,反而继续缓缓前行,直至走到其身前一丈远的距离。 老僧站在原地,看向站于身前的苏亦喧,叹了口气。 苏亦喧问道:“为什么?” 语气很是冷冽。 老僧缓缓说道:“苏施主是要问老衲为什么要救下钱施主,还是问为什么要放过叶施主?亦或者两者皆有?” 神情肃穆,满身戾气的苏亦喧,古井不波的眼眸中涟漪微荡,显然是动了真火。 虽然他并无言语,可负于身后的双手却缓缓伸出,光彩流溢,似是天边流云,飘摇无息。 老僧叹了口气,神情不变,有些无奈说道:“苏施主,你执念太重,需知苦海无涯回头是岸,苏施主你有没有想过,你如今跟那些天外仙人虽尚有差异,但如果你一直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又何尝不是另一个天外仙人?到时候就会有另一个苏施主来杀你,而且不会有丝毫手软,冤冤相报何时了,苏施主莫要再造杀孽了。” 苏亦喧勾起一抹笑容,说道:“圆成,估计你还不知道吧,此次的飞升之地就在千锋岭那头老狮子的地盘上,而且这次不只是榜上的十位高手可以参与,那些天外仙人一样可以。” 老僧皱了皱眉,问道:“苏施主一直渴求飞升之道,这老衲是知道的,但苏施主这是要将那些天外仙人全都杀掉?” 苏亦喧摇头道:“我当然不会,而且我也不会对他们其中的任意一人主动出手,此次机缘浪潮,我苏亦喧不只是要做那飞升仙人,更要告诉你圆成,我的道是对的,你圆成从一开始就是错的,这座天下只靠你那所谓的慈悲缝缝补补,毫无意义。” 老僧缓缓摇头,“苏施主,道不同不相为谋,老衲也不再多费口舌了。” 苏亦喧往前踏了一步,厉声道:“圆成,你现在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和我联手先杀掉那位天外仙人,之后你我再联手对抗楚墨,到时候你是想去千锋岭飞升还是回你的金刚寺念经都随你,我苏亦喧已经仁至义尽,你可别蹬鼻子上脸!” 老僧双手合十,喃喃道:“阿弥陀佛,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苏亦喧深吸一口气,缓缓沉声道:“冥顽不灵。” 随即他身体微微前倾,双袖如垂柳,轻轻飘荡而出。 “圆成,你我相知多年,对彼此的手段自是熟的不能再熟,但我今天就是要告诉你,偏于一隅的井底之蛙,到底有多么可笑!” 苏亦喧双手负后,示意老僧可以倾力出拳。 老僧神情肃穆,没有过多言语,双脚用力踏 地,便是一拳递出。 如青蛇般的青筋铁拳,在苏亦喧面门前寸余,被一只手掌紧紧握住,难有寸进。 像是木剑凿冰,稚童伐树。 拳与身之间的距离,短短半寸,却是天地之别。 一手负于身后的苏亦喧微微摇头,满脸淡然的说道:“圆成法师的金刚不坏身,看来也不过如此啊。” ...... ...... 自路边一条小巷里,缓缓走出一位腰佩玉笛,身穿长衫的中年儒士。 在儒士手中,握着一把不断颤鸣的飞剑。 各路高手宗师此时都已离去,只留下生死未卜的叶凡,与那身受重伤的琵琶女子和一直为她医治伤口的年轻僧人。 大街上的浓厚杀气几乎已经凝为实质。 楚墨微笑道:“这把剑倒是很新鲜,与这座天下铸造的剑很不一样,你小子倒是福缘不浅,竟能让圆成大师亲自为你打磨身躯,开辟窍穴,也不枉费我这么多心思想杀你。” 柳修杰眉头紧皱,沉声道:“阁下是何方神圣,还请报上名来!” 楚墨环顾四周,右手继续紧握住那柄散发着淡淡雪白色剑气的修长飞剑,然后伸出左手,笑道:“池柳山庄老庄主柳修杰是吧?絮叨完了,还是赶快动手,我试试看能否用一只手杀你。” 柳修杰看着对面笑意温和的中年儒士,心下警惕感大盛,多年闯荡江湖的经验告诉他此人极其危险,甚至不在关子石之下。 楚墨瞥了眼柳修杰的持剑身姿,摇头道:“柳老庄主,劝你还是换一个利于攻势的剑招,不然若是被我抢了先机,一鼓作气之下你难有还手之力。” 柳修杰闻言思索了片刻,竟是听从了楚墨的意见,一身气势顿时从大山大城变为了凿阵铁骑,攻伐之势丝毫不掩。 楚墨笑着点点头,依旧只以一只手迎敌,朗声道:“还请柳老庄主赐教!” 刹那间,站于楚墨对面的柳修杰脚下,瞬间塌陷出一个方圆数丈的巨大坑洼,而那一袭黑衣则消失不见。 楚墨心下微有赞叹,不愧是一代剑术大家。 难怪陆朴见此人前来也不敢太过造次。 楚墨掌中突显白芒,以掌心抵住了柳修杰的倾力一剑,正要后退而去,掌中劲力一松,第二剑已经往他肋部斩去。 其实对于柳修杰的剑招剑式,楚墨早已了然于胸,捉对厮杀之际,剑剑递进,便是一剑高过一剑,最为巧妙的地方,在于剑与身之间的无缝衔接,避无可避,只能硬抗,初看只是一朵小浪花,但若是细细向下看去,便会恍然发现,浪花之下,竟是一片汪洋。 十剑之前,楚墨身形丝毫未动,脚步都不曾挪动丝毫,每次都刚好以掌心抵住袭来的一剑。 身旁似是环绕着无数云雾波浪,不见人影。 第十一剑,楚墨向后微撤一步,依旧只以掌心抵住斩向胸口的一剑。 此番手段看似简单,全无花哨,却蕴含着楚墨这近百年的武道修为。 第十二剑,又是飘然而至。 楚墨横移数步,开口笑道:“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柳老庄主剑法的确高明。但唯一的美中不足,便是你这剑意易放难收,很容易自损其主,这般攻势凌厉的剑招,不知老庄主还能再出几次?” 柳修杰面色不变,置若罔闻,心底古井不波。 这一场厮杀,注定极为艰难。 双方的距离始终都在两臂之内,直至第十五剑,楚墨似是力有未逮,身形急速退去,拉开距离,被一剑斩出三丈以外。 趁着下一剑尚未近身,猛然抖袖,震散那些在掌心盘踞不散的剑气,楚墨笑道:“老庄主再来三四剑,恐怕楚某便要受些伤了。” 第十六剑已至面门,楚墨收回手掌,紧握成拳,第一次与疾驰而来的猛烈剑气狠狠对上。 柳修杰往后退去数步,随后没有丝毫停顿,以超乎常理的速度再次递出一剑。 以单手对敌的楚墨已然来不及再出第二拳,只能抬起手臂,以小臂挡住这来势汹汹的一剑。 ‘砰!’ 楚墨骤然倒飞出去,与此同时,长衫之下灵气鼓荡,帮助其卸下了大半剑气力道。 电光火石之间,楚墨微微眯眼,身体倒滑而去,瞬间又是一剑斩下。 楚墨再次倒退而出,握剑的右手微微颤抖。 可他却不惊反喜,只不过隐藏的极好。 其实被世人冠以疯子名号的楚墨,看似托大自负,其实不过是汲取他人所长以壮己身而已。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若是能将柳修杰的剑招剑意于此时悟出,对于接下来的事情,他会更有把握。 楚墨对于继续袭来的浩大攻势不以为意,开口笑道:“先前的那几人,主要目的都是在我,那位叫叶凡的天外仙人,其实根本没受什么伤,甚至裨益极大,圆成为什么会帮他我心中有数,但实话告诉老庄主,不只是你与叶凡,池柳山庄在三日内也必会被夷为平地,不是私仇私怨,只是大势所趋,迫不得已罢了。” 话音刚落,一股极为凌冽的冰冷杀气猛然暴起,直指楚墨而来。 这是柳修杰十几年来第一次动下如此大的杀心。 老成如他,在楚墨的这番言语下,怎会不知道为何冷卿大军会如此突兀的出兵来袭,石腾国朝廷为何会如此不留情面。 楚墨微微摇头,心想这位剑术大师还是心境不够。 让自己有些失望。 虽然出剑力度上了几个档次,但明显已失分寸,这样的柳修杰自己十招之内就能将其毙于掌下。 在柳修杰倾力而出第十七剑时,一道略显虚弱的少年声音蓦然响起:“老前辈,接下来还是交给我吧。” 一袭白衣骤然出现在两人之间,一道紫芒突显,将柳修杰势大力沉的一剑悄然挡下,若是继续出剑,柳修杰必然会留有内伤,那么在楚墨的手下绝对活不长久。 楚墨抬头爽朗大笑,随后右手递出,将手中长剑丢给叶凡,笑道:“总算成了点样子。”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三十三章 你若无敌当如何?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柳修杰顺势收剑,借紫芒反弹之势向后掠出数丈,抬起手臂,擦拭嘴角鲜血。 楚墨身形丝毫未动,只是在唇间挂有一丝笑意。 只见身前的白袍少年,一声剑意如洪水,气息似蛟龙,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哪还有什么身受重伤的样子? 柳修杰沉下一口气,面有不解,对叶凡问道:“之前还半死不活的,怎么没两刻钟就活蹦乱跳的了?” 叶凡转头笑道:“小子福大命大,这条命连阎王爷都不敢收。” 楚墨双手环胸,笑容玩味说道:“圆成的那九拳应该将你体内所有窍穴全都打开了吧,此番手段,连我都感到有些惊奇,是不是感觉此时的自己前所未有的强大,灵气便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叶凡缓缓抬头,握了握拳。 的确如楚墨所言,圆成法师那势大力沉的九拳并不是砸在自己身上,而是自己体内还略显堵塞的窍穴之上,那九拳不只是将自己体内窍穴全部打通,更是帮助自己锤炼了一番身躯肉体,叶凡只觉现在照比自己刚刚破境之时还要再强上几个档次。 此番恩情,如同再造。 圆成法师为何要如此做? 楚墨已经觉得很不错了,是该干正事的时候。 叶凡回过头给老人与赵青鸾一个放心的眼神,随后深吸了一口气。 这一切的一切来的是如此突然,如此莫名其妙。 也正是因为如此,一直憋在少年心头的怒气几乎就要炸裂开来。 大道无垠,孤身一人,偶然间遇到了一场天外横祸,你拼死拼活就是躲不过,走不了,要么被砸死,要么被憋屈死,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但好在,叶凡也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贫苦少年了。 他抬起头,直视楚墨的双眼,一字一句的说道:“刘家六条人命,你楚墨必要以血来偿。” 楚墨眯起眼,杀机毫不掩饰,“哦?是吗?那我就拭目以待。” 叶凡伸出手臂,虚握于半空,默念道:“九霄天。” 楚墨默不作声,冷眼旁观。 从那座近乎废墟的院子内,那柄秀气长剑瞬间化为一条红芒,仿佛是向这座天地示威一般,像是一条长虹在空中摇曳了半晌才离开云间,进入街道,与柳修杰擦肩而过。 当叶凡虚握的手掌握住这条长虹时,天空中红菱般的剑气长河,却丝毫没有消散流逝的迹象。 剑身如霜雪,剑气似火焰。 叶凡黑发微摆,一身剑意毫不掩饰直冲天际。 楚墨从腰间拿下那支玉笛,突然撒发出阵阵绚烂夺目的光线,瑰丽迷人,光彩如琉璃,仿若天上神物。 他双手负后,凝视着面前那条红灿灿的剑气长河,不由得赞叹一句,真乃人间美景。 楚墨一边欣赏观察着那条红绫般的剑气,一边开口笑道:“气势不错,不出我所料的话,这把飞剑即使是在天外也必然是一柄极为珍贵的仙兵吧。不过无伤大雅,这么一看,你其实也无法完全掌握这把仙兵,真是可惜。那些红色剑气唬人可以,但若是对敌厮杀,可起不到什么作用。” 叶凡心下微凛,没想到楚墨的眼光竟是如此毒辣,一下就瞧出了自己与九霄天之间的不契合。 九霄天杀气太重,剑气太凶,所以其上的杀气一直都是被剑灵死死压制住,叶凡才得以掌控。 但弊端也是在此,由于九霄天一直处于压制状态,导致其威力更是被削减了绝大部分,现在的九霄天除了本身的坚韧锋利程度之外,与其他的普通飞剑也没什么区别。 楚墨伸出左手,掂了掂手中的五彩玉笛,“这会儿你拿到了剑,我则多了一支笛子,一来一去,也算是公平交手了。” 叶凡握着剑柄的五指微微加重力道,盘旋在天际的红色剑气长河,瞬间归拢,剑气汇于剑身,手中九霄天,再也看不出任何异象。 少年沉沉呼出一口气。 楚墨微笑道:“你手里的这把长剑很不错,所以我要杀你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叶凡置若罔闻,双手持剑,缓缓向前踏出一步。 片刻过后,少年浑身气势瞬间大变。 有高山仰止的巍峨感,更有一往无前锐利之意。 以楚墨的眼光,叶凡架起的这一招式,竟然瞧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而且还有些天人合一的大道气象。 真是咄咄怪事。 楚墨纵横江湖近百年时间,大肆收集笼络天下武学,融会贯通,删减无数的情况下,才走出了一条异于旁人的道路。 可直到看见叶凡这看似平常无奇的姿势,楚墨这才明白,自己的道路并不是已经走到了尽头。 天外有天,仙外有仙。 古人诚不欺我。vp 楚墨向后退了一步,却瞬间就感觉到了自己的失策。 叶凡紧跟其上,往前继续踏出一步,一身气势已经升到顶峰,剑意浓郁到了凝聚似水的地步。 少年纵膝一跃,一剑斩下。 楚墨没多加犹豫,干脆将错就错,又是退出四丈远的距离,脚跟拧转,一个急转身,红紫色剑罡从身前呼啸而过。 侧身面对这道庞大剑罡的楚墨,左掌猛地拍地,双脚腾空,身形飘荡,躲过拦腰而斩的第二剑。 楚墨皱了皱眉,掌心白芒突显,手中玉笛骤然发力,轻点长剑,身体借势翻滚,向后飘荡而去。 只是心生退意的楚墨,想要摆脱叶凡,却并不容易。 楚墨眉头紧锁,一脚踩踏,脚下轰然炸裂,身体冲着天空急速驰去,带起阵阵烟尘。 叶凡紧紧跟随,同样也是御风直上。 战场自凉州城的一处街道。转移到了天上。 为了不让楚墨拉开距离,叶凡周身剑气激荡,死死黏住,楚墨好像也是起了撤退之心,攻势全无,只是往南方逃窜。 两人在凉州城上空,纠缠不休,逐渐往城南移动。 剑气与玉笛相撞,轰轰作响,如同雷鸣,让凉州城的大半百姓高手都忍不住抬头观望。 一身白袍的年轻少年,手持一把红紫剑芒的秀气长剑,在众目睽睽之下追杀天下第一人的楚墨,无论怎么看,都太过惊世骇俗了。 其中包括在茶楼里喝着茶水的崔奉和关子石。 刚刚走到皇宫,被御林军重重护卫起来的陆朴。 还有正在小巷抬头观望的柳修杰与赵青鸾。 小巷里的小院内,四下无人,小狐狸在窗户边上探头探脑,小心翼翼的左右张望着,心里全是担忧与不安。 凉州城上空。 叶凡的御剑越来越娴熟自如。 体内的九个窍穴被尽数打通,灵气的运转速度简直不可与往日相比,叶凡只觉一条条宛如玉柱的灵气链在体内肆意遨游,出剑只会愈来愈快,愈来愈猛。 楚墨极为狼狈的抵挡着潮水般汹涌的攻势,莫说转守为攻,就是防御的样子都极为吃力。 楚墨有些恼火,却很快便沉下心来,他倒要看看,叶凡这势大力沉的剑气,到底还能再放出几次。等到叶凡灵气枯竭,攻势转弱的那一刻,便是他楚墨反守为攻之时。 楚墨空闲的左手双指并拢,屈指轻弹,一道道指风罡气迎向疾驰而来的庞大剑气。 手握玉笛的右手,更是使出移山填海的术法,从地面阁楼上撕扯出大量的树木屋脊作为防御,用以抵挡滚滚而流的红紫剑气。 在楚墨的有意牵引下,二人最终落在了凉州城外的千锋岭山脚处。 四下无人,寂寥无声,叶凡来到此地后,才真正挣脱了所有束缚,彻底放开手脚。 葱葱郁郁的庞大山头,被如虹的剑气削出一道笔直的长路,切口光滑如镜。 偶尔在两道剑气之间的漏洞处,刚想逃遁的楚墨就会被叶凡以御剑之术操控着另一把飞剑斩回剑气牢笼内。 稳坐天下第一人已经五十年的楚墨,纵横江湖朝堂几十年间,这是第一次被人死死压制,压制的不得不被动防守,难有还手之力。 虽说并未受伤,但心中的郁闷必然少不了。 叶凡身形飘荡,闲庭信步走在山边小路中,操控着飞剑一次一次斩下。 楚墨显然也是被这样的打法激起了真火,双袖激荡,玉笛轻点在飞剑剑身之上,便是剑罡崩碎,剑气四溢,只是源头不断,剑气剑罡源源不尽,形成了一道剑气长河,些许损耗,如同精卫填海,没有时间的支撑完全可以忽略不记。 叶凡在原地缓缓站定,左手微挥,原本萦绕在楚墨四周的磅礴剑气蓦然上升了十数丈,随即破空消失,然后一道宛若玄雷的长虹自天而降,转瞬间来到山脚处的叶凡身边悬停,散发着淡淡的寒意。 烟尘消散,残枝落叶渐渐归于平静,楚墨抬起右手,那只好似琉璃的余地满是裂口,触目惊心。 叶凡伸手紧握住九霄天的剑柄,视线不曾移动丝毫。 楚墨微笑道:“五十年了,你是第一个让我这般狼狈的人。” 叶凡置若罔闻,只是将手中九霄天直指楚墨面门,神情肃穆。 楚墨问了个匪夷所思的问题。 “叶凡,你若无敌当如何?” 叶凡未曾有丝毫犹豫,举剑沉声道:“没有金刚手段,不怀菩萨心肠。” “我叶凡不会有无敌的那一天。”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三十四章 我想看遍这世间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楚墨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后微微屈膝,向上一跃,身形飘摇起来,在云中依稀可见摆了一个不知何意的起手式。 在其身后,有一座身影极其模糊的淡蓝色法相,双手掐了一个古老的法决。 千锋岭山体中间,骤然出现两条数十丈的巨大裂缝。 一时间尘土蔽日。 叶凡右手紧握九霄天,剑气如雪崩般倾泻而出,左手掐了个剑诀,以御剑术迎敌而上。 一心二用,只是瞬间。 千锋岭的整个山脚,出现了一条长约五丈,宽四丈的巨大缺口。 楚墨立于空中,双袖随风而摆,身后法相无比威严,尽显渊渟岳峙的宗师风范。 他的身后有云雾滚滚,这是因为楚墨不再刻意压制一身磅礴气势的结果,云雾不断聚集,缭绕在法相周围,恍如神灵降世。 叶凡神情自若,对于天空中的天地异象置若罔闻,他只是一手握住九霄天的剑柄,沉沉的吸了一口气,随即左手不再操控另一柄飞剑,而是从左往右轻轻抹过九霄天剑身。 这是叶凡要学幻境当中,黄袍白发人的那一剑。 不求神似,但求形似。 凶杀之气高出天外的九霄天,此时竟然开始隐有颤鸣,似是在回应叶凡的心情。 在这之前,叶凡一直都未曾发挥出九霄天的真实实力,只不过把它当做一柄比较锋利的普通飞剑在使用。 直到此时此刻,才是真正的一剑斩九霄的九霄天。 叶凡猛然紧握住剑柄,下一刻,从指缝间绽放出绚烂光芒。 像是一轮红灿灿的煌煌大日,向四面八方照耀而去。 少年往前踏出了一步。 如神人在世。 要与日月争辉。 楚墨惊讶的发现,无论怎么躲避,自己竟是躲也躲不开这一剑的锁定,也就是说,这一剑自己必须要挡住,不然便是万事皆休。 但同样,楚墨自己也心知肚明,就算有躲避的方法,自己也绝不能往后退。 楚墨微眯双眼,身躯不动如山。 如果说陆朴站在了这座天下的刀法之巅,圆成站在了肉身之巅,苏亦喧站在了拳法之巅。 那他楚墨,便是站在了比山巅更巅峰的中天之境。 楚墨一身修为汲取了百家之所长,无论是剑术拳法亦或者是刀功,他都无所不精,无所不会。 但他从最开始,哪怕是局势已经算是危机的时候,都只以一支玉笛对敌。 这很不合常理。 楚墨哈哈大笑,将玉笛随手扔出,弃之不用,双手在身前捏出一个法决,身后有些虚幻的法相愈发变得凝实,随后一拳轰出。 叶凡毫不理会,只是一剑斩下。 一道长约三丈的红紫剑气突兀显现。 一往无前。 剑气过后。 万法皆破。 法相崩碎。 楚墨已然不见。 ...... ...... 凉州城的一条街道上,自双方一 出手,便是荡气回肠,酣畅淋漓。 苏亦喧飘荡在地,就那么一手负于身后,任由老僧一拳拳打去,但没有一拳能突破那只好似无处不在的手掌,寥寥无几的数拳,只差寸余就能触碰到苏亦喧的身躯,但总会有一只手掌刚刚好的出现在二者中间,将来势汹汹的一拳轻松挡住。 老僧出拳不停,一次次被手掌挡下,脸色如常,并无半点急躁之意,颓废丧气。 可越是这样,越是让人觉得不过是蚍蜉撼树罢了。 老僧只是不停出拳。 苏亦喧闲庭信步,一直随意的四下行走,身前飘荡着无数幻影,随后笑问道:“圆成,是不是后悔五十年前没有杀了那人?” “你走的道路,走不到最高处。佛说众生平等,应作如是观,骗骗那些傻子蠢货可以,骗得了你圆成我是半点不信。” “你我相识了八十多年,自年轻时候,你就只在乎别人都不在乎的事,美其名曰慈悲为怀,在我看来,就是惺惺作态罢了,若真是六根已净,你圆成还犯得上拼死拼活的习武练功?你跟陈碧落的那档子破事还犯得上不明不白的牵扯六十年?圆成,你骗得了别人,骗不过我。” 老僧一言不发。 苏亦喧伸出空闲的左手指向北方,“还记得年轻的时候,你从书上看到远在龙霄国的金刚寺,很是好奇心动,说以后一定要去金刚寺亲眼看看,于是你就当上了金刚寺的住持,一看就是几十年,事到如今,还没看够吗?” 老僧终于开口说话:“苏施主,你执念太重,老衲说什么你都已经听不进去了,但起码还请你想想,这座天下就真的这么想让你逃离出去,全然没有半点美好?” 苏亦喧笑容玩味,大袖微摆,“在其位谋其政,圆成,我还是太高看你了,修行大道吾等行于其上,想那么多管那么多又有何用?高处不胜寒,都是那些狗屁文人满口胡诌出来的,若是不踏足山巅,怎能远离低谷?” 老僧面容有些落寂。 随后他骤然停至了出拳,望向千锋岭那面。 苏亦喧也收回手掌,轻抖了几下,将附于其上的强横拳罡尽数打散。 老僧叹了口气,“其实苏施主只是在等待叶施主与楚施主的打斗分出胜负吧?” 苏亦喧双手负后,摇头道:“不是分出胜负,是在等那个叫叶凡的天外仙人死。” 老僧缓缓说道:“那可能就不会如苏施主所愿了。” 苏亦喧脸色不变,沉声说道:“圆成大师,热身结束了,你我不妨再来过过招?” 老僧置若罔闻,说了一句离题千里的奇怪言语,“苏施主,你半生行医救人无数,享有丹圣美誉,但其实,这座天下少了你,反而会更加完整。” 苏亦喧笑容玩味,“是吗?” ...... ...... 崔奉和关子石在茶楼跳了一张桌子坐下,前者随意的将手中佩剑和五彩散人钱流儿的头颅,放在隔壁的一张桌子上。 两人落座之后,皆是没什么言语,各怀心思。 片刻过后 ,关子石率先开口,问道:“局势怎么样了?” 崔奉拿起茶杯一口饮下,味道实在是糟糕的很,又不好直接吐出来,最后还是皱眉一口咽下,将茶壶往外推了推,说道:“很乱,龙霄国的那几人一直没有入局,应该还在冷眼旁观。大燕的那几人更是不知道为什么跟千锋岭的那头老狮子走到了一起,圆成耍了心思,没跟叶凡打生打死,反而帮他锤炼了一番**,将体内窍穴全都打开。如果这老僧能走出圣水秘境,未必不是另一个你师父关雨寒。” 崔奉下意识的想拿起茶杯,突然又想到了那难以下咽的味道,只好叹了一口气,将其扔置在一边,“然后楚墨与苏亦喧就露面了,一个堵住了圆成,一个与柳修杰和叶凡对上,这两场架,才是要分生死的那种。” 他随手指了指邻桌钱流儿的人头,说道:“五彩散人,那个幻音坊的女人和陆朴,叶凡其实都没怎么动杀心,但不知道为什么,对楚墨的杀意却是意料之外的大。” “不提我们这些外乡人,这座天下的本土修士,能让我看得上眼的,也就楚墨,苏亦喧和那圆成,其余的上不了大台面,哪怕是陆朴,不外乎也就是一个八境刀修,难成大气候。” 关子石有气无力的摆摆手,“你说的这些关我屁事,我来这的目的就是为了圣水,管他们成就高低,境界如何。” 崔奉没有半点不耐烦,一位能以肉掌打退白千钧的绝世猛人的分量,他掂量的明白。 不然就算是大燕的那几人坐在这,你看他崔奉会不会理他半分? 当然,跟他见识过了关子石的性情也有些关系。 他有些好奇问道:“你就不想以此方高手的武道来磨砺自己一二?此方天地修士大道虽说走的有些粗糙,但未必没有半点可取之处。” 关子石打了个哈欠,随口回道:“没想到你崔奉还能为我考虑些事情,其实不瞒你说,我这人最讨厌的就是打打杀杀。修行是自己的事,有事没事就找人美其名曰的切磋磨砺,你们不嫌累我看着都累。” 崔奉满脸讶异,于生死之间磨砺大道绝不是一句空话,若是没有长时间的磨砺基础,怎能打磨出一把绝世名剑? 关子石说道:“人们往往是害怕什么才会不停提起什么,就像你们总想从别人那里磨砺大道,说到底不就是对自己本身的不信任?费尽心机打生打死,到最后落得一场空,想想就觉得很累,还有无聊。” 崔奉摆了摆手,无奈说道:“得得得,你说的都对,谁让你比我厉害。” 关子石似是无意的问出一个问题,“闹了这么大动静,凉州城怎么才来了这么几个人?” 崔奉思索了片刻,说道:“可能是离得太远了?” 关子石摇摇头,“六境便可御风日行五千里。” 崔奉似是想起了一种可能,正色道:“这么一说,净水国的那几位应该是知道的最清晰的,可现在除了赵青鸾却都没了动静......” 关子石看着崔奉,知道他在想什么,破天荒的神情有些凝重,缓缓说道:“他们,好像都不见了。”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三十五章 胜天半子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紫来州,净水国,圣水秘境入口。 天光从洞顶落下,照在好似完全不会变化的峡谷内,与郑淳离开之前没有什么区别。 他好像只是眨了下眼,便从秘境中来到了此处。 他回想着圣水秘境里的事情,沉默了很长时间。 从龙霄国一路南下,他没有碰到一个修道者。 无论是外面的还是里面的。 哪怕是现在看来,也是极为古怪。 如果他想要夺得圣水,必然会遇到极大的阻力。按照原定计划,他与绿竹应该要相约在石腾国的一座边陲小镇,再与关系良好的玉唐国众人合作,一起争夺机缘。 可现在他是在哪儿? 郑淳忽然感受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转头望去,发现是自己的同伴兼好友,那位红叶国国师首徒绿竹姑娘正看着自己,脸上略有焦急。 看起来只比自己早出来了一会。 郑淳疑惑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绿竹微皱着眉头,也是不知所云,“我也不甚清楚,我与琼丹国的一位修士一起降落在了南筇国所属的赵国,可待了才几日时间,一睁眼睛就到这来了。” 郑淳更显疑惑,四下环顾了一圈,发现二十七张蒲团大半都已经有人出现,只有十二张蒲团空余,没有人在。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这十二张蒲团除了净水国与大燕的八人,另外四人分别是叶凡,赵永昌,崔奉与关子石。 越来越多的修道者开始反应过来这里何地,争吵议论声开始逐渐变得嘈杂。 郑淳对着绿竹摇摇头,示意随机应变,随后起身向洞外走去。 他睁大眼睛,看着笼罩在整个洞府的淡蓝色薄膜,心里很是吃惊。 擅自囚禁七国天娇,施若雨你是疯了不成? 绿竹小跑着来到他身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神情凝重的说道:“为何迟供奉他们不出手阻拦?” 郑淳抬起头,望向谷顶被云雾紧紧缠绕的崖间,沉声道:“看来,净水国这次的计划是蓄谋已久,迟供奉他们应该也被施若雨想办法牵制住了。” 绿竹伸出手轻轻触摸了一下那道淡蓝色薄膜,发现它的坚韧程度绝非六境便能破开,不由得有些焦急说道:“郑淳,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啊?” 郑淳转过身,走到一张空余出来的蒲团坐下,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办,静观其变吧。” ...... ...... 圣水秘境,千锋岭。 叶凡一剑之后。 在那座山头笔直山道的最顶端,有一位中年儒士的胸口,长衫已经撕裂开了一道大口子,露出一条鲜血淋漓的伤口血槽。 他喘了几口大气,抬起手臂轻轻擦拭了一下嘴角。 对于自身的伤势毫不在意。 楚墨卷起袖管,动作缓慢且细致。 他想了想,还是选择缓缓向前而行,步伐与常人无异。 身后的淡蓝色法相已经不见了踪影。 看起来完全不加防备的走向了叶凡。 楚墨轻笑了几声,只觉一身气势从未达到过如此巅峰。 什么天下第一人,无论别人怎么 看重,在楚墨眼里,就是四个字。 井底之蛙。 楚墨根本就瞧不上眼。 他要做的,是拯救这座天下于水火,是要当那以人撼天,胜天半子的对弈人,而非像其余哪些待宰羔羊。 所以在这漫长的岁月里,只将此方天地作为唯一敌手的楚墨,才会去钻研那些所谓的学问道理。 他不只是要以武破天,更要以理胜天! 只不过现在却有了一个天大的意外。 楚墨却觉得这个意外来的真是够好。 要不然这座天下实在是有些太无趣了点。 叶凡,此战要是能把你一鼓作气直接杀掉,我楚墨才算那与天争锋的第一人。 楚墨快步向前,畅快大笑。 叶凡握住手中九霄天,洪水般的剑气源源不断喷薄而出,他抬起头望向山顶,觉得自己出的第二剑,还可以更快,更猛。 千锋岭的山脚处,到山顶,整座山头都充满了红紫色的剑气洪水,滚滚向前。 而山顶处有楚墨,一拳一拳递出,如神人捶打山岳,打的迎面而来的凶猛剑气四溅散开,楚墨就这么逆流而上,势如破竹。 双方打得山崩地裂。 即使翻遍圣水秘境记载最详细的史册秘籍,打得如此惊天动地的战斗,也已经有很多个十几年没有出现过了。 不过寥寥两人,打得却像是两军对垒,打出了金戈铁马的气势。 好似苍天在上。 千锋岭在凉州城以南五十里。 城头之上,零零散散的站着一位位从四面八方赶来观战的高手宗师,苏亦喧与圆成暂时停下了战斗,此时的苏亦喧正默默感受着远处的气息流转,以及那股惊人的凶猛剑意,圆成法师则没这么多心思,只是站在不远处,举目远眺。 陆朴缓缓登上城头,挑了一块空地,手握铁刀,灌了一口酒。 关子石与崔奉也一起来到了城头,只是看起来前者是被后者生搬硬拽拽过来的。 那位名叫渡明的年轻僧人也顺着气息来到了城头,身后跟随着那位脸色苍白的琵琶女子,年轻僧人走到自己师父身边,行了一礼,凑到其耳边轻声说着一些话,老僧听完后缓缓点头,像是知晓了什么。 在众人的视线里,远处的千锋岭已然变成了一条红紫长线,尘土遮天,如卧龙翻身,掀开大地。 楚墨不但逆行而上,步步前行,更是一拳拳接连递出,强行打散了叶凡的那条剑气长河,还不顾自身伤势,势要以伤换命,几个闪身便欺身而近,逼迫的叶凡不得不持剑对敌,楚墨心思急转直下,不再依靠任何外物,只以我楚墨一生所练所学,来与你叶凡真刀真枪的打一场。 楚墨衣衫褴褛,披头撒发,与之前温文尔雅的儒士模样大相径庭,正疯癫般的一拳一掌直直拍向叶凡身躯,猛烈的拳罡每次都会在叶凡身前的九霄天剑身上砰然炸开。 当楚墨真的近身到叶凡周身半丈之内后,始终让二人距离保持在一丈之内,绝不再给叶凡舒舒服服的将御剑术和剑意迸发到极致巅峰的机会。楚墨可以断言,纵观圣水秘境数百年时间里,没有任何一位剑术大家能媲美现在的叶凡,望其项背都算不上。 楚墨一 拳击打在九霄天剑身中央,却没能让这柄秀气的长剑出现任何弯曲的弧度,感受着剑身所传来的巨大力量,叶凡不得不伸出左手抵住剑身,身形顺势后退,瞬间便在山道间滑出数十丈。 虽然楚墨并没有乘胜追击,但叶凡也不敢大意丝毫,在原地站定后,立即以剑气做炉,护住四周。 六条如虹的拳罡转瞬间便激荡而至,狠狠砸在剑气之上。 楚墨的出拳,根本称不上什么拳招拳式,看起来与那地痞流氓街头互殴的手法没什么不一样,只不过出拳的同时往前轻轻走一步,便将二者距离又拉扯到了一丈之内。 等到叶凡将近身而来的强横拳罡全部处理完事之后,楚墨又找准时机贴身而来,打得叶凡一直无法以御剑术对敌,只能全力运转龙游月,提起一口灵气艰难应对。 叶凡且战且退,楚墨气势凌人。 散开的剑气,哪怕如洪水般铺天盖地,楚墨都并不惧怕,最多只是应对的比较艰难,从而失去先机罢了。 可要是再让叶凡使出先前的那一剑,哪怕强如他楚墨,也不得不暂避其锋芒。 千锋岭是一座由大小各不相同的山头所组成,再往南边去便是更大的一座山体。 楚墨一手弹开九霄天,一掌猛然发力,狠狠击打在叶凡胸口之上。 叶凡如断线风筝般直直撞入那座山丘。 尘土冲天。 楚墨这一掌威力之大,只看叶凡几乎就要脱手而出的飞剑便能知晓,楚墨微眯双眼,破天荒的有些犹豫,到底该如何处置叶凡手中的长剑,是一鼓作气自其手中夺下,还是顺势而为,让叶凡无剑可握。 不过接下来的情形顿时让楚墨打消了所有念头。 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瞬间充斥在楚墨全身。 他立即停下身形,双脚用力踏地,冲着不远处的山丘不由分说便是几拳轰出,可哪怕楚墨应对的已经算是很及时,仍有一袭白袍任由拳罡砸在其上,从山顶高高跃起,一道弧形剑气蓦然而生,直指楚墨而来。 已算是强弩之末的叶凡,为了递出这一剑,已经全然不顾什么伤势不伤势,灵气不灵气了。 至于会不会败给气势正值顶峰的楚墨,叶凡根本想也未想。 这个世界,那条长街,每个人都莫名其妙的不讲道理,根本没人在乎过叶凡究竟想不想打,想不想出剑,也根本没人在乎过巷子里的刘家六口人是不是无辜,是不是好人坏人。 这种感觉,让叶凡很憋屈,很窝火。 叶凡学剑的时间其实并没有多久,但却已然抓住了一丝剑道真意。 唐煜与段一流的剑修之战。 魏成那势要开天的强横一刀。 还有幻境当中,那位黄袍白发人所斩出的惊天一剑。 叶凡都死死的记在心里,不曾忘记丝毫。 少年手握赫赫凶名的九霄天,将自己平生所悟所有剑道真意,尽数灌于其中。 一招极为另类的‘神人开天’便横空出世。 与此同时,千锋岭最顶峰的一座山丘,悄悄的出现了一座精致小巧的青铜鼎。 楚墨抬起头,神色止不住的兴奋,“这次看我楚墨,到底能不能胜天半子!”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三十六章 问鼎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无欲无求,一心证道长生的修行界,看似一潭死水的表象之下,其实也暗藏着波涛汹涌。 一位九境元婴,就算是在强者无数的地字号宗门,都是屈指可数的大人物,但还是那句话,修为高并不一定便代表着算无遗策,事事成竹在胸。 立于十三重楼顶端的施若雨轻叹一口气,缓缓说道:“真是一场神仙局。” 所谓神仙局,是指原本计划好的事情,突然出现了以常理无法判断的变数,从而导致了神仙也无法完全掌握的局面。 作为净水国大权在握的国师大人,虽近几年因为修行原因没有参与过国事,但以她这几百年的眼界与经验,也只不过遇到过寥寥几次可以被称为神仙局的事情。 比如早在一百多年前,一位位高权重的封疆大吏,才参加过一场寿宴之后便突然暴毙,刑部与当地衙门一直都没查到缘由始末。这位总督大人性格严肃,不喜钱财,对于自己的羽毛更是极其爱护,虽没做出过什么政绩,但也算差强人意,朝廷之上也没什么对手敌人,查来查去也是一头雾水,主管此案的官员愁的差点连头发都掉没了。 可杀害总督的凶手却根本没用刑部去问,过了没几天便自己找上了门来。 刑部的人听他这么一说,才恍然大悟,同时也是极其无奈。 原来那人参加寿宴的当天,不知为何坏了肚子,情急之下就去角落里的一颗大树下方便,方便之后实在是羞愧难当,为了不被主人家发现,掩盖气味,便买了几个香橙和柚子,剥了皮盖在了那处地方,剩下的就被那人随手扔置在了厨房。 谁也没想到,那天厨房做的汤正好是要以陈皮作为辅料,而之前备好的陈皮却不知去了哪里,厨师情急之下,也只好用香橙皮借味儿凑个数,硬着头皮端了上去。 而那位出生在北方,一辈子也没吃过香橙的总督大人,竟然对橙子极度过敏,之后又正好感到不舒服想去上个茅厕,侍卫仆人也未多加注意,便突然倒在了途中,就这么暴毙去世了。 刑部的人也曾问过他,既然想掩盖气味,为何不买些香料或者别的气味大的东西。 那人解释道,自己只是一个进京赶考的落魄书生,沿途来此,本就囊中羞涩,怎买得起香料那种贵重物件。 一个又一个巧合,构建出了一个又一个变数,这种变数不存在计划之中,却能对局面造成极大的影响。 比如此次净水国的囚禁事件,似乎也是一个神仙局。 因为净水国的局势太过于紧迫,除了施若雨能尽早破入十境之外,没什么好的解决方法,所以净水国才想出了这么一个略显极端的法子。 借用这次圣水秘境的由头,将几国天骄全部留在国内,以此作为筹码。 这个局说不上精细,甚至是可以说是粗糙,但必须要有足够的魄力。 好在净水国一直缺的从来都不是魄力。 但奈何出了一个楚墨。 一个她怎么也没想到的人出现。 圣水秘境灵气匮乏,有规则限制,而且民智未开,更无法理解修行长生的仙家做派。 可就算 这样,竟然也出了这么一号人物。 比在粪坑里捡到金子还要更夸张些的人物。 他不仅仅是要飞升而已,更是要打破,或者说是炼化此方天地。 那座青铜小鼎,应该便是这座天地所含的规则,亦或者是这座天地本身。 虽然身为圣水秘境的拥有者,但其实施若雨对于秘境内的形势并未有很多了解,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对于此次计划,施若雨已经算准了所有细节,没有丝毫偏差,甚至连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战死在国境内都被计算在内。 奈何还是没有算到楚墨的出现。 在这样灵气匮乏的天地里,做到天下第一人的位置后,眼光再长远也不外乎是飞升或者是打破此方规则限制,谁能想到,竟然出了这么一号猛人,要把整个圣水秘境全给炼了! 就算出现过有这样想法的高手,也未必有这样的魄力和能力达成此事。 这个楚墨,若是放在鸿蒙天下五州之地,前途真是不可限量。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自那座青铜小鼎出现的瞬间,局势就已经不被施若雨所掌控。 虽说在此之前,瀛壶山道缘天君与关子石的到来已经让她有些猝不及防,但至少还有办法可以应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茫然不知所措。 因为被关在谷内洞穴内的几国天骄,严格意义上来说,还身处在圣水秘境内,并不是掌握在施若雨手里。 按照原本计划,除去赵青鸾要出现在众人视野里之外,净水国其余三人要全都隐匿在早就安排好的地方,等到其余天骄把圣水争夺完毕,再由施若雨出手将他们羁押在国境内后,他们几人便要趁此机会,在圣水秘境架起一座大阵,彻底打通两方天地之间的屏障,使其完全为净水所用。 至于前来保护这几位天骄的各国供奉高手,已经被于五年前便设置在此,由净水国方面请第五琼楼亲自建下的大须弥仙阵困住,为此净水也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 可事情的关键,不只在于圣水秘境的屏障不能打开,更在于楚墨和青铜鼎的出现,让圣水秘境自发的向内笼罩,使得施若雨对这些天才没有办法之外,更是对秘境内的事情一无所知。 甚至留在秘境里那不能轻易得罪的十二个人,能不能完好无损的出来她都不敢保证。 施若雨抬起头,双眼直视着被云雾遮挡住的天空,似乎想用这双眼眸,将这层阴霾撕扯开,看清楚背后的真相。 “大人,到底是不是你?” 她是在对自己发问,也是在对那位大人发问。 但这个问题注定不会有真正的答案。 施若雨久久抬起的头一直没有放下。 她一直没有放下的东西有很多。 比如净水,比如自己的尊严。 ...... ...... 苏亦喧环顾四周,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本以为得到这本自天外而来的流云散手,最少也能和楚墨有个一战之力,未曾想竟还是远远不如,难道他真如古籍所说,是天选之人不成?” 崔奉啧啧称奇, “看样子,他们俩这是要各成一道的意思啊,是楚墨用了什么法子,突然获得了这方天地的认可?不对,要真是如此,我们也不可能完好无缺的站在这,那个叫叶凡的小子,更是不合常理,莫不是某位剑仙大能的转世?不然这几剑也太过惊世骇俗了些。” 崔奉絮絮叨叨,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毕竟在他的认知里,再凶多吉少的局面,至少性命无忧。 命在,那就什么都在。 身为剑修的他,深谙此理。 关子石在一旁问道:“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崔奉笑道:“我崔奉再怎么说也算是一位天才吧,怎么可能在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冒失进来,早就有人把情报整理好全告诉我了。” 关子石挠了挠头,一脸疑惑,“为什么没人给我整理一下情报呢?” 崔奉扯了扯嘴角,心想那么好些人都等着给你送上门去,你却连个落脚地都不告诉别人,你怎么让人给你送。 远处,苏亦喧皱了皱眉,在他的感知下,四面八方的灵气尽数往千锋岭内的二人急速而去,好似鲸吞。 与天地借力。 楚墨闭目凝神,默默接纳着自四周涌来的庞大灵气。 在他前方高空,有一人一剑。 叶凡一剑斩下。 一道红紫细线出现在天地间。 不过刹那,楚墨便睁开双眼,心思澄澈,人与心皆是大定。 连这一剑我楚墨都要不敌退让,那还如何去胜天半子?! 楚墨痛快大笑,右手掐了一个法决,法相又是凭空而生。 这尊淡蓝色法相一手负后,一手递前,以手掌遮住头顶,慷慨而言,“天生我楚墨,天地快哉,我亦快哉!” 一道金光突显。 叶凡与楚墨,天上地下。 二人各自走到了崭新的境界,无论是修为,还是心境。 正是这一瞬间,叶凡与楚墨皆是达成了一种无言的默契。 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 这一次,二人都不再纠结什么剑招拳法,神通法决。 方圆一里之内,皆是剑气与拳罡。 不过一拳与一剑而已。 法相将手掌紧握,向上狠狠轰出。 楚墨一声怒喝:“这一拳,死也不死?!” 风起云涌,天幕阴沉,便有一道粗如数人合抱的雷电,缠绕在法相手臂之上。 一袭白袍大袖飘荡,已然斩下一剑的叶凡蓦然握紧九霄天,身上白袍猎猎作响。 楚墨,你当的起我这第二剑。 在第一道红紫剑气还没有落下的空隙,少年双手紧握飞剑,又斩出了第二剑。 这道剑气,尽显红芒。 臂缠紫雷的一拳狠狠撞击在两道剑气之上。 一点红光,从千锋岭抛出一道弧线,重重摔到山丘数百丈之外的大地上。 法相的手臂,已经被彻底打烂。 那袭白袍,也是不见了踪影。 ps:(读者老爷们圣诞快乐哦~)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三十七章 吾为棋子 也为对弈人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叶凡的那两道剑气,打烂了法相整只手臂,蓝光崩碎四溅,千锋岭像是下了一场蓝色的大雨。 楚墨真身一线笔直前奔,向前挥出神意圆满的一拳。 如白虹挂空,极为壮丽。 而这一道白虹落地之处,是那一点红光。 叶凡又被打出去百余丈。 千锋岭的尘土早已遮天蔽日,不断有巨石滚落,并且硬生生被楚墨打出一场场好似雪崩的山体滑坡,以及裹挟无数草木的泥石流。 高耸的山丘,竟是被两拳两剑,直接打沉了近百丈。 山顶的那粒红光,却始终屹立不倒。 楚墨走上山巅,尘土飞扬,昏暗无光。 身后那尊巨大无比的淡蓝色法相,向前一跨,越过一座山头,身体前倾,另一脚狠狠踩在叶凡头顶。 大战再起。 一道红紫剑气挡住自天而来的巨大一脚,紧接着又是一剑将刚刚登至山顶的楚墨劈下山脚。 得了天地灵气加持的楚墨,淡蓝色法相变得愈发凝实,单手握拳,一次次捶打山丘。 本就下沉了近百丈的高耸山丘,又被一点一点打得矮了几分。 随着两人的疯狂厮杀,越来越酣畅淋漓,剑气不断在手臂头顶周身炸裂,承受着一次次楚墨法相捶打的九霄天,那些灵气剑气几乎就是在叶凡眼前崩裂四溅。 此时的少年,心神已然全部沉浸在与楚墨的一较高下,甚至来不及处理周身的剑气崩裂与变化。 至于那些渗入肌肤骨骼筋肉内的杂乱无比的灵气,叶凡更是无暇顾及。 叶凡一心一意看着自天顶而来的巨**相,仿佛天经地义。 淡蓝色法相又是一脚踩踏下去,地面出现一个大坑。 楚墨摆出了一个极为怪异的拳架。 一手掌心朝天,举于身前,一手握拳,重重砸在胸口之上。 一口精血喷出。 山野震荡,林木悚然。 一道通体偏蓝的粗大闪电,当空劈下。 法相已然后退,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一道道闪电迅猛的砸于坑内。 楚墨双眼突显蓝光,张开手掌,以手为剑,自上而下迅猛斩下。 天空中仿佛云池的云海,蓦然停止了雷电下坠,本身缓缓落下,化为一柄长达千丈的云雷飞剑! 那柄飞剑在形成的一瞬间,便是剑尖朝下,往坑底叶凡头顶重重斩去! 这一剑,不止蕴含了云雷之威,更是有着楚墨对剑道的感悟。 在城头观战的苏亦喧脸色愈发阴沉。 陆朴在一旁幸灾乐祸的说道:“苏丹圣,现在还觉得自己有如何如何了不起吗?” 崔奉深吸一口气,又快速吐出,惊愕道:“不是,这俩人,这也....这也....太扯淡了。得,不管战局如何,从这出去以后,老子一定要跟这个叫叶凡的家伙好好结交一番,最好是能跟我家族崔氏也沾上点关系,咋也要把他拉上我这条贼船。” 关子石打了个哈气,懒洋洋的说道:“前提是叶凡死不了。” 崔奉叹了口气,望向千锋岭那边,无奈道:“就算不死,怎么也要重伤当场,难了啊.....” 毫无悬念,叶凡哪怕有九霄天的竭力拦阻,仍是被这一剑打得深深镶嵌于地,浑身血流不止,气息极为萎靡。 在叶凡消失后,那柄云雷飞剑也是同时碎裂,雷电崩散在坑中,竟是形成了一道不大不小的雷池。 大局已定。 楚墨终于松了口气,缓缓走到大坑底部,走到被尘土鲜血沾满全身的叶凡身边。 他突然笑道:“叶凡,楚某这一剑,你可服气?” 坑底之人,气若游丝。 楚墨缓缓蹲下身,将叶凡脸上的尘土尽数拂去,轻声说道:“本来,你我可以是一路人。” “本来,你我可以一起拯救千万人。” 楚墨抬起头,指了指天,“我不知道这座天下的拥有者到底是谁,但我知道,应该是个女人,而且是个很强势,很聪明的女人。但话又说回来,女人再如何强势,再如何聪明,终究也逃不出思维的局限性,那位老天爷,现在应该还在想着,我到底是怎么炼化那座小鼎,成为这个世界的主人。” 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中年儒士突然仰天大笑,泪流不止。 “我楚墨,自始至终,从来都没想过要当这个世界的主人,我楚墨做的这一切,从来都不是为了一己私利!” 楚墨状若癫狂,双臂张开,两眼血红,大声喝道:“男儿当杀人,杀人不留情。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 ” 他缓缓站起身,身形微摆,双臂张开,“身佩削铁剑,一怒即杀人。割股相下酒,谈笑鬼神惊。 ” “世间从来强食弱,纵使有理也枉然。君休问,男儿自有男儿行。男儿行,当暴戾。事与仁,两不立。” “美名不爱爱恶名,杀人百万心不惩。” 楚墨紧闭双眼,双手负后,沉默不语。 良久,沉甸甸道出最后一句。 “宁教万人切齿恨,不教无有骂我人。” 他又是低声重复了一次。 “不教无有骂我人。” 楚墨长站于地,缓缓转身,直视着满脸惨状的叶凡,轻声说道:“我楚墨以己为棋,要和老天爷手谈一局。叶凡,你且在此地看着我,到底能不能,胜天半子。” 他往前缓缓踏出一步。 山高水险,道阻且长。 但他楚墨怡然不惧。 今日,必然会在史册上,留下他楚墨浓墨重彩的一笔。 骂名也好,赞誉也罢,他楚墨都坦然受之,不会有丝毫推阻。 肉身被那云雷一剑打入地底的叶凡,的确没有起身再战的能力了。 但是在大坑雷池中,蓦然出现了一位身穿长衫的中年儒士。 满脸笑意,如沐春风。 楚墨缓缓站定,这位势要胜天半子的天下第一人,破天荒有些拘谨。 这不合常理。 楚墨观其气象,这位儒生模样的中年人,不过只是由一缕近乎枯涸的神魂形成,但是气象之外,又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越是看不出深浅虚实,楚墨越是不敢轻视。 那人笑着对楚墨自我介绍道:“鄙人姓文,乃是叶凡的先生。” 楚墨皱紧眉头,有些警惕与茫然。 眼前这个自称 叶凡先生的家伙不知到底什么来头,看着温文尔雅的模样,只不过他这缕神魂是怎么穿过此方天地禁制,来到自己身前的? 文先生随手挥袖,楚墨造就的天地大势,云雷滚滚便尽数消散一空。 楚墨眯起眼。 竟然瞬间就破去自己布置的手段,他如今虽然只有巅峰时的一半实力,但是近百年沉淀下来的武学神通,哪怕是一位六境修士,也没办法如此轻而易举破开才对。 文先生笑道:“看起来你真的是忘记了不少事,竟然连我都不记得了。” 楚墨皱眉道:“我难道还认识你不成?” 文先生摇摇头,说道:“我曾经游历平溪城十三重楼,当时你应该还不过五十多岁,你我曾远远的见过一面。” 楚墨更是满心疑虑。 平溪城?十三重楼?当时我五十多岁?什么乱七八糟的,难道是之前自己闭关的那二十年间,突然涌现出来的江湖高手,天外仙人? 看着楚墨的神情,文先生笑着摇摇头,既然眼前的这位后辈还没修成这一世,自己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对于这位雄心壮志,杀伐果断的天下第一人,文先生观感其实并不差。 以杀止杀,杀一救万都是不得已而为之,文先生早已远游过数次天下,见识岂能不深?当然不会非黑即白,对他人善恶对错一言以蔽之。 文先生伸出一只手,笑道:“你若只凭自身实力出手,与叶凡公平对决,哪怕是将他打死在此地,文某也不会多说什么。但阁下蛮不讲理,借用天地灵气,以大势压人,如此而来,我这个做先生的,怎能不为他说上几句话?” 楚墨双手负后,对于文先生的威胁不以为意,“如果是你本人亲临在此,我楚墨当然不敢多加造次。但你现在什么处境,你我心知肚明,一缕苟延残喘的神魂罢了,哪怕你是一位修道有成的天外仙人,可今时不同往日,你觉得自己有本事能威胁到我?” 文先生笑着摇摇头,说道:“你如果再以势压人,蛮不讲理,那我可要借剑斩去你一半修为了。” 楚墨一身破烂长衫随风摇摆,眼眸中充满戾气,不屑笑道:“大言不惭,我就算一拳打不烂你的神魂,你就不怕我一拳将重伤在此的叶凡拍成肉泥?” 文先生双手负后,神色如常,缓缓沉声道:“有我文某人在世一刻,就没有谁能欺负我这学生一星半点。” 楚墨哈哈大笑道:“我楚墨又有何惧之!尽管来便是!” 大坑之中,文先生缓缓俯身,一抖衣袍,破开大地束缚,将叶凡从土地中拔了出来。 文先生抬起袖子,替叶凡抹了抹脸上的血迹,可是刚擦干净,就又满脸鲜血,最后文先生也只能作罢。 “叶凡,这一剑,还是由你递出更好。” 文先生双指并拢,在叶凡身前一抹而过。 一剑现世。 叶凡重伤濒死的身躯,竟是奇迹般的握住身前长剑,颤抖着声音说道:“我叶凡,尚有一剑。” 随后满脸血迹土渍的少年高高跃起,一如当初剑劈青山。 他朗声道:“神人开天!” 这一剑去。 便是万法皆破。 万事皆休。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不好意思 上传错了。。。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各位读者老爷莫怪《八方圣皇》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不好意思 上传错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三十八章 入城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一剑过后,楚墨已然消失不见。 不只是他,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半座千锋岭。 都被这一剑夷为了平地。 文先生醇厚的嗓音在一旁响起,“这一剑,还不错。” 随即便缓缓消散在天地间。 在文先生身影完全消失的最后一刻,他抬起头看了眼天空,嘴唇微抖,好似说了一个字。 远在另一方天地的两人看到这幅画面后,一人脸色巨变,嘴角抽搐如坐针毡,一人哈哈大笑,神情快意至极。 这缕神魂本就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帮助叶凡使出那一剑后,更是连维持表象的力量都没有了。 叶凡踉踉跄跄的在大坑内晃荡了几下,最后实在撑不住,后仰倒在了地上。 没了文先生那缕神魂的支撑,先前被楚墨云雷一剑打入地底的伤势,又彻底爆发出来,叶凡倒在鲜血不断涌出的血泊中,如释重负。 叶凡艰难的勾起一抹微笑。 “先生,您出来的可真是时候啊。” 有九霄天护在身边,四下无人,叶凡很奢侈的挥霍最后一点气力,颤颤巍巍的拿出文先生赠予自己的那几本蒙学书籍,小心的翻开一页,满脸笑意。 此时的叶凡还尚未察觉,自己丹田和身躯内翻天覆地的变化。 说是脱胎换骨也不为过。 受了那云雷化为的一剑,不只是将自己斩成了重伤,更是使得叶凡骨肉之间,有了几分淡蓝色的光泽,丹田内也是有了几缕雷电萦绕。 这就是修行界所说的剑雷洗礼。 叶凡喘了两口大气,突然感受到了远处传来的一股气息。 少年强撑着身子缓缓站立,用尽最后一点气力走到那人身前。 浑身全是鲜血的楚墨,缓缓转过头,扯起一抹笑容,颤颤巍巍说出了一段话。 “千锋岭最高的那个山头有一座青铜小鼎,既是此方天地规则的化身,在里面也包含着四十六道天偃圣水,都市是我这些年杀的那些人化成的,我做此局的目的,是要将那些天外仙人和天下十大高手全部吸引到此地,然后尽数杀掉,再化成三道圣水,凑齐四十九道,引出那座青铜鼎,最后将里面蕴含的圣水和青铜鼎本身打散于天地,彻底切断与你们天外的联系。那座青铜小鼎不能被人夺走,不然这座天下便会分崩离析,彻底消散。叶凡,要记得,那座小鼎绝不能由你们这些天外仙人来打散,必须要由一位境界高深的本土修士来做,不然便是万事皆休。” “还有两日时间,足够你想明白和疗伤所用了。” 楚墨这段话说得很急,很快,由于重伤在身吐字也极不清晰,但叶凡全都听在耳中,一字不落。 楚墨抬起手臂,拉住叶凡的衣袖,凄惨的笑道:“你叶凡既然学了如此多的圣贤道理,那么时时刻刻,便要多想多做,不要让一直憋在你肚子里的那些道理,变成空话。” 叶凡不知如何回答,瘫坐在原地,怔怔无言。 楚墨吐出一口鲜血,没有理会自己愈发破损的身躯,继续说道:“我只是将事实全都告诉你,至于你如何做,我楚 墨不会多管。但我最后,还是要再多说一句,无论你叶凡的道理有多对,多正确,永远都不要忘了一句话。” “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 楚墨说完这些话后,猛然大笑了几声,双眼缓缓合上,手臂下垂,气息全无,溘然而逝。 大坑边缘,叶凡猛然起身,四周环顾而看,不过茫茫天地。 九霄天立于叶凡身侧,沉默而又愧疚。 叶柔嘉从叶凡丹田内缓缓掠出,声音有些哽咽:“主人,我...” 叶凡打断了她的话,轻声说道:“我知道你有苦衷,我不怪你。” 叶柔嘉红着眼,抽了两下鼻子,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儿缓缓低下头,两只手搅在一起,不敢看叶凡的眼睛。 叶凡叹了口气,伸出手拍了拍叶柔嘉的肩膀,安慰道:“我真没生气,也真不不怪你,至少我还活着,这就很好了。再说了,如果不是你帮我控制住九霄天的杀气,让我能使出它的些许威力,我早就被楚墨两拳轰趴下了......” 叶柔嘉猛然抬起头,眼角流出两滴清泪,怯生生的说道:“柔嘉真的知错了,我就是怕,我怕....” 叶凡抬起手,没让叶柔嘉把接下来的话说下去。 因为他心知肚明。 虽然叶柔嘉一口一个主人叫着,但叶凡并不是一个傻子,他清楚地知道,他只是九霄天的主人,而不是叶柔嘉,这位九霄天剑灵的主人。 如果叶柔嘉在刚刚与楚墨的战斗中出手相助,因为此方天地的规则压制,和外界有心人的探查,她便只有认叶凡为主这一条道路。 虽然她是一位剑灵,但自打万年前出生时起,她就没有认过一个主人,从某种意义上讲,叶柔嘉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且她心比天高,逍遥自在惯了,怎么可能把自己就这么轻易地让别人完全掌控? 所以叶凡理解。 没有人会理所当然的对你无条件付出,也没有人应该理所当然的对你付出。 你自己遇上的事,就应该自己解决,自己承担,就算死在这,也不能因此去责怪埋怨别人所谓的‘不仗义’,‘袖手旁观’。 叶凡抬起满脸血迹的脸,直视着还在轻轻抽泣的叶柔嘉,温和笑道:“好了,咱们该赶紧入城,去找小狐狸了。这路上的情况未必顺遂,没了你在后面把关压阵,我跟别人打架真没啥底气,也幸亏有你和浩然气帮我顶着,不然别说楚墨,我在大街上就该被人一剑削了脑袋,现在还是抓紧回去养伤,后面还有事情等着我们。” 叶柔嘉抽了抽鼻子,点点头。 叶凡缓缓走向石腾国凉州城。 随着距离城头越来越近,他脸上的血迹污渍也被所剩无几的灵气渐渐冲刷了下去。 走到半道,叶凡似有感应的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以千锋岭北面三座山头为中心的战场,盘桓着极为浓厚的灵气与水运,应该便是那座青铜小鼎正在缓缓现世。 对于楚墨所说的话,叶凡信了大半,至于那尚有疑虑的小半,他也不打算追究盘算了,且当真话来听。 若是身在 朝堂,楚墨这些话,这些手段,可是在逼自己做那孤臣啊。 叶凡又抬头看了眼远处的城头,看了眼那些在这座天下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楚墨,你当真是好算计,就算是死了,也要给我留下这么个烂摊子是不是? 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想看看我叶凡,到底是不是个孬种吗? 叶凡走在寂静无人的大道上,开始向前缓缓而行。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那我叶凡,便将这危墙尽我所能添砖加瓦砌成一面好墙,若是再不行,那便只能拆了重建了。 楚墨,现在说这些话有些太晚,但我还是想说。 错就是错,对就是对,从来都没有折中调和这种说法。 你自始至终,都做错了。 凉州城城头那面,便是满心无所谓,又心气极高的崔奉,此时都是满脸凝重。 你们俩打得爽了,舒服了,那我们这一大帮子人就都跟着全白忙活了? 这位杀人无数,纵横江湖数十年的楚疯子一死,苏亦喧的心思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前三甲之列,他肯定稳稳占据一席,但他又不想如此飞升,放着康庄大道不走去走那偏僻小路,而且他自己还设了这么大一个局,不止针对了本土宗师,更是连那些天外仙人,和这叶凡都算计了进去,难免成为众矢之的。 在苏亦喧的面目被揭开后,圆成,陆朴,和那不知何意的龙霄国三大邪派高手,都不会对他有什么好脸色。 至于关子石,态度立场也是不明。 在这座圣水秘境,对于鸿蒙天下的修士而言,不外乎就是一个争夺机缘的螺蛳壳,这里的人死不死,怎么死跟他们都没什么关系。 而叶凡的出现,不止打乱了苏亦喧和楚墨的布局,更是让他们这些外来修士无从下手。 崔奉担心自己阴沟里翻船,到时候别真出了什么意外,死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虽说自己家族里的人不太信得过净水国与施若雨,留了点手段,总能回去,可这损失就有些太大了。 关子石看似没留什么后手,就是直不愣登的单刀赴会,但他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天才人物,要知道,就算是在强者无数天骄林立的中州,他那也是最为顶尖的年轻修士之一,能在这圣水秘境跌跟头,没几个人会相信。 目前最大的问题,在于天偃圣水的情况和这些莫名其妙出现的事情。 楚墨已死,其余几国天骄不知所踪,天偃圣水情况未知,叶凡立场未明,还有这剩下的几位江湖高手,都让崔奉极为头疼。 叶凡已经临近城下。 关子石一脚踩在城头墙壁上,身体前倾,一条胳膊抵在腿上,渐起笑意。 他向下喂了一声,抬起手臂,伸出了个大拇指。 这位中州三子之一的关子石,生平第一次敬佩一个年纪比自己还小的同龄人。 叶凡抬起头,也是微微一笑,说道:“关兄,叶某还欠你一场架没打,都记着呢,放心,我可不会赖账。” 关子石一挑眉头,将眼皮抬起,笑意更浓,“是个有个性的小子,比那白千钧爽利多了,我喜欢!”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三十九章 问心有愧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凉州城门口,是停下脚步的叶凡。 顶上城头,是一堆或是在这里,或是在外面赫赫有名的宗师高手,分别有石腾丹圣苏亦喧,金刚寺住持圆成,石腾前任兵马大元帅陆朴,圆成法师的徒弟渡明,幻音坊的雪儿姑娘,玉唐国剑修崔奉和中州来的关子石。 崔奉神色,从最开始的惊愕逐渐转化为释然,双手环抱佩剑,趴在城头上,不像是以前那个咄咄逼人,盛气凌人的崔奉了。 天下第一人的楚墨,已经死在了叶凡那一剑下。 有着竞争十人之列的五彩散人钱流儿,则是被崔奉割了脑袋。 龙霄国的那个老色鬼周戒,幻音坊的陈碧落,还有那个游侠儿乔三刀,听到这么大的动静,也肯定会快马加鞭来到凉州城。 兴许他们已经来了,只不过不为外人所知罢了。 备不住就连大燕的那几个家伙也在暗处看着他们的动静。 柳修杰和那净水国的赵青鸾,看样子应该和叶凡坐上了一条贼船,听说石腾国相爷的公子吴寒和那大将军冷卿,至今还在池柳山庄,柳修杰的态度也是不明朗。 苏亦喧眼神晦暗,无悲无喜,看不出任何情绪。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视线都在看着,停在城门外的那位极其年轻的天外仙人身上。 圆成会心一笑,对于叶凡的态度很是赞赏。 他是在告诉城头上的这些人,要是有谁想要乘人之危,趁火打劫,都尽管来,出了城我们再分生死。 手拿酒壶,腰挂铁刀的陆朴唉声叹气,背靠在城墙上满脸愁容,本来自己年纪就不小了,这次之所以要背着苏亦喧和圆成争夺飞升名额,那还是陛下的意思,好说歹说,就想要为石腾争取一位能在天外说上话的飞升者,为了这,天子的万金之躯都差点没给自己跪下了,自己又是一位石腾的老臣,见此情形还怎么推脱?可见过了这场大战,他是真没啥心气儿再去淌这趟浑水了。如果这次能活着脱身出去,还是老老实实去自己挑的那处好地方颐养天年得了,最多再置办几坛好酒,给石腾练出几个好将军,莫作他想喽。 最后在城门外站了足有一刻钟的叶凡,就这样径直走过城门,渐渐远去。 突然间,崔奉猛然打了个激灵,如芒在背。 他猛然转头。 正好与望向城头的叶凡对视。 崔奉立马苦下个脸,知道后面在圣水秘境的日子不好过了。 关子石打了个哈切,在一旁缓缓说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崔奉转头望向关子石,“关兄,你说我和叶凡还有没有和解的可能?” 关子石瞥了一眼崔奉,说道:“几个时辰前还想要人家的命,现在又说想和人家和解?你脸咋这么大呢?” 崔奉苦笑了下,他哪里知道一个名不见经传,当时还只是一个四境的小子实力竟然这么恐怖,连他崔奉都视若大敌的楚墨都给一剑斩死了。 他捏了捏下巴,细细思索了一番,如果真不能与其结成一番善缘,那就要另做一番打算了。 就在此时,头顶云海突然破开了一个金色大洞,所有人都情不自禁抬头望天。 一道光柱转瞬间落在 城头。 众人视野里,出现一个身穿圣字黄袍的年轻女子,一手持青铜鼎,一手拿着一张泛金光的绸制法令,极具威严。 崔奉看到这为女子后,哎呦了一声,大步走到这位女子身边站定,那女子瞥见满脸玩味笑容的崔奉,翻了个白眼,说道:“我这次下来可不是因为你崔奉,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若搁在四个时辰前,哪怕这位女子与自家家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崔奉估计鸟都不会鸟她一下。只是这会儿,他咧咧嘴,满脸一幅无所谓的表情,仿佛在说我知道你是死鸭子嘴硬,关心我就直说呗又不丢人。 那女子不甘示弱,又是瞪了崔奉一眼,可心里对他的反应也是有些惊异,这位眼比天高的崔大公子,怎么还有这么大的肚量了? 黄袍女子没有在理会崔奉的眼神攻势,而是缓缓转身,走到这座城头的中间,嗓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说道:“宣法旨。” 随后女子轻轻打开手中的那绸缎制的法旨,虽说是法旨,可内容却并未有多严肃。 “这次史无前例的飞升,规则变了,榜上有名的十个人,不用再以杀那些外乡修士,和掠夺气运这种东西来争夺飞升名额,就算选择不飞升,我们这也会有一件宝物赐下。” 女子在展开法旨后,又将另一只手轻轻向后挥动,手上的那只青铜小鼎便缓缓朝千锋岭方向飞去,“至于怎么飞升,很简单,最先往这座青铜鼎里注入灵气的五人,都可以获得肉身飞升的名额。” 说到这里,黄袍女子又转过头看着崔奉,说道:“至于你们这些外来户,想要夺天偃圣水那更简单,两日后青铜鼎现世,东西就在里头,想拿就拿去。” 崔奉歪着脑袋,双手环剑,凝视着她的脸,笑容玩味道:“黄雅,现在这么一细瞅,你长得还是蛮好看的哈,你说要是让我家老爷子去你黄家提亲,你家里头能不能答应?” 女黄袍女子对于崔奉的口无遮拦不以为意,往前缓缓走了几步,与崔奉擦家而过,然后继续说道:“这两天就都去准备准备吧,上面这次之所以破例允许你们这方小天地有飞升名额的原因,跟那楚墨和叶凡有很大关系,你们几个都承点人家情,别个个都当白眼狼,只顾着自己好。” 一口气说完这些之后,女子举起手中的金色法旨,往上轻轻一扔。 没有任何天地异象,那道法旨就是飘荡在城头上空,向几人显现着上面的内容。 女子想着外头那位大人物的惶恐模样,轻轻叹了口气,到底是谁能把这位大人给吓成这幅模样?难不成是大祭祀插手了这件事? 她又是缓缓摇摇头,自己就是奉命办事,下来跑一趟,没事想那么多干嘛。 一道璀璨光柱激荡而至,将女子笼罩其中,身形模糊,看样子马上就要离开此地。 苏亦喧对着女子打了个稽首,恭声道:“苏亦喧拜别仙师。” 那身影已经模糊了大半的女子,转过身对苏亦喧笑道:“石腾丹圣,我们那位大人对你,可是有些期望的啊,所以你好好表现,别让那位大人失望。” 苏亦喧破天荒的流露出一抹激动的神情,又是行了一礼,沉声道:“苏亦喧定不会 辜负仙师冀望。” 话音刚落,黄袍女子的身影已然完全消失,只留下了一张极其重要的法旨。 圆成笑问道:“陆施主,你怎么想的?” 陆朴想了想,又灌了口酒说道:“我是真不想再掺和这些破事了,可现在骑虎难下,陛下那头肯定不会就这么放过我,难办啊难办....” 圆成法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后对着身后的年轻僧人说道:“渡明,你跟老衲先回去,准备商议一下后续事宜。” 渡明看了眼满脸苍白的雪儿姑娘,有些担忧说道:“师父,这位施主重伤未愈,若是撒手不管,终止了治疗,恐怕会有性命之忧啊。” 老僧看了眼极为萎靡的琵琶女子,缓缓说道:“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既然被你看见便不能放任不管,也罢,一会儿老衲就为这位女施主治疗一下伤势,毕竟人命关天。” 年轻僧人双手合十,行了一礼,“弟子多谢师父。” ...... ...... 凉州城内,有个不小心将尾巴露出来的小狐狸,看着院子里被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六具尸体,痴痴呆呆蹲在那儿,一言不发。 在旁边的小院内,柳修杰与赵青鸾不安的坐在屋中,前者紧锁眉头来回踱步,后者手指紧握衣裙,愁容满目。 一路飞掠,回到了那条大街上,拐入小巷后,叶凡脚步沉重。 入城时,哪怕在他对面站着那么多高手宗师,叶凡依然凌然不惧,潇洒而过。 可此时此刻,面对着一座不过半丈宽的市井小巷,叶凡几次抬腿,又都落下,没有前行。 叶凡并不知道。 在很远很远的远处,有个人,正在看着他。 那个人想知道一件事。 你叶凡到底是会宁作我。 还是勿作我。 叶凡往前走出了那一步。 巷子里鸦雀无声。 这里的人应该已经被之前的动静全给吓跑了。 叶凡在小巷口站了一会儿,缓缓往自己的那间院子走去,看到了蹲在院门口的小狐狸,走到她身边也缓缓蹲下,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声问道:“小狐狸,怎么了?” 狐小青直直的看向对面的六具尸体,略带哭腔说道:“刘叔叔前两天给我买了几块牛皮糖,特别甜,花了刘叔叔一个铜板,可他却一直笑呵呵的,小四子昨天跟我一起玩,我们一起爬了树,捉弄学塾先生,可现在他们为什么都死了呢?师父,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好人到最后是不是真的没有好报啊。” 叶凡转过头,眼眶有些湿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小狐狸这个问题。 他问心有愧。 他不敢。 小狐狸把头低下,又是抽了抽鼻子。 叶凡知道,随着他走的越深,这个天下便会越来越大,越来越多。 圣殿,中州,紫来七国,还有许多仙迹秘境。 所以他很怕,他怕自己会迷失在了这么大,这么多的世界里。 一个人真的能对抗天下大势所趋的滚滚洪流吗? 叶凡之前不想去想这个问题,现在却不得不想了。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四十章 万家灯火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之前在大街上跻身五境,又跟圆成大师一战,彻底打开了身上的九处窍穴,跟楚墨的战斗虽说差点没死在当场,但经过这块磨刀石的砥砺,无论是体魄境界还是心性,都有极大的提升,尤其是与楚墨的生死大战,这种涉及到大道与修行根本的战斗,哪怕是以唐煜的眼光来看,也会赞赏有加,当然表面上不会有什么反应就是了。 虽然叶凡一路走来,已经用灵气将全身的血迹污渍冲刷干净,可还是散发着浓厚的血腥味,跟楚墨拼死一战,可谓底牌尽出,伤势严重,正因为如此,才会被九霄天的凶杀气倒灌,有机可乘,大量涌入叶凡的丹田窍穴,但却并未勾连在一起,只是零散的分布在四周,有浩然气的守护倒不会有什么大事。 叶凡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但是暂时实在是没办法去解决。 如何处理那座青铜小鼎,才是当务之急。 叶凡闭上眼,强迫着自己混乱的内心平缓下来。 那座象征着天地规则的青铜鼎应该不是只有一座,亦或者说是迷惑他人的不止一座,而且这座天下应该也不是被施若雨,或者说是净水国完全掌控,背后的应该另有其人。 不过回头想一想,当初进了凉州城没多长时间,就有那么多人盯上了自己,虽然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但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实在是让人不得安生。 叶凡转过头,极为疲倦的说了一句话。 “滚。” 一片寂静。 叶凡深吸一口气,“三息之内还不走,别怪我出手无情。” 话音刚落,小巷四周突然走出五六个衣着各异的人,皆是神色复杂的看了叶凡一眼,便赶紧四散而去。 不知道又是那方势力派过来的谍子。 生离死别,琐事缠身,这些东西又该用什么法宝境界来摆平? 叶凡神色默然。 他拍了拍小狐狸的肩膀,轻声说道:“小狐狸,先回屋吧,刘大哥他们的后事,我会给操办好。” 狐小青擦了擦眼角,站起身,轻轻点了点头。 感受到柳修杰的气息后,叶凡握住小狐狸的手,拐了个弯,走到他们所在的院子里。 柳修杰见叶凡没事,也就松了口气。 赵青鸾一见到人来,也顾不得什么女子矜持,赶紧走上前去细细观察着叶凡的伤势,东摸一下西扯一下,生怕有那处地方伤了坏了,眼眶微红,一看就是在这急了半天。 叶凡对于赵青鸾根本不加掩饰的情意很是无奈,他这个情感白痴也根本不会处理这些事情,连番大战过后他心情本来就很沉重,见到赵青鸾这个样子又觉得很是对不起玉清清,不由得更加心烦意乱,往后退了一步,微微皱眉,语气生冷道:“赵姑娘,男女授受不亲,还请自重。” 赵青鸾伸出的双手骤然停住,听着叶凡极为冷淡的话语,心里委屈得不得了,自己本就是身负师命,身有重任,若是一步踏错,净水千万百姓都要遭受鱼池之祸,这么大的担子压在她身上,压得她都快喘不过气来,可就算就这样,她在听说叶凡有难的第一时间,连想都没想就毅然决然的扔下那位吴寒公子,心急火燎的来找他,纵使你对我没有感觉,可连朋友之间的感情你都没有吗? 赵青鸾一念及此,差点连眼泪都要涌了出来。 赵青鸾颤抖着吸了一口气,神情淡然的说道: “叶凡少侠果然是冰清玉洁的正人君子,一点污渍都不能沾,好,也免得我碍少侠的眼,这就告辞,少侠不用来送。” 看着向屋外快步走出的赵青鸾,叶凡欲言又止,可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拉着小狐狸走到柳修杰身边,狐小青对于这位威名赫赫,嫉恶如仇的池柳山庄老庄主有一种无言的惧怕,悄咪咪的缩到叶凡后面,不敢看柳修杰的双眼。 老人‘啧’了一声,神色略有不喜,责备道:“臭小子,就算你对人家姑娘没意思,也不至于这么不近人情啊。那丫头一听你在凉州城出了事,一点时间都没耽搁火急火燎的拉上我就走,连跟那位吴公子的合作生意都丢下不管了,别的不说,就冲那丫头对你的这份情谊,我就挺佩服她,你小子这次真是有点过分了。” 叶凡叹了口气,点点头道:“老前辈,我知道,这次的确有点过分。但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跟她没可能,如果不决绝些,反给她一点希望,那就是害了这位好姑娘,我叶凡也只能狠下心来,对不起她一次。” 柳修杰摆摆手,满脸疲倦,“好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这个老家伙也就不跟着掺和了,先谈正事。那楚墨真就死了?” 叶凡点点头,正色道:“就死在我的面前,假不了。” 柳修杰长叹一口气,忍不住唏嘘道:“这大名鼎鼎天下第一人的楚疯子,竟然死在你小子手上,真是难以置信,难以置信啊。虽说我跟他没有过什么交集,却也在江湖经常听过他的大名,不说别的,只说他的手段实力,就连我都不得不说上一句佩服。” 叶凡问道:“老前辈,山庄那头的事怎么样了?” 柳修杰搬过三把椅子,示意几人坐下聊,等几人入座之后,他才缓缓说道:“也没什么大事,石腾国那头现在也顾不上我们这的事了,冷卿跟我儿子以往的恩怨,就让他俩面对面自己解决,倒是那位吴寒公子态度有些暧昧,弄得我都有些搞不清楚究竟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那位相爷的意思,这两天在山庄里,天天跟我打机锋,扯些有的没的。我儿子柳城源,对你很好奇,想要见你,被我劝阻下来,不过你要是愿意,随时可以去山庄,找我散散心。” 叶凡点头答应下来,随后又是问道:“老前辈,关于这次飞升,你怎么想的?” 老人瞥了叶凡一眼,说道:“我咋想的,你小子能不知道?就算我说我想去争一争,你小子能让我去?那就真是见了鬼了。” 叶凡笑道:“老前辈慧眼如神,果然一眼就看出来了。” 柳修杰摆了摆手,说道:“你小子先别这么可劲恭维我,说实话,你给我交个底,这次飞升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我也不难为你,能说的尽量说,不能说的那就此打住,我也不问,这趟浑水我柳修杰不想淌也淌不起,总之你叶凡的话我都信,直说便是,不必有什么顾虑。” 叶凡想了想,取舍了一番说道:“老前辈,我只能告诉您,那座青铜鼎我不能让他们取到,无论是老前辈还是我们这些外乡人,都不能去碰,但原因是什么我不能和您说,事关重大,您知道的越少越好。” 柳修杰点点头,叹了口气,“我是没什么心气儿再去争这些东西了,能为儿子,山庄再做些什么事,我也就没什么遗憾了。但是叶凡,我希望以后无论怎样,你都别忘了在石腾国还有我这么个老家伙,出了事别一个人死撑, 你才多大点,就要担这么多的事,别把自己给压垮了。” 叶凡靠在椅子上,看着院外的那颗老柳树,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什么滋味。 柳修杰站起身,拂了拂衣袖,说道:“既然你没事,我也该走了,山庄那头还需要有我镇着,等这档子事处理完,我还要喝你小子的回酒呢。” 叶凡起身相送,正色道:“小子明白。老前辈您也要多加小心,千锋岭最近绝不会太平,保险起见,您最好还是将庄子里的人全送走,送的远远的,别受到波及,石腾国朝廷那头也要注意,我听说兵部现在已经有了动作,很快就有五万精锐围住千锋岭一带,老前辈一定要当心。” 柳修杰拍了拍叶凡的肩膀,沉重的点点头,也不拖泥带水,说了句保重后,便直接快步离去。 小狐狸从椅子上下来,从胸口处拿出一个信封,拽了拽叶凡的衣角,说道:“师父,之前那个叫楚墨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我身上留了一封信,上面写着是留给你的。” 叶凡微皱眉头,将小狐狸手中的信封接过,看着封面‘叶凡亲启’四个大字,满心疑虑。 楚墨,你这又是再耍什么花招? 叶凡没有着急,只是将信封揣进怀里,揉了揉小狐狸的脑袋,笑道:“饿了吧,走,师父带你吃饭去。” ...... ...... 深夜已至,叶凡拿着个板凳坐在院门口,已经坐了很长时间。 刘家六口人的亲戚,自己已经托了官府去找,应该这几日就会有下落,小狐狸这几天就没睡过什么安稳觉,这回也已经上床睡觉去了。 在这一天里,不断有人家偷偷摸摸搬离这附近,小巷周围的青楼酒肆,瞬间就清静下来,门可罗雀。 春分时节,微风拂面,倒也算得上如何清凉,叶凡就这么看着大街上的沟壑纵横,断壁残墙,不堪入目。 后半夜,遥遥传来更夫敲更声。 赵青鸾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这里,从院子里拎着个板凳,坐在叶凡身边。 叶凡递过去了一块黄糖,说道:“挺甜的。” 赵青鸾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去,却没吃掉,只是握在手里。 沉默片刻,叶凡轻声说道:“对不起啊。” 赵青鸾没有说什么,没有说怪,也没有说不怪,就只是微微抬头看着天上。 过了一刻钟的时间,赵青鸾才把手中的糖放在嘴里,细细含着,轻声问道:“前几天,你说要给我个说法,这个说法到底是什么意思?” 叶凡低下头,轻吭一声,沉声道:“本来是想着赔青鸾姑娘一幅双剑图,权当赔罪,但现在的话,还是听你怎么说吧。” 赵青鸾转过头,渐有笑意,戏谑道:“少侠就不怕青鸾狮子大开口?” 叶凡认命般的说道:“狮子大开口我也认了,是我叶凡有错在先,怎也不能凭空辱了姑娘清白。” 赵青鸾往叶凡那处移了移,笑道:“这么好的机会我可不能随便浪费,一定要好好使用才行,就这么说定了,不许反悔啊。” 叶凡垂着脑袋摇头道:“只要不是违反道义,伤天害理的事情,力所能及的我都可以答应。” 赵青鸾一手托腮,直勾勾看向叶凡的侧脸,似呢喃的说道:“少侠,在你眼中,真是人间无小事吗?”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四十一章 虽千万人 吾往矣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赵青鸾不知为何,竟是弃了与那位吴寒公子的事情不管,就死皮赖脸的赖在叶凡这不走了,说什么也要留下了住一晚。小狐狸对这位长得好看又温柔可亲的大姐姐可是相当欢迎,刚开始见叶凡不许,还气鼓鼓的为赵青鸾抱不平,说师父你真是冷血无情,青鸾姐姐风尘仆仆千里迢迢的过来看你,你没请人家吃顿饭也就算了,留下住几晚上都不行?师父可真是个大坏蛋。 叶凡立马给了小狐狸一个板栗,跟师父说话没大没小的。 第二天赵青鸾和小狐狸都起的很晚,也没有着急吃饭,叶凡便去了趟凉州城衙门,想要咨询一下刘家亲戚事宜,结果一路上行人寥寥,到了衙门,发现闭门,连个捕快的面都没见着。 不过一路走来,叶凡也是发现了附近没有一个谍子出现,想来那几个人都是心里有数,不想再引起自己的反感。 叶凡对此倒是乐见其成。 这天黄昏里,叶凡又拎了个板凳坐在巷子口旁边,若是以往,这边在酒楼或者富贵人家打工的汉子都干完了活,要么准备去街角酒肆喝上几杯,要么就是直接拐进小巷回家陪老婆孩子,一时间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只是现在大街上除了塌陷碎裂的废墟瓦砾,连个人影都瞧不见喽。 叶凡站起身,原来是圆成法师来了。 在小巷后面陪着小狐狸玩耍的赵青鸾,见状识趣的将小狐狸拉回小院,不打扰二人的谈话。 叶凡和圆成法师沿着大街散步,老僧满脸疲倦,微笑道:“以老衲所见,施主现在的境界实力,恐怕这座天下已经没有谁是施主的对手了。” 叶凡微微一笑,对老僧抱了抱拳,回道:“这事说起来小子还要感谢大师一番,若非当时在街上大师的那九拳将小子体内窍穴全部打开,后来在千锋岭上面死的,恐怕就是小子而不是楚墨了。” 老僧身上还是前几天所穿的那件粗布袈裟,神情萎靡,竟是有了几分沧桑老态,可见这位金刚寺住持当下心情很不轻松,他微微摇头,继续说道:“这件事,施主不必放在心上,就算老衲不出拳,施主的那几处窍穴基本也会尽数打通。先不说这事了,老衲此次前来,还是想要与施主商讨几件要紧事。” 叶凡想了想,问道:“龙霄国的那三个人?” 老僧先将这几人的身份性情大概给叶凡说了一二,然后无奈道:“老衲也不瞒施主,幻音坊坊主陈碧落,在早年老衲与她有过一段因果,剪不断理还乱,对于此人老衲可以说是很了解,这次千载难逢的飞升契机她绝不会放弃,而且陈施主性情乖张,喜怒无常,叶施主还请多加小心。” 叶凡玩笑道:“难不成大师竟是对这陈碧落动了凡心?” 老僧叹了口气,竟是默认了。 叶凡见此也是赶紧收敛笑意,歉意说道:“小子口无遮拦,还请大师恕罪。” 老僧摇摇头,示意无事,随后继续说道:“我猜你们石腾国皇帝应该是私下见过了苏施主,才有将整个千锋岭围住的决心和举措,石腾有苏施主压阵,加上陆施主的周边十数城的十几万大军,局势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说到这里,老僧纵膝一跃,越过一处数丈长的鸿沟,等叶凡也降临到自己身边后,才接着说道:“今天南筇国皇帝也派人来找过老衲,多次询问老衲叶施主 的来历心性,应该是想将叶施主拉拢到南筇国去,老衲不好欺骗陛下,也不好将叶施主牵扯进这些事情中,只是给陛下交了个底,说叶施主绝对不会与南筇国为敌,更不会在这次飞升浪潮中有什么大动作。” 叶凡抱拳致谢,说道:“谢大师为小子做担保,但话还是要说在前头,小子这次不会主动出手,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时候事情不是只靠小子的个人意愿便能掰扯清的。” 老僧叹了口气,沉声道:“老衲明白,只怕现在叶施主的心里,难得片刻清闲吧。” 叶凡回道:“是不敢有片刻清闲。” 老僧神情肃穆,很是理解。 叶凡从胸口处拿出一封已经打开了的书信,递给圆成,说道:“大师,这是楚墨死前留给我的一封信,您先看看。” 老僧闻言不敢怠慢,赶紧从叶凡手中接下,一字一句的认真查看,半刻钟后将书信递还给叶凡,叹了口气说道:“未曾想楚施主竟是做了这么多....惨绝人寰的事。” 叶凡将书信收起,也是叹了口气,感慨道:“楚墨哪怕是在外面那些仙人的眼里,也称得上枭雄二字。如果不是因为我这个意外出现,恐怕楚墨做的这个局,真的没人能解开。” 在千锋岭时,楚墨死前话只说了一半,青铜鼎的确是在千锋岭最高的山头上不假,但蕴含着天地规则的青铜鼎却不止只有那一座,也可以说整座圣水秘境都是这几个青铜鼎。 一开始,叶凡察觉到不对的地方,是那个黄袍女子手中竟然也有一座青铜鼎,要知道楚墨杀了这么多人,密谋了这么多年,也只不过造出,或者说是引出一座青铜鼎,起先叶凡还觉得可能是施若雨整的什么幺蛾子,还专门向赵青鸾提及此事,结果越问越奇怪,施若雨对圣水秘境内的情况竟是一无所知,更别说派下个人来整事了,叶凡这才了然,原来这座秘境背后的主人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如今细细思量,叶凡是倍觉悚然,寒意阵阵。 虽然知道了一些事情,可是真相前面的迷雾,迷雾身后的局面,叶凡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秘境真正的主人会任由楚墨做这些事而不插手,为什么这次其余七国天骄大半都没了身影,为什么那个黄袍女子会突然出现改变规则,还对自己释放出了些许善意。 这些事,只要背后的主人一天不出现,叶凡就始终不会知道答案。 关于楚墨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叶凡也是差不多全都清楚明白了,近七十年间除了挑起三国战争,大肆屠杀江湖高手之外,还暗中加入了龙霄国周戒的合欢府,得了个供奉长老的头衔。由于秘境内的死亡人数逐年递增,原本每五年才会生产三道的天偃圣水,提升到了五道。百年前为了加快圣水生产,净水国曾花了不小的代价让一位九境高手进入,以术法引天雷,造天灾,各地因此而死的百姓与江湖高手多达百十万,这也是楚墨为何会下如此决心的原因,为了能让一位九境高手进入其中,净水国付出的代价也不算小,而且无论怎么说,干这种天怒人怨的事也并非他们本愿,所以看天偃圣水的产量增加了不少,这种事情也就再没有发生过,更是正面印证了楚墨杀一救万做法的正确,也更是加强了他的决心。 至于青铜鼎的事情,也是楚墨于五十年前偶然得知,如果当秘境内的 死亡人数达到一个峰值,那么为了保护其中生灵不会被外力屠戮至灭亡,象征着此方天地规则的青铜鼎便会出现,用以隔绝外界人员再次进入,但楚墨也是得知,如果能将这座青铜鼎打散,也就会彻底与外界切断联系,屠杀暴行才会真正解决。 为了引出这座青铜鼎,叶凡,柳修杰和池柳山庄便被楚墨第一时间盯上,冷卿的两万大军,小巷的两波袭击,可以说都是由楚墨一手操办。 这些日子发生了这些多的事情,最让叶凡想不明白的,便是黄袍女子的突然出现,她为什么会突然降临在秘境内,还将一座青铜鼎隐藏在了秘境内。 最后叶凡也是与圆成大师交了个底,这次的飞升浪潮,不是表面上的那么简单,所以能不牵扯其中,就不要轻易涉险。 老僧离别之际,对叶凡说了四字,不是佛家禅语,而是道家警示,既算告诫,也算提醒。 和光同尘。 叶凡笑道:“小子本就是尘埃,又有何必要和光同尘。” 老僧笑着告辞离去。 叶凡拎起小板凳,走入有些昏暗的小巷。 隐有饭香。 原来是赵青鸾做好了一顿晚饭,不知为什么,依照赵青鸾的身份地位,说她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都有些说轻了,可对于这些杂事家务事却都信手拈来,做的不算让人感到惊异,但也算是可口。 这一天三顿都是赵青鸾亲自下厨,小狐狸在一旁打着下手,与赵青鸾有说有笑,乐在其中。 叶凡没有凑上去,本来他这个主人家的也不太好意思让赵青鸾这个客人下厨做饭,可每次都是刚刚走进厨房,便被赵青鸾不动声色的请了出来,小狐狸也在一旁帮腔,说什么厨房是男人的禁地,这里就让她跟青鸾姐姐大展手脚好了。 叶凡轻轻走入屋子,坐下后,细嚼慢咽,对赵青鸾的厨艺也是比较满意。 赵青鸾夹起一块红烧肉,递进叶凡碗里,“最近都没怎么消停的吃过饭吧,多吃点,男人家的不多吃肉怎么行?” 小狐狸一直在旁边低头扒饭,只是偶尔看向两人的眼神中充满了笑意。 师父你也真是的,青鸾姐姐都这么明示你了,你就是根木头也该明白了吧。 叶凡有些无奈,但也不至于因为这么件事回绝她,只是说道:“嗯,谢谢。” 赵青鸾又给小狐狸夹了一块,看似随意问道:“千锋岭的事,你是不是非去不可。” 叶凡停顿了一下,才缓缓‘嗯’了一声。 赵青鸾将筷子放下,轻声说道:“你会有很多很多的对手,他们虽然没有楚墨那么强,但你不要忘了,你要面对的是这座天下所有的高手宗师,就算你已经站在了这座天下的战力顶峰,一不小心你也会死的。” 叶凡神色不变,轻声道:“虽千万人,吾往矣。” 赵青鸾低下头,泫然欲泣,却还是强忍着没让泪水落下,“就算你不为我着想,可那位清清姑娘呢,你就一点没为她想过?要是她知道你客死他乡,她会伤心死的,你就真能舍下心来,连她都不管不顾?” 叶凡抬起头,眼前浮现出了玉清清的绝美容颜,笑容便止不住的绽放出来,温声道:“就算清清在这里,她也不会阻止我。” “她相信我,就如我相信她一般。”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四十二章 如此而已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读者老爷们跨年玩的开心哦】 赵青鸾默然。 对叶凡话语当中的信任有些嫉妒,对那位未曾谋面的清清姑娘也是羡慕不已,到底是怎样一位佳人,能让叶凡牵肠挂肚,毫无保留的信任? 叶凡突然抬起头,皱了皱眉头,起身走到门口,望向远处,在对面一座屋脊上,有个腰挂长刀的老者,身穿黑袍,一手拎着个酒壶,对叶凡微笑示意,随后便是脚尖一点,往院子处飘荡而来。 叶凡意念微动,九霄天握于右手,一剑递出,浑然天成。 那位前任石腾兵马大元帅陆朴,被一道剑气斩在胸口,直接倒飞出去,砸在不远处的墙壁上。 这道剑气叶凡并未使出几分气力,警告意味居多,而且身为天下间屈指可数的大宗师,陆朴虽然看着狼狈不堪,可其实并没有受伤。 陆朴从墙壁中爬出,将碎石灰尘尽数拂下,并没有恼羞成怒,反而对着叶凡歉意一笑,随后说道:“陛下为了表示诚意,在对面的酒楼摆了一桌,想请少侠过去。正好我也想对少侠赔个罪,要是少侠有空,去上一趟也好。” 不等叶凡回话,腰挂铁刀的陆朴,就这么转身一掠而走,像是在说去与不去,决定权全都在你,我石腾国断不会以势压人。 叶凡和陆朴之间没有什么大的仇怨,但少年对他的印象也不太好,不愿有过多接触。 但他还是想了想,回头对二人打了声招呼,走出巷子,往不远处的酒楼走去。 正好也要试探一下石腾国的态度,出去一趟也好。 大街四下无人,对面一座极为冷清的酒楼仍是高挂彩灯,为的只是那一桌客人。 三男两女。 不止是酒楼,便是整条街道都处于戒严状态,除了披挂铁甲的将士巡逻站岗,更有不少隐姓埋名的宗师高手坐镇,这样的阵势,除非是天下十人之列的高手倾力来攻,其余人恐怕连酒楼门口都见不到。 桌上五人,分别是石腾国皇帝丁仲,皇后宋婉,太子丁正言,还有三公主丁诗岚。 最后一位,就是刚刚从外面进来的前任兵马大元帅,陆朴了。 少女丁诗岚是一个美人胚子,更为难得的便是身上天生就有的一股贵气,但生性端庄,举止优雅的她,今夜却不敢多说话,一直坐在皇后娘亲身边,眼观鼻鼻观心,对于这几位大人物的谈话不敢有丝毫插嘴。 天生便是贵族的丁诗岚,对于江湖上那些高手的印象一直不太好,在她的想法中,这些所谓的宗师,个个仰仗着自己的武力打打杀杀,对朝廷的威严从来都不放在眼里,侠以武犯禁,若是对这些高手没了管教,这个天下岂不是要乱成一锅粥? 所以对于近些年朝廷对江湖人的出手,她其实是很乐见其成的。 石腾国皇帝丁仲笑问道:“这么多高手围聚在凉州城,当真没事吗?” 陆朴随意的摆摆手,灌下一口酒才说道:“其实就算龙霄国的那三个老魔头都在城里,也没事,他们一个个都都盯着千锋岭的动静,没啥心情再整幺蛾子,只不过陛下心里有顾虑,这个我能理解,所以我才会把那几个老朋友全叫来保护陛下。我也敢给陛下做个担保,只要不是前十的高手,他们连陛下的面都见不到就要身首异处,就算是那十人之列的宗师,没三人以上联手来攻,陛下也绝无性命之忧。” 丁仲苦笑了下,对于此次冒险御驾亲临,他其实是不大情愿的,奈何这位隐居山林的两朝老臣,石腾顶梁柱般的人物,说这个叶凡如果不是陛下亲自前来,估 计都不会搭理他陆朴一眼,所以没办法,为了石腾,他也只能走上一遭。 要说酒桌上最忐忑不安的人,恐怕就是太子殿下了。 正邪两道的巅峰高手都已在凉州城内虎视眈眈,要说谁最容易当那众矢之的,除了那位传说中的天外仙人,便是他们石腾皇室了。这么说倒不是他贪生怕死,只是身为皇室继承人,他这位太子殿下不得不惜命一些,只不过父皇母后都跟着一同前往,他这个做儿子的,当然也不能往后退,没办法,硬着头皮来呗。 这顿饭,太子吃的索然无味,如同嚼蜡。 酒楼外传出阵阵骚动。 陆朴摆正坐姿,正色道:“贵客来了。” 皇帝忙不迭的望向窗外,心里破天荒有些拘谨,想着这位仙师可不要上来就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不然为了大局,自己除了受着又能有什么办法? 可对于一位帝王来说,脸面二字,又有些太沉重了。 有些出乎丁仲意料,那位叫叶凡的年轻仙人,竟是从大门楼梯规规矩矩的走上来,没有选择绕开兵士从窗口降临。 看着从楼梯走来的白袍仙人,丁仲稳了稳心神,率先起身。 位于丁仲两侧的皇后皇子,见皇帝都起身相迎,也都赶紧站起身来,整了整衣冠。 陆朴并未太过殷勤,起身之后往后边撤了撤,没有去抢皇帝的风头。 丁仲往前走了几步,朗声笑道:“叶凡仙师大驾光临,丁仲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仙师莫要怪罪便是。” 叶凡没摆什么架子,也并未得理不饶人,知道这次皇帝亲自前来,以招揽为主,致歉为辅,他也不想与秘境里的地头蛇关系闹得太僵,所以温声笑了笑,说道:“陛下言重了,叶凡一介布衣,何德何能让陛下亲自相迎?” 丁仲豪爽的笑了笑,轻轻抬手往后一伸,说道:“听闻仙师到来,我也是请了当地最有名的厨子来给仙师做了几个小炒,都是些家常菜,仙师万万别嫌弃,来来来,仙师还请上座。” 面对着一位连楚墨都能战而杀之的仙人,哪怕是丁仲,也不敢以朕自称。 叶凡笑着摇摇头,开口说道:“叶凡先谢过陛下此次盛情款待,可刚刚从家中吃完,这顿饭就不劳陛下破费了。我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是想着既然陛下都亲自来了,刚好有些话,我就当面直说,也省的陛下与我之间产生误会。我先在这里提醒陛下一声,这次的飞升机缘不是您想象中那么简单,那座青铜鼎也不是别人想碰便能碰的,还请陛下收了那份心思,不要自找麻烦。还有,我也给陛下交个底,只要石腾国不是主动找事,我叶凡便绝不会主动出手,更不会站在别方阵营,说实话,如果不是楚墨和陆元帅主动找上门,可能自始至终,我都不会跟陛下,跟石腾国产生任何矛盾。” 陆朴听闻此言也赶紧表态,“之前对仙师的贸然出手,主要也是因为受了楚疯子和那苏亦喧的挑拨,但无论怎么说,都是我陆朴率先坏了规矩,踢了铁板,自罚一杯,权当赔罪。” 叶凡笑着摆摆手,说道:“陆老元帅,罚酒就算了,那次出手小子知道老元帅是迫不得已,再说了,不打不相识嘛。这样,你我一起走一个,一笑泯恩仇,如何?” 陆朴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拿起酒壶斟满了两杯,递给叶凡,豪气道:“叶凡仙师真是个敞亮人,我陆朴也不装怂,这三杯酒,我陆朴敬仙师大度,您可别推辞啊。” 叶凡笑着点头,没有拒绝,否则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点。 跟石腾皇室又说了 几句客套话,叶凡就离开了酒楼,没有直接返回巷子,而是漫无目的的往城内走着,来了凉州城这好些日子,还没怎么看过它呢。 叶凡缓缓走在繁华又热闹的大街上,石腾民风淳朴开放,也没有宵禁,熙熙攘攘的夜市里游荡着各色人物,就连一些富贵人家未出阁的小姐,都在下人丫鬟的陪同下逛着夜市,但叶凡一身白袍太过扎眼,就远远的向里看了几眼,便又绕了过去。 离开闹市,缓缓而行,在寂寥无人处,叶凡掠上一座屋脊,随意的坐了下来,看着天空闪烁明亮的群星,叶凡骂了句娘。 除了微风落叶蝉鸣,没有任何声音响起。 看来老天爷也有打盹儿的时候。 叶凡望向星空怔怔出神。 ...... ...... 凉州城百里外,苏亦喧在月夜下负手而立,他门下大弟子,那位位列天下第九的高手宗师,已经被他严令返回,不得参与关于此次飞升的任何事情。 苏亦喧早年在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一位天外仙人,使了些手段将他重创当场,虽说没能将其击杀,却也得了一本仙家秘籍‘流云散手’,近些年其实他一直都在隐藏实力,为的就是要与楚墨争上一争,未曾想二者之间的差距竟是如此之大,就算得了这本仙家秘籍,也让他望尘莫及。 话又说回来,苏亦喧对于楚墨的死,并没有多大感觉,更谈不上伤感,顶多就是有些兔死狐悲的慌张,使得他的诸多谋划都要做出很大改变。 苏亦喧在千锋岭的山道间缓缓而行,心里想着事情。 陆朴柳修杰之流,不用太过担忧,一些没了心气儿的老家伙,所有心血眼光都扑在这圣水秘境之内,对于飞升一事并无多大留恋,龙霄国那三个邪物,倒是值得警惕一二,陈碧落那个疯婆娘,要是真惹上了她,被她缠上麻烦才叫大,乔三刀接触不多,不好评价,难说他会不会来此与自己作对,但那个老色鬼周戒,绝对不会坐视不理,近二十年没跟他交过手,不知道他的噬灵幡又练到了何种境界。 只是可惜了圆成。 他现在真正不敢掉以轻心的存在,只有三人,那个至今还没出过手的天外仙人关子石,还有他的同伙崔奉,虽然自己并没有与他们二人正面交过手,但在城头之上,他们二人无意间散发出的气息,都让自己感受到了一丝危险。 当然,比这二人更让他忌惮的人物,还是那个正面斩杀楚疯子的叶凡。 苏亦喧甚至不怕龙霄国的那三个老魔头合力来围,唯独叶凡,他不敢掉以轻心。 至于为何叶凡不阻拦自己前来千锋岭先行站脚,苏亦喧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是受伤太重,心有余而力不足? 苏亦喧停下脚步,望向凉州城那面,思来想去还是放弃了一探究竟的念头,若是惹得叶凡与圆成石腾国联手,那便得不偿失了,到时候依照龙霄国那三个家伙的性格,绝对会与他们一起联手,不管怎样先弄死自己再说。 苏亦喧视线下移,看着自己的双手,他今年已经一百二十多岁了,脸上早已是沟壑纵横,可唯独这双手,却晶莹剔透,完美无瑕,如羊脂玉般修长而又圆润。 他突然笑道:“这就来了?” 城头上,有一位手持长剑的白袍仙人,御风而来,一团极为明亮的光芒闪过,千锋岭四下亮如白昼。 苏亦喧勾起一抹笑意,未曾有丝毫惧怕。 我苏亦喧今天就要看看,我这流云散手,到底能抵过你这仙人几剑?!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一夫当关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叶凡站于城头,取出九霄天,握在手中。 一掠而去,身影如飘渺云烟。 圆成法师早已站在城头,静静地注视着远方的千锋岭。 陆朴走到他身边,问道:“这就要打起来了?” 老僧微微颔首,正色道:“阿弥陀佛,苏施主执念太深,势必要于叶施主正面对上,这次厮杀无可避免。” 陆朴从腰间摘下酒壶,痛饮了一番,两人一起望向千锋岭山脚处,那里有两个不算微弱的光点相对而立。 老僧转过头,无奈说道:“陆施主,你们石腾国又何必把事做到这个份上?” 陆朴冷哼道:“老和尚你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千锋岭再怎么说也是我石腾国界之内,怎么调兵遣将也轮不到外人说三道四。再者,外边的五万兵马,一半都是当年我亲自带出来的大好儿郎,陛下拦着不让我出城,你以为我心里就好受?” 老者一拍城墙,气的横眉竖目,极为恼火道:“这帮江湖高手天外仙人,就没一个能消停的,这五万兵马还是紧急从周边数城抽调而来,要真打起来,五万人够干个屁!龙霄国那三个老魔头还不知道缩在哪个狗洞里,要是他们再推波助澜,打上几场架,这凉州城还要不要了?” 老僧叹了口气,轻声道:“有外人在,陆施主还是省些口水吧。” 陆朴喝了口酒,这才愤愤收声。 老僧目光凝重,对陆朴说道:“陆施主,一会儿老衲有可能会前往千锋岭,城中徒儿就劳烦施主照拂一二了。” 陆朴纳闷道:“圆成,你不是说好了万事不管的吗?” 老僧转头笑道:“陆施主放心,只是有这种可能而已,况且只要老衲愿意出现在城头做以警示,苏施主就不太敢肆意妄为了。” 说到这里,圆成转头望去,心中叹息,陈施主,已经六十年了,你还没有放下吗? ...... ...... 在叶凡前往千锋岭之前,他悄悄回了趟小院。 进了屋子,发现小狐狸已经睡下,呼吸平稳,嘴角流出一丝口水,睡的愈发香甜,叶凡走上前去轻轻帮她窝了窝被子,免得染上风寒。 赵青鸾走进屋内,刚想说什么,看见叶凡把手指抵在唇边,示意不要打扰到小狐狸,便也收声不语,随后叶凡拉着她走出屋子,轻轻叹了口气。 赵青鸾低下头,轻声问道:“就没有别的办法?” 叶凡苦笑了一下,说道:“没有。” 赵青鸾叹息一声,知道是意料之中的事,随后从袖中拿出两张符箓,递给叶凡,说道:“这两张圣水令少侠收好,若是真遇上了危机,可能会有大用。” 叶凡没有推脱,伸手拿下,“虱子多了不痒,本就欠了青鸾姑娘不少,也不差这些。” 少年抬起头,直视着赵青鸾的双眼,问道:“姑娘有难言之隐,不能弃了国家大义不顾,所以净水国此次的目的,我不多问,但是青鸾姑娘,有些触及底线的事情我不希望你们多做,泥菩萨也有火气,要是真撕破脸皮,对双方都不是什么好事。” 赵青鸾双手紧握,面有纠结,轻声道:“在少侠心里,青鸾与净水就当真如此不堪吗?” 叶凡微闭双眼,沉声道:“在我心里,净水是净水,赵青鸾是赵青鸾,前者于我是他乡,后者于我是朋友。” 他笑道:“很重要的朋友。” 赵青鸾嫣然一笑,说道:“等到千锋岭事了,青鸾带少侠去看看净水国的美妙风景,上次的导游没当好,总要做些补偿才是。” 叶凡召出九霄天握于右手,微微转头,呵呵一笑道:“好。” ...... ...... 一道如虹剑光飘然而至,站在苏亦喧数丈远的对面,将整个山道都给完全守住。 苏亦喧微笑道:“仙人倒是不客气,直接就占了地利之势。” 在那座青铜鼎被黄袍女子随手掷出后,千锋岭最高的山峰便已经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完全封锁,只余下面前这一条山路,为的就是让这些宗师修士聚集在一起,各凭本事登顶。 叶凡将九霄天随手插在地上,笑道:“还有大半天青铜鼎才会现世,所以丹圣大人还是省点力气,少作口舌之争,别被别人收了渔翁之利。” 叶凡对于此人的印象可不算好。 苏亦喧,石腾丹圣,显露真实实力之后,雷打不动的天下第二人。 但此人的心机,却有些太深沉了。 苏亦喧笑道:“叶凡,就如你所说都省些力气,本就是萍水相逢,又何必把事做的这么绝?你我不妨心平气和的好好谈一下,做个生意,只要你能让出道路让我登顶,除了这本流云散手,我还可以帮你收集遗落在圣水秘境的仙人遗物,只要秘境里有的,我都可以帮你找到。” 叶凡笑着摇摇头,反问道:“丹圣大人不会真的以为,只凭这些外物便能打动我吧。” 苏亦喧双手负后,气定神闲,说道:“就算是天外那些修道有成的仙人,面对着这等诱惑也不会无动于衷,毕竟就算自己用不上,将其折算成仙家钱币,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叶凡问道:“你想谈买卖,我可以确定,想把买卖做好,我也可以确定,但除此之外,你也想要借我之势压下其余高手吧?一旦我点了头,石腾和圆成大师就会有压力,再者,你所谓的秘境当中任君索取,不外乎是借着你我二人的名头再敛一波财罢了,不然就算你苏亦喧实力再高,还是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苏亦喧没有否认,点头道:“可这些与你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从头到尾都不需要你露面,到时候回到天外,你该是谁还是谁,这里的事不会波及你半点。” 叶凡轻笑两声,将九霄天从地面拔出,随意的挽了几个剑花,“这不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理由。” 苏亦喧紧皱眉头,脸色阴沉,没有想到这个叶凡如此不可理喻。 他瞥了眼叶凡手中表面上平平无奇的九霄天,淡然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苏亦喧问心无愧。为了天下大势死上几十个甚至上百个人,又算得了什么?我这大半辈子救人无数,杀的人却没多少,如今去收点报酬,不是理所应当?” 叶凡不再说话。 道不同不相为谋。 苏亦喧眯起眼,“叶凡。你想要当拯救天下的大圣人,还要有这个本事才行,别以为杀了个楚墨,就真当自己天下无敌!” 叶凡笑道:“丹圣大人这就不爽了?不爽就来打一架,看看你这流云散手能不能挡住我这一剑!” 猛然间,千锋岭山脚下剑气四溢,叶凡调转剑尖,冷冷对着那位居心叵测的苏亦喧。 苏亦喧脸色更加难看,实在没想到这位年纪轻轻的天外仙人如此油盐不进。 叶凡神色从容,手中长剑剑气吞吐,带起一道道极为绚丽的红紫色光芒,蓦然从旁边传来一声嘲笑,一道极为沙哑的声音响起:“哈哈哈哈,没想到鼎鼎大名的石腾丹圣竟然被一个小娃娃给逼迫成了这样,滑稽,当真是滑稽啊。” 苏亦喧收敛心神,冷冷回道:“周戒,既然来了就别藏头露尾的了,要是对这小娃娃不服你大可以自己试试他的斤两。” 一道黑影如约而至,降落在苏亦喧身侧,一边摇头一边惋惜道:“哎,可惜啊,没打起来,要是你们俩都打死在这里,我不就好办事了嘛。” 那是一位看起来风度翩翩的英俊男子,身后却背着一张巨大的黑色长幡,看着不伦不类,幡面被严密的仔细缠好,可上面散发的丝丝气息,却还是让人不寒而栗。 “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能做到将自身气息注入青铜鼎的前五人,便能得到飞升资格。” 名叫周戒的黑衣男子笑容玩味,接着说道:”但除此之外,我又打听到了一事,如果能获得青铜鼎的认可,将其炼化,就能成为此方天地的真正主人,那可真就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但是却从来没有人看见过,甚至听说过这座青铜鼎的存在,这反而坚定了我的决心。” 周戒阴恻恻的笑着,望向那个不知死活的天外仙人,说道:“能正面硬杀了楚墨的仙人,我周戒就算再怎么自负,也自知不会是你的对手,但你不要忘了,不只是我与苏亦喧,还有无数隐藏在暗处的高手正摩拳擦掌等着我们打起来,好坐山观虎斗呢。” 叶凡神色不变,淡然说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先当这个出头鸟?就不怕我一剑把你劈了?” 周戒虽身背一把大幡,行动却丝毫没有受阻,几个闪身间便离了叶凡数十丈远,笑呵呵的说道:“我可不糊涂,虽然人到了,但是谁愿意对你出手那就出手,那位老天爷又没规定时限,反正合欢府已经有人打理着,我有的是时间。” 苏亦喧冷笑道:“你周戒倒是精明,率先把自己露在明面,好逼迫陈碧落他们跟着出来,不然便是死不出手对吧?” 周戒呵呵笑道:“老头有点脑子,不过你又能拿我怎样呢?” 苏亦喧没有选择继续跟这个老**继续多做纠缠,而是又看向叶凡那侧,不甘心的继续问道:“没得商量?” 叶凡没有答话,持剑的右手自身体上下画了一个圆,红紫剑气便随着圆圈奔涌而出,形成浪潮之势,将宽约三丈的泥泞山路以剑气尽数挡住。 一夫当关。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四十四章 山脚下的对峙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周戒缓缓摇头,感叹道:“还真是个油盐不进的愣小子。” 叶凡将九霄天横于身前,问道:“我的时间也很多,足够与你们纠缠一段时日,不过诸位都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合起伙来欺负一个后辈,不厚道吧?” 周戒笑呵呵说道:“都是出来争抢机缘的对手,怎么就欺负了?” 叶凡指了指周戒心口,“扪心自问。” 周戒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两声,摇头笑道:“真是个有意思的仙人,不过以多打少可是不得已而为之,仙人的实力如此强劲,要是单打独斗,可没人是您的对手。” 叶凡点点头,“是这么个理。” 然后他旋转手腕,高高举起手臂,剑尖直指周戒,轻声道:“那就比一比谁的拳头更硬?我倒要看看,在这圣水秘境里,你们这些高手是不是全都是不怕死的英雄好汉。” 苏亦喧双手环胸,冷眼旁观,对于叶凡年轻气盛的模样乐见其成,要是他与这老**率先打起来,对于自己绝对是件好事。 蓦然,苏亦喧睁大了双眼。 一道长达十数丈的湛然剑光从他眼前急速闪过,朝远去以惊雷之势狠狠袭去。 周戒似是也没想到叶凡竟是出手如此果断,说了没几句话便直接出剑,不由得只能转过身去,将大幡抖开,以幡面相对,一个斗大的‘噬’字迎风招展,与袭来的剑光直面碰上,却没有发出什么巨大声响,只是在金字黑面的大幡上闪出阵阵灰色光亮,剑气在触及到它的第一时间就以消融之势不见了踪迹。 叶凡皱紧眉头,对这面稀奇古怪的黑色幡子破天荒的有些忌惮。 看起来竟是有吞噬他物的作用。 周戒在剑光完全消失的那一刻转过身来,以手抚胸,出了口气,“仙人可真是不留情面,若不是我反应快些,这一剑可就能把我轰的渣都不剩了。” 叶凡本就不指望这一剑能将周戒击溃,这时率先摸透了对手的一点跟脚,反而觉得有些庆幸。 若是让人抢占先机,仓促之下,还真有可能被这股吞噬之力打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叶凡最为忌惮之人,还是那位不知深浅的苏亦喧,石腾丹圣。 这位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灰衣老者,一身灵气已然凝聚到了滴水不漏的境界,丹田处如有一盏明灯悬挂其间,随着每一口绵长的呼吸,光暗也随之交替,很容易便能想到,如果不是此方天地的规则压制,这位天下第一手突破到七境,可以说是易如反掌。 山脚处,或者说是叶凡的视野中。 一位位江湖高手飘掠而来,落在苏亦喧几丈远的身后,打头的两人竟是洛晴轩与袁成山,气势极为惊人。 在十数位高手修士之后,是迅速撒开阵型的数千精骑,将山脚处围的水泄不通,一张张朝廷特制的弓弩弩箭,散发着阵阵寒光,一看就是为了针对江湖高手而特质的精钢.弩箭。 打头的洛晴轩往前走了几步,没有理会面有不喜的苏亦喧,直接走到叶凡身前数丈远停下,娇笑问道:“叶凡少侠,我很奇怪,你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才会阻止我们登山问鼎呢?以少侠现在的实力,一道圣水绝对会到你的手里,又何必做这蛇吞象的大不韪之举?” 洛晴轩托腮承思索状,随后恍然大悟道:“少侠莫不是想炼化此鼎,成为秘境真正的主人吧?哈哈哈哈,少侠果然是个妙人,有胆色,敢在净水国本土,施若雨的眼皮子底下干这样的事, 晴轩想不佩服都不行啊。” “不过。”洛晴轩笑容玩味,话锋一转说道:“如果少侠想要把我们尽数挡在山脚的话,杀戮就无可避免,那么你与楚墨的那场论道,又有什么意义呢?” 体魄魁梧的袁成山双手环胸,觉得有点意思。 白千钧那家伙美其名曰在暗中观察形势,保存有生力量,但以他所见,除非真到了必要关头,不然这家伙轻易不会出现在明面上。 至于那位在暗中操盘的童义,袁成山的心情其实与对白千钧的完全不同。 如果说白千钧躲避尚有坐山观虎斗之嫌,那么童义就是真正藏在幕后的智囊军师,率先与千锋岭的地头蛇交好,暗中联络石腾皇室,让洛晴轩先手试探叶凡,最后挑拨这座天下高手对叶凡出击的谋划,几乎全是这位不过十六岁的少年一点一点推测实现出来的。 刚开始,白千钧与袁成山还有些质疑,认为一个当时不过四境的叶凡至于让几人对其这样出手吗?可事实证明,拉拢千锋岭地头蛇,与石腾皇室交好,以大力打击叶凡使其出局,这些决策都完全正确。 袁成山甚至敢断言,如果不是自己与白千钧的犹豫失策,使得圆成与楚墨这两个意外出现,估计后面的事情也都不会发生,更不会有叶凡破境,以一人对千人的僵持局面出现。 洛晴轩的这些话,其实不只是说给叶凡听,更是故意说给苏亦喧周戒和还在旁边观察局势的高手听的。 一旦两方人都听了进去,那么现在的局势可就更有意思了。 你叶凡拼了命的保护青铜鼎,没有错,可我们这些来争夺机缘与飞升大道的修士更没有什么错,若是你杀了此地任何一人,你叶凡当初否定的杀一救万不就由你自己的手又实现出来了吗?侠义心肠,慈悲心胸,历来经得起刀山火海的摧残,可当自身大道与千万生灵的性命相悖时,你叶凡又该做出怎样的选择。 好像无论怎么选,都是错的。 人心最经不起推敲试探,特别是修心大于修力的修道者。 往往如此。 圣水秘境的人命虽也是人命,可终究与你叶凡没什么关系,而且此举不只是惹怒了大燕所属,更是在与自己奉为金科玉律的道理背道而驰,此番比较之下,让出道路,视若不见才是最好的选择。 退一万步讲,就算你叶凡能问心无愧,可终究势单力薄,纵使我们这两方天地的高手都各有心思,不可能铁板一块,但也不是你一个人就能阻止得了的。 叶凡一直没有答话。 洛晴轩再一次开口:“既然看少侠没有回心转意的意思,那能否请少侠答应晴轩一个要求?我们这些为了自己才来争夺机缘的修士,就算死在外面也只能怪自己实力不济,可这些边关将士都是石腾的精锐骨干,此次前来也是奉了军令,不得不围堵千锋岭,他们最不应该死在这。” “所以还请少侠答应,只要这些将士不对少侠出手,少侠就饶他们一命,可否?”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还有道 义压身。 即便是袁成山听完这几句话,也不得不承认,这顶帽子扣下去,想摘掉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但如果叶凡真的答应洛晴轩这个所谓‘请求’,那就是画地为牢,作茧自缚。 一位剑修,尤其是像叶凡这般攻伐力道极为凶猛的剑修,如果想要不伤及近在五十丈以内数以千计的人海,那就只能束手束脚,根本不可能展不开自己想要达到的攻势。 可如果不答应,那就是你叶凡咄咄逼人,视凡人性命于不顾,不只是悖了自己的大道,更是将石腾皇室彻底推到袁成山等人这面。 不愧是多智近妖的童义,教洛晴轩说的这番话真是无懈可击。 袁成山转头望向叶凡,等待他的答案。 苏亦喧神色阴晴不定,对于大军的到来他并不感到意外,可袁成山和洛晴轩的突然降临却是打乱了他的阵脚,稍微思索就能知道,这些天外仙人的境界实力与叶凡相比也是不遑多让,但在天时地利下未必就能胜过他苏亦喧,可看样子,他们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与石腾皇室搭上了桥。那个名叫丁仲的皇帝苏亦喧不算熟悉,但也知晓些他的性情,野心与能力是有,但也绝对没胆子敢插手这样等级的局面,想来应该是这些仙人对其许诺了什么。 叶凡还是没有答话,只是神情极为纠结。 洛晴轩满脸笑意,见叶凡有些意动,继续乘胜追击道:“细细想来,少侠与我们之间没有任何间隙,更枉谈仇怨一说。少侠能有这份为天下尽一份力的心意已经很不错了,况且这些说辞也只是楚墨的一人之言,若真如他所说,当初在城头上,那圣殿女子又为何要将青铜鼎落在这千锋岭处?以少侠的聪慧,不会看不出来吧?前些日子,晴轩贸然来访,与少侠请教了一番,对少侠的实力极为肯定,所以我与袁成山都可以立下誓言,只要少侠让出道路,圣水必有少侠一道,而且我大燕四人,都会承少侠一个人情,日后若是有难,晴轩等人绝对不会推辞。” 叶凡叹了口气,摇摇头,似是认命了一般,右手缓缓垂下,浪潮般的红紫剑气也是尽数归于九霄天内,露出山道真容。 袁成山勾起一抹笑意,对于叶凡的决定并不感到意外,大燕四名天骄所许诺出的人情,力道恐怕比这一道天偃圣水还来得猛烈,但凡是有点脑子的人,恐怕都不会拒绝。 洛晴轩也是出了口气,叶凡那天与楚墨的惊天一战她可都尽数看在眼里,对上这么一位人物,能不打就不打,若是真打起来对谁都没好处。 一直在旁冷眼旁观的苏亦喧却皱紧了眉头,望向远处一直低头不动的叶凡,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那位天外仙人,好像自始至终,都没有伸出负于身后的左手。 就在此时,一股极为磅礴而又玄妙的气息自山峰处流出,继而承狂风之势,迅速席卷四周。 袁成山瞪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 “这...这是.....大须弥仙阵?!” 一道白芒自山峰顶端猛然炸裂,随后迅速包裹住了整个山峰,一道玄而又玄的气息笼罩其上,就连苏亦喧等人都为之色变。 叶凡缓缓抬起头,长舒一口气,对着身前几位巅峰高手几位感激笑道:“谢谢啊。”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四十五章 岂曰无衣 与子同袍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望向面前被白光完全笼罩高达数百丈的山峰,周戒袁成山等人都是大惊失色。 袁成山紧锁眉头,走上前去,厉声问道:“叶凡,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布下的大阵?这等级别的阵法不可能在没有材料和准备时间的情况下这么快速的布好。而且你不是个剑修吗,怎么可能同时还是一位阵师?” 叶凡将九霄天立于身前,从背后伸出左手,笑道:“这些时间不只是你们在准备,我也是做足了功课啊。” 看清了叶凡左手所持之物,洛晴轩疑惑道:“符箓?怎么可能?仅凭符箓就能布下一座十阶阵法,叶凡,你当我们都是傻子不成?” 叶凡缓缓摇头,解释道:“并不是真正完全的大须弥仙阵,上面蕴含的仙家气息我可搞不来,顶多只能称作大须弥阵,品阶勉强能达到七阶吧,拦住你们应该没什么问题。” 近在咫尺的飞升机缘被这小子给拦住,就算是养气功夫不一般的苏亦喧,都不由得极为恼火,往前踏出一步,厉声道:“小子,我告诉你,你可不要自寻死路!要是识相就赶紧把这破阵散开,不然等我飞升上界,必要对你剥皮抽筋!” 袁成山眼神阴沉,面有不喜,转头望向苏亦喧,不屑说道:“一个苟延残喘,一眼就能看到边的六境,有什么资格插话!看来你还是不清楚我们几个人的身份,要是再多嘴,看我会不会一拳轰杀了你!” 苏亦喧脸色铁青。 袁成山不再理会怒火更胜却不敢发作的苏亦喧,直直看着叶凡说道:“叶凡,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与我大燕为敌,你就没想过后果?” 叶凡笑着摇摇头,否定道:“第一,袁道友现在并不是代表大燕,只是代表着你个人。第二,我也从没想过与你们为敌,只要你们自行退去,没人会拦着。” 袁成山神色阴晴不定。 洛晴轩更是望向那一袭白袍,秀丽脸庞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幽怨神色。既有愤恨,也有埋怨。 不曾想之前的劝说,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给了叶凡偷偷使用符箓布置大阵的时间。 洛晴轩转头望向袁成山,问道:“怎么办?要不要把白千钧叫出来?” 袁成山摇头道:“不用,先静观其变。” 洛晴轩立刻就领悟到了袁成山的意思。 这座大阵终究只是靠符箓构建而出的无根之萍,没有灵气宝物补给,总有一刻会烟消云散,只是不清楚究竟要持续多长时间,反正青铜鼎还有大半天才会现世,他们也不着急。 可他们二人不急,有些人却坐不住了。 一道雪白光线闪过,一位穿着极为露骨,怀抱琵琶的妖艳女子出现在几人身侧,身上长裙呈左长右短的形状,雪白长腿一半被长裙尽数遮挡,一半又明晃晃出现在众人视野里,血红色的双唇极具诱惑,来者的身份,已是再明显不过。 幻音坊坊主,陈碧落。 身背大幡的周戒站在远处双臂环胸,笑道:“呦,陈坊主终于肯显现尊荣了,我还以为陈坊主这么长时间都不出来,应该是身体抱恙,要错失这次飞升机缘了呢。” 无论是样貌还是衣着都极为妖艳的陈碧落,眼神却极为冰冷,转头轻声说道:“再说废话,就让你尝尝太监的滋味。” 相貌英俊的周戒装惊恐状,噤若寒蝉,立即闭嘴。 千锋岭山脚下,叶凡在内的六人,所修之路竟是 各不相同,百花齐放。 叶凡与陈碧落,一个是剑修一个是精通音律攻击的宗师自不用再提,洛晴轩根据情报应该是一位火法高手,苏亦喧的流云散手听说全力之下就连圆成大师都破不开他的防御,更不用提他转守为攻的时候,周戒的主要手段应该便是他身后那张具有吞噬能力的幡子,难缠程度恐怕与苏亦喧相比都不遑多让。 至于袁成山,此人被大燕王朝保护的太好,就连赵青鸾的情报上对此人所知都寥寥无几,看样子或许与关子石一样是位肉身修炼者,但也不排除是障眼法的可能。 陈碧落转过头,双眼直视站于山道的叶凡,语气极为生硬的说道:“听说你受过圆成的恩惠,是不是?” 叶凡不明所以,但还是回道:“在凉州城,圆成大师帮我打开了身体九处窍穴,的确是受了大师的恩惠。” 陈碧落怀里的琵琶突然闪烁着刺眼的白光,一道毫不掩饰杀意的冰冷声音响起:“那你可以去死了。” 在话音刚落的那一瞬间,叶凡与陈碧落,几乎是同时出手。 叶凡右手猛然回缩,以隔档式架于身前,在九霄天刚刚抬起至面门时,一丝凝聚到极致的晶莹丝线便无声无息出现在剑身上,放出翁的一声细鸣。 陈碧落一击未中,没有放弃,掐准时机,琵琶上又是激荡而出一条晶莹的雪白丝线,这次是从叶凡头顶上方席卷而来。 叶凡左脚用力踏地,一道黑影闪过,竟是诡异的出现在了数丈以外,不但躲过了丝线攻势,而且右手掐了个剑诀,双袖劲风激荡,九霄天化为一道红芒狠狠向陈碧落突袭而去。 陈碧落眼有凝重,第一次将手指搭在琵琶上,以捻滚挑三势拨弄琴弦,右手眼花缭乱,却无声无息,一道晶莹丝线又是激荡而出,将来势汹汹的红芒飞剑紧紧缠住,呲呲作响,溅起一大片火光。 在众人身后的数千精骑,眼见着两人已经出手,不由得也是略有惊慌,赶紧严阵以待,精钢.弩箭尽数搭于弦上,对准众人,蓄势待发。 与此同时,洛晴轩周身也是灵气激荡,手中隐有火光,不多时一颗散发着淡淡威势的火球便凝聚而出,但出手对象却不是叶凡,而是不远处被白光尽数笼罩的千锋岭山峰。 声势不小的浩荡火球,在触及到大阵边缘的白光时,便如泥牛入海,呈消融状缓缓消逝不见。 洛晴轩转过头望向袁成山,说道:“看来不是他唬人用的。” 袁成山也是目生凝重,以灵识探查,那座大须弥阵就如一座铜墙铁壁,将这座山峰紧紧锁住,没有一丝缝隙缺陷可漏。 不过,在洛晴轩的攻势被大阵消融的时候,它的气息强度好像有了一丝减弱。 袁成山转过头,对洛晴轩使了个眼神。 洛晴轩心领神会,力道又加大几分,一只火焰朱雀自手中生出,冲着大阵凶猛掠去,虽还是被大阵逐渐消融,但袁成山也是清晰地捕捉到了气息的减弱。 果然,没有材料和阵法刻画的支持,仅凭几道符箓衍生出来的大须弥阵,根本没有真正的大须弥仙阵那种生生不息的玄妙感。 如此一来,那便要好办了许多。 袁成山往前重重踏出一步,胸口突然浮现出五彩云篆的雾霭画面,与此同时,一道散发着浓厚气息的黑色战甲出现在其身侧。袁成山伸出手掌,将灵气灌于战甲内,瞬间将其披上,散发着阵 阵寒光。 出拳如龙,快若奔雷。 一身凝如瀑布的浑厚拳罡,在甲胄的庇护加持下更具威力,袁成山以猛虎下山之姿向山峰急速掠去,带起阵阵音爆,一拳轰击在流淌着白色光亮的大阵之上,牵扯出一条条流萤,铿锵作响。 转瞬过后,袁成山便被那些白光包裹其中,但是袁成山反而愈战愈勇,气势暴涨,又是一拳轰出。 不远处,身穿白袍的叶凡眼见情形不对,猛然加大力道,将九霄天紧急召回,持剑横扫,一道如浪潮般的红紫剑气滚滚向前,挡住了袁成山这势大力沉的一拳。 剑气与拳罡呈两极分化的趋势谁也不肯退让,叶凡眉头微皱,不顾正要驾驭琵琶缠上自己的陈碧落,三千影葬瞬间启动,一个闪身间便来到身披重甲的袁成山面前,一剑斩出。 迫不得已,袁成山只好收起已然起了念头的一拳,往后退了数丈,与叶凡拉开身位。 苏亦喧与周戒,始终默默站在几人不远处,不言不语,无声无息。 叶凡虽阻止了袁成山那一拳的轰出,可仓促之下却也是气血上涌,虎口处传来阵阵撕裂感。 叶凡仍是不动如山,剑气自九霄天处激荡而出,如蛟龙般将众人尽数拦住。 跻身第五境,又九窍全开的叶凡,一身灵气剑意已然达至巅峰,虽在与楚墨的那一战身受重伤,但好在在浩然气的治愈下很快便痊愈无忧。 可惜,丹田内的叶柔嘉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轻易出现,不然若是让这些天骄联想到了什么,那可就是一桩很麻烦的事。 被一身玄黑甲胄紧紧包裹住的袁成山,并没有被这一剑伤到丝毫,在远处站定后,微眯双眼,对着叶凡沉声说道:“叶凡,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若不是被这秘境规则压制,让我只能发挥出六境实力,那一拳之后,你以为你还能完好无损的站在那里不成?” 叶凡猛然抬头,剑气吞吐之间,一身剑意疯涨,直突天际。 袁成山怒极反笑,也是不再继续隐藏自身实力,一身雄厚拳罡无所顾忌的喷薄而出,向前猛踏一步,厉声道:“既然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袁成山侧过头去,对着苏亦喧等人说道:“你们几个,都别想着坐山观虎斗,要是敢缩在后面耍滑头,就别怪我先出手收拾了你们!” 陈碧落神情不变,无动于衷。 周戒叹了口气,自身后将黑幡拿起,猛然一抖,幡面上斗大的噬字更具威势。 苏亦喧虽心有恼火,但也知道得罪了这位仙人没什么好果子吃,也是伸出手臂,如玉般的双手散发着淡淡荧光,一抬一起之间好似天边流云拂过,淡雅而又别致。 洛晴轩手指轻摆,一道道散发着恐怖温度的火焰萦绕在手指周围欢呼跳跃,已经迫不及待。 面对着这整个天下最为顶级的对手,叶凡就算再如何狂妄自大,也没有绝对的信心能活着走出去。 但他只是调整了下呼吸,将自身状态调整至最佳,没有流露出丝毫怯懦悔意。 袁成山嘴角露出一丝讥讽,这个叶凡,还在强撑什么。 就在此时,自千锋岭南侧天边突然洒下一道长十丈宽五丈的厚重水幕,将叶凡与袁成山等人尽数隔开。 一道声音也随之响起。 “一个个不要脸的王八蛋,就知道以多欺少!凡子别怕,兄弟我来了!”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四十六章 苦战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袁成山望向身前不远处的厚重水幕,讶异的同时也有疑惑。 这道水幕硬要说的话,根本算不上多么强横具有威力,可上面散发出的丝丝玄妙气息,却让他有种说不清道不明之感。 就好像一位身穿破烂乞丐服的帝王,再怎么以外物掩饰,也难以遮挡住其上的威严气势。 换了身极为扎眼行头的赵永昌神色愤愤,在水幕降临之后不过片刻,便来到了叶凡身边,转过头问道:“凡子,你没事吧?” 叶凡更是满脸不可置信,赶紧问道:“永昌?!你怎么来了?” 赵永昌往前走了几步,说道:“说来话长,总之我现在成了南筇国的新晋国师,只不过也真是倒霉催的,偏偏这次圣水争夺落在了石腾,所以南筇国那面也是天高皇帝远,无可奈何。不过凡子你放心啊,虽然南筇国那头不好出手,但有小爷我在这,这帮老王八就别想动你丝毫!” 叶凡在短暂的惊讶之后,心境也是逐渐归于平稳,看向被厚重水幕挡在身外的几人,深吸了一口气,凝重道:“永昌,这件事的缘由很复杂,我就长话短说。那座青铜鼎里的确蕴含着大量的天偃圣水,也是这座天下所有高手能飞升的唯二途径,但是那座青铜鼎也是此方天地的规则化身,如果将圣水取走,或者被大量杂乱灵气注入,圣水秘境的千万生灵全都要遭殃。紫来州的那些天骄不信这话我也根本没对他们说,这座天地的本土高手更是把飞升外界看的比性命还要重要,估计也不会听这种解释,我要做的就是将他们拦在此地三天时间,三天一过,那座青铜鼎就会自行消散。” 赵永昌点点头,“懂了,就是把这帮老犊子拦在这座山外边三天时间呗。咱兄弟俩联手,绝对没问题!” 叶凡却是满脸凝重,对着赵永昌正色道:“永昌,答应我,一旦苗头不对有多远就跑多远,要是你在这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赵叔和你娘交代?” 话音未落,站于水幕外的苏亦喧便脚踩罡步,双袖灵气充盈,一双玉掌令人眼花缭乱,随着身躯的前行带起片片荧光,一掌轰击在水幕之上。 洛晴轩猛然握紧双手,一道道散发着恐怖温度的火焰也是撞击在水幕上,呲呲作响。 赵永昌往前踏出一步,双手蓝光涌现,一道道极为精纯的水流便注入前方水幕当中,“凡子,我赵永昌可不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就咱俩这关系我要是扔下你不管我还是个人吗?别的先不多说,跨过这个坎之后我可要宰你一顿!” 叶凡淡然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在场的这些人,只有袁成山最让他忌惮,他们二人也是真正能够决定结局的人,一出手,就是倾力而为。 以三千影葬瞬掠而至,叶凡第一剑便是神人开天。 那位身披甲胄的魁梧男子,竟是元神出窍神游,身后一尊法相虚无缥缈,却有仙人威严。 叶凡不但一剑被阻,心口处还被袁成山一掌砸下,所幸有浩然气自动护主,帮叶凡挡下了绝大部分攻势,但还是痛彻心扉,气血 上涌。 叶凡仍是不动如山,一脚踏地。 神人开天式的精髓,就在于那一剑的一往无前,绝不退让,就算面对乾元大物,也是可败不可退。 跻身第五境的叶凡,经过数次大战洗礼,对于神人开天式的领悟也是更胜,已经可以做到将剑气外放至八十丈长,可惜最多也就只能再递出两剑,不过配合上九霄天的锋利,也是绰绰有余了。 一剑斩在袁成山身穿的甲胄之上后,一道红紫色的剑气长流也是呼啸而至。 斩下一剑的叶凡没有一鼓作气继续出击,反而后退两步重新归位。 与楚墨不同,袁成山本就是锋芒毕露,气势已至顶峰,要想抢占先机将其压下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不如先暂避锋芒,且战且退。 其实对于这位一直隐藏在大燕重重保护之下的袁成山,叶凡已经把他想的很厉害了,但没想到还是低看了他几分。 除开他本身的修为之高,和身上的黑色甲胄之外,竟然还能神魂出窍阳游形成法相 ,这分明就是七境空冥才能施展出的神通。 可这位袁成山还是错算了两招,一是没想到叶凡手中飞剑竟是如此锋利,二是没想到叶凡的身法速度竟是如此之快。 自己那一拳的威力,足以轰杀一位普通的六境修士,虽然那一拳与叶凡硬碰硬了一番,可接下来的几次攻势,却好像都打在了棉花上,有种有力使不出的憋屈感。 但其实,这也可以说是给叶凡下的一个障眼法,故意蒙蔽对手。 要是他真以为自己就是如同武夫一般只会拳脚上的功夫,那可就真是离死不远了。 无论是近身搏杀,还是以术法对峙、法宝远攻,袁成山两者兼备,更不用提他炼器师这一层隐秘身份。 但是在十招之后,袁成山就意识到不对劲,不是对手的剑气如何了不得,而是自己的拳罡根本碰都碰不到他。 又是五拳之后,袁成山心中了然,大致梳理出了叶凡的思路想法。 十拳之后,袁成山似乎完全放弃了出拳的念头,没有继续追击。 而是选择一步踏出,向不远处的水幕山峰攻去。 围魏救赵。 叶凡迫不得已,只能操纵飞剑迎敌而上,自己则是盯上了袁成山身后的神魂法相。 两人在方寸之地,两臂之间,拳剑次次到肉,打得十分粗鄙。 除了一个快字,就没有其他,枯燥乏味,却凶险异常。 苏亦喧与洛晴轩正对着水幕里的赵永昌出手,陈碧落和周戒却只是站在远处,没有动作。 因为他们深知,这两处战场,他们都不能插手。 二者与袁成山根本素味平生,更谈不上有什么默契,而且二人都是以外物作为术法攻势,要是贸然出手打断了袁成山的拳意,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至于远处的水幕,倒是不急,看看苏亦喧与和那天外仙人的跟脚也是不错。 周戒双手环胸,斜靠在插于地面的黑色大幡上,望向叶凡 。 他行走江湖几十年,从未见过能够把一招剑式使得这么怪异的剑修。 既有勇往直前的凶狠,又有走为上策滑溜。 而且除了剑身上散发出的缕缕杀气,他自身所散出的剑意就连凶悍之气都没有多少。 偏偏气势还很足。 所以周戒有些好奇,这个叫叶凡的天外仙人,所行剑道到底是什么。 长此以来,剑修那独一无二的巨大杀力,一直都是其他修士所忌惮的最为主要的原因,但除了杀伤力之外,剑修就当真别无他选了吗? 也不尽然。 叶凡的第二招神人开天式,已然将袁成山身上的黑色甲胄斩的粉碎,甚至就连法相都出现了丝丝裂痕。 但是当叶凡发现并无半点鲜血溅射,就心知不妙,立刻召回九霄天以横档防御,身形一退再退。 紫来州的天骄不是圣水秘境的本土高手,与他们对敌,一定要谨防一些稀奇古怪的灵器术法。 就如洛晴轩之前用来防御的精致铜镜。 但叶凡这点却想错了。 袁成山已经出现在叶凡身侧,一掌拍碎身下四周无比缠人的红紫剑气,身形急速前掠,双指并拢,狠狠戳在叶凡小腹之上。 叶凡整个人横滑出去。 袁成山的强大之处,根本不在于那些灵器,而是他不依仗外物的强横修为,攻防兼备。 当然,他的其他手段更是不少。 一击得手的袁成山并没有乘胜追击,只是站在原地,先前打散周身剑气的手掌早已握拳,而后又再次松开,等到掌心摊开之际,掌内纹路开始蜿蜒灵动,最后就像是变成了一张符箓。 袁成山右手双指并拢,在掌心一划而过,随后左手狠狠下压,默念道“镇”。 刚要调整气息,转守为攻的叶凡只觉有一座巍巍大岳压顶,一张张朱红色符箓出现在双袖和肩头各处。 叶凡七窍已有四窍流出鲜血。 “叶凡,下面这一拳,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自寻死路。” 袁成山微笑前行,在说这句话其间,灵气震荡不已的魁梧身躯,一步就来到叶凡身前。 符箓左手,轻描淡写的放在叶凡心口,右手紧握成拳,狠狠砸在太阳穴上。 如重锤砸钉,势大力沉的钉入叶凡身躯之中。 叶凡倒退数步。 袁成山如影随形,依旧是以左掌右拳砸出。 叶凡一退再退。 袁成山这一次没有跟上,因为一柄泛着刺眼红芒的飞剑正从他身侧狠狠袭来,但他只是伸出左臂,任由九霄天劈砍其上,带起一条血槽,袁成山对这些伤势浑然不觉,又是往前踏出几步,啧啧道:“这把剑倒是不错,看来你的福源也算是挺深厚。只是可惜没有求得深造,用得太差,不然之前那几拳,是没机会这么快送给你的。” 远处的叶凡摇摇欲坠,看样子已属强弩之末。 袁成山冷笑道:“这一拳,就要你叶凡魂归九天!”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大河之剑天上来!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袁成山眼神深处,闪过一道阴霾,身后,就是那把品阶很高的奇怪飞剑,与自己那尊神魂法相纠缠不休。 袁成山紧锁眉头,不喜道:“这飞剑还真是难缠,对你倒是挺忠心。可惜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压制住了绝大部分威力,若是能抹掉你地印记,说不定还能为我所用,倒算是意外之喜。” 法相刹那间也于掌中生出一道符箓,随即遍布全身,面目全非,没了一点威严魁梧的模样。 袁成山虽然稍稍分心去关注法相与九霄天之间的碰撞,却不妨碍他对叶凡的戒备。 这位享誉大燕的年轻天骄,虽然受了叶凡几剑,之后却稳占上风,但是他也没想到叶凡挨了这么多拳,双眼双鼻四窍都已流血,自己却始终觉得他没有受到什么重创,一身剑意不但没有跌入谷底,反而还在继续上涨。 真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 不过也没多大关系,袁成山还是可以钝刀子割肉,一点一点耗去叶凡的底子就行了,哪怕他暴起反击,大不了就是暂时失去法相,可是叶凡的身躯和灵气供给,都绝对支撑不住。 但话又说回来,袁成山不是不想速战速决,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寻常的五境修士,受到之前那般浩瀚的攻势,早就被他轰杀两回了。 反而是赵永昌那面,面对两人的围剿,竟是丝毫不落下风。 一来苏亦喧和洛晴轩都不愿意倾力而攻,让他人白看热闹,二来赵永昌的那道厚重水幕,在其手中不知名的蓝色光芒的补给下,防御力度高的出奇,任凭苏亦喧的拳掌和洛晴轩的火法打在上面,顶多就是溅起几丈高的水花,却怎么也攻不破这道屏障。 虽然赵永昌已经满头大汗,却依旧神情自若,好像对于两人掌法火法的兴趣,远远多于战胜他们。 赵永昌转过头去,大声问道:“凡子?!” 伤痕累累的叶凡摇摇头,并未说话。 体内那口剑气真元必须时刻吊着,不能转换。 袁成山笑道:“怎么?就这点伎俩?” 叶凡身穿白袍早已被鲜血沾满,一股浓厚的血腥味传遍四周。 痛,深入骨髓的痛。 额头冷汗,加上脸上的血水混合在一起,沿着少年的脸庞,滴在地上。 袁成山眯起双眼。 他一直在等叶凡灵气为了抵御掌心符箓而消耗殆尽,若说身躯伤势疼痛,叶凡可以靠意志力强行压下,可只要灵气匮乏,剑元涣散,那么他的机会就要来了。 袁成山等得起,叶凡却等不起,所以他并没有痛打落水狗般的继续与叶凡近身厮杀,何况神魂阳游形成法相,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并不轻松,如果不是他的灵气底蕴远超普通六境,身后那座法相,别说画出一道镇压符箓,掣肘那柄飞剑,就算是维持自身运转都不大能做到。 袁成山眼角余光瞥了眼与洛晴轩二人一直战斗的赵永昌。 他有些纳闷,为何这小子竟是如此难缠,连洛晴轩他们二人联手都打不破这道水幕。 在袁成山往另一处战场投去视线之际,叶凡好似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 ,开始对身体上的朱红色符箓进行反扑。 袁成山冷笑不已,不过垂死挣扎罢了。 法相一闪而逝,来到叶凡身前,双臂猛抡,朝着他当头砸下。 袁成山则亲自对付来袭的九霄天,从魁梧的身躯上流淌出无数条雪白灵气丝线,像是一张巨大蛛网,彻底拦住九霄天救援主人的路线。 比起先前叶凡与袁成山的打斗,现在与法相之间的互相捶打,更加惊心动魄。 好在叶凡对此并不陌生,前些天就在这不远处,与楚墨法相的厮杀,不也是山崩地裂的气象? 只是上次叶凡只能被动挨打,没什么还手之力。 现在叶凡却是在与这符箓法相有来有回,双方皆是不避让。 叶凡手中的那柄被魏成赠与的飞剑,已经有了细细裂痕。 满身朱红色符箓的法相,却也烟消云散,带起阵阵狂风。 袁成山狠狠砸下一拳,将被蛛网灵气紧紧包裹住的九霄天砸向地面,看着胸口剧烈起伏的叶凡,虎口早已血肉模糊,极力睁开双眼,一张鲜血流淌的脸庞,被杂乱的黑发遮住大半,只露出一只清澈的眸子。 袁成山笑道:“叶凡,你是不是以为我真不敢杀你?” 叶凡闭上双眼,喘着粗气,沙哑说道:“你这法相真是不经打,才十几剑就碎了,比不得楚墨。” 袁成山不恼不怒,笑道:“所以呢?” 叶凡含糊不清的说道:“所以我只要再出几剑,就能跟你换命了,你信不信?” 袁成山呵呵冷笑,只当是他色厉内荏的言语。 再说了,他身为大燕有数的天骄,踏入空冥已有数年,怎么可能没有后手,只是要付出些代价罢了。 片刻沉默之后,袁成山突然皱眉,厉声道:“你一个剑修,为何要在地面构筑阵法?” 袁成山小心的后退数步,认为叶凡是故意使得障眼法,想要引自己过去。 只是一位剑修怎么可能用时还是一位阵师? 这叶凡失心疯了不成? 袁成山屏气凝神,细细查探之后,发现了端倪。 剑修的确不能成为阵师,但勾勒一座简易的灵阵却没什么问题。 只不过以现如今的局势来看,危险极大。 这几剑,是有机会递出去的。 如果自己掉以轻心,备不住还真要吃个闷亏。 叶凡的这场架不算白打,五境剑修,正是要苦苦寻觅锤炼一颗剑胆的时候,这位袁成山的符箓法相,刚好是以观想中州的三位圣人而成,叶凡与法相一战,胜而碎之,冥冥之中,便是与那三位圣人构筑起了一份联系,将来叶凡如果有机会去往中州,相信福源不会小了。 但这一切的前提,便是叶凡和赵永昌,能够活着离开圣水秘境。 袁成山环顾四周,走了十数步,面色略有不喜。 苏亦喧这个废物,不但没有拿下赵永昌,甚至还沦为喂招之人而不自知,真是难登大雅之堂。 袁成山又是转过头去,望向一直袖手旁观的周戒与陈碧落,却没开口斥责,这些 所谓的高手,没出手添乱,他就已经很知足了。 反正叶凡的事情一解决,千锋岭之内,除却洛晴轩与自己二人外,所有人都要死。 袁成山大手一挥,将手掌狠狠压下,开始大口呼吸。 每一次呼吸之间,都带有点点金光。 叶凡默然前冲。 第三次神人开天式。 一剑斩在袁成山胸腹之间。 袁成山一拳砸在叶凡心口之上。 简简单单又是一剑已至。 袁成山莫名的有些烦躁,心境出现了丝丝波澜,伸出左手,一巴掌横拍在叶凡太阳穴上。 叶凡双脚狠狠扎根于地,为的就是递出下一剑。 一剑比一剑更快。 袁成山更是一拳比一拳声势如雷。 叶凡体内传出一阵阵骨头碎裂声。 袁成山魁梧的身躯,浮现出一条条丝线,流出点点鲜血。 周戒看准时机,脚下地面出现丝丝裂痕,整个人出现在叶凡身侧,速度之快,可谓风驰电掣,脚尖一点,身背大幡的身躯猛然跃起,一肘击打在叶凡脑袋上,另一只手闪电抽出,以手刀之姿,狠狠斩在叶凡脖颈。 叶凡轰然倒飞出去,直接砸在远处的树木,宽约一丈的粗大树干直接断裂成两截,向下重重倒去。 袁成山吐出一口血水,神色漠然,对自己身躯上的血线不以为然,一心想要杀死眼前的叶凡,其余人等,在他修养片刻后,都算不上一合之敌。 突然间,千锋岭山脚处,不约而同,洛晴轩与苏亦喧,周戒和赵永昌,都各自停手。 因为叶凡的变化,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隐约之间,他们凭借敏锐直觉,都将叶凡视为了最大敌人。 就在此时,天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华丽河流。 赵永昌将头高高抬起,一手负后,喃喃自语道:“他娘的,终于整出来了。” 袁成山往前踏出一步,语气狠厉道:“叶凡,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叶凡全然沉浸在自身剑意里。 他的身形摇摇欲坠,视线模糊,却如不倒翁一般就是没倒下。 片刻之后,他站在了原地,不动如山。 这一刻,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一剑,一定要出去。 少年紧握着九霄天,在众人讶异的眼光中,用力向上一抛。 飞剑与河流在顷刻间融合。 袁成山猛然睁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 当飞剑与河流彻底相融的那一刻,数以千计,不,数以万计的飞剑在河流中逐渐产生,散发着的威势竟与本体一模一样! 周戒咽了咽口水。 叶凡猛然睁开双眼,伸出右手,骤然紧握。 “大河之剑天上来!” 话音刚落,盘旋于天际的飞剑河流以雨幕之势向下而坠,数万柄飞剑以流星之姿在河流中划出道道红光,在叶凡身前狠狠流下。 叶凡双臂颓然下垂,一屁股坐在地上,面露笑意。 永昌那家伙还真有两把刷子。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四十八章 各怀鬼胎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面对着铺天盖地,且极为凌厉的飞剑雨幕,没有人会选择与其硬碰硬。 这与找死无异。 苏亦喧举起散发着淡淡荧光的如玉双手,掐了一道不知名的法决,双手便如流云般运转,死死抵御着飞剑河流。 洛晴轩则是拿出了之前与叶凡切磋时用到的铜镜,一道晶莹剔透的火焰薄膜从期间迸发而出,将洛晴轩整个保护在里面。 周戒与袁成山相比之下便要直接简单地多,前者直接以拳罡罩身,将身前无数飞剑一一打落,后者则是用大幡将身躯整个笼罩,金色噬字散发出点点灰色光芒,将飞剑河流一点点吞噬。 陈碧落没有防御法宝傍身,也没有袁成山那般强横的**和修为,不得已只能以攻为守,拨弄琴弦散发出一道道丝线音波,将自头顶而来的万千飞剑一一击落,虽然看着有些狼狈,可总体并无大碍。 叶凡坐在断树旁边,大口喘着粗气。 硬生生受了袁成山势大力沉的那几拳,哪怕叶凡有浩然气一直在修缮抵御,可自己这小身板还是有些吃不消。其实袁成山那句话并不是空话,如果不是因为此方天地规则的压制,自己绝对不可能是他的对手,甚至撑不过十招。 叶凡颤抖着抬起头,看向不远处虽然铺天盖地,却有迹可循的飞剑长河,露出了一丝笑意。 “凡子,你这都能笑得出来,比我还没心没肺啊!” 赵永昌一屁股坐在叶凡身旁,虽是这么说,可那脸上的笑容怎么看都比叶凡还来的灿烂。 叶凡深吸了几口气,全力运转龙游月补充着灵气,说道:“永昌,谢谢。” 赵永昌抽了抽鼻子,“说这话就没意思了啊,都兄弟客气啥。” 叶凡颤抖着双腿缓缓站起,双手紫芒突显,转过头问道:“永昌,这道飞剑河流还能维持多长时间?” 赵永昌略一思忖,答道:“最多也只能再维持一刻钟,我的境界太低,支持不起这么庞大的灵气消耗。” 叶凡点点头,伸出手掌,掌内紫芒如轻烟般缓缓散出,与前方浩大无比的飞剑长河逐渐融合,赵永昌惊讶的发现,在紫气完全进入的时候,自己需要输送的灵气竟是奇迹般的减少了很多。 “我靠,凡子你可以啊,这样的话又能再多支撑两刻钟了。” 叶凡踉跄着走了两步,强迫自己站在原地,随后眉头一挑,笑道:“三刻钟吗?足够了。” 在满身血迹黑发飘零的少年身后,是一座被白色光芒紧紧笼罩住的山峰。 在他身前,是已然站在这座天下最顶端的五人。 叶凡死盯着前面,沉声道:“永昌,在我的探知里,隐藏在暗处的最少还有三人,一个白千钧,一个乔三刀,剩下一个身份未知。所以一定小心警惕,一定要撑过这三刻钟。” 赵永昌掌心不断涌现出阵阵蓝光,虽满头大汗,神情却极为亢奋,大声说道:“妥了!” ...... ...... 凉州城,城头处,皇帝丁仲拒绝了扈从的陪同,一步一步走到前方二人身旁,与其并肩而立 。 “什么家国忠义,山河社稷,我丁仲早已经听够了。偌大的石腾国,二十多年的倾尽心血去发展这个国家,方方面面,身为皇帝,除了有些时候的怯懦,谁还能挑出半点毛病?哪怕是在三天前,就在见到那二位天外仙人之前,我都一直坚信,陆老元帅定会是石腾在天外的顶梁柱。那群仙人说不会波及到石腾国,朝堂一百二十七名大臣都劝我隐忍,就连你们二位也是一样的说辞,可你们都想没想过,朕是一位皇帝,朕的自尊何在,石腾的尊严何在?!朕可以跟他们虚与委蛇,送他们出去好平息这场风波,可朕的子民,朕的国土,是不是还要一世又一世的受尽煎熬,受尽屈辱!你们可以忍,朕不能忍,石腾不能忍,石腾万千子民更不能忍!陆老元帅,圆成法师,朕此次前来并不是跟你们商量此事,而是通知你们,不要去淌这趟浑水。” 丁仲所言,字字千钧。 “朕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朕等的垂涎三尺,朕等的梦寐以求!朕,忍不了。” 圆成叹了口气,问道:“阿弥陀佛,陛下,难道你是为了...?” 丁仲双手负后,神情凛然道:“不然?你当朕这三万边关儿郎的性命,不值钱?!” 说到这里,这位皇帝陛下咬牙切齿,“朕要是今天不亲自走到这城头,不亲眼见一见这帮天外仙人,我心里头...” 丁仲指了指自己心口,“不痛快!” 陆朴神情挣扎,却总归没有说什么。 圆成法师说道:“陛下,这可是三万石腾边军战死千锋岭......哎,算了,其实道理陛下都懂,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等尘埃落定,这三万兵将就是为国捐躯,死得其所。” 圆成抬起头,拿出一串念珠,“陛下的决定,老衲决定不了,就还请陛下回答老衲最后一个问题,陛下为什么会有这样大的魄力与这些天外仙人彻底决裂?这般破釜沉舟的决策不像陛下能做出来的。” 丁仲叹了口气,说了这么多,可能是为自己壮胆,也有可能是为了过去自己心里的那个坎。 圆成愿意听这些话,所以问了丁仲这个问题。 至关重要的一个问题。 能让平日里优柔寡断的丁仲下了这般决心,一定是因为很大的事。 这件事圆成心里早有猜测,可却始终不能确定。 前几日皇帝与叶凡的一番谈话让老僧觉得,石腾在此次的飞升浪潮中,多半只是会做一个旁观者的角色,就算派兵,也不过是防患于未然。 可这次的决策,实在是太过于石破天惊了,哪怕是圆成也不禁有些悚然。 丁仲看向远方那道遮天蔽日的飞剑长河,眼神古怪,话只说了一半。 “那些个仙人说的话是真的,千真万确,只是同时又是假的。他们不说出来,其实更好,一旦说出口,朕就只能背水一战了。” 老僧看着那个越说越心生坚韧的石腾国皇帝。 知道无论自己再怎么说也没用了。 老僧握紧手中那串念珠,望向远方。 “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 ...... 在千锋岭山脚处,起码有五十里的距离,站着两人。 是不是世外高人不好说,最少站的位置是很高的。 其中一人是熟面孔,大燕王朝焚海斋白千钧。在他身侧,站着一位貌若稚童的男子,看着不过七八岁模样,神情却极为老成持重。 事关重大,白千钧还是问了一个问题:“童义,石腾国皇帝当真有那般胆色?” 小童双手负后,淡然道:“我曾经说过,请我来谋划有三个条件,你不会忘了吧。” 白千钧缓缓说道:“不问,不疑,不耍滑。” 小童盘膝坐下,没有继续搭理白千钧。 白千钧自言自语道:“如果是石腾先出手,我踩着大义行事,终究是名正言顺的。哪怕事后被净水国迁怒,怪罪下来,有大燕和我师叔顶着,也无所谓。” 童义讥笑道:“道貌岸然,用来形容你白千钧倒是再合适不过。” 白千钧也是不恼,只是苦笑道:“我读书何止万卷,百家学问都有涉猎,万千道理在心头,却怎么也抵不过一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童义并未得寸进尺,继续挖苦身旁的白千钧,再怎么说,帮忙谋划此事自己也能分一杯羹,于是话锋一转,说道:“那等宝贝,何等稀罕,别说是你要动心,就算是我,若是位剑修,也会作此决策。等你拿到手后,你我不妨做一笔买卖,我帮你修好承影剑,你将那宝贝借用我十年,当然,是在你摸透了之后。” 白千钧略作思量,点头应道:“就这么说定!” 童义提醒道:“师父临行前,交代过我,不可轻易出手,此次秘境之行游历为主,夺宝为次,就算出手,也要悠着点,不然很容易惹来一些外人的注意。 ” 白千钧心情凝重,当然知道这句外人指的是谁,他脸色阴沉,点头道:“性命攸关,我当然明白。” 不知何时,突起风雨,山顶雨点更大,只是落下的雨滴就像落在一把无形的油纸伞上,在两人头顶上向四处溅射而去。 童义微微皱眉,他其实不太能明白,为何叶凡与赵永昌会做出如此举动。 换成一位七境巅峰修士,倒也勉强有实力能做成此事,不然就是一位八阶阵师刻画了一座大阵,才能将几人尽数拦住。 没想到我童义千算万算,几乎将整个圣水秘境都囊括其中了,凉州城那边竟然蹦出个四境的叶凡,误打误撞将冷卿擒了回去,牵一发而动全身,以至于彻底搅和了我筹谋已久的这么一个布局。 难不成那叶凡是与剑如血一般的存在? 要知道天剑宗的天榜首席,按照师父的说法,就算在中州那边都有很大的名气,被视为能与中州三子一较高下的天骄,就连关子石在他准备充足的情况下,都不一定有把握立于不败之地。 童义一边天马行空的想着,一边盯着远处的战局。 突然,他的眉头皱的更紧。 那个叫叶凡的小子,这是在刻画一座大阵? 难道是我眼花了不成?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四十九章 又一座大须弥阵?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有个腰间挂着玉笛的中年儒士,来到了石腾国南境的凉州城,没有去往热闹繁华的中心集市,只是沿着大街墙壁,缓缓而行,伸出一只手掌,轻轻滑过破烂不已的粗糙墙壁,面带微笑。 最后他沿着官路走到街道的拐角处,那里有座怪异的酒馆,里边生意冷清,小二趴在桌子上打盹儿,掌柜的坐在柜台后边算账,算来算去还是觉得亏了不少。 中年儒士跨过酒馆门槛,眼神温和,轻笑着:“对联我给放在屋外了。” 店小二迷迷糊糊的抬起头,虽然心里有些烦,但还是打着哈欠站起身,说了句客人请坐。 酒馆掌柜抬起头,疑惑道:“这位客人,您之前是不是来过这里?” 模样并不算出奇的中年儒士,除了腰间那支比较扎眼的玉笛,其实各方面都不惹眼,相貌普通,个子不高不低,一身长衫也显旧。 掌柜觉得此人眼神很是奇怪,既无看透红尘的睿智,也无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热情,就像是在跟一个久别重逢的朋友,打着招呼。 掌柜的更显疑惑,在他问话之后,那个中年儒士只是笑望着自己,眼神却越来越明亮,越来越让人心悸。 儒士无缘无故,泪流满面,却是笑着说道:“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不等掌柜说些什么。 那中年儒士已经擦了擦眼泪,笑道:“是我有些自作多情了,还请掌柜见谅。” 他在一张酒桌旁坐下,从腰间掏出几粒碎银子,说道:“不知这些银子能买多少酒?” 酒馆虽身处凉州城,但近几日城内鱼龙混杂,来来往往,经常有些怪异的客人前来喝酒,小二也算见怪不怪,便收了银子说道:“咱们酒馆是分对联好坏来定的价钱,客人要是写出了一副好对联,这些银子差不多能买三坛杏花酒,若是....” 不等小二说完,中年儒士便插嘴笑道:“那就上三坛杏花酒。” 我等尽是远游客,天大地大,若是不喝酒,心里边还真有些耐不住寂寞。 此次圣水秘境变故,早早.泄露了天际,实在是上面那位老天爷如抽风了一般,竟是搞了这么大动作。 原本圆成和苏亦喧都该战死在凉州城,甚至大燕的那几人也要死上一半,若是运气好,就连关子石都不一定不能杀。 但就算把几人全都算上,也抵不过一个叶凡。 死了一个叶凡,意义之大,不亚于大半个圣水秘境。 所以当时他的想法,是以命换命都不亏,若是事后能成功遁走,不管受伤多重,都是大赚特赚。 可惜,浪费掉了一世功德。 酒馆掌柜拎着酒坛和两只白碗,来到那中年儒士对面坐下。 掌柜倒了两碗酒,笑问道:“年纪大了,记性不如以 前,客人看着面善,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莫非客人曾经游历至此,喝过咱家的酒?” 中年儒士端碗喝了口杏花酒,赞叹一声,随后抹了抹嘴巴说道:“今儿我是第一次来,掌柜应该是认错人了。” 掌柜笑问道:“看客人的模样,应该是位读书人,莫不是咱们凉州城学塾的教书先生?” 儒士摇头道:“这一世是个读书人,上一世是个道士,再上一世应该是个杀猪匠,我的身份很多,却没有一个是教书先生。这些年我也算走了不少地方,四处逛荡,又开始浑浑噩噩,最后逛到了凉州城,遇见了一位名叫公孙潺的卖炭翁,当时他岁数不算小了。” “只是可惜,自以为算无遗策的老天爷,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都害怕的不行。” 掌柜举碗喝酒的左手,猛地抖了一下。 掌柜一口饮下碗中酒水,放下酒碗,问道:“客人与我说这些,是要杀我?” 儒士张大嘴,满脸不可置信,说道:“杀你?怎么可能!虽然你我缘分已尽,但终归君臣一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不杀我我就已经万幸了。” 说着说着,他变得有些伤感,唏嘘道:“就算我能杀你,也舍不得杀啊。” 掌柜心中惊涛骇浪。 “不用担心,我已经喝过了酒,发了几句牢骚,这些你们权当是我的疯言疯语吧。” 中年儒士放下酒碗,拎起桌边的两坛杏花酒,然后站起身,转身离开酒馆。 酒馆内诡谲的一片静止。 等儒士迈过酒馆门槛之时,一切便恢复如旧,小二趴在桌上昏昏欲睡,掌柜在柜台后打着算盘,酒馆内人烟依旧稀少,气氛极为慵懒。 唯有那只儒士的酒碗,突兀的留在了桌上。 他停下脚步,微微转过头,望向柜台那面。 “掌柜”冷冷抬头望向他,与中年儒士对视。 中年儒士看着“掌柜”身后,一根根如臂粗的长香,密集拥簇在掌柜身后,散发着淡淡青烟。 中年儒士默默计算了下香的数量,随后举起手中的酒坛,摆了几下,笑着离去。 “掌柜”冷声道:“自作孽,不可活。” 儒士早已远离客栈,声音却从远方传出:“借你吉言。” 片刻之后。 掌柜瞥见桌上白碗,有些纳闷,分明记得收拾干净的了,怎么平白无故多出了一只酒碗? 远处,凉州城的官道上,有个腰佩玉笛手拿酒坛的儒士高歌而行:“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 ...... 千锋岭山脚处,风雨飘摇。 一场滂沱大雨呼啸而至,却也冲刷不掉此地浓厚的杀气。 雨越下越大,急促敲打在那些凉州城边军的甲胄上,劈啪作响。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陆朴与丁仲都未曾亲临此地督军,但这两万兵马的士气却未曾有丝毫低落。 越来越多持刀披甲的将士从千锋岭 山道处不断涌现,加入到围观大军的阵营内。 城头上,竭力望向山脚的陆朴神情不变,问道:“陛下,难道真要耗尽这三万兵马,靠人命活活堆死他们不成?” 丁仲双手负后,沉声道:“不仅如此,朕事先还安排好了三人,都隐藏在暗处,等他们争得你死我活之际,给予他们致命一击,争取将伤亡最小化。” 陆朴攥紧腰间佩刀,青筋暴露,“为何情报上记载的内容,跟这二人相差如此之大?要是这道飞剑长河对这三万人马出手,恐怕不出一刻钟的时间,便要死伤殆尽。” 丁仲吐出一口浊气,沉声道:“幸好那叶凡尚有良知,避开了四周的围观将士。未曾想就算是当初与楚墨一战,这叶凡都没有使出全部实力,好深厚的城府。” “不过没关系,使出这一招,就算是叶凡也绝对力有不逮使出下一招,不管伤亡再惨重,都能从这帮家伙身上找补回来!” 山脚处,叶凡低头望向自己的双手,陷入沉思。 随后他缓缓沉下一口气,将心神全部集中。 “永昌,直到长河完全消散之前,不要让人打扰到我。” 赵永昌神情凝重,点头道:“没问题,有我赵永昌挡着,就算是个蚊子都不可能飞过去。” 听闻此言,叶凡便放心的放弃所有探查外界心神,专心致志的凝视着地面纹路。 与刻画符箓不同,一座大阵的构建所需要的条件太多,材料,阵图,地势,阵师的神魂境界与阵法造诣,全部缺一不可。 之前在与袁成山的战斗中,他暗中将一道材料安置到了战场中心,是在大须弥仙阵内做为阵眼的青山一角,也是这次构建大须弥仙阵最为重要的东西之一。 修无道临行前赠予自己的那只玉简,他早已经熟读了几十遍,深深的刻在脑海里,深知大须弥阵的关键因素是什么。 剑修为何与阵师不能同当,最关键的原因就是神魂与剑修的本命飞剑天生相克,飞剑自带的戾气与锋芒在神魂日益强大的同时,也会深深刺伤,反过来,神魂若是压了本命飞剑一头,便会逐渐蚕食飞剑的剑身剑魂,直至消亡。 但叶凡此时正好处于二者的中间点,是神魂与九霄天达到了一个完美的平衡。 浩然气与叶柔嘉,功不可没。 叶凡深深的知道,现在自己必须要与时间赛跑,虽然这种状态可遇不可求,但自己的神魂境界和阵法造诣实在是有些低了,想要刻画一座七阶大阵,还是太过勉强,而且他根本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必须一次成功。 叶凡的手正在不受控制的颤抖,因为他破天荒的感觉有些紧张。 自己已经没有多余的灵气来阻止袁成山他们夺鼎,要是自己建阵失败,圣水秘境数以千万计的生灵都要受到波及,这份担子和压力,实在是太重了。 重到足以压垮一个人。 但我叶凡,还不能被压垮,要是连我都倒了,还有谁能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理由继续战斗下去? 叶凡迫使自己平静下来,开始刻画第一条阵法纹路。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五十章 风雨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大须弥仙阵乃是鸿蒙天下为数不多的十阶阵法,也是围困力度和防御力度最强的阵法之一,对阵师的要求极其之高,可以说就算是一位享誉一州的阵法大宗师都不一定能一次刻画出来。 大须弥阵是修无道对大须弥仙阵的简化版,材料和对阵师的要求都不算很高,一位七阶阵师都能有很大的把握刻画出来,虽然围困力度和防御力度照比前者下降了不止三个档次,可只在七阶阵法中,绝对算得上佼佼者。 可问题是,叶凡连阵师都还称不上。 他对阵法的了解,现在还仅限于符箓一道。 让一位根本没有接触过阵法的修士一次性成功刻画出大须弥阵,不亚于天方夜谭。 叶柔嘉突然开口说道:“东侧,离此地五十里的一座山头,白千钧和另一个不知名的人正在观战。” 山脚处的叶凡心神微定。 剩下那人,应该便是大燕王朝的童义了。 既然知道了那座山峰有两人隔岸观火,最少可以心中有数,不怕被杀个措手不及。 而且,叶凡还在猜测,白千钧极有可能是看上了九霄天和浩然气,才会借刀杀人让袁成山他们前来。 一位高阶剑修所拥有的的杀力,他早已经见识过了。 虽然他本命飞剑已断,战力大损,可依然不能小觑。 财帛动人心。 一把如此锋利且已开灵智的飞剑,让一位刚刚断了本命飞剑的剑修心动,没什么奇怪的。 但是叶凡最忌讳的,是哪个一直隐藏在暗处,多智近妖的童义。 细细想来,楚墨会率先对境界低微的自己动手,这个童义一定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 甚至就连前几日冷卿大军对池柳山庄的出手,说不定都有此人的身影。 叶凡对于童义的忌惮程度,已经丝毫不亚于关子石。 在暗处推波助澜了这么长时间,叶凡却丝毫没察觉到不对劲,直到那日与石腾国皇帝丁仲的一番谈话,泄露了一丝天机,叶凡才意识到不对劲。 身为一位帝王,丁仲的姿态,未免摆的有些太低了。 生性谨慎,处处细心的叶凡,这次之所以栽了这么大个跟头,实在是在这之前,叶凡真的有些“轻敌”了。 谁能想到,刚刚来到凉州城不过三日时间,便被里里外外十数名顶尖高手齐齐盯上,与楚墨的那一战,并非是叶凡想打,而是不得不打,那个叫童义的家伙,揣摩人心洞若观火,楚墨与自己的性情恐怕都被他摸了个透,当然,少不了白千钧的幕后主使。 大雨急促如擂鼓,山脚景象万千。 今夜这场滂沱大雨,是一场及时雨。 赵永昌现如今不过五境修为,为何能操控如此之广袤的飞剑长河?就在于他天下无双的控水天赋。 一旦让他身处在有利环境里,足以媲美一位普通的六境修士。 与此同时,叶凡已经刻画好了第一道阵法纹路。 头顶上便是无数飞剑的袁成山,依旧如与叶凡的战斗一般,巍巍不倒,只是不停地出拳再出拳。 身披噬灵幡的周戒,根本就不惧这样范围极大的术法,由着满天飞剑劈砍便是,只不过想要移动或是转守为攻,还是比较艰难。 陈碧落的处境,算是几人当中最凄惨的一个了,面对着不停绽放剑光的飞剑长河,这位没什么防御手段的幻音坊坊主,已经有些黔驴技穷,而且随着大雨的落下,赵永昌控制飞剑长河愈发的得心应手,陈碧落的处境也就愈为艰难,身上的奇异长裙,已经破开了好几道口子,可她的眼神却极为冷静,冷静的有些可怕,想来应该是还有后手。 相较于陈碧落那边的狼狈,苏亦喧的出手实则可以用“云淡风轻”形容。 身躯与两只手掌,环环相扣,只要是进入到苏亦喧周身一丈以内的飞剑,都会被一道流云般的光影击落至地,看着就如散步观景般惬意。 洛晴轩在那枚铜镜的保护下,一次次火光涌现,将周身的飞剑河流尽数打退,到最后,洛晴轩四周一丈以内,竟是再无一柄飞剑流转。 短短一刻钟的时间,长河便已经消逝了一半。 赵永昌依旧源源不断的往飞剑长河中灌输灵气,屹立不倒。 袁成山微微皱眉,发现了叶凡在不远处的动作,虽然不知道那家伙到底在干什么,不过给他的感觉很不好。 袁成山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一口极为纯粹的新鲜灵气,在袁成山体内如大江大河奔流,虽然逊色先前巅峰状态,但是足够再应付两刻钟的飞剑长河了。 一直被身前无数把咄咄逼人的飞剑笼罩,苏亦喧心下也是有了丝毫烦躁之意,余光不经意间瞥到了一旁叶凡的身影,心里出现了与袁成山异样的感觉。 所以他打算以蛮力破开此势,一个强弩之末的的叶凡,还经不起他三拳。舞神电子书 在苏亦喧刚要全力施展流云散手,突破长河之际,在一旁犹有余力的袁成山轻轻皱眉,转头说道:“提醒你一句,这长河看起来攻击力道不高,那是因为我们没有强上与之硬碰硬的结果,要是你轻易就这么撞上去,死了都不一定有个全尸。总之信不信由你,你要是觉得无所谓,不妨试试看。” 苏亦喧好像不愿意领情,向四周问道:“谁能帮我抵御片刻?” 袁成山已然转过头去,专心致志的应付身前源源不断的飞剑。 显而易见,他袁成山不帮这个忙。 苏亦喧等了片刻,见还是没人回应,便准备自己全力试上一试。 袁成山不屑说道:“难得有回菩萨心肠,还给人当成耳边风,真是不知死活啊。” 他抬起头看了看雨幕,“最多再过两刻钟,这东西应该就要没有了,白千钧,到时候你要是还坐山观虎斗,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离着众人五十里远的山顶,童义睁开双眼说道:“叶凡发现了我们的行踪。” 白千钧浑不在意,“这家伙本来就不简单,楚墨的凄惨下场,可不就是拜他所赐。不然你我也不至于以他做局,对付他这么个未成气候的五境剑修。” 随后白千钧似是突然起意,兴致勃勃的问道:“不然我现在下去试试看能不能杀了叶凡?” 童义沉吟不绝。 白千钧看了眼远处的战局,“有浩然气的辅佐,差不多再给他两刻钟时间,这叶凡就要恢复如初,到时候就算你求我我都懒得出手。” 童义悄悄转移视线,遥望了一眼满头大汗却还在死死坚持的赵永昌。 童义思量之后,点头道:“出手可以,尽量不要出第二次,若是一击未得,立马撤。” 白千钧语气有些不善:“你是说我比不上那个叶凡?” 童义淡然说道:“就目前来看的确是的,你白千钧在五境的时候有没有人家七成的实力都不好说。但这跟我之前说的话没有关系,叶凡此人生性谨慎,绝对不可能没有后手,要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白千钧扯了扯嘴角,望向远处,“叶凡必须要死。” 童义置若罔闻,只是专心的看着远处的局势。 白千钧已经飘然远去。 他全然不在意会不会让山脚下的二人察觉动静,以脚尖轻点山头,每一步都踩踏得山头震颤,瞬间冲出了山顶崖畔,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最后轰然落地,发出巨大声响。 童义看了一眼,微微摇头,心里对白千钧的评价又下降了几分。 如此心性,难堪大用。 他童义一身所学,尚未施展抱负,如何能像这白千钧一般自己寻死?尤其是他这位多智近妖的修士,对于生死,看得是极为透彻明了。 说来说去,不外乎一句话,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来了。 远方那处高耸山峰,给白千钧整出了那么大一个声势,叶凡不是聋子,自然一清二楚。 右手以灵气汇聚至指甲,下方是已经完成了大概三分之一的阵法纹路。 左手缩入袖中捻出一张金黄符纸,是叶凡所有为数不多修无道亲自刻画的鎭压符。 盘腿坐于山巅的童义,心中有些感慨,若不是立场相对,他还真相与这个叶凡结交一二。 希望此次围剿顺利,在这之后,得了那笔机缘,便不再理会外界恩怨争夺了,潜心修行,终有一日继承师父衣钵,到时候那还会受这白千钧的掣肘? ........ ........ 紫来州极南永恒海域。 两头现出千丈真身的大妖,掀起滔天巨浪,正在与对方厮杀搏斗。 海上,有一名御风而来的修士,抬起眼皮看了前方一眼。 他此次前来,是有事情想要跟那个人,不对,是那头龙说一说。 他不想太过招摇以免说他有以大欺小之嫌。 刚好,见着了这两头正在海上互相厮杀的大妖。 他本来不打算再起杀戮,可奈何它们挡住了自己的去路,所以就一剑递去。 一剑将它们全都斩杀了。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五十一章 阵落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白千钧从远处山峰坠落在地后,并未选择御风而来,而是大踏步直直前冲,若有古树灌木丛阻拦道路,便是一手拍去。 叶凡看那来者的声势,心中有了决断。 捻住符箓的左手灵气微灌,刻画阵法纹路的右手也是没有半刻松懈。 当初在大须弥仙阵内,修无道作为报答,刻画了总计五张符箓给叶凡,其中一张围困符被他作为阵眼和临摹标本,快速形成了一座大须弥阵罩住身后的山峰。 画符之前,叶凡一口浩然气,笔下熠熠生辉,才能使得这座符箓阵法得以长时间保留。 而他左手所捻住的这张鎭压符,被修无道誉为“万鬼可压,伪仙不惧”。 只论品阶,更是五道符箓中最高的一道。 本命飞剑承影已断的白千钧,凶悍的冲杀而来,距离叶凡已经不足百丈。 赵永昌微微皱眉,刚要分出一道飞剑长河围困白千钧,后者却身形一转,避开了前方声势浩荡的飞剑长河,从叶凡左侧急速而来,全力维持操控面前飞剑长河的赵永昌,面对着如此狡猾的白千钧,此时也是力有不逮,不由得心下有些焦急。 一滴清汗自叶凡额头滑下,二者的距离已经不足五十丈。 叶凡一抖手腕,左手指尖的鎭压符被一口灵气点燃,迅猛出袖,心中默念道:“镇!” 白千钧仰天大笑,脚步丝毫未顿,纵身而跃,一把长剑出现在其手中,“剑修用符,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只是很快白千钧就笑不出来了。 当那张金黄色符箓完全燃烧殆尽后,身形犹在空中的白千钧惊讶发现,虚无缥缈的符箓,开始远远围绕着他急速旋转,白千钧稳固道心,气沉丹田,使身形急速下坠,匆忙落地之际,符箓宛然化为了一座巍巍大岳,往白千钧天灵盖处狠狠镇压而下。 白千钧厉声道:“给我去死!” 身形一拧,带动右臂,迅猛一剑便打碎了头顶的一半大岳。 只是四散而去的山岳虚影,不多时便完好如初,不多不少正好千丈,继续往白千钧的头顶无声无息镇压而去。 白千钧深陷山岳压顶,仍是毫不畏惧,剑出如虹,一次次将山岳击碎又恢复,如是者反复不停。 一张由修无道亲手刻画的鎭压符,短暂困住并消耗一位六境剑修,并不算什么难事,甚至逼迫他远离此地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想要活活耗死他,却也是痴人说梦。 叶凡对此心知肚明,本就不奢望这张鎭压符能困杀得了白千钧。 袁成山一直在耐心等待飞剑长河的流逝殆尽,叶凡又何尝不是在与时间赛跑,好抓住那万中存一的奇迹。 大雨依旧,暂时还没有变小的迹象。 白千钧被那张鎭压符给纠缠的心烦不已,怎么,这古怪符箓所含的灵气就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这都是他第几次打碎这座山岳了?三十?还是五十次? 他越来越觉得形势不妙,现在离得近些,白千钧更能清晰地看到叶凡右手进行的动作,看样子竟是在刻画一座品阶不低的阵法。 虽然剑修建阵,怎么想都不可能,但白千钧总是有些心神不宁,越来越觉得不对劲,绝对有古怪。 不管了。 那乔三刀一直当缩头乌龟就让他当,要是敢坏我的事,就一剑杀了。 身上衣衫已有多处裂口的白千钧,眼看着手中长剑已经要承受不住如此频繁且猛烈的碰撞,就要断成几节,此时要再不趁着自己气势正盛全力出手,到时候换剑再战威势就要骤减。 白千钧眼中闪起一片剑光,随后充斥在整个身躯。 山巅处的童义眉头紧锁,骂了一声:“蠢货!” 白千钧此时已经是不管不顾了,身躯中闪烁的湛然剑光照亮了整个山脚,不多时便已到了百丈,大地蓦然震颤,灵气尚未消耗殆尽的鎭压符跟着拉开距离。 高达千丈的符箓山峰依旧耿直的下压而去。 一些聚集在不远处,来不及躲避的石腾国将士,直接被这几道湛然至极的剑光斩成两截,数十人或伤或死。 大雨淋在山峰上,滑落而下,没有渗入泥地,而是迅速汇聚成了一条溪涧。 叶凡轻叹一声,先天剑坯果然强悍,只不过他就这么明目张胆率先暴露出了实力,就不怕被人阴了一道? 赵永昌眼见着对面的白千钧势头已起,不由得咬了咬牙,从怀中拿出一粒银白色珠子,随后一把捏爆。 七条十余丈长的银白色蛟龙,在珠子碎裂的那一刻骤然产生,盘旋空中,口衔白珠,有丝丝雷电萦绕。 看样子,应该是一件威力不俗的灵器所化而成。尺度文学 白千钧刚刚以为显露全部实力的自己应该到了反守为攻的时候,不曾想头顶又是出现了七条威力不俗的雷电蛟龙,心神微微凝滞之后,发出一声怒吼,同时剑光猛然炸裂,想要挣脱头顶山峰的镇压,以躲避雷电蛟龙的攻击。 符箓山峰巍巍不倒,任由剑光凛冽,将自己切割成数段后又再次凝聚。 一条条蛟龙张开巨口,几颗银白色雷珠激射而出,砸向白千钧的”渺小“身躯。 地面再次震颤。 剑光将雷球斩灭,发出“轰”的几声巨响。 又是两颗雷球自蛟龙嘴中吐出,砸向被剑光紧紧裹住的白千钧。 雷法乃万法之首,如果是本命飞剑未断的白千钧,应对起来应该还不算太狼狈,但此时他只能用上一把仓促间找到的寻常飞剑,一身实力本就打了几个折扣,他若不是先天剑坯,对剑与剑术天赋异禀,恐怕在这几条雷电蛟龙的轰击下早已重伤。 可就算如此,白千钧的日子也绝不算好过。 一道长虹从五十里外的山顶落在蛟龙山峰不远处,请求道:“你我双方就此罢手,我大燕方面立刻离开,如何?” 童义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咬牙切齿的同时,也极为无奈。 这白千钧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明明坐山观虎斗,先让袁成山洛晴轩他们探探这家伙的后手,再见招拆招的话,基本就稳操胜券。就算你白千钧按奈不住,想要乘胜追击也不是不行,却偏偏选择了一个最愚蠢的法子,完全不隐匿自己的行踪,就这么直不愣登往前冲,他就不用他那猪脑子想想,如果叶凡完全没有后手的话,怎么可能如此光明正大就在你眼皮子底下刻画阵法,人家就等着你上钩,还自己找死往上撞。 可没办法,如果白千钧折在了这,不提大燕与焚海斋的问责,就在这圣水秘境里,以当前的局势损失了这么一个强援,对自己也绝对没好处。 天空中七条盘旋而立的银白色蛟龙,其中一条因为灵气不足,已经涣散消失了。 叶凡却没有任何停手的念头,只是专心致志的凝视地面的阵法纹路,右手指尖不停。 其余六条蛟龙没有丝毫犹豫,几颗巨大的雷电法球凝集而生,向白千钧狠狠吐出。 六条蛟龙与符箓山峰已经消失不见,可那几颗缩小后的雷球却死死镶嵌在白千钧的胸腹处,构成了一个极为奇异的符号,当最后一颗雷球镶嵌上的时候,白千钧的上半身突然大放光明,一道等人粗的巨大雷电自白千钧身体中产生,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 童义眼中闪过一道杀意,往前踏出一步。 “你再往前走一步试试?” 童义眉头紧锁,警惕感大盛,不可置信的说道:“崔奉?你竟然是叶凡的同伙?” 腰挂长剑的崔奉自不远处的林间飘出,伸出右手往后指了指,“我现在还算不上叶凡的同伙,之所以来这,是因为这个家伙非要拉着我来,我又不好意思拒绝,没办法啊。” 身穿粗布麻衣的光头少年自崔奉身后缓缓走出,还是一番有气无力的模样,只不过此时多了几分无奈,“不是你说要是能让叶凡这家伙欠你个人情,可比一道天偃圣水值钱的吗?什么都往我身上推。 ” 被拆穿了的崔奉神情却丝毫未变,只是转过头望向童义,沉声道:“总之一句话,现在叶凡是我罩着的,不服就来打一架,我倒要看看传说中多智近妖的童义,修为是不是也能领先我一大截?” 貌若稚童的童义眼中隐有怒火,却不好发作,只好将满身黑烟奄奄一息的白千钧拎起,几个闪身便离开了此地。 关子石抖了抖肩,身上的粗布麻衣激荡起一阵涟漪,将负于其上的雨滴尽数弹开。 随后他走到叶凡身侧,低头看了两眼。 虽然大雨滂沱,可那阵法纹路却依旧散发着淡淡的荧光,看得极为清晰。 关子石微微摇了摇头,在崔奉惊异的眼神中一拳轰在了叶凡右肩处。 大雨渐渐停歇。 山脚处的兵士开始后退。 飞剑长河已经到了尾声。 袁成山已经直起身躯,一拳打破了长河禁制。 与此同时。 叶凡右手下的阵法纹路突然散发出刺眼的白光。 随后白光向前方急速驰去,化作一只白碗,向下猛地一落。 看似源源不断的飞剑长河已经尽数消失,苏亦喧,袁成山,陈碧落,周戒,洛晴轩等人却被白碗罩在下面,情况未卜。 叶凡猛地向后倒去,在倒下的同时,他轻声说了句:“谢谢。” 关子石拂了拂光头上的雨滴,打了个哈欠。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五十二章 剑起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紫来州南境永恒海域,那两头现出真身的千丈大妖,莫名其妙就给人一剑斩成了两截,大如山峰的身躯头颅,整整齐齐的坠入海中,在波澜渐起的海面起起伏伏。 那身穿道袍的英俊男子向左边看了一眼,轻声道:“出来。” 闻言,埋伏了一路的三位高阶修士,不得已都显出身形,心思各异。 红叶国五位供奉之一的宋寅率先踏出一步,双手抱拳,朗声道:“红叶国供奉三席宋寅,谢过前辈一臂之力,助我们斩杀大妖。” 只是那位看着极为年轻的道袍剑修,理也不理这位宋寅的示好。 蓬莱仙岛景逸城现任城主,脸色阴晴不定。 这一路的谋划,还有尾随追杀大妖,他们三人只有宋寅倾力而为,全然不顾伤势性命之忧,只不过宋寅虽是红叶国供奉第三席,修为也有九境,可面对着两头已至九境巅峰的大妖,仍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至于他这位蓬莱仙岛景逸城城主,则是不愿意拼着修为受损击杀大妖,两头互相厮杀身有伤势的九境大妖,身躯巨大且坚韧,先隐藏在一旁坐山观虎斗,这两头畜生必然逃不出三人的手掌心,一点都不急。 况且这两头大妖虽身处紫来州南境,可离着自己的景逸城还有个好几千里,所以此次奉岛主命令出城杀妖,这位景逸城城主,将其视为一桩美差,斩杀大妖不止有功德傍身,还能让近几十年国力愈发强大的红叶国承自己一个情,何乐而不为? 三人之中最后一人,竟是负剑来此面如冠玉的唐煜,只看气息已经到了八境巅峰,距离九境也只差个临门一脚。 此刻他面有笑意,显然是觉得自己不用出手就能宰了这两头畜生,让他心情极好,毕竟自己虽然是个八境巅峰的剑修,但面对这么皮糙肉厚的大妖还是会比较吃力。 被人无视了的红叶国供奉宋寅,虽然心里有些不悦,但大是大非拎的很清楚,对方只是一剑便能斩杀掉两头九境巅峰的大妖,当然有资本无视自己,只是实在有些想不通,紫来州什么时候出现这样剑术通天的剑修了?而且现在宋寅心里也直打鼓,不知道他为何出剑,也不知道他把三人叫出来的原因是什么,到底是纯粹的路见不平,还是想要贪图这两头浑身是宝的大妖身躯?倒不是宋寅有多么在乎,只是这两头大妖出现的位置时机太过蹊跷,不得不让他小心行事。 所以宋寅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片刻之后,那位身穿道袍的古怪剑修抬起头望向几人,终于开口说道:“你们知不知道龙渊住在哪?” 听闻此言,就算以唐煜的性情,也不禁有些惊异。 这人竟是直呼龙族族长的名讳,看样子他还没觉得有半点不合适。 宋寅正要说话,却被那景逸城城主率先抢了话头,“不知前辈与龙皇是何关系?” 那瞧着不到三十岁的道袍剑修,淡然道:“你没回答我的问题。” 那城主面色有些尴尬,宋寅微微摇了摇头,往前踏出一步,答道:“龙皇大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们也不知道到底在何处,不过现如今应该还在蓬莱仙岛,前辈不妨先去看看,刘道友正好是蓬莱岛景逸城的城主,不妨让他给前辈当一回领路人,如何?” 那位城主大人感激的看了宋寅一眼,正要说话。 于海面几十里外突然出现了一道极为庄严神圣的气息。 不过转瞬间,那道气息便出现在了众人身侧。 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中年男子,三人神色各不相同。 唐煜和宋寅说到底也不属于蓬莱仙岛的人,自是不清楚龙皇的性子,可常年居住在离龙岛不远处的景逸城城主,对这位龙皇大人可是绝对的了解。 就连圣殿的一位祭祀亲临,都未必能让他出岛相迎。 今天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竟然惊动了这位大人物? 他赶紧整了整衣衫,往前踏出一步,抱拳说道:“景逸城第二十三任城主刘易,拜见龙皇大人。” 听闻此言,哪怕是眼高于顶的唐煜,也赶紧和宋寅一起抱拳说道:“九龙岭唐煜,拜见龙皇。” 那位中年男子冲着几人微微颔首,算是回礼,紧接着在几人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往前走了几步,冲着那位古怪剑修行了个后辈之礼,“龙族第九十六任族长龙渊,恭迎前辈大驾。” 三人都是面色巨变,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此人到底是什么身份,竟能让龙皇行后辈之礼,莫不是剑尊大人亲临? 可楚中的样貌几人都早已烂熟于心,易容等改变样貌的方法剑尊大人又肯定不屑使用,那他到底是谁? 受了龙皇一礼神情却依旧不变的古怪剑修开口说道:“有事商讨,换个地方。” 龙渊笑道:“前辈若是不弃,去寒舍坐坐可好?” 道袍剑修点点头,刚要准备离去的时候,突然从极为深远的记忆里想到一些事,随后左手轻挥,海面上的一头千丈大妖便在瞬息断成几百节,一颗晶莹剔透,足有头颅大小的妖丹出现在剑修手中,他往前轻轻一抛,说道:“去主人家做客,应该要有谢礼,别嫌弃。” 龙渊笑着摇摇头,知道这位前辈的秉性,所以并没有推辞,将那枚价值足有千枚紫云币的妖丹收入怀中。678 道袍剑修转过头,瞥了三人一眼,说道:“剩下这头大妖随你们处置。” 二人就此远去。 与紫来州愈来愈远。 等到这二位离开此地,宋寅似是想起了什么,犹豫了片刻才说道:“二位道友,你们说那位前辈,会不会是雪原......” 唐煜微皱眉头,质疑道:“怎么可能?有什么事能让那位从雪原出来?” 宋寅思索片刻,也是觉得有些不太可能,倒是那位景逸城城主出来说了句话:“二位,要我说就没必要纠结那位前辈的身份,人家那些大人物的心思咱们猜来猜去的也猜不到,正好此次机缘巧合,也没出现什么伤亡就将这两头畜生斩杀了,不如二位道友去我景逸城坐坐?我给二位摆庆功宴。” 唐煜率先摇头道:“师命在身,要抓紧回去复命,就不多加叨扰了。” 宋寅要是笑道:“我也要抓紧回去跟陛下报告此事,刘道友还请保重。” 刘易也是点点头,从那只剩下的大妖身上取下妖丹,递给唐煜,“事先便承诺过唐道友,这枚妖丹权请收下。” 唐煜义正言辞道:“无功不受禄,既然那位前辈说了是让我们三人处置,那我就按市价的三分之二付给二位,不然良心难安。” 刘易摇摇头,笑道:“唐道友就这点不好,性子太直。你拿了妖丹,这大妖就不剩别的东西了?再说,我们与唐道友不一样,到时候把斩杀大妖的事情上报,还有些奖赏赐下,唐道友就别推辞了。” 唐煜本就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听闻此言也就将妖丹收下,这次之所以横跨整个红叶国前来杀妖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这枚妖丹,既然这二人都这么说了,唐煜也就不推辞,抱了抱拳,说道:“唐煜谢过二位道友,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不能多加耽搁,就先行别过了。” 二人抱拳行了一礼。 唐煜还礼之后,便御剑远去。 宋寅轻叹一声,说道:“这事你怎么看?” 那位景逸城城主沉声道:“如你所料。” 宋寅有些疑惑,“那你刚才....?” 刘易摆摆手,“九龙岭的事我听说了些,唐煜要这枚妖丹恐怕也是为了吴起轩那档子事吧。” 宋寅点头道:“唐煜一直都是个重情义的人,只是九龙岭公孙长老首徒,与一个鬼物结成道侣,我怎么想都觉得有些荒唐。说实话我也没想到,嫉恶如仇的唐煜能帮他办这件事,。” 刘易摇头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就别在人家背后嚼舌根了。” 宋寅拂了拂衣袖,说道:“刘道友说的在理,是我多嘴。” 刘姓修士缓缓前行,淡然道:“这头大妖你我怎么分?” 宋寅笑道:“老规矩,你四我六。” 景逸城城主笑着摇摇头,“没想到堂堂红叶国供奉第三席,竟然如此市侩。” 二人都没有注意,被妖血染红了一大片的海面下,闪出了阵阵灰色的妖异光芒。 ...... ...... 大须弥阵有惊无险的落下。 大雨渐渐停歇。 山脚下的石腾三万兵马已经往后撤出了十五里。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关子石与崔奉会突然来此帮了自己,但陷入昏厥的叶凡已经无暇顾忌这么多了。 关子石说道:“幸亏他神魂境界还算可以,若是别人像他这般不要命,最少也要昏迷几个月,甚至神魂大损都不是没可能。” 赵永昌一屁股坐在地下后,见二人也什么恶意,更是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山脚下,气氛有些古怪。 崔奉挠了挠头,问道:“这两人用不用管啊?” 关子石盘膝坐在地上,望向不远处的大须弥阵,有气无力的说道:“要管你管去。”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五十三章 雨停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风雨已停。 山脚架起篝火。 所有人围着篝火而坐。 石腾国五万边军人马,在后退了十五里后并没有其余动作,看来丁氏还留有戒心,并不想以身犯险。 叶凡和赵永昌都已经幽幽转醒,只是前者的脸色并不轻松。 叶凡只说了一句,“多谢。” 崔奉从怀中拿出一只瓷瓶,扔给了叶凡二人,叶凡未加思索便将其收下。 之前与袁成山一战本就留下了颇为严重的伤势,再加上之后一心二用建造大须弥阵,灵气早已枯涸,虽说有浩然气辅佐,但能有崔奉的丹药也定能事半功倍。 关子石瞥了眼吃下丹药后欲言又止的叶凡,笑问道:“是不是百思不得其解?” 叶凡点点头,“自忖之下,我应该没有什么价值能让你们二位帮下如此大忙。” 关子石缓缓说道:“当真如此吗?” 叶凡紧闭双目,神色悲怆。 关子石盘膝坐下,任由满身雨水流淌至地,“看来你已经注意到了。” 叶凡睁开双眼,死死盯住面前的光头少年,“那位自天而降的黄姓女子,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将那尊青铜鼎投放到秘境?告诉我实话,你到底知不知道?” 关子石叹了口气,挠了挠光头,随后看向一边有些心虚的崔奉。 叶凡转头怒视。 崔奉神情更加尴尬,右手紧张地摩挲着腰间佩剑,吞吞吐吐道:“你别这么看我啊,我也只是知道些皮毛,就是听我家老爷子说,这次应该是要对圣水秘境来次大洗牌,这里的青铜鼎用来清洗楚墨那群秘境本土高手,一百五十里外的那尊用来清洗这里的普通凡人。” 说到此处,就连崔奉都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心虚的看了眼叶凡后才接着说道:“若是有人将那尊青铜鼎炼化,或是将鼎内的天偃圣水全部取走,秘境里的凡人,最少要死伤三层......” 叶凡猛然瞪大双眼,杀气暴涨,却没发现九霄天已经被关子石死死压在掌下,一直没有交还给他。 赵永昌倒是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势,只是全身灵气枯涸,心神疲惫,脸色泛白,此时见叶凡的异样不由得有些焦急。 关子石微眯双眼,缓缓说道:“心境坏了,以后还练什么剑?你叶凡就这点本事,我看你也根本不用学剑了,这幅德行上哪都走不到最高处。还悲天悯人的以为自己有副菩萨心肠,书没读过两本,事情都没想怎么解决就在这发无名火,有点出息没有!” 叶凡颤抖着嘴唇,深吸一口气。 关子石看了眼旁边欲言又止的崔奉,以眼神示意他不要插嘴,随后淡然道:“用这样的心境来对敌,你可是会死的。你真想死的话,就找个凉快地方去死,别拖了我们的后腿。” 叶凡猛然抬头,满脸不可置信。 此时叶凡虽然脸色奇差,但是心境却急转直下,有所好转,没了半点杀气,关子石这才松开右手,将九霄天递还给叶凡,笑道:“怎么,就许你叶凡放火,不许我们二人点盏小油灯啊。” 雨后的山脚潮意难当,篝火带来了一些暖意。 叶凡先是呆滞了片刻,随后不 顾自身情况挣扎起身,对关子石与崔奉深深作揖,长久不起。 “叶凡,替这座天下千万百姓,谢过二位出手相助。” 关子石起身受了这一礼,同时伸手阻拦想要上前扶住叶凡的崔奉,片刻之后,才将叶凡抬起,笑道:“我关子石,同样替这座天下的生灵谢谢你。” “还有,一百五十里外的那座青铜鼎,要一日后才会现世,童义肯定已经率先布下了手段,现在最主要的就是恢复伤势,时间不多了。” 叶凡颤抖着嘴唇,似有千言万语想说,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原来,这条路上,自己并不是形单影只,还有许多同行者在奋勇向前。 赵永昌突然一把鼻涕一把泪,在旁边热泪盈眶道:“凡子,秃瓢,还有那个耍剑的,你们...你们真是,太让人感动了呜呜呜呜....” 关子石扯了扯嘴角,问道:“你朋友?” 叶凡赶紧转过头去,与赵永昌撇清关系,“别瞎说,我可不认识他。” ...... ...... 圣水秘境两日前。 风景秀丽,却满目疮痍的千锋岭山脚处,清风徐徐,在坑洼遍地的土地上缓缓拂过,一位中年人睁开了眼睛。 看着眼前的画面,他的眼神有些茫然,渐渐才清醒过来,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一世,他停留了七十八年。 那位浑身衣服已经破烂不堪的中年男子,望向不远处的山顶,发现那东西与自己刚刚进来时已经有所不同。 自天顶落下的日光照在他身上,不停变换,四周一片寂静,就连蝉鸣声也无。 那位中年男子的视线在四周移动着,本能地提防有可能袭来的熟人。 忽然他醒悟过来,自己已经不再是楚墨。 他有些怅然。 这种感觉很复杂,无法用言语形容,若是心志不坚的普通人经历,大概会就此疯魔,或是就此沉浸,难以摆脱。 修行者要相对好些,依然很难在短时间里便完全清醒。 但这位中年男子不过一刻钟时间便整理好了心情,只是长叹了一口气。 清风就像一只无形的巨手,缓缓推动着四周凌乱的泥土碎石。 这一世,他活的很好。 圣水秘境的世界没有雷法,如果他没有来到这里,或是别的修道者将修行方法遗落在此地,或者再过数千年,也不会有雷法出现。 他忘了所有的前尘往事,自然也忘了自己百年所学,然而在修行读书杀人的过程里,他居然自行创出了雷法。 所谓大道,可以是万法同源,也可以是镜成万象,实乃玄之又玄。 放在鸿蒙天下,中年男子便等于开宗立派,分得一份天地气运的得道仙人。 当然,他也有可能是受到了道心深处的前世影响,才能在这里创出雷法,但依然可以称得上惊世骇俗。 “如果一个人该死就会真的死,这世道会变得简单许多,可惜不可能从来如此。” 他的神情有些漠然。 随后中年男子抬起头看了看天,喃喃道:“你确实差点杀死我,就像当 年的陛下一样,你们的天赋很高,手段很强,也有计谋,却忘了大道之上,绝不乏心狠手辣者。” “我忘了一些事,忘得很彻底,所以难免走上这条死路。” 无数破碎的画面在他脑中产生,这是如浪潮般磅礴的记忆。 “我想起来了很多,在外面,我是我,在这个世界,我还是我。” 他坐在血泊里。 忽然大笑起来。 笑声回荡在四方,余音久久不散。 中年男子轻轻地合上双眼。 一声极轻的爆声。 四周尽是火海。 数百名身份不清的黑衣人涌进一座城池,乱刀而斩。 那百余名配着长剑的军士,试图抵挡然后反击。 漫天箭雨落下,鲜血染红城墙,有痛呼,有惨叫,更有哭声。 面对着无论是实力还是人数都远远高于己方的敌人,自发组织起来的百姓将士,拿起身边所有能当做武器的东西,起身迎了上去。 激烈的战斗持续了很长时间。 数以千记的百姓士兵没有一个停止战斗,直至身死。 他们倒在弩箭中,倒在长刀下,倒在血泊里,就此死去。 黑衣人以极少的伤亡便取得了这场胜利。 城池里到处都是尸体与血腥味,引得很多苍蝇前来,发出嗡嗡的声响,很是令人心烦。 那些黑衣人在城外挖了一个大坑,把尸体全都扔了进去,又搬了几桶桐油淋在上面,随后点燃。 火势很大,生出茫茫的黑烟,燃烧了很长时间,直到第二天还没有熄灭。 天空里一片血色,还有几点黑墨。 那些黑衣人没有多加停留,便急忙赶往了他处。 凉州城是石腾国南方要塞,由当朝宰相直接管辖。 中年男子睁开双眼,起身站立。 他披头散发,衣服破烂,浑身都是血污,看着就像一个野人。 他看着远处的凉州城,没有说话。 人们往往是害怕什么才会不断提起什么。 自己是不是害怕费尽心机,最终却落得一场空? 他回思着着一世所经历的岁月,沉默了很长时间。 他最关心的不是自己死后青铜鼎的归属,因为结局已经能掌控,他想知道的是另外一件事。 叶凡与那位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已经忘了很多事情,但他没有忘记不过一面之缘的那位。 中年男子的视线投向了北方,一百多里外的凉州城。 那里有座酒馆。 掌柜是自己的熟人。 看来他也忘了很多事情。 现在是初夏,满山都是葱葱绿色,在骄阳的照耀下,被风拂动时,仿佛有无数光点在其间跳跃。 远处的另一座山峰最顶,隐隐有一座庙。 他的视线久久没有离去。 那句诗怎么说来着? 袖手归来茅屋下,任他鸥鸟自浮沉。 倒是有些意境气度。 ps:大家尽量减少外出,多洗手,出门戴口罩,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天下谁人不识君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紫来州南境,一座不知名的小岛,仙气缭绕,树木葱郁,林间有一处竹屋,散发着阵阵檀香,闻者立马就有心情通透的爽朗感,一想便知绝对价格不菲。 竹屋院前不知何时已经架好了一方木桌,空出两把椅子,白衣剑修一掀前襟,缓缓坐了上去。 对于此人略显无礼的先行落座,龙渊不以为意,只是笑问道:“前辈喜爱哪种茶叶?只要不是太过难找的,我这差不多都有。” 身为龙族族长,在位近千年的龙皇,只要有这个心思,什么样的茶叶弄不到?这话只不过是身为后辈的自谦之语罢了。 白衣剑修只是淡淡说道:“请自便。” 龙渊霍然抬首,有些不可置信。 “前辈,是要杀我?” 白衣剑修并未多言,只是将一把朴素至极毫无历光外透,外面裹着厚厚粗布的铁剑放置在桌上。 龙渊一步,一步,一步的朝着那张桌子缓缓走了过去。 他的脸上充斥着温和的笑容,手里的扇子被轻轻打开,一面扇着,一面往那个桌子走去。 走的极其稳定,极其潇洒自如。 其实龙源的位置距离方桌只不过十来步的距离,但就是这十来步,却让龙渊感觉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这种感觉,自己已经多少年没有经历过了? 走到桌旁,龙渊盯着那位白衣剑修,十分无礼地直视着对方,似是没有半点胆怯之意。 白衣剑修挑了挑眉,似乎也觉得这位龙皇大人胆子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大,也是抬起头回视了对方。 龙渊满不在乎,大刀金马的坐在了对面。 与这位修为通天的白衣剑修,不过半个身子的距离。 他一直没有动手杀自己,这说明一切都有的谈。 “你的胆子很大。”白衣剑修缓缓开口道:“就算与圣殿的那几个家伙相比,也应当以你为翘楚。” 以白衣剑修的身份,这话若是传出去,必然会掀起滔天巨浪,然而龙渊并不因此言而有半点窃喜或欣慰之意,只是微笑道:“那又如何?前辈若要杀我,恐怕连十招都用不上。” 白衣剑修伸出右手,在龙渊的注视下将桌上的那把裹着粗布的铁剑拿起,随后往上轻轻一抛。 那柄普通的剑骤然间光芒大盛,锃的一声,剑柄无风而颤,撕破了附在剑鞘外的粗布,露出半截雪亮的剑身。 一道冷漠至极,绝不似人间能有的绝杀剑意,就这般凭借着那半截剑身透了出来! 龙渊的双手有些颤抖,坚如磐石的道心竟然极为罕见的出现了惊骇无助的情绪! 他手中的玉扇,就如风化的石面一样片片裂开,随后化为无踪。 那道可怕的剑意只是递至了扇柄,然而余波往上一窜,龙渊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同时自右手手腕至肩膀,出现了一道极其细微的血痕。 这一切,不过只是三息之内发生的事情。 天底下所有妖兽中最为强大,仅以威名便能震慑永恒海域无数海妖的龙族之皇,不过一个照面,便是惨败的下场。 纵观整个鸿蒙天下,除了那九位乾元,还有谁能有这样的境界? 乾元境在世人和修行者心中,早已不属于一般修士或者仙人的范畴。 除了敬畏之外,别无一物。 没有任何人敢挑战或质疑一位乾元仙人的威严,就算是龙皇也不行。 修行界有一条铁律,只要运气够好,越两境杀人也不是什么不可能 的事,可如果面对的是这样的乾元大物,没有人会傻到谈论运气这种事。 一旦冲越十境,进入到这种无可言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是任何计谋灵器法宝可以抗衡弥补的。 白衣剑修平静说道:“替我去雪原镇守五年时间,我便不杀你。” 龙渊又是吐出一口鲜血,缓缓抬起头,原本黑色的眸子此时散发出阵阵威严的金光,还有一丝讥讽,一丝轻蔑。 “这就是你的要求?” 这世上,敢用这种目光去看那个白衣剑修的人,已经很多年都没出现了。 “堂堂乾元,居然沦落到用这种下作手段来威胁人的地步?” 龙渊全然不顾右手喷薄而出的鲜血,猛地一拍桌子,盯着白衣剑修那张没有任何变化的脸庞,一字一句说道:“在雪原这几百年时间你是不是真老糊涂了?那帮家伙没有你管着我去能顶屁用?而且这是大祭祀跟你之间的约定为啥老子要替你受罪去?你就这么冲上来,把剑搁我脖子上,我就要听你的?老子再怎么说也是龙皇,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退一万步讲,就算我真听了你的话,大祭祀知道了能不管这事?你为啥要从雪原出来我不知道,但用脚指头想都明白准没好事,我凭啥替你背这个锅! ” 此时龙渊完全不负之前温文尔雅的模样,声音尖锐了起来,夹杂着无穷的鄙视与奚落,指着白衣剑修的鼻子骂道:“你就不能清醒点,现在是啥时候别人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就算你能一人一剑把这座天下杀个干净,以证大道,可你就不怕把那两位大人整急眼了?要是惹得那两位出山,到时候看你怎么收场!” 白衣剑修微皱眉头,似是有些惊异。 自己行于天下,受万民敬仰,即使是王朝之君见了自己也是客客气气唯恐失了礼数,更遑论像龙渊这般指着自己鼻子骂。 但不过片刻时间,他便沉下声音,继续说道:“三息之内,不答应我的要求,我就只好杀了你。” 那把铁剑不知何时回到了他的手中,只是剑光已不在。 龙渊目光微垂,看着桌下被长袖笼罩住的双手。 “三。” 白衣剑修平静的开始倒数。 龙渊微眯双眼,瞥了他一眼,直接说道:“一。” 桌下之剑突然传出阵阵寒气,嗡嗡作响,剑柄缓缓升起,那半截雪亮的剑身,照耀的四周一片光明。 龙渊眼中并没有丝毫惧意,狞然倔强的望着白衣剑修的双眼,猛然开口喝道:“龙族十卫听令!” 这一句话夹杂着阵阵龙威,瞬间传遍了整座岛屿,在竹屋外十余里隐藏着的十名卫士,下意识的站了起来,一人壮着胆子往前踏出一步,颤抖着声音应道:“属下在。” 龙渊的视线始终没有转移,恶狠狠的盯着白衣剑修说道:“传朕遗旨,朕死后,皇位传于次子龙御,并对桃花面下格杀令,龙族上下遇之则杀,没有余地,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 白衣剑修轻轻握住剑柄,缓声说道:“你的实力,比我想象中还要强一些。” 剑光愈发弥漫。 要说龙渊不害怕那绝对是假的,越是活的久,还是身处高位的情况下就愈加惜命,但他用极为强悍的心境死死控制住身体每一丝肌肉的颤抖,说了一句话。 “你不敢杀我。” 白衣剑修不解问道:“我为何不敢杀你?” “因为你不是个白痴!你是一心只想乾元之上,绝情绝性的失心人!” 龙渊紧 紧握住双手,说道:“世间九位乾元,最不敢杀我的人,就是你!” 白衣剑修的手依然稳定的握着长剑。 龙渊知道,对方只要将这柄剑抽出,自己绝对会身首异处。 所以他强压着心里的恐惧,艰难开口问道:“所以我很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在我心中,前辈应该是那位超脱于世外,逍遥于天际的雪原失心人,而不是一上来就要取人生死的愚蠢莽夫!” “如果你是失心人,你又怎么敢杀我?” 白衣剑修目光有些涣散,似是在思考很久远的一些往事,随后在龙渊警惕的眼神中将长剑又收入剑鞘中,一直沉默着。 龙渊心中一怔,面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是有些忐忑。 “你赌赢了。” 龙渊长出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冷汗流便全身,知道对方只要说了这句话,他今天便绝不会对自己出手。 “前辈一心都在大道之上,可若要修行,宝物钱财,丹药晶石便必不可少,能支撑前辈如此大的钱财消耗,除了桃花面,还有谁能做到?” 白衣剑修表情有些错愕,似是没想到龙渊竟然如此简单地便看出自己与桃花面的关系。 很简单,柳剑有天剑宗,楚中在困龙井,大祭祀有圣殿,丹神有蓬莱仙岛。 人皇文皇自不用多提,太古虚皇族族长更是有一族之力供奉。 那么白衣剑修呢? 对面的英俊男子轻轻点了点头,“你很聪明,也很识时务。” 龙渊眼中暴射的金光也渐渐平息,龙瞳也恢复如初,沉声道:“我从来不会接受被人威胁下得任何条件。” 他抬起头,带有些笑意的看着对面英俊的面容:“但这不代表,我不愿意和一位尊敬的前辈做一桩生意。” 听闻此言,白衣剑修眼中有着迷惑,紧接着便是释然,“你是说,我给你报酬,你帮我做事?” 龙渊点点头,看着对面人的反应。 白衣剑修缓缓地站了起来。 龙渊心头大凛,面色平静,可受伤的右手却有些止不住的颤抖。 “我以为你不会接受我的任何条件。” 这话乍一听有些奇怪,但龙渊却马上听出了弦外之音,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前辈,你的意思是,你以为我不会跟你做这个生意,才这么威胁我的?” 白衣剑修点点头。 龙渊心里极为无语。 你说你不确定的事你就不能先开口问问?非要整这么一出?老子魂都要吓没了! 但这些也仅限于在心里想想,真说出来龙渊还是不太敢的。 白衣剑修思索了片刻,说道:“十枚十境妖兽的妖丹,够不够?” 龙渊咽了咽口水,颤抖着声音说道:“足..足够了。” 剑修眸中有烟雾缭绕,“三日后,妖丹送与岛上,你便启程出发。” 说话间,手提长剑的白衣男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龙渊嘟囔了两句话,却没有人听清到底说的什么,只是见他身子一软,便要跌坐在竹屋地上。 一道黑影飘出,扶住了龙渊的身子。 “陛下受此大辱,属下罪该万死!” 龙渊翻了个白眼:“人在这的时候这话你咋不说呢!得得得,能受他的侮辱我还不算太憋屈。” 那黑衣人有些担忧的问道:“陛下,您这是受了内伤?” “不是。”龙渊正色道:“只是腿软了而已。”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五十五章 乔三刀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泾阳城的宫殿与世间大多数的宫殿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只是宫殿四周的墙壁被涂抹上了一层黑色,在金碧辉煌的正门屋顶的陪衬下,显得有些怪异,或者是肃杀之气。 主殿四周没有任何声音,那些持着长矛的黑色甲士像是没有呼吸一般,更是令人感到畏惧。 灯火辉煌的大殿里有一抹醒目的黑,那便是龙霄国最有权力的男人,乔翊。 有一位身穿黑袍的佩刀男子走到殿前,随后径直走入殿中。 位于两侧的兵士似早就知晓了此事,并未加以阻拦。 “你明知道他们还没有死,为何还是回来了?”乔翊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那人平静回视他说道:“你在质问我?” 乔翊以手扶额,说道:“抱歉,朕这些天操持国事,有些累。” 能让龙霄国国君说出抱歉二字,除了那位鼎鼎大名的乔三刀,也便没有谁了。 乔翊接着说道:“总不能让这份眼皮子底下的机缘就这么溜了,必须也让我龙霄国分一杯羹,陈碧落和周戒朕信不过,现在朕也只能信你一人。” 乔三刀摇摇头,说道:“此举不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大势已定,何必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反而惹人不喜。” 乔翊思索了片刻,说道:“现如今只有那么几个人值得我们注意,圆成声望虽高,但太过妇人之仁,不需理会,苏亦喧确实不好对付,但毕竟还有那些天外仙人掣肘,也翻不出什么大风浪,我们只需等下去便好,可是隐藏起来的那些势力,你曾经也说过一定要重视起来,为何现在却不怎么着急了?” 乔三刀说道:“争端已起,那些家伙绝对不会耐着性子一直藏着,无根之萍罢了。” 乔翊沉默了会点头道:“此言有理。” “时辰已到,该我出手了。” 乔三刀向外面走去。 于殿外候着的苏公公看到来人,赶紧跪下行礼。 他看都没看此人一眼,便径直走出宫殿之外。 苏公公来到大殿深处,跪在皇帝身前,将一份名单双手高举。 乔翊拿过名单粗略的看了看,面色阴沉,略有不喜。 “禀陛下,名单上的人虽然不能说一个不差,但最少也有八成在上面了,有很多人隐藏的太深,不是小的们能找出来的....” 苏公公低着头,声音有些微微颤抖:“乔大人事先跟小的要了一份,小人没敢多问,就给了乔大人。” 作为皇宫的大总管,他是极少数知晓江湖游侠乔三刀和陛下之间关系,对皇帝陛下有如何影响力的人。 他不敢得罪那位亦正亦邪的江湖高手,但也绝不敢瞒着不报。 乔翊声音微冷,说道:“那就让朕看看,朕的这位哥哥,到底有什么本事。” ...... ...... 石腾国作为白千钧一方的盟友,自然不会亏待了他们。 凉州城内一座偏僻的宅院,早已被层层军士包围,密不透风。 白千钧到现在为止还是昏迷不醒,那几颗雷蛟法球的品阶绝对不低,不然绝不可能重创了先天剑胚的白千钧。 在宅院门口,几位肩背药箱的中年丹师依次走入院中,没有 发现隐藏在阴暗处的童义。 对那些丹师的搜身排查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得到首肯之后,便走入了屋中。 石腾皇室在凉州城以朝廷的名义,征调了几名颇有名声的丹师过来,用以治疗白千钧的伤势。 一位丹师来到白千钧床前,取下药箱,身体微躬,似乎就要坐下。 房间深处,正在阴影里假寐的童义忽然睁开眼睛,望向那人。 那位丹师身形看着很是消瘦,可取下药箱时不经意露出的手臂却有些精壮至极的肌肉。 童义来不及细想,直接喝道:“拦下他!” 随行的将军神情骤变,下意识拉住那位丹师的长衫。 那位丹师的身体微躬,并不是为了坐下或方便把脉,而是用以蓄力,暴起杀人。 他的脚步重重踏在地板上,踩出数道裂口,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冲出。 那位将军虽境界不高,可怎么也有个四境的实力,在面对着对方雷霆般的攻势下,却是毫无还手之力。 一道光芒显现,他的身体变成了两截,血肉和盔甲的残骸在宽大的卧室内漫天飞舞。 一把散发着寒意的长刀穿破血雨,转瞬间便来到白千钧脖颈处。 童义眉头紧锁,手腕一拧,一道屏障在白千钧上方凭空显现,挡住了那把长刀。 锋利的刀身与灵器屏障不停摩擦,绽出无数火花。 在火花对面,隐约可以看到一道身影,骤然扑了上来。 正是白千钧! 或者说是假扮白千钧的一位江湖高手。 一道极厚的铁笼从屋顶上方落下,那名丹师在“白千钧”的逼迫中不得不往后退去,被袭来的铁笼困在当中,激起无数烟尘,发出巨响。 十余名石腾高手,已经来到屋中,手持长刀,将铁笼围的密不透风。 前后两道陷阱并没有让童义掉以轻心,反而警惕感更盛。 那个以刀杀人的刺客从铁笼中直起身来,一把看着极为沉重的长刀狠狠斩在了铁笼上。 轰的一声巨响! 如同万千雷霆在屋中炸裂开来,又像两把重达万斤的铁锤撞击在了一起。 卧室里气浪翻滚喷涌,烟尘大作。 那些身披盔甲,手持长刀的石腾边军高手,被尽数震翻在地,鲜血狂喷,竟是死伤殆尽。 童义离得很远,却还是受到了波及,双臂交叉挡在身前,手腕上的灵器散发出阵阵白光,挡住了袭来的气浪。 数十位石腾将士如潮水般涌进了屋中,在童义和白千钧身前布起了一层又一层的盾阵,几十把弩箭对追了烟尘那面。 烟尘渐落,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 众人这才发现,那足有两寸粗的精钢铁笼,居然被一刀斩成了两半! 有个人站在破碎的铁笼旁,低着头,一把长约五尺的大刀被其反握在手中。 他的左侧衣袖已经碎裂,露出极为精壮的手臂,凌乱的黑发随意的飘着,夹杂些若隐若现的白发。 正是乔三刀。 一刀斩下一位随行将军,又一刀斩断铁笼,震杀十数位边军将士,这等战力实在是有些可怕,当然他也因此付出了些许代价,灵气与体力都有相当大的损耗,胸口不停起伏,显示着他 的疲惫。 更多的石腾国将士赶了过来,直接将房屋拆毁,竖起无数铁盾,将乔三刀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却没有一人敢上前。 童义将白千钧扶起,隔着盾墙看着乔三刀,凝重的想着,果然是这座天下有数的高手,而且竟然隐瞒了这么多实力,看样子绝对已经到了六境顶峰。 要知道神魄便是圣水秘境里的境界上限。 “你的确很强,是我低估了你。” 童义对着乔三刀说道:“但今天你还是难逃一死。” 乔三刀慢慢抬起头来,盯着童义的眼睛说道:“废话少说,敢不敢跟我单打独斗一场?” 童义嘲笑道:“这是争抢机缘,不是好勇斗狠,你远赴千里深入敌腹,妄图以一己之力对抗一个国家,真是愚不可及。你不可能不知道,丁仲有多么想要你的脑袋吧。” 话音刚落,一道红光从院中升起,在空中猛然炸裂,隐藏在周围无数的石腾士兵如潮水般涌来,黑压压的一片,将乔三刀紧紧围住。 这是一个局,一个针对所有有觊觎之心人的局。 白千钧受伤昏迷不过一天时间,他便想到了从中获利的方法。 但是他凭什么调出这么多石腾军队供他差遣? 丁仲老糊涂了不成? 乔三刀说道:“你可是天外仙人,代表着外头的颜面,被我背的只敢缩在龟壳里,难道不怕丢脸?” 童义冷笑道:“激将法对我没用,我不可能像你这么愚蠢。” 随后他他轻轻挥了挥手。 弩箭便如黑雨般射出。 数百名石腾将士不畏生死地扑了过去,如潮水般淹没了乔三刀。 乔三刀就像是一块石头,任由潮水拍打吞没,却始终屹立不倒。 可滴水也可穿石,仅凭一块石头怎么也抵挡不住源源不断的浪水冲击。 这场血腥至极的围杀持续了近半天时间。 宽大的院中到处都是尸体的碎块和断裂的弩箭。 石腾国付出了五百多名将士死亡的代价,乔三刀终于要不行了。 “信不信,要是你跟我打一场,十刀我便能取你性命。” 乔三刀坐在地上,一面咳着一面说道。 每咳一声,沾满衣衫的血水便会溅起一些,又添了几分血腥的味道。 童义在远方双臂环胸,看着他沉声说道:“你的同伙在哪,如实招来我还能饶你一命。” 乔三刀往身前吐了口带血的唾沫,不屑说道:“问这这种无聊的问题,白痴啊你。” 童义神情微变,强行压抑住怒气,喝道:“敬酒不吃吃罚酒,那留你也没什么用了。” 乔三刀将不停滴着血水的大刀插在地上,望向天边。 刚好是暮时,有些红艳的夕阳光线缓缓落在庭院当中,落在满地的血海当中,好像燃起了火焰。 几百名石腾士兵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有些敬畏,有些惧怕,有些愤怒。 乔三刀没有理会这些视线,看着远处四周里仿佛无穷无尽漫无边际的血红,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颤颤巍巍的站起身,直了两下腰,不停抱怨着。 “真是累啊,看来杀人杀到手抽筋还真不是瞎扯淡。”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三万甲士尽围山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凉州城内的这场血战,隐藏在暗处的有心势力都看到了,没有错过任何细节,包括乔三刀和童义所说的每一句话。 看着满地的尸体,与站于其间,看着已属强弩之末的乔三刀,庭院内外安静了很长时间。 童义在默默思忖着乔三刀接下来的应对手段,以及更远的事情。 比如自己把石腾皇室当枪使的这么一档子事,到最后会不会产生某种变数。 虽然同属大燕王朝境内宗门,但童义、白千钧、袁成山他们,行事风格却完全不同。袁成山是大燕军方一手培养出来的天骄,所以行事之间便多了几分粗犷和烟火气,讲究的是通过朝廷,官员,军队把自己的才能和影响力渗透出去,试图以此证明自己的价值。白千钧却基本不理世事,只是将个人修行放在第一位,直到宗门需要自己或是有能让自己心动的机缘降临时才会出手,比如这次的圣水秘境之行。 而童义更是有些极端,从某种角度讲,他是一个完全的利己主义者,而外界所传的智谋无双多智近妖也不过只是他达成目的的一种手段罢了。 他们三人在圣水秘境里的世界也是按照这种习惯来行事,只是局势迫使的他们不得不做出改变。 就像袁成山不得不去做出头鸟迎战叶凡,就像童义不得不亲自出面保下白千钧,哪怕自己会有成为众矢之的的风险。 秘境里的天下十人基本都已浮出水面,可净水国方面除了一直出现在众人视野里的赵青鸾之外,剩下三人都不见了踪影。 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包括童义,包括三大正统国的三位君主,这当然很令人震惊。 看似一片平静的凉州城,实则早已风起云涌,波谲云诡。 白千钧到现在的确是昏迷不醒,但伤势却没有多么严重,就算病情已经垂危,也不是这些凡间的丹师能治的了的。 这次顺水推舟,本来是想将净水国那几个缩头乌龟给引出来,没想到反而让这个乔三刀抢了先机。不过这倒是件意外之喜,童义也没想到这位天下第四的乔三刀实力竟然远超自己想象,单打独斗正面交锋之下,恐怕就连失去了承影剑的白千钧都不是他的对手,如果被他钻了空子偷袭成功,对于他们来说绝对是灭顶之灾。 能借石腾皇室的手将其铲除掉,也算放下了一桩心事。 童义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些没理清思路的杂乱事情,表面上看乔三刀的确已是强弩之末,但还是要小心他的后手。 小心驶得万年船。 “小屁孩,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叫乔三刀?” 童义眉头微皱,不知道乔三刀意欲何为。 乔三刀将插于地面的大刀拔出,抬起满是血污的脸庞。 “第一,是因为我姓乔。第二,是因为我用的是三把刀。” 话音落处,两道如虹的刀光自乔三刀手中激射而出,一往无前。 被丁氏派遣而来围杀乔三刀的将士,都是石腾军队中最精锐最顶尖的那一批,甚至不乏少数三境的修士穿插其中。 可当这两道刀光袭来时,没有任何人能抵挡住它们片 刻,便化作了一滩血肉与地面相融。 童义神情巨变,满脸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以他如今的状态怎么可能发起如此强大的攻势! 乔三刀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如果说石腾前任兵马大元帅陆朴的刀法,是修的大开大合的狂放路子,那他乔三刀的刀法,便是将快准狠三字发挥到了极致。 这也就代表,同境修士在单打独斗的情况下,鲜有能不被其压制的情况存在。 但这也有坏处,就是在身陷重围时,由于没有大范围攻击的手段,每斩下一刀都会大幅度消耗自己的体力与灵气。 这也是童义一直在旁冷眼旁观的原因。 可是这两道冷冽至极的刀光又是怎么回事? “小屁孩,接下来就让你见识下,我乔三刀的三刀流。” ...... ...... 与此同时,叶凡一行人在简单地休养生息之后,便来到了千锋岭一百五十里外的昏阳山。 正值黄昏,山间有些细雨,山路难行,但对一行人来说倒不是什么难事,脚下动作飞快,很快便登至山顶。 山顶有一座废弃多年的破庙,庙内神台都倒塌了,泥塑神像也不知所踪,梁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蜘蛛网。 一行四人有两个都提不起力气,关子石更是个能躺着绝不坐着的主,崔奉也只好自己去捡了些零碎枯枝,仍不够点燃一堆篝火用的。 没办法,只能去山间拾取、劈砍了些浸湿的树木充当柴烧,崔奉又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手忙脚乱花了不少时间才烧起一点火苗。 盘膝而坐的叶凡呼出一口浊气。 “恢复的怎么样了?” 关子石耸拉着眼皮有气无力的说道。 叶凡握了握拳,笑道:“七七八八吧,幸亏有崔兄的丹药,不然就算我有浩然气相辅,没两日时间肯定也恢复不过来。” 不知为何,赵永昌的恢复速度照比叶凡也不遑多让,四下扫了一眼,悄悄抬头询问叶凡,“凡子,这俩人到底能不能信得过啊。” 叶凡身体微微后仰,瞥了眼因为好不容易将火堆升起,而有些心灰意冷的崔奉,以心声说道:“关子石可信,但也不能大意,崔奉的品性我不熟悉,只可信个五分,你我都要提防一二。” 赵永昌面上没露出什么表情,只是心里有些犯嘀咕。 叶凡瞥了眼庙外,细雨已无,透出点点昏暗的日光。 叶凡站起身,拎着九霄天来到庙门口,站定后仰头望向远处火红的夕阳。 在那堆潮湿无比的柴火终于燃烧起来时,叶凡轻声说道:“有一伙人往小庙这边来了,你们先不用理会,我去跟他们谈谈。” 只见山间有一伙人踏着泥泞的山路艰难前行。 十数人,皆是身披铁甲,人人腰挎长刀,气息沉稳绵长。 一看就知道,这行人必然是军中锐士。 为首一人,是位三十来岁的青壮男子,身形魁梧,行走之时虎虎生风,比身后众人更惹眼,可谓鹤立鸡群。 那人在破庙外十步地方站定,对拎着九霄天的叶凡笑问道:“敢问可是剑斩楚墨的叶凡仙师?” 见叶凡一直不说话,那人又继续笑道:“我叫刘铮,是陆老元帅的门生,这些年都在北境跟龙霄国扯头发,得了这件事的消息后,就想着一定要来拜访仙师一次,之前多有冒犯,还请仙师恕罪。” 叶凡微笑道:“如果将军只是为了此事前来,叶凡倒要给你喝上几杯好酒,可你我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刘铮哈哈笑道:“当然不是,仙师可能不太了解我们石腾的皇帝陛下,陛下平时有可能会为了他的子民将士做些妥协,但绝不是那种唯唯诺诺毫无野心的君主。” 叶凡低下头四下看了一圈。 刘铮伸出三根手指,“不多,三万兵马。其中一万五千人都是我的嫡系,可是从北境快马加鞭走了五六天才来到的此处,不知道仙师觉得我们石腾这份见面礼,给的够不够重?!” 叶凡疑惑问道:“既然有这么多兵马围剿,你身为军中大将,为何还要以身涉险?你我之间也就不到三丈距离,就算你有四境修为,也不可能挡得住我三剑。” 刘铮大笑道:“仙师今年应该还不到二十岁吧?您可知道我今年多大了?三十有七了!这些年在边关厮杀无数,如今也不过刚刚突破到四境,要是让我面对楚墨,别说分生死,恐怕连拔刀的勇气都没有,你说是不是人比人气死人。” 叶凡皱眉道:“那你此时前来,是来...找死的?” 刘铮笑着摇摇头,“现在有很多人都想要仙师肩膀上的这颗脑袋,有人想要您手中的宝剑,有人想要您御剑的法门,有人想要您那道紫气,现在您又犯了众怒,很难全身而退了。” 破庙内,关子石光着上半身蹲在火堆旁烤着衣服,随后将有些湿透的粗布麻衣烘烤完毕后,站起身。 崔奉瞥了眼庙外的十数人,吐出一句话,“这家伙话是真多,要打就打,真是墨迹。” 赵永昌跟着点头赞同,心里有些放心不下,想来想去还是站起身走向庙门口。崔奉将佩剑系在腰间,紧随其后。 关子石将衣服穿好,也是跟了上去。 崔奉神色凝重,站在右侧,“或拦或杀,五千人。” 关子石站在最左边,有气无力的说道:“八千。” 赵永昌站在原地想了半天,才闷声说道:“我身上的宝贝用的都差不多了,要是下雨的时候还好说,现在我最多也就一千五百人。” 叶凡说道:“此山山势陡峭,树木丛生,这三万人不可能全部一涌而上,所以切记不可逞匹夫之勇,打不过就跑,没什么丢人的。” 话音刚落,身边的玉唐国剑修崔奉便一冲而去,擒贼先擒王,即便是个陷阱又如何,他崔奉还真想领教领教这方天地的阴谋。 站在身侧的关子石赵永昌也是纷纷掠出。 赵永昌身上的白色道袍映出道道荧光,大步跟上抢在前头的关子石,他暂时不会冲锋陷阵,只要还是拦住山路,为几人提供情报。 叶凡则是耐着性子,等待对方的大人物登场。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五十七章 腥风血雨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破庙外,夕阳的余晖洒遍田野,燃起了一片红。 可就算是这片红,也掩盖不住其下血液的鲜红。 崔奉没有选择直面冲击,而是往侧边掠去,今夜他没有像长街一战那样,御剑杀敌,而是手持佩剑,身形矫如山野猿猴,一次次在树林间辗转腾挪,往往一剑而去,剑气吞吐,便将那些石腾边军连人带甲斩成两半。 关子石去了与崔奉相反的方向,大踏步而行,只要边军甲士一旦持刀近身,便是随手一拳,与崔奉出剑的大开大合相比,关子石无论是身躯,还是粗壮如手臂的的凌厉拳罡,都要更胜几个档次。 期间两边山林,又有江湖高手和境界不低的修士隐藏在寻常边军中,伺机而动,暗中偷袭关子石和崔奉。 更有劲弩一拨拨激射而至。 崔奉一身锐气,竟是比手上凌冽的剑气更浓。 不愧是玉唐国百年难得一见的剑道奇才。 关子石闲庭信步。 这些只能算是人间精锐的甲士,即便夹杂有几位稍显棘手的敌人,也配谈“围杀”? 他关子石就算站着不动任其劈砍,这些凡铁凡人恐怕连点皮外伤都不配让他留下。 再者。 与白千钧袁成山这两人不同,关子石是一位肉身修炼者,也就是说秘境当中的规则压制对他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再说崔奉,这些时日他一直都在潜心练剑,迅速适应这座圣水秘境的气机流转,又何尝懈怠了?需要分心去适应此方天地灵气倒灌的六境剑修,与境界稳固的六境巅峰剑修,两者之间,大不相同。 破庙大门正前方。 叶凡只以御剑之法用九霄天配合崔奉,突袭了一次大将军刘铮,此后就不再出手,将飞剑召回后依旧拎着九霄天站在破落的屋檐下。 在刘铮身后,走出两位衣着一模一样的中年男子,加上刚刚来到山顶的随军修士,以一张怪异符箓加上一位高手性命的代价,挡住了这波攻势。 圣水秘境没有阵法符箓一道,看来应该是白千钧他们跟丁仲做了一笔交易。 再加上叶凡当初为了对付袁成山,手段尽出,石腾边军都一清二楚,所以对于他的御剑之法和神出鬼没的三千影葬,早有预计。 刘铮且战且退,身后的十余位黑衣高手,将其层层围住,护在自己身边。 其余久经沙场的随军修士,则尽量堤防不远处剑气吞吐的崔奉,还要注意根本未曾使出全力,一直气定神闲的关子石。 山上五千兵士,以及随时可以登山增援的两万余人,加上所有随军修士和重金招徕而来的江湖高手,刘铮清楚地知道此次皇帝陛下究竟下了多少本钱。 可就算这样,刘铮和丁仲也根本未曾奢望过,能以此斩杀叶凡四人,只要重伤或是逼迫他们离开此地,就足够奠定胜局。 崔奉此时此刻,无愧天骄之名。 浑身剑气喷涌,身形如龙,快若奔雷。 一有风吹草动,被随军修士找到破绽,妄图以压箱底的手段偷 袭,就如未卜先知一般,精准躲过。 冲杀之时,每一次踩踏地面,挥舞佩剑,都不知他究竟要冲向何处,身形实在是太快了。 但再怎么说,崔奉对于这种围杀沙场的局面还是经验不足,一次被抓住了机会,让一个身形如鬼魅的随军高手近到身边,以暴毙的尸体做盾牌,挡住了崔奉的一剑劈砍,丢了尸体后,瞬间横移,想也不想便是一臂砸下,崔奉腹背受敌,硬吃了这一击后重重摔在数丈外。 崔奉擦拭了下嘴角流出的鲜血,轻笑了两声。 自尊心和骄傲让他心中的怒火暴涨到了极致。 “真是给脸不要脸!” 一直在后尾随的赵永昌眼看不妙,立马往后拉扯了几十个身位,果然,五息之后,一道长约二十丈的湛然剑气从他面前快速划过,顷刻间数十名随军修士和兵将尸骨无存,爆出了片片血雨。 赵永昌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看着远处怒气未减的崔奉,心有余悸。 凡子在外面交的朋友都这么暴脾气的吗? 再看关子石那面,更是简单粗暴的不得了。 只是行走于山林间,以手抓住那些与他擦肩而过的修士灵器,或者劈砍而来的刀剑钩叉,只要被他抓在手心,要么直接捏爆,要么被他断成碎片。 除此之外,也有源源不断披甲持刀的边军从道路两侧涌出。 关子石便开始后撤。 倒不是这些人能带给他多少麻烦,只是他懒得再费气力去杀这些凡人。 反正自己走的也不快,将他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便是。 山路远处,竭力望向两处战场的刘铮神色如常,语气却极为沉重:“难道真要耗尽我石腾数万人马?靠人命活活堆死这些家伙?” 护在身侧的一位高手沉声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我和徐兄还有陛下事先安排好的五人,都会瞅准机会,在这四人露出破绽之际,给予他们致命一击,争取减少些伤亡。” 刘铮攥紧腰间佩刀,露出条条青筋,“这些天外仙人本就不该来到此地,他们这些神仙之间的争端,就要由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来买账,真他娘的憋屈!” 站于一旁的黑衣修士苦涩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这些事情不是我们能操控得了的,还请将军不要过于自责。” 刘铮吐出一口浊气,“罢了罢了,想这些操蛋事又有什么用,没关系,只要我石腾能在此战中问鼎于天下,伤亡再惨重都是值得的。” 破庙屋檐下,叶凡低头望向手中秀气无常的九霄天,眼中突显一丝红芒,陷入了沉思。 昏阳山处于凉州城西侧三百里,风景秀丽,景色宜人。 可此时却充斥着一股极为浓厚的血腥味。 边军所披盔甲多有磨损,布满了刀枪箭矢的划痕。 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为了能让这些随行修士放开手脚,大将军刘铮已经缓缓退到了半山腰,身边只有几十位心腹将士重重护卫。 这些更偏向于死侍的兵将,身披甲胄比围杀破庙的边 军更加厚重,足有两寸。还有四位实力超群的江湖高手在旁警示。 刘铮对于山顶的那四人势在必得,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可不想因为大意而栽了跟头。 只是刘铮在石腾北境征战沙场几十年,统领数十万精锐边军,深入敌腹身陷重围也无畏惧,此时却发现自己竟是有些抑制不住的紧张。 事关重大,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就算大帅亲自出面来保,他刘铮都难逃一死。 ...... ...... 破庙前,关子石一夫当关,守在破庙大门前三丈,没有主动出手,但若是有石腾边军甲士上前寻死,他自是不会客气。 将**修炼到他这种程度,根本就无惧任何寻常刀剑弩.弓,由着他们劈砍其上,那些胆敢近身来犯的军士,只是一拳轰出,便悉数倒飞出去,一些靠近庙门的尸体,关子石通常都会将其扔置下去,一是因为碍眼,二是再怎么说关子石也不是好杀滥杀之人,死都死了,怎么也要给人家留个全尸。 相较于崔奉那边的杀戮,关子石的出手真的可以用温柔来形容。 心有怒气,不再留手的崔奉此时就如一个疯子般,在林间边军内进进出出,只要被其近身,拉到一剑范围之内,附近甲士几乎都是身体断成几节的下场,一次次剑光绽放,一剑横扫,便是数名军士连同树木一起被拦腰斩断,厮杀到最后,崔奉周边十数丈,竟是再无一颗山林高木。 赵永昌那边,因为境界的缘故,没有崔奉这般直白的效果,只是在林间走走停停,身形一闪而逝,在漆黑的夜间带起一条久而不散的荧光水幕,无情收割着来犯的性命。 不到半个时辰,石腾边军精锐就已经丢下了一千三百多具尸体。 一直站在庙门口的叶凡突然笑了笑。 隔岸观火之人,除了那位大元帅陆朴,应该还有一人。 自古忠义难两全,叶凡倒不是在责陆朴背信弃义,只是有些哀叹罢了。 关子石依旧牢牢守住山道处的那块空地,屹立不倒。 崔奉更加凶悍,身上满是血迹,剑式大开大合。 所向披靡。 他骤然喝道:“一千三百人!” 关子石摇了摇头,却也是出声说道:“大概八百。” 一直在山林间游荡找寻机会的赵永昌,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你们咋都这么猛啊,我才三百多人。” 叶凡又是笑了笑,可手中的九霄天却没有松开丝毫。 远处那两人还在袖手旁观,一直没有露面。 只要他们一刻不出现,叶凡便一刻都不敢离开庙前。 他闲来无事,打了个哈切,晃了晃手中的九霄天,以心声对叶柔嘉说道:“这些日子怎么都没动静了?” 一阵沉默。 随后一句话出现在了叶凡识海中,“主人,你与那位前辈到底是什么关系?” 叶凡思索了片刻,有些想笑,但还是轻声说道:“先生无论学问还是修为,都是如此高深啊。”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处处不太平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在净水国最为恢弘辽阔的大江之畔,来了两位远游至此的男女。 女子身穿锦缎宫装,一双媚眼令人垂涎欲滴,勾人魂魄,虽然身段被宽大的衣裙遮掩住了,可只看轮廓,便知定是祸水。 男人身材修长,面容苍白,身穿雪白色道袍,腰间悬挂着一把裹着粗布的长剑。 若是龙渊或者叶柔嘉在此,定会一眼就能认出他的身份。 宫装女子名叫鱼遥。 她本是紫来州永恒海域的一头千年蛇妖,大海之上,女子现出千丈真身,体型大如山脉,在她面前如绿豆大小的男子,只是轻描淡写挥下一剑,她的身体便断成了两截。 现在,她称呼他为“池爷”。 男人抬头望向天空,白云当中有颗晶莹剔透的浑圆法珠,被视为公认的天下第一水器,于七百年前被圣殿祭祀投放至此,镇压江中的无数水妖。 男子摇摇头,说道:“可惜那位后辈已经不在。” 鱼遥在旁柔声道:“池爷,听说净水国的上任国师,对池爷你可是仰慕的很。” 白袍男子置若罔闻,收回视线之后,对她说道:“你先离开片刻。” 鱼遥心下一紧,却不敢多问,行了一礼后立即御风离去。 白袍男子站在原地。 一位黄袍老者,出现在男子身侧,作揖行礼后,恭敬道:“紫来州圣殿现任祭祀公孙潺,见过前辈。” 男人面无表情。 公孙潺,圣殿六位祭祀之一,并兼有大燕王朝国师一职。 一位注定要载入史册,神像受万民敬仰的圣人。 可就是这么一位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对远从几十万里之外来到紫来州的男子,仍是如此恭谨有礼。 公孙潺一时间竟是不知如何开口。 毕竟太过为难,相商之事,太过于沉重了。 男子自言自语道:“当年我信守承诺,为了修至太上无情,将自己身为人族的情感全部封印,助先生铸造五座大山立于五州之地,希望能以此束缚强者,教化苍生。” “在那之后,万妖折服,修士不敢妄语妄行,圣殿手中权力更大,便更加肆无忌惮,无所无谓。” “当年我信先生,先生也得以信我,所以我可以为了天下身先士卒。” 说到这里,白袍男子转头看了眼这位圣殿祭祀,眼皮轻抬,“背信弃义于我来说无所谓,但对你们来说也无所谓吗?” 公孙潺神情沉重,低下头不知该说什么。 男人转过头,视线望向那条奔流不止的滚滚江水,说道:“五座大岳已起,后来便有了罪与罚,再后来,便是我与你们大祭祀的约定,镇守雪原八百年。说是镇守,其实就是囚禁,你现在走到我面前,要我就此停手不干,还要我帮你们稳固紫来州气运,捉拿那头妖龙?给我一个理由,凭什么?” 男人语气微微加重,“嗯?” 公孙潺说不出一个字来。 男人似是看出了他的窘迫,没有得理不饶人,而是话锋一转说道:“不过我是相信他的,也知道他的难处,所以这么 些年我从来未曾踏出雷池一步,遵循着你们的规矩。” 如被大山压顶的公孙潺,稍稍松了口气。 男人面无表情的说道:“听说桃花面在东穹隆州被你们捉拿了五十人?” 公孙潺又有些头皮发麻。 好在白袍男子并没有太过计较,轻声道:“这次我坏了规矩,擅自离开雪原,主要目的是受人所托,要对一个人出一剑,还有便是想亲眼看看,当年先生跟我描绘的那个天下,到底来了没有。” “敢问前辈,您的观感如何?” 公孙潺的话语间,竟是夹杂着丝丝颤音。 要知道眼前之人的想法,关系到一州,不,是两州之地的未来走势! 男人摩挲着腰间的粗布长剑,沉声道:“还是要再看一看。” 他最后说道:“不要让我失望,好吗?” 看似询问,却看也不看那位圣殿祭祀,但仅凭这位白袍男子言语间的余威,就使得不远处的大江激荡起伏,大浪拍岸,头顶云雾聚散不定,显现出了那颗至宝的真容。 公孙潺深深行了一礼,沉声道:“好!” ...... ...... 山间厮杀如擂鼓,战况极为惨烈。 出手最重,杀敌最多的崔奉,身上已经满是血迹,分不清哪处是敌人哪处是自己的。 在独自杀人一千八百,比关子石还要多杀五百人后,灵气出现了后继乏力的现象,被隐藏在大军之中的高手看准时机,联手偷袭,可即便如此,崔奉仍是拼着最后一点残余灵气,在几人眼皮子底下斩杀了两百多位披甲边军,这才彻底倒地不起,可那个一直站在庙门口的叶凡不知什么时候竟是来到此地,眨眼间重伤濒死的崔奉就不见了踪影。 不过几人惊异归惊异,但总算是松了口气,再怎么说,以那样的伤势,要想再次投入战斗是不可能的了。 可就在打头一人刚要下令发动总攻的时候,破庙门口那边,大步走出一位神色冰冷的佩剑男子,正是崔奉! 与叶凡擦肩而过时,他轻声道:“两千一百人。” 叶凡无奈道:“崔兄还真想把这三万人尽数杀光了不成?” 崔奉冷哼一声,“若不是忌惮那个老家伙,放不开手脚,就是五万人又有何惧?” 随即他便一掠而去,将佩剑抽出,一道磅礴剑气直直而去,吓得那四位黑衣人赶紧分开十数丈远。 原来在对敌之前,叶凡就对二人说过,他的浩然气对伤势和灵气的补充都有很大效果,加上随身携带的高阶丹药,可以说只要不是太致命的伤势,都能在短时间内恢复如初。 远方两位袖手旁观的大敌,倒是极有耐心,一直没有露面。 只是当那个佩剑男子从庙中安然无恙走出后,让远在五十里外的陆朴和一位年轻男子面面相觑,满心疑惑? 这是哪门子的仙家神通?难道叶凡除了是位剑道高手之外,还是位不出世的神医丹师不成?可就算如此,又到底是什么仙丹竟然能在半刻钟不到的时间里,让一位灵气丧尽的六境剑修恢复如 此? 这不只是见识的问题了,简直是超出想象。 被一次次剑气夷为平地的山间空地上,为首一人心情极为沉重,对着身后三人说道:“此子绝对不是寻常剑修,就算是柳修杰也不可能有他这份实力。” 另外一人定睛一看,远处一颗树木上,毫发无损的崔奉站在枝头,操控着远处飞剑正无情的收割己方士兵的性命。 这般御剑手法,更是让这些高手惊为天人。 崔奉站在粗大的树枝上,意念微动,召回佩剑,遥望那四位身穿黑衣的江湖高手,战意倍增,他有一种直觉,只要再来几场耗尽灵气的生死之战,七境便近在咫尺。 打头的黑衣人出现了片刻的心神恍惚,这人在重伤了一次后,修为气势竟涨的如此明显,分明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大战中抓住了破镜契机,是要将自己这伙人当做磨砺剑道的磨刀石,要是再这样下去,敌人愈战愈勇,己方的胜机又要低上几层。 他是一位意志坚定,久经厮杀的江湖高手,都尚且如此,更何况其他人。 命只有一条,可有些东西比命还要重要。 打头的黑衣人已经察觉到了身后几人的怯战心思,既没有恼羞成怒,也没有破口大骂,只是极为冷静的说道:“各位同僚,听我一言,我们先拼尽手段看看能不能再重伤他一次,若是他还能安然无恙的出来,各位是去是留,我绝不阻拦。” 身后几人都是活了几十年的高手,闻言也都把心一横,决定破釜沉舟一次。 崔奉笑了笑。 他看远处的那四人,不过是自己再通天大道上,他脚下的几具白骨而已。 不远处的另一个战场,赵永昌也需要些时间来补充灵气,只是因为崔奉帮着吸引了一大批隐藏的高手,暗中隐忍不发,只等那些专门盯着他的高手宗师出手偷袭。 在瀛壶山修行的这些日子,他变聪明了许多。 反正马上就要破甲一千五,情况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好上许多,不用着急,何况对方这场围杀之局,想要收网捞起他这条大鱼,还早着呢。 他从袖中拿出一颗丹药,一口极为纯粹的新鲜灵气,在赵永昌体内如大江大河奔流,虽然还是逊色先前的巅峰状态,但继续应付两刻钟的厮杀,倒是不成问题。 刘铮被山顶上的惨叫声惊得脸色惨白,终于拗不过身边一位心腹的劝说,坐在了地上。 刘铮方才刚刚经历了一场大喜大惊,先是有捷报传来,那位佩剑男子被几位高手联手重创,再起不能。结果片刻之后,又有斥候下山禀报,说佩剑男子恢复的完好如初,与那四位高手厮杀在了一起,没有继续屠杀上山的普通兵士。 这位驰骋沙场已经二十多年的大将军,突然转头看向身边不远处,那些顶着血海沉默登山的兵将,依稀可见一些熟悉的脸庞,有的是跟他儿子差不多大的年纪,有的是已经经历过数次大战,不再年轻的老兵,如他刘铮一般。 他一言不发。 唯有山顶时不时传来的怒吼与惨叫,响彻在郁郁葱葱的山林里。 无力且悲壮。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五十九章 现身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鲁迅 《热风·随感录四十一》 愿中国青年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 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倘若有了炬火,出了太阳,我们自然心悦诚服的消失,不但毫无不平,而且还要随喜赞美这炬火或太阳;因为他照了人类,连我都在内。 我又愿中国青年都只是向上走,不必理会这冷笑和暗箭。 ———2020年2月7日 谨以此悼念李文亮医生 ...... ...... 在刘铮身边出生入死十几年的副将,不由得轻声安慰道:“将军,只要陆老元帅不曾出手。就说明事情还有转机,不用太过悲观。” 刘铮面无表情。 山上,赵永昌虽然已经负伤,并且灵气已经难以为继,可除了胸口那道不深不浅的伤口,以及肩部的一道擦伤,战斗影响不多,依旧抵挡住了一波又一波的强大攻势。 一些个漏网之鱼,在山道上一夫当关的关子石,收拾起来轻而易举。 而且关子石与袁成山的出身有些相似,都是军队中人,这位起于市井底层的中州天骄,几乎所有时间都是在沙场上修行锤炼,所以关子石要比崔奉更适应乱军丛中的厮杀,无形之中,身处大军围攻的战场,关子石好似如鱼得水,占据优势。 这可不是境界高强便能拥有的资历,可能八境乃至九境的巅峰仙人,都获取不了。 崔奉出手不留余力,故而受伤极重。 在关子石都看不下去,打算与崔奉交换阵地之时,崔奉却拒绝了关子石的好意,身为崔氏子孙,他的骄傲不允许他怯战而退。 关子石虽然知道他心中所想,但仍是执意要换下崔奉,更多的是因为看着远处一直冲锋陷阵的二人,自己一直守在这也不是个事,而且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经历过一场放开手脚的酣畅战斗了。 他一拳砸中一名劈刀砍向他的石腾士兵,打的那人胸口甲胄凹陷进去,尸体撞在一棵极粗的古树上,断成两截,爆出一片血雨。 关子石转头望向叶凡,“擒贼先擒王,我去试试看,你自己行不行?” 叶凡点头答应。 关子石将身上沾满血迹的粗布麻衣脱下,露出上半身极为精壮,棱角分明的古铜色肌肉,随后咧嘴笑了笑,吸下一口气,迅猛前掠,绕过了崔奉所在战场。 崔奉稍微分心看了一下关子石的去向,知道他想要干什么,并未加以阻拦。 关子石为了保险起见,身披一张叶凡所画的风驰符,得到叶凡首肯后,在崔奉牵制住大半随军修士的时候,试图直捣黄龙,找机会宰了那大将军刘铮,哪怕身陷重围都无所谓。 崔奉那边斩杀了两位随军高手后,打头一人哪怕明知丁仲会迁怒整个门派,仍是二话不说,擅自离开这座山头,返回凉州城,与担任石腾国供奉的长辈商量对策。作为石腾国名列前茅的江湖门派,又扎根凉州城数代之久,他忌惮大将军 刘铮,却不至于束手待毙。 赵永昌所处战场,战况依然胶着,石腾边军这三万死士,不愧是刘铮的麾下嫡系,知道军法森严的厉害,哪怕被杀得肝胆欲裂,眼睁睁看着袍泽一位位死于那人晶莹的水幕之下,依旧不惜性命,疯狂扑杀而去。隐匿暗处的武学宗师和随军修士,都看得于心不忍,实在是太惨烈了,一些个铁石心肠的督军校尉更是满脸泪水和血水,仍然恪尽职守,无论是谁,胆敢怯战而退者,斩立决! 这是身为军人的荣耀与尊严。 叶凡意念微动,想道,来了。 陆朴从别处山峰坠落在地后,大踏步奔跑而来,笔直而冲,若有树木阻挡道路,便是一刀斩去。 叶凡看陆朴一路前冲的声势,心中有了决断。 将原本袖中右手双指间的那张符箓,换成了叠在一起的三张符箓。 当初在大须弥仙阵内,修无道作为报答,写了总计六张符箓给叶凡,其中三张符纸是他自己的,写了三张符箓可结阵的枪骑兵符,画符之前,修无道一口极致灵气,笔下有披挂银甲、身骑白马的百余骑武将,那一大串米粒大小的骑军,在符纸上冲锋而出,最终排兵布阵,策马而停,变做了一笔一划的符箓图案。 之前为了对付袁成山等人,已经用去了三张。 陆朴距离叶凡已经不足百步。 叶凡缓缓走出屋檐,往右手边走去,很快双方就只剩下五十步距离。 魁梧老者脚步不停,一个纵身而跃,停在了叶凡面前。 “叶凡,你当真要如此冥顽不灵?” 三张金黄符箓本体燃烧殆尽后,身形犹在空中的持刀老者惊讶发现,虚无缥缈的三符,开始远远围绕着他疾速旋转,陆朴气沉丹田,使了个千斤坠,匆忙落地之际,三张符箓之中分别有一名白马银甲的虚幻骑将,持矛站于其面前。 叶凡抬起头,直视着对面的白发老者,“陆老元帅已经让贤这么多年,为何偏偏还要淌这趟浑水?” 陆朴身形一拧,旋转一圈,抽刀而斩,迅猛两刀打烂了面前的持枪骑兵。 只是源源不断的枪骑从符箓中冲出,无声无息,将陆朴整个围困在里面,却没有马上动手。 持刀老者困于战阵中央,仍是毫不畏惧,只是摘下腰间的银色酒葫芦,猛地灌了一大口酒,痛快的高呼一声。 老者将酒壶小心系在腰间,抬头看向叶凡,“这世上真正的好人或者坏人都很少,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平时可以随波逐流万事不理,可到现在却不得不画地为牢,为了我自己,也为了我为之奉献一生的国家当一回恶人。” “然而正是因为这样才可怕。” 陆朴为之一怔。 叶凡将九霄天猛地攥紧,抬起头直视面前的老者,“青铜鼎时刻都在,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就像漂亮姑娘时刻都在,不是每个人都会受到诱惑。做人要学会敬畏,有所为有所不为,做事要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不然很容易便会万劫不复。” “我辈修士自踏上修行之路的那一刻起,便是逆天而行,又有何敬畏可言?!!” 陆朴哈哈大笑,笑声传遍 四方,震得周围兵士耳膜直颤,片刻后笑声渐敛,猛然喝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叶凡,我陆朴敬佩你的勇气和为人,所以只要你就此离去,我可以代表陛下答应你,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轻易去动那座青铜鼎。” 叶凡缓缓摇头,“事到如今,你觉得我还能相信你们吗?退一万步讲,就算陆老元帅能信守承诺说到做到,可你们的皇帝陛下,石腾那么多的权贵皇族,你能保证没有一人不产生觊觎之心?能耐心等到查明真相的那一刻?人心最是经不起推敲,陆老元帅不必再浪费唇舌了。” “哎。” 陆朴长叹一口气,“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多说什么,就在刀剑中见真章吧。不过我还是想最后跟你多说一句话,算是告诫,听与不听,都在你。” 叶凡正色道:“前辈请讲,叶凡洗耳恭听。” “正确且正义的人总是难以生存,因为这世界既不正义,也不正确。” 陆朴说这句话时很平静,就像在读一段陌生人的墓志铭。 可在言语之下,叶凡却听到了字字千钧,听到了惊涛骇浪,听到了痛心疾首,听到了语重心长。 所以叶凡从来没有责怪过这位老人丝毫。 陆朴深吸一口气,长刀猛地挥下,厉色道:“来战!” 话音刚落,一道如虹刀气便迅猛斩下,将面前策马而出的枪骑打成碎片。 随即身形一转,便要冲出战阵中心。 只是每次老者转移战场,枪骑兵符的三张符箓便飘荡而至,如跗骨之蛆,始终保持着原先距离。 老者出刀不停,一次次打杀那些策马冲出符箓的骑将。 陆朴杀至兴起,满脸快意,只觉酣畅淋漓,大呼痛快。 三张枪骑兵符,短暂困住并消耗一位六境刀修并不算困难,甚至逼迫的他使出压箱底的手段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想要以此将这位大元帅活活耗死,绝无可能。 叶凡自然对此心知肚明,不奢望这三张符箓能困杀掉陆朴。 他只是想以此将其困住,好迎接另外一人。 叶凡的耐心很好,只是此时需要稍微着急一下了。 他将手中的九霄天举起,剑尖直指陆朴面门,对着四周说道:“再不出来的话,就等着给陆老元帅收尸吧。” 破庙下的战斗依旧,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一位身穿长衫的年轻人从山道中缓缓走来,面相看着除了有些温静祥和之意外,平平无奇。 但叶凡心中却不敢轻视其丝毫。 年轻人微微一笑,对着叶凡拱手行礼,说道:“在下姓陈,名策,家师乃石腾丹圣苏亦喧,叶凡仙师的威名在下也是如雷贯耳,想着若是有机会,一定要来拜见一二,只是现在却有些不合时宜了。” 叶凡还礼笑道:“陈兄还是不要跟叶某扯这些有的没的,不如直率些,是打是走,直说便是。” 陈策从胸口拿出一把折扇,却不打开,只是放在手中轻轻摩挲着。 “若我说我今日前来,不会对仙师出手,反而还会劝说刘铮撤兵离去,不知仙师会不会相信。” 叶凡眉头微皱,说道:“是吗?”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六十章 一招从天而降的剑法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此章六千~) 身穿长衫的年轻男子温和笑道:“你我双方就此停手,我让刘铮立即带兵离开,如何?” 叶凡随即问道:“如何收手?怎样收手?还请陈兄给个说法。” 陈策说道:“我方撤出此地五十里,叶凡仙师将困住家师的大阵解开,放那些人离去。当然,我也会立下誓言,劝说家师远离这场纷争。” 叶凡气极反笑,“陈兄当我是三岁稚童不成?这样的条件我怎么可能答应?” 陈策对叶凡的反应没感到任何意外,只是说道:“说到底,这些石腾军士从一开始就是无辜的,他们也不该死在这里,杀了这么多人,仙师就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吗?” 叶凡沉吟不语。 但也没有任何停手的念头。 陆朴被那三张极为古怪的符箓纠缠的心烦不已,自己已经出了多少刀?三百?还是五百?这灵气所化的枪骑真是打杀不绝的不成? 但他还是沉住气,耐着性子,专注于眼前的厮杀。 因为他知道,那个剑斩了楚墨的年轻人,之所以没有投入战斗,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忌惮自己与陈策的暗中偷袭。 如果自己倒了,山下数万名甲士都要为之付出代价,甚至全死在这昏阳山上都不是没有可能。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略,以现在石腾国的处境,绝不是最优选。 天知道暗处还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势力,现在石腾国最大的优势,就是这两座青铜鼎,都处于自家领土当中。但也正因如此,让他们绝大多数手段都只能摆在明面上,大军压境,高手尽出,看似声势浩大,但其实丁氏已经有些黔驴技穷。 要是连这三万人,外加几十位供奉高手都折在了昏阳山,对石腾皇室来说将是一场极为致命的打击。 铁骑持矛,一次次刺向持刀老者,任由其将自己一刀斩碎,身体与灵气一同消散于天地间。 陈策最后问道:“一定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 远处的崔奉将浑身灵气剑意尽数灌于手中之剑,一道足有百丈长的宏大剑气自林间产生,一扫而过。 山头颤抖。 一击之下,又是收掉了近百名兵将的性命。 而陈策与叶凡,几乎同时出手,前者抱有必杀之心,而后者却只是想试试对方的斤两。 叶凡手持九霄天,一掠而去。 散落在天地间的碎枝残叶,仿佛瞬间全部被陈策所驾驭,一片片改变了降落轨迹,千万片树叶,悉数激射向叶凡。 一剑过后。 破庙前方再无陈策身影。叶凡站在那位长衫年轻人的位置上,一抖肩,白衣法袍上激荡起一阵涟漪,将那些镶嵌在衣间的残叶全部弹开。 堂堂天下第九人,被誉为小丹圣的陈策,竟然避战而退了。 只是在临走前,使出了浑身解数,将陆朴围困在内的三张枪骑兵符尽数撕毁,力有不逮的陆朴并未选择逞匹夫之勇,仓促之间就要离去。 叶凡手中九霄天突然散发出淡淡紫芒,冲着天空中的老者缓缓说道:“老元帅,你可听闻一招从天而降的剑法?” 陆朴神色大变。 “大河之剑天上来。” 伴随着这声呢喃,天空中,散发着淡淡紫芒的九霄天突然出现,随即凌空劈下。 陆朴仓促之间,只能以手中长刀相抵。 “彭”的一声巨响,自四周散发出一道极具冲击性的音浪。 紫色剑气缓缓消散。 陆朴吐出一口鲜血,手中长刀断成几节。 呐喊与惨叫声渐渐停歇。 很快山上兵士便开始撤退下山。 关子石最终还是没能擒下大将军刘铮,只是重创了一位死不开口的护主修士,便由得刘铮退往山脚,随后将那件血迹斑斑的粗布麻衣穿上,遮住一声极具美感的上身肌肉。 崔奉受伤最重,却始终没有倒地或失去意识。赵永昌正往破庙这头走来,才有机会拔掉身上那几只精钢.弩箭,疼的赵永昌龇牙咧嘴,却罕见的没有叫出声来。 关子石一边向山顶走一边轻声说道:“英雄烈士,到头来却尸骨无存,说到底,不过只是权贵手里的工具罢了。师父,我真是有些烦了。” 月色洒下,血红一片的大地被撒上了一层银光。 原本极为惊悚的画面,竟是被粉饰了不少。 ...... ...... 破庙内,气氛有些古怪。 几人皆是围着篝火而坐。 叶凡挠了挠头,几次想开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也只能说句笼统的客套话。 都辛苦了。 昏暗无比的庙内,篝火带来一些光明与暖意。 叶凡跟几人捋了一下当前情况,山下应该还剩两万多石腾边军没有退去,不知何时还会发动另一轮攻击。 现在最主要的便是恢复伤势,巩固灵气。并且还要做好防备,以防那些江湖高手趁机偷袭。 关子石拒绝了叶凡递过来的瓷瓶,说自己也就有些气血上的亏损,不用浪费这些高阶丹药。 叶柔嘉之前为了压制九霄天的庞大杀气,一直都沉淀在叶凡丹田之内,好不容易能有片刻喘息,也是赶紧溜了出来,至于会不会被人怀疑身份,反正都到了这般田地,想隐瞒的人瞒不住,不想隐瞒的不用瞒,也就无所谓了。 而且陆朴有一点预测的不太对,叶凡一直不出剑的确是在提防着他们二人的联手,但更主要的原因,便是一旦他放开手脚去屠杀那些石腾边军,就算有浩然气和叶柔嘉镇守,九霄天那股世间最为极致的杀气,很容易就会趁机侵占他的道心。 之前与白千钧袁成山等人的厮杀,那股杀气便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崔奉一直微皱眉头,眼睛眨也不眨的望向那边,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鸿蒙天下千万种族,有哪个天生便是红发红瞳的? 然后他瞥了眼满脸见怪不怪的赵永昌,往叶凡旁边蹭了蹭,悄悄问道:“叶凡,我有个问题想问一下,你介意不?” 叶凡笑道:“只要别问我怎么追姑娘,我就不介 意。” 崔奉满身血污,衣衫上满是刀剑的划痕,却仍旧笑容如常,“这位姑娘,跟你是什么关系啊?” 坐于一旁忙着煮饭的叶柔嘉瞥了崔奉一眼,抢先说道:“我可是凡哥哥的红颜知己,你就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崔奉倒是不恼,只是笑呵呵道:“明白了,感谢这位姑娘为我解惑。” 叶凡轻拍了一下叶柔嘉的脑袋,假意骂道:“口无遮拦,没点礼数。” 随即便转过头对崔奉说道:“崔兄莫怪,这孩子天天乱讲,嘴也没个把门的。其实她是我亲戚家的妹妹,名叫叶柔嘉,天生便是红发红瞳,所以自小便饱受欺凌,被视为异类,后来父母都因意外去世了,也没个能照顾她的人,我于心不忍,便将她留在身边,到时候看看能不能为她找个好去处。” 崔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便没有继续追问这件事。 叶凡接过叶柔嘉递来的饭碗和筷子,开始吃这几天的第一顿饭,叶柔嘉这妮子也不知道从哪学的马屁功夫,蹲在他身边,双手托着一道腌菜,兴致勃勃的跟叶凡讲着自己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在九霄天剑内种出第一颗白菜的故事。 叶凡一边吃饭,一边耐心听完,随后环顾四周,笑问道:“各位都是天下间有数的天骄,以后有没有什么目标或者想法?” 五人沉默片刻,关子石率先开口说道:“往日情怀酿做酒,换我余生长醉不负忧。不过我不怎么喜欢喝酒,长醉便算了。” 叶凡哭笑不得,这都哪跟哪啊。 崔奉没有理会关子石的怪异言语,自顾自说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赵永昌想了想,说了句从书上看到的诗:“袖手归来茅屋下,任他鸥鸟自浮沉。” 叶凡惊异了一下,瞪眼道:“这些日子你还真长进不少,连诗都能说上两句了?” 赵永昌挠挠头,笑道:“这话是门派里的师叔送我师父的诗句,要是我自己说,应该是,大山全是树,大海都是水,就人长得怪,肚下两条腿。” 叶柔嘉在一旁捂嘴笑道:“赵小子,你这诗吟的好啊,我觉得比他俩说的好多了。” 赵永昌嘿嘿直乐,“见笑见笑,不过我门派师弟的确说过我有些文才上的天赋的。” 叶柔嘉白了他一眼,“说你胖你就喘上了不是。” 叶凡望向身边的叶柔嘉,笑道:“就剩你了。” 叶柔嘉啊了一声,不可思议道:“怎么还有我呢?” 叶凡扒下碗里最后的一口米饭,说道:“咋?这一圈里就你不是人?” 叶柔嘉哦了一声,低头沉思了半天,片刻后才抬起头,神采飞扬说道:“我想到了,以后我想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叶凡猛地干咳一声。 “你知道这句诗什么意思吗?还采菊?” 崔奉在一旁伸出大拇指,赞叹道:“姑娘年纪虽小,志向却如此远大,我崔奉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啊!” 叶柔嘉轻笑几声,说道:“还是你有眼光,上道!” 叶凡摇了摇头,叶柔嘉的年龄要真深究起来,恐怕已经有上万年了,没想到心性还是像孩童一样。 破庙外,从树荫中传出一点日光。 叶凡起身望去。 天亮了。 ...... ...... 初夏时节,天亮的早,不过寅时初,晨光便破开云雾,撒向人间。 一红一白两道身影走出破庙,叶凡走出一段距离后,转身停步,凝视着叶柔嘉那双妖异的红色眼眸,“不出所料,那道杀气应该是你故意放出来的吧” 叶柔嘉紧咬下唇,脸色惨白,委屈的眼眶都是泪水,低头哽咽道:“主人,对不起。” 叶凡叹息一声,说道:“又是那不知道什么意思的承剑者。” 叶柔嘉一声不吭。 叶凡说道:“这段时间我从没主动与你联系过,但你一直费心为我压制九霄天剑内的杀气,我是知道的,我也很清楚你帮了我多少,所以我很感谢你,如果没有你我也操控不了九霄天,没有九霄天我就很难走到这一步。” 他伸出手掌揉了揉叶柔嘉的脑袋,笑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那缕被你故意放出来的杀气对我也没产生什么大影响,我就不多问了。” 叶凡放下手掌自嘲道:“真是没兄长的命,却得了兄长的病。” 叶柔嘉见叶凡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也是破涕为笑,听闻此言忍不住小声说道:“十几岁的小屁孩还兄长,姑娘的手都没牵过吧....” 叶柔嘉突然哎呦了一声,赶紧歪着脑袋。 原来是叶凡揪住了她的耳朵,教训道:“没大没小,说什么呢?” 叶柔嘉嚷嚷着疼疼疼,耳朵都要掉了,叶凡这才松手。 叶凡低下头陷入沉思,修无道之前就说过叶柔嘉本就心性跳脱,虽然活了上万年,但其实与十几岁的少女也没什么区别,但还是让他小心为上,到底是要小心什么? 叶柔嘉的确没有完全为叶凡所用,当然叶凡也从来没有想过把叶柔嘉当成自己的私有物,但事实便是叶柔嘉不止没有害过自己,甚至还帮了他不少。 不过那个承剑者到底是什么东西,一直是叶凡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而且修无道在私底下说了句谶语,九龙入海,万里尸山。日月同出处,万剑归一时。 叶凡自言自语道:“总不能真是蓬莱仙岛里的龙族反叛了吧。” 不过这些杞人忧天的想法,叶凡倒不会硬钻牛角尖。 经过李金身死一事,叶凡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极为担忧叶柔嘉也出了什么事情。不过对于这位杀意通天,活了上万年的剑灵来说,也没必要耍这些花花肠子来欺骗他叶凡。 退一万步讲,即便她真的在算计自己,叶凡暂时也没破局的本事,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看一步。 叶凡抻了一个懒腰,“出去以后,给你买两身新衣裳。” 叶柔嘉讶异道:“嗯?花这冤枉钱干啥?” 叶凡笑了笑,却没给出答案,只是让她先会破庙中去。 等叶柔 嘉一路走回庙内,叶凡转过身,看到了自己对之极为熟悉的两人。 陆朴,还有大将军刘铮。 陆朴开门见山问道:“如果不是在那处小巷,我陆朴想要顺手牵羊,希冀着裹挟大势杀了你这位天外仙人,为自己和石腾添上几分功德,才有了这桩祸事,如果换在凉州城,你跟我萍水相逢,只是两个陌生人,在某个小酒馆里各自喝着酒,你我会不会成为朋友?” 叶凡郑重的摇摇头。 陆朴叹了口气。 叶凡缓缓说道:“我之前跟那个已经死了的楚墨说过,书上的万千圣贤道理我们都懂,只是有时候这些道理对比能拿到手里的宝贝,太微不足道了。老元帅生性洒脱,又重情重义,但家国理念太重,一辈子都活的不自在。若是没有这件事,兴许我还会跟老元帅喝上几杯,但现在,这些都属于过眼云烟。” “换句话讲,其实老元帅还真的离不开这份所谓情谊,要是失去了大义这件薄薄糖衣,出刀杀人时岂不是少了几分乐趣?” 陆朴面色不变,沉声说道:“你是想设法激我,诱使我对你出手,你好借此机会彻底杀了我,好让你们能在日后少上几分威胁?” 叶凡伸手拂了拂衣袖,道:“老元帅生性爽朗,有什么便说什么,所以很容易便能被人找寻到做事规律,所以老元帅之前几十年的戎马生涯,恐怕没少被人算计吧。” 叶凡这个普通的动作,就让陆朴身后的刘铮心弦紧绷,差点就要拉着老元帅赶紧离开此地。 那三张闻所闻问的枪骑兵符,真是神仙手段,要是对着山下的兵士再来几张,这两万多人有很大可能要死伤过半。 更不用说首当其冲的他们二人。 陆朴却神色自若,脸色依旧平静,“我此次上山,是为了将阵亡的边军尸体搬下去,你不会阻拦吧?” 叶凡说道:“能让这些勇士有个安息之所,我当然不会阻止。” 刘铮深吸一口气,往前踏出一步,说道:“之后我会派遣一千甲士上山搬运尸体,动静可能会有点大,还望仙师见谅。” 叶凡点头道:“只管搬运便是。” 陆朴意味深长的看了叶凡一眼,便转身下山。 叶凡也是转身走回破庙。 步伐极为沉重。 其实陆朴虽然表面看不出什么,但心里其实还是有些忐忑,战场上讲究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自己对叶凡的性情也有一定了解,但就算叶凡真出手把他拿了,石腾国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里咽。 不过还好,叶凡终究是那个叶凡。 看他的样子,心里一定也在纠结。 若非立场不同,自己一定要与这个小了自己将近百岁的年轻人喝上几杯。 一念及此,陆朴又是叹了口气。 只不过与陆朴想的不同,叶凡根本没有纠结过这些有的没的。 他脚步沉重的原因,是太心疼了。 自打自己来到了圣水秘境,好像就没过过什么消停日子,从柳修杰的池柳山庄说起,大战小战源源不断,家底没了一半是板上钉钉的。 不提自己生擒冷卿时用去的那几张风驰符,就是修无道亲自刻画的那几张极为珍贵的高阶符箓,就已经用去了六张。 再加上叶凡自掏腰包买下的一大堆符纸,用以刻画大须弥阵的阵符,到现在叶凡都还没缓过来。 走进破庙的时候,这位风度翩翩,手持仙剑的叶凡仙师,一直嘀嘀咕咕,破财消灾破财消灾。 入了破庙,叶凡盘膝坐好,关子石难得主动开口问道:“要不要下山乘胜追击?现在他们士气正低,掀不起大风浪,要是识趣,说不定陆朴还要主动求和,撤兵离去。” 叶凡想了想,还是摇头道:“主动下山风险太大,凭陆朴这些年的作战经验,有很大可能会布下埋伏,就等着我们自投罗网。而且青铜鼎的下落还没搞清,不宜主动出击。” 关子石点点头,“的确,还有不到一日时间了。” 受伤最重的崔奉去远处溪涧梳洗了一番,换了身洁净衣衫,在火堆旁拿了块木柴当枕头,安然酣睡,看得叶柔嘉佩服不已。 明明已经浸透了鲜血的粗布麻衣,关子石却没选择换掉,只是将其脱下彻底洗了洗,在火堆旁烘烤了一夜,勉强也能穿。 没什么事干的他去了破庙外边,在崔奉与随军修士厮杀的战场处,蹲下身,对着那些凌乱脚印怔怔出神。 叶凡坐在破庙墙根那边,闭目小憩。 百无聊赖的叶柔嘉,却知道叶凡的心情其实不太好,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关系?不对啊,叶凡说了不会计较这件事就绝对不会独自生闷气,这点信任叶柔嘉还是有的。 那又是因为什么? 怎么也想不明白的叶柔嘉很想拎着九霄天就去山下杀个七进七出,都怪这帮人整的这些破事。 傍晚时分,关子石坐在门槛上,破庙门口七八丈远的地方,刘铮就那么站在那,更远一些,有百来个来来回回搬运不停地披甲士兵,一言不发,偶尔会有人抬起头或恐惧或仇恨的看向破庙这边,但也没有一人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刘铮在正午时分就到了门口空地上,也不说话,就背对着破庙看着己方士兵搬运尸体,当着门神,关子石有些佩服这个大将军,能干站着这么久,也不嫌累。 叶凡睁眼后,起步走向门槛,看向远处起起伏伏的众多山丘,还有山脚下密密麻麻数之不尽的士兵,在东走西窜。 叶凡知道,此后几个时辰,不会再起什么波澜。 千锋岭处,那两座大须弥阵,其实叶凡心里也没底,毕竟里面关着的都是这座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就算现在他们破阵而出,叶凡也毫不奇怪。 关子石似意有所指,低头看向山脚,喃喃道:“要让一群人团结起来,需要的不是英明的领导者,而是共同的敌人。” 叶凡不顾形象的一屁股坐在关子石旁边,笑道:“有人幸福,就必定有人被抛弃,有人光鲜,就必须有人满身泥泞。” 关子石戏谑道:“以德分人谓之圣,你叶凡离圣人的境界也不远了啊。” 叶凡咳嗽一声,装模作样道:“谬赞,谬赞。”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六十一章 又是一年梅雨时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紫来州,净水国。 修行界内鲜有人知晓,瀛壶山天君的故乡,其实就是净水国的平溪城。 时隔八十年,他再次来到平溪城,感慨比上次来要少上许多。 上次在平溪城迎接他的是一场冬雪,这次迎接他的是一场梅雨。 照比寒冷又刺骨的雪花来说,他还是喜欢下雨多些,特别是初夏时节的梅雨。 平溪城两侧都有大山,春夏常有云雾缭绕,绵绵细雨铺洒而下,带来一种自然的美感。 如果在以前,像这样的美景当然会引来诗人的很多佳句。 只是变数已起,百姓的注意力自然也不会被一场梅雨给吸引住。 向白对琴棋书画都不怎么关心,自然也不会写诗,所以并没有觉得遗憾。 但从某种意义上讲,他想要活成一个有诗意的人,只是不自知罢了。 ...... ...... 净水国没有异姓王,以国师为尊,国师之下共有十三位国公,祖上自然为净水国皇朝立过不世大功,只不过随着时间流逝,当年的功劳总会淡去,有些国公手里已经没了实权,逐渐被架空,再过些年只怕便会成为纯粹的摆设,空有爵位罢了。 作为国师的心腹,皇帝陛下的老师,鹿国公当然是这些人里最得圣心的人,手中权力愈来愈大,看样子竟是要与丞相分庭抗礼。 西厢院属皇宫别院,也是公孙皇族的私院。他今天不是来向陛下请安上奏,而是代表陛下在招待一位贵客。 他不担心自己的权利与地位,却很担心净水国不远的将来,巨大的压力之下,如果不是早年因缘巧合之下学过一段时间清心观,他觉得自己可能随时会倒下去。 想到此节,他更是如坐针毡,旋即想到了对方传闻里事迹,心神微紧,赶紧默宣几声观语,堆起满脸笑容,望向被重重帘帷与白烟遮住的静室深处,再次表示感谢。 “天君愿意屈尊来此,为陛下解除身体方面的疑难,更愿意亲自主持秘境盛事,这真是朝廷的荣光。” 清风徐来,带走静室里的残香。 不知道瀛壶山天君听着这番话有何反应,但他还是继续说着这些必须说完的废话。 鹿国公望向静室深处,沉吟片刻后问道:“天君还请放心,虽然国师大人暂时不知秘境内的情况,但我们净水国方面绝对可以保证赵仙师的安全,还请天君放心。” 朝廷自然要全面封锁平溪城内的情况,只不过面对这样一位大人物,隐瞒消息才是最愚蠢的行为。 “我知道了。” 瀛壶山天君的声音清和而醇厚,不禁令闻者肃然起敬。 鹿国公试探问道:“我们现在应该如何做,还请天君示下。” 向白说道:“照看一二,别死在里面就好。” 鹿国公心想这天君大人还真是心大,自己唯一的弟子生死不知还能沉得住气。不过既然天君自己都这么说了,他也没有再往深里想,随口说道:“今年参加秘境的七国天骄可以说是近百年最强大的一批,现在全都失去了消息,不免有些遗憾,也不知道秘境什么时候才能再打开。” 鹿国公的这句话不是在无的放矢,其实稍微想想便能知道,最开始净水国愿意开放秘境并送出去些许名额,其余七国那能就 这么相信?自然要先派出一些天赋不算太好的后辈来试试水,如若的确没问题,才敢派出他们的凤子龙孙。 室内一片安静,向白没有继续说话,场面很是无趣。 鹿国公有些尴尬地干笑两声,又想着另一件重要事情,犹豫再三后又说道:“贵妃娘娘在院外想得天君传道一二。” 这便是求见的意思。 白烟缭绕,不见天君真容。 片刻安静后,向白的声音再次响起。 “当年我救她一次,便是最好的传道,今日她已是福缘极盛,何必再贪更多,有缘再见吧。” 鹿国公明白意思,不敢再多言。 西厢院外有片槐树林,林间停着数辆马车,看着朴素低调,但从四周的侍卫数量便能知道车里人身份极为重要。 微风挟着细雨落下,虽是初夏时节,还是有些寒意。 车里走出一位太监,示意侍卫们回到车上避雨。 “也就是娘娘心善,连这些小事都放在心上。” 车里一位嬷嬷逢迎说道。 窗畔坐着一位丽人,容颜极美,眼波流转间自有一种天然的媚感,偏又给人无邪感觉,有一种男子难以抗拒的诱惑。 她便是这些年宫里最受宠的宁贵妃。 “我也是穷苦出身,知道在山野里淋雨的滋味,当年若不是天君心善从那名野修手下救了我性命,我早就死了。” 宁贵妃脸上露出一抹戚色,又想着先前鹿国公让侍卫传的话,咬牙说道:“不见就不见,我就不信少了.....” 她准备说几句狠话,又怕院里的人听着,而且终究对天君心存尊重感激,出口时便变成了另外的意思。 “我就不信了,见不到他一面,本宫还能死了不成?” 那位嬷嬷眼珠一转,说道:“娘娘,要不要请国师大人出面?” 很少人知晓,宁贵妃与施若雨走的极近。 赵青鸾便是她的亲外甥女。 听着这话,宁贵妃非但不喜,反而神情骤寒,厉声说道:“日后若再说这样的话,掌嘴五十。” 那位嬷嬷不知为何得罪了主子,赶紧跪下求饶。 宁贵妃是聪明人,她知道平日里与施若雨之间互相走动一二并不是什么大事,但绝对不能在这种事情上央求她出面,因为身为皇帝,绝不可能允许自己的女人,与国之擎柱的国师大人有这些私相授受。 国师是净水国的根基,如果她因为自己的事情从中挑拔,甚至真的惹出什么乱子,莫说她只是个刚得宠数年的贵妃,就算是皇后娘娘,只怕也要被直接废掉,然后打入冷宫。 宁贵妃哀叹一声,将帘帐拉好,吩咐下人去准备一碗莲子羹。 ...... ...... 平溪城笼罩在细雨里。 城门外排队等着进城的人们,都已经戴上了笠帽。 有一人自南方而来,身穿白色道袍,腰挂一柄被粗布紧紧缠绕的铁剑,奇怪的是他好像没有受到雨水的影响,蓑衣笠帽皆是没有穿戴。 在人群中有些醒目。 守城士兵从他手里接过微湿的路引,问道:“从哪儿来,来平溪城做什么?” 那人说道:“来见一位故人。” 不过他觉得自己似乎 说错了,又是改口道:“应该是后生。” ...... ...... 雨还在下,巷子里没有人。 那人不知从何处买了一只笠帽带好,抬手在脸上一抹,低头走进雨里。 暮色昏沉,春雨细绵,行人匆匆,没有人注意到,他脸上有张黑色的面具。 平溪城北,回音谷附近的街道非常繁华,商肆云集,出名的酒楼与青楼已经提前挂起了灯笼,映着雨丝很是好看。 哪怕落着雨,街上依然热闹,到处都是行人,各种靴子踩踏着青石间的积水,发出啪啪的声音。 街西有座医馆。 那人没有留意匾上写着什么字,看到匾上刻着的那朵桃花,知道就是这里了。 谁能想到,鸿蒙天下最神秘的组织桃花面,就在平溪城最繁华的地方。 没有人能确定桃花面的幕后东家是谁,就连紫来州的圣殿祭祀都不太能确定。 那人背着双手看了看四周,发现这座医馆真的很普通,完全没有一个杀手组织应有的气场。 不管桃花面再如何神秘,终究要做生意,自然需要与外界交流的渠道。 医馆是个很好的选择。 坐馆的郎中察觉到异样,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您是问诊还是买药?” 那人说道:“都不是,我来问事。” 那位郎中眯着眼睛,谨慎问道:“何事?” 那人低下头,回忆了一遍那句话,确认没有出错,说道:“阡陌多暖春。” 那位郎中突然愣住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郎中终于回过神来,用很复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说道:“看样子这位病人病的不轻啊,还请随我进来看看。” “我没病。”那人说道。 郎中又看了他一眼。 白袍人这才明白对方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说道:“抱歉。” 来到安静的内室,大夫开门见山直接问道:“你想杀谁?。” 那人摇摇头,从胸口取出一块木牌递了过去。 大夫不敢接,弯着腰凑近认真地看了半晌。 直到确认是真物,他毫不犹豫地双膝跪下,叩首行礼。 “起来。”那人说道。 大夫起身,神态谦恭的弓着身,伸手把桌上的算盘按照规律一粒一粒推好。 悄无声息,房间四周被封死,一道阵法瞬时启动。 这座阵法很小,也很精致,但境界很高,足有八阶威力。 那人说道:“我想知道瀛壶山天君向白的下落。” 郎中神情郑重的说道:“只知道现在还在平溪城,具体消息不是我有资格可以知晓的。” 房间变得很安静。 那人沉默片刻,拿起毛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 郎中得到首肯后,恭敬地拿起细细查看,随后俯身说道:“属下明白。” 就在郎中刚要从屋中退去时,那人突然问道:“桃花面把联络地放在这里,难道不怕太显眼被圣殿铲除?” 郎中说道:“回大人,这些留在世间的联络点,想断就能断,至于我们这些普通执事,死了也无所谓。” 那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自言自语道:“合理。”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世间无小事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昏阳山崖畔,风啸声,宛如悍妇的喋喋不休。 破庙又恢复了先前的热闹。 关子石闲来无事,突发奇想,要与叶凡三人切磋一二。 关子石一手负后,一手放在腹部,有气无力道:“面对同境修士,十丈之内,像我这样的体修务求一拳而已。你们三人,一人五境剑修,一人六境剑修,一人五境水修,却也可以暂时当三位六境修士来看待,当然只是最少。你们只管一起上,咱们节省时间。” 叶柔嘉拎着一块木头当做板凳,在旁边看热闹。 三人面面相觑。 关子石无奈道:“怎么,不把我这个中州三子之一当盘菜?嫌弃三人联手围殴一人,太跌份儿了?” “既然你们这么客气,那我就不客气了。” 关子石脚尖一拧,身形不见。 砰然沉闷一声。 两剑一拳却几乎同时递出。 站在破庙两侧屋檐下台阶顶部的崔奉,赵永昌,叶凡,分别向后退出去一步到三步不等。 关子石点头道:“底子打得都挺不错,倒也不愧是紫来州有数的天骄。” 话音刚落,崔奉率先出剑。 叶凡也是跟着一跃而去。 赵永昌几乎同时向左侧挪步散开,随时策应山道中的两人。 根本无需言语,既已心有灵犀。 叶柔嘉饶有兴趣的注目观看,啧啧不已。 “就算是在高手如云的上古时代,这个光头小子都能称得上天才二字了,有趣,真是有趣。” 叶柔嘉扬起脑袋,笑脸灿烂道:“不过主人才是最厉害的。” 院中三人,在关子石手底下吃足了苦头。 切磋就成了欺负人。 肉身修为不比修士境界,一境之差,天壤之别。当然也有例外,比如那位鸿蒙天下最著名的体修关雨寒,相传只是以五境修为,轻轻松松一拳过去,便打死了一位目中无人的六境体修。 又好像现在的关子石。 他只是站在原地动也不动,皮肤上流淌着一层薄薄金光,任凭崔奉叶凡的剑气劈砍其上,随后便是一拳递出,打得二人狼狈不堪。 切磋半个时辰后,关子石就让三人先喘口气,之后就这么断断续续,又打了大半夜。面对叶凡三人越来越娴熟的合击,关子石越来越不轻松。三人自始至终从未聚头言语,哪怕是休憩间隙,依旧是分别站立,各琢磨各的,一切尽在不言中。 对于关子石的用心良苦,叶凡体会最深。 每次吃下关子石的一拳后,他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体内的灵气剑意愈发的亢奋,迫不及待的想要与之较量一二,也正是因为如此,对于这位中州最强的天骄之一,叶凡也有了更清楚的认识。 白千钧输的不冤。 赵永昌心大,切磋完吃过了晚饭,在破庙屋檐下跟关子石抱怨了几句,就心满意足去庙里睡觉了。 叶柔嘉和崔奉二人,一个在屋檐下借着月光看书,一个站在山林间里淬炼丹田窍穴中的那股纯粹剑意。 切磋,既是砥砺三人的剑道水法修为,将境界再拔高一截,同时也能帮助三人以最快速度达成默契,互通有无。 一行人进到破庙的当天晚上,赵永昌曾带回了一张张堪舆图,都不知道他是从哪个地方找来的,整整齐齐搁在破庙案台上,灯火下,关子石跟叶凡要了一支小锥,像是在行军布阵,开始在上边仔细标红旁注,凉州城四方各自“关隘”所在,随军修士驻扎边军的“兵力分布”,然后在昏阳山和千锋岭之间画出一条直线。 崔奉也在,叶柔嘉和赵永昌倒是没参与,说来也是,他俩本就不是出谋划策的料。 叶凡始终站在桌旁,看着关子石和崔奉,在一幅幅堪舆形势图上圈圈画画、指指点点,他极少给出建议,最多就是两人在某个细节争执不下的时候,由他敲定选取哪个,事实上算很悠闲了。 哪怕到现在,叶凡也只敢说略懂人情世故,略知庙堂之高和修行之远,对于这些与兵法相通的具体谋略,他不会指手画脚,交给真正的行家就是了。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 关子石无需多说,沙场出身,而崔奉更是罕见的玉唐第一流全才,受家族影响,精通兵法韬略,熟谙百家的宗旨精义,更不提那琴棋书画,这位被玉唐崔氏最为看重的嫡子,可能如今唯一欠缺,只是性格有些急躁,略欠沉稳。 一盏灯火下,多幅堪舆图上,已经梳理出了一条主线脉络,屋内争执越来越少,叶凡就走出屋子去透口气。 其实楚墨的那句话没说错,哪怕叶凡再怎么不想去计较,可人本身所能带来的价值,的确是要分个上下高低。 就像袁成山,白千钧之流,会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圣水秘境里的人死上多少都无所谓,正好借机入局,看能否分一杯羹。 换成童义之流,可能会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事情,多看一眼都是耽误心境。 可是童义可能至今都不会理解为何叶凡在小巷中,会对楚墨起了那么大杀心。 哪怕是这会儿不知在何处的施若雨,恐怕一样不明白叶凡为何要插手这场夺鼎之争。 其实道理很简单,双方若是实力相差无几,立场不同,各有行事之理,各凭本事厮杀,阴谋阳谋,谁生谁 死,叶凡都能接受。 可是小巷当中的六口人家,那几具被楚墨随手便杀掉的老人稚童,鲜血淋漓。 任你楚墨有千万个说服自己、说服这座天下的理由和借口,这六人始终是不应该遭此劫难的。 所以叶凡对千锋岭围杀之局,哪怕一场架打下来,家底大损,亏到了姥姥家,可是谈不上多深刻的记恨,当然也谈不上起杀心。 关子石是个聪明人,看似万事不理,但他也在按照自己的准则出拳行事。 大智若愚,不外如是。 叶凡坐在一块粗大的木头上,破庙内内还在推敲每一个细节,崔奉熟悉凉州城势力,所以关子石作为一方,崔奉设身处地,作为陆朴针对昏阳山进行一次次不同角度、不同兵力的攻势“演武”,关子石便见招拆招。 昏阳山山道共有两条,一条位于破庙正前方,一条位于山体西侧,只是那条山道极为陡峭,不适合大军大举进攻。 关子石与崔奉的声音渐渐低下,最终消失不见。 叶凡今夜睡在庙门前,枕着一块木头打地铺,睡得浅。 昏阳山这边一夜无事。 大战在即,陆朴这点耐心还是有的,即便有人有那实力闯入破庙,妄图刺杀重创几人,陆朴也不会那么做。 他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军人,不是一个阴谋家。 关于石腾国到底有几位高阶修士,还有千锋岭处的大须弥阵能抵抗多长时间,是先前商议对策的重中之重。 叶凡一大早就醒过来,关子石蹲在破庙门口那边喝粥,叶柔嘉蹲在一旁,窃窃私语,不知什么时候关系就这么好了。 崔奉在案台边打了个哈气,持续了这么长时间的脑力风暴,哪怕身为一名六境剑修,也感觉有些疲惫。 赵永昌给叶凡端来一大碗白粥,说是让叶凡尝一尝他的手艺,叶凡坐在木桩子上喝过了粥,天微微亮,神清气爽。 叶凡起身走出庙外,开始呼吸吐纳,用以接受天地间最纯净的那股灵气,在龙游月来回运转了三个大周天时,有一大一小两人走入视线。 其中一个熟人不奇怪,另外一个不太熟却让叶凡记忆犹新的人,出现得有些出人意料。 身材高大之人是刘铮,身边是位身高不过四尺,却让叶凡记忆深刻,极为忌惮的童义。 童义远远看到叶凡,笑问道:“叶凡道友,不知近日过得可好?” 叶凡站在破庙,摇头道:“托道友的福,过的不太好。” “寒暄话我也不多说了,今日前来,是与道友商讨几件要事,不知可否?” 童义以极为沉稳的步子走向叶凡,身后的刘铮有意迁就前者,故而步子迈的极小,看上去颇有喜感。 叶凡问道:“是何要事,说来听听?要是有能说服我的理由,我可以先不出手拿你。” 童义笑着摇摇头,对叶凡的话没有理睬,缓缓道:“凉州城的势力所属,是石腾国相爷吴家,这你肯定早就知道了。吴家因为有一位六境修士坐镇祖宅,相爷又地位超然,所以石腾国内几位权贵家族,除了丁氏皇族,便是以吴家为首。” 叶凡点点头。 童义从旁边拿了块木桩,双手撑在膝盖上,将凉州城这些时日的内幕与风波,与叶凡娓娓道来。 “石腾国共有四大姓,分别为丁、吴、方、陆,丁家乃皇族,吴家是石腾相爷,方家为商贾之家,陆家则是军方中人。” “说来倒去,四大姓也好,八大姓也罢,本来除去丁家之外,吴家没想着一家独大,大家就相安无事,摩擦会有,只是在半月之前,不至于撕破脸皮。” “但是在这之后,凉州城发生了两件事,使得石腾国天翻复地了。一件你想得到,另一件你却绝对猜不到。” 叶凡点头道:“赵青鸾入驻吴家,是其中一件,我能想得到。” 童义点头道:“赵青鸾对石腾国带来的影响,超乎想象。吴家虽然尽力在隐瞒她的身份,但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很快赵青鸾便被外界所知。除此之外,还有……” 说到这里,童义叹了口气,“也不知赵青鸾是怎么想的,对于自己身份的泄露是毫不在乎,而且还对外声称自己是那位吴寒公子的红颜知己,要对他大力扶持。” 叶凡说道:“如此一来,吴家就有了彻彻底底压下其他二姓的气势,也会滋长他们的野心。” 只是叶凡很快皱眉道:“不过石腾国权贵之间的争斗,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童义摆摆手,示意叶凡稍安勿躁,随后轻声道:“且听我说完,在这之后,三大姓之间剑拔弩张却又谁都没有由头出手的情况下,发生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 叶凡问道:“怎么说?” 童义笑道:“跟池柳山庄有关,也跟柳修杰有关,于是也就跟你叶凡有关了。” 叶凡眉头微皱,静待下文。 童义将双手摊开,无奈道:“你从池柳山庄走后没多久,在庄子里打杂的一位姑娘,给陆家一位嫡系子孙糟蹋后,死了。” 叶凡默不作声。 童义缓缓说道:“不瞒叶道友,初次听闻此事,我根本没怎么放在心上,一个打杂的少女,对方也已经给予了赔偿,凡人贱命罢了,又算什么大事?” 叶凡闭上眼睛,说道:“继续。” 童义轻笑了下,便继续说道:“听人说,柳修杰在了解了事情的原原本本之后,就在五日前,去到了陆家府邸门前,一剑打烂了大门,径直而入,只说了一句‘六境之下滚远点’,陆家起先勃然大怒,两位军中供奉修士率先露面,被柳修杰两剑重伤,昏死过去。随后一位刚好驻守府邸的江湖高手,说要领教一二,柳修杰三剑过后,那人直接横尸当场!在那之后,那个罪魁祸首被陆家现任家主带了出来,说只要留他一条性命,其余任凭柳修杰处置,就算断手断脚,废掉丹田也绝不阻拦,只是希望能息事宁人,不要惊扰到陆老元帅。当时陆家家主以为,把陆朴这根定海神针摆了出来,柳修杰怎么也会给些面子,可那位老剑修看也不看陆家家主一眼,直接便是一剑递出。” 童义突然住口,伸出手说道:“有些口渴,可否讨些水喝?” 叶凡面无表情的扔过去一只水壶。 童义接过后,仰头喝下一大口,那只水壶被他拎在手里,没有递还给叶凡,“可奇怪的是,柳修杰没有当场杀了那个陆家子弟,撂下了一句话就走了,然后直接去了吴家,点名要那吴寒出来受他一剑。直到那一刻,石腾国才明白,是相爷长子吴寒精心安排的这场意外。吴寒比那真正为恶的陆家子弟,自然更该死。也是奇怪,那位吴公子没有当缩头乌龟,也没有跪地求饶,只是大大方方出来硬抗了柳修杰一剑,可惜靠着一件品阶不低的灵器保住了性命,被一位陌生脸孔的江湖高手救了回去。” 吴寒此举,一箭双雕,既可以离间柳修杰和陆家的关系,又有希望将方家推出去,逼着陆家与池柳山庄率先开战。 只是吴寒大概也没想到,柳修杰身边突然多出了一位本是自家靠山的女子,赵青鸾。 凭借她的智慧与在吴家的超然地位,顺藤摸瓜之下,很简单便找出了这位幕后主使。 叶凡对于凉州城为起点的波谲云诡,心中大致有了个了解。 柳修杰那谁也没想到的愤然出剑,牵一发而动全身,极大加快了石腾国的形势变化。 使得各大姓氏,皆是原形毕露,狗急跳墙。 柳修杰,现在已是举国皆敌。 为了一位在山庄的打杂少女。 叶凡睁开双眼,始终面无表情。 童义又喝了口水,道:“吴家当然不会就此罢休,那位相爷亲自出马,跟柳修杰有了一场三日之约,就在明天,双方在凉州城东侧的山谷交手。只是就在大战之前,那位位高权重的相爷亲自去了趟池柳山庄,内幕如何,外人不得而知,不管是拉拢还是威胁,总之柳修杰与人又大打出手了一场,就在千锋岭旁边。有人说是柳修杰以一敌三,有人说是捉对厮杀,受了些伤势,于是相爷又放出话给池柳山庄,此一战,即分胜负,也分生死。” 童义将水壶递还给了叶凡,双手放于膝盖,再没有了言语。 “柳老前辈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在这圣水秘境里能结识这样一位老前辈,是我叶凡的荣幸!” 叶凡抬起头,语气有些复杂,但更多的还是敬佩。 一直站在童义身后如护卫般的刘铮,神情极为羞愧,但还是走上前去大声说道:“老元帅让我给仙师带个话,出了这么件事,他已经没脸再来见柳庄主和仙师了,所以让我来告诉仙师,老元帅以陆家及自己大半生清誉担保,后天正午之前,绝不会有一位石腾所属踏进昏阳山一步,就算皇帝陛下亲临,想进去,也必须跨过他的尸体才行。” 叶凡抬起眼皮,问道:“那你呢?你来这又为了什么?不会只是闲得无聊来告诉我这件事吧。” 童义摇头道:“当然不是,其实我来此的目的,是想与叶道友结盟,在柳修杰一事上,我也可以为你出谋划策。” 叶凡皱紧眉头,沉声道:“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童义叹了口气,问道:“你知道乔三刀吗?” 叶凡说道:“那个行踪不定,亦正亦邪的江湖游侠?” 童义点头道:“就是他。昨天,石腾最精锐的一千人,外加三位六境江湖高手形成的围杀之局,被他一人杀了个干净。” 叶凡皱眉道:“他盯上你了?” 童义沉声道:“虽然我也有六境修为,但单打独斗不可能是他的对手。白千钧昏迷不醒,袁成山洛晴轩被你困在阵内,而且他在一直隐藏在暗处,石腾皇室已经保证不了我的安全,要是让他找到机会,我很有可能交代在这。” 叶凡陷入沉思。 童义继续说道:“要是道友实在信不过我,那便算了。实在不行,我也可以选择冒险与乔三刀求和。” 说到这,童义突然自嘲道:“世人都以为我童义算无遗策,没想到这次却要低三下四来求一个让我陷入这般境地的罪魁祸首,真是造化弄人。” 叶凡淡然道:“我不知道你究竟要图谋什么,但我知道,我与你根本不是一路人。” 童义面色不变,“我可以理解为,拒绝?” 叶凡突然笑了几声,说道:“你觉得像我这样的泥腿子,千辛万苦去选择练剑,你觉得我图什么?” 童义没有说话。 叶凡咧嘴一笑,自顾自说道:“他娘的,老子现在已经很不爽了,要是连那几个王八蛋都不能干死,我他娘的还学个屁的剑!找个坑把自己埋了算逑!”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六十三章 我有一剑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叶凡起身走回破庙,与之同行的当然还有童义。 刘铮没有选择跟随或者独自下山,只是又站在破庙门口当个门神。 叶凡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便要直接下山而去。 赵永昌有些急了,他知道叶凡的性格,劲儿一上来就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他也没想着拦他,只是死活都要跟着一起去。 叶凡拒绝道:“这事跟你们没关系,而且虽然陆朴给我打了包票,但我也不敢完全信他,昏阳山这头还需要你们几个。” 关子石倒是无所谓,只是说了句快去快回,崔奉其实有点想去凑个热闹,但细细思索了一番,也是觉得应该以大局为重,便没开这个口。 叶柔嘉站起身走到两人身边,眯着眼不怀好意的看向童义,以童义的心境,都被她瞅的直发毛,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往叶凡身后撤了一步。 叶柔嘉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家伙没安好心。 叶凡冲着破庙内行了一礼,诚恳道:“我会尽快把事情办好,这里就拜托各位了。” 崔奉冲他摆摆手,“这有我们呢,放心。” 叶凡又是行了一礼,这才转身走出破庙。 童义和叶柔嘉紧随其后。 有刘铮带路下山,的确没受到什么太大阻碍,只是叶凡一行人从两万多带有愤怒眼光的军队中走出时,还是有着不小压力,不过一看便知道,刘铮的领军能力的确很强,周围军士哪怕已经愤怒到了极点,脸憋得透红,却没有一人擅自行动,只是“目送”着叶凡等人离去。 叶凡知道从昏阳山去往池柳山庄的路线,不过离得实在太远,等到叶凡等人走到池柳山庄大门时,已是临近黄昏。 带着身后两人走进了那条山道,就看到了一个黑衣老者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望着远处夕阳喝着闷酒。 柳修杰呛了一口,一阵咳嗽,随后赶紧起身说道:“你小子咋来了?事都摆平了?” 叶凡看着还是略显精神的老人,也没说什么,瞥了眼空荡荡再无的闲杂人等的山庄,叶凡一屁股坐在柳修杰,问道:“老前辈,山庄还招不招人?” 柳修杰没好气道:“你小子又想干啥?” 叶凡笑道:“这不是想着为自己谋条出路,混口饭吃嘛。” 柳修杰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盯着叶凡,随后往他身后瞥了一眼,“咋的,几天没见,不止老婆,连孩子都有了?” 叶凡猛地干咳几声,悻悻笑道:“老前辈又打趣我了。那人是我妹妹,叫叶柔嘉,之前一直都被我安放在凉州城内,之前在小巷那头打得火热,不敢让她出来,另外一人名叫童义,是我......暂且算是盟友吧,别看长得跟小孩似的,其实年纪比我还大。” 柳修杰点点头,见怪不怪,对两人打了声招呼,随后把酒壶递给叶凡,说道:“正好你小子来了,陪我整两口。” 叶凡对两 人一挥手,指了指山庄里头,“就住这儿了,自己挑屋子。” 叶柔嘉看样子极为兴奋,东瞅瞅西看看,一溜烟便跑进了山庄,童义跟在她后面,一言不发。 柳修杰无奈道:“我的小祖宗,你是真不知道凉州城这会儿的光景,还是觉得自己能耐不小,来我老头子这逞英雄?” 叶凡笑呵呵道:“老前辈不妨猜猜看?” 柳修杰像是头回认识叶凡,盯着他瞧了半天,转过头,又拿起一坛酒猛灌一口,含糊不清道:“行吧,愿意住就住下,别的不提,好酒好菜还不缺你这几口人。” 说到这,老人停顿了一下,方才继续说道:“这事儿是我池柳山庄的家事,你别跟着掺和。” 叶凡没有立即给出答案,望向柳修杰的侧脸,问道:“怎么回事?” 柳修杰又灌了两口酒,吧唧嘴,“其实你也别把我想的有多好,为那丫头出剑,主要也是因为我的确亏欠过她,当时外头嘴馋想喝口酒,没带钱,正好碰见了这丫头,就先让她垫了二十文,之后拖了几天,就没机会还了。” 柳修杰脸色晦暗,在夕阳的照耀下,额头和眼角的皱纹更是明显,“你说我一个江湖上有数的高手,也是个有皮有脸的人,欠了小姑娘那么多钱,你觉得我坐得住?再说,那丫头再过几年,怎么都可以找个人嫁了,日子穷是穷点,不过有山庄帮衬着一二,怎么也委屈不到她。你那红颜知己,赵青鸾,好不容易帮着她聚拢了一丝魂魄,那傻丫头也没说啥,就是求我帮着照顾她下在城里的弟弟,哭着说不怪我这个老头子。” 叶凡递给柳修杰一只瓷瓶。 “这是我们那个世界里都算得上品阶不错的丹药,有五颗,老前辈能吃几颗就吃几颗。” 柳修杰抬起头,没有伸手去接,皱眉道:“凡小子,咋就这不听劝,非要淌这趟浑水不是?” 叶凡刚要说话。 一股雄浑无匹的罡气充斥着整条山道。 柳修杰沉声道:“滚!” 叶凡喝了口酒,不以为意。 可叶柔嘉早就在山庄大门那边探头探脑,见此情形气坏了,露胳膊挽袖子就走上前去,“你这老头也忒不识好歹了,再这么说,小心我一剑劈了你……” 叶凡起身喝道:“没大没小,怎么跟老前辈说话呢!道歉!” 柳修杰拍了拍叶凡肩膀,示意无事,转过头看向不远处的叶柔嘉,说道:“没事丫头,别听你哥瞎说,这小子他懂个球。凡小子,不是我说你,有时候你真要跟这丫头学学,性子这么阴柔,是个爷们不是。” 叶凡叹了口气,抬头望向不远处赌气模样的叶柔嘉,头疼道:“看在老前辈的份上就先饶了你,再有下次,关你三天禁闭!” 柳修杰拿起酒坛,慢悠悠的往庄子里走,“好了好了,就别在我这个老头子面前逞威风了,有事进屋说去,也不怕被外人看笑 话。” 叶凡看了叶柔嘉一眼,发现这丫头还在生闷气,现在想想自己的确说的过火了些,便不由得有些心软,但纠结半天,还是选择没理会,径直跨过门槛。 叶柔嘉眼见着面无表情的叶凡与自己擦肩而过,在门口气的直跳脚,心想以后绝对不会再理叶凡了。 跟着柳修杰一路回了后院,在老人正屋里边,叶凡和童义相对而坐,刚被叶凡训了一通,叶柔嘉没敢去那坐北朝南的主位,也不想挨着那让自己受气的混蛋主人,便坐在了背对屋门的长凳上,主位还是留给了柳修杰。老人多搬了几个椅子,让柳城源夫妇在一旁旁听,那位身材魁梧的汉子对着叶凡和善的笑了笑,叶凡也是颔首还礼。 童义率先开口,缓缓道:“一日后,节气立夏,在凉州城东侧山谷,柳修杰会跟吴家那位神秘高手有一场不死不休的大战,也就是说最后能够活着走下来的人,只有一个。如果柳老庄主输了,死在谷内,事情倒变得简单了不少,我们上去帮着收尸就行。吴家既然打杀了一位天下第五,面子挣够了,乐得大度些,不会再跟一座影响不到大局的池柳山庄过意不去。” 见叶凡望向自己,童义又是笑道:“当然,你我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柳老庄主死在谷里,他死了,我也活不长久。所以哪怕山谷里到时候会布满陷阱,我也会尽力而为,不过一旦如此,无非是让柳修杰晚死片刻,到时候你叶凡一旦选择执意出手相助,就会是一场大乱战,不说驻足于此的江湖高手和大批吴家军队,恐怕只要是个能排的上号的高手,除了已经被叶凡困在阵里的那些人,石腾国四大姓都会来踩上一脚,这还不包括隐藏在暗处的南筇国龙霄国势力。” 柳修杰点头道:“这是最坏的结果,我已经想到了。” 叶凡问道:“陆家态度诚恳,相爷公子吴寒也受了老前辈一剑,为何后来会谈崩,以至于大打出手? 柳修杰面色阴沉,只是把一杯酒倒进肚中。 柳城源在一旁咬牙切齿道:“好家伙,相爷的威风还真不小,一到庄子就开门见山说了一大通,全是废话,反正意思就两点,一个是他上面有人,而且是来头不小的仙人,第二个,就让我父亲识时务,做他的马前卒,麾下犬。只要父亲点头答应,他便许诺吴家会站在池柳山庄这边。” 童义瞥了眼一直满脸愤愤的柳家父子,淡然道:“一个六境剑修,小小秘境里的天下第五,就以为自己无敌于天下了,明知道吴寒身边站着不下十个江湖高手,还要执意出剑。柳老庄主,不出我所料,恐怕现在你喝口酒浑身都疼的不行了吧?没事,反正老庄主身子硬朗,别说一口酒,就算再来百十个高手,也不是老庄主一合之敌。” 柳修杰惊异的看向稚童模样的童义,心想这娃娃果然不简单。 至于对方话里的刺头,柳修杰浑然没当回事,就是喝酒的时候浑身疼痛无比,确实有些难熬。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六十四章 对策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童义故意把话说得难听些,原因之一,是他的确心有不满,如果这件事换成他来处理,别说那吴家以此逼迫他来生死决斗,就是因此把半个吴家拉下水都不算什么难事,更别说陷入到这种尴尬境地。 第二,是柳修杰这场看似公平,涉及层面不广的决斗,其实暗中波及到了很多人,当然也包括他童义。 如果不是因为柳修杰这档子事,石腾也不会这么快跟他撇清干系,他也不会被乔三刀逼得走投无路,只有投靠叶凡这么一条路可选。 童义整理了下思绪,继续说道:“最好的结果,就是柳老庄主胜了占尽天时地利的吴家高手,接下来就看我们如何带着柳老庄主,一起活着走到这里,从山谷到凉州城,再回到距离凉州城五十里远的这座池柳山庄,不是我打击你们,悬,胜机甚至不到三成。不过回头来看,吴家对于石腾的掌控力度,既是最大的危险,而吴家祖上数位老祖积攒下来的豪阀脸面,也算是我们一线生机所在。毕竟在台面上,若是老庄主活着走出山谷,也没有人或者其他势力敢画蛇添足,为吴家强出头,就算是那位相爷都不敢明着毁约。至于私底下,也就是那处山谷到池柳山庄之间的这条路上,走的会极为艰难。” 童义说到这里,沉吟片刻,问道:“吴家那位高手,你们知不知道他的身份?” 柳修杰摇摇头,“我柳修杰在石腾国这片江湖闯荡几十年,也算结识了不少江湖好汉,可那位高手却是个陌生面孔,照理说,以他的身手,不应该如此藉藉无名才对。” 叶凡问道:“是那个把吴寒救回去的高手?” 柳修杰点头道:“虽然接触不多,但那人的境界比我只高不低,而且看着有些年轻,最多二十几岁。” 叶凡叹了口气,“这么一讲,是紫来州进来的天骄没跑了。” 童义拿起茶杯轻饮一口,说道:“以我所见,应该是公孙澈或公孙宇当中其中一位。” 叶凡有些讶异,“一位皇子一位小王爷,以他们二人的身份地位,会甘心受吴家驱使?” 童义静静看着他不说话,就像看傻子一般。 叶凡觉得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问道:“怎么了?” 童义收回视线,拿起茶杯又喝了一口才说道:“玉唐崔氏,手握一家地字号宗门,七位九境仙人,而崔奉是崔氏第五代嫡长子。” 叶凡恍然大悟,皇子的身份虽然高贵,但照比其他秘境天骄也算不得什么,就连童义白千钧都要与石腾结盟,更不用提净水国那几位。 屋中柳家三人。 从头到尾,尽量让自己神神色自若的他们,已经快要绷不住脸色了。 这些天外仙人的家乡,也太猛了些。 九境的巅峰仙人就有七位?一个撑死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便有了能与这座天下最顶尖高手扳手腕的境界,而且听着还不少? 柳城源自认为他的心境还算不错,可现在还是猛吸了几口气。 几人不知道的是,对于崔奉的身份,其实童义还有所隐瞒,不提那个虽然还没赏赐给他,但已是其囊中物的无上至宝,便是他师父的身份,就足够骇人听闻。 这些事,童义当然不会原封不动说给叶凡听,自有他的心思所在。 在崔家,严格意义上来讲,有人说话比那位崔氏家主更管用,甚至比崔氏祠堂所有人嗓门加在一起,都要大。 不是什么隐世不出的老祖宗,而就是这位崔奉崔剑仙。 只是其中隐情就不是他能知晓的了。 童义随后详细介绍了除陆家之外,石腾国三大姓氏的势力大小,供奉多少,以及各自的大致神通法宝。 童义接着说道:“我还需要一份凉州城方圆五十里的堪舆图,越详细越好。” 柳城源起身道:“庄子里有,晚上就给你送去。” 叶凡看着有些倦色的童义,心里对他的评价又高上几分,不谈品行性格,只说他的谋略与处理情报的本事,自己便是拍马难及。 童义又问了一遍,“有没有还未出山躲在幕后能上得了台面的高手,有的话,是几个?” 柳修杰笑道:“这不比你们的天下,卧虎藏龙,石腾国除了天下十人之外,上得了台面的两只手都能数过来。” 童义点头道:“那现在就开始算算我们这边的实力。” 柳修杰又灌了口酒,说道:“山庄不比当年,现在的江湖早就不是打打杀杀的时代了,庄子里人虽多,但基本都是老人妇孺,能参战的年轻人也就不到一百,况且我也没想让山庄跟着我这个老头子一起送死。” 童义皱眉道:“也就是说,如果叶凡不来,你就准备一个人去闯那龙潭虎穴?” 柳修杰笑道:“活了百十来岁,早就活够了,死之前要是能再做一回江湖人,快意恩仇,死的也算痛快。” 童义以手扶额,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为一时之快的匹夫之勇,江湖义气,他是怎么也理解不了,根本就是两路人。 叶凡放下茶杯后,九霄天自丹田中掠出,然后叶凡又取出赵清赠送的那块收纳物玉牌,微笑道:“石腾国不是很多人觉得有钱有势就了不起吗?我如今钱是没几个,可多少还是攒下些家当的。我身上这件法袍,品阶不低,就算一位六境剑修想要破开也要花费些手脚,老前辈,你能不能穿?还有十几把极其不错的飞剑,能不能用?” 柳修杰摇头道:“像我这种练了一辈子剑的老头子,用这些仙家宝贝只会束手束脚。你穿可以保命,我穿了,只会愈发送死。” 叶凡点点头,拿出一大摞已经画好的符箓,“灭煞符应该用不着,那座山谷既然已经被吴家率先挑好,想必应该早已布下手段,破阵符未必没机会,还有这风驰符。至于这张我一个朋友亲笔书写的枪骑兵符,品相极高,就算天下十人之列的高手,都能够纠缠片刻……” 柳修杰震惊道:“之前我还真没说错,你小子还真就是个土财主。” 叶凡没理会老人的震惊,继续拿出一件件东西,接连三只瓷瓶,“这瓶是疗伤所用的清障丹,这瓶是补充灵气的聚灵丹,这最后一瓶,是从崔奉那儿拿的罗厄丹,性情温和,静心养神有奇效,更能滋养气血,打坐吐纳时便可事半功倍。” 叶凡问道:“有哪些东西,可以救急吗?” 柳修杰说了句“等会儿,我先想想”,就陷入沉思。 童义问道:“不跟那位老庄主学学,再想一想?” 叶凡平静道:“谋略一事我不如你,所以想多了也没用。” 童义摇头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叶凡不再言语。 之后柳修杰也没跟叶凡客气,收下了两瓶丹药,只是那价值最高的罗厄丹这位性情古板的老前辈却死活都不肯 收,逼得叶凡没办法,趁着没人偷偷塞给了柳城源,引得汉子频频道谢,心想父亲的这位忘年交真够意思,天底下竟然还有如此温良恭俭,充满江湖侠气的仙人。 没过多长时间,柳城源便从庄子里找到了一张堪舆图交给了童义,灯火下,童义开始在上边仔细标红旁注,思索着一条最为安全的撤退路线。 叶凡只是偶尔过来看两眼,之后便全权交给了童义处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自己已经和他达成协议,叶凡自然不会在一旁指手画脚,疑神疑鬼。 叶凡轻轻抛开脑中的杂乱思绪,走向坐在院中的叶柔嘉,在她对面坐下,说道:“柔嘉,对不起啊。” 叶柔嘉抬起头,装模作样满脸疑惑道:“主人为什么要跟我道歉啊,反正我就是个小剑灵,挨打挨骂都是应该的,跟我道歉干啥?” 叶凡知道叶柔嘉还是有些委屈,直接坦言道:“今天我对你说话说得重了些,是我不对。柔嘉对我来说绝不只是九霄天的剑灵,更是我的一位朋友,所以我才.....” 叶凡有些不知所措。 其实,叶凡很怕叶柔嘉在自己身边,非但没有学会一些正确的道理,却反而与自己还有身边人相处久了,沾惹上了一身跋扈气息。 叶凡摸了摸叶柔嘉的脑袋,接着说道:“应该要跟你说声对不起的。” 这时候反倒是叶柔嘉不好意思了,搬起凳子坐在叶凡身边,忐忑不安道:“凡哥哥,是柔嘉做的不对,不该对凡哥哥的前辈大吼大叫,你....我....” 一时间叶柔嘉不知道该说什么,更加手忙脚乱,撇开长裙,伸手死死攥住叶凡的袖口。 叶凡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叶柔嘉便立即破涕为笑。 剑灵松了手,转过身靠在叶凡身上,双脚一晃一晃,“其实最开始凡哥哥骂我的时候,我是很生气的,真的很气,气到以后都不想再理你了。可是后来慢慢想明白,想清楚了之后,也就没那么气了。但我怎么说也是三大凶剑之一,堂堂九霄天的剑灵唉,实在抹不下脸,就耍了一通性子。” 叶凡将叶柔嘉身侧有些杂乱的红发捋顺,抬起头望向远方,眼神有些恍惚,说道:“说实话,若是有可能,我希望你能一直对我耍性子,毕竟我像你这么大岁数的时候,也没个能使性子的人。” 叶凡突然想起叶柔嘉的真实年纪,哑然失笑。 笑过之后,叶凡从玉牌中拿出一只酒壶,轻饮一口,自言自语道:“其实,对于大部分人来讲,他们并不想长大,只是没办法继续当一个小孩子了。” “柔嘉,如果,我是说如果,以后我们还能继续在一起,你要是有不开心的地方,可以对我耍性子的,没关系。” 叶柔嘉哇了一声,清脆笑道:“凡哥哥,像你这样的主人,打着灯笼都没处找呢。” 然后这个小丫头又开始忧愁起来,“要是凡哥哥以后没了耐心,不想继续惯着我的小性子了,该怎么办啊。” 叶凡笑道:“那到时候只好找个人把你嫁了,让那小子惯着你去。” 叶柔嘉想了半天,轻轻摇晃着小脑袋,说道:“可是除了凡哥哥,我不想嫁给别人啊。” 叶凡差点没被一口酒给呛到,咳嗽了两声,无奈说道:“以后遇到清清,你要是说了这话,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叶柔嘉晃荡着双腿嘿嘿直乐。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六十五章 单刀赴会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初夏时节,偶有蝉鸣。 凉州城东边五十里的山谷,却寂寥无声。 千锋岭外,几辆马车停在池柳山庄外边的山道拐角处。 吴家一声令下,凉州城便是全城戒严,不但不允许那些江湖高手、世俗百姓去往城外的山谷观战,还严禁城内除经过授意之外的任何人结伴上街。 当然一些权势不小的大族子弟,可以与吴家借取一块木质令牌,悬挂在腰后,便可在城门内外畅通无阻。 池柳山庄内,吃过了一顿由山庄大厨亲自做过的早餐后,一行人蓄势待发,即将出发前往那处山谷。 柳修杰率先走出正屋,在门口喝了几大口酒后,倒是看不出什么紧张神色。相较之前的暮气沉沉,今天却多了许多精气神。 叶凡和叶柔嘉收拾了桌上的碗筷盘碟。 童义一袭白衣,与之前的打扮没什么区别,只是腰间多出一块玉牌,这是童义自己的收纳物,想来里边的灵器法宝绝对少不了,但能不能为柳修杰使用,可就说不定了。 叶凡今天依旧身穿那件白衣法袍,发髻别了一枚寻常材质的簪子,破天荒的将玉清清所赠玉牌挂在腰间,九霄天也没有选择放回丹田内,反而被叶凡从山庄中寻摸了一只剑鞘,将其挂在腰间另一侧,风姿卓绝,好似仙人。 叶柔嘉为了压制九霄天的杀气,已经回到了叶凡丹田内,为了不引人怀疑,叶凡便告知了几人一声,说为了叶柔嘉的安全,被他送到了凉州城内,等事情完事之后自己再去接她。 柳修杰没什么意外,只是童义的反应出乎意料的有些大,但最后也没多说什么,引得叶凡紧张了一阵,还以为童义看出了点什么。 此时此刻,叶凡望向柳修杰笑问道:“事不宜迟,现在出发?” 柳修杰拿起酒坛,将里面剩余酒水一饮而尽,随后极为豪迈的把空了的酒坛狠狠摔在地上,大踏步走出正门,喝道:“出发!” 一行人离开池柳山庄,走在山道间。 上了山庄自备的马车,童义将那副堪舆图与一个锦囊递给柳修杰,揉了揉眉心,疲惫道:“若是你能侥幸从山谷里活着出来,就先按照这条路线撤离,我和叶凡会在途中接应你。要是出了意外,实在没有办法,就打开锦囊,就算救不了你一命,至少也能拖拖时间,争取留你个全尸。” 是的,叶凡与童义商讨过后,并不打算与柳修杰一道而行,要是太早现身,被人察觉,说不定那边早早便有了应对之策,反而不妥。 山谷附近,说是龙潭虎穴也不为过,有资格站在那边的,都是整个圣水秘境高高在上的奇人高手,无一不是享受国家供奉的修士、宗师。 柳修杰对于童义的言语并未放在心上,收下堪舆图与锦囊后,反而向童义抱拳致谢。 童义摆了摆手,说道:“老庄主要谢就谢叶凡,我只是在做本职之事,互惠互利罢了。” 随即他转过头看向叶凡,毫不忌讳的问道:“此次就算老庄主活了下来,你也亏得很,值得吗?” 叶凡没有说话,开始闭眼吐纳灵气。 他知道,像童义这种人,离开世间太远,对于他来说不值得的人和事太多。 以多余的话不必多说,二人本就是做一次生意,没必要让他理解自己的做法到底值不值得。 道不同不相为谋。 ...... ...... 凉州城,小巷内。 小狐狸端了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门口,低头弯腰,双手抱住膝盖,露出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脚下有颗浑圆的石子,被她踩在鞋底,轻轻捻动,滚来滚去。 赵青鸾蹲在狐小青身旁,问道:“担心叶凡?” 小狐狸轻声道:“我师父很厉害的。” 身穿长裙,一声雍容气势与周围景象格格不入的赵青鸾,叹息道:“厉害是厉害,就是做事一根筋,怎么也不听劝。” 狐小青自言自语道:“是啊,青鸾姐,你说师父是不是傻啊,明明这些事与自己无关,可他还是要出去,明明把我扔下就好,却还是收我为徒,师父已经那么厉害了,跟人说话的时候却一点也不像老祖宗,轻声细语的。” 小狐狸抬起头,重复了之前说的话:“师父是不是傻啊。” 越说越愁,狐小青直起腰,从袖子里掏出叶凡赠与她的那张清心符和紫云币,贴在鼻尖用力吸了一口气,留恋道:“上面有师父的味道。” 赵青鸾伸出手臂,将小狐狸抱在怀中。 “叶凡,你个没良心的,要是你真出了什么事,你让小狐狸怎么办?” 赵青鸾有些伤感,就算以后再也见不到叶凡,小狐狸与你之间起码还有师徒之名,还有你亲手所赠之物,可我呢? 赵青鸾突然很是委屈。 混蛋,色狼,小偷,大骗子,没良心的。 虽然在心里把叶凡狠狠骂了一通,可当赵青鸾看着怀里神色黯淡的小狐狸,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 叶凡,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 ...... 身穿白衣的那位神秘高手,开始独自走进那座山谷,脚下虎虎生风。 那位石腾国相爷并未露面,长子吴寒,长女吴思予,以及在此结茅修行的一拨供奉客卿,都站在山谷上方,俯身观看。 吴寒面无表情,看不出他的准确心思。 他本以为正好可以趁着这场夺鼎风波,浑水摸鱼,设计坑害柳修杰,是为吴家立下一桩不大不小的功劳,可以压一压自己二弟的气势。 哪里想到会是这般田地,那位位高权重的父亲大人,在他被柳修杰一剑斩伤后,连一面都没有露,好像就当他这个长子不存在了一般。这才是最让吴寒最抓狂的地方,自己那位父亲大人,身为吴家家主,还挑着石腾国宰相的重任,对待家族事务,处理朝政时,可是出了名的“好说话”,比如从不肆意打压其余权贵的家族势力,对于朝堂上那些他族子弟,更是极为优待,但是父亲不好说话的时候,所知之人,无不胆寒。 吴寒低头望向那个神华内敛,波澜不惊的高大背影,神色恍惚。 他还记得父亲当初带着他去拜访此人的场景,算是相谈甚欢,却有些志不同道不合的意思,大致就是从那天起,双方开始达成了某种协议。 深知此人实力的吴寒,知道柳修杰死在谷内之事, 毫无悬念。 至于那个一切事情源头的陆家子弟,被捆了手脚,正跪在山谷前,低头不语。 陆家家规是出了名的森严,要是按照以往,别说糟蹋了一位良家妇女,就是出去游玩 无意间骚扰到了百姓,被人找上门来,最低也是一百军棍。严格意义上来讲,这位陆家子弟,骨子里实在算不上一位恶人,当初不过是受人邀请,去了趟酒局,喝了几杯被下了春药的酒,便出了这档子祸事。 这也是为什么柳修杰会留他一命的原因。 丁氏和方家,距离陆家和吴家两拨人都很远。 而且两家族来凑这热闹的人寥寥无几。 方家只来了一位掌管生活起居的老管事,丁氏皇族派的人却身份不小,竟是与叶凡有过一面之缘的太子丁正言。 各自为营的石腾国大姓队伍,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喧闹声响,没有指指点点,幸灾乐祸,就连太子丁正言都开始屏气凝神,收敛了笑意。 无论秉性好坏,身份高低。 今天能够站在这边的,或多或少都象征着家族颜面,没几个是真傻子。 一辆马车缓缓停靠在山谷入口处。 柳修杰独自走进那座山谷。 临行前,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无声无息的陆家子弟,面无表情。 随后便是大踏步向前走去。 那位神秘高手手持长枪,严阵以待。 丁正言环顾四周一遍,很快收回视线,就只是低头望向谷内二人。 虽然表面不露声色,但其实这位太子殿下心里还是松了口气,他还真怕叶凡跟着柳修杰一道前来,这位剑斩了楚疯子的强横仙人,要是真来到此地,备不住又要多出很多变数。 石腾皇室早就把池柳山庄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要是能借势把柳修杰留在此地,丁氏绝对乐见其成。 整座山谷开始巨震不已。 在距离那座山谷不远处的湖面上,撑着一只小舟,童义与叶凡就坐在其中。 此时的童义,虽然表面没有显露丝毫,可心里却实在忍不住幸灾乐祸。 你叶凡这次惨了,惹上了紫来州为数不多不该惹的家伙,不然就算是大燕、九悬宗和九龙岭,甚至是焚海斋除了此人之外,你叶凡都问题不大,同境之争,你叶凡确实有几分本事,甚至是圣水秘境当中的六境巅峰,你也一战之力。境界再高些的,比如一个八境仙人,未必愿意欺负你一个年纪轻轻的泥腿子出身,再往上,九境元婴,可能会看出你一些端倪,也不太愿意撕破脸皮。 只可惜,这次焚海斋的出山之人。 可是出了名的不讲理,护犊子。 所以说任你叶凡千算万算,不惜耗费家底无数,辛苦布局护着那个柳修杰,到头来就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说不定就会死在这里。 也许一位九境仙人想要自由进入两座天地之间,不算容易,可对那人来讲,绝不算什么辛苦事。 童义抬头看了一眼正凝重望向那座山谷的叶凡,轻轻摇了摇头,拿起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 小小净水国,有苦头要受了。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六十六章 天上降魔主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城头上站着三人,一位平淡无奇的老人,明明应该重伤昏迷的白千钧,还有石腾国皇帝丁仲。 相貌英俊,风流倜傥的白千钧轻声笑道:“老祖宗,您亲自屈尊前来,未免有些太欺负人了。” 老人拂了拂衣袖,笑道:“不然?焚海斋,还有咱们白家,能走到今天这步,可不就是一点一点欺负别人欺负来的。” 白千钧笑着点头道:“老祖宗说的是。” 白千钧犹豫了一下,踌躇道:“老祖宗,那个叶凡,应该有些背景。” 老人点点头,说道:“我听说过这个年轻人的名字。不知从哪弄到的一缕浩然气,还跟九龙岭那个剑修唐煜有些交情。不过再怎么说,这个叶凡也是个泥腿子出身,你这次就这么栽在他手上,宗门里有很多人都在看你的笑话,你知不知道?” 白千钧并未将承影剑,或此方天地的规则压制当做借口,反而俯身诚恳道:“孙儿知道,等回到宗门,孙儿自会用事实堵住他们的嘴。” 老人轻笑两声,拍了拍白千钧的肩膀,欣慰道:“千钧,你这种性格,就是我之所以如此看好你的原因之一,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一次挫败又算得了什么?大道无垠,能走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不过。”老人眯起眼,望向凉州城东侧的山谷,嗤笑道:“一个小小的五境,就敢让我白家的麒麟子受到如此侮辱,命就给他留一条,但他的修行境界,就别留着了。” 老人一步踏出。 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一直在二人身后战战兢兢,如坐针毡的丁仲,在老人离去后终于敢喘了口大气。 白千钧负手而立,看也没看这位已经吓没了魂的石腾国皇帝,望向前方说道:“在老祖宗知道了这件事的那一刻,圣水秘境包括紫来州的所有争端,就已经尘埃落定了。” “施若雨倒也识趣,没敢得罪我们太多,不然元师叔这时候应该已经在净水国大闹了一场吧。” 丁仲听得头皮发麻。 白千钧转头望向昏阳山,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道:“崔奉,关子石,老祖宗忌惮你们身后势力,所以就暂且饶过你们一次,但别以为这样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日后若是让我找到机会,定要拿你二人项上人头祭剑,以消我心头之恨!” 丁仲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道:“白....白仙师,不知突然召丁某前来,到底有何要事?” 白千钧转过头,瞥了丁仲一眼,笑道:“怎么说你我也是盟友,这场大戏若是没了你,可要少上许多乐趣呢。” 丁仲噤若寒蝉,不敢再问。 那个自天外而来的老人,出现在丁仲面前时,一掌,只是一掌,便拍死了近千位护驾而来的御林军。 若不是他眼疾手快,赶紧拿出了白千钧的信物,恐怕也要直接横尸当场。 直到这一刻,丁仲才深深地明白,在酒楼时叶凡的告诫到底是多么的正确,这场纷争,不是他丁仲,也不是石腾国有资格能参与进去的。 丁仲叹了口气。 ...... ...... 叶凡觉得不对劲,大大的不对劲。 两位六境修士之间的生死搏杀,动静绝对小不了,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怎么会一点声响都没传出来? 他起身从船舱中走出,举目远眺,二人所处湖心距离山谷并不算远,以叶凡的目力勉强能看个轮廓,可这时双目突然刺痛,宛如针扎,引 得叶凡流出两行清泪。 到底是谁? 过了片刻,双目的刺痛感有所缓解,叶凡思来想去实在放心不下,对童义说道:“我去看看,你先留在这,不要轻举妄动。” 童义抬起头,面无表情。 叶凡怔了一下,问道:“这是你的计划?” 童义拿起茶杯,一饮而尽,轻声道:“现在逃跑的话,你还能多活一阵。” 叶凡眉头紧锁,“你就不怕我先把你杀了?” 童义摇头道:“你杀不了我,而且你也绝不会如此作为。” 童义嗤笑一声,添了杯新茶,淡然道:“像你这种人,被所谓的道理规矩缠绕的束手束脚,一叶障目。不知道是该说你蠢,还是该说你有原则。” 话音未落,叶凡已经御剑离开了船上。 杯中新茶有些烫嘴,童义将其凑到唇边吹拂了两下,轻轻饮下一口,望向不远处的山谷,说了一句话。 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 ...... ...... 刹那之间,老人便直接来到山谷内,与柳修杰相距两三步而已,几乎面对面了,老人扫视了他两眼,笑问道:“听说你是这小天地当中的天下第五,很厉害啊,不知道能不能抗下我一掌?” 柳修杰大惊失色。 对面持枪而立的神秘高手,古井不波的脸上竟也是忍不住出现丝丝骇然。 自从他进入圣水秘境以来,一向心比天地宽的公孙宇,终于开始心情凝重起来。 如果柳修杰在这山谷中,死在他的枪下,那是他技不如人,一了百了,怨不得任何人。 可要是二人连打都没打,就莫名其妙死在了一位局外人手里,他的骄傲不允许他这么做。 但是为了一个对面立场,且无亲无故的柳修杰,值得他舍弃圣水秘境里的局势吗? 老人似是看出了他的纠结,毫不在意的转过身,将后背明晃晃的交给柳修杰,随即笑道:“公孙家的小崽子,倒是有些天赋。你们净水国这次识相,给了我们大燕焚海斋面子,所以我也不会太为难你,想走便走,但要是想为了别人强出头,也无所谓,不过是多出一掌的事。” 公孙宇牙关紧咬,知道自己现在赶紧离去才是最好选择,可往后撤的脚步却怎么也迈不出去。 到最后,公孙宇干脆闭上眼睛,轻轻叹息一声,拎着长枪走出了山谷。 那位不知深浅的老人抬起头,虽是笑着说话,可声音却让人不寒而栗:“我不喜欢被人低着头当猴看,三息之内,撤出谷外一里,不然便是死。” 山谷上方的众人皆是大惊失色,话音刚落,有些修为境界的赶紧撒开脚就往山谷外跑,没什么修为的富家子弟,只好让随行高手赶紧把自己带出去,那些既没又修为,身份也不高的侍卫杂役,束手无策,更是满脸绝望。 老人很快数完了三声,一道白光自谷内激荡而出,方圆一里之内,但凡碰到了这缕白光的人,皆是于顷刻间爆成一团血雾,不甘且悔恨的消散于天地间。 被一位随行供奉拼了命带出山谷外一里的丁正言,望向身后还没来得及走出一里之外爆成血雾的众人,脚下一软,差点昏死过去。 “快....快走...快走...回凉州城,不...不对,回皇宫,离得越远越好,快走...快!” 那位两鬓斑白的江湖高手也是心有余悸,但总归比丁正言要好些,听闻此言,便赶紧拎着 这位太子殿下往不远处的凉州城跑去。 “彭!” 突然发出一声轻响。 那位石腾国供奉转过头。 身后吓得魂魄尽散的丁正言,不知何时爆成了一团血雾,尸体与内脏的碎片从空中落下,从血雾中,他看到了一缕白光。 在临死的前一刻,这位两鬓斑白的高手供奉,还满心不解,明明已经跑出了一里,为何自己还是死了? 山谷内,老人拍了拍手掌,微微笑道:“嗯,是安静了不少,现在可以跟你好好玩玩了。” 柳修杰深吸一口气,无动于衷。 一剑递出而已。 老人双手负后,站着挨了一剑,不止身体丝毫未动,就是衣物都未破开一道口子。 反观柳修杰胸口,不知何时凹陷了进去,衣衫碎成几节。 老人抚了抚衣衫,啧了一声,说道:“这也不行啊,怎么像没吃饭似的。虽然有个六境修为,但就跟纸糊的一样,废物罢了。” 老人指了指柳修杰胸口,“这次我出山来此,原因有两个,一是为了我那孙儿出口气,二是想着顺便舒展舒展手脚。像我们这种境界的人,凡人眼中的仙人,平时可没这种机会敢轻易出手,没办法,天地有规矩,我也不敢轻易触碰,明明已经修到了这般境地,还是没办法轻易离开山头,你说气不气人。” 说到这里,老人斜眼瞥了一下天空。 柳修杰咳出一口鲜血,一步踏地,向老人再出一剑。 老人似是有些腻烦,干脆伸手一抓,按住柳修杰的脑袋,往后一推。 柳修杰倒飞出去百余丈,倒在血泊中,一次次想要挣扎着拄剑起身,却又一次次跌回地面。 叶凡这时才来到谷内,望向老人的眼神中充满了熊熊怒火。 老人转头望向叶凡,笑道:“眼神还挺凶,咋,想吃了我不成?” “不过你明明知道我在这谷内,还敢独自前来,的确像千钧所说,是个蠢人。” 一边说着,老人一边挥了挥衣袖。 连拔剑的机会都没有,叶凡直接倒飞出去,身体狠狠撞在山谷岩壁上,吐出一口鲜血。 老人微感讶异,“比想象中要好些嘛,竟然还能喘气,资质算是不错了,只是可惜惹上了我白家,那么就不能饶你这条贱命了。” 老人伸出一只手掌,轻轻按下。 一只长达数千丈,大如山峰的金色手掌,往叶凡天灵处压顶而去。 叶凡以神人开天式猛然出剑。 尘土飞扬,遮天蔽日。 老人摇头道:“资质再好又如何?连个涅槃都不是,废物而已。” 看也不看后边的柳修杰,老人伸出手臂,轻轻一弹指。 血肉模糊的叶凡自烟雾中飞出,又狠狠撞在身后石墙,整个身体都镶嵌在岩壁上,生死不知。 看着叶凡体内散发出的淡淡紫芒,老人搓了搓手,抬头望向天空,等待片刻。 柳修杰满脸鲜血,半跪在地上,抬起头,艰难说道:“杀我一个人就好,放了叶凡。” 老人摇头道:“蝼蚁有什么资格讨价还价,换成你们这方天地的“老天爷”,来跟我说这话,我还能考虑一二。” 老人皱了皱眉头,转头望去。 那个白袍年轻人,竟然强撑着重新从岩壁上的窟窿里钻出,手中握有一道紫气。 “一缕浩然气,换柳修杰一条命。”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天外一剑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虽然叶凡已经气若游丝,音如蚊鸣,可是老人依旧听得一清二楚,讥笑道:“什么时候一个废物六境的命,也值上一道浩然气了?” 不过老人说是这么说,却没多加思考,便点头道:“不过做生意嘛,有赔就有赚,我答应了。” 他伸出手掌微微弯曲,将浩然气收入怀中,然后冷笑道:“这废物的命就给你了,但我千里迢迢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总要收点利息吧,他用剑的右手,就别留下了。” 老人轻轻挥动手掌。 死命挣扎想要起身的柳修杰,右肩迸出一道血柱,整条手臂被连根斩断。 柳修杰再没忍住,发出一声痛呼,整个人跌坐在地上,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老人转头看向叶凡,笑道:“还有没有宝贝能换你自己的性命?提前说一声,我的眼光可是很高的,你能拿出来的宝贝要是没这缕浩然气值钱,可不行。” 叶凡靠坐在山谷石壁上,俨然成了一个血人,已经看不清面容。 老人等了片刻,问道:“想好了没有?” 叶凡低下头,挤出一个笑脸,含糊不清的说道:“抱歉啊,不能继续让你耍性子了,能跑就跑吧,到时候找个命长点的当主人,别跟我一样。” 老人眯起眼睛,笑呵呵说道:“一把不知深浅的本命飞剑,一块玉牌收纳物,一身已经废掉的法袍,可惜啊,加一起也不够换你的命。” 这是自出生以来后,叶凡最近接死亡的一次。 他颤颤巍巍伸出手,一把扯下腰间那块玉牌,死死握在手心,想要一把捏爆这枚刻有“凡”字的收纳物。 他只是想着,就算死,也不能让这块玉牌被他人染指。 只是身受重伤的他,已经没有丝毫力气来摧毁这块玉牌了。 叶凡流出两行泪水,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无力,和委屈。 他没有理会叶柔嘉在识海内的声嘶力竭,也没理会九霄天想要破体而出的杀气,叶凡只是闭上眼睛,心里想着一个人。 临死了,也没来得及亲你一次,真是后悔。 不过这样也好,什么便宜都没占成,也能快些把我忘了。 到时候知道我死了,哭一天就行,这么漂亮的姑娘,要是成天哭丧个脸,太浪费。 那位白家老祖看向紧闭双眼的少年,摇头道:“也没个临终遗言啥的,没意思,开口求饶两句也成啊。” 他挥动手掌,一道劲风掠出,将叶凡的身躯拍入地下。 老人望向西侧昏阳山,喃喃道:“一座秘境的规则所化,也算是个值钱物件了。” 话刚说完,他微微皱眉望向天空,疑惑道:“这股气息有些熟悉,是谁来着?” ...... ...... 向白第一次,也是唯一一见看见眼前人,是他三十岁的那一年。 那一年他伏在悬崖之上,眼中幻着奇彩,注视着悬崖下的半片孤舟,那两人遗世独立的风采。 一位是鸿蒙天下仅有的九位乾元境,一位是自己的师父。 回忆的越多,向白心里对那位仅有过一面之缘的前辈,便更加佩服。有时候他甚至会觉得,那一袭白色道袍夹杂着风雪,依旧飘荡在眼前。 所以当他得知消息时,并未有过犹豫,便直接来到了这间茶楼。 “原来,你就是当年躲在悬崖上偷看的那人。” 一身白色道袍的英俊男子将粗布铁剑搁在桌上,轻声道。 向白破天荒的有些拘谨,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像以往那般兀自冷静着。 “不明白?”那人问道。 向白点点头,因为他真的不明白。 对面那人轻声解释道:“如果那人不是你,便不可能只看了两句诗便敢独自来到这间茶楼。” 这句话还有另外一层意思,此 次前来他不想太过招摇,知道他身份的人越少越好。 “不过我很奇怪,已经快三百年了,你为什么还能记得这么清楚?” 向白主动起身为那人倒上一杯清茶,开口道:“前辈终究是前辈,而且三百年太短,想要忘记很难。” 那人沉默了下来,半晌之后说道:“你师父当年似乎不是这样的人。” 向白回道:“我并不是只有一位师父,在我心中,前辈就是如师父一般的存在。” 那人拿起茶杯,却不是为了饮茶,只是细致的观看茶杯上的精美纹路,突然说道:“听说你之前与无量手谈了几局,胜败如何?” 向白说道:“一胜十三败,唯一赢得那场,是因为无量让我一子,才能侥幸取胜。” 那人点点头,问道:“他很强?” 向白回道:“只论棋道,天下第一。” 那人将茶杯放下,突然说道:“可否手谈一局?” 向白微感讶异,但没多说什么,便让茶楼伙计将棋盘摆好,表情有些慎重。 他将面前的黑棋递给对面那人,示意可以先行。 道袍男子也不推脱,直接下了一子。 站于其身后的大妖鱼遥微微欠身,对那人说道:“池爷,用不用给您揉揉肩?” 道袍男子微微摆手,示意不用多此一举。 向白虽然探查到了这位宫装女子的身份,却没主动说出口,只是跟着下了一子,说道:“前辈好像变了许多。” 那人说道:“人总是要变的,就看变的好还是坏。” 向白抬起头,轻声道:“但如果说这个天下真的不是有不会变的人,那么也便只有前辈。” 那人继续落下一子,说道:“自始至终,你都曲解了孤高与无情的真正含义。” 向白落子的手为之一怔。 “孤高所以至高,无情所以有情。你与我之间最大的不同,便是我没有所谓的羁绊与守护,你身为瀛壶山天君,身负重任,门下弟子无数,很难在这条路上走的长远。” 向白将停于空中的手落下,静静说道:“前辈因何与我说这些。” 那人继续说道:“施己者己也,非天下人也。” “所谓觉悟,就是在无人无道的荒野中,开辟出自己理应前进的道路。” 说话间,他的目光有意无意落在向白扶在桌旁的那双手上。 那双手有若白玉,没有一丝皱纹,浑不似男人的手。而像是从不见天日,只知深闺绣花鸟地姑娘家的手。 道袍男子将双手放下,没有着急落子。 向白诚恳道:“前辈微言大义,向某受教了。” 那人落下一子,轻声道:“真受教还是假受教,你自己明白就是。” 向白眉头微皱,跟着落下一子,问道:“前辈究竟为何要着急见我,又为何要与我说这些?” 那人说道:“因为我不清楚,在我出了一剑之后,你还能不能活下来。” 此时的向白终于感到了一丝无助与迷茫,身份境界如他,为何要做这种事? “你是聪明人,但是不要过于聪明。” 那人如此说道。 听闻此言,向白在短暂的心境变化后,便没有再起一丝一毫的涟漪,只是专注于面前的棋局。 向白端端正正坐在交椅上,沉默了很长时间。 白子呈现着碾压性的优势。 向白又是落下一子,步步紧逼,沉声道:“前辈,你知道一盘围棋,可以产生多少种变化吗?” 那人摇头道:“不知。” 向白将那盏有些凉意的茶放置一旁,轻声道:“第一步,三百六十一种,每走一步,都会打开一盘不同的局,创造一个不同的世界。第二步,近十万种,第三步,上千万,到第四步时,棋中的变局数量,已经远远超过了鸿蒙天下所有泥土 沙粒外加生灵人口的总和。” “无人能预知一切,前辈也不行。” 那人缓缓抬首,眸中烟雾渐盛,却始终没有言语。 “下棋时,第一步总会令人害怕,它是距离结局最远的一步,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可能性,但这也意味着,即便你犯了错,接下来也有无数种可以弥补的方法。” 向白又接着落下一子,将黑方逼入绝境。 “所以不要惧怕,出招就好。” 万籁俱寂。 唯有棋盘落子声。 那人缓缓地站了起来。 鱼遥赶紧后退一步撤到其身后一尺远。 向白心头微凛,面色平静,双手紧握。 那人看着他紧握的双手,知道这个后辈内心深处的真实紧张。 “不要以为,你了解所有地事情,你可以控制所有地事情。不然,总有一天,你会死的很可惜。” 向白有些迷惘。 那人拿起桌上的铁布长剑,眸中烟雾愈发弥漫,一道轻缈却又令人心悸的无上杀意充斥在整个茶楼,他最后缓缓说道:“也许你们已经忘了,其实最开始,我并不是用剑的。” 说话间,他缓缓将铁剑抽出,雪亮锋芒此时并无一丝反光,仿佛世间所有的光芒都被铁剑后的那个男人吸引了过去。 向白眼帘一跳,并没有坐以待毙,集蓄心神,用力一咬舌尖,面对一位乾元,生死存亡之际,什么计谋灵器天材地宝都是虚的,他只是然将体内如雪崩般汹涌庞大的灵气尽数逼了出来,运至双掌,往前一拳轰出。 这一拳夹杂着他这近三百年的日夜冥想苦修,夹杂着其十境顶峰修为的所有灵气,夹杂着习自瀛壶山的运气法门,夹杂着自师父处学来的天一道无上心法,运至拳身,狠狠砸下! 拳头砸在了剑身之上! 楼间空气猛地一荡,让外围的景致都有些变形。 向白整个人飘浮在空中,双眼全是惊骇之色,即便此时,他依然能感觉到那一抹厉然绝杀的剑意在追缀着自己,似乎随时可能将自己斩成两截。 随后他身形一拧,将毕生所学所修全力使出,身形一闪,化为一道白烟,落到了街面上。 长街之上一片安静,诡异的让人心悸。 一柄朴素至极,外面裹着厚厚地粗布铁剑,出现在了茶楼上方。 锃的一声,剑柄无风而颤,撕破了缚在剑鞘外的粗布,雪亮地剑身一览无遗。 那人已经不在茶楼中。 随后一剑斩下。 这一剑,直接劈出了一条类似光阴长河的无尽虚空。 喀喇一声脆响,首先倾倒的,是摆在茶楼顶楼一角的花盆架,花盆落在地板上,砸成粉碎。 然后便是一声巨响。 茶楼塌了。 平溪城最出名最奢华的茶楼顶楼,此时正以一种绝决的姿态,按照完美的设计,整整齐齐地塌了下来,震起漫天灰尘。 切口很整齐,断口很平滑,就算是天底下最鬼斧神工的匠人也不可能达到这种境界。 天空中挣脱粗布的铁剑,现在已经不见了踪影。 向白也是一样。 没有人留心到,圣水秘境上方,响起了一阵阵清脆的雷鸣。 整座方圆千里的小天地都开始剧烈摇晃。 施若雨脸色铁青,竭力压制这份疯狂至极的气运絮乱。 那柄铁剑凭空出现,带有一丝凛然的绝杀剑意。 整个净水国的山水气运,因此震荡不已。 一抹白色的高大身影凭空掠出。 身形如惊雷而上。 雪白身影所到之处,与那抹剑意相互纠缠,又爆出阵阵雷鸣。 在这净水国的天幕穹顶处瞬间停滞,然后瞥了眼紫来州版图的最北端。 那里有个人。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六十八章 结束?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三更,求点红票,谢谢各位读者老爷们】 云海以下,十三重楼正南,整座圣水秘境陷入了光阴长河瞬间停滞不前的境地。 凉州城小巷那边,小狐狸手握三枚铜钱,正在纠结要卖什么馅的肉包子,浑然不觉天地异象,门槛那边的赵青鸾已经纹丝不动。 平溪城东门外,焚海斋的三代长老元烈满脸涨红,炼化的本命物在窍穴内嗡嗡颤鸣,这才使得他能够竭力看到秘境当中一些模糊画面。 当位于紫来州最北端的魏成,看到那抹翩若惊鸿的雪白身影下坠瞬间,脸上充满了无穷尽的缅怀追思,最后竟是热泪盈眶,站起身,欲言又止。 到最后,他放弃了冒险进入圣水秘境的念头。 公孙潺叹了口气,知道一切都已化为虚妄,心情反而轻松了些。 昏阳山破庙门口,神情凝重的崔奉一脚刚要踏出,一皱眉头,缩回了脚,纹丝不动。 关子石与赵永昌皆是诡谲的静止了身形,那座小巧精致的青铜鼎已经出现在破庙门前,近在咫尺。 崔奉略作思量,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白家不知第几代的千年老祖,眯起眼,望向远处的凉州城。 一位白衣如雪,黑发飘摇神色沉静的英俊男子,自城中一跨而出,瞬间来到此地,看了眼那个受伤极重,已经昏死过去的叶凡,低下头喃喃道:“倒是个不服输的倔小子。” 不远处,站着一位红发红瞳的美丽女子,伸出手指指责道:“木桩子,要来你就早点来,非要等人伤成这样才出来还有屁用。再说,动静闹得这么大,非要闹得人尽皆知,到时候怎么让凡哥哥静心修行?” 见那人不说话,叶柔嘉更加恼火,随后哀叹一声,看也不看那位白家的千年老祖,一个闪身掠至山谷上空,忍着心中怒火,“两个圣殿的老王八,你们不是喜欢看热闹吗,怎么这会儿就把王八头给缩回去了?” 北边,出现一位身穿黄袍的缥缈身影,依稀可见,是一位中年男子,腰间悬挂一枚金色玉佩,刻有篆文“天下为公”。 在其身后,是一位面容清秀的年轻女子,竟是与崔奉有些关系的黄雅。 中年黄袍人作揖道:“拜见前辈。 叶柔嘉深呼吸一口气,指了指白家老祖,望向那个身穿黄袍气度非凡的中年男子,问道:“你们圣殿全都是吃干饭的不是?若说八境九境的修士行走天下,你可以推说事务繁多,日理万机顾不上来,可这么一个不朽境的老王八,你眼睛瞎了??” 黄袍男子默不作声。 其实,早在一月多前,他事先就被打了声招呼,说白家老祖会下山来趟净水国,暗中保护他白家的麒麟子,其中又牵涉到了另外七国还有大燕,所以这白家老祖离开宗门之前,就与圣殿知会了一声,只是事出突然,来不及跟紫来州祭祀讨要文牒,所以对于这件事中年男子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会引出这么一位大人物。 白家老祖有些不耐烦,一手负后,一手伸出,指向叶柔嘉,“看你这模样长得也不像人,莫非是妖族修成人身,认了这小子为主,想为他报仇?” 叶柔嘉依旧没有理会,只是嘴角微动,似有讥讽。 其实,别看这位身穿黄袍的中年男子任由叶柔嘉辱骂,却没任何表示,其实他的身份要比主管一州之地的祭祀还要高上几分。 能够跻身中州圣殿、陪祀大祭祀的人,当 然是名副其实的仙人或圣人,甚至在某种意义上,他要比一位王朝之君,还要更加有分量。 叶柔嘉叹息一声,“你们两个,是明知道我如今没办法拿你们怎么样,所以就有恃无恐,对不对?” 黄袍男子摇头道:“若是你想,自然可以,但你比以前要变了许多,所以便不会这么做,想来与那个年轻人应该有很大关系。” 身后,一个沉静嗓音响起,“都说完了?” 叶柔嘉蹲下身子,垮着双肩,双手环绕叠放在膝盖上,有些灰心丧气,“叶凡是我的主人,我却没能保护好他,反而让你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白袍男子缓缓走到叶柔嘉身边,说道:“既然如此,就让你来保护他吧。” 一直站在原地看戏的白家老祖笑道:“没想到这次紫来州出面的不是公孙潺,反而是你来了,不过也好,起码不会“有失公允”不是。看样子,这人也是位隐世不出的剑修?十境?总不能是渡轮回的三劫不朽吧?” 位于身后的黄雅,瞥了眼身前的黄袍中年人,后者神色肃穆凝重,显然面对这个看着极为年轻的白袍人,比面对那位活了近千年的白家老祖,压力更大。 白袍人往前一步走出,落在白家老祖身前几丈,缓缓前行。 黄袍中年人沉声道:“前辈要是出手,可就坏了此方天地的规矩。” 白袍人置若罔闻,只是一步一步往前走着。 挂在叶凡腰间,一直没有机会出鞘亮剑的九霄天,雪白剑芒流转不定,隐有剑鸣。 白家老祖心思急转,缩手在袖,想要遁空离去,突然发现这座天地已经被人禁锢,再也无法轻易离开。 白袍人在前行途中,转头对那位黄袍中年人说道:“看在庾非晚的面子上,我不杀你,滚。” 黄袍中年人微微皱眉,看见那柄已经凌空而起的秀气长剑,略微犹豫,仍是散去身影,被迫离开这座连光阴长河都绕之而行的圣水秘境。 白袍人伸出一只手掌,轻轻握住嗡嗡作响的九霄天,“只有半成左右吗?不过劈开一座瀛壶山应该足够了。” “不可!” 一道极具威严的嗓音从紫来州传入这座小天地。 白袍人置若罔闻,将九霄天轻轻往上一抛。 一闪而逝。 这座圣水秘境天幕,当场破开一个大窟窿,飞剑直直直冲去东穹隆州,转瞬即逝。 紫来州与中州之间的虚境内,一位封闭五感,正在淬炼剑意的剑修猛然睁眼。 随后他一个闪身出现在两州之地的广袤海域上,抬头望向东方。 刹那之间,天空中的云层,像是被一把飞剑给直接劈成了两半,风浪汹涌,形成一道又一道巨浪。 鸿蒙天下还有这样的剑修? 楚中离开困龙井了不成? 可楚中好像直至如今,也没有这样的一把剑吧? 鸿蒙天下最好的五把剑,已经毁了两把,其余三柄,一个在剑开天幕的人皇腰间,一个在历代的太古虚皇族族长手里,一把在自己手中,能配得上楚中的剑,这座天下的确少之又少。 他没有去追赶那把杀力无匹的飞剑,而是恍然大悟,立即往紫来州最南端那边赶去。 白家老祖咽了咽口水,说道:“一个没有剑的剑修,还想与我拼杀不成?” 他依旧缓缓而行。 “找死!” 白家老祖爆喝一声,身形急掠。 一拍手掌,一件闪出阵阵金光的玉簪凭空而现,风驰电掣,直刺那个古怪男子的头颅。 这枚玉簪子,可是白家老祖炼化了一条九千里大江才形成的本命仙兵。 距离此人不过一丈。 可白家老祖却心神剧颤。 只见那支爆发出金光的玉簪,颤颤巍巍停在那人身前,充满了本能畏惧,再不敢寸进。 就在此时,天地先前破开窟窿的那个地方,伸出一只刻满古怪符印,缠有锁链的金色大手,紧握住九霄天,手臂颤动,大袖翻滚。 显而易见,哪怕只是暂时控制这把上古凶剑,对于他来说也并不算轻松。 那道威严嗓音再次传出,“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白袍男子转过头,淡然道:“怎么,是嫌我没有倾力出剑,有些不愉快?这样也好,我试试看能不能做出与人皇陛下一样的壮举,开次天幕试试,如何?” 他一招手,九霄天瞬间脱离那只巨手的掌控,被他握在手中。 那具法相手臂的主人并未现身,只是一抖手腕,有清风滚滚如江水,直接将那位白家老祖裹挟其中,说道:“一个十境巅峰修士,打着幌子,挑衅圣殿威严,肆意打杀一位身有福泽,无错无过的年轻人,罪无可恕,随本座去思断崖接受处罚。” 白袍人瞥了眼那只巨手,轻声道:“我有说过他可以走了吗?” 一道剑光闪过,将那支法相巨手的手指斩掉一截,升至空中的白家老祖牙齿打颤,惊恐不已。 那道声音似是有些恼怒,一股磅礴的浩然正气滞留在秘境内外,愤然道:“你真要与这座天下的大道抗衡?” 那人抬起眼皮,说道:“我已经这么做了。” 那人冷哼一声,“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好自为之!” 言语落定。 秘境上方的天幕窟窿已经合拢,只是轻飘飘落下一枚金黄色玉佩,应该是被之前那一剑斩下的手指尖所化。 叶柔嘉接在手中,惊呼道:“好东西啊!” 白袍男子转过头,轻声道:“把人照看好,别死了。” 叶柔嘉赶闻言赶紧把玉佩收进怀中,小跑着过去将叶凡抱在怀里,说道:“放心,有我在主人想死都难。” 白家老祖双手负后,缓缓道:“没了本命仙兵,我也还是一位三劫不朽。” 白袍人横剑在身前,淡然道:“走了。” 叶柔嘉点点头,意念微动,将二人送至了九霄天剑内世界。 掉落在地的九霄天,时不时传出一阵阵雷鸣声响,是被白家老祖的金身法相击打的声音,更是被一剑剑斩下所致。 不到一刻钟,叶柔嘉心中大定,又是微动念头,九霄天便回到她手中。 白袍男子缓缓自剑内走出,就连衣衫没有一丝褶皱出现。 他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叶柔嘉想了想,说道:“要是没记错,应该叫白選,紫来州除了那个剑疯子和崔家,应该便是他最强。” 他嗯了一声,将始终笼罩于圣水秘境的粗布铁剑召回,说道:“他有些术法神通,死的并不是他的真身,应该只是他的一个分身元婴。” 叶柔嘉恍然道:“我说呢,只是个分身啊,怪不得那个老家伙没太为难我们。”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六十九章 云收雨散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叶柔嘉想了片刻,说道:“一具三劫不朽的元婴分身,撑死也就普通十境,你竟然还要一刻钟才能解决,不应该啊。” 白袍人盘腿而坐,坐在两人身边,平静说道:“那把剑第一次使,所以有些不顺手。” 叶柔嘉小声问道:“那缕浩然气和玉簪子呢?” 白袍人缓缓说道:“他那件本命物只能算是品阶最低的仙兵,还未产生灵智,所以被我斩成了碎片,尸体就放在那座山上,浩然气应该还在里面。” 叶柔嘉举起大拇指,赞叹道:“狠!” 随后他低头端详着那张有些惨白的年轻脸庞,似乎在做着噩梦,虽然已经被白袍人暂时止住了伤势,可到底会很难熬,她伸出手掌,轻轻抚摸叶凡的脸颊,柔声道:“不管怎么说,这次是要谢谢你。要是你没来,虽说也能保住凡哥哥一条命,但那种活法还不如死了。” 白袍人轻声道:“不用谢我,出剑不过是为了还先生一个人情,而且,这事情还没了结。” 叶柔嘉摇头道:“事的确还没了结,但不能让你再出手了,就让我们自己解决吧,也是为了凡哥哥好。” 白袍人瞥了眼叶柔嘉,说道:“你变了许多,三百年前我还是你主人的时候,你没这般好的脾气。” 叶柔嘉瞪眼道:“说啥瞎话,这话我听听也就算了,可别在凡哥哥面前说。” 男子点点头,随后轻轻招手,有两人自空中坠落在地,他轻轻问道:“这两人怎么解决?” 正是白千钧与童义。 叶柔嘉语气骤然狠厉起来,说道:“直接杀了太便宜他俩,死之前若不经历抽筋剥皮之痛,难消我心头之恨!” 白袍人伸出手掌,轻轻搁置在二人丹田处,微微加重力道,将二人的本命物硬生生逼了出来。 白千钧的承影剑虽然早已断裂,但后续应该花费了不少天材地宝进行温养,两截断剑之间的裂口已经微乎其微,看样子再温养一段时日,便能恢复如初。 童义的本命物是一把折扇,扇骨由一种不知名的玉石组成,散发出淡淡荧光,打开折扇,上写楷书“虚怀若谷”,字体铁画银钩,入木三分,一看便是大家所写。 山谷中,身形无法动弹的白千钧眼神充满祈求。 叶柔嘉满脸“笑意”,“本命物不想被毁?好啊,开口求我,不然就说服我。” 童义已经放弃了挣扎,认命般的一动不动,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计谋和策略都是虚妄。 白千钧瞪大双眼,使出全身力气也不过只是让眼皮下垂了一丝,更遑论言语半句,片刻之后,白袍人又是一挥手,两件算得上极为不错的本命法宝瞬间炸成了碎片。 两人身体几乎同时抽搐了一下,随后七窍流血,金丹出现裂纹,识海内翻起滔天巨浪,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叶柔嘉嗤笑道:“像你们这般不知天高地厚,又喜欢恃强凌弱的‘天才’们,我可是非常喜欢的。” “嗯?” 叶柔嘉刚想一巴掌拍死这两只臭虫,叶凡已经清醒过来,表情有些茫然。 白袍人已经不知所踪。 然后他看到了一双红瞳正直视着自己,目中隐有担忧。 已经有些长大的少年,轻声问道:“生气了吗?” 她摇摇头。 叶凡继续说道:“本来我以为自己可以解决的,但是没想到那人的境界这么高,下次我会小心些,不让你太担心.....” 叶柔嘉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庞。 少年问道:“我还能继续当你的主人吗?” 她点点头。 叶凡咧着嘴笑了起来。 对面那人也是如此。 叶凡挣扎着起身,一半靠在叶柔嘉身上,一半靠在身后的岩壁。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口,已经止血,伤口也已大致愈合,只是好似一团乱麻的五脏六腑,窍穴丹田,依旧能够疼得让人打颤。 一位十境仙人,就算没对叶凡全力出手,可这些伤势也足够叶凡喝上一壶的了。 圣水秘境内,所有人都站在原地静止不动。 唯独面前二人,极为诡异,一直在不停抽搐,看着尤为凄惨。 叶凡开口问道:“他们这是?” 叶柔嘉愤愤不平,“要不是这两个小王八,那个老王八就不会来,凡哥哥也不会伤的这么重。特别是这个童义,花言巧语,背信弃义,最是该死!” 叶凡轻声道:“放了他们吧。” 叶柔嘉不可置信,“凡哥哥你说什么呢?他们可是把你害成这样,你差点就要死了!” “他们本命物已碎,以后也翻不出什么波浪,而且虽然他二人的确有错,但毕竟是敌人相争,让他们吃些苦头也就够了,放了吧。” 叶柔嘉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叶凡抬手阻止。 他看着她,笑容灿烂,轻声道:“相信我。” 叶柔嘉便不再言语。 只是临走之前,犹不解气的叶柔嘉,直接将白千钧的气府与童义的丹田双双打碎,彻底断绝了二人的修行之路。 对一位天骄来说,这种折磨堪称生不如死。 由于白袍人尚未撤掉圣水秘境里的禁制,依旧是万物寂静。 落在凉州城外的巷子里,手拿一个肉包子的狐小青,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刚才她不过只是出去买了个包子,回来就发现赵青鸾像个木头人似的,一动不动,无论她怎么喊都不管用,就连使劲拉扯她的手臂都拉不动丝毫。 最后她连肉包子都吃不下去了,蹲在地上抱头痛哭,撕心裂肺,喊着又是青鸾姐又是师父的,把嗓子喊哑了之后,哭不动了,便拿出那张叶凡赠与自己的符箓,给自己壮胆,皱着一张哭花了的小脸,想出去找师父却怎么也不敢,最后就在小巷门口纠结了半天,也不知该怎么办。 结果背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嗓音,“我回来了。” 小狐狸转过身,看着站在不远处对着她直笑的叶凡,既委屈又高兴,又哭又笑的跑了过去,一把抱住。 听叶柔嘉说,柳修杰已经被她送到了池柳山庄,性命无忧,不过断了的那只手臂是怎么也续不回来了,也不知道那位老前辈能 不能接受得了这件事。 叶柔嘉还说,那个前来救他们的人,很厉害,应该说是非常厉害,就算是她也不敢对那人太放肆,但说到这,叶柔嘉又让叶凡放宽心,不用记在心上,说他这次之所以来帮忙是因为那人曾经欠过自己人情,这次正好还上。 最后叶凡问道:“那位前辈叫什么名字?” 叶柔嘉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才恍然道:“好像叫,池......池也,对,就叫池也。” 叶凡点点头,将这个名字记在心间,想着要是以后有机会,一定要亲自感谢这位前辈的恩德。 小狐狸见到了那位红发红瞳的美丽女子,不由得瞪大眼睛,神色呆滞,开始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叶凡这才想起来小狐狸好像还没见过叶柔嘉,便开口介绍道:“对了,小狐狸,她是我的.....妹妹,叫叶柔嘉,以前没来过凉州城。” 叶柔嘉看了小狐狸一眼,突然说道:“凡哥哥,我该走了,九霄天一事,耽误不得。” 叶凡想起一事,轻声说道:“浩然气是被那位前辈拿走了吗?” 叶柔嘉摇摇头,“在九霄天剑里,不过这次动静闹得太大,以前的手段可能不太好使,要浩然气帮衬一二才行,所以要先管凡哥哥借用一段时间了。” 他嗯了一声,伸手摸了摸叶柔嘉的脑袋,“能让你省些力气,比什么都强。” 叶柔嘉舒服的眯起眼,然后身体后仰,笑道:“不怕那位清清姑娘生气啊?” 叶凡笑容灿烂,“哄哄就行了呗,大不了让她打一顿。” 叶柔嘉会心一笑。 叶凡虽然体内破败不堪,只是行动无碍,不过如今要与人交手那还是不可能的,估计当下的实力,还不如当初刚刚结丹时的修为强大。 叶柔嘉轻轻抱了抱叶凡,将怀中那块玉佩取出,说道:“凡哥哥,你别灰心,大道无垠,这才哪到哪儿。到时候那个老王八绝对挨不过你一剑,不对,凡哥哥对付他连剑都不用拔,一个眼神过去就能把那老王八瞪死。” 叶凡笑着说知道了。 临行前,叶柔嘉依依不舍道:“这次九霄天杀气上涌的很厉害,所以要花费些时间,短则六月,长则三年,凡哥哥不要太想我,但也不许不想我。这块玉佩是从一个很厉害的老家伙身上掉下来的,具体有什么用不太清楚,不过应该很值钱,凡哥哥要实在缺钱,就把它卖了,别像之前买那幅双剑图的时候,还要管朋友借。对了,现在圣水秘境里除了凡哥哥之外,已经没有任何一个外来人了,凡哥哥要是想出去,可以试着朝天上喊两句,应该就会有人接你出来。” 最后,她看着面前少年的双眼,轻声道:“那我走了啊。” 叶凡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涌到嘴边时,也不过一句“保重”。 她走到叶凡身前,以额头抵着他的胸口,轻声道:“主人,遇见你,是我这一万年来最大的幸运。” 说完之后,她便化作一道红芒,在天空中盘旋了一阵,便涌入到叶凡腰间的九霄天里。 叶凡摩挲了一下剑柄,笑的很灿烂。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七十章 最后的最后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小巷门口,狐小青扯了扯叶凡的袖子,恍惚道:“师父,这位姐姐好厉害啊,当着她的面,我连大气都不敢喘呢....” 叶凡笑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如果有朝一日你也有了这般境地,一定要时刻记得,不可目中无人,恃强凌弱,知道吗?” 小狐狸使劲点头,随后面色有些犹豫,突然问道:“青鸾姐,还有师娘,还有这位红头发的漂亮姐姐,师父,讨三个老婆,你可真是花心哩。” 叶凡刚要跨过门槛,一个踉跄。 他赶紧转过身,给小狐狸敲了一个板栗,瞪眼道:“瞎说什么。” 小狐狸捂着脑袋,委屈说道:“师父就是花心哩,有了师娘还有青鸾姐,又带回来一个红头发的漂亮姐姐,要是师娘知道师父在外边有这么多红颜知己,看师父到时候咋办!” 叶凡铁青着脸,两手掐起小狐狸的两边脸颊,狐小青垫着脚跟,咿咿呀呀乱叫,到最后实在忍不住,终于含糊不清的开口求饶,叶凡这才松手,饶了她一次。 小狐狸揉着有些肿胀的两颊,心里恨恨的想着,到时候见着了师娘,看我不打小报告去。 叶凡独自走进院中,四下扫视了一圈,突然想到,她已经不在了。 他搬了条椅子,坐在小巷门口,怔怔的望向远处夕阳。 小狐狸蹑手蹑脚走到了叶凡身后,看到这一幕,犹豫了下,还是选择没去打扰。 她坐在小屋里,双手托着腮帮,觉得有些伤感。 伤感的原因有三个,第一嘛,是因为青鸾姐不知去哪了,也没告诉她一声,二是因为那个掉在了地上的肉包子。 还有就是,她莫名有种感觉,师父其实是有些不舍的。 她从怀里拿出那张略有褶皱的清心符,嗅了嗅上面的味道。 师父身上有种香味,她只要闻一闻,就会感到莫名的心安。 ...... ...... 当那把铁布长剑消失在圣水秘境上方后,时间终于开始流逝起来。 只是除了叶凡小狐狸之外,一般人根本察觉不到这种微妙。 片刻之后,这座天下的聪明人终于意识到事情有些古怪了。 站在凉州城城墙之上的丁仲,没觉得有太大意外,本就是行踪不定的天外仙人,突然消失不见也算正常,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好像那位姓白的年轻仙人,临走的时候,表情有些惊骇,或者说狰狞。 最呆若木鸡的,自然是千锋岭山脚下的一票江湖高手,身披大幡的周戒揉了揉眼睛,袁成山呢?人呢?还有那个漂亮小妞,咋都突然不见了? 怀抱琵琶的陈碧落率先回过神来,镇定说道:“是不是因为某些原因,他们已经回到了天外。” 苏亦喧想了想,点头道:“事到如今,也就只有这一种可能。” 话音未落,周戒便指向不远处惊呼道:“庙!山顶上好像有座庙!” 陈碧落转头望去,原本被一道白色屏障紧紧罩住的山头,露出了原本模样,定睛一看,果然如周戒所说,山头之上,隐约可见一座庙宇。 在短暂的惊喜之后,陈碧落心下一紧,身后传来一声痛呼。 “苏亦喧,你!你敢!” 周戒的胸口,钻出一只浑圆剔透的手掌,散发出淡淡云雾。 “哧。” 苏亦喧将手掌抽出,全然不在意自己脚下正不断哀嚎抽搐的周戒,视若无睹的将手掌上的血水擦拭干净,望向不远处的陈碧落。 “你是想被我打死,还是就此离开,自己选。” 陈碧落并没有质问苏亦喧的卑鄙出手,也没有惊慌失措的大呼小叫,只是将怀中的琵琶紧了紧,满眼凝重的看向苏亦喧。 苏亦喧似是知道陈碧落的选择,并没有再次开口询问,往前重重踏出一步,一掌拍下。 眼中似有一道绝不是人间能有的冷漠。 陈碧落玉手横扫,飞快的弹着琵琶。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真是不让人有片刻安生。 ...... ...... 紫来州与中州的交界海域上,有两人漂浮于海面,相对而立。 其中一位读书人模样的中年男子,不怒自威,厉声道:“手伸出来!” 对面那位腰挂长剑的黑衣中年人,老老实实的伸出手掌,动也不动。 读书人模样的中年男子,二话不说,手拿戒尺狠狠打在那人手掌上,似犹不解气,戒尺一下接着一下,就连两人身下的浪潮声,都被戒尺击打手掌的“啪啪”声盖了过去。 “不省心的东西,你跟你师兄那些破事我都懒得提,一提我更是来气!放着书不读,练剑练剑,你练明白了你就练剑!知不知道,在你沾沾自喜,以为无所谓的时候,叶凡就被你害了两次,一次是你冒冒失失就让宗门里的人去找你小师弟,一次是气息被你牵引,差点就暴露了那把剑的身份!你知不知道这次来的是什么人,白選!白家那个老不死的!一个三劫不朽境!你小师弟现在才是个五境剑修,连五行物都还没炼一个,就这么被人堵在里面,要是池也再晚来一会儿,你小师弟就要死在里面,连白生死都救不回来的那种,你知不知道!”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此时却简直就是暴跳如雷,怒发冲冠,火冒三丈! 而那名黑衣中年人也站着不动,任由那个看着比自己还要年轻几岁的中年人,一次次把戒尺抽打在自己手掌上。 读书人一边打一边骂道:“你柳剑真是好得意,好潇洒啊!拎着把剑上虚境里就万事不理了你,是不是等你先生,等你小师弟全死干净了,你才能上点心!” 柳剑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一句话也不说,一个眼神也欠奉。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生气,这么不顾形象不顾修养破口大骂的先生。 哪怕是千年以前,为了铸天下五座大岳而自囚于太虚境时,先生依旧温婉如玉,如沐春风,半点不嫌苦。 哪怕神魂被一次次打烂,恢复,又撕裂。 先生依旧无所谓,还是没有半句怨言。 柳剑神情不变,开口问道:“先生,弟子到底该怎么办?” “现在知道我是你先生了是不是?还有脸问我怎么办,你说怎么办!” 读书人将戒尺用力一拍,指向紫来州,喝道:“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柳剑轻点下头,“嗯”了一声。 一道剑光闪过,直直往南方而去。 一身惊天剑意毫不掩饰,将天空中的云层与身下大海分成两边,久久不散。 ...... ...... 净水国十三重楼的天幕穹顶,一人一妖站于其上,俯瞰人间。 鱼遥为面前的白袍男子披上一件大氅,柔声道:“池爷,鱼遥本不该多问,可为何那一剑您手下留情了?传闻中您做生意可从来不会缺斤少两,为何独独对那位天君大人网开一面?” 白袍男子大袖轻摇,缓缓说道:“与那人说定的是,我会对他出全力一剑,那一剑的确是我倾力所为,并不算毁约。只不过中途将那一剑的绝大多数威力散到了虚境中而已。” 鱼遥捂嘴娇笑道:“池爷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白袍男子摇摇头,“向白可伤不可死,以如今局势来看,鸿蒙天下五座大岳,昆仑,瀛壶,南恒,齐云,青城,已经是众矢之的。我留他一命,以大局来看,很有必要。” 鱼遥不敢妄言,便只好闷不做声,点头答应。 过了许久,白袍男子突然问道:“妖族妖修,修至六境即可言人语,一些天赋异禀的大妖之后、神兽之属更是出生便可,你的口音是在哪儿学的?” 鱼遥有些匪夷所思,但还是老实回道:“像鱼遥这般的妖族,自出生起便可言人语,都是靠父母遗传而来的记忆学习的。池爷怎么突然问起这事?” 白袍人双手负后,若有所思,随后轻声说道:“我还以为是你口音的缘故,没事了。” 鱼遥听的云里雾里,却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觉得今天的池爷好像有些奇怪。 就在此时,鱼遥突然灵光一闪,恍然大悟,随后便是羞红了脸,看也不敢看身前的那位英俊男子。 原来,在永恒海域之时,自己被面前这人一剑打得心服口服,自愿当他身边的一位随侍丫鬟,当时浪潮太大,她又不敢使用神通术法探听,隐隐约约之下,以为那人要自己称呼他为池爷。 现在想来,那句话应该是,“你可以叫我的名字,池也。” ...... ...... 池柳山庄这边。 柳修杰已经清醒过来,身体已无大碍,除了自家请来的高人用药疗伤培元固本,叶凡留下的那几瓶丹药也是帮了大忙,不然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也要在床上干躺几天。 柳修杰没有自暴自弃,寻死觅活什么的,虽然言语不多,但看得出来神色还算轻松,偶尔自己的老朋友,或是儿子来屋子坐一会儿的时候,还会笑着与那人聊几句。 听说叶凡不知所踪,大概才是老人最近唯一的坏心情来源。 这天黄昏,柳修杰到了前边山庄门口坐着。 院子里,一路小跑过来的柳城源,着急忙慌道:“爹,你咋又跑这儿来了,身子受得了受不了?” 柳修杰没转头,也没说话,只是摆摆手让他赶紧回去。 他看着边上空荡荡的右手,除了有些不习惯,其他倒也还好。 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天大的好事喽。 突然,柳修杰望向不远处的千锋岭,神情有些古怪。 “爹,你咋了?” “别出声,好像有什么动静。”柳修杰挥手制止道。 柳城源立马住嘴,闭口不言。 柳修杰修为大损,加上年纪大了,又有伤在身,听力自是不及从前。 但当他侧耳倾听的时候,一道若隐若现的轰鸣声传入他的耳中,过了片刻便是清晰可闻。 柳修杰一拍大腿,叫道:“坏了,出大事了!” 柳城源往前踏出一步,问道:“爹,又出啥事了?” 柳修杰慌忙起身,思索片刻对着柳城源说道:“你赶紧派两个人到凉州城,去朱家酒楼.......算了,别人去我不放心,我亲自去,你给我准备一辆马车,我要进城,越快越好。” “爹,您的身子?” 柳修杰猛然转头,瞪眼道:“都啥时候了,还惦记一个我一个糟老头子,快点!” 柳城源见父亲不像在开玩笑,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答应了一声立马着手准备去了。 柳修杰望向远方的凉州城,目中隐有不安,在心中祈祷着:“凡小子,现在也就你能处理这事了,千万让我找着你啊。”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七十一章 问鼎者何人?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苏亦喧回首望向来时路,看着如玉带般的石阶,以及山下如火焰般的凉州城和大好河山,生出无限感慨。 一路行来,无数艰辛,舍去很多,忘记很多,他终于走到了这里,再也无人能够阻止。 山峰四周已经被他完全探查过了,没有任何人出现,他不再担心。 陈碧落的确有些棘手,但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所以在一掌重伤她之后,她便识相的就此远去。 苏亦喧离峰顶越来越近,有座小庙隐隐可见。 他突然停下脚步。 苏亦喧对那座庙与青铜鼎的传说还是怀着戒心,就像对任何无法掌握的人与事一样。 那些死在圣水秘境里的无数高手、仙人,不是没有他强大,而是没有他这般耐心与运气。 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道路尽头出现一座小庙,看着很是破落。 苏亦喧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将获得最终的胜利,成为这座天下几千年来第一个飞升上界者。 这般巨大的诱惑,哪怕是他也不能以平常心视之。 他径直走到庙前,便看到了那座青铜鼎。 他有些意外,那个青铜鼎比他想象中要小很多,看着竟可以一手掌握。 里面有几十个冰块状的固体,好似翡翠,又好像透明的羊脂玉。 一个人站在青铜鼎旁,背对着庙外。 那人穿着白色长袍,腰挂玉笛,黑发如瀑,垂落至地,隐有仙意。 苏亦喧先是心下一紧,以为有人捷足先得,后来发现面前此人应该一直都在此地,却并没有率先夺鼎。 难不成是天外来接引他的仙人? 一念及此,在观其身上隐隐约约散发出的仙气,更是让苏亦喧心头大定,绝对错不了。 苏亦喧提起前襟跨过门槛,强行压住自己心中的欣喜,跪倒在地,谦卑说道:“苏亦喧拜见仙师。” 白衣人身形微动,缓缓转身,黑发随风分开,露出了脸。 那张脸好似承载着全天下所有的风霜,却又给人一种春风拂面的温和,绝非凡间能有,果然是仙人。 苏亦喧抬头望去,正想赞美仙师,忽然觉得这脸有些眼熟,不由怔住了。 “你不是仙人?” 苏亦喧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震惊至极的喊道:“不!你是楚墨!” 楚墨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 苏亦喧觉得好生荒唐,脸色苍白喊道:“这不可能!你怎么能在这里!” 除了震惊以外,苏亦喧心中的痛苦更是小不了。 你在山顶的最下面,背信弃义,机关算尽,背着辱骂与诅骂,艰难独自前行,终于走到了峰顶。 却发现你一辈子的对手早就在山顶等候,这不亚于最惨绝人寰的折磨。 山风吹入庙里,有些微凉。 苏亦喧看着身前的楚墨,脸色苍白至极,这时候他已经冷静了些,但还是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他明明已经死在了叶凡剑下,那可是自己亲眼所见。 虽说因为忌惮那些天外仙人,苏亦喧并未确定他的尸体是否还在,但谁能想到,这个人还活着,而且居然还躲在藏有青铜鼎的庙里 他盯着楚墨的眼睛,满脸荒谬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楚墨双手负后,微微笑道:“因为我一直都在。” 苏亦喧愤怒至极,怒声吼道:“不可能!这座鼎,这个庙,以前从来都没有人见过,仙师不过在几日前才将青铜鼎赐下,你凭什么一直都在!” 楚墨神情不变,笑着解释道:“你能确定这座鼎,就是那位你口中的仙师赐下的吗?” 苏亦喧再次怔住,看着他的眼睛不确定说道:“这不是仙师赐下,能让我等飞升的青铜鼎?” 楚墨说道:“那座鼎应该在昏阳山上,但我可以肯定的说,这座绝对不是。” 苏亦喧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瘫坐在破庙地面,茫然的望向四周。 ...... ...... 前些天,楚墨本不应如此招摇,但还是选择看了看自己的那位老熟人,见过了之后,便直接来到了千锋岭。 他的境界虽然远没有达到巅峰时的高度,但想要完全封锁住自己的气息,不让圣水秘境里的人探查到,还是轻而易举的。 在这里,他看到了青铜鼎,那时里面还没有这些小巧的冰块。 时机未到,这只是一个普通的青铜鼎,不管对它做什么,都不会有反应。 楚墨确认无误后,没有再理会它,但也没有离开,就在这里住了下来。 按照他的准备探查,那位老天爷下放的青铜鼎,的确是要降落在这座山峰顶上,他有些头疼,但还是花费了些手段把两只鼎掉了包。 楚墨也没有故意欺骗苏亦喧,这座鼎的确不是飞升所用,而是掌控这座天下所有凡人性命的命门所在。 这座天下的修行者虽说境界不高,但也属仙人范畴,故并不在此鼎的掌控范围之内。 按照原定计划,等到这些人自相残杀完毕,上山者就会由他出手杀掉,成为这座青铜鼎的养分。 没想到叶凡的两座大须弥阵困住了这些人,一个死伤者也没产生。 但他却没怎么在意。 严格意义上讲,他在这里住了很多年,也可以说一直都在。 前些天破空而来的那两人,的确让他破天荒紧张了许久,一人没注意到他,另一人注意到了却没做任何事,等到他们一一离去的时候,他才松了一口气。 ...... ...... “你很聪明,先是诈死躲避他人追杀,接着便藏在此地。” 苏亦喧盯着他的眼睛,声音很是阴沉愤怒:“但是上界仙人怎么可能允许你这样做!” “仙人也是人,不过是寿命长些,手段多些,不要太高看他们。”楚墨说道:“我只是在这等人。” 苏亦喧的声音更加冷厉:“等着杀我?” 楚墨从腰间拿下那支玉笛,轻轻摩挲着,“你是其中之一,但不是最主要的那人。” 苏亦喧眼瞳骤缩,双脚重重踏地,啪的一声碎响,石板碎裂,巨大的反震力如狂风卷落叶一般,让他的身体弹向庙外。 无数道强大的气息笼罩了峰顶,凌厉而可怕。 那些迸射的石砾与烟尘忽然静止在了空中。 那几片 随风晃动的青叶也静止在了风中。 那些强大的气息仿佛也静止在了时间里。 忽有风来。 风中有一道笛声。 清脆却又绵长。 静止的空间与时间恢复如初。 楚墨站在原地,手握玉笛,仿佛从来没有动过。 苏亦喧脸色苍白,想要御空逃走,忽然双腿出现一道血线,齐膝而断。 无数鲜血喷射而出,随后变成血雾,把庙里的白墙林间的青树一一喷成了红色。 苏亦喧惨叫一声,跌坐在地。 楚墨握着玉笛搁在苏亦喧颈边,只要微微用力,便能让他身首分离。 苏亦喧顾不得断腿处涌来的痛苦,声音微颤说道:“求你,不要杀我。” 楚墨微笑看着他,没有说话。 青铜鼎上的那些“冰块”忽然滚动起来,然后生起青烟,就像是在煮什么东西。 没用多长时间,其中一个冰块便化为虚无,青烟更盛,随后化成一道人影若隐若现。 那人高约六尺,手里握着一只玉简,身穿一件神圣黄袍,表情肃穆。 “仙师!仙师救我!” 苏亦喧苍白的脸上生起兴奋的红晕,开始发出惨痛的嚎叫。 楚墨没有理他,看着青烟里的那个老者,心想你终于出现了。 他一直都在等他,所以才没有急着杀了苏亦喧。 那位黄袍老者双手负后,淡然说道:“他是本座看中的人。” 楚墨说道:“所以?” “所以你不能杀他。” 黄袍老者面无表情说道:“你在这座天下轮回十世,本座都没有太过干预,你心中应该有数。” 楚墨说道:“如今圣殿最缺少的人,便是高阶丹师,苏亦喧能被你看中,想来的确有些天赋本事。” “不过。”楚墨话锋一转,说道:“我不喜欢他,所以不想留他一命。” 老者说道:“杀了他,你的谋算便会全部落空,而且除了能让你渡劫时多上一缕灵气外,别无他用。” 听着老者的这番话,苏亦喧的眼神越来越自信,看着楚墨说道:“如果这次你能放我一马,等我飞升上界,飞黄腾达,必有重礼相送。” 楚墨还是没有理会他,看着老者说道:“你远在万里以外,现在的你不过是一缕残象,有什么资格威胁我?” “本座就是这座天地的规则,无论本座在哪。” 老者把手里的玉简递出,说道:“而且这东西应该对你有些用处。” 那枚玉简上写着无数个字,记载的是他进入圣水秘境后所有的经历与事迹。 十世人生,分毫不差。 “本座知道你的雄心壮志,所以并不想与你积怨过深。” 老者指着纸上的记载点评道:“这么长时间的努力,你就甘心付诸东流?” 楚墨静止了片刻,随后收回玉笛。 苏亦喧颈间一轻,以为他接受了那位仙师的条件,眼神微变。 楚墨拎着玉笛走到青铜鼎前,看着老者说道:“按照你们圣殿的标准,的确如此,可你忘了我最仰慕的那人叫什么名字了吗?” 黄袍老者神情微变。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七十二章 最强十境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楚墨没有理会老者的神情变化,继续说道:“我在这座天下轮回了几十年,不是为了等你说这些废话,而是为了我的大道。” 苏亦喧靠在庙门上,听着楚墨的话,脸上露出荒谬至极的神色,心想你个楚疯子真的疯了不成? 黄袍老者静静看着他,看了很长时间,忽然说道:“你似乎是在威胁本座?” 楚墨笑道:“是。” 黄袍老者觉得很荒唐,就如苏亦喧一般。 “你不是个蠢人,应该明白本座的意思。” 老者在片刻错愕之后,恢复了平静,“规则是无法被改变的,更是无法被抹灭的,也是你必须遵守的。” “也许现在的我杀不了你,但拦下你想要做的事,倒不是很难。” 春去秋来,生老病死,水往低处流,草往高处长,这些都是规则。 老者继续说道:“我在这个世界是不死的,这也是规则之一。” 楚墨说道:“那你可真是有些坐井观天。” 苏亦喧震惊的晃着头,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的说道:“楚疯子,你又在发什么疯?如果这位老天爷能被战胜,我们这些人又为何要如此辛苦争抢飞升资格!” 楚墨第一次转过头去,看向对方,说道:“井底之蛙,到现在都把我跟你们混为一谈,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我所在的境界,是你能理解的吗?” 苏亦喧怔住了,想着这些年的事,脸色忽然变得苍白起来,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原来你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飞升……疯了,楚疯子你真的疯了!” “当年我差之一线,渡不过去那道劫。数百年后,我想知道究竟是天高,还是我更高。” 楚墨缅怀的说完这句话,挥动玉笛斩向老者。 老者没有动,神情也没有任何变化。 青烟被迅速斩成两截,随后缓缓恢复如初。 烟雾里,老者静静看着楚墨,眼中没有丝毫情绪产生。 “如果是两百年前的你,也许可以凭着境界强行打破,可现在你就是这座天下的人,所以必须要遵循这座天下的规则。” 楚墨微微一笑,放下手里那支精美的玉笛,向前踏了一步,走到青铜鼎面前。 老者的表情终于发生了变化,那双无情无识的眼眸里忽然出现匪夷所思的情绪。 轰的一声巨响! 破庙于顷刻间炸裂成碎片,向四周激射而去。 苏亦喧浑身是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不知生死。 夕阳最后的余晖洒在峰间,峰顶的楚墨与老者,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 ...... 圣水秘境里的世界,出现了无数异象。 幽暗的天空里忽然出现一道笔直的荧光。 数千道水桶粗的天雷落下,释放出恐怖的威能。 人间起了一场大风,却连一片树叶都没有拂动。 无数云雾汇集至千锋岭上空,变成如铅的厚云,遮住了太阳。 那道荧光依然向上而去。 不远处的昏阳山山脚,那位还算信守承诺的陆老元帅,看着天空里的飞沙走石,脸色苍白,惊骇不已。 南方某处山野,浑身缠满绷带的乔三刀,看着远处天空里的那道荧光,忽然生出某种猜想,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刚刚走出凉州城城门的叶凡,突然停下脚步,感受着天道法则的细微变化,低头不语。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天空忽然放晴,一片碧蓝,几片白云点 缀,像是一件珍宝。 那道晶莹的荧光也消失无踪。 不只是破庙,就连整山峰都已经变成废墟,青铜鼎静静留在原处,散出青烟。 青烟里,老者的身形缓缓显现出来,看上去与之前并没有什么变化。 楚墨落在鼎前,带来一阵清风。 清风拂过,青烟渐散,老者的身形也随之离散,化作无数光点,消散于天际。 楚墨的神情有些疲惫,在原地站了会儿,才走到青铜鼎前。 青铜鼎仿佛回到最初的模样,但已经有了变化,只是冰块化为了水滴,残留在鼎底,那些积水隐隐透出亮光,有圣气溢出,楚墨知道这就是白千钧等人一直在抢夺的天偃圣水。 苏亦喧醒了过来,看着站在鼎前的楚墨,错愕片刻之后,失魂落魄的喃喃道:“这不可能,上界仙师怎么可能会被你打败?” 楚墨转头看了他一眼,觉得真是愚不可及。 自从你踏入修行之路的那一刻起,就是踏上了一条逆天之路。 与人斗,与仙斗,与天斗,如果指望仙人或苍天垂怜,失去了不惧之心,那你还修个屁的道,不如回家养猪实在。 在圣水秘境里的十世轮回,他改变了许多,却始终保持着道心清明,以真实入虚妄,没有迷失在一世又一世的红尘中。 所以如今他便更有勇气去面对那个“劫”。 苏亦喧已经心灰意冷,没有继续挣扎或是抵抗,只是冲着他的背影说道:“告诉我,你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楚墨没有理会苏亦喧,看着青铜鼎说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劫’。” 说话间,他已经伸手握住了那只小鼎,却骤然停住。 他沉默了很长时间,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者是在等待什么。 苏亦喧看着他的背影,挣扎起身,心中涌起无数猜疑与恐惧。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一道极其强大的气息忽然出现,直至穹顶。 青铜鼎消失了。 楚墨的神情变得很郑重,左手握着那支玉笛。 无数道明亮的光线从玉笛中射出,直接把他的全身照的透亮无比,气府内,有一个小人清晰可见。 那是他的元婴。 那道气息带着无比厚重的天地规则,看似温和,却不知道隐藏着多大的力量。 楚墨双眉微挑,身体颤抖起来。 他此时正经历着无与伦比的痛苦,就连气府内的元婴都蜷缩成了一团。 这是此方天地的全力冲击! 如果换作别的修行者,即便是道心极为坚毅的关子石,这时候也只有放手一途。 楚墨没有放手,脸色越来越苍白,看向天空,颤抖着说了一句话。 “曾经有人告诉我,人生到头来就是不断放下,但最令人痛心的,不是放下了不该放下的,而是在放下时,没来得及好好道别。” 天穹处传来一声雷鸣,似是警告。 一道鲜血从楚墨唇角溢出,但他还是如往常一般,屹立不倒。 楚墨的眼神更加清明,更加快意,更加无所畏惧。 啪的一声轻响。 他手中的玉笛断成了两截。 数百道雷电笼罩在楚墨周身,带起数百道闷响。 长达千里的千锋岭剧烈的震动起来,仿佛下一刻便会倒塌。 这数百道雷电不同于普通的玄雷,而是带有天地意志的雷劫。 无论是花草树木,还是精怪修士,都被一道无形而宏大的力量逼退到了战场边缘。 楚墨站在战场中心 ,向天空望去。 然后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 一道极其幽然微渺的神念凭空而生。 他冲着天空挥动手臂,轰出一拳。 “灭!” 他的头顶出现一片虚空。 萦绕在他身边的雷劫,丝丝缕缕的被虚空缓缓吞噬。 千锋岭四周的石砾废墟尽数飘浮而起,向着周围疾速扩散而开。 感受到了这股异象,有很多道视线落在楚墨的身上。 小天地内有诸如叶凡,乔三刀,陆朴这样的高手。 天地外,有施若雨,元烈,还有那位紫来州圣殿祭祀。 数百道雷劫挣扎了片刻,然后瞬间消散。 天空变得更加碧蓝,楚墨站在虚空中心,看向自己紧握的右手。 指间隐隐散发出丝丝仙意。 盘旋在体内的元婴表面镀上了一层金光,不再萎靡。 一切的一切,都代表着他已经不再是从前的自己。 而是一位十境仙人,鸿蒙天下最为顶尖的修道者。 他举目远眺,从东方的夕阳到西方的山涧,最后望向天空,喃喃自语。 “还不够。” 他携着虚空踏出了一步。 紫来州上方响起一阵轰鸣。 公孙潺看向主殿内一座被锁链紧紧缠绕的雷山,眉头紧锁。 楚墨靠着打破圣水秘境的天地意志,破开九、十之隔,已经踏足鸿蒙天下顶尖仙人之列,而这也是他为何要入世轮回的主要目的。 那么现在他还想做什么? 楚墨忽然动了,踏出一步后,向空中疾驰而去。 比天穹还要遥远的深空里,传来一声极其清亮的雷声。 楚墨的眼神更加清明,近乎漠然,轻喝道。 “来!” 整座碧蓝的天空都在颤抖,随后破开了一道口子。 公孙潺猛然想起了一事,却有些不敢相信。 “你想的没错。” 紫来州圣殿主殿内,自公孙潺身后的虚空中,缓缓走出一人。 是前些时候去往圣水秘境阻止池也出剑的那位陪祀仙人。 公孙潺微微皱眉,没有说话。 那位黄袍中年人双手负后,往前走出几步,颔首道:“这个楚墨,哪怕是我也不得不对其赞叹一声,实乃有大恒心,大毅力,大勇气者。突破十境还是不够,竟要挑衅天威,做那最强的十境。” 公孙潺摇头道:“什么大勇气者,我看是不知者无畏。” 那人笑道:“既然如此,打个赌如何?” 公孙潺捻须道:“怎么赌,赌什么?” 那人思索了片刻,说道:“赌的自然是楚墨能否破劫成功,成为最强十境,至于赌的东西嘛。我有一块温养了六百多年的冰魄羊脂玉,用来对赌你那件七紫琉璃杯,如何?” 公孙潺未加犹豫,点头道:“好,那我就赌楚墨破不了这个天地大劫。” 那人哈哈笑道:“那在下就先行谢过公孙祭祀的七紫琉璃杯了!” 公孙潺看着前方,没有理会,只是淡然说道:“就算如你所说,是我棋差一招,可我紫来州能出上一位最强十境,怎么也算不上赔本买卖。” 那人摇头笑道:“伶牙俐齿。” 接着他便跟着抬起头,望向极远处那道极小的身影,继续说道:“楚墨,你究竟能做到何种地步,我拭目以待。” 远在二人万里又万里之外的那位读书人,面对天空中的万丈雷霆,眼中毫无惧意,甚至还有一抹疯癫的决绝。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七十三章 以一州成最强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紫来州净水国上空,天穹最顶,与虚境之间的交界处,站着一个人。 在他面前,是一粒不断缩小,绽放出极为刺眼光芒的光点。 随着光点的不断缩小,四周所处空间也在不断破裂、坍塌,好似一个无尽旋涡。 雷劫,一直都是修士妖族冲破境界关隘时遇到的最多的敌手。 可到了楚墨这般境界,一般的雷劫已经阻止不了他。 天空中厚重的云雾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搅动,剧烈地卷动,向着四野淌去,渐渐露出了湛湛的青天。 忽然,天地变色,十余道闪电撕裂碧空,光点猛地炸裂,化为一片火海。 这些雷霆与火焰,代表着紫来州天地意志的化身。 代表着不仁,无情,与惩戒。 可那些蕴藏着天地之威的雷电与火海,未能碰触到楚墨丝毫,便被斩成碎片,化作了青烟。 因为自他体内生出了一道荧光。 没有人知道这道光与他面前的雷海火海究竟谁更强。 就是万里之外的那些大物也看不出来。 天穹上出现的那道荧光看起来没有任何威力。 那就是一道光芒,简单极了,很随意地向四周挥洒而去。 天雷火海却遇之而灭。 “噗嗤”一声细响。 耀眼无暇的光点多出了一道极细的裂口。 无数似金似玉的光浆,从那道裂口里流淌下来,遇火而散,化作无数金光,照亮了净水国,甚至整个紫来州。 以一人之力,对抗一州之地,这是何等的气魄,又是何等的自信! 天穹正下方的施若雨,脸色苍白,嘴唇微颤。 远方一些伺机探查的大能,还有在净水国驻足的强者供奉们,看着这幕画面,也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罡风呼啸而至,火海铺满天穹,玄雷轰隆不停。 天地之威与那道荧光的交战,早已驱散群山间的云雾,平溪城十三重楼终于出现在世人眼中,却无人注意,因为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头顶的天穹上。 那道荧光离那粒光点的距离越来越近。 光点的裂口越来越大,淌落的光浆越来越浓,令天地间变得越来越明亮。 就连漫天火海都没有那些光浆来的明亮。 楚墨站在雷霆火海中心,向光点望去。 他发现那粒光点似乎薄了,那就是弱了些。 这也就意味着,他距离自己的目的近了些。 然后他低头望向自己紧握的右手。 就算面对着万钧雷霆之际,他也没有松开过。 “好了。” 楚墨突然自言自语道。 他松开了一直紧握的右手。 一股庞大到极致的水灵气自他手中喷薄而出,随即依附在他的手掌上。 楚墨再次紧握手掌,向前踏出一步,一拳轰出。 天地间发出一声巨响。 似是神明的沉喃。 施若雨唇角微扬,在笑。 来自天空的明亮光线把她的身躯在地面映出了一道极长的影子,然后渐渐被更加明 亮的光线变淡。 随着天地间越来越明亮,她的笑容也便越来越盛,直至露出颊上浅浅的酒窝,不负以前的尊贵,看着有些可爱。 天地间的光亮缓缓消失。 漫天的火海雷霆跟着不见踪影。 看着那粒逐渐消失的光端,还有那道已经快要看不见的荧光,她笑的更是灿烂。 她真的很开心,也有些遗憾。 一名读书人背着双手,从天穹中落下,偶有风起,掀起白衣。 施若雨站在十三重楼之巅,收敛笑意,看着那人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施若雨向着他躬身行礼,以为祝贺。 楚墨点头致意,看了施若雨一眼,便抬步向楼下走去。 看着这幕画面,一些远在万里之外的大能很是吃惊。 能入十世轮回而未迷失,以一人对抗一座小天地而至不朽,又以不朽问道整个紫来,最终成为十境最强。 谁能像他如此平静,竟根本不需要时间消解以往的种种,就像之前那些事根本不存在一般。 刚刚迈入十境,而又打败了一州之地的天地意志所成就的十境最强,楚墨无缘无故消失后,整座紫来州最少在表面上,陷入了诡异的平静。 在楚墨几拳下“打杀”了那粒光点,以及漫天的火海雷霆后,哪怕这位十境最强不在了,余威依旧像是那座深不见底的浩瀚云海,依旧回荡弥漫在紫来州各处,让所有宗门古族的高层都不敢大口喘气。 紫来州的天,要变了。 ...... ...... 一日后。 圣水秘境。 石腾国。 凉州城。 小巷正院。 院子里摆了一张桌子,柳修杰在跟叶凡对坐下棋,小狐狸站在一旁,看不懂围棋,双手托着腮帮,耐心等待胜负。 柳修杰对于围棋一事不算精通,却怎么也会两手棋招棋式,而叶凡完全就是个臭棋篓子,甭说看过什么棋谱,就是棋盘棋子都没摸过几下。 小狐狸跪坐在叶凡身旁,侧着脑袋小声道:“师父,现在下的咋样了?” 叶凡没转头,继续盯着棋盘上的黑白棋子,黑的多白的少,他也就只能看出这么个意思了,随口敷衍道:“势均力敌,旗鼓相当吧。” 小狐狸‘哼’了一声,指着棋盘说道:“师父,你看你的白子都要没地方下哩,咋还是个旗鼓相当呢?” 叶凡伸出手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笑道:“口误,口误,没说完。先前是势均力敌,现在嘛,稍显败势,稍显败势。” 小狐狸翻了个白眼,没去理会叶凡的吹牛皮。 又过了十几手,叶凡简直是丢盔卸甲,弃不成军,只好拱手认输。 柳修杰伸出唯一一只左手,拿起茶杯轻饮了一口,说道:“听说下棋认输的时候有些讲究,不能直接说出来,要把两颗棋子摆到棋盘下边,叫投子认输。” 叶凡佩服不已,啧啧道:“老前辈学富五车,见识渊博,小子佩服佩服。” 柳修杰没好气的看了叶凡一眼,“ 怎么,你小子现在都会拍马屁了?” 叶凡嘿嘿直乐。 陆朴站在院子门口那边,犹豫了好一阵,才勉强开口说道:“叶凡,我有事找你。” 叶凡看了柳修杰一眼,后者摆了摆手让他该干嘛干嘛去,叶凡起身,跨过门槛,走到了院子外头。 陆朴带着叶凡走了几步,走在小巷里,虽然看不见这位老元帅的脸,可仍是能够让叶凡清晰察觉他的小心翼翼,甚至还有些心有余悸的罕见情绪。 他先是擦了擦手,吞吞吐吐了好一阵,才开口说道:“之前,有一位叫赵青鸾的仙师,找到了我,准确说来是直接将我拘押到了她身前,说是你叶凡的……债主……” 叶凡有些想笑又不敢笑,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在这件事上与陆朴解释太多。 陆朴也不敢刨根问底,继续说道:“那位仙师要我转告你,可以在凉州城多待几天再动身出来,还有些东西得晚一些捎给你,三天之后,想去哪就去哪,还说她不会缠着你不放,让你别太担心......” 叶凡笑道:“行,我知道了。” 也没问为什么赵青鸾独独只找了他。 然后陆朴犹豫了一下,仍是直接问道:“柳老庄主的伤,没什么大碍吧?” 陆朴本不愿意谈及任何有关老池柳山庄或柳修杰的事情,只是想到自家后辈被人坑的这么惨,他也只好不要脸一回,硬着头皮问了出来。 叶凡轻声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虽然没了一只手,可是心境尚好,修为也留下了一大半,不用太过担心。若是有人天天嘘寒问暖,怜悯看他,老前辈才最受不了。” 陆朴‘嗯’了一声,再没了言语。 叶凡等了一会,见陆朴实在拉不下脸说话,也没选择继续刁难他,无奈说道:“老元帅是被你们的皇帝陛下求过来,想让我饶了吴家和你们石腾国一次吧?” 陆朴叹了口气,“我这张老脸算是丢尽了,本来我是怎么也没脸再来求见仙师,可陛下那关我实在过不去,也只能拉着老脸求仙师一次了。” 叶凡揉了揉眉心,说道:“你们石腾国皇帝....真是.....一言难尽。” 陆朴也是神色尴尬,不知该说些什么。 叶凡转过头,无奈的望向陆朴,知道他也不容易,说道:“罢了,本想着临走之前,怎么也该让你们石腾国那些权贵长些记性。不过吴家一子一女全都遭了报应,石腾也死了位太子殿下,再加上老元帅誓死力争,还算信守承诺一回,就先饶他们一次,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以后我备不住什么时候就要再回来,要是让我知道你们石腾国因为老前辈实力大损,又起了什么不该起的心思,就别怪我不留情面,好好让你们的那位皇帝陛下痛定思痛一回。” 陆朴沉声道:“请仙师放心,只要我陆朴这条老命还在,这种事就绝对不可能发生。” 叶凡‘嗯’了一声,说道:“这件事上,其实我还算信得过老元帅。” 最后,陆朴让叶凡给柳修杰带句话,说他对不起他柳修杰,也对不起池柳山庄。 随后便是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七十四章 渭城 魏成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在陆朴刚刚离去片刻,叶凡看到了街巷拐角处的一袭黑衣,虽从没见过他,却一眼便认出了他的身份。 乔三刀。 叶凡也不太清楚,他为何自始至终都没有参与夺鼎之争,反而先去童义那里大杀了一通,是觉得白千钧他们已经不成威胁,所以赶紧锦上添花,向自己示好? 可这似乎不太符合他在江湖上的传闻。 乔三刀走入小巷,在叶凡身前站定,开门见山说道:“带我离开这座天地,我可以为你出生入死十年。” 叶凡皱了皱眉,说道:“我不需要别人为我卖命。” 乔三刀沉默了片刻,接着说道:“你可以提出你的条件,只要我能做到。” 叶凡无奈的摇摇头,说道:“听了你这句话,我更不敢留你在身边了。” 乔三刀将手掌往后放了放,继续说道:“我不会随意杀人。” 叶凡叹了口气,耐心解释道:“与你杀不杀人没关系,你自己想想,你会留一个完全不熟悉,修为还很强的一个陌生人陪着你东走西窜?而且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带你出去,再说了,到时候我还要去宗门拜师学剑,哪有功夫带着你。” 乔三刀脸色惨白,沉默不语。 叶凡又叹了口气,丢了一只瓷瓶给乔三刀,“里头是几颗疗伤用的丹药,每天忍着痛,吃上一颗,对于体魄的修缮有很大作用。” 乔三刀接过瓷瓶,犹豫片刻还是收入怀中,问道:“多少钱?” 叶凡摇头道:“就当是给予你的谢礼,毕竟你去了童义那边一趟,也算帮了我不小的忙。” 乔三刀‘嗯’了一声,收下瓷瓶转头走出小巷。 “他的天赋很高,如果有可能的话,可以答应他的要求,你不会亏太多。” 叶凡猛然转身,看到了一位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老朋友”。 楚墨。 叶凡心下大紧,并不知道前天那位冲出天穹之上,以一人抗衡一州的绝世猛人,就是面前的男子。 但他也清楚地感知到了,眼前人与自己之前熟悉的那个楚墨,变得很不一样。 至于怎么个不一样法,他也说不清楚,只觉得要是现在自己再对他出手,会死得很惨。 叶凡一向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楚墨笑着摆摆手,“不请我进去坐坐?” 叶凡眉头紧锁,如临大敌。 楚墨笑着摇摇头,无奈道:“放心,这次我不是来杀人或是找茬的,只是想跟你说些话,我要是真想杀你,你觉得你还能活到现在?” 叶凡虽还不知道楚墨在打什么算盘,但心中的警戒还是放松了一丝,的确如他所说,现在的楚墨想要杀自己,说是易如反掌也不为过。 那就先听听他想说些什么。 当叶凡带着楚墨走回院子时,小狐狸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门口,立马像见了鬼似的怪叫一声,一溜烟跑进屋里,紧锁房门,把被子盖在头上,哆哆嗦嗦的念叨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柳修杰虽然也吓了一跳,但反应总归没有小狐狸那般激烈,只是警惕地望向楚墨,蓄势待发。 楚墨打量着当下有些病秧子的老人,笑道:“身子骨还算不错,受了一位三劫不朽的摧残之后还能活蹦乱跳的,很不错。” 连着让楚墨说了两个不错,可想而知柳修杰的身体强度的确不一般。 叶凡从门口拉过一个椅子,坐在上面,问道:“你到底是不是楚墨? 如果不是,你们二人又是什么关系?是的话,今天来到我这,又是以什么身份来的?” 楚墨拉过椅子,在叶凡对面坐下,笑道:“你的问题还真有些多,一个一个来。” 他沉默了片刻,接着说道:“我与楚墨的关系,怎么说呢,他的确是我,而我却不是他,你可以把他当做我,但不能把我当做他。有点绕口,我换个说法,你可以把那个死了的楚墨当成我的儿子,他所做的一切,我都会负责。” “至于我来这的目的。”楚墨微微一笑,说道:“也许你不会相信,其实我是来送与你两桩机缘。” 不等叶凡做出什么反应,楚墨便直接说道:“第一件,是一道天偃圣水,而且这一道,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天偃圣水,而是吸收了一部分天地意志、超脱了一般五行物概念的水物。” “第二件,对你来说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你可以从秘境当中带走任意两人,前提是还活着的,他们会受你掌控二十年,二十年后,是去是留你可以自行决定。” 叶凡紧紧皱眉,问道:“为什么?” 楚墨打量着当下有些脸色苍白的少年,笑道:“以五境修为,受了一个三劫不朽的巅峰仙人两下攻势没死,不奇怪,毕竟有人保着你,可是这会儿还能够蹦蹦跳跳,行走如常,说明你的底子打得很好,嗯,应该是是非常好才对。既然是这样,我作为净水国新任国师,就有理由在你身上押重了。叶凡,你的那缕浩然气,不知因为什么,如今已经不在你体内了吧,要是能把这道天偃圣水炼化成自己的本命五行物,不止身体上的伤势,就连修为也会凭空拔上一截。” 叶凡没有急着拒绝或是答应,只是在心里默默盘算着。 楚墨接着说道:“这两件机缘,一件是还你的人情,如果没有你在千锋岭一剑将我斩死,后面的事情也许就会麻烦许多。另一件,便是我代表着净水国方面,在你身上下得重注,有没有回报暂且不谈,就凭你叶凡敢一个人拎着剑就堵在千锋岭的山道上,我楚墨就甘心做一次赔本买卖!” 叶凡突然说道:“如果没有猜错,你肯定认识其中一人,对吧?” 楚墨没有否认,却又摇头笑道:“认识算不上,之前因为国事有过一些交集而已。” 叶凡默不作声。 他不说话,那就我说,楚墨接着说道:“两百多年前我与陛下设的那场局,虽然让净水国陷入到了一种近乎绝境的状态,但也总算是摆脱了附庸国,狗腿子的名声。不然再过个百余年,净水国从大燕哪儿吃进来的,全都要吐出来。死中求活,总好过一直苟延残喘,摇尾乞怜的活。” “所以便有了我这场轮回,所以你便遇到了楚墨。” 楚墨眼眸深邃似星空,看向叶凡接着说道:“带出秘境的二人,其中一个当然是那只狐妖,另一个,我还是建议你选乔三刀。” “此人道心坚韧,一心向道,却又有情有义,自愿受规矩的束缚,只看这些年他为龙霄国做的那些事,就能猜出一二。” 楚墨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少年,笑道:“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 叶凡浑身一震。 楚墨站起身,说道:“好了,事情说的差不多,我也该走了,三日后,自然会有人接你回去。” 在离去之前,楚墨难得有些郑重的说道:“焚海斋白家,有可能会付出代价。” 叶凡饮下一杯茶,右手紧握,“认错要立正,挨打要站好,仗着修为高便无所无谓 的不讲理,就要做好有一天被修为更高的不讲理的打算。” 楚墨看着那张微白的脸庞。 突然笑了笑。 原来变得不只是我楚墨,也有你叶凡。 说罢之后,就此远去,不再回头。 “刘家六口人的魂魄,我已经聚拢好了,下辈子投胎都会投个好人家。” 叶凡猛地抬头,痴痴的望向空中,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 ...... 东穹隆州以北,一座不知名的小山峰。 穹隆州剑修如云,而且全民尚武,脾气火爆,一个互相看不顺眼,可能就是一场厮杀。近些年因为关雨寒的原因,东穹隆州又开始盛行了一批肉身修炼者,听说是因为打架更带感,出拳时不必顾忌太多。 大概,东穹隆州,就是这么一个有些奇葩,有些“不讲理”的地方。 此时,腰挂铁刀的魏成,破天荒脸色阴沉,正蹲在那个山头附近,准备说些什么。 被无数云雾笼罩着的山峰,忽然露出一点清澈的痕迹,从中走出一位模样俊俏的少女,款款的蹲在魏成面前,心里有些忐忑。 魏成这幅样子,很少见,就算是她这辈子也就只有过一次。 魏成摘下酒葫芦,猛灌了一大口,这才闷声道:“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少女说道:“不会又是要去找材料了吧,上次你出去,过了好几年才回来,我都想死你了,这次没呆多久又要走了吗?” 魏成摇头道:“不是因为材料,是因为......我有个朋友,出了点事。” 少女眨了眨眼,问道:“不会又是那些酒桌上的狐朋狗友吧?” 魏成摆摆手,脸色淡然道:“当然不是,是我一个过命的兄弟,被一个老不死的打了一顿,差点就没命了。” 少女表情有些错愕,因为她知道,能让魏成说出过命的兄弟这几个字,到底有多么不可置信。 魏成抬起头,望向对面的少女,“我想去看看他,就是怕……你不肯。” 少女红着眼睛,破口大骂道:“你这要是不去,你魏成还是人吗?” 魏成嘿嘿一笑。 少女小心翼翼问道:“去了之后,你能不缺胳膊断腿地回来吗?” 魏成点点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打不过就跑呗,没啥事。” 少女还是不放心,对着魏成忧心忡忡的说道:“去了之后,脾气别太爆,为你朋友出口气也就算了,别太得理不饶人,记得别太招摇,万一让那些老家伙找到你,我以后可咋办。还有,出去之后不许沾花惹草,给我整出个狐狸精出来......” 魏成心虚的咳嗽一声,却立马拍着胸脯保证道:“媳妇你放心,我是啥人你还不知道吗,心里永远只有你一个,别的女人在我眼里就是狗屎,不对,是狗屎都不如!” 少女“哼”了一声,没好气道:“花言巧语。” “那,我走了。” 魏成站起身,伸出手掌贴在那层薄膜上。 少女点点头,踮起脚尖,在魏成的唇间轻轻一吻,却还是隔着一层云雾状的薄膜。 她柔声道:“注意平安,早些回来。” 腰挂长刀的中年汉子,带好草帽,大踏步向前,对着身后轻轻摆手。 老不死的,敢惹我魏成的兄弟,不把你那两颗大板牙掰下来塞进你的腚眼里,老子就随你姓!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七十五章 找上门去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此时此刻,焚海斋上下,除了屈指可数的几位八境以上的大修士,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依旧觉得自家宗门,是紫来州当之无愧的第二宗门,便是九悬宗加上九龙岭,才能勉强与他们焚海斋掰掰手腕子。 虽然数百年以来,焚海斋私底下始终不许宗门子弟对外宣称,那位百年难遇的白家老祖是三劫不朽境,只可说是普通的不朽境,只是有希望渡过三劫而已。但是谁不知道,这叫此地无银三百两?外边的那些修士,之所以从不在嘴上不提这个,无非是担心惹来白家和焚海斋的不高兴,其实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焚海斋除了这位活了近千年的中兴老祖、威势镇压一州外,还有数位不朽境,同样声名显赫,比如那位掌管宗门戒律的大长老,已经是一位踏入不朽已经百年的资深仙人。 而当代焚海斋掌门,虽然还是元婴九境,但却是一位剑修! 白千钧就是他的关门弟子。 底蕴如此雄厚,整个紫来州除了柳剑的天剑宗之外,谁敢跟焚海斋争长短? 就算是在一国王朝,都享有无上风光的九境仙人,他们焚海斋就有足足十位! 更是掌控着紫来州数千里海域。 这般庞大的实力,自然有资格目中无人。 然后有一天,这些已经目中无人惯了的焚海斋弟子们,突然变得没那么胸有成竹了。 比如就是今天,几乎所有六境以上修士都感受到了一股磅礴压抑的气息,从北往南,直扑焚海斋北部边境! 人未露,剑已至。 一剑直直劈向了宗门护山大阵焕发出来的金黄屏障上。 当场碎裂成无数光点。 之后焚海斋又花费了无数紫云币的代价,才撑起来第二道护山大阵。 那名剑修停下剑,悬停在距离焚海斋山头三十里外的空中。 他淡然出声道:“白選,出来,不然第二剑,就要你焚海斋夷为平地。” 就在此时,以焚海斋主峰山头为中心,以一件护山仙兵的灵气作为源泉,在那名剑修身前,出现了最新的一道天地屏障,这把隐约出现一座大钟形状的护山大阵,是焚海斋最核心的防御手段。 焚海斋宗主腰挂圣殿所颁发的正大光明玉牌,身穿黑袍,仗剑悬停在那名剑修身前,抱拳行了一礼,笑问道:“敢问可是天剑宗宗主大人?” 柳剑面不改色,淡然道:“我叫的是白選,无关人等,赶紧滚。” 那位焚海斋宗主并未退去。 所以柳剑出剑了。 没有意料之中的捉对厮杀,情况完全就是一边倒。 实力差距太过悬殊。 最终焚海斋宗主很快被一剑劈入护山大阵内,整个人撞在一座不知名的山峰上,山头被直接炸碎。 性命无碍,但这只是柳剑剑下留情的结果。 柳剑凌空飞到焚海斋护山大阵最顶 ,又是一剑斩出,瞬间划破屏障一个大口子,缓缓落地,四下眺望了一阵。 先是沉默了片刻,不知是谁起的头,漫天五彩缤纷的华丽灵器法宝,一股脑的 丢向了这位不请自来的宗主大人。 柳剑不再隐藏自身已经登峰造极的庞大剑气,自体内奔涌而出,就如一条千里长的大瀑自天而来,自天而降。 无数的法宝灵器瞬间碎裂,炸成粉末。 柳剑抬起头,望向不远处一直鸦雀无声的焚海斋主峰,淡然道:“白選,我家先生很生气,非常的生气,所以我的心情也跟着很不好,没有耐心陪你玩游戏。如果你再继续当你的缩头王八,这一剑,便要你焚海斋真的焚入海底。” 话音刚落。 一把散发着无尽仙意的长剑蓦然出现在焚海斋上空,帝王般的威压向众人直直压顶而来。 剑君! 鸿蒙天下仅有的三把仙剑之一! 柳剑竟然是携着仙剑而来!难道他真想就此把焚海斋从鸿蒙天下除名了不成?! 等了片刻,白選始终没有露面。 柳剑望向那座高耸入云的主峰,抬了抬眼皮,说道:“死皮不要脸。” 只是柳剑突然发现有些异样,焚海斋旁峰山脚一处,那边有位元婴境老修士,貌似在护着一位根骨不错的男孩,而且此时,所有人的眼神都有若有无地望向了少年。 他的年纪真的很小,最多也就十三四岁,观其根骨,并不是靠仙家术法的奇异手段伪装而成的。 他发现柳剑在看他后,立即吓得低下头。 柳剑皱了皱眉。 男孩身边那位兴许是护道人身份的元婴境老修士,气得脸色铁青,可又不敢擅自挑衅这位剑气通天的剑疯子。 一座宗门,或是一家古族,想要繁荣昌盛,傲视群雄,最简单最直接的东西,就是自家修士的高低多少。 就算是一位乾元境仙人,也是从娘胎里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所以,一家宗门的气运或强大程度,与自家拥有的天才数量,有直接且很大的关系。 这个男孩,就是属于天才一流。 类似玉唐崔氏的麒麟子崔奉,只是他暂时还远远没有崔奉的修为,以及那股子气势,后者尤为重要,涉及大道本心。 崔氏里的长辈、老祖,肯定嘴上没少教训崔奉惹是生非,不知隐忍,但是心里头,自然是乐开了花才对。 而这位被焚海斋给予厚望的男孩,资质虽好,就是道心坚韧程度,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宗门负责教导他的长老师父,对他的评价基本如出一辙,天赋异禀,有成才之相,林林总总,能有几百字的褒奖和欣赏,不过每一次在最后,都会添上这么一两句别的话,比如性情有些散漫,稍稍少了些努力勤奋。 只是碍于他的特殊身份,没谁敢说半句重话。焚海斋最大的白家,更是把他当做了心肝肉。 理由很简单,除去男孩天赋异禀,是个修行的好苗子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一层身份,白選老祖宗的亲儿子。 要说白選的岁数辈分,都能追溯到焚海斋开宗立派的前几代那里去,按常理讲,到了白選这个岁数,要真是喜好美色,应该早已子孙遍地跑了才是,不可能只留下那么几根独苗。 事情说来还是有些狗血,这 位白家的中兴之祖,十几年前游历天下时,在一个不知名的山峰间,发现了一株灵气四溢的天材地宝,就连白選都对其有些心动,但探查了一二,发现这株天材地宝必须要在摘下的一瞬间服用,不然灵气泄露出去,便要大打折扣,所以这位白家老祖并未多想,直接将其吃进腹中。 没想到,这宝贝蕴含灵气的确庞大,却有个副作用,就是会将修士心底最深处的欲.火放大数百倍,若没有女子与其交.合,便要欲.火焚身而死。 虽说这股邪气并不会真的危及到白選的性命,但识海里憋着一股欲.火发不出去,属实不太舒坦,所以他就找了个还算美艳的凡间女子,发泄了一通。 没想到,就是这么一次意外,白家无数子孙,莫名其妙就多出一个十几岁的祖爷爷。 经过焚海斋擅长推衍的修士计算了一番后,宗门花了将近一年时间,才找到了这位祖宗。 兴许是觉得自己这般懦弱的行为有失颜面,脸色煞白的男孩,将头抬起,眼神凌厉且倔强,哪怕被自己的剑气灼烧眼睛,依旧不愿转头。 柳剑有些为难,要他真对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出手,肯定是不太乐意的。 他收回视线,遥望一眼中州那个方向。 “白選,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可以试试看。” 之后,柳剑就随手劈出一剑,将焚海斋七座山峰,一剑削去了山头。 这一剑,不只将焚海斋立宗之本的七座大山摧毁了一半,更是将那股无形的山水气运尽数斩散。 看上去影响不大,其实后果极其严重。 气运福泽一说,在世俗百姓眼里看不见摸不着,可在这些修行有成的云中仙人眼中,并不是不可捉摸,一家宗门要是连气运气数都被打散,离分崩离析的那一天,也没多远了。 不是杀人,胜似杀人。 柳剑这一手,缺德程度与掘人祖坟相比,都不遑多让。 一剑过后,柳剑并未咄咄逼人,而是直接御剑远去,只是众人头顶的那把仙剑剑君,却依旧散发着无穷威势,笼罩在焚海斋四周,隔绝了一切外界联系。 五日后,焚海斋实在是心疼那些被打散的山水气运,派了一位涅槃境老修士当先锋,拿了法宝去修缮缝补。 不曾想那柄仙剑理也不理那位老修士,凭着他修补山头,捞取气运。 又有一位元婴境壮着胆子掠出山头,遥遥跟在那老修士身后十里外,小心翼翼地聚拢四散灵气,尽量放回山头中,帮着梳理、稳固气运脉络。 又是十日过去,焚海斋组织了一场蓄谋已久的刺杀,出动了两位不朽,和五位元婴。 连柳剑的面都没见到,一道剑气过后,七人便死伤了四人。 随后凌驾于焚海斋上空的剑君,一道剑气斩下,将焚海斋最南边的那座山头,从上到下,一剑劈开,彻底化为一堆碎石砂砾。 纸包不住火,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紫来州玄字号以上的宗门和八境修士都早已知晓,只是圣殿没有出面阻拦,就没谁敢来触霉头,引火上身。 柳剑倒是乐得清闲。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七十六章 美人难过英雄关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有一天,有个少年提着剑,小心翼翼的站在远处,壮着胆子询问道:“你为何要无缘无故坏我师门气运?” 柳剑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回道:“问你爹去。” 少年满脸愤愤。 “迟早有一天,我会杀了你,为宗门报仇!” 柳剑闭上眼睛,没再搭理。 伤势尚未完全痊愈的焚海斋宗主,一位元婴境剑修从天而降,拦在那少年身前,向柳剑歉意道:“童言无忌,恳请掌门真人别放在心上。” 柳剑盘腿坐在一座山峰悬崖外,说道:“你们焚海斋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小的打不过找大的,大的找不过找老的,现如今老的缩头不出,就把小的大的全推出来,脸皮倒不是一般的厚。” 剑修宗主苦笑无言。 柳剑瞥了一眼那个满脸不甘的少年天才,说道:“是不是在想,就算找了又如何,谁让他们没你后台硬,祖宗多。” 焚海斋宗主脸色铁青,望向那个辈分比自己还要高上几辈的少年,双眼隐有怒火。 柳剑看着那个少年,淡然道:“既然你有这个胆子出来见我,想来应该是道心坚韧的不世奇才,既然如此,来,对我出剑。” 焚海斋宗主踏出一步,惊呼道:“宗主大人,这.....” 柳剑没有搭理,只是盯着那个手臂微颤的少年,说道:“不出剑,你就要死。剑出了,你还有可能活。” 少年咬紧牙关,冷汗直流,明明面前的这位中年人没有散出一丝一毫的剑气压制,可不知为何,却像一座山峰压在他的肩头,身体动弹不得,好像稍有动作,就会死。 他刚聚起全部念头,往前一步踏出,却发现身心皆是凝滞至极,再无出剑的勇气。 柳剑动也未动,少年的气势精神就已经彻底崩溃。 又走出一步之后,少年就已经踉跄后退,汗流浃背,脸色惨白。 柳剑看着少年,问道:“明知出剑不会死,为何不敢?是不是只有遇上旗鼓相当的对手,或者弱于你的敌人,才有勇气对敌?” 少年一屁股坐在地上。 宗主剑修抱拳道:“掌门真人是乾元大物,他不过才刚刚踏入五境,差距太过悬殊,不能......” 柳剑还是问道:“为何一剑都不出?” 一怒之下,少年猛然起身,怒目相视,“再来!” 柳剑挥动右手,以掌为剑,横空斩下。 少年慌乱中后退了一步。 柳剑问道:“你的那一剑呢?” 少年脸色惨白,茫然失措,失魂落魄。 突然有一位妇人,从焚海斋宗主身后跑出,站在少年身前,伤心欲绝,哭喊道:“你别再逼他了,他的道心会碎的!你这么厉害,为何要跟一个孩子一般见识?!” “孩子?!”柳剑猛然转头,怒声喝道:“既然如此,你们白家的那个老王八,又为何要与我小师弟一般见识?我小师弟就不是个孩子不成?!” 最后一句话,声音上升了几个音量,引得空中厚重的云海骤然散开,露出湛湛的碧蓝。 人将少年抱在怀中,哭得视线模糊起来。 柳剑闭上双眼,淡淡说道:“身为一个千年传承的宗门天才,连对敌人出剑的勇气都没有,只说这点,我那个泥腿子出身的小师弟,就比你强上百倍不止。” 身后少年颤颤巍巍,双眼无神,道心崩塌就在一念之间。 焚海斋宗主叹了口气,硬着头皮往前走出一步,抱拳恳求道:“掌门真人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他这一次吧。” 柳剑微微转头,轻声道:“是我不肯饶他吗?” “施己者己也,非天下人也。” 柳剑就此一掠远去,剑气如虹。 焚海斋主峰那边,流光溢彩的天地异象越来越明显。 白選,你想渡劫破而后立? 谁给你的胆子? ...... ...... 一艘来自东穹隆州的跨州云船,已经到达紫来州的版图上方。 速度极快,消耗了不计其数的紫云币,乘客们自然乐见其成,谁不乐意早些到达目的地。 听说是有位财大气粗的涅槃境土财主砸了一大笔钱,这艘云舟才如此作为。 一位个子不高,瞧着有些猥琐的中年汉子,住着云舟的中间房间,每天深居简出。 看不出修为如何。 其实只凭这点,就足够让有些聪明的修士心生忌惮了。 传说中十境不朽分四个层次,洞虚,结星,归神,三劫轮回。 魏成在离开穹隆州之前,修为一路攀升,已经达到了归神。 魏成摩挲着腰间那把崭新的长刀,觉得挺不错。 刀有了,境界也上去了,拆人家的山头,底气便也多了许多。 ...... ...... 叶凡睁开眼睛,已经是月上枝梢,三更时分。 兴许是看自己腰间佩着剑,酒肆掌柜没敢赶人,捏着鼻子由着这么个江湖游侠占着茅坑不拉屎,叶凡便多给了一些银钱,天降横财,掌柜立刻喜上眉梢,原本满脸的不耐烦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叶凡慢慢踱步走到小巷那边,青楼酒楼生意冷冷清清,门可罗雀。百无聊赖、浓妆艳抹的女子们,慵慵懒懒趴在栏杆上,叶凡抬头看了一眼,发现这些女子,眉眼间多了几分灵气,比以往似乎要好看了一些。 这些青楼女子,好些日子没见着这般年轻的少年郎了,顿时起了兴致,一路上多有女子在楼上搭讪和调侃,还有一位胆子大些的歌妓直接冲叶凡嚷嚷着,“小哥儿,长得真俊啊,来,上楼坐坐,姐姐给你唱两曲。” 街上青楼女子们顿时开始起哄,娇笑起来。 叶凡心如止水,走回了那条巷子,等到叶凡缓缓走到院门,推门而入,看见了一位比那些青楼女子还要美艳数倍,偏生眉眼间尽是冷意的陈碧落。 她抬起头,端正坐着,轻声道:“这么一看,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年轻一些。” 叶凡有些无奈,没说话。 陈碧落接着问道:“这几天,你见过圆成吗?” 叶凡难得打趣道:“陈 坊主是芳心大动,忍不住想见圆成大师了吧。” 说完之后,自己都觉得有些赧颜。 可叶凡没想到,陈碧落别说生气发怒,神情反而有些娇羞,这是默认了? 叶凡呆若木鸡,手足无措,觉得自己真是最贱说错了话。 他自己默默念叨着言多必失言多必失。 陈碧落转过头,瞥了屋子一眼,说道:“那只狐妖在我来之前就已经睡了,我没打扰她。” 叶凡点点头,在陈碧落旁边坐下,“陈坊主等我等了这么久,应该不会只是向我来打听圆成大师的下落吧。” 陈碧落摇头道:“当然不是。” 但她也没接着说话。 叶凡也不着急,收起思绪,拿起腰间打包回来的酒壶,喝了口酒。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时不时就想喝上两口。 叶凡摇摇头,学坏了啊。 过了片刻,陈碧落似是整理好了心情,轻吭一声,缓缓开口:“我这次前来见你,是为了两件事,第一件是公事,是想与陆朴商量一下,让他分出一块地方,我们幻音坊想要入驻石腾国。第二件,属于私事,我想管你借些紫云币,用东西换也行,只要不是太珍贵太稀奇的东西,我都能尽力帮你找。” 最近千锋岭一带,已经有了不少灵气汇聚,那是楚墨前些天以通天术法,将圣水秘境的所有灵气移山倒海而来,绝非常态,可谓百年难遇。但是由天外仙人铸造而成的紫云币,却是含有一道紫气的珍宝,陈碧落如今急需此物,所以才会迫不及待的找上门来。 叶凡无奈道:“陈坊主真不赶巧,我现在什么都有,就是没有紫云币。不瞒你说,之前为了买一件宝贝,还欠了我朋友一屁股债呢。” 陈碧落眼神低落,沉吟不语。 看得出来,陈碧落真的很不擅长与人交流,可她一直不说话,叶凡就只能等着。 楚墨说要送自己的那道天偃圣水还没见到,应该是等出去之后再能进自己口袋。 但现在叶凡最忧心的并不是那道圣水,而是楚墨所说的两个名额。 小狐狸自己已经问过了,她本来就是孑然一身,无牵无挂的,自然是要跟叶凡一道出去。 而剩下那人,叶凡就一直拿不准主意。 楚墨的建议是乔三刀,能让他都称赞有加的人,想必天赋心性都是极好,不过之前与他有过的一面之缘,叶凡就知道自己与他不是一路人。 巷外传来更夫的吆喝声,“鸣锣通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原来已经四更了。 叶凡打了个哈切,看了对面那位美艳的女子,心想也不至于这么长时间不说话吧。 他叹了口气,无奈道:“陈坊主,你要是真没事儿干,就先去找陆朴商量你们幻音坊落户的事,在我这一直呆着也不太好,你说是吧。” 下一刻,叶凡猛打了个激灵。 那位被江湖上的诸多高手誉为蛇蝎美人的陈碧落,此时眼泛泪花,眼有落寂,我见犹怜。 “叶凡仙师,我求求你,让我见圆成一面吧,我好想他,真的好想好想.....”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七十七章 聚散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叶凡瞬间慌了神。 对付女子,赵永昌不擅长,先生稍微好点,但除了师娘之外,也好不到哪去,他叶凡是从来觉得女子心思,比先生的学问还要难以琢磨透,总之就是比读书还难。 所以面对陈碧落突然地真情流露,他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听着她一边轻轻抽泣一边说出来的混乱言语,叶凡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轻轻叹息一声,说道:“陈坊主,其实我真的不知道圆成大师究竟在何处,自打前几天在凉州城见过了一面之后,大师就一直没跟我联系过。” 陈碧落擦了擦眼角,恢复了往日神态,“让你见笑了。” 叶凡耸了下肩,不再说话。 陈碧落幽幽说道:“六十年前,龙霄国平靖城的集市书摊,是我与他第一次相见的地方,那时候他与苏亦喧还是至交好友,虽崇尚佛法,却还不是个和尚。直到后来家境中落,他们兄弟反目,而我只是幻音坊的一位杀手,怎么也不配与他结下姻缘,便一直拖着欠着,后来他就阪依佛门,出家为僧,这一别,就是二十年。” “二十年后,他已经是南筇国金刚寺,深谙佛法的得道高僧,我却是血债累累,举世皆敌的幻音坊刺客。本是想着再也不去见他,却怎么也管不住自己的心,后来,我又实在没忍住,给他下了一剂春药,就把第一次,给了他.....” 叶凡如遭雷击,愣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陈坊主,是个敞亮人......” 陈碧落突然发出一阵阴恻恻的笑声,“如果我见不到圆成一面,我死不瞑目,死不瞑目.....” 叶凡又是如临大敌。 委实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关系。 陈碧落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叶凡都想要破口骂人了。 不得已,叶凡只好说道:“我不敢跟陈坊主打包票,只能说尽力而为。” “真的?”陈碧落擦了擦脸,满脸期待。 叶凡无奈点头道:“真的。” 陈碧落破涕为笑,感激道:“能有叶凡仙师这么一句话,就够了!” 送走了陈碧落,叶凡揉着脑袋,满心无奈。 这都什么事啊。 圣水秘境天下十人,从上到下一个没缺一个没少,全都赖上了自己,真是奇了怪哉,自己莫不是最近让衰神附体了? 不过当叶凡把怀中那枚刻有无数复杂符号的金色玉佩拿出时,还是一扫颓势,喜笑颜开,尽显财奴本色。 这玉佩不止能自行汲取天地灵气,而且萦绕其上的那股浩然正气,更有静心养性,万邪不侵的功效。 只可惜如今不可悬佩,因为跟小狐狸自身妖气相冲,若一个不小心,让她碰到了一下,可能就是魂魄尽散,万劫不复的下场。 到时候去了山清水秀灵气盎然的地方,就可以拿出来了。 无法解决燃眉之急,叶凡只能暂时雪藏这块玉佩。 除了炼制五行物以外,最伤神的事情,恐怕就是明天到底要带谁出去了。 不出意外,应该是要在这天下十人里选上一个。 苏亦喧生死不知,当然自己也不可能选他,圆成大师、柳老前辈 与陆朴应该都没这份心气了儿了,陈碧落与陈策自不用说,一个自己避之不及,一个是苏亦喧的徒弟,这么一看,好像也只有乔三刀可选。 可像乔三刀这种人,若是一个处置不当,很有可能就要养虎为患,反咬自身,其中利弊叶凡权衡了许久,仍有几个问题。 首先,得“调教得当”。乔三刀此人,可是名副其实的心高气傲,心狠手辣,只看他一人生生斩杀了近千名石腾边军精锐,死战不退,便可见一斑。 其次,楚墨的承诺,如何保证?自己天赋虽也算可以,但与这样一位奇人相比叶凡还是有些心虚,到时候被他超越了数个境界,会不会鸠占鹊巢,反客为主? 第三,乔三刀要如何成长,修行道路如何选择,自己能不能养得起他?就算能养得起,自己要这样一位游侠又有何用? 现在叶凡已经欠了赵永昌五百枚紫云币。 自己的棺材本,如今已经没剩下几个了。 花钱如流水,入不敷出,说的就是叶凡当下的尴尬境地。 叹了口气,走回院子,将九霄天从剑鞘内拔出,细细端详。 这趟圣水秘境之行,要是没有这把九霄天,结果如何,叶凡不知道,但肯定不会是现在这般光景。 按照柳修杰的说法,别的剑修如果像他这么使剑,就算飞剑不出现缝隙,起码剑锋也要钝上一些,要是长久不管,那就坏了大事。 可叶凡却完全不必操心这个问题。 剑修最难攒钱,已经是修行界的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了。 原因既简单,也不简单,简单的是剑修唯有剑这一物需要烧钱,根本不用贪心其它灵器法宝。不简单的,是这一件东西,就已经比其他修士难养了许多,寻常修士实在手头没钱,最少还可以拿出某些家底兜售换钱,拆东墙补西墙,提高某一件适合当下修行的法宝仙兵品秩,剑修卖什么?还真能卖了自己的本命飞剑? 叶凡此时还是有些开心的,以后起码不用为温养本命飞剑发愁了不是。 能剩下多少开销? 叶凡双手搁在脑后,得意地哼着小曲,看起来心情不错。 ...... ...... 今天又下了一场小雨。 接连的几场大战,在石腾国那些帝王将相和贩夫走卒眼中,皆是神仙打架的风波,依旧涟漪不断。 天下十人至今,能打的已经没剩多少了,楚墨“一死百了”,苏亦喧生死未知,柳修杰断了一臂修为大损,只留下陆朴收拾残局。 去了一趟凉州城衙门,已经找到了刘家六口人的亲属后,叶凡原路返回,撑伞行走在依然寂寥冷清的大街上,随着朝廷逐渐放松对凉州城的戒严,街道上已经可以见到稀稀疏疏的路人,但人气还是很淡,多是一些胆子较大的江湖人士,来此瞻仰战场,对着那条被陆朴与叶凡劈出的沟壑,啧啧称奇。 至于千锋岭一带仍是禁地,被圈禁起来,朝廷下令越过雷池者杀无赦,出现了许多官员的身影,传说中千锋岭的地头蛇,那头修行了几百年的黄毛狮子,好像在之前那场夺天风波中重伤未愈,就连手底下的四员大将都全死绝了,叶凡本想着带小狐狸 回去一趟,看看万狐窟那头的说法,如今一看,还是算了吧。 一些江湖豪侠瞧见了叶凡,只当是跟他们一样来此仰慕宗师风采的人物。 途中,叶凡瞧见了一家哪怕在之前的风波里,依然开馆迎客的老师傅,正在练武场内练剑。 都是些烂大街的剑法剑术,没什么出奇的地方。 叶凡却将其一一记在心中,尝试着跟自身剑道相互佐证,看见了这些粗浅剑法,叶凡终于下定决心,一定要多与他人交流下剑道心得,不用太多,以后练剑之余,可以用以警示,去粗留精,说不定可以有意外之喜,就像之前在池柳山庄与柳修杰的一番探讨,就让他有种如鱼得水的畅快感,而且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尤其是那种楚墨法相拳锤千锋岭的气势,此方天地所谓的天人合一,叶凡觉得大有玄机,说不定返回鸿蒙天下后,还有额外的裨益。 而且极有可能,将来五境破六境,契机就在这其中,叶凡猜测离开灵气稀薄的圣水秘境后,自己会陷入到停滞不前的境地,之前由于圆成大师那九拳将自己体内窍穴全部打通,灵气倒灌如大江翻涌,此时渐渐平息之后,难有寸进。 自己的剑道还是有些粗浅了,与崔奉一比更是相形见绌。 一直到现在,除了钟离与唐煜那几天的教诲,可以说叶凡对剑道一途的认知,几乎全是凭自己摸索来的,不是说这不好,而是剑练到这一步,靠自己已经摸索不到什么有益的东西了。剑道一途,不是吃得住苦就能成,需要机缘去开窍,需要良师来教导,外人不能说,说了反而不灵。 但话又说回来,教剑之人,剑术太高,剑意太强,学剑之人一身剑意,就很难由死变活,其中的度,很难把握好。 练剑更是练心,其实在之前白選见叶凡主动来此,还有些意外的时候,叶凡对于要不要进入谷中一事,是有过犹豫的。 面对天地神佛,一身剑意可败不可退,说得简单,真正做起来又何其难。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需要自己一剑一剑的摸索、一步一步的经历,才能真正勘破。 叶凡离开衙门后,回到住处,小狐狸在屋檐下发呆,淅沥沥小雨下个不停,她见到了叶凡后,咧嘴一笑。 叶凡发现她身上有些湿漉漉的雨水,有些心疼,责怪道:“怎么呆这了?也不嫌冷。” 小狐狸抬起头,呆呆的问道:“师父,我们今天是不是就要走了?” 叶凡将手中的油纸伞打在小狐狸头上,轻轻‘嗯’了一声。 “不舍得吗?” 小狐狸重重吸了一口气,回道:“我爹娘早就死了,万狐窟里的师姐们也只会欺负我,没什么舍不得的。” 叶凡坐在她身边没有说话。 狐小青靠在叶凡身上,脑袋只抵到了他的肩膀,愣愣说道:“只是一想到这么多年,在万狐窟里面好像连一个朋友都没交到,一点痕迹都没留下,等我走了之后,这座天下就会彻底忘了我吧。想到这儿,我就有点难受,师父,你说我是不是有点自作多情了啊。” 叶凡只是摇摇头,与小狐狸一起望向街边的雨幕人群。 雨好像小了不少。 要停了。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七十八章 离开圣水秘境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凉州城内淅沥沥的小雨,渐渐演变成了滂沱大雨。 小狐狸站起身,走回屋中拿出一把伞,就去不远处的集市买包子去了。叶凡就撑伞站在一处屋檐下,目送小狐狸渐渐远行。 有一位黄袍老者出现在叶凡身边,笑问道:“怎么不直接告诉她真相?” 叶凡轻声道:“她不必承担这些,知道与不知道,不重要。” 老人点点头,又问了个问题,直指人心,“那么你之所以选择不告诉,是为了她好,还是为了你自己心里能更好受些?” 叶凡答道:“进入圣水秘境之前,我应该会直接告诉她,像万狐窟这种祸乱人间的组织,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可如今为什么选择不告诉小狐狸,我不知道,其实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对是错。” 老人说道:“对错既然不知,就先记在心里,路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道理也是一步一步摸索出来的。” 老人一手按住叶凡肩头,说道:“接下来你随我去个地方。” 下一刻,仿佛是一天的拂晓时分,旭日东升,昏阳山破庙里,有一只小巧精致的青铜鼎静静搁置在案台上。 老人笑问道:“你可知这座青铜鼎到底是什么?” 叶凡摇摇头。 老人接着问道:“几天前,我让黄雅下放进来的那座青铜鼎,与这座鼎之间,你可知道有什么联系?” 叶凡还是摇头。 老人说道:“这座鼎,即是这座天下的规则化身,也是楚墨的本命物。” 之后,老人拉住叶凡的手腕,缓缓“走”进了这座青铜鼎内。 下一刻,叶凡见到了一个人。 他是一位走投无路的江湖少侠,父母死于仇杀,却不知仇人究竟是谁。此后数十年历尽坎坷,忍辱负重,复仇之时,却发现杀了自己父母的人,竟是自己的亲叔叔,而他的这位叔父,已经是龙霄国当朝皇帝,他却依然一刀斩下其头颅,悠然远去。 次日,太子乔翊继位。 而那个已经从少侠变成大侠的男人,毅然决然的选择投身江湖,苦练刀法,最后成为龙霄国皇帝乔翊的手中刀,刀下沾满了无数人的鲜血。 圣水秘境百年千年的光阴流转,好似只在老人一念之间。 之后更是诡谲,光阴长河开始倒流。 他看到了金刚寺住持圆成大师与苏亦喧称兄道弟,在边关城池上,两人对坐饮茶,拍膝高歌。 叶凡还来到了龙霄国京城外,见到了那位还是妙龄少女的幻音坊坊主,见到了她与圆成大师的初次相逢,看到了他们的相逢相识,相亲相爱。入京之前,人间下了一场大雪,刚刚完成一桩刺杀的陈碧落陪着他去赏雪观梅。 陈碧落独自站在大雪中,这一年,她遇到了一个富家少爷,开朗又温和,在她晦暗血腥的人生当中,透进了一缕光,让她误以为自己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虽然明知道阳光会灼伤自己,她还是那个冷血无情的女杀手,可是能够有这么一场相逢,老天爷也没亏待她。 叶凡最后 看到了自己,在圣水秘境内的的点点滴滴。 最终,叶凡独自站在屋檐下,大街上还下着大雨,小狐狸的身影还未远去。 老人已经不在身侧。 叶凡没来由想起大须弥仙阵风波过后,修无道看着自己说了一句,“这世间不存在十全十美的文章,如同不存在彻头彻尾的绝望。” 雨过天晴。 叶凡一路走出小巷,收起油纸伞,仰头看着刺眼的太阳。 老人坐在天上,看着叶凡。 在圣水秘境天外的天外,有位长衫老者坐在虚空中,看着两人。 身边环绕着日月。 按照某位后辈的说法,他只是闲来无事,看看下界的热闹而已。 叶凡突然收回视线,笑了起来。 下一刻,老人在云间轻挥衣袖,叶凡一步走出了圣水秘境,竟是净水国平溪城外的官路上。 老人站在他身边,“按照约定,你可以带走圣水秘境的两人,那个人选,我帮你敲定了。” 老人手中拿着一块玉佩,随手丢在叶凡面前,悬停空中,上面隐约有一把长刀刻在其间。 “那位江湖游侠,乔三刀。” “因为他有些修为,又拥有完整的肉身与魂魄,所以在这之前,需要你用紫云币温养着他,每天丢入玉佩即可。所需紫云币的具体数目我也不知,等有一天需求的灵气足够,他就可以走出玉佩,对你死心塌地,忠贞不二。至于以后他的修为如何,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老人伸手一抓,从身前扯出一个手拿肉包子的小女孩,之前应该是在奔跑当中,一步踏空。她摔了个狗吃屎,扑倒在道路上,抬起头后满脸茫然,随后看着自己身下压得“皮开肉绽”的肉包子,满心委屈。 叶凡望向面前的老人,问道:“敢问前辈,你究竟是谁?” 老人笑道:“圣水秘境的前任老天爷。” 叶凡若有所思。 老人又是一挥袖,一只萦绕着缕缕圣气的玉瓶出现在其手中,随后抛掷给叶凡。 “这是楚墨应允给你的天偃圣水,炼成水五行物,倒是足够了。” 叶凡将那只玉瓶收进玉牌当中,与老人拱手致谢,随后道别。 “赵永昌的身份有些特殊,是好的那种。你不用太过担心,现在他应该已经回到宗门去了。” 看得出来,老人心情不错,说完这句话后,一步踏出,不知去了哪里。 叶凡跟小狐狸大眼瞪小眼。 狐小青倒是个心大的,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残渣后,四下环顾了一眼,问道:“师父,这是哪啊?” 叶凡说道:“应该是净水国外的官道,就是我所在的天下。” 小狐狸“哦”了一声,没了言语。 ........ ........ 总算离开了深不见底的圣水秘境,黄袍老人离开后,叶凡第一件事,就是去询问自己所处位置与鸿蒙天下现在的年份,他还真怕老人 给他送到了离大燕不知道多远的北华扬州,不然自己可真没啥门路回去。 好在跟官道上的商贾问过之后,才松了口气,二人正好处在平溪城北城门外的官道上,离大燕国界处也只有个几百里远了。 这会儿紫来州已是立夏时节,与圣水秘境的节气大致相当,临近端午的样子。 叶凡对净水国已经有了心理阴影,不敢再多逗留,一路往北而去,之前久闻九龙岭的大名,还想着去远远瞧上一眼,现在已经绝无此念头,叶凡现在就想着赶紧走,直奔大燕而去。 听楚墨说,他好像已经成为了净水国新任国师,这么一来,净水国四面楚歌的尴尬境地,也就迎刃而解,一位十境仙人的威慑力,足以让大燕都不敢轻举妄动,更不用提其余七国。 叶凡收起那枚刻着长刀的普通玉佩,两人行走在官道旁,小狐狸一直在好奇张望,兴趣盎然。 多出了一个小狐狸,也是叶凡想要立即离开净水国的原因。带着她不比先前与叶柔嘉结伴而行,一旦遇上打家劫舍的野修,祸乱人间的鬼物精怪,会很麻烦。 小狐狸牵着叶凡的衣襟,抬头问道:“这里就是师父的家乡吗?看起来不像是仙人住的地方啊。” 叶凡摇摇头,笑道:“这里是净水国国境,也不是什么仙人住的地方。我的家乡在净水国南面,是红叶国中的一个小镇,比凉州城要小上许多,不过我很喜欢那里。” 小狐狸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 接着她抬起手,揉了揉脑袋。 叶凡问道:“怎么了?” 小狐狸扬起脑袋,灿烂一笑,“总觉得怪怪的,可是什么都记不起了,刚才还在院子里吃包子呢,咻一下就跑到这里来了。” “而且。”小狐狸叹了口气,“青鸾姐也不知道去哪了?连个招呼也没打,我可担心她哩。” 叶凡心中一紧,只是说道:“青鸾姑娘没事,她现在已经回家了。” 小狐狸问道:“不去看看她吗?” 叶凡摇摇头,笑道:“她现在应该还有许多事要忙,就不打扰她了吧。” 小狐狸低下头,喃喃道:“可是青鸾姐说要是能把师父骗过去当夫君,让她干啥都行呢。如果师父能去看看她的话,青鸾姐应该会很高兴吧......” 叶凡伸出手轻拍了一下小狐狸的脑袋,假意责怪道:“乱点鸳鸯谱,你还有个师娘呢,忘啦?” 小狐狸瘪了瘪嘴,“那位师娘我连见都没见过,我肯定是站在青鸾姐这头啊。再说了,就师父你这眼光,挑的媳妇肯定好看不到哪儿去,更别说跟青鸾姐比了......” 叶凡狠敲了小狐狸一个板栗,说谁眼光差呢。 不过等去了大燕,先去清清所在的九悬宗一趟,好长时间没见都想死她了,到时候等小狐狸见了清清,看她还说自己眼光差不? 叶凡心头有些发热。 小狐狸抬起头看着脸上都要笑出花来的叶凡,无奈地摇摇头。 师父莫不是个傻子吧。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七十九章 结伴而行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两人走出三十多里后,小狐狸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皱着一张小脸,说脚底磨出泡来了。 叶凡在一座驿站旁租赁了一辆马车,谈妥了价格,便直直往北而去,事先约好了在净水国的边境郡城停马,大概两天路程。与其他七国不同,大燕与净水国久无战事,无论是驿路管理还是通关文牒,都很宽松,只要兜里有银子,哪怕不是官员,都可以下榻驿馆。 小狐狸是第一次乘坐马车,感觉特别新鲜,坐在车厢里,晃晃荡荡,十分惬意,时不时就掀起车帘子望向外边的风景。入夏之后,官路不远处,经常能够看到一片片绿油油的杨树林,看得她满脸舒适,也不知道为什么。 叶凡趁着现在的间隙,拿出那枚刻着长刀的玉佩,其间有流光闪烁,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叶凡有些想不通,为何这枚玉佩只适用紫云币?别的天材地宝就不行吗? 而且最主要的问题在于,想要乔三刀从玉佩里走出来,得吃掉多少枚紫云币?再者,忠贞不二这个说法,有待商榷。 叶凡收起心思,将玉佩放入收纳物中,心中感慨,这哪儿是找了个下属,分明是找了个祖宗啊。 还是九霄天来的省心,别说是紫云币,相依为命这么久,多次并肩作战,一枚雪灵币都没有花,根本无需叶凡花心思。 私下里叶凡也与叶柔嘉说过九霄天一事,其实把叶柔嘉这个剑灵刨除在外的话,九霄天本身也有一定灵智,而且只论飞剑本身品阶,也属于最顶尖的仙兵行列。 但哪怕这么说,九霄天也不是尽善尽美的,没有那股庞大的极致的杀气支撑,九霄天也有可能会破损且失去灵性,好在对于此事,九霄天与叶柔嘉从未跟叶凡闹过脾气,不过打算到了大燕之后,还是争取买上一些温养飞剑的宝物,总不能一直亏待了它。 这笔开销,叶凡不会节省,哪怕可能到时候要花上几十枚,甚至上百枚紫云币。 路途渐远,天色渐浓,小狐狸也有些困了。 车夫是这一行的老人,熟悉路途,叶凡和小狐狸夜宿于一座驿馆,车夫自己就在车厢对付一宿,叶凡要了两间末等屋舍,小狐狸住在隔壁,又跟驿馆购置了一些吃食,装在包裹内,方便斜挎,再放入一些普通的书籍,否则出门在外,两手空空,反而太惹眼。 给了小狐狸一份食物,叶凡进到自己屋子,摘下九霄天,点燃桌上那盏油灯,掏出双剑图,开始以剑心感悟流转其上的惊天剑意。 自打从十三重楼得了这幅双剑图以来,叶凡还未真正认真感悟过上面的剑意,正好趁此时间,好好看看这个连叶柔嘉都心动不已的宝贝。 就在此时,敲门声响起,叶凡过去开门,小狐狸站在门外,怯生生道:“师父,屋子里太黑,我有点怕。” 叶凡哭笑不得,心想你之前住在鬼妖横行的万狐窟都没事,住在屋子里,反而怕黑了? 不过叶凡还是让小狐狸进了屋,她乖巧关上门,叶凡示意她坐在桌对面,缓缓道:“这里是紫来州内的净水国,是一个很大的地方,我们要去 地方叫大燕王朝,就在净水国北方,那里有个宗门叫天剑宗,我去大燕的主要目的,就是去这儿学剑。” 小狐狸惊呼道:“师父,你这么厉害,还要去学剑啊?” 叶凡笑道:“学无止境,再说,我现在真算不得如何厉害,碰上一些真正厉害的仙人,一口气就能给我吹天上去。” 小狐狸张大嘴巴,满脸惊讶。 在她心里,师父哪怕不算是天外边最厉害最厉害的大剑仙,可排在前一百怎么也是可以的吧,没想到连人家一口气都比不上。 叶凡笑问道:“怎么,是不是感觉拜了我这个半吊子师父,吃大亏了?” 小狐狸使劲摇头,瞪眼道:“怎么可能,师父就算是天底下是最垃圾最垃圾,连别人手指尖都比不上的修士,那也是我狐小青自己拜的师父,绝对不可能有这种想法的。” 叶凡挠了挠头,为什么听了这话自己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呢。 小狐狸伸长脖子看着双剑图里的画像,轻声道:“哇,这两个叔叔好帅啊。” 叶凡有些讶异,附着其上的深厚剑意就连自己都要小心对待,小狐狸这么直勾勾的盯着看,却完全没被剑意刺伤双眼,倒是神奇。 叶凡看着小狐狸目不转睛的看着双剑图,不由得问道:“小狐狸,这两人跟师父相比,哪个更帅些?” 本想着就算小狐狸不选自己,可怎么也该说些好话,没想到下边小狐狸一番话,如冷水浇头,让叶凡心灰意冷,哀叹不已,小狐狸往前挪了两步,把脑袋凑得更近些,继续观察着那副双剑图中的柳、楚二人,低下头,同时说道:“师父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哩。” 叶凡苦着脸,哀叹一声。 小狐狸转过头去,狡黠的露出一个笑脸,“师父,你都这么大了,不会去吃一个画像的醋吧。” 叶凡一个板栗敲过去,“没大没小。” 小狐狸捂着脑袋,满脸愤愤。 叶凡问道:“小狐狸,你识字吗?” 小狐狸趴在桌上,小声说道:“就只识得几个字哩,在万狐窟的时候师姐她们也没教过我。也就为了方便跑腿,她们教过我写自己的名字,还有酒和肉。” 叶凡继续说道:“那从明天开始,师父来教你识字,学得好的话,顿顿有肉包子吃。” 小狐狸苦着脸,“可是我很笨的。” 叶凡‘哦’了一声,“那我自己一个人吃肉包子,也挺好的啊。” 话音刚落,小狐狸立马拍着胸脯,坚定道:“放心吧师父,我会用心学的。” 叶凡笑着摇摇头。 过了会,叶凡偷偷瞥了眼小狐狸,发现她身上的衣服都破了几个洞,鞋子也蹭的黑不溜秋的。衣服都穿成这样了也不说个话,叶凡抬头,说道:“等到了边境郡城,给你买两件新衣裳。” 小狐狸头也没抬,“花这钱干啥,还不如买两个肉包子呢。” 叶凡无奈道:“衣服都破成这样了还不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师父虐待你呢。” 小狐狸点点 头,没在继续说什么。 叶凡看向小狐狸目不斜视的模样,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夜深了,快回去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赶路。” 小狐狸‘哦’了一声,默默起身离开屋子,回到隔壁后,关上了门,脸上的笑意就怎么也藏不住,立即板起脸,不让自己笑出声,扑在被褥上,一通欢快翻滚,最后望向天花板,踢掉脚上的破鞋子后,想起叶凡那副模样,学着他默念了一句“没大没小”,她没敢说出声,然后做了鬼脸。 睡觉前,她跳下床,吹灭了桌上的那盏油灯,这才一觉到天明。 叶凡在隔壁屋子里,收起了那副双剑图,吹灭了灯盏,右手虚握,身边隐有剑意升腾。 这是在昏阳山其间,崔奉所使用的不知名剑法,剑招大开大合,极具攻击性。 步伐无声无息,如鱼在水,可一身剑意却破体而出,很难控制的住。 叶凡知道,自己想要达到剑意尽收,神华内敛的层次,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这次离开圣水秘境,实在是太仓促了。 不然叶凡一定会尽量收集那座天下的上乘剑法,如今回想起来,楚墨走的修行路子,其实没有错,真正站在了群山之巅,堪称圣水秘境修士的最高峰,想要走到这一步,除了自身感悟,一样需要观看矮处山峰的风光,相互佐证,查漏补缺,最终成为自身的一部分,那才是真正的术法高出天外。 不知不觉,窗外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叶凡如今练剑练气一整晚,甚至都没有出汗,这恐怕也是跻身五境后、神魂已至阳游的方便之处。 叶凡停下身形,坐在桌旁,又拿出那枚玉佩,放在桌上,开始思考到底要不要“押注”。 自己马上就要进入到大燕王朝境内,与姬云的血海深仇,叶凡一刻都不曾忘,乱象已起,叶凡还的确需要帮手,帮忙照看一二。 至于出来之后,如何相处,那就到时候再说。 叶凡取出一枚紫云币,双指捻住,轻轻放在刻有长刀的玉佩之上,当紫云币触及玉佩,立即如冰雪消融化开,玉佩表面很快铺满了一层浓厚的紫气,雾霭蒙蒙,如湖泽水气,然后荡漾四散开来,叶凡再看那玉佩之时,发现多出了一分“生气”,尤其是那把栩栩如生的长刀之上,金光闪动。 只可惜看不出更多端倪,到底需要耗费几枚紫云币,仍是一团迷雾。 叶凡打定主意,十枚紫云币丢入其中,如果还是没有明确迹象,就就此打住,看看情况再说。 小心翼翼收好玉佩,叶凡在腰间挂好九霄天,挎上那棉布包裹,出门去隔壁喊小狐狸,继续赶路。 没等敲门,小狐狸就已经把房门打开,有些睡眼惺忪。 原来在叶凡来到屋子之前,她就已经收拾好了床铺,穿戴整齐,准备上路。 叶凡心下大为感动,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之后乘坐马车一路往北,车夫熟稔路线,多是掐好了时间,让两位客人住在驿站和一些城镇客栈,没有风餐露宿的机会。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八十章 冥婚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从今天起,叶凡开始教她读书识字,以及紫来州和大燕王朝一些大概的风土人情,再就是拿出一本购自书肆的蒙学典籍,教她识字,刚好书中记载的故事以游记居多,读书认字的同时,又可以剩下一些心力讲述大燕的情况,一举三得。 只是小狐狸虽然学得挺上心,字已经认识了百余个,但一看她就是个不喜欢读书的,一拿起书本就脑袋直迷糊,叶凡一个不注意就能坐着睡半天,醒了之后就迷迷糊糊再看两页书,看完之后再睡,也算本事。 慢慢悠悠,马车终于到了那座净水国边境郡城,叶凡付完另外一半银钱,带着小狐狸开始步行。 净水国境内的寻常城池门禁不严,只要让车夫打点关系,没有户籍和通关文牒的小狐狸,就可以捎带着顺利入城,但是边关不同,净水国又正好处在紫来州正中心,四面楚歌,腹背受敌,边关的严格程度可想而知。叶凡就开始带着小狐狸跋山涉水,好在小狐狸本就是个能吃苦的人,一路下来一句抱怨也没有,但叶凡一直在照顾着她的脚力,通常走十几里山路便歇上一会儿。 因为天气转凉,又经常下雨,叶凡就在沿途城内给她买了一套厚实衣裳和新靴子,只是小狐狸总是舍不得穿,就塞在包裹里自己背着,也不喊累,说了几次之后,叶凡只好从了她。 在这期间,叶凡又向玉佩内投放了三枚紫云币。 玉佩除了闪过一点金光之外,就没了一点动静。 叶凡倒也能沉得住气。 这天夜里,叶凡带着小狐狸露宿一处荒郊野岭,上次在边境郡城,除了给小狐狸专门准备的牛皮小帐篷,叶凡还买了鱼钩鱼线,自己在山上找了细竹做了根鱼竿,便开始在溪畔夜钓。 小狐狸睡不着,就蹲在叶凡身边,目不转睛的看向湖中鱼钩,却半天没个动静,觉得有些无聊。 她沉默了半天,然后看向叶凡的侧脸,问了一个一直憋在心里的问题,“师父,明明你随手就能捞起一大把鱼,为什么还要辛辛苦苦去钓呢?” 叶凡笑道:“鸟有鸟道,鼠有鼠路,世间有秩序存在,力量便不可乱用。如今我可以凭着修为捞起一大把鱼,后天是不是就可以凭着境界去捞一大把银子呢?也许在你滥用力量的不经意间,就因小失大了。” 小狐狸若有所思,随后看向叶凡说道:“师父,你这句话我都听不懂哩。” 叶凡揉了揉小狐狸的脑袋,笑道:“听不懂没关系,在心里先记着,总有一天会懂得。” 随后叶凡又叹了口气。 在圣水秘境里,乔三刀至少还有龙霄国方面的牵挂,所以行事做事便会收敛一二,可一旦脱离了这种联系,他真的有可能会被规矩道德所束缚吗? 叶凡心里直打鼓。 乔三刀的六境巅峰实力暂且不说,只说他的资质,楚墨便有明言。 三十年内,有望元婴。 天下第一人楚墨的真身,可是净水国的现任国师,还是修为十境的顶峰仙人,眼光不会有错。 只不过“有望”二字,远远不等于板上钉钉,毕竟修行之路,并不顺畅,说夭折就夭折。 可即便如此,叶凡一开始的决定,押注十枚紫云币和乔三刀会道心失衡的风险,用以购买他这位顶尖刀修,绝对物有所值。 其实对小狐狸,叶凡还有一点没明说。 专注于钓鱼。 也是一种修行。 鱼竿之上,已经被叶凡的剑意灵气所充斥,无论大鱼小鱼,轻啄鱼饵,鱼线微颤,传到鱼竿和手心,然后甩竿上鱼其间,他都要和这股剑意灵气做对抗,其中玄妙,与迎战一位五境修士,并无本质区别。 小狐狸托着腮帮,问道:“这鱼好聪明啊,半天也不上钩。不对,是不是因为我说话声音太大,把它们都吓跑了?” 一念及此,小狐狸赶紧捂住嘴巴,生怕发出一点动静。 叶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把一些言语咽回肚子。 他本想跟她开门见山说一些事情,比如练剑一事,只要小狐狸愿意学,我就可以大大方方教你剑法,一心一意教你剑术,就算你想要成为一名修行之人,我也可以帮你,仙家钱币,法宝,我有的,都可以一样一样、按部就班地送给你,这一切的一切,只要你想。 叶凡突然想起了那次魏成的出现。 之后一路相伴。 他是不是也这么看着自己,眼光就像自己现在看着小狐那般,有些意味深长的意思。 其实有一件事小狐狸自己都不知道,那就是叶凡对她的了解与喜欢,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她很惜福,哪怕是叶凡给她的那枚紫云币与清心符,她都小心翼翼呵护着。她很珍惜身边拥有的一切,身上的衣裳鞋子哪怕旧了破了,也不肯轻易换掉,对于他人的每一份怜悯和帮助,小狐狸都默默记在心间,一笔一笔记在心头,与赵青鸾相识不过几天,她就知道记得她的好,一直在叶凡这里为她说好话,抱不平。 她不谄媚,不造作,遇到强大的人不是一味的讨好和阿谀奉承,明明不太喜欢读书识字,却愿意为了叶凡而努力,默默承受着。 她诚实,开朗,而又有原则,在万狐窟那样的条件下,依然恪守本心,不愿伤人害人。她内心深处,对一切美好的东西充满向往,就算自己得不到,也会希望别人能得到。 小狐狸对这个给予她恶意的世界,她却报以最大的善意与理解,并且坚持。 所以,很少特别喜欢或特别讨厌一个人的叶凡,是真的打心眼里喜欢小狐狸。 现在叶凡与她朝夕相处,就开始看着她,再来回头看自己。 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 圣水秘境,圆成大师一直担心苏亦喧或其他高手,会成为他们最深恶痛绝的天外仙人。 自己遇到了文先生,永昌和魏成,记得了他们的教诲和言语。 小狐狸呢? 好像没有人教过她一些对的事情。 可她就这么做了。 叶凡有些开心。 他觉得自己的运气从来不算好,却有幸能遇到自己的徒弟。 他不愿意去破坏这样一颗玲珑剔透的赤子心,哪怕仅仅只有一丝一毫的可能。 叶凡收起了鱼竿。 小狐狸疑惑问道:“师父,一条鱼都还没钓上来呢,咋就不钓了?” 叶凡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夜深了,正是鬼魅妖物横行的时候,现在还留在外面钓鱼,容易犯忌讳,你也赶紧回去睡觉吧,明天还有一大段路要赶。” 小狐狸打了个哈 气,点点头,回到帐篷却有些睡不着了,翻来覆去好半天,才浅浅睡去。 叶凡想了想,还是在她帐篷外边,悄悄贴了一张静心符。 约莫一个时辰后,远处四周出现了许多山野精怪,有些已经幻化人形,还有一些依然以真身行走山野,其中就有一头通体漆黑的蝗虫,大如磨盘,还有两头在林间疾走如飞的魁梧猿猴,一位满脸血污身穿下葬时衣裳的女鬼。 见到了在溪畔闭目养神的叶凡,有许多蠢蠢欲动。 只是看到了叶凡身边隐隐散发而出的剑意,便打消了这些念头。 叶凡突然站起身,远处一位手持灯笼的婢女,身穿石榴裙,脚不踩地,飘荡而来,见到了叶凡后,施了一个万福,柔声笑道:“这位贵人,我家夫人今日大喜,方才嬷嬷让奴婢来捎话给贵人,有无兴致参加今夜喜宴?贵人且宽心,我家夫人已修成阳神,贵人赴宴,非但不会折损丝毫阳寿,还会有礼物相赠。” 叶凡如今熟稔修行事,知道这多半就是所谓的冥婚了。 他不愿横生枝节,便摇头笑道:“在下一介草民,委实不敢去府上叨扰,还望姑娘代我谢过府上嬷嬷的盛情邀请。” 婢女并非生气此人的不知好歹,婉约而笑,“那奴婢就祝愿公子一路顺风,方圆三百里内,都属我家夫人的管辖,若公子遇上纠缠不清的麻烦,可以报上‘肖夫人’的名号,可保旅途顺遂。” 叶凡笑着拱手相谢,“在这里恭贺夫人大喜。” 婢女嫣然而笑,姗姗离去,飘起一阵阵袅袅香风。 婢女回去复命,老妪听闻叶凡不愿赴宴后,一笑置之,只是可惜这个年轻人错过了一桩天大福缘。 要知道,夫人今日所嫁之人,可是九龙岭公孙长老的首徒,今日赴宴除了有礼物赠送之外,更能与九龙岭攀上些关系,别人是挤破脑袋也要来府上庆祝,这小子倒是不稀罕。 罢了,总不好拿刀架在人家脖子上,求着人家上门拜礼。 一座建在山坳之中的富丽府邸,灯火辉煌,一夜宴席,觥筹交错,通宵达旦。 娶妻之人,身穿大红喜袍,高坐主位,身边是新娶夫人,小鸟依人。 那位身穿凤冠霞帔,头戴红盖头的美艳妇人,竟是统治断水山百余年的肖盈嫣,肖夫人。 而那位新郎官,自然便是九龙岭的天才人物,吴起轩。 唐煜在这座山水府邸内,地位极高,只可惜今日有些意外要发生,自然饮不得酒,一直肃立于大殿一根梁柱下,吴起轩在酒酣之际,抬头瞥了眼殿外的天色,对唐煜悄悄使了一个眼色,后者会意点头,离开大殿。 果不其然,酒过三巡之后,吴起轩便从主位起身,冷笑道:“诸位,喜酒已经喝过了,接下来就该轮到某些人喝罚酒了,吴某大喜之日,好心款待朋友,但是你们当中不少人,竟然勾结外人,想要取我性命,真当我半点不知情吗?” 大门轰然关闭。 他歉意一笑,感慨道:“盈嫣,这次是我亏待你了,一场婚宴给办成了这般模样,唉。” 肖盈嫣打趣道:“都是第二次嫁给你了,有什么亏不亏待一说?以后百年千年,对我好一些便是了。” 吴起轩满脸笑意,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八十一章 内斗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除了唐煜一人一剑之外,还有在别处休养生息的一伙人马,两军汇合,离开这座前一刻还笙歌旖旎的山水府邸,去截杀那支试图在拂晓时分奔袭府邸的兵马,而大殿内,许多看似醉成烂泥的鬼修,修士立即坐直身体,从桌底下拿出兵器,虎视眈眈。 在叶凡离开断水山半月之后,肖盈嫣便在唐煜的授意下,来到了这处离九龙岭不远的琼台山。 净水国边境线往北,大燕边境线往南,山脉绵延,有不少地头蛇盘踞在此,净水国朝廷束手无策,只能听之任之,特别是最近这段时间,其中一位鬼修就与肖盈嫣一直相互仇视,冲突不断,只是谁都没有实力离开自家地盘,彻底绞杀对方。 而九龙岭又身为大燕的仙家门派,就算肖盈嫣修成阳神有了肉身,可归根结底还是鬼修一路,怎也不配与吴起轩这样的天骄结为姻缘。 最为主要的,便是九龙岭并不是铁板一块,其中除了宗主,便有大长老和四长老这两支派系,而五长老公孙禹所站队伍,就是大长老这一支。 看似只是琼台山两位鬼修之间的山水之争,但其实里面的弯弯绕绕绝不会少。 胜者,除了必然打烂对方魂魄阴神,毁去神庙,断绝香火之外,连带着吴起轩九龙岭的派系之争,也会受到牵连。 两场大战,琼台山山水府邸大殿内的虚与委蛇,和山坳外的狭路相逢,几乎同时揭开序幕。 大殿内有吴起轩,肖盈嫣两人亲自坐镇,立即就有人见风使舵,磕头求饶,厮杀得零零落落,局势一边倒。 山坳那边,双方对峙,不过是一人对峙百余山泽精怪。 那位同属琼台山的鬼物,站在一驾骨马拖拽的大车之上,手持一杆铁枪,篆文古朴,是一件遗留山中的不俗灵器。 在这琼台山地界,它数百年来横行无忌,豪取强夺,所以虽然不被朝廷视为正统,但是境界修为犹胜肖盈嫣,这次更是借着肖盈嫣出嫁之际,笼络了一大批山野精怪,重金贿赂,更有九龙岭这样的仙家门派找上门来,大力支持,整体实力已经稳稳压过对方一头,这才敢走出琼台山北界,率军上岸,势必要将那个臭婆娘一网打尽。 叶凡一个箭步,飞快掠上一棵大树枝头,登高望远,脸色凝重。 一场冥婚的盛宴,为何杀得如火如荼? 十数里外的一处战场,有一位黑衣鬼修施展术法,黑烟漫地,他站在一只浑身散发着蓝色火焰的骨马背脊上,手持铁枪。 那剑修只是一剑斩去。 剑气如入无人之境。 人仰马翻。 叶凡不再继续观战,飘落回地面,喊醒了小狐狸,沉声道:“出发了。” 两人粗略吃过干粮,就开始赶路,在叶凡的带引下,有意绕开了山水府邸那个方向。 小狐狸揉了揉耳朵,看向叶凡问道:“师父,大晴天咋还打雷了呢,轰隆隆的。” 叶凡想了想,伸出右手朝小狐狸的耳朵轻点一下,一道灵气飘出,问道:“现在呢?” 小狐狸歪着脑袋,笑道:“哇,雷声真没了,师父你这是使得仙术吗?咋这神奇?” 叶凡笑道:“仙术算不上,一点小把戏而已。” 此时,战场那边传来雷声崩裂的巨大嘶吼声。 小狐狸没听见,还是一脸兴奋模样,叶凡却皱紧眉头,拉着小狐狸的手赶紧远离这处是非之地。 山路难行,一连走了好几里,哪怕小狐狸不说,可叶凡也知道她的身子太过孱弱,已经筋疲力尽了。叶凡不太忍心,蹲在她身前,小狐狸没多犹豫,立即趴在他背上,叶凡站起身后,她抱着他的脖子,满脸疲惫。 叶凡缓缓行走在林间小路上,轻声道:“这段时间着急赶路,苦了你了。” 小狐狸使劲摇头,“有师父在,就一点都不苦,就是有点累而已。” 说完之后,她就把整个小脸蛋往陈平安肩头一埋,看样子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叶凡便默默赶路,不再多言。 根据自己的探查,小狐狸虽然已经化成人形,可境界却几乎没有,连一境妖修都算不上。 若非她天生便有那几丝羸弱的妖气,其实乍一看与普通的凡间少女根本也没什么两样。 按照小狐狸的说法,她之所以能化成人形,还是因为她爹娘还活着时,为万狐窟立过些功劳,便被老祖宗赏赐下来了一枚化形丹,吃下之后就能化成人形,但缺点就是吃过丹药之后,就再也变不回本体了。 小狐狸本来就没什么修行野心,吃下化形丹之后还能方便给老祖宗师姐她们跑腿,没做多想就吞入肚中。 虽说人乃万物之灵,修行速度照比其他种族可以说是快了不少,可对妖族来说,就算是化为人形之后,也只有本体才能发挥出最大战斗力,所以这枚化形丹在别的大妖手中就是鸡肋。也就是小狐狸这个心大的,想也没想就给吃了,这要是换成别的妖怪,咋也要三思而后行才是。 趴在叶凡温暖的后背上,小狐狸沉默了很久,轻声问道:“师父,这个世界,像你这样的好人,是不是很多啊?” 叶凡没说话,只是点点头,又摇摇头。 不远处山林震动,有庞然大物滚走声势惊人,不断传来树木折断声响。 刚好直奔叶凡这边,竟是那头断去一蹄的黑色骨马,七零八落,背脊上的骨头都断裂了好几根。 叶凡其实已经料准了它横穿小路的方向,所以停下了脚步。 虽然那头骨马浑身凶煞气焰,好似有无数冤魂萦绕缠身,显然不是一场战事积攒而来,可叶凡当下还是没有想要出手。 凶性大发的骨马.眼眸血红,竟是也改了路线,凶悍撞向那个惹眼的家伙。 即便它是强弩之末,可普通凡人在这一撞之下,肯定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叶凡伸出手摸到了九霄天的剑柄。 之后拔剑出鞘。 一剑斩去。 砰然一声,身躯大如山丘的蓝焰骨马,直接被一剑劈成两半。 叶凡看也不看那已经分成两半的骨山,背着小狐狸继续前行。 远处那位迅猛赶来的吴起轩,也是伤痕累累,他匆忙停在骨马尸体附近,这位九龙岭的天才人物咽了咽口水,虽然满腹震惊,却无太多畏惧,脸色肃穆,抱拳道:“多谢道友出剑相助。” 叶凡脚步不停,只是转过头,对着那位一身正气的红衣男子,笑着挥了挥手,“举手之劳,就当是我恭祝道友大婚的贺礼吧。” 吴起轩愣了愣,随即爽朗大笑,“若是日后有缘,吴某定要与道友畅饮几杯!” 叶凡高声回道:“人生路窄酒杯宽,山水有相逢!” 叶凡背着小狐狸走出十数里后,把她放下来,一大一小,一高一低,两两对视。 小狐狸张大嘴巴,满脸震惊。 叶凡挠了挠头,有些无措。 小狐狸收回嘴巴,瞪大眼睛说道:“师...师父,你就随手劈了一下,那堆大骨头就两半了?!” 叶凡揉了揉鼻子,点点头。 小狐狸倒吸一口凉气,乖乖,师父已经这么厉害了,却连别人一口气都挡不住,那人要厉害成啥样啊。 小狐狸不敢想象。 叶凡拉着她的手缓缓前行,“虽然有些多嘴,但师父还是要叮嘱你一句,以后可不许仗着师父有点本事就去欺负人啊,不然被人打了我可不帮你出头,备不住还要罚你一个月不许吃肉包子。” 小狐狸哪敢不答应,拼命点头。 叶凡笑了笑,突然想起,好像要过端午了吧。 ...... ...... 圣水秘境,时光眨眼而逝,秋去冬来,一下子就迎来了今年的初雪,而且雪大的就跟下得鹅毛似的。 南筇国京城一座庭院深深的商贾世家,做的是皮革丝绸生意,享誉全国。 今天辉煌的庭院不同以往的幽静,人声鼎沸,人群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原来是财富富可敌国的刘家家主,今日竟是得了一对龙凤胎,笑得合不拢嘴,大手一挥,只要今日来府上道喜祝贺的,通通赏银五十两! 就连刘家家主的七旬老父,当时因儿子弃了功名不要,反而去奔走经商气 的不轻,此时都喜笑颜看,抱着孙子孙女就不撒手,就连看自己儿子的脸都顺眼不少,一下子像是年轻了十几岁。 因为刘家家主的老父亲,曾是京城老礼部尚书,桃李满天下,所以对儿子放弃仕途的选择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老人家身体硬朗,恐怕都能气出个病来。 远方有位读书人模样的中年人踏雪而来,腰间挂着一只玉笛。 他每走一步,天空中飘散的雪花就要少上一些,等到他走到刘家府邸之后,大雪已经完全消散,露出湛湛的蓝天。 门房见其不像什么大人物,除了要上挂的那支玉笛有点出彩以外,就是个落魄的穷酸秀才罢了。 所以他随意的拿起一包赏银,丢给对面的中年人,摆摆手示意他没事就赶紧离去,他忙的很。 读书人将地上用红布包好的赏银捡起,拍了拍灰尘,笑着收下。 “老人家,既然拿了你们的钱,我总要回报点什么才是,否则良心不安啊。” 门房瞥了眼那个穷酸秀才,不耐烦道:“拿了赏银,念叨几句刘家的好就行了,你个落魄书生还能帮刘家啥忙啊?赶紧走赶紧走,别挡了客人的道。” 读书人并未恼火,而是笑着从怀中拿出两本破旧书籍,递了过去,“这两本书,是我当年游历天下大川时的所见所闻,不算珍贵,还请老人家将其交给刘老爷,聊表谢意。” 门房怕自己要是一直不收这个穷书生的东西,他能赖在门口一天,不得已接过了这两本书,摆手道:“行了行了,书我会交给刘老爷的,没啥事赶紧走。” 读书人微微欠身,笑着离去。 至于那两本破旧书籍,被门房随手搁置在了书桌上,没再理会。 时光荏苒,一年时间已经过去,刘家的少爷小姐已经一周岁了,此时的刘家府邸,正举行着抓周礼。 “书呢?书哪去了?!赶紧找,要是没找着,耽误了抓周的良辰吉日,咱们都要吃板子!” 负责抓周事宜的管家急的浑身冒火,对着院内下人大声叫道。 门房也是四下寻摸着,突然灵光一闪,回到自己房中,在一个破桌子里找到了那两本破烂书籍,赶紧走到管事面前,说道:“周管家,您看这个行不?” 管家着急忙慌的接过,“是本书就行,得了,这次记你一功,月底去账房先生哪儿领赏钱去。” 门房喜笑颜开,低头哈腰的目送管家离去,过了好半天,这才直起腰,消化着这笔意外之财的惊喜。 过了片刻,他才有些纳闷,这书是谁给的来着? 抓周礼上,摆放的东西不多,而且像算盘、钱币这些与经商有关的老太爷都没让搁桌上,只留下了文房四宝,木剑书籍,再无其他。 可不知为何,少爷小姐看都不看别的东西,径直就往那两本破书爬去,齐刷刷的一把抓住。 这可让老太公笑得合不拢嘴,一直嚷着自己的孙儿是文曲星下凡,不然怎么理都不理别的物件,就只抓那两本古书? 抓周事宜过后,那两本书籍也被送到了公子小姐的卧房里,夜深人静之时,老太公哄孙子哄得有些累了,便想着先翻一本经义之外的书籍来看,一路拣选书本,最后在书柜角落,看到了那两本破烂书籍,然后老人愣了一下,他刚翻开扉页,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手指挑开一页,发现里边竟然有一枚玉佩,与南筇国制式的玉佩有些出入,篆文为‘凡’,而且并非寻常之玉,晶莹剔透,隐有流光。 玉佩夹在书籍之中,使得两张书页微微有些印痕,印痕处,刚好有一句古话。 国有道,其言足以兴,国无道,其默足以容。 老人赶紧拿出另外一本,果然也有一枚篆文为‘墨’的玉佩,印痕处也有一句古话。 君子不妄动,动必有道。君子不徒语,语必有理。君子不苟求,求必有义。君子不虚行,行必有正。 老人独自在书房思考许久,之后心神激荡不已。 这两本古籍,两枚玉佩,堪称天大的福源。 宦海沉浮了大半辈子的老人,带着一份由衷恭敬和佩服,感慨道:“世外高人,真乃神仙手段也。”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一剑光寒中五州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哪怕给焚海斋弟子熬到了五月初五端午节这一天,所有人都悲哀发现,根本就没有熬出头的迹象。 头顶那把仙剑剑君,还在源源不断的散发凌厉剑气,轻松粉碎焚海斋方圆千里内的山河气运。 破坏容易,跟在剑君屁股的那些涅槃、元婴修士,收拢灵气、弥补重建那些毁坏殆尽的山根水脉,却极难,除非这些仙人愿意损耗自己道行,才能稍稍加快速度,防止山水灵气的不断外泄,可就算是焚海斋,又能有几个元婴修士能干这种亏到姥姥家的事?一旦修为不稳,对宗门来说更是灭顶之灾。 原本焚海斋这么一处灵气冠绝一州的地字号宗门,号称洞天福地也不为过,在日复一日的恶性循环之后,就算是资质最浅的外门弟子,都意识到了焚海斋已经迎来了千年历史上最为险峻的难关。 但是最让他们感到疑惑不解的事情,在于除了宗主初次露面,或刺杀或拦阻那名剑修之外,那位在所有焚海斋修士心目中比天还高的老祖宗白選,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头,全然没有理会那名剑修的挑衅,甚至宗门危在旦夕,根基动摇,这位力压一州修士的老祖宗还是没有动静。 几乎所有紫来州的高阶宗门、王朝和豪阀,都在注视着焚海斋的动向。 甚至还有传闻,就连远在北华扬州,与柳剑有过梁子的大齐王朝也在注视着焚海斋的情况。 一开始谁都不敢相信,一名剑修,哪怕是柳剑这样的乾元大物,就能够影响到焚海斋这么个千年传承的古族宗门,十之三四的灵气走势。 而且,最关键的就是,柳剑并没有杀人。 除了破开屏障和围杀之局,柳剑几乎连剑都不会递出。 但是再眼拙的别家修士,都看出了焚海斋子弟的精神气,在走下坡路。 千年以来,焚海斋子弟外出修行也好,入世历练也罢,不管是仗势欺人,还是迎难而上,皆有一股彪悍之气支撑起道心,故而相较于别家修士的大道之行,焚海斋子弟最是高歌猛进,气势如虹。 遇上冲突,被境界更高的修士占了上风,只要报上焚海斋名号,就没有一个修士不胆寒心惊,立马逃遁远去的,可谓意气风发,视为寻常事。遇上或者听说同门弟子受到欺凌,二话不说,或御剑或御风就是奔袭而去,一道术法轰敌而死。 一些生死关头,性情刚烈的焚海斋子弟,愿意与敌对修士玉石俱焚,含笑赴死之人,历史上亦是不计其数。 可是到了如今。 焚海斋数以千计的子弟长老,内心深处,除了希冀着三劫不朽的老祖宗能够现身杀敌之外,更多还是摇摆不定,自家宗门到底在外边做了什么,惹来了这位咄咄逼人的剑疯子,才能逼得老祖宗在那件镇斋仙兵内闭门谢客,什么时候我们焚海斋沦落到这般田地了? 紫来州出了这等大事,身为圣殿祭祀的公孙潺不可能不知道,但他却连想要出面调和的心思都没有,只是在千里外的一座山峰,与一位关系不 错的元婴修士喝着美酒,后者摇头笑道:“焚海斋的脊梁骨,算是垮了大半喽。” 此时的公孙潺,完全不符在叶凡面前的严肃形象,面露讥讽,冷笑道:“这老不死的白選,算是倒了血霉,本命仙兵被人一剑斩爆,还丢了个分身元婴在外边,如今的他,哪还有三劫轮回的境界?撑死了,也就是个半桶水的十境归神。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次幸亏大祭祀没出面,不然我这头就算不想出手,也要硬着头皮被柳剑臭骂一顿了。” 那名鹤发童颜的元婴老修士微微一笑,轻声问道:“敢问祭祀大人,按你所想,这焚海斋应该如何应对?” 公孙潺讥讽道:“还能如何?那老不死的只能孤注一掷,讲理不可能,打架又打不过,一位乾元的威力你当是开玩笑呢。说句难听的,只要柳剑铁了心跟焚海斋耗到底,别说十之三四的灵气动荡,再给他一年时间,焚海斋就等着玩完吧。换成以往,哪怕这座宗门没有白選这种三劫不朽,闹出这么大风波来,圣殿就该出现了,可这次,别说出面,我不暗地里踩那老不死的一脚都是我讲究!这件事本就是焚海斋理亏在先,而柳剑即便闯入了焚海斋辖境,始终不曾逾越丝毫,占着理行事,这就使得不光紫来州圣殿,就算是中州那头都无可奈何。” 老元婴点头道:“杀人不见血,柳剑真是好手段。” 公孙潺抬起头,望向北方的焚海斋,神色淡然道:“白選除了杀鸡取卵,强行将焚海斋四件仙兵炼化,以及一口气掏空所有宗门灵气,帮助自己强行渡劫成就乾元之外,别无他法。只要能踏入十一境,不管是不是灵气虚浮,半桶水都不到的乾元,都能捞到一份功德傍身,按照先生定下的规矩,中州圣殿都要出面阻止,到时候除非柳剑愿意和整个圣殿叫板,不然也就只能退回宗门而去了。” 元婴修士抚须而笑,你白選不是横行霸道惯了吗?最喜欢作践那些不幸落在你手上元婴不朽吗?这次咋连个王八头都不敢露了呢? 这一天的暮色中,被焚海斋掌控无数年的四件镇派仙兵,先是在主峰之巅,现出一部分真身,然后飘散不定起来,最终砰然碎裂,仙兵碎片化作一道道彗星散入鸿蒙天下各处,有些直接消亡,有些破开虚空,不知所踪。 然后是山巅中白選的肉身逐渐随风消逝。 唯有一尊金身法相,汲取了四件仙兵内的绝大多数灵气后,变得无比巍峨威严,这尊身高数千丈的金身法相,双脚虚踩两座主峰,虽依然是修士的金身法相范畴之列,身躯却已经焕发出五彩琉璃之色,变幻莫测,法相伸手双臂,双手五指撑开,举在头顶,然后向外猛然一扯,如同撕开了鸿蒙天下的一处天幕。 天幕撕裂处,天雷滚滚,紫电翻涌,种种巨大如山岳的身影一闪而逝,如蛟龙骨架拖尾游曳如闪电,有盘腿而坐的金色巨大尸骸,有一只猩红巨爪试图将天幕裂缝撕扯更大,有宛如大妖的丑陋肉山……无一例外,皆是鸿蒙天下世间不可见的恐怖异象。 柳剑随 手召回剑君,横剑在身,缓缓升空。 与高达千丈的金色法相相比,柳剑一人一剑,小如芥子。 柳剑伸手递出一剑。 他一直认为,天下剑术之巅,只在三剑,其中一剑,是人皇陛下那次剑开天幕的无世壮举。 还有一剑,是一剑斩掉一位乾元境妖龙头颅的楚中。 最后一剑,就握在他自己手里。 一道剑气长河自天边汹涌奔涛而来。 无声无息,流光溢彩。 只不过这道剑气,长达九万里! 如银河降世的银白剑气,笼罩在整个紫来州天穹之上! 就算是远在北华扬州的众多剑修,看向远处天边的那道银河剑气,都是震惊的话都说不出来。 在巨大如山岳的法相与这道剑气长河猛然相撞时,不过片刻,一半金身便被捻为齑粉,化为碎片。 柳剑已经收剑归鞘。 对面的那座琉璃金身,已经全部化为碎片,如无数颗绚烂流星销蚀在半空中。 柳剑抬头看了眼尚未合拢的天幕,微微躬身,行了一礼,随后收回视线,化虹去往紫来州北境的永恒海域。 这位剑疯子在离开这座他极不喜欢的人间时,留下了最后一句话:“一剑光寒中五州。” ...... ...... 山路途中,小狐狸还是没能等到进城之日,身上的旧衣服就要寿终正寝了,不得已,只好从包裹里拿出那身越看越好看的新衣裳新靴子,小心翼翼的穿好,在山野林间宛如一只精灵,更加可爱起来。 之后山水迢迢,叶凡从一开始的匆忙赶路,着急离开净水国,前往大燕九悬宗,变得再次沉下心来,为了照顾小狐狸,叶凡从最开始的一天一百五十里路程,逐渐降到了一天百里。 小狐狸是个懂事的,没有怨声载道,只是看的叶凡直心疼,要不是小狐狸执意不肯,估计就是叶凡一路背她走下来的。 随后一路,两人见识了许多景象,让小狐狸大开眼界,比如某次夜晚里遇上了无数流萤,像是挂满了小灯笼,伴随着阵阵蝉鸣,有些仙境意味。小狐狸蹦蹦跳跳抓了半天,还是没抓到一个。 他们还经过了一片古怪至极的沼泽,臭气熏天,地上铺满了各种飞鸟走兽的腐烂尸体,吓得小狐狸抓住叶凡的袖子,才敢走路。 之后两人还经过一座山谷,瀑布下的水潭旁,彩蝶纷飞,百花齐放,早莺争暖树,让人眼花缭乱。 小狐狸趁着叶凡煮饭的空档,终于手忙脚乱的抓住了一只彩蝶,小心翼翼的握在手里看了一会儿,就又松开手把它放回山林中。 叶凡笑而不语。 两人走出了绵延的琼台山后,又遇大河,小狐狸第一次看到了拉着大船的纤夫,那些男人喊着号子,震耳欲聋,看得她目瞪口呆,拉着叶凡的手直叫唤。 一路行来,小狐狸才知外面世界的多姿多彩。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八十三章 千灯镇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两人一路下来,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之前叶凡做的那只鱼竿,一直被他拿在手里,行走在河水边时,也能有不少鱼获,足够两人一顿饭的口粮。 小狐狸中途突然心血来潮,想要学习钓鱼,叶凡便帮她做了一只小巧的鱼竿,并跟她聊了一些钓鱼的技巧。 只是两人同样是钓鱼,隔着没多远,叶凡鱼获不断,还有条得有她一臂长的大鲤鱼,可她从头到尾就被咬了两次勾,还都是不足一两重的小鱼苗,这可就让小狐狸灰心丧气了好半天。 但是那晚上的一大锅鱼汤,小狐狸却吃得眉开眼笑,造了两大碗米饭。原本还耸拉着脸,觉得自己干啥啥不行的小狐狸,只觉得自己现在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不对,是狐狸。鱼汤浇入米饭,世上再没有比这更香喷喷的美味了吧,反正吃得她肚子滚圆。 后来她又跟着叶凡钓了一次鱼,虽然比之前好上了不少,却怎么也比不过叶凡的收获。 之后叶凡在河边等了半天,舍了那些小鱼啄食鱼饵不管,在一条约莫七八斤重的大鱼咬钩后,猛然提竿,在旁边赌气瘪嘴的小狐狸立即瞪大眼睛,叶凡让她赶紧接过鱼竿,由她来对付这条大鱼,小狐狸一个蹦跳起来,拿过杆子后,双手死死抓紧鱼竿。 虽然她脑子里全是叶凡之前教过她的钓鱼技巧,比如不能使蛮力,要慢慢遛鱼,收线放线,不着急让大鱼见光,一点点卸去鱼儿的劲道,可真等自己拿着鱼竿,实际操作之后,却发现其中难度竟是如此之大。 鱼不小,又在水中,还是条有劲的鲤鱼,相反小狐狸力气则不大,一个不小心,便踉跄几步,差点连人带鱼竿给那条大鱼拖进水里。 叶凡没有着急出手,只是在一旁轻声教导着,什么时候要使劲,什么时候要放线,什么时候要溜着鱼跑,折腾了足有两刻钟,小狐狸才终于把那条大鲤鱼吊上了岸。 叶凡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泥水汗水,笑着赞扬道:“真棒。” 比起自己小时候,小狐狸做的已经是很不错了。那会儿没有遇到擅长钓鱼的赵叔之前,不知道里头的讲究,不会挑早晨刚起雾时段,不会挑水势缓慢的地点,钓鱼经常无功而返,大太阳天,一个下午能把人晒得昏过去,到现在他都记得是被先生在河边找到,背回的家中。 去小帐篷里换了一身衣裳,吃饭的时候,小狐狸兴致极高,对着那条大鲤鱼摩拳擦掌,两眼放光,叶凡笑问道:“咋就胆子这么大了,不怕被那条鱼拖进水里淹死?” 蹲在旁边的小狐狸低头啃着硕大无比的鱼头,含糊不清道:“旁边不是有师父嘛。” 叶凡揉了揉她的脑袋,没有说话。 途中两人经过一座小城镇,添了些东西,叶凡又给小狐狸买了一身新行头,让她嚷嚷了半天,说师父就知道瞎花钱,自己这身衣服明明够穿,花这冤枉银子作甚?到时候连老婆本都存不下,看你咋娶媳妇。 当晚,叶凡找了一座小客栈,小狐狸已经很久没睡床铺了,开心得在床上来回打滚,抱着枕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随后她猛然间发现门口那边,站着一位长着虎尾的男人,看她一直盯着自己看,还瞪了小狐狸一眼,等那位怪人终于离去的时候,小狐狸赶紧跳下床去敲隔壁的门。 叶凡开门后,小狐狸咽了咽口水,颤声道:“师父,刚才外边有个长着老虎尾巴的男人,还瞪了我一眼哩!” 叶凡笑着摇头道:“我早就看到了” 瞧着叶凡毫不惊讶的模样,小狐狸纳闷道:“这又不是在大山里头,也有妖怪?” 叶凡让小狐狸进屋,坐回桌旁,继续翻看那本文先生赠与他的几本书籍,点头道:“不止如此,市井坊间,多有精魅鬼怪,妖修反而不稀奇,大多数都不会惊扰世人,而且就算是那些仙家门派,对于一些资质尚好,品性不差的妖修也能破格收入宗门,不然我怎么敢一直领着你晃荡?” 小狐狸以手抚胸,坐在桌对面,“吓死我了,刚才我差点以为那人要一口把我吃了呢。” 叶凡笑道:“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等你走过了更多的山山水水,经历了更多的大事小情,就会见怪不怪了。” 小狐狸点头道:“师父,我知道了。” 随后她站起身,去自己屋子从包裹里拿出一本书,回到叶凡这边,陪着他一起看书。 过了一阵,叶凡将书合上,悄然拿出那枚玉佩,如今已经砸下去九枚紫云币了,仍是没能让这位江湖游侠走出来,这让叶凡有些无奈。 叶凡将玉佩放在桌上,手中拿着一枚紫云币。 最后一枚,要是再没有结果,就只能作罢了。 叶凡将其放置在玉佩之上。 突然,雾气弥漫,笼罩整个房间。 叶凡拉着小狐狸后退几步,离着桌子有五六步远,腰间九霄天颤鸣不已,已经蓄势待发。 有一位身穿黑袍的中年男子从玉佩中猛然窜出,站在桌上,然后走到凳子上,再走到地面上,看着叶凡,这位江湖游侠板着脸说道:“乔三刀见过主人,以后杀敌,但凭吩咐。” 叶凡点了点头。 然后两人相视无言,气氛凝滞,有些尴尬。 乔三刀突然说道:“主人身边好重的剑意,有剑仙之态。” 叶凡无言以对。 小狐狸在叶凡身后探头探脑,觉得这个人可“真会”拍马屁。 乔三刀环顾四周,缓缓道:“主人今晚有无要事?若是无事,我想去外边走动一二,领略下鸿蒙天下的大好山河,主人何时动身赶路了,我自会出现。” 见叶凡点头示意,乔三刀往后走了几步,单手撑在窗台上,一跃而出,跳上墙头,消失在夜色中。 小狐狸问道:“大晚上乌漆嘛黑的,他逛荡啥啊?” 叶凡耸了耸肩,无奈道:“这我哪儿知道人家是怎么想的。” 一夜无事。 第二天启程,乔三刀果然出现在客栈外。 在那之后,乔三刀就不再怎么说话了。 看其气势,很难想象这是一位以一己之力,杀尽石腾千名精锐的绝世猛人。 久而久之,小狐狸就习惯了乔三刀的存在,因为当他不存在就可以了。 在夏末时分,三人临近一座边陲小镇,再往北,就是大燕王朝国境线之内了,看这幅堪舆图上的描绘,大概还要走上几百里山路,才能走到大燕京城。 到了京城之后,离九悬宗所属山头,也就不远了。 一想到这,叶凡心里就隐隐发热。 之后的路上,乔三刀难得多说了几句。 问了几个问题。 “主人是想做那道德圣人,神像立于庙堂,受万民敬仰?” 叶凡忍俊不禁,笑着摇头道:“当然不是。” 对于这方面,叶凡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他没那个学问,也没那个本事。 乔三刀又问,“主人是想携裹天下大势,争王争霸,做个世俗君王?” 叶凡哑然失笑,指了指自己,说道:“就我?你也太瞧得起我了。” 乔三刀最后问,“那主人是想证道成仙,以求长生?” 叶凡笑着摇摇头。 小狐狸在两人身后插嘴道:“你猜的这些都不对,要我说,师父的梦想,是娶一大堆漂亮老婆,享齐人之福,这才对哩。” 叶凡一个板栗敲过去,让小狐狸痛呼一声,赶紧闭嘴。 倒是乔三刀若有所思。 叶凡有些无奈,这他不会当真了吧。 一念及此,叶凡又是转头瞪了眼小狐狸,让她口无遮拦,瞎说话。 小狐狸捂着脑袋,满心委屈。 师父这是恼羞成怒,还拿她撒气。 在几人进入边陲小镇之前,途径一座孤零零的客栈,店外挂着皱巴巴的破旧酒招子。 天色已晚,离小镇还有几十里的路程,叶凡盘算了下,还是决定先留宿一晚,再去小镇不迟。 刚走到门口,就有一个瘦巴巴的小二拎着刀跑出来,满身血迹。 小二抬头望去,看到了三位稀罕客人,愣了愣,赶紧将刀藏在背后,笑道:“客官莫怕,咱们这儿可不是黑店,保证是清白人家做的正经买卖!” 瘦的两颊都凹陷进去的少年,似乎担心客人掉头就跑,先下手为强,转头对着里边大堂吆喝道:“掌柜的,来客人啦,快点抹干净桌子,有你最喜欢的,是位俊公子哥,还是个江湖少侠呢!” 这位店伙计给掌柜的报喜之后,赶紧转过头,弯腰伸手,“客官们请里边坐,咱们这儿祖传窖酿的杏花酒,还有我师傅最拿手的烤全羊,方圆百里,独此一家别无分店!” 叶凡三人走入客栈。 一楼大堂是喝酒吃饭地儿,桌子不多,想来是生意冷清的缘故,二楼可以住人,此刻大堂并无客人,就一个脚踩长凳的矮小男人,抬起头嗑着瓜子,斜瞥向店伙计所谓的江湖少侠,他一开始是没抱希望的,这小子就是破草堆里只会嗡嗡叫的瞎眼蒙,哪有什么见识,这辈子都不会晓得俊俏二字怎么写。 男人穿着一身质地不俗,样式也好的精美长衫,就是年月实在有些久了,看着有些破旧。 他面容红润,除了有些矮小,有点微胖之外,就是普通人模样。 此时他眼前一亮,哎呦喂了一声,丢了一捧瓜子在地上,随便拿脚拨了拨,划拉到桌子底下,走到叶凡身前,一巴掌拍去,轻轻搭在那位白袍子英俊小哥儿的肩头上,顺手一捏,瞧不出,真是捡到宝了,模样好看不说,不曾想还是个身上有块的。 叶凡见那人得寸进尺,还要往自己胸口拍去,这才横移了一步,让他一巴掌拍空,随后立马改变了主意,轻声笑道:“掌柜的,我们几人在此吃个饭,喝口酒就走,听伙计说这儿有祖传的杏花酒,不知道是怎么个价钱?” 男人悻悻然收回手掌,“少侠这么急匆匆去那座千灯镇?真不是为了招徕生意,才吓唬少侠,那儿经常闹鬼闹妖,能够害人鬼迷心窍,今年更厉害,好些商贾和旅人都遭了祸,就连一些江湖高手都不幸中了招,虽然不曾死过人,可在那边疯疯癫癫的,胡言乱语的疯人,我亲眼所见的就有不下一双手。所以啊,少侠你还是在咱家客栈住下,杏花酒要几壶有几壶,不贵,最好的七年酿,三壶才二两银子,再来一头烤全羊,吃饱喝足,晚上就住咱们这儿,到时候……” 矮小男子突然闭口不言,只是满脸笑意,挑了挑眉。 叶凡一阵恶寒,连吃饭的心都没了。 倒是小狐狸在一旁流口水,听到烤全羊三个字后,就走不动路了。 她抹了抹唇间的口水,轻轻扯了扯叶凡的袖子。 叶凡想了想,对乔三刀问道:“酒量如何?” 乔三刀回道:“偶有小酌,一斤的量倒是有的。” 叶凡转头对那位掌柜的笑道:“住就不住了,吃顿饭就好,除了饭桌上喝的酒,额外给我备好十斤杏花酒,打包带走。” 掌柜的对店伙计一挥手,“给你那瘸子师傅挑一头羊去,记得肥瘦得当,上点心知道不?” 干瘦少年点点头,一路飞奔离去。 三人刚落座,掌柜的便去柜台那边,拿了几碟子小菜零嘴,放在桌上后,坐在了叶凡对面,“听少侠口音,不像是咱们净水国人氏?是常年游历江湖的侠客吧?玉唐国那边来的?” 叶凡说道:“还要更南一些。” 男人起身,去拿了一坛酒和叠放一起的四个大白碗,揭了泥封,倒酒入碗,杏花酒呈现出清澈的乳白色,尤其干净,并不浑浊,好酒之人,估计刚看一眼,就会口水流不停。 掌柜的颇为自得,笑着介绍起这祖传杏花酒,分一年酿,五年酿和七年酿,便是最差的一年酿,都能让千杯不倒的老酒客脑袋微醺,举着大拇指称赞不已。 叶凡将小狐狸身前那一大碗杏花酒,挪给身侧另外一边的乔三刀,一斤的量,两碗杏花酒也就四两,想必不在话下。 ps:(明天开始五千字以上更新,也特别感谢书友firegun每天的红票支持,谢谢)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八十四章 又有鬼魅?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叶凡拿起酒碗,轻饮一口,面露喜色。 这杏花酒的味道,倒也不愧掌柜的一番自卖自夸,真是一绝,甚至已经不输给柳老庄主珍藏许久的佳酿了,一定要多拿几坛才是。 叶凡小口喝着满口醇香,又带有杏花般香甜的杏花酒,心情都跟着好了起来,问道:“掌柜的,这千灯镇鬼怪肆虐,害了这么些人,净水国朝廷就不管管?” 掌柜的随口道:“管啊,怎么能不管,都来了好几批人了。不瞒少侠,我这客栈,曾经就有一位将军,带着一批兵士,吃过了整只烤全羊才离开,丢了好大一颗银锭在桌上。不过这些当兵打仗的,哪怕只是吃饭喝酒,我这种平民老百姓也不敢靠近,总觉得他们身上带着杀气。” 叶凡接着问道:“来了这么好些兵将,也镇压不住那些鬼怪?” 掌柜的摆摆手,“这些东西那里是军队能镇压的住的?不然朝廷怎么来了好几拨人都不管事?要我说,这种脏东西也只有那山上神仙,施一道仙法,比几千人都好使。” 叶凡点点头,对于那座千灯镇,心里有了个大致印象。 乔三刀已经喝完了一大碗酒,这会儿是第二碗了,他满脸涨红,不过眼神明亮,“这鬼怪盘踞一方,却不害人性命,也不出来游荡,摆明了是要跟朝廷表态,没有占山为王,害人扰民的念头,这是明智之举,看样子这鬼物倒是灵智已开,聪明得很,聪明的很啊!” 掌柜的愣了一下,“这位爷,你说的啥?” 乔三刀仰头将碗中酒饮尽,一拍桌子,“我辈侠士,就当快意恩仇,这酒好喝!” 自称酒量一斤的江湖游侠,圣水秘境里有数的顶尖高手,就此醉成一滩烂泥,趴在桌上醉死过去,动也不动。 得,这下不想住店也要住了。 之后店伙计和一个瘸腿老人,将一大只烤全羊合力端上了桌,叶凡破天荒纵容了自己一次,吃的满嘴流油,肚皮滚圆,小狐狸更是吃得十二分饱,到最后差不多是将羊肉塞在嘴里,强行往肚子里咽。 叶凡要了楼上三间相邻的屋子,小狐狸住在正中的那间,之后把乔三刀搀扶上楼,丢在床上,好在酒量不行,酒品还不错,喝多了就睡,不磨人,也不发酒疯。小狐狸去了自己屋子,关上门,绕着房间开始散步,不然撑得难受。 叶凡摘了九霄天,放在卧床附近,手指摩挲了一下腰间那块刻有“凡”字的玉牌,满脸笑意。 大堂厨房门口悬挂的布帘子那边,瘸腿老人坐在一条板凳上,翘着二郎腿,一边吧唧嘴,一边抽着旱烟。 过了会,老人敲了敲烟杆,站起身,来到柜台这边,瞥了眼楼上,“那几个客人,可不简单。” 男人心不在焉地拨动算盘,随口说道:“四爷,照您这么说,咱家客栈但凡来个客人都不是简单人了,是不是?” 瘸腿老人手肘抵在柜台上,吞云吐雾,沉声道:“看上那小子了?” 掌柜抬起头,慎重说道:“四爷,你可别擅作主张,回去就给人下了药,上回那俩权贵子弟,给你剥光了衣服,连夜丢到千灯镇大门口,俩大老爷们,哭着喊着差点没上吊,人家好好地小伙子,你可别动歪心思啊。” 老人撇了撇嘴,说道:“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朝廷要犯,我给人家下药作甚。我倒是怕你给那孩子下药,迷倒了,为所欲为。” 男人摇摇头,“强扭的瓜不甜,我知道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不喜欢女子,反而喜欢男人,这要是让我爹知道,只打折我的腿我都觉着万幸了。” 老人用烟杆点了点他,“你啊你,就这点不好,啥事都只往坏处想,不说别的,只要你敢跟你爹如实交代,就算你爹不答应,我都站在你这头给你撑腰。” 掌柜的摇摇头,没在意瘸腿老人的言语,探过身子,压低嗓音说道:“千灯镇的那头大妖,莫不是那人给打杀的?” 老人摇摇头,“若真是琼台山那只鬼物麾下的头号大将,也只有七境以上修士才有此能耐,虽说那个人有些实力,肯定不简单,可还不至于这么强。” 掌柜的陷入沉思。 瘸腿老人又抽了两口旱烟,便转身离去。 掌柜的对完了账,收起算盘账本,就直直往楼上走去。 在掌柜的走上二楼的时候,叶凡轻轻将九霄天握在手中,转头望向门口那边。 所幸掌柜没有敲门打搅。 等到他走下楼梯,叶凡才把九霄天放回床边,将桌上那枚玉牌握在手里,意念微动,玉牌中的物件便全部出现在屋中。 几沓已经刻画好的高阶符箓,十把魏成所赠的高阶飞剑,装有天偃圣水的玉瓶子,一些日常用品,还有林林总总加起来不过五枚紫云币..... 叶凡叹了口气,真是花钱如流水。 虽说青竹币和雪灵币,积攒了不少,可那只是数 字而已,真正折算成紫云币后,就缩水严重了。 叶凡有些无奈,将屋中物品尽数收于玉牌内,打开门,准备下楼去溜达溜达,解解闷。 到了楼下,掌柜笑颜如花。 这个词用在男人身上,总会有些怪异,可叶凡实在想不到别的词能更贴切的形容这位极其怪异的客栈掌柜。 长得俊,有钱,气质还好,掌柜的越看叶凡越养眼,脸上的笑意便愈发制止不住。 叶凡要了一斤七年酿的小坛杏花酒,拎着酒坛就坐在大堂桌子上发呆。 掌柜侧过身坐在叶凡对面的长条凳上,转过头望着那个年轻人,他两颊微红,酒晕尚未褪去,笑问道:“少侠用碗喝酒,岂不是更省事?要是不够,我这还有,就当请少侠喝的,不要钱。” 他自己拎了坛酒过来,也是七年酿的杏花酒,自饮自酌,没忘记捎来几碟子佐酒菜,当然还有两双筷子。 叶凡笑道:“我也就这点酒量了,喝完就算,用碗喝不计数,容易喝多。” 掌柜笑道:“少侠你那朋友的酒量,倒是真好。” 叶凡有些无奈,心想乔三刀你好歹是一方天地的顶尖高手,也太丢人现眼了些。 叶凡看似随意问道:“掌柜,这净水国边境,可有什么大人物驻扎在此?” 掌柜一挑眉头,“少侠,你该不会是别国派来的谍子吧?” 叶凡指了指楼上,“有我这样的谍子吗?身边带着个这么会喝酒的朋友?还跟着个孩子?” 掌柜点点头,“倒也是,其余七国如果都是少侠这样的谍子,哪来这么多仗好打,早天下太平了。” 他有些喝高了,伸长胳膊,夹了两次也没能夹住一盘碟子里的酱肉,叶凡轻轻将碟子推过去些,掌柜瞥了眼他,干脆放下筷子,“与你说些也无妨,好让你们这些心高气傲的江湖人,晓得我们净水国边军的厉害。” 掌柜打了个酒嗝,继续说道:“那位半辈子都在马背上的宇文老将军,是咱们净水国的镇字头大将军之一,膝下有两子一女,女儿嫁去了京城,难得的好人家,都说是天作之合,神仙姻缘。两个儿子一个在南境李元帅的行伍里历练着呢,听说只靠军功,就已经爬上了校尉,厉害的不行。另外一个小儿子,拜在了新任国师楚墨门下,虽然只是个记名,可前途还是不可限量,听说,他的习武天赋好到整个边境都听说了。” 叶凡试探性问道:“这个宇文将军,是大半年前败走崇陵关的那位宇文融将军吗?” 掌柜的倒是个敞亮人,没对这事藏着掖着,“就是这位宇文融老将军,虽然吃了败仗,可行军打仗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一次败仗都没有过?再说了,也不看看红叶国谁领的军,那可是郑崇华,宇文将军怎么称得上一句虽败犹荣吧。” 他饮下一杯酒,笑道:“这不,在南境吃了败仗,就被陛下发配到北境来了。幸好最近几年大燕的皇帝老儿要不行了,咱们这儿也能喘口气,小摩擦是有,但大的争端已经好几年没见了。” 兴许是总算说到了些让人开怀的事情,掌柜举起酒杯,朗声道:“这狗屁世道,也就喝酒的时候能高兴点,来,我宋七陪公子走一个!” 叶凡将酒坛举起,随后猛灌了一大口。 “掌柜的!老规矩,六坛三年酿,两只烤全羊,上快点,兄弟们都饿着肚子呢!” 一个大嗓门响起,六名腰间挎刀的魁梧男子,先后大踏步走入大堂。 为首一人,身材壮实,穿着与正规军不太一样的明光铠,大刀阔斧的坐在了叶凡左边的长凳上,汉子手底下五人熟门熟路去拎了酒和碗过来,几人坐了两张桌子,大堂瞬间坐满了。壮汉拿过掌柜身前那只酒碗,倒了碗杏花酒,酒水四溅,一口喝完,抹了把嘴。 掌柜没好气道:“胡卫,跟你说了多少遍,嗓门小点嗓门小点的,吓跑了客人你赔我啊?” 佩刀汉子嘿嘿一笑,不以为意。 身穿盔甲的汉子瞥了眼满脸淡然的叶凡,啧声道:“小子,何方人氏?通关文牒拿出来!” 掌柜刚要说话,叶凡已经从怀中掏出关牒,轻轻放在那挎刀壮汉桌前。 汉子拿起后,看着上边印着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朱印,啧啧道:“红叶国人?还走了这么远的路?” 叶凡微笑着点头。 汉子看他这副模样,没由来的就有些气愤,宇文将军刚在红叶国吃了败仗,又来了这么个不会溜须拍马低头哈腰的红叶国人,关键是模样还挺俊,就想着找个法子收拾这小子,好教他知道这才是千灯镇这一片的老大哥。 掌柜的饮下面前的杏花酒,突然问道:“听说镇里边又闹鬼了?又是哪个倒霉蛋.子着了道?” 一说到这桩晦气事,胡卫就没了兴致,将通关文牒丢还给那小子,喝了口闷酒,瓮声瓮气道:“真他娘邪 性,以往那东西都只是祸害外乡人,这次奇了怪了,竟然是我们自己人遭了毒手,那个刘老八你知道吧,管西边那片的,还跟陈副统领有点交情,昨天,一个没看住彻底疯了,就这天气,大白天不穿衣服,在大街上瞎跑,还说自己太热,哥几个只好把他锁了起来,没过几天就一屋子屎尿,臭气熏天,今儿才清醒一点,总算不念叨那些怪话了,兄弟们这不就想着赶紧过来喝几碗杏花酒,冲冲晦气。” 掌柜的皱眉道:“你们上回请的那个老仙师呢?不是说是个有本事的吗?也没能收拾得了?” 胡卫转头往地上狠狠吐出一口浓痰,“狗屁的仙师,就是个老骗子,老子也给他坑惨了,这段时间陈副统领都没少拿我开涮。” 说到了烦心事,汉子又是喝了几碗闷酒,两只烤全羊上桌之后,又要了一桌子小菜,喝得七荤八素,吃得满嘴流油,看样子是明摆着打秋风来了,最后竟然还赖着不走,三人去了楼上睡觉,说是明儿再回千灯镇。 叶凡在汉子和宋七胡吹海侃的时候,就早早坐到了隔壁桌子,掌柜的终于把这位大爷送上了楼,坐在叶凡旁边,长呼出一口气,满脸疲惫,苦笑道:“这个胡卫是千灯镇的管事,有个副尉的官职,跟官府衙门都有些关系,那么个屁大地方,所谓的官老爷,官帽子最大的,也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芝麻小官。其余都是些胥吏,算不得官,可一个个架子比天大。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我这平头老百姓,也只能花钱买个平安,不然还能咋样。” 小狐狸听到了外边的动静,轻轻打开屋门,蹲下身,脑袋钻在二楼栏杆间隙里头,偷偷摸摸望着下边那俩人,结果好不容易才拔出来,一路小跑下楼梯,看着叶凡身后那只盛满了乳白色杏花酒的酒碗,心下极为好奇,看那些男人一碗接一碗喝个不停,莫不是什么琼浆玉液?可为啥师父不让自己尝尝呢。 小狐狸转动眼珠,忍了半天,最后实在是按奈不住,瞥了叶凡一眼,极其小心的伸出小手拿过那只酒碗。 嘴唇还没碰到碗边, 叶凡站起身,来到小狐狸身边,“酒好喝不?” 被扯住耳朵的小狐狸,立即停下动作,可怜兮兮道:“不好喝不好喝,师父,我就是看看这酒长啥样哩,真没想喝……” 叶凡跟掌柜的道别,一路小声责怪着小狐狸,往楼梯口走去,小狐狸瘪着嘴巴,嚷嚷着不敢了。 到了房间门口,叶凡转身对小狐狸吩咐道:“没啥事不许出来。” 小狐狸揉着耳朵,点点头。 客栈外露出一抹鱼肚白,有一人自远方策马而来,是一位桃李年华的女子,头发高高束起,长相柔美,却自有一股精悍气息,背着一张马弓,悬佩一把长剑,她将那匹骏马随手放在门外,便大踏步走向客栈。 走入大堂后,四下环视了一圈,看到了满脸惊讶的客栈掌柜之后,她面无表情,停下脚步,对男人说道:“大伯要我告诉你,这几日先回家避避风头,最近这儿不安生。” 掌柜在女子跟前,再没有半点颓势,就像是富贵人家的少爷,竖起手指在嘴边,示意隔墙有耳,然后轻声道:“秋儿,爹怎么说?” 女子满脸怒容,“宋宗仁,你还是个男人不是?!” 掌柜低下头,不敢去看女子的双眼。 女子冷声道:“给我一间屋子,我明天再走,你自己考虑清楚。” 店伙计战战兢兢领着少女登上二楼,在掌柜的眼神授意下,专门挑了一间最干净素雅的屋子给女子。 乔三刀那边,依旧烂醉如泥,躺在床上,念叨着谁也听不懂的梦话。 敲门声响起,叶凡打开房门。 不过卯时初,小狐狸就爬起了床,开门后,蹑手蹑脚的走进屋中,神色慌张的拉过叶凡,“师父师父,我觉得那个掌柜的不是啥好人,刚才外头有个长得可好看的姐姐进来住店,那掌柜的瞅那位姐姐的眼神可不对劲了,这儿会不会是黑店?我之前听说书先生,讲的那些故事,其中就说到黑店,最喜欢给客人下蒙汗药,然后拿去做人肉包子了。” 叶凡摇头笑道:“没事胡思乱想啥,收拾收拾,一会吃完饭就要赶路了。” 小狐狸还是有些怕,只是想到师父这么厉害,就是是家黑店估计也不是师父的对手,这才收敛了心神,唉声叹气的走回自己屋中。 其实小狐狸猜对了一半,这家客栈肯定没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只不过这里没有半点怨气怨灵出现,应该不是谋财害命的黑店,反而像是某家势力安插的据点。 客站门口那边,正在洗碗擦桌的干瘦少年蓦然心头一震,赶紧走出门口,趴在地上,耳朵贴地,脸色凝重,远方来了一支骑军,数目还不小,千灯镇近日虽有军队驻扎于此,可从无大队骑军露过面,千灯镇的年轻小伙子们,为了瞻仰宇文将军的风采,经常结伴去往远处的桐平县,才有机会远远看上几眼。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八十五章 鱼龙混杂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店伙计赶紧进到大堂跟掌柜通报一声,男人打着哈欠只说晓得了,这些军爷们肯定瞧不上自家客栈和千灯镇,多半是接到了急令行军,去往东边的桐平县,不用在意。 干瘦少年哦了一声,立即跑出客栈,爬上客栈屋顶,伸手遮在眉间,举目远眺,趁着天色刚亮,勉强还能看见东西。 道路远方依稀可见尘土飞扬,大地上的沉闷震颤,越来越清晰。 过了一阵,店伙计刚从屋顶趴下去,就发现有一骑稍稍绕出官道,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客栈外边,身上披挂甲胄,极为鲜亮华美,那名骑卒摘下头盔捧在胸前,脸色漠然问道:“是不是有卖杏花酒?” 少年咽了口唾沫,胆战心惊道:“回军爷的话,有卖杏花酒。” 那名骑卒沉声道:“一炷香内,腾空整个客栈,然后准备五桌吃食,拿出最好的杏花酒,所有开销,一文钱都少不了你们!记住了,进了客栈后,我们会有人专门查看房间,若是还有谁滞留其中,杀无赦!” 骑卒重新戴上头盔,拨转马头,疾驰而去。 干瘦少年先是一愣,之后赶紧飞奔进大堂,发现掌柜已经跟跛脚老汉碰头,正在合计事情,店伙计一到,刚好当这个出头鸟,让他去跟楼上客人们说明情况,劳烦他们赶紧先离开客栈,省得有血光之灾。 店伙计立即冲上二楼,第一间屋子就是叶凡,他跟开门的客人禀明情况,叶凡倒是无所谓,笑着说其余两间屋子,他来打招呼,要少年直接去其它屋子喊人,店伙计道了一声谢,匆忙离去。 小狐狸打开门后,叶凡要她收拾一下包裹,不吃饭了,直接去千灯镇。 隔壁屋子,满身酒气的乔三刀已经打开门,揉了揉眉心,对两人说道:“起了。” 胡卫在内六位千灯镇地头蛇,一听说是骑军经过,骂骂咧咧,仍是乖乖离开屋子。 那位娇柔女子站在栏杆外,她住在二楼廊道最尽头一间屋子,此刻满脸冰霜,瞪着楼下的掌柜,厉声道:“你的客栈就这么招待客人?真长见识了,在这块地盘,竟然还有人敢在八极观的眼皮子底下,这么蛮不讲理?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能一句话就把人赶出客栈!” 掌柜满脸苦笑,欲言又止。 瘸腿老人拿着烟杆,想了想,说道:“我去说一声好了,咱开门迎客,哪里还分贵贱。” 女子愤然转身,“彭”的关上门。 还留有宿醉的乔三刀瞥了那女子一眼,随后收回目光。 叶凡让小狐狸和乔三刀先到他房间坐一会儿,先看看情况。 胡卫等人没敢多留,跟掌柜说了声后便直奔千灯镇而去。 少女进了房间,一想到楼底下那人明明身份那么尊贵,却天天和这帮子人厮混在一起,一年到头也见不着个人影,不由得悲从中来,呜咽抽泣起来。 男人站在柜台后,叹息一声,给自己倒了一碗杏花酒。 瘸腿老人率先走入客栈。 身后跟着一行人,大概是对方比较讲理,既没有驱逐二楼客人,也没有一股脑涌入五大桌子人。 为首一人,是个身穿紫袍的中年男子,面白无须,气势凌人。 紫袍男子身后两人,一位身穿银色甲胄,行走时,铁甲铮铮作响。还有一人,古稀之年,身穿锦袍,头戴高冠,仙风道骨。 之后七八人,应该皆是心腹扈从。 紫袍男子三人坐一张桌子,其余扈从坐两张,扈从中有一位貌不起眼的年轻人,腰间悬挂一枚玉佩,看到了掌柜后,笑了笑。 客栈外,是整整近千名精骑,还有十数辆马车,每辆马车中,都有一名囚犯,以及两人在旁看押,看押之人,无一例外,全部是净水国的五境修士。 瘸腿老人皱着眉头。 他实在没有想到是这么些人。 有麻烦喽。 那名身披银色甲胄的武将望向掌柜那边,吩咐道:“先上杏花酒,饭菜赶紧跟上。” 瘸腿老人掀开帘子,去灶房忙碌。 店伙计开始往三张桌子送酒。 客栈一楼,气氛极为凝重。 几乎只有倒酒的声音。 突然那位年轻扈从举起手,跟掌柜打招呼,笑道:“掌柜的,听说杏花酒是你祖传的法子,由你亲手酿造,这么好喝,怎么也要敬掌柜两杯才是。” 这一桌扈从,有了年轻人起头,顿时没了顾忌,哄然笑出声来。 掌柜不以为意,拿起一坛杏花酒走过去,笑道:“军爷真会说笑,我这杏花酒能有各位军爷品尝,才是小店莫大的幸事,该我敬您酒。” 紫袍男人置若罔闻。 武将轻瞥了一眼。 女子打开门,脸色铁青道:“不行!” 年轻扈从站起身,抬起头笑问道:“为何?” 女子只是与此人对视,便有些内心惴惴,口不择言道:“这里是八极观的地盘!” “哦?”年轻扈从做思索状,然后抬起头冲着二楼微笑道:“可是整个净水国,都是陛下的地盘啊。怎么办?难道你们八极观宋家要谋反 ?” 掌柜拎着酒坛,走出柜台,沉声道:“秋儿,退回房间去!” 然后对着几人赔笑道:“宋七这就敬各位军爷的酒。” 年轻扈从嘴角翘起,死死盯住掌柜的那张脸庞,指了指二楼那边的女子,“你们兄妹一起来吧,如何?” 掌柜脸色惨白。 二楼有房间打开,走出一个黑袍佩刀人,“我觉得不如何。” 年轻扈从转过头,望向那人,眼神玩味道:“哦?你算哪根葱?” 楼下瘸腿老人帮着乔三刀回答了,“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又算哪根葱?” 年轻扈从哀叹一声,“得,刚从京城出来没多久,一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就一个一个跟我过不去……” 他突然望向掌柜,又看了眼楼上女子,笑道:“没关系,你俩今天,可以尝试着救一救八极观还有宋家。备不住等我心情好,能试着使使劲,拉上一拉?” “宋言秋,宋宗仁,你们说好不好?” 掌柜的深呼吸一口气,转头对那瘸腿老人说道:“四爷,此事与你无关,你能走便走,别管我们了。” 然后他抬头望向乔三刀,正要说话。 那个腰间挂有一柄长刀的汉子,在一楼众人视野中动也未动,一道如虹刀气便顺势劈砍而下。 乔三刀轻声道:“麻烦主人了。” 众目睽睽之下,二楼这黑衣游侠身后的那间屋子,走出一人。 身穿白袍,腰挂长剑玉佩,气度非凡。 叶凡揉着眉心,满脸无奈,“没等我先用上你,你就给我摊上这么大事,让我怎么说你好.....” 乔三刀板着脸,头也不回说道:“此事过后,主人要我乔三刀自刎当场,也绝无二话。” 叶凡有些无奈,说道:“到底怎么个事,看上人家姑娘了?” 乔三刀摇摇头,“我欠她五两银子,不能不还。” 叶凡以手扶额,实在猜不透他这位游侠的想法,五两银子就能让你卖命,也是够便宜的。 女子宋言秋在乔三刀走出屋子后,定睛看了一眼,随后呼吸都有些沉重起来。 这人不是之前借了五两银子的人吗?怎么会出现在这? 而且乔三刀身侧流转出来的缕缕气息,更让她匪夷所思。 这种感觉很直观,就如小兔遇猛虎,鱼虾遇蛟龙。 自己在观内虽不算最顶尖的天才,可如今也有个五境修为,命悬一线的生死之战也经历过几次,断不应该有这种感觉才是。 乔三刀的那道刀气,并未波及到一楼中的任何一人,便被那位紫袍男人挥手挡住。 年轻扈从皱着眉头,喝道:“咋,有点境界就想杀人不成?” 乔三刀伸出手掌在咽喉处一抹,冷冷的注视那人。 掌柜苦涩一笑,对方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说不定此次前来就是专门针对他宋家,想把整个八极观都拖下水。 叶凡趴在栏杆上,俯瞰一楼大堂,问道:“欺负掌柜的一个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不太厚道吧?” 那人笑道:“我就是欺负他怎么了?不只是他,就连楼上那位姑娘,我也想顺势欺负一下,你能奈我何?” 掌柜的担心叶凡年轻气盛,到时候吃了大亏还理亏,赶紧出声提醒道:“少侠别冲动,这些人是奉了国师之命出京,有圣旨在身的,少侠你可别意气用事。” 叶凡微皱眉头,看着那位年轻扈从,皱眉道:“楚墨?” 年轻人先是一怔,随后摇头笑道:“竟敢直呼国师大人名讳,今天就算你跪下求我,也没用了啊。” 年轻扈从指了指掌柜,再点了点二楼叶凡等人,冷笑道:“八极观宋宗仁,宋言秋,暗中勾结他国江湖人士,试图劫下囚车,罪大恶极。” 掌柜终于怒从心来,指着年轻人鼻子怒骂道:“你个小兔崽子到底是谁?!” 他咳嗽一声,正了正衣襟,微笑道:“按照这位宋公子的说法,我是个小兔崽子,那宇文融岂不就是老兔崽子了?” 宋宗仁与瘸腿老人对视一眼,心头俱是一震。 大将军宇文融! 那眼前这人岂不就是宇文融的小儿子,拜在新任国师楚墨门下的那位宇文拓? 事情大条了。 ...... ...... 客栈外的道路上,其中一辆马车,驻扎人数比之其他马车要来的更多一些,而且皆是身强力壮的精干骑卒,一想便知,马车内的人物绝不简单。 有一位老人掀起帘子向外看了一眼,随后对着面前一位年轻人笑问道:“殿下,为何不跟着一起进客栈?” 对面那人笑着摇摇头。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哪怕自己并不在意,可手底下的下属肯定要劳心劳力一些。 帝王心术,收买人心,总是在细节与不经意间。 车厢内除了道门老者,还有位年轻女子,望向对面那人的眼神,秋波流转,虽未言语,其中意味,却也尽在不言中了。 那人突然转过头,望向客栈那边,似乎有些意外。 老人流露出一抹惊讶,“好惊人的气势,小小边陲客栈,八极观的一处据点,就这般藏龙卧虎?难道真给宇文道友歪打正着了,是八极观狡兔三窟中最重要的一环?” 女子试探性问道:“要不要我去提醒他一声?” 那人摇摇头,笑道:“有余供奉在,能有什么危险。” 那位姿色清秀的年轻女子,对面前人轻声问道:“殿下,宇文道友这般逼迫,就不怕宋颐狗急跳墙吗?” 那人呵呵一笑:“唐姑娘要是知道宋颐摊上的仇家是谁,恐怕就不会有此言语了。” 女子闻言若有所思,心想不会是宋颐可是进入九境已有百余年的资深仙人,到底是谁能让殿下说出这样的言语? 那人只是掀开帘子向外看去,笑而不语。 ...... ...... 客栈内,异象突起。 一袭白袍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大堂。 宇文拓察觉到不妙,正要悚然而退,但是眼前一花,肩膀已经给那人抓住。 银甲武将拍桌而起,想要救下宇文拓,却骤然止住身形。 因为有一把来自二楼的猩红长刀,悬停在两张桌子之间,刀尖直指武将。 叶凡沉声道:“若非迫不得已,不许伤人性命。” 乔三刀点点头。 身穿紫袍的中年男人,看着不过不惑之年,实则已有九十高龄,是净水国的大宗师之一,更是上一任的兵马大元帅,一身武学境界登峰造极,不过这位大元帅真正厉害之处,还在于他当年笼络了一大批境界不低的修士,将净水国境内十数个宗门,一个接一个铲除干净,五年之间,整个修行界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无论正邪,都对这个老元帅展开了多次刺杀,但是无一例外,有去无回。 银甲武将炎烈,是净水**队中屈指可数的顶尖高手,更是紫袍男人的亲传弟子,每次沙场陷阵,必身先士卒,所向披靡。 宇文拓运转灵气,挣扎了一下,毫无用处。 他不过刚刚随国师大人习得仙家术法,连个结丹修士都算不上。自然不可能是叶凡的对手。 可他非但没有惧意,反而笑意更浓,“反正你也不敢杀我,整这么多幺蛾子又有何用?” 叶凡转过头去,盯着他的眼睛,“你信不信,就算当着楚墨的面,我要想杀你,你早就已经死了无数回。” 宇文拓满不在乎,微笑道:“那你就杀了我嘛,还说这些废话干啥。” 叶凡眉头微皱。 宇文拓以极其轻微的嗓音,对叶凡轻声道:“你知不知道,对宋宗仁和宋言秋,我已经手下留情,仁至义尽了。不然要是我直接让外面那些人出手,觉得他们有反抗的余地?等着吧,不出三日,八极观灭门之后,要是没人在上头说上两句话,他们俩的下场,你觉得会怎么样?” 叶凡冷声道:“你们净水国朝廷要做什么,我管不着,这次只是受人之托,保下这两人而已。” 宇文拓呵呵一笑,“可是我也有师命旨意在身,不能放了他们。” 叶凡皱眉道:“那就看看谁的拳头更硬?” 宇文拓若有所思,随后绽出笑意,说道:“在那些江湖武夫中,流传着一种规矩,若有仇怨在身,就按照江湖规矩一个打一个,直至分出胜负生死。你我双方不妨就按这种规矩比试一场?败的人就此退去,不可再多管闲事,怎样?” 叶凡思考了一会儿,觉得此举可行,转过头看向乔三刀,见后者也点头同意,也就收回手掌,答应了宇文拓的要求。 宇文拓揉了揉尚有酸痛的肩膀,往后退了几步,拍手道:“这就对了,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嘛.....上!” 很突兀地,很没有征兆的一个上字! 位于暗处十数名精英弓弩手手中机簧一松,四十余枝喂了剧毒的弩箭分成三批连发,如密密死雨一般,往那大堂正中射了过去! 什么信誉,什么高手,都来不及管了,只要能杀了客栈里这帮人,怎样都值。 相隔不过两丈,四十余枝喂毒的弩箭速度恐怖,本身所附着的力量也是相当惊人,所制弩箭的材料,更是连六修士都能伤到的千炼黑晶铁,没有人可以想像,有人可以躲过如此密集而突然的袭击。 站在大堂里的那三个人,除非是八境以上仙人亲临,不然怎么可能躲得过去? 在下一刻到来之前,胸有成竹的宇文拓的确是这么想的。 躲不过去,可大堂之内三人根本躲也未躲,那位身穿黑衣的佩刀男子,也不见他如何动作,腰间长刀就已出鞘,随后一把长刀像是凭空变化出了两把,三把大刀在空中很自在地舞着,就像是在削苹果皮。 叮叮叮叮叮,如雨打芭蕉急。 笃笃一阵密密的响声起,所有的弩箭在快速射行的过程中,被那三把长刀一一斩落,于不可能的状态下,全部被斩偏了几丝,擦着大堂内三人的身体,射入了客栈的木板之中,墙壁之上。 弩箭劲射入木,只射箭尾轻颤,四十余枝弩箭,在一瞬间内让这客栈大堂中长了些乱草般,却伤不得三人分毫。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八十六章 千年铁树开了花?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宇文拓看着眼前的这幕景象,只感觉一股寒意涌上心头,占据了全身。 长刀犹在空中,宇文拓身后的紫袍男人已经是厉声喝道:“退!” 随着这声大喝,他已是长身而起,整个人掠了起来! 宇文拓忽然觉得左肩一紧,自己的身体被一道沛然的庞大灵气一拉,拖向了后方。 然后那一刀已经斩下。 刀光在桌前划过,因为被后面那人一拖,没有斩到宇文拓的身上,而是斩在了桌前的地板上。 嗤啦一声利响,厚实地实木地板就像是薄纸一般,被乔三刀手中长刀划破了一个巨大的口子,稍许灰尘起,木屑四溅,透过那个口子,可以看见客栈地基之下的黄黑色土地。 一袭深厚紫色袍服的男人,震怒不已,多少年了,还有人敢在自己面前这么放肆? 掌柜的蓦然喊道:“都停手!” 叶凡转头望去,掌柜轻轻摇头,他眼神流转,充满了焦急,吞吞吐吐道:“少侠有话好好说,相信军爷只是跟我们开玩笑的。” 紫袍男人嗤笑道:“开玩笑?我徐隐这辈子就不知道这三个字怎么写!八极观宋家目无王法,轻视朝廷,妄图割裂我国北境,意图谋反,已是盖棺定论,罪无可恕!死不足惜!” 言语之间,徐隐双指并拢,在桌上一抹。 叶凡腰间九霄天迅猛掠出,尽碎那双快若闪电的筷子。 此人距离七境,恐怕也只有一线之隔。 客栈外,一位修士飘掠而来,落在宇文拓身旁,其中就有先前车厢内的耄耋老仙师,与那位年轻女修。 在十数位修士之后,是迅速撒开阵型的数百精骑,将客栈围困得水泄不通,一张张特制的弓弩,散发出异常冰冷的寒光。 那位天生贵胄的净水国殿下也是飘荡而来,落在宇文拓身前,气度非凡。 显而易见,他才是正主,身后的宇文拓,实则是此人的伴读兼好友,宇文拓能被新任国师楚墨看中,收入门下当一个记名弟子,严格意义上来讲,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叶凡与那人两两对视,前者略有讶异,后者则更是夸张,直接瞠目结舌了起来。 叶凡皱眉问道:“公孙澈?”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净水国殿下,揉了揉眉心,满脸无奈道:“叶凡,怎么是你?” 见此情形,宇文拓也是满心疑虑,“殿下,你们这是.....?” 公孙澈轻叹一声,“算是熟人了。” 他抬起头,摊开双手,无奈道:“少侠一定要保下他们二人,没得商量?” 叶凡将九霄天召回手中,点头道:“我朋友欠这位姑娘一份人情,我与掌柜也算一见如故,既然撞见了,怎么也不好袖手旁观。” 公孙澈又是叹了口气,随即转过身摆手道:“除了徐隐老元帅之外,全都退出客栈,一个不许留。” 宇文拓大惊失色,怎也没想到这个叶凡竟能有如此分量,“殿下,这.....” 公孙澈只说了一句,“他是被国师押 重的人。” 宇文拓一听这话,连丝毫犹豫都不曾有,直接带着一众修士兵将退出客栈,临了还不忘把门带上。 新官上任三把火,看来楚墨这三把火,烧的可不轻啊。 没人注意到,原本一直站在众人身后的瘸腿老者,在宇文拓领着一行人走出客栈时,悄悄放下了隐有白光的右手。 摇摇头,旁若无人的继续吞云吐雾起来。 客栈内,竟是陷入到了诡谲的平静之中。 公孙澈率先开口:“既然少侠亲自出面要保他们二人,我可以卖少侠一个面子。” 叶凡有些意外,这公孙澈怎就答应的这么爽快? 似是看出了叶凡心中所想,公孙澈微笑道:“原因有两点。第一,八极观灭门之事,大局已定,他们二人掀不起什么波浪。第二,也许就连少侠自己都不知道,其实你的分量,在我们净水国,可是相当之重,就连我也不得不慎重视之,放过两条断脊之犬,算不得什么大事,允了少侠也无所谓。” 站在叶凡身后的宋宗仁,宋言秋二人,脸色铁青,却不敢轻易插话。 叶凡对于官场上这些弯弯绕绕实在不算熟络,揉了揉眉心,无奈道:“要是真能这么爽快,你现在还能继续站在这?有话直说。” 公孙澈笑问道:“少侠可知我们押送的犯人,是什么身份?” 没等叶凡说话,公孙澈便自顾自答道:“琼台山地段,那只为非作歹百余年的凶煞鬼物。” 叶凡微微皱眉,等待下文。 公孙澈继续说道:“作为交换,我希望少侠能替我们将这名犯人押送到大燕九龙岭,当然,我自是会留下一部分人马供少侠使用。” 叶凡问道:“只是如此?” 公孙澈笑道:“只是如此。” 他转过头,指了指身侧那位不怒自威的紫袍人,说道:“不过容我先提醒少侠一句,连我们净水**方的擎天之柱都亲自出马看押这只鬼物,少侠可不要小觑了它,要是中途让这头畜生跑了,我们对九龙岭那面也不好交代。” 叶凡略作思索,便点头敲定,“可以,不过我也要事先与你说好,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你们净水国方面都不许主动出手为难掌柜与那位姑娘。” 公孙澈伸出手,温和笑道:“君子一言。” 叶凡握住了那只手掌,接道:“驷马难追。” ...... ...... 一张桌,三坛酒,四个人。 大堂当中被乔三刀一刀斩下之后,已经被毁了大半,所幸还有点多余地方能让几人摆张桌子,喝酒吃饭。 叶凡一口饮下碗中酒,看向对面或惭愧或冷静或淡定的三人,无奈道:“都这时候了,你俩也该跟我交个实底了吧。” 女子抬起头,指了指自己身侧的掌柜,“我叫宋言秋,他是我的兄长,名叫宋宗仁,我们俩都是八极观的弟子。” 叶凡叹了口气,头疼道:“这我知道,说点我不知道的。” 宋言秋并没有继续说话,而是反问道:“有些八极 观的事别说你这个外人,就连他宋宗仁都不甚清楚,我凭什么告诉你?” 乔三刀眉头微皱,杀气似出未出,客栈整个一楼大堂如寒霜铺面,气氛僵硬到了极点。 宋宗仁张着嘴巴,欲言又止,看了看叶凡又看了看自家妹妹,最后只憋出来一句,“秋儿,叶凡少侠是咱们的救命恩人,别太无礼。” 叶凡叹了口气,伸出手往下压了压,无奈道:“你什么都不跟我说,我怎么保证你们两个以后的安全?” 宋言秋皱眉道:“看你跟公孙澈的亲密样子,你与净水国朝廷之间,肯定关系匪浅,说不定就是他们派过来的奸细,用来套我们的话。” “得。”叶凡两手一摊,耸肩道:“既然如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明天早上我就把那东西押送到九龙岭,你我几人再不必相见,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 叶凡站起身,拍了下乔三刀的肩膀,“走了,回去睡觉。” 乔三刀面无表情站起身,跟在叶凡身后。 走到二楼屋门前,小狐狸已经快步跑出屋子,率先打开门,很狗腿。 叶凡大步走入其中,小狐狸犹豫要不要跟进去,叶凡已经转头吩咐道:“明天一早,我们几个就要出发去大燕九龙岭,途中应该不会有经过城镇的机会了,缺什么东西都在今天买齐,但最好不要离开客栈太远。” 小狐狸看着叶凡,“师父,你没事吧?” 叶凡笑道:“都没用我动手,能出啥事。” 小狐狸小心翼翼关上房门,最后说了一句,“师父,要是有事就喊我,就在隔壁呢。” 叶凡点头说好。 他向前走了几步,坐在桌旁,闭上眼睛,双手自然下垂,龙游月自然运转,呼吸逐渐平稳下来,如老僧入定,道人坐忘。 一个时辰之后,有敲门声响起,叶凡起身开门,乔三刀迎面走了进来。 犹豫片刻后,乔三刀还是直接开口说道:“主人,宋言秋她.....” 叶凡抬起手,叹气道:“我知道。” 如此拙劣的激将法,他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那个叫宋言秋的女子明明是不想让二人牵涉过深,所以才故意把话说得那么“忘恩负义”。 “我现在只想确定一件事。”叶凡看着乔三刀的双眼,“这次出手,你是真喜欢人家姑娘,还是只是单纯为了还那五两银子的情?” 乔三刀低下头,闷声道:“我也不清楚,只是看那小子对她出言不逊,我就想一刀活劈了他。” 叶凡一拍脑门,满脸无奈,这叫什么事啊。 千年铁树都开花了? 叶凡叹气道:“八极观一事牵扯到了净水国朝廷,也是涉及一国北境的民生大事,牵涉过多,无论是对他们还是对咱们,百害而无一利,救下他二人性命,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乔三刀沉默了许久,才点头道:“我知道了,主人。” 叶凡说道:“以后叫我的名字就行,主人这个称呼用在我身上,太怪。” 乔三刀又点了点头。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八十七章 苍天无道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今夜三更时分,千灯镇四周阴气森森。 客栈这边,兴许有公孙澈留下的铁骑坐镇其中,兵戈肃杀,无形中挡住了那份渗人气息。 宋言秋在屋内练习铜符卦,是山上秘法之一,说是秘法,其实不算真正入流。宋言秋是在年幼时在偶然所得,这些年只当做是消遣之举,以三枚铜钱,掷符问卜,可问前程,断吉凶。时灵时不灵,宋言秋其实自己都不太信这个。 今天她以铜钱问自己今后的吉凶,大吉。 又以同样的法子,测验净水国公孙家的国祚长短。 事后一颗颗收起铜钱符纸,宋言秋满脸疑惑,百思不得其解。她起身来到窗口,看到客栈门口的乔三刀正在练刀。再近一些,隔壁几间屋子还亮着灯火,看来那家伙也没睡着。 她坐回桌旁,想着接下来还要找个机会,送给那位佩刀男人一样合乎分寸的东西,因为身为女子,她看得出那个乔三刀眼神深处隐藏着的话语,只是她明明看穿了,却假装不懂罢了。在客栈的这段时日,她就只与那位“救命恩人”说了两三句话而已,一是因为她本就不是健谈之人,二是因为,八极观此次所经历的灾祸,实在是太大了些,她不愿意将这两个萍水相逢的好人拉下水,所以便特意与他们撇清关系。 宋言秋一直坚信,这比什么海誓山盟,千言万语还来得有意义。 兄长宋宗仁于二十年前便离开山头,辗转数地,历经沧桑,才在这千灯镇附近开了家客栈,就想以此渡过余生。 她只是位女子,又是庶系出身,本就不受待见,与那位位高权重的长老父亲早没了什么感情,所以她与兄长对于八极观覆灭一事,谈不上伤感和仇恨,只是有些悲哀和迷惘而已。 八极观近些年的所作所为,她全都看在眼里。 明明是一心向道的仙家门派,却非要插手朝政,看净水国已是瓮中之鳖,穷途末路,就想以此割据净水国北境方圆数千里的国土,还暗中联合大燕,妄图谋朝篡位,做那人间帝王。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逭。 宋言秋一想到这里,便有些心痛。 诗家有言,无情最是帝王家,可与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 ...... 客栈对峙也好,押送那头鬼物前往九龙岭也罢,终究是些不起眼的小水花。 净水国三位九境供奉联合那位高人围剿八极观,才是大事。 而净水国皇子公孙澈前往八极观山头,也不算小事。 除了净水国北境的本土高手兵将,更南边一些的诸如平溪城,逸风城,也被兵部的调令调来了足足三万多人,还有两位资深老将前往,统一归徐隐调遣。 公孙澈到了八极观山门,依循国师的训诫,告诉所有兵将供奉,全部听从徐隐的安排,不可擅自行动。 八极观不愧是净水国境内两座地字号宗门之一,所带来的的反扑的确庞大,波及范围足有三个州县之地。 净水国朝廷也实在没有想到,八极观对于净水国北境的蚕食程度,竟已经如此严重,最近一 旬内,不断有潜伏各地的修士官员浮出水面,大肆祸乱一方,而且这拨八极观余孽,多是五境以上修士,或者都是些身居要职的武将文官,清理的很是艰难。 虽然四方祸事不断,可是净水国修士兵将无论何种辈分,都没有任何手忙脚乱,一个个决议,井然有序,一拨拨兵马出城去往各地围剿八极观分支,有折损有伤亡,战死之人,多是宇文融所属。经过将近半月的追杀堵截,现在便是最后的收官之战。 这天深夜,公孙澈刚刚走下马车,就看到了一位听说过大名、却素未蒙面的……罪人。 事实上别说是他一个刚刚才二十多岁的皇子陛下,就算是净水国许多辈分很高的供奉,都没见过这位传说中的人物。 那是一个脸色苍白的有些病态的男人,身穿黑袍,黑发未束。 秋风肃杀,山林寂静。 男人哪怕只是站在那边,便如一座巍峨山岳。 公孙澈仍是大泉边陲客栈的那一袭青衫,问道:“前辈,您现在就要出手?” 黑袍男子没有说话。 只以背后升起的苍茫大阵作答。 ...... ...... 人生路上,总会有那么几场疾风骤雨,有些天生贵胄的要么是头顶有把大伞,要么便是身居房屋,看着大雨挥挥洒洒,却淋不到自身丝毫。 然而,老天爷兴许是给你开了个玩笑,原本能轻松挡住滂沱大雨的房屋,今天却破了几个窟窿。 屋漏偏逢连夜雨。 宋颐今天就是如此。 半月之前,八极观的传承力量,太好太快,太让人惊艳,在大道上一骑绝尘,让净水国所有宗门难以望其项背。 可是今日,无道现世。 生死大敌。 宋颐当下处境,堪称必死之地。 修无道眼神漠然,看着这个被视为有望破入十境,入驻圣殿牒谱的“年轻后辈”。 宋颐深呼吸一口气。 即便不曾破开十一境瓶颈,即便不是以正面厮杀著称的阵师。 眼前那位一身黑袍的男人,也还是一位实打实的不朽境修士。 没有什么多余寒暄。 修无道身边萦绕的千秋锁,只是一招,就将那件八极观的宗门半仙兵,给打得化作齑粉。 两人之间,蕴含无数神圣之意的半仙兵粉碎后,数以百计的山水气运化为碎片,缓缓消逝人间,像是落了一场金色的小雨。 宋颐刹那之间就退至数十丈外的一处山头,双袖鼓荡,秋风肃杀,小小两只袖口内,充斥着战场磅礴的雄浑气势。 八极观的这座山头,是一座高达一千三百丈的大阵所在之地,山路间有一条不断向上的栈道阶梯,旋转向上,劲气凶狠,就像面对着无数道汹涌狂风。 普通六境以下修士甚至只要靠近大阵附近,就会被附着其上的凶猛劲气,扰乱气机、侵蚀体魄。 修无道缓缓前行,闲庭信步,来到了山脚附近的一颗老树下。 那道漆黑锁链,煞气太重,已经完全看不清千秋锁的真容 ,在破碎掉那件品阶算是上等的仙兵后,千秋锁甚至此刻已经不在八极观观内,依稀可见远方有一道黑色闪电飞掠,风驰电掣,就像一条纤细黑蛇游曳在无尽的苍穹内。 如此一来,原本即将被牵动的八极观护山大阵,瞬间停止了运转,而且出现了不同寻常的絮乱。 宋颐竟是无法成功驱使大阵镇压此人。 修无道嘴角勾起一抹讥笑。 妄想用阵法来对付我,谁给你的胆子? 只带着一道千秋锁的修无道遥遥站在山峰对面,没有说话,他只是伸出三根手指。 大概是说杀你宋颐,只需三招而已? 宋颐脸色铁青,却没做任何口舌之争。 他的四面八方,像是出现了一条条雪白瀑布,那些白色的水流,由一个个光芒璀璨的刻字符箓组成。 修无道环顾四周,八极观其实有两座护山大阵,分里外两种,先前那座是净水国上下皆知的护山阵,一旦启动,会有一道八卦阵图冉冉升空,光线照耀整座八极观,身处阵图其中,不但境界修为会被压制,道行浅薄一些,比如五境之下,一照面就会瞬间消亡。 但是修无道真正忌讳的,不在这座已经被自己废掉大半的护山阵,而是八极观真正的杀手锏。 在八极观山头外游荡不定的那道黑色闪电,再度轻松破开一层无形的山水气运,激荡而至,从天而降,直直落向宋颐的头顶。 一张张水流似的符箓,倾斜着倒流而上,在宋颐四周和头顶形成一座半圆形雪白大阵。 那锁链链条,与符箓大阵撞击后,迸发出无数电光火花。 千秋锁下坠速度已经被阻滞几分,可大阵所蕴含的天地灵气也在不断急剧消散。 哪怕只是星星点点的火花溅射出去,就让山峰附近的参天古树、观景凉亭和修行洞府,毁坏得满目疮痍,无数飞禽走兽,已有灵智的天材地宝,都哀嚎着疯狂逃窜。 宋颐没有理会迟早要破开符箓大阵的那道千秋锁,反而死死盯住对面那个岿然不动的黑袍男人。 修无道神色自若,嘴角带着一丝玩味。 宋颐头顶上方的千秋锁,只是他的第二次出手。 留在八极观内的百余位修士,没有袖手旁观,几乎都是山门中辈分最低的弟子,许多还是脸色惨白却眼神坚毅的外门弟子。 宋颐厉色道:“走!别来送死!” 那些八极观弟子中唯一的涅槃境老修士,虽然已经认出了修无道的身份,仍是对宋颐开口说道:“两百年前的决定,是整个宗门商议决定而成,怎能让宗主一人承担!” 修无道转过头,瞥向那群面有死志的宗门弟子,淡然道:“如果你们只是针对我修无道一人,就算要报仇,我也不会选择这种方式。可我九悬宗,我师父,是我修无道这辈子唯一有过亏欠的人,你们不该碰的。” 修无道轻轻挥手,千秋锁下坠的速度猛然激增,与宋颐天灵处不过十丈距离。 “忏悔吧,宋颐。忏悔吧,八极观的所有有罪者。” 修无道大袖随风而荡,始终面无表情。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世间总要有是非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宋颐咬紧牙关,一挥双袖,袖中两阵灵风,将那些尚且年轻的宗门弟子悉数裹挟其中,一个个抛向远处。 修无道对此视而不见,任由宋颐将那些弟子丢出战场之外。 冤有头债有主,他修无道本就不是滥杀之人。 他心念一动。 千秋锁下降速度骤然提升,与宋颐面门仅有三丈远。 宋颐双指悄然捻住一张青灰色材质的符箓。 骤然间光华大盛! 千秋锁破开符箓大阵的刹那之间,宋颐头顶浮现那张青灰色光芒符箓。 玄黑色锁链与其碰撞的瞬间,如同泥牛入海,竟然彻底消失。 就连将其炼化百余年的修无道都感应不到。 八极观两座护山大阵,一座八卦阵图,用以防守镇压,哪怕是九境元婴修士,都可以将其强行镇压片刻,而真正的杀招,就会紧随其后,正是八极观穷尽人力物力财力,铸造出来的四座符箓大阵,每一座都有九阶品级,四座阵法结阵之后,更是威力通天,可以媲美一件名副其实的杀伐仙兵。 但还是那句话,用阵法对付修无道,无疑是最愚蠢的行为。 虽然无法完全掌控四座大阵,可是一时半刻的钻空子,太简单了,若是寻常涅槃修士在被迫仓促住持大阵,修无道都有把握让这漫天符箓临阵倒戈。 千秋锁被暂时镇压在那四座符箓大阵之下。 修无道微微眯眼,面无表情,动作细微,无数道黑影瞬间充斥在八极观山头之上。 三千影葬! 宋颐一手负后,一手持青灰色符箓,如同蛇蟒遇蛟龙,漫天的符箓水流开始随着青灰色符箓的摆动而以某种规则摆放排列。 速度极快。 每一道泛着白光的神圣符箓,都悬停在宋颐身前,气势浩大。 八极观内,风卷云涌。 修无道轻轻摇头。 无数道黑影一闪而逝。 修无道以单手锤杀之姿,掠过二人之间数十丈远的距离,直扑宋颐。 横扫而去。 再不给这位宗主大人任何希望。 倒不是说等他列好符箓之后,修无道就无法应对。 毕竟他出阵养伤之际,其实就已是十境归神的修为。 除非元婴境界的宋颐是那几万年前的秦皇武皇转世,否则中间隔着一个大境,还涉及到不朽三小境之间的天堑,宋颐如何能活? 不过他如果再在八极观滞留一会儿,就会很麻烦,真正的天大麻烦。 哪怕心高气傲如他,也不敢有丝毫托大。 当修无道轻轻飘落在宋颐原先站立的位置上,十数丈外,宋颐兄口被轰出一个大洞,鲜血淋漓。 气府内,一颗金丹早已不存,一尊品秩极高的元婴更是直接消散于天地。 这就是一名归神十境倾力而为的下场。 修无道伸手一抓,从面前虚空处扯出一张已经出现裂纹的青灰色符箓,双指一搓,握住从中挣脱而出的千秋锁,将其系在腰间。 他瞥了眼就算丹神亲临也救不得的八极观宗主,终于缓缓开口说道:“死之前,还算是个男人。” 修无道仰头远望,身形跃起,到了八极观山峰之巅,一个转折,往南方疾速飞掠而去。 就在此时。 八极观北方远处,出现一粒光点。 然后是雷 声滚滚,连绵不绝。 山头为之一震,一位身材高大、腰挂“正大光明”玉佩的黄袍中年人落在宋颐尸体旁,满脸愤怒。 一尊金身法相拔地而起,几乎要与高耸入云的八极观主峰等高,举起一臂,山头升起一道辉煌如大日的八卦阵图,被伟岸如山岳的金身法相握在手中,往南方照去。 这位身穿黄袍的英俊中年人,手持那好像可与天上大日争辉的八卦阵图,巡视片刻,终于仍是照见了远在几万里之外的修无道。 金身法相声音响如炸雷,“修无道,你还能跑到哪儿去?!” 一道金光闪过,亮如白昼的光彩,划破长空,追向急速往南方永恒海域逃窜的修无道。 真正意义上的口含天宪,言出法随! 修无道感受着身后那道浩然而又浩瀚的金光,将腰间的千秋锁一把扯下,驾驭其锁住那道金光。 他只求那道金光,出现略微一停顿即可。 如黑色闪电般的千秋锁在接触到那道浩瀚金光的瞬间,猛地炸裂成碎片,在空中爆出一团惊世骇俗的光芒。 那道金光没有直接刺穿他的头颅,而是从其背后透过,带起一道丝绸般的血线。 这逼迫得修无道不得已现出法相,双脚重重踩踏山峦,双手死死攥住了那道金光。 修无道双手血肉模糊,一尊玄黑色巨**相不断向后倒滑出去,最终握不住那道浩瀚金光,挣脱束缚,钉入他的心口,透体而出。 身受两次重创的修无道,再也维持不住法相,恢复真身,已经伤了大道根本的他,拼尽全力继续向南远遁。 在那道金光马上就要再次将他轰杀至此的时候,他突然抬头看向远方。 他低声喃喃道:“叶凡,可否借我一剑。” ...... ...... 客栈内。 深夜。 叶凡没来由心情烦躁,便来到屋外的院子里,胸口揣着一张清心符,练习剑术。 可是始终无法静下心来。 蓦然抬头。 远处天幕,出现了一阵细不可查的微妙涟漪。 腰间的九霄天蓦然发出阵阵颤鸣。 当听到了不知从几万里远的远方传来的那句话,叶凡几乎没有半刻停顿犹豫,腰间九霄天铿锵出鞘。 随后向天空用力一抛,撤去全部心神束缚。 九霄天颤鸣更甚,转瞬之间,便化作一道长虹向南方疾驰而去。 不过一息时间,九霄天便从净水国北境横跨了不知多少万里远,与那道迅猛而来的浩瀚金光狠狠相撞。 “嗡~” 一声脆鸣。 方圆百里之内,皆是被这道音浪席卷而至。 也正因如此,那道金光为之一顿。 停顿的时间连半息都不到。 修无道身侧骤然出现数以千计的黑色虚影,猛地爆发出令人难以想象的极致速度! 顷刻间,便与那道金光拉开了数千里远。 等金光摆脱了九霄天的纠缠之后,修无道的气息已经完全消失,无影无踪。 哪怕以黄袍人的通天手段,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找到并追上修无道。 黄袍中年人喟叹一声,他原本已经拼着强行更改、衰减八极观的山水气运,以那道八卦阵图为指引,已经快要把修无道留下,没想到还是棋差一招。 他回头看向早已生机尽无 的八极观宗主宋颐,就连自身神魄元神都被撕裂成了碎片,别说救治,恐怕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已经没有了。 身为被紫来州圣殿记录在册的元婴仙人,宋颐每十年都要向圣殿缴纳一笔数目不小的税款,正因如此,他也被圣殿所立的规则所保护,这次自己不过稍微大意了一些,便是一位地字号宗门的宗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惨死当场,大祭祀那头,最少也要给自己判上一个渎职之罪。 他轻挥衣袖,将那位七窍流血、胸口血肉已尽数碎裂的宗主大人收入袖中,御风远去。 对于山脚下的净水国众人,并未多加理会,这种师出有名的围剿讨伐,在规则之内,圣殿无权插手干预。 黄袍中年人在空中回首眺望。 那把剑,好像有些眼熟。 ...... ...... 叶凡抬头望天,突然后退数步,九霄天破空而来,被他轻轻握在手里。 剑身上,竟是有一丝细不可查的裂纹。 叶凡大惊失色,到底是怎样的攻势,连九霄天都会受到折损。 然后叶凡猛然转头看向身后。 松了一口气。 是一袭黑袍的年轻男子。 修无道。 当然只是幻影虚像。 修无道笑道:“什么都先别问,我来说。” 之后,他大略说完了那场八极观山头之战,修无道仿佛就只是个局外人,说得一点都不惊心动魄,枯燥乏味得很,而且还满脸微笑,什么手刃了仇人,终于为师父报了仇,虽说修为下跌了两个小境,但能留下一条命,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之后那几个仇家就轻松惬意的很,再用不着这般拼命了...... 叶凡怒道:“就这样?没了?!” 他指着修无道的鼻子,“你不是什么天下第一阵师吗?就不能等准备的万无一失的再去报仇?!知不知道我要是晚出剑一会,你就要死在那边!” 说到最后,叶凡嗓音越来越低,神色恍惚,轻声问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说到这里后,叶凡已经再说不出话来。 修无道破天荒的神情有些拘谨,说道:“叶凡,这事算我不厚道,九霄天的品阶哪怕是上品仙兵都不一定比得上,那道裂痕想要修补肯定要花不少钱,都是因为我,要打要骂,你看着办!” 叶凡愤愤的瞪了修无道一眼,气冲冲的去坐在石桌旁的凳子上,修无道心虚的坐在了旁边。 叶凡说道:“反正你都这样了,我就算打你骂你又能怎样?再说,我也打不着你。” 修无道愈发良心难安。 叶凡红着眼睛,缓缓说道:“这是你欠我的,你必须给我还上。” 他抬起头,直视着虚像双眼,“你亲自给我还,无论是托付朋友还是寄存他地,我都不接受,必须是你修无道站在我面前,亲手把钱还给我。” 修无道默然。 叶凡最后说道:“十年,百年,千年!只要你没亲手把钱还我,我一直不会原谅你。” 他站起身,叶凡也跟着站起身。 修无道蓦然微笑道:“紫来州大燕王朝,圣殿通缉犯,修无道。我有个朋友,姓叶名凡!” 叶凡愣了一愣,随后也跟着笑起来,说道:“紫来州红叶国,泥腿子,叶凡!我认识一位天下第一阵师,叫修无道。” 冥冥之中,好似有一股气息牵引。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八十九章 登程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修无道的虚像幻影消散于天地。 一颗小脑袋趴在窗户上,愣愣盯着院子这边。 说来奇怪,修无道的出现,客栈内并无人察觉,只有小狐狸兴许是误打误撞,大半夜瞧着院子里的叶凡。 叶凡回头望向小狐狸,“大半夜的不困啊?睡觉去。” 不说还好,叶凡一发话,小狐狸就去搬了条凳子,腿脚利索地爬上了窗台,一跃而下,稳稳落地。 叶凡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问道:“不睡觉,跑这来做什么?” 小狐狸抬头笑道:“睡不着,来陪师父说会儿话。” 叶凡没说话,既没赶也没留。 只是自顾自的运转龙游月,开始吸收吐纳灵气。 小狐狸耸拉着眼皮看了两刻钟香后,开始犯困,跟叶凡说了声,深呼吸一口气,往屋子窗台那边冲刺而去,高高跳起,估计是试图双手先按在窗台上,然后一通双腿胡乱扒拉,想着一窜而上,学乔三刀进屋时的潇洒英姿。 结果下巴猛地磕碰在了窗台上。 “噗嗤”一下后仰倒地。 叶凡转过头,不忍直视。 小狐狸一屁股坐在地上,伸手捂住下巴,转过头去,泪眼朦胧,却还是倔强开口:“师父,我没事。” 叶凡走过去,蹲下身,轻轻拿走她的手,看了看,笑问道:“是不是最近没啥事干,非要作妖是不是?” 小狐狸那张粉扑扑的脸蛋上,泪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抽了抽鼻子,估计是想把眼泪憋回去,却怎么都忍不住。 叶凡只好收起笑意,扶她站起身,“之前我认识一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小女孩,也是毛毛躁躁的,一刻都不想消停。不过她应该比你吃得住痛,要是换成她,估计也就拍拍屁股当啥事没有。” 两人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 小狐狸下巴磕了一道伤口,只敢微微张嘴,含糊不清问道:“师父,她叫什么名字?” 叶凡说道:“她叫李明月,有个粉色的小棉袄,喜欢笑,喜欢乱走乱跳,还说过喜欢我。” 小狐狸又小声问:“是哪种喜欢啊?” 叶凡笑道:“说要当我新娘子的那种喜欢。” 小狐狸“哦”了一声,低下头接着说道:“师父,那你喜不喜欢她?” 叶凡点点头。 天底下会有不喜欢小明月的大哥哥? 不可能的事。 小狐狸低着头,默不作声。 叶凡接着笑道:“其实,师父也很喜欢小狐狸,不对,应该是非常喜欢才是。” 小狐狸猛地抬起头,眼中有荧光闪烁,不可置信道:“真的?” 叶凡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肯定道:“比珍珠还真。” 小狐狸立刻破涕为笑,擦了擦脸上的鼻涕眼泪,在凳子上晃荡着双脚,神情极为惬意。 叶凡问道:“方才看我吐纳练剑,怎么样?” 小狐狸一脸茫然,不知道为何询问这个。 叶凡也跟着疑惑起来,“你没想过修行或是练剑?” 小狐狸反问道:“师父你不是说教不了我什么的吗?” 她站起身,神采飞扬,张牙舞爪,一下子假装拔剑出鞘,双指并拢乱戳,一会学着虚握铁刀猛地斩下,还会打一套王八拳,乱显摆了一通,说道:“我也没什么修行的心思,只要师父能在我身边,修不修行也啥用,反正有师父能保护我。” 叶凡神色凝重。 圣水秘境内,崔奉的剑招。 叶凡的神人开天。 陆朴的大开大合。 还有乔三刀的快若奔雷。 以及楚墨云雷术法的零散招式。 甭说是神似,便连形似也无几分。 但是。 抛开招式的束缚,术法的牵扯,一切只追求剑道真意,又是一番怎样的光景? 只有在千锋岭和楚墨的那一场战斗,叶凡才隐隐约约摸到了一丝门道。 叶凡问了个问题,“你是不是能看见今晚那位黑袍人?” 小狐狸点点头。 叶凡有些无奈。 这可是类似于神人出阳神之类的莫大神通錒。 小狐狸的身份,果然不简单。 叶凡问了第二个问题,“如果,我是说如果啊,你以后修行有了出息,你觉得有人欺负了你,你会怎么做。说实话。” 小狐狸歪着头,想了半天,才犹豫说道:“让他赔我十个肉包子?” 转过头看了看叶凡,似乎是觉得十个有点多,又连忙改口道:“五个就行!” 叶凡笑问道:“那如果是非常非常过分的欺负呢,比如那人把师父打了个半死?” 小狐狸胸有成竹道:“师父这么厉害,不可能被人打得半死!” 叶凡内心哭笑不得,故意板着脸问道:“要是我被下了毒,或者被人陷害,双拳难敌四手,我又招架不住,你该咋办?” 小狐狸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 叶凡问道:“会不会把那人.....直接打死?” 小狐狸吓得赶紧摆手,慌张道:“杀人?!师父我连只鸡都不敢杀哩,咋还敢杀人?” 叶凡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小狐狸又低下头,想了想,缓缓说道:“不过师父要真被人打个半死,我应该会很生气很生气吧......” 戛然而止,小狐狸沉默了半天。 叶凡问道:“怎么不说话了?” 小狐狸委屈巴巴道:“下巴疼。” 叶凡伸出手揉了揉小狐狸的下巴,安慰说伤口不大,只是破了点皮,过个两天自己就能长好,没啥大事。 之后他背转过身,靠着石桌,望向夜空。 小狐狸双手抓住石凳边缘,使劲把自己的身子转过去,躺在叶凡的双腿上,瞪大眼看着星星。 叶凡轻声问道:“小狐狸,你今年九岁了吧?” 小狐狸笑眯眯道:“过完九月生日就十岁哩。” 叶凡难得与其他人说了些心里话,“以前在家乡的时候,家里穷,没钱买书,也没钱上学塾,只能偷偷摸摸去窗户外边看着别家的同龄人念书写字,先生就 跟我说,道理不只是在书中,更在人与人之间的一言一行上。” 他伸出手,摩挲着小狐狸的脑袋,笑道:“十岁可就是个大姑娘了,所以你要多读些书,多学一些道理。” 小狐狸眯着眼,惬意说道:“师父就是道理,以后我多学师父就好了。” 叶凡笑问道:“那如果师父也做了错事,你咋办?” 小狐狸皱着眉头,很用心想了想,拼命摇头道:“师父这么好的人,不可能做错事的。” 接着她又呢喃道:“要是世界上所有人都能像我一样,在最困难的时候遇到师父,那该多好啊。” 叶凡怔怔无言。 ........ ........ 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鸡鸣渐起,也代表着几人要启程赶路了。 听外界消息传闻,八极观宗主宋颐战死在自家山头之上,净水**队并未受到多大阻力,在几个时辰内便将宗门攻破,为北境的安稳局势下了最后一子。 其中百余人马护送公孙澈三十里地便折回,现如今正在千灯镇外的驿站驻扎等候。一行人最主要的交通工具就是马车,连绵拉了十余辆,除了载人囚犯之外,更多的空间是留给了此次前往九龙岭所需要的礼仪所备。 犯人披头散发,满身血污,垂首不语,看不清面容。 一袭黑灰长袍破碎不堪,手腕和脚踝处,被钉入金刚杵一般的器物。 除此之外,脖子上还被一根乌黑绳索绑缚,绳索一段被系在铁笼中的一张符箓之上。 那鬼修还配有镣铐,就关押在第二辆马车内,车中还有一位官吏负责照管生活起居。这位官吏满面微笑,小心地用毛巾替这位重犯擦拭着脸,毛巾很软,不会伤到那鬼修早已破碎的脸颊。 “如果我抓住你,用你威胁公孙澈,会不会有效果?”铁链铛铛一响,那化为人形的鬼修苍老的声音自车厢里响了起来,只是话语中自然流露出一股漫不经心的感觉,似乎早就已经猜到了答案。 那位负责照顾和看管鬼修的官吏温和一笑,诚恳说道:“裴先生,既然轮到我来看管您,自然早就做好了被你制住的准备,不过身为净水国子民,到时候,自然只好服毒自尽,免得让朝廷里的大人为难。” 鬼修闭着双眼,身上的厉寒气息渐渐消退了一些,轻声说道:“阳光太晃,帮我拉一下帘子。” 那位官吏走到鬼修身侧,轻轻拉上马车窗口的帘子,手指异常稳定,没有一丝颤抖。 鬼修在百年前就已是七境修为,如果不是这几十年间一直扩展地盘,与其他鬼物打生打死,他应该早就迈入八境之列。 饶是如此,病虎犹有余威,只看依旧萦绕在他周身的那股冰冷煞气,便可以知道这只鬼物依然拥有着可怕的实力。 如果它此时真的暴起发难,只怕这位中年官吏根本不可能有半分反抗的余地,但他依然稳定微笑,满面自若。 鬼物有些欣赏地看了他一眼,知道对方只怕早就下了决心,一旦被自己制住,就会马上服毒自尽,只是不知道他的毒药藏在身上哪里。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九十章 落定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净水国真有这么好。能让你心甘情愿,甚至毫不恐惧地守在我这个鬼物身边?” 那人抬起伤痕累累的脸庞,眼中有煞气流转。 中年官吏回道:“如果我死了,朝廷自会负责我家人以后的生活,而且等我孩子满十五岁后,就可以授勋。我这条破命能换这么多东西,真的值了。” 鬼修活动了一下手腕,铁链哗哗作响,有些烦燥:“还是这些老手段……你叫什么名字?” 中年官吏呵呵笑着回答道:“我叫楚墨。” ...... ...... 这天清晨里,叶凡下楼吃过了早饭,楼上两人,只有乔三刀踩着点,与叶凡一同就座,还帮着倒酒,小狐狸估计是睡的太晚,还没起床。叶凡独自出门,沿着去往千灯镇的官道,缓缓而行。 走在坑洼不平的黄泥路上,叶凡转头望向被边一眼,然后转身走回客栈。 他和一拨人马差不多同时到达客栈门外,竟是前些天在客栈内与徐隐一同落座的银甲武将炎烈。 见到了一袭白衫长袍的叶凡后,身披甲胄的炎烈,立即翻身下马,快步走到陈平安身前,拱手道:“奉殿下之令,此次押送鬼修裴千丞送至大燕九龙岭的一百二十七人,全权听从您的吩咐!” 叶凡极为讶异,本以为这场羁押自己也就是当个保镖走上一趟,怎么还全权听从自己指挥了? 魁梧武将脸色有些疲乏,他是沙场磨砺出来的豪爽性子,直截了当问道:“大人何时动身?” 叶凡走入客栈,说道:“马上,还请稍等片刻。” 炎烈问道:“大人一行总共几人?” 叶凡说道:“三人,不过其中还有一个孩子。” 随后他略作思量,问道:“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炎烈爽朗笑道:“大人真会说笑,如今我净水北境最大的麻烦都已解决,照顾一个孩子而已,算不得什么。” 银甲武将说这句话的时候,虽满脸平静,但是言语之间,几乎是不加掩饰的骄傲与霸气。 他似乎是有事要与叶凡说,提议与叶凡走一趟官道,叶凡自无不可,两人与众人拉开十数步距离后,炎烈泄露天机,轻声道:“大人,之后我要说的话,都是经过殿下授意后,我才敢说与大人听的,以殿下的身份性格,绝不至于欺瞒大人您,所以这些话有可能会不符合大人的预先猜想,但还请放心,绝对都是真话。” 叶凡想过之后,点头示意。 炎烈沉吟了片刻,缓缓开口说道:“不瞒大人,一月多前,宇文融将军被陛下由南境调往北境,的的确确是为了此次围剿八极观所为,事情一过,陛下又有旨意降下,允许老将军入京,担任兵部尚书一职,不过半年时间,宇文融老将军便被调任了两次,大人可知为何?” 叶凡略一思索,沉声道:“入京赴任兵部尚书,哪怕是镇字头的大将军,也属于 平调,净水国的兵部尚书,是实打实的朝堂要津,许多大将军梦寐以求的一把座椅,不出所料,陛下是想让宇文融将军甩出边疆旋涡,给了他一个明哲保身,颐养天年的机会。” “不过。”叶凡又接着说道:“要宇文将军离开世世代代扎根的南方边境,去往京师,怎么也算背井离乡,以宇文将军这个岁数,还有南边定海神针的身份,陛下此举,倒有些意味深长。 ” 炎烈本是严肃刻板之人,比腐儒还要讲究君臣、父子那一套,可这次有殿下授意,再加上对此人身份的看中,许多以前打死都不会与人坦言的净水国内幕,云淡风轻便说出了口。 围剿八极观,是粗中有细,虽然波及范围很广,出动人马很多,但大局已定,按部就班的来,不会有什么岔子。 而几日前琼台山地界,肖盈嫣与裴千丞之间的争斗,两败俱伤,坏了净水北境国运根本,马车上关押着的,就是当时的那只鬼物。殿下为此密谋了五六年之久,动用了大量净水国的秘密势力,只要成功押送那只鬼物到九龙岭,在朝廷、陛下眼中,这就是立下了不世之功,无异于武将开疆扩土千里,这次之所以把这担子交给叶凡来挑,一是因为殿下要留下收拾八极观的烂摊子,二是,他想以此与叶凡之间搭上些联系,毕竟就连国师都要在叶凡身上押重,他公孙澈的格局,能比国师大人还高不成? 晨光中,两人走在官道上,炎烈聊得很随意,将叶凡视为平辈之人,并未因为前几日客栈内的对峙而有异样。 之后叶凡几乎没有说话,多是倾听炎烈的阐述。 在叶凡与炎烈在外交谈的时候。 客栈里边,气氛诡异。 宋宗仁斜靠在门口,瘸腿老人一边抽着旱烟,一边喝着小酒。 整个客栈大堂也就只能坐一桌客人,小狐狸,乔三刀,还有宋言秋,都不喝酒,随便跟客栈点了几样菜,店伙计也饿得慌,见着了还剩下个空位,问了问几位客人,之后就与三人坐在一桌吃饭,也不夹菜,只是扒着碗里的白米饭。 除了夹菜与咀嚼声,客栈内鸦雀无声,滴水可闻。 叶凡返回客栈的时候,已经辰时末,一楼只剩下掌柜的在柜台打着算盘。 见叶凡回来,宋宗仁主动邀请叶凡喝酒,却也不怎么聊天,各自喝各自的,喝完了宋宗仁就在柜台那边摇着蒲扇,迷迷糊糊念叨着别人听不懂的梦呓。 叶凡去二楼收拾行李,宋宗仁突然打了一个巨大的酒嗝,叶凡当时有些无奈,不明白一位修道有成的宗门天才,为何偏偏要活得这般窝囊,叶凡一路所见所闻,所谓高人,见识了不少,可没谁这么不讲究的,被一些凡夫俗子吓唬的屁滚尿流,计算着几文钱的买卖得失,就连叶凡都忍不住想着,真是个怪人。 炎烈与叶凡知会了一声,说押送裴千丞的使团午时末才会出发,让叶凡不用着急。 这期间收拾好了东西,叶凡陪着乔三刀坐在 院子石桌上喝酒,乔三刀半天没憋出来一句话,最后只说希望能天天看到宋言秋。 叶凡问他为什么那么喜欢那位姑娘,乔三刀想了半天,只说了句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呗。 叶凡被呛了半天,之后开玩笑问他到底有多少喜欢她,乔三刀有些无措,说也就那样了,只是见不得别人欺负她而已。 叶凡算是彻底没辙了。 后来上了楼,叶凡将九霄天放在桌上,拔出剑鞘,看着居中位置那道极其细微的裂痕,有些心疼。 既心疼九霄天的破损,又心疼需要修缮剑身需要的钱财,听修无道表示,最少最少,也要百余枚紫云币才能将破损完全修复。 难怪说修行一事,就是吃金山银山的活计,谁也别谈自己的钱多到花不出去。 叶凡再从玉牌内拿出那袋紫云币,轻轻倒在桌上,一颗颗累加,叠成一座小山,还不到一巴掌高,叶凡又是长叹一口气。 叶凡当初在九霄天剑内世界,跟那叶柔嘉学了一门看似粗浅、其实极为正统的炼化口诀,之后炼化一枚紫云币,不过耗费了一盏茶光阴,丝丝缕缕的紫气附着在九霄天剑身上,那缕裂痕以肉眼不可见的弧度往里贴合了一些,有些神奇。 本来就没什么可收拾的,在屋里待了一阵,叶凡便走到掌柜那边,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银子,宋宗仁没有推脱,这点银子,二十几两,既然眼前这位救命恩人愿意给,他就只好收下。犹豫了好半天,他才苦笑道:“叶凡少侠,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们能带着我妹妹一同前往大燕。八极观覆灭,朝廷对于我们这些幸存修士倒是留了些情面,没赶尽杀绝,我跟大燕那头的玄字号宗门风雷阁打了声招呼,他们愿意将秋儿收入门下,但她一个人去我始终不放心,就想劳烦少侠一次。” 叶凡几乎没有犹豫,直接点头答应下来,然后笑着伸出手。 宋宗仁满脸疑惑。 叶凡笑道:“照顾宋姑娘的酬劳,没个二十两银子,我可不干。” 宋宗仁爽朗的开怀大笑,将银子重重拍在陈叶凡手心,乐不可支,“我去,不曾想少侠还是个市侩的买卖人!” 叶凡还真收起了银子,打趣道:“咋就市侩了,这叫生财有道嘛。” 众人吃过了早饭,收拾过了行囊,客栈外边官道上马蹄阵阵,越来越清晰。 离别在即。 收拾好行囊的宋言秋站在门口,神情看似平静,但只要细看一二,就能看到眼眶微红的痕迹。 不知到底是因为八极观覆灭的原因,还是因为背井离乡,远离亲人的相思之苦。 客栈外的官道已是尘土飞扬。 银甲武将和一位文官模样的官吏一同下马,来到客栈大门那边,迎接叶凡一行人。 宋宗仁对宋言秋说了句路上小心,便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女人也红了眼睛,低头转身,不再看自己兄长的愁容。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九十一章 日常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身穿便服的炎烈站在一辆马车旁边,此次押送裴千丞的净水国使团,除了四辆故意空着的马车,还专门为叶凡准备了三匹高头骏马,俱是净水国边军中的一等战马,就连从六品的归德司阶官职,在这都未必能够拥有一匹。 小狐狸与宋言秋不宜抛头露面,选择乘马车而行,而叶凡与乔三刀出乎炎烈的意料,竟是选择与他一同骑马北上。 百余名披甲佩刀的骑兵,还有十数名散开的随军修士,都围绕着中间十余辆马车肃穆站好。 炎烈与叶凡坦言,这十几位修士,其中有两位是净水国暗处的秘密供奉,如果不是此次奉旨出行,就连他这位正三品的边疆大将,都无权调动那两位修士。 其他百余骑,皆是弓马熟谙的边军老卒,属于一等一的锐士,都是公孙澈从军队当中抽调而来。 在出发之前,炎烈为叶凡介绍了一人,乃是随行前往九龙岭进行交涉的礼部侍郎,郭怀雍。 炎烈还曾笑言,虽同属朝廷的正三品大员,但以净水国文官挟制武将的政治格局,自己还要称他一声大人。 郭怀雍只是摇摇头,说他炎烈就会拿人寻开心。 这位身居中央,权贵显要的礼部三品大员,却根本没什么架子,脸上常常挂着一抹和善的笑容,偶尔与随军将士还能谈笑风生一阵,初次见面,叶凡对他的印象还算不错。 出发之前,倒是出了一档子笑话。 叶凡长这么大,别说骑马,就是如此近距离的接触马匹,都没有过几回。 上马之前,实在是闹了一通玩笑,在乔三刀的帮助下,叶凡才慢慢爬上马背,双手握着缰绳,面上强行镇定,其实心里早就羞赫的说不出话来。 幸亏小狐狸已经进了马车,不让若是让她瞧见这幅光景,肯定要好好笑话自己一回。 使团已经出发了好一阵。 客栈那边,掌柜的久久不愿收回视线。 瘸腿老人蹲在门口抽着旱烟,那些袅袅烟雾,遮住了褶皱的沧桑脸庞,如山雾布满山峦沟壑之间。 干瘦的店伙计爬到了屋顶,登高望远,车队已经消失了好一会,却还是怔怔的望向远处。 北行路上,风平浪静。 净水国武运昌盛,三十多年前,还是徐隐坐镇北方,跟当时还不是神策军护军中尉的段一流交手,都是胜多败少,让大燕南境吃了很多苦头。最近五六年,也根本没有什么大的争端,基本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小摩擦,倒是净水国西面国境与玉唐接壤的地方,常年战争不断,也是耗费净水国国力最多的地方。 队伍每前进五十里一停,要给战马洗刷喂草,这个时候,郭怀雍都会离开马车,去跟叶凡闲聊几句。 一来二去,这位礼部侍郎就跟叶凡渐渐熟悉了起来。 虽然炎烈说自己可全权命令这支队伍,但反客为主这种犯大忌的事,叶凡怎么可能蠢到去干?再说,自己在管理队伍方面就是个愣头青,一路下来,都是郭怀雍主内,炎烈主外,完全不用叶凡瞎操心。 郭怀雍今年才三十八岁,却已经坐上了礼部侍郎这个位置,还是出身军人之家,自幼苦读,考取功名,十九岁就入了翰林院进修,一步一步往上爬。做人精明,能力出众,不过 十几年就到了这个位置,属实是个能人。 郭怀雍对山上仙人的仰慕毫不掩饰,举手投足之间,便能影响一国之运,长生不老,移山填海,实在是骇人听闻,所以便想要尽其所能,为净水国多多笼络一些仙家门派,这也是为何他主动请缨,离开京城出使大燕九龙岭的真正原因。 北上途中,会途径四五个小县城,负责接待的沿途驿站官吏,以及驿站所在地方郡县衙门,都十分上心。毕竟是带着圣旨,出使大燕仙家门派的正三品大员,还是两位!这两尊大神只要伸出一根小拇指,估计就能捻死他们这些芝麻大的小官,谁敢不当回事? 郭怀雍负责一应的应酬,迎来送往,虽不算热情,但也没流露出丝毫跋扈气焰。 这次是净水国边境最后一座郡城,竟然是净土扫街的架势,叶凡没跟着炎烈等人一同参与,只是带着乔三刀小狐狸两人离开驿站,打算购置一些琐碎物件,比如衣物书籍什么的。但是宋言秋却破天荒离开了驿站房舍,要与叶凡他们同行逛街。 她依旧穿戴着从客栈中出发时的那袭衣裙,腰佩长剑,英姿飒爽,哪怕是叶凡也不得不承认,确实长得很漂亮。 按照乔三刀的说法,宋姑娘这般倾国倾城的相貌,在圣水秘境他纵横江湖的几十年里,都没能遇上一个,陈碧落长得也算好看,但还是及不上她。 叶凡不愿在背后议论一位姑娘的长相,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这些女子长得再如何美艳,还是没清清长得漂亮。 所以叶凡遇到了赵青鸾、宋言秋这样的姑娘,也就只是遇见了而已。 宋言秋说附近有条小巷,店铺种类繁多,足够叶凡等人购置物品所用。 这座郡城为了迎接炎烈使团,花了很多心思,宋言秋在去小巷的路上,给叶凡解释了其中缘由,郡守是炎烈管辖的边军出身,还是嫡系部队,后来退伍之后,开始迈向仕途,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 走入街道极长的巷子,各色店铺都有,除了正儿八经的店铺,还有好些个地摊,众生百态。赌鬼模样的,一看就是把家里所剩不多的物件拿出来卖,穷酸秀才,应该是家道中落,不得已变卖家产,鬼头鬼脑的,多半是物件来路不正,不是什么干净东西。 街上这些上不得桌面的地摊交易,叶凡觉得很有意思,双方有了买卖意向后,也不嘴上谈钱,反而把双手罩在大袖之中比划价钱。 在这条幽深小巷,叶凡三人各有收获,除了宋言秋。 叶凡买了几本古书,不是什么正统学术书籍,多是些游历大川,身处底层的文人所写,还买了几件贴身衣物与长衫,不然天天穿着白袍行走,太惹眼。 小狐狸没什么特别想要的,只是四下乱窜,东瞅瞅西看看,也不说喜欢也不说想买,就是看个热闹。还是后来叶凡给她买了个糖人,和一只小巧精致的背包,让小狐狸爱不释手,背着背包,吃着糖人,蹦蹦跳跳的拉着叶凡的手四下逛着,景象异常和睦。 出来之前,叶凡借给了乔三刀一些银钱,不多,也就五六十两银子,都是紫来州通用的官银,乔三刀只是花了十几两为佩刀打了一支新的刀鞘。之后逛了半天,也没什么想买的东西,反而在一家买卖玉石的店铺驻足半天,看着一支做工精美的 玉簪子,犹豫不决。 店里负责招待的老妪见此情形赶紧来到乔三刀身旁,殷勤笑道:“这位大侠,是想给夫人买件首饰?您眼光可真好,这支玉簪子所用玉石,可是从琼丹国北境开采出来的,您瞧这纹路,这质感,我们这的匠人手艺那是没的说,您再看着款式,要是送给夫人,指不定多高兴呢!” 乔三刀微有意动,却转而说道:“她不是我夫人。” 老妪眼珠子一转,便抓到了话中苗头,立即笑道:“哎呦,您瞧瞧,这我老婆子年纪大了,嘴碎,该骂该骂。不过看样子,大侠是想送给心仪的姑娘吧?不是我老婆子自卖自夸,这支玉簪子可是上好的青白玉打出来的,那位姑娘要是能收到这样的礼物,估计对大侠您更是心生欢喜,早晚都要成为您的夫人不是。正好赶上炎大将军来咱们县城,是个好日子,原本四十两银子都下不来,今儿我给您打八折,三十两您就直接拿走,不过再容老婆子多说几句,出了净水国,还想这么便宜就买到上好青白玉打出来的簪子,不可能喽。” 乔三刀看着摆在柜台上的那支玉簪,心想要是她能带上,一定非常好看吧。 剩下的银钱刚好足够,自己也不缺什么东西,送她一件礼物,也算不错。 看着乔三刀细微的神情变化,老妪心里拍板道,稳了。 “看这玉簪材料,哪里是什么琼丹国青白玉,分明是净水国本土的白玉!就算价钱最高的时候,这支玉簪子也不过二十两,现在恐怕连十五两都卖不上了吧。” 老妪听闻此言,气急败坏,哪来的愣头青敢来我这儿砸场子? 就在老妪刚想招呼两个店伙计教训那人一顿的时候,却突然发现那个砸场子的人不是个男子,反而是个模样俊俏的佩剑小姐。 看她的衣着言行,不像是自己能招惹的起的。 乔三刀微感讶异:“宋言秋,你怎么来了?” 宋言秋走到乔三刀身侧,拿起柜台上的玉簪子细细观察了一阵,沉声道:“一口价,十二两银子,卖不卖?” 老妪咽了咽口水,不知是哪家的大小姐来他们这家小店寻开心来了,但其实这支玉簪造价的确不高,十二两自己也能赚上一些,瞥了眼面无表情的乔三刀后,老妪悻悻笑道:“卖,卖。没想到这位小姐的眼光倒是毒辣.....” 宋言秋转身出店,丝毫不拖泥带水。 乔三刀掏出一只银锭外加二两碎银子,拿起玉簪跟了上去。 老妪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收起银子心有余悸。 她还真怕那个佩刀的汉子在自己店里大闹一通,看他身上的那股气息,绝不是什么寻常的江湖人士,就算把店砸了,她也没处说理去。 本以为是只好宰的大肥羊,没想到险些赔了夫人又折兵。 老妪从柜台里走出,拿起账本好好核算了一通,发现这支玉簪的成本折算下来竟然差不多就要十二两。 她心有余悸的同时,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一名女子对玉石的眼光为何会如此毒辣?自己经营了三十多年的店铺,也不可能只凭这么一会就能看出一件玉器的成本到底值多少。 最后老妪还是摇摇头,念叨着吃亏是福吃亏是福。 虽然她也没吃什么亏。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九十二章 乐游山上有山神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宋言秋靠在店铺门口,见乔三刀从店门走出,转了个身,沉声道:“像这种店铺,临近边境,都喜欢坑你们这些外乡人。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就算不识货,把价砍到一半左右,亏也不会亏太多。” 至于为什么乔三刀要买一只女人用的玉簪子,她问都没问。 乔三刀快步跟上,手里握着那支玉簪子,忍不住苦笑道:“给宋姑娘这么一说,怎么觉得这支簪子,十二两银子都不值?” 宋言秋沉默片刻,等到走远了铺子,她才轻声笑道:“这支簪子的所用玉石的确不是什么上等货,但款式一定是出自一位琢玉大家之手,别说十二两,就是一百二十两都值得入手。那老妪对玉石的眼光还算不错,但说到琢玉手艺,未必是个识货人。” 宋言秋转过身,接着说道:“要是留着没用,可以找个识货的卖出去,遇到真喜欢这种琢玉手法的,一百五十两都拦不住。” 乔三刀握着那支玉簪子,向着前方沉声问道:“那,你喜欢吗?” 宋言秋在远处站定,沉默了片刻,回首嫣然一笑:“喜欢啊。” 乔三刀往前走了几步,伸出手将那支玉簪子递过去,“你喜欢,那就送你了。” 宋言秋没有接过,只是平静问道:“为什么?” 乔三刀直视着她的双眼,耿直道:“你戴着好看。” 宋言秋“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倒是直言不讳。” 乔三刀也跟着笑起来。 这一点,宋言秋跟她兄长宋宗仁其实挺像的,只是道行比他更深些,不至于过了火候。 由此可见,其实宋言秋并不难相处。 宋言秋从乔三刀手中拿起那支玉簪子,细细端详了许久,然后将头顶黑发绾起,以玉簪固定,蓦然回首,对乔三刀笑问道:“好看吗?” 乔三刀点头道:“好看。” 宋言秋切了一声,“也不会说点好听的。” 乔三刀想了半天,最后灵光一现,肯定说道:“应该是特别好看。” 宋言秋无奈地摇摇头,心想这要是以前那些追求过自己的同宗子弟,估计都能给她说出花来。 不过这种感觉,意料之外的还不错? ...... ...... 暮色中,四人从熙熙攘攘的小巷,一路走回到下榻驿馆。 叶凡突发奇想,想去后面的庭院散步,走入凉亭,四下无人,隐有鸦吟蝉鸣。 关押着那名鬼修裴千丞的马车,就在叶凡不远处,一路行来,叶凡几乎没有见过它一面,毕竟是犯忌讳的事,能省就省。 现在的叶凡,心境极为祥和,修行一事,比起刚刚离开红叶国那会儿的预期,一年内跻身第五境,进展已经算是极快,远远超乎想象,除了归功于断水山那两场生死大战外,后边还有圣水秘境一连串的厮杀,不但成功跻身了五境,而且底子打得雄厚结实,即便现在就破开瓶颈,一举进入六境,叶凡都不会觉得根基虚浮。 不提秘境其中的圆成大师,其余紫来州天骄,秘境第一人楚墨,还有白選那个老东西的摧残,叶凡哪一个应对得轻松了? 叶凡很难想象自六境入七境,得有多难,到底需要怎样的机缘和底蕴。打碎丹田,破而后立,其中的凶险程度可想而知,但一旦将气府构建而成,便是修士真正意义上的一步登天,不仅御风远游毫无压力,所能蕴含的灵气和术法强度,照之六境,强了何止一个档次? 如果没有圣水秘境中的天地规则压制,袁成山白千钧等人,想要收拾自己,轻而易举。 冷冷清清的夜色中,叶凡难得偷懒一回,就只是坐在凉亭赏月发呆。 直到脱下盔甲的炎烈与郭怀雍散步而来,叶凡才站起身,发现那位大将军脸色不太好看,郭怀雍轻声道:“此地郡守,是炎兄的嫡系部队出身,喝酒喝得也算尽兴,后来也不知道那位郡守怎么想的,与将军说完之后,非要拉着宴席上的全部客人敬我的酒,还说多亏我陪将军一路相伴,要送我件礼物,他这什么意思我还能不知道?就是想要我在朝堂上照拂他一二罢了,倒是把炎兄气的不轻。” 说到这,郭怀雍倒是坦然说道:“说实话,要不是这郡守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作为,犯了忌讳,我备不住还真会看在炎兄的面子上在朝廷为他说两句话,这年头,孤臣的下场,绝对好不到哪去。” 炎烈瞪了郭怀雍一眼,愤愤道:“我等净水将士在边疆保家卫国,不是为了让这帮东西在后方私相授受,扰乱朝堂的!” 郭怀雍摇摇头,无奈道:“你以为现在当官的容易?朝堂上给你使绊子,这叫明枪,还有暗箭呢。势利眼,冷脸子,指桑骂槐,闲言碎语,好了让人嫉妒,差了让人瞧不起。忠厚朴实人家说你傻,精明干练人家说你奸,冷淡了人家说你傲,走在前头挨闷棍,做出头鸟被人当刀使,走后边啥都捞不着,全都没份,这也叫当官。” “庙堂不比军队,直来直去,没多大忌 讳。杀意放在心里,宽恕搁在脸上,最后全看天意,政治就该这么玩。” 郭怀雍拿起石桌上的酒杯,举杯感叹道:“金樽共汝饮,白刃不相饶,是真他娘的操蛋。” 一饮而尽。 炎烈苦笑不已。 这帮子高官文人,自己真没那个脑子跟他们耍伎俩,也幸亏自己这位幼年好友,身处朝廷要职还能这般洒脱,算是出淤泥而不染? 在一旁站着的叶凡一直未插话,不过他们二人愿意当着外人的面,说这些弯弯肠子的官场规矩,叶凡只当是一门千金难买的学问,听在耳中便是。 只要离了郡城,穿过一片密林进入大燕境内,就等于北上之路走完了一大半。 吐完了心中的抑郁之气,郭怀雍便提议去琼台山的姊妹山乐游山走走,不过一里多路,几人趁着月色,便一道出去赏景。 散步队伍分成两拨人,前头是炎烈、郭怀雍和叶凡并肩而行,小狐狸背着今天新买的背包和乔三刀走在后边,还有几名边军充任侍从。 郭怀雍是打心眼喜欢与叶凡相处,虽然大多数时候他都不怎么说话,在朝堂以及家族里都冷言少语的,到了叶凡这里,反而健谈了许多。这会儿就在给叶凡介绍琼台山和乐游山的美景习俗,还有被朝廷记录在册的精怪鬼神,除了琼台山和南境那座天虞山之外,就以这座山的山神修为最高,不但有七境巅峰的实力,更有爵位在身,规格与藩王相当。 只是这位大人常年闭关,几乎不与世人接触往来,两百年来,只有寥寥几次显露真身,大体上始终如云雾蛟龙,若隐若现。 而且鬼修一道,与正统修士不同,更多的还是靠功德香火提升境界,这位山神大人,虽不理世事,但对净水国的贡献极其之大,若非前世损了几桩阴德,要靠现在的功德去弥补,恐怕早已迈入八境。 众人沿着修建好的山道,往上走去一两里,叶凡与郭怀雍二人聊了许多,多是闲聊,正经话没说多少。 天色已晚,郭怀雍与炎烈准备下山回去。 到最后只剩下叶凡小狐狸和乔三刀,其余所有人都返回驿馆。 乔三刀继续往山上走去。 小狐狸坐在叶凡身边,问道:“师父,今天你咋有兴致来这爬山了呢?” 叶凡轻声笑道:“你别看师父现在这般风光模样,其实我也是穷苦人家出身,爬了不少山,趟过不少水,当过不少日子的短工,这里对于我而言,有种别样的亲切感。” 小狐狸嘿嘿笑道:“怪不得别人总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说到这里,小狐狸仿佛觉得说错了话,有些难为情,“应该是人窝才对。” 叶凡笑着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 小狐狸双手托腮,望向远处被月光照耀的一片雪白的树林间,轻声道:“师父小时候,应该过的很苦吧。” 叶凡摇头道:“有些累,但不怎么苦。” 小狐狸愣愣说道:“我跟师父不一样,小时候是不怎么累,但过得挺苦的。爹娘在世的那几年,还能轻松些,之后就被师姐们变着花样欺负,我胆儿小,也不敢生气,只能憋心里面骂上两句。” “不过。”小狐狸抬起脑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师姐们虽然总欺负我,但对我也挺好的,有时候还能赏我两个肉包子吃哩。现在我不在万狐窟,也不知道师姐们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在害人,是不是还被老祖宗当下人使唤......” 叶凡心下一紧,没有说话。 两人一起沉默许久,蹲在山道边的小狐狸突然叹了口气,望向远处山林,“要是师姐们像我这么小的时候,都能遇上师父这种好人,就好了。” 说起这些的时候,小狐狸的脸蛋上流露着淡淡地忧愁与感慨。 乔三刀已经从山顶折返而回,看样子心情不错。 叶凡盘腿而坐,遥望山间点点翠绿,要乔三刀带着小狐狸先回驿馆,只是小狐狸不愿意,死活要待在叶凡身边,乔三刀就只好陪着她一起留在山上。 叶凡闭眼小憩。 小狐狸百无聊赖地捡起一颗颗石子,想往树林里丢着玩,突然刮起阴风阵阵,她猛的想到说书先生讲的红衣女鬼最喜欢吃自己这种淘气的小孩了,吓得她不敢往山间里丢,生怕不小心砸出一具飘在空中的女鬼出来,她一想到那副惊悚的画面,就一身鸡皮疙瘩。 乔三刀身形如松,眯眼远眺。 什么山水神灵,鬼怪精魅。 他乔三刀从来都不当回事。 许久之后,夜色深沉,小狐狸看着山顶惊讶出声道:“怎么那里有把剑?” 乔三刀愣了一下,顺着小狐狸的视线望去,哪来的什么剑,如银月光,如浪叶涛,仅此而已。 小狐狸一双使劲瞪圆了的眼眸,熠熠生辉,“就在那儿,是一把金色的剑!” 乔三刀看了眼叶凡的背影,并无丝毫异样。 小狐狸突然变得有些疑惑,神色茫然。 原来那把金色巨剑突然从山顶直直而下,就停在众人身侧不远处。 叶凡依旧处于物我两忘的玄妙状态中,更奇怪的是他发现自己飘荡而出,神魂离开了身躯,悬在空中,看着底下盘腿而坐的自己,心中感觉很是怪诞。 自己的神魂境界虽然已经到达了阳游下,可像这般元神出窍却一次都没有过,不由得身形不稳,飘忽不定,神魂有些虚浮。 此等异象,小狐狸与乔三刀都未能有丝毫察觉。 叶凡意念微动,心头泛起一个想法,挥之不去,飘荡不已的叶凡转头望了一眼乐游山上方,然后盘腿而坐的叶凡睁开眼睛,轻声道:“我需要在这里打坐吐纳,情况有些复杂,无法细说,小狐狸,乔三刀,你们可能需要看着我几个时辰。” 乔三刀点头应道:“属下的分内事。” 小狐狸叹气道:“早知道就拿两本书过来好了。” 出窍离身的叶凡,向山顶一步跨出,瞬间就掠出十数丈,直接来到了乐游山半山腰处,叶凡停下身形后,脚尖一点,便会飘荡向前出极远,他身体前倾,在山道间如蜻蜓点水,仿佛是那御风凌空的山上仙人,好不潇洒。 叶凡当下还不清楚,种种机缘巧合之下,这是修士的法相雏形。 握住那把剑。 叶凡觉得哪怕只是摸一下都行,去去就回。 至于山道之间的那个肉身叶凡,正闭上眼睛,打坐吐纳灵气。 虽然一坐一神游,可是两者浑然一体。 大道之上,玄之又玄。 叶凡直到这一刻,才有些明白为何修行之人,为何会纷纷远离红尘人间,潜心修道,登高望远,想来这些修士眼中的风景,都已是人间最高处了。 不知为何,那把金色长剑明明距离自己不远,却怎么也触碰不到,叶凡现在的情况,就与那鬼打墙一般,绕了半天还是原地踏步。 突然他灵光一现,以指为剑,对着那把金色长剑当空斩下。 果不其然,那把金剑躲也未躲,直接迎着自己而来。 叶凡将其一把握住,指缝间迸发出阵阵金光剑意,纯粹且强大。 叶凡出窍远游的神魂,渐渐有些顶挡不住这般强大的剑意,要是再继续下去,自己可能有神魂破裂的危险。 他眉头紧锁,想要放开手中的金色长剑,却突然发现右手手掌好像被一股莫名力量锁住,怎么也脱离不下来。 事情有些麻烦了,要是再不放开,恐怕自己脆弱的神魂怎么也要损伤大半,现在又是关键时期,神魂真受了伤,备不住要有多大麻烦。 就在叶凡焦头烂额,不知所措的时候,一道娇嫩嗓音在耳边响起,“你小子胆也忒大了吧,连镇域剑都敢握?” 叶凡转头望去,离着三十步远,有个看着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女飘在空中,满脸“你小子想找死就不能找个凉快地啊”的表情。 少女翻了个白眼,飘荡到叶凡身边,一把抓住剑身,轻轻一扯,就把那柄金色长剑握在手中。 她随手将那把剑扔回山顶庙中,指着叶凡的鼻子说道:“你小子,咋回事?闲出屁了来我这找不自在?以后想死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别临死了了还恶心人。” 少女个子很矮,显得娇小玲珑,相貌年轻,其实长得姿容平平,脸还有些圆乎乎的,只是一身湛然金光,眼神凌厉,很有威势。 少女似是怕叶凡先行责问自己的身份,又连忙补充道:“我就是乐游山的山神,那把剑是我的镇山之宝,你小子可别想耍赖啊。” 叶凡自知理亏,不敢多言,便将过程说了一遍,最后抱拳赔罪。 她听完之后,轻轻点头道:“那行,你继续逛,我家里还有半张饼没吃呢,先回了啊。” 叶凡表面平静,抱拳相送,心里却已是翻江倒海。 他如今早已不是不谙世事之人,一位鬼物能铸成金身,荣封山神之位,必须先要获得朝廷认可,君王颁旨册封,礼部赐下金书玉牒、银签铁券,载入一国朝廷谱牒后,才有资格立祠庙、塑金身,受人间香火,而且像乐游、琼台这种蔓延近千里的名川大山,若想获得“正统”二字,还要获得一州圣殿祭祀的点头认可,不然依旧名不正言不顺,许多在身功德都兑现不了。 肖盈嫣与裴千丞之间的山水之争为何要打生打死?最主要的原因便是这“山神”二字。 很难想象,眼前的这位矮小少女,就是传说中的乐游山山神。 叶凡心中有些后怕,心想不该如此随心所欲,念头一起,就信马由缰,惹祸上身。若是山神再晚来一刻钟,自己的神魂就要受到不可逆转的损伤,后果不堪设想。 少女兴许是看穿了叶凡心思,最后叮嘱道:“小子,看样你应该是初次出窍神游,所以神魂很虚弱,但强度比普通修士要高上不少,偏偏还对那把剑感兴趣,这就有可能是可遇不可求的机缘了,回去之后可以细细感悟一二,说不定对自身也能有所裨益。” 叶凡闻言又是抱拳致谢。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夜游山神庙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少女山神颔首回礼,随即便要转身离去,却突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脸色凝重。 作为统辖乐游山山水气运的正统山神,先前此地诡谲动静,遮蔽了天机,好似方圆十数里都被云烟笼罩,使得七境以下修士都无法查询其中古怪,但是对方大致深浅,她心中有数,本以为是个不知好歹的山间鬼魅,想要或抢或毁掉她那把镇域剑,哪怕身处山顶祠庙之中,她战力较之往常更胜一筹,但是打架这种事情,她一个姑娘家家的,能不打就不打,既然那个愣小子把话说清楚了,就当做萍水相逢好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回去吃我的大饼去。 不曾想这道神魂上萦绕的缕缕气息,竟是无比熟悉,但又有些许不同。 就在叶凡刚想离去,神魂归身的时候,那位身形玲珑的乐游山山神,好像改变了主意,竟是主动邀请叶凡去往山神府,笑道:“这位小哥,我定睛一看,发现你骨骼惊奇,天赋异禀,面有光泽,实乃天选之子啊。不如来我的山神府做客一二?府上特有的百年酿美酒,喝了包你满意。” 她是想趁机试探一下叶凡与那人关系到底如何,而且这么虚弱的神魂,握住镇域剑半柱香的时间都未曾受伤,备不住还真能为她解决这燃眉之急。 她沾沾自喜,觉得自己的计谋真是天衣无缝,无与伦比。 她越想越开心,傻乎乎呵呵笑着。 叶凡有些无奈,这乐游山山神也过于实诚了些,这不明摆着你家府上的美酒,不容易下肚吗?好歹把我骗进了府邸,你再偷着乐也不迟。 没等叶凡说话,她便朝山林间伸手一抓,无数树木花草顿时激荡不已,涌出一座木龙,掠到空中,温驯俯首,乐游山神跃上龙首,一把拉着叶凡飘掠而上,站在木龙脖颈之间。 它拧转身躯,往南方的山神府迅猛飞掠而去。 骑乘着山林化成的木龙,很快就来到那座位于幽寂山林间山神府,看似离山颇远,实则府邸底下,与山脉相连,府邸位于一座阵法中枢,能够汇聚、汲取整个乐游山山脉的香火气运,这便是一位山神的立身之本,至于庙中百姓供奉的泥塑神像,只是个摆件而已。 若是失去了香火供奉,又没有功德在身,山神便是徒有虚名,充其量也就是个孤魂野鬼罢了。 可一路飞来,哪怕已至深夜,乐游山山脚四周的庙宇也尽是前来参拜的百姓游客,灯火辉煌,态度虔诚,人群络绎不绝,让叶凡叹为观止。 木龙化作一段枯木,迅速消逝在山神府外地上。 门口有位模样像是花甲之年的老管家领路,带着自家的山神大人,和那位瞅着极为年轻的客人,一起去往府邸待客大堂。 叶凡走在山神身边,四下打量着府邸的风景,府邸不算太大,寻常富贵人家的模样,可绘制在墙壁上的山神庙与葱葱树木,栩栩如生,缓缓流动,香火袅袅,云雾升腾,还会发出风吹落叶的声响。 到了一座烛粗如臂的明亮大厅,桌上还放着大半碗粥和啃剩下的半张大饼。 叶凡心里极其古怪,满脸愕然。 因为他突然想起一事。 神魂出窍之后,吃不得人间美食,只能以天地灵气,或是些奇异的天材地宝作为进补之物。 那位山神大人还转过头问叶凡:“要不要来张大饼?可筋道了。” 叶凡无奈笑着摇头说不用了。 少女模样的山神大人,大刀阔斧的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开始收拾之前没吃完的宵夜,足有叶凡两个脑袋大的大饼,被这位山神两三口就吃进肚中,随后将碗内的米粥一口干下,舒爽的打了个饱嗝。 叶凡踌躇一阵,还是坐在少女对面的那张椅子上。 吃过了宵夜,少女山神跟叶凡打开天窗说亮话,“小哥,不瞒你说啊,这次把你请过来,的确是有事相求,你我都是道上混的,最讲究情义二字,虽然跟小哥你是头次见面,但架不住那缘分到了,一见如故不是。我也给小哥你打个包票,只要你能帮我这个忙,以后你就是我隋舒艺的把子兄弟,只要说一声,刀山火海都能陪你走一趟!” 少女山神说的那叫个义薄云天,豪气干云。 叶凡无奈说道:“山神大人,这是不是把兄弟等会再说,你先说要我帮什么忙吧,力所能及的,我肯定帮你。” 山神干咳两声,笑容尴尬,“要帮啥忙等会再说啊,咱兄弟俩先尝尝府上的百年陈酿,咋样?” 叶凡叹气道:“山神大人,你这几斤酒就想把我绑到你这贼船上,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嘴上这么说,可当少女山神把酒端上桌的时候,叶凡还是接过了酒杯,因为今晚怎么说也是自己先给人家添了麻烦,不想拂了这位山神大人的面子,至于那件所求之事,见招拆招吧。 这被乐游山山神拎上桌的美酒,一看就知不是凡酿,酒水成透亮的绿色,有丝丝灵气萦绕,哪怕现在叶凡是神魂出窍的状态,也可以通过吸取灵气的方法与之对饮。 然后站于桌旁的老管家,就看到了叶凡跟自家的山神大人,各自喝了六大杯,一只酒坛到底,滴酒不剩,少女山神还让府上奴婢又去拎了一坛上桌。 于是老管家便见到了一个酒品奇差的醉鬼,和一个晕头转向的年轻神魂。 山神大嗓门说醉话,时不时就一巴掌拍在桌上,帮着自己助长气势,这会儿一脚踩在椅子上,一手大拇指伸向自己,对刚刚认了做兄弟的叶凡问道:“咱们这种道上混的,靠什么?!” 叶凡迷迷糊糊的趴桌子上,念叨着我没醉,这酒真好喝的胡话。 她便自问自答,“靠的是义气!靠的是骨气!叶凡兄弟,我觉得你这人不错,有担当,有本事,是个真男人!我便认了你当兄弟,以后刀里来火里去,就你一句话的事情!” 老管家看着这幅景象,无奈地摇摇 头。 心想自家大人的脾气真不像位女子,大大咧咧,举止尽是豪气。 叶凡晃着脑袋,伸手指向桌对面,不过手指所指的地方,离着山神大人的座位差了老远,醉眼朦胧道:“我叶凡就是个泥腿子,不过读了几年书,练了几天剑,咋还能跟山神大人拜把子,不成,绝对不成......” 少女山神一挑眉头,灌了一大口酒,大舌头含糊道:“兄弟之间最重要的是啥?是义气!其他什么身份修为家世都是狗屁!我隋舒艺就认你叶凡当兄弟了,天王老子都管不着!” 叶凡打了个酒嗝,没有说话。 就在此时,山神悚然坐正身体,一袭衣衫猛然一震,浑身酒气荡然无存。 摇头晃脑的叶凡则砰然一声,脑袋磕在桌上,脑袋一歪,沉沉睡去。 从内屋中,款款走来一位身穿白色长裙的清秀女子,身材修长,个子高挑,高了山神足足一个半脑袋。 隋舒艺柔声问道:“可卿,你怎么出来了?” 女子嗓音温婉,而又清脆可人,缓缓说道:“听赵管家说,府上刚来了客人,又上了几坛酒,我怕姐姐酒后失态,便想着来看看。” 隋舒艺跳下凳子,仰视着对面的清秀女子,嘿嘿笑道:“就喝点酒,没多大事。不说这个,看姐姐我给你找的如意郎君,咋样?中不中意?” 女子羞红了脸,娇嗔道:“姐姐说什么呢,我可不想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男子。再说,一看就是姐姐把这位公子强掳来的,还不快放他回去,别反而害了人家。” 隋舒艺摆摆手,咧嘴道:“没事,可卿,你知道不,叶凡就凭着这么弱的神魂,连镇域剑都能握上半柱香,还活蹦乱跳的啥事没有,要是能娶了你,你的病估计也就能好透了。” 女子欲言又止。 少女山神又接着说道:“我都给你打听好了,这小子可是个没开过苞的处男,模样也不错,还是个剑修,这要搁在京城那地方,妥妥的香馍馍啊!勉强也能配得上你,再说,你的病实在是耽搁不得了。” 女子轻咬下唇,欲说还休。 隋舒艺握着女子的手,笑道:“其实别看这样,我也是有私心的。之前在山顶遇见他的时候,哪怕他真的可以抵抗镇域剑,我也没想就这么把你嫁过去。” 她犹豫片刻,还是轻声说道:“他的出窍神魂,有恩人的味道。” 隋可卿惊呼道:“是九十年前,助姐姐铸成金身,刀劈雷云的那位恩人吗?” 隋舒艺点头道:“没错,当时恩人的那一刀,我到死都不会忘记。他的出窍神魂上的确有那一刀的味道,就算不是恩人的后代,也必然受过恩人的教导,绝不会认错。” 隋可卿转头望向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年轻人,眼中有异彩流动。 只是少女山神突然又嘟囔道:“不过恩人不是用刀的嘛?怎么他反而是个使剑的?”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九十四章 山神与魏成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隋舒艺边说边走到桌前,转过头指着叶凡说道:“老周,你把人给搬到床上去,这酒我下了点料,能使神魂处于类似昏迷的状态,但以这小子的神魂强度,估计不到一个时辰就要醒了,动作轻点,别给人摔了碰了。” 老管家闻言直接把叶凡背在背上,对少女问道:“大人,要搬到哪间客房?” 隋舒艺饮下一杯酒,瞪眼道:“老周,不是我说你,你这人啥都好,就是脑子一根筋不灵光,没听我姐俩刚唠嗑啊,还送客房?送可卿的床上去。” 老管家答应了一声,老实巴交的就往隋可卿的屋子里走。 隋可卿红着脸,娇羞道:“姐姐!我的房间可从来没有男人进过呢。你怎么......” 少女山神突然将脸上的玩笑神色全部收敛,极为严肃,正色道:“可卿,你是我的亲妹妹,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你觉得我会就这么随便,把一个陌生男人送上你的床?这小子没你想得这么简单。” 她这位乐游山山神大人,为何对叶凡有如此眼缘,其中大有学问。 作为坐镇一方山水的悠久神祇,乐游山山神本身福缘极大,否则也无法将一把堪比半仙兵的镇域剑,炼化成自己的本命物,方才她仔细运用神灵的望气之法,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她已算是世上侥幸拥有极为深厚福泽的山神,但眼前的这位年轻人,竟然比她还要出类拔萃,福缘深厚到连她都要瞠目结舌的地步,通俗说来,就是修行路上运气好到爆炸,一路顺风顺水,捡钱捡到手抽筋都是常态。 能拥有这般福泽气运的年轻人,若是在正确的大道上行走,说是一日千里也不为过。 但最最重要的原因,隋舒艺虽看得不甚清晰,有可能是叶凡的出窍神魂太过羸弱,但那股自心底而生的浩然正气,却怎么也做不得假。 只是这位山神的眼力很好,仍是不够好。 叶凡福泽之深厚,资质之出众,早已高出普通意义上天才的范畴,所以哪怕是叶柔嘉,也会觉得叶凡是个剑道奇才。 但事到如今,恐怕也只有文先生与魏成看得更加全面与深远。 叶凡的福源,从来都不是体现在运气财宝上。 与之间遇到的于小甲,有本质上的区别。 不过叶凡只缘身在此山中,浑然不自知罢了。 少女山神挥挥手,老管家背着叶凡默默退去。 ...... ...... 今夜四更时分,月挂枝头。 从深夜直到现在,乔三刀一直待在山道崖间,徘徊不去。 昨夜怪事连连,先是那只小狐狸信口雌黄,说看到山上有一柄金剑,然后叶凡说是要他和狐小青先回驿站,便呆坐着不动,之后乐游山上莫名其妙出现了一个漩涡,山顶上灵气盎然,让乔三刀有些不适,那漩涡将叶凡裹挟其中,骤然出现,骤然消逝,只留给乔三刀一个矮小女子的模糊身影。 乔三刀本想出刀阻止,但那女人却自报家门,说是这乐游山的山神,跟叶凡是好朋友,他的出窍 神魂在府上喝醉了酒,便要把肉身带过去,不然会对神魂有些许损伤。 乔三刀便凭着她将叶凡带走了。 听说紫来州只是这座鸿蒙天下的五大州之一。 天地广袤,何其大也。 修道之人,何其高也。 七境瓶颈,就看自己能几时打破了。 只要跻身了七境空冥,第八涅槃境和第九元婴境,对他而言再无大门槛,就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乔三刀抬头看了眼天色,开始带着小狐狸沿着原路返回,这丫头虽说要陪着叶凡,却早就说靠在树上睡着了。 他背着熟睡的小狐狸,一步一步走回驿站,喃喃自语:“宋姑娘到底喜欢什么呢?” ...... ...... 神魂与肉身合二为一的叶凡,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随后猛然起身,环顾四周。 右手习惯性的握住腰间九霄天,却发现现在自己竟然是回魂状态,不由得有些迷惑。 自己最后的记忆,还是在刚刚来到山神府的时候,后面发生的事竟是没一点印象。 叶凡揉了揉脑袋,有点搞不清现在的状况。 这里明显是一位女子的闺房,床帘被褥皆是绣的粉色鸳鸯,床头有一张柜台,列有胭脂铜镜等姑娘家的物件,惹得叶凡忍不住腹诽道:“看不出来,那位山神大人内心深处还是位温婉女子。” “公子,你醒了?” 门外传出一道轻柔的声线。 叶凡条件反射般将九霄天抽鞘而出,对着门口那人沉声喝道:“谁?!出来!” 门外那人明显有些惊慌,赶紧说道:“公子别出手,我不是坏人。” 叶凡没有放松警惕,微皱眉头,冲着门口那道人影再次喝道:“出来!” 那人在门外犹豫了一阵,才缓缓打开房门,蹑手蹑脚的走进房中,对着床上的叶凡款款施了个万福,低下头轻声道:“小女子名叫隋可卿,是乐游山山神隋舒艺的妹妹。之前公子在府上与我家姐姐喝酒,喝得太尽兴,便把公子送到了床上休息,对公子没有恶意,还请公子把剑收起来,我有些怕。” 叶凡看着迎门而进的那位女子,心里的警惕感便没了大半,在自己的感知下,这里的确还属于乐游山范围,而且这位名叫隋可卿的姑娘,明显只是个普通人,身子较之同龄人,甚至还有些娇弱。 他缓缓走下床铺,却没着急将九霄天收回剑鞘,反而就这么提在手中,问道:“山神大人呢。” 隋可卿双手捏着衣裙,轻声细语的回道:“姐姐正在大堂处理乐游山日常事宜,说一会儿就过来。” 叶凡点点头,提剑坐下。 隋可卿站在原地继续保持原来的姿势,脸有微红。 气氛有些尴尬。 叶凡干咳一声,看了四周一眼,没话找话道:“没想到山神大人性格这般豪爽,闺房却这般粉嫩,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铁汉柔情?” 自以为很能缓解气氛的叶凡还干笑了两声,却发现对面的女子半点笑 意都未曾露出,便只好悻悻的收回笑意,沉默不语。 叶凡现在心里无比想念那位大大咧咧的少女山神和赵永昌。 过了好半晌,隋可卿才轻轻从嗓子缝里憋出一句话,“这里....这里不是姐姐的房间,是...是我的...” 叶凡吓得猛然起身,不知所措。 之前他一直以为这里就是那位少女山神的房里,没想到竟是眼前这位姑娘的闺房。 失礼失礼,真是失大礼了。 隋可卿羞的满脸通红,比之叶凡还要茫然无措。 就在这紧张无比,气氛凝聚到极致的时候,从门外传出来一阵豪爽的声音:“可卿啊,那小子醒没醒?都这老半天了,咋还没个动静?” 隋可卿如蒙大赦,赶紧打开房门,“姐姐,叶凡公子已经醒酒了,你快来看看。” 身材矮小的山神大人大刀阔斧的走进屋中,乐呵呵道:“小子,你这酒量也不行啊,几杯就倒,以后可要常练练才是。” 叶凡见山神来此,还是没将九霄天收回鞘中,而是皱眉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位少女山神装傻道:“什么想干什么?不就是你喝多了留你在府上睡一觉吗?” 叶凡眼中隐有怒火,一身凌厉剑意缓缓充斥在房间内外。 “哎哎哎,咋还急眼了呢。我说还不成吗!” 那位山神大人喝了口酒压压惊,这才小心翼翼问道:“你认识一个叫魏成的刀客吗?” 叶凡表面波澜不惊,心底却掀起滔天巨浪。 她竟然说了魏成这个名字! 这位乐游山山神到底是谁。 叶凡故意皱眉反问道:“魏成?没听说过。是你外头认得兄弟?” 见叶凡这个样子,隋舒艺反而心中确定了大半,挥手将奴婢遣散后,第一句话就石破天惊,“我知道你见过魏成,而且绝不是那种擦肩而过,萍水相逢!” 叶凡不为所动,“我怎么自己都不知道?” 少女山神嗤笑道:“你小子还装?外人认不得你身份,看不出你的剑道脉络,那是因为别人不认得恩人身上那股开天气质,我是谁?是亲眼见过魏成恩人开天刀法的人,恩人身上的惊天刀意是何等苍天在上,我更是一清二楚!我好歹也是一位山神,望气之术,是我的专长!” 看着言之凿凿的隋舒艺,叶凡笑问道:“所以呢?” 她瞬间垮脸,气势全无,“你真不认得魏成大哥啊?” 叶凡点点头,笑道:“认得。” 少女山神长叹一声,眼神哀怨不已,猛然蹦跳起来,“认得?!” 叶凡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边,示意咱们小声一些说话。 少女山神痴痴望着这个果真认识魏成大哥的年轻人,哎呦娘咧,世上咋有这么英俊,这么帅气的小哥儿? 不行,必须要把他骗过来当妹夫。如此一来,自己岂不是就算跟魏成大哥攀扯上丁点儿亲戚关系了? 见此情形,叶凡突然有些后悔说认识魏成了。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九十五章 剑气化符 仙兵降世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少女山神犹豫片刻,问道:“叶凡,你我都是爽快人,又都认得魏成大哥,那我就有话直说了?” 叶凡点点头,“山神大人只管直说。” 隋舒艺神色凝重,面有踌躇,似乎在酝酿措辞,有大事相商。 叶凡不知何故,能使得她这位山神大人如此严肃,既然如此,他叶凡就静等下文。 她缓缓说道:“不瞒你说,我这妹妹,本是凡胎**,却在几十年前被我以山水护身的法子将其续命到了现在。说是续命,其实在这九十年里,前七十多年都在沉睡,直到十三年前才醒过来,但身子较之常人还是特别羸弱,便是被风吹上一阵,都会浑身无力,染上风寒。” 叶凡猛然想起了什么,看着对面那位身材修长,脸色有些苍白的温婉女子,皱眉道:“因为那把剑?” 隋舒艺长叹一口气,“我是乐游山的山神,乐游山一部分的山水气运被我用来给她续命,镇域剑又是我的本命物,所以....” 叶凡接着说道:“所以那把剑的剑气就开始蚕食可卿姑娘的身体了?” 少女山神点点头,哀叹道:“镇域剑不只是我的本命物,还是乐游山的镇山法宝,本身品阶就有半仙兵的层次,现在我还能使些手段压一压它,可等到乐游山香火愈发旺盛,剑气随之而涨,可卿的性命,就岌岌可危了。” 款款站于门外的隋可卿,神情低落,眼角泛红。 叶凡无奈道:“虽然我是名剑修,但也不代表我有办法解决这事啊。” 隋舒艺不甘心道:“你先看看,到时候有没有办法再另说。” 叶凡说道:“人命关天,我不敢打包票,所以只能说尽力而为。若是再不行,我也没办法了。” 隋舒艺也是个敞亮人,坦言道:“这你放心,就算没办法,我也绝不怪你。也不瞒你说,其实暗地里我也找过不少奇人异士,都说没什么办法,我本就不抱多大希望。” 叶凡这才点点头。 山神拉着隋可卿的手走进屋内,将房门关好,转身对着女子说道:“可卿,脱了吧。” 隋可卿抬起头,羞赫的看了眼叶凡,却还是伸出手将衣裙缓缓下拉,露出大半雪白的肩膀。 叶凡满脸震惊,赶紧捂住双眼,厉声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隋舒艺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小子想啥呢?就算我想把你招进府里当妹夫,也不至于在这么个时间段吧。睁开眼睛,不然咋治病。” 叶凡缓缓松开手掌,从眼缝中模糊可见,隋可卿已经背过身去,只露出大半雪白的后背,这才敢将眼睛睁开。 屋子里闪出阵阵微弱的金光。 女子原本吹弹可破,肤若凝脂的雪白后背,此时却有一把长剑虚影覆盖其上,将整个背部占据了大半,长剑上散发出的阵阵金光剑气,正极力损害着女子的神魂五脏,若非有隋舒艺靠着乐游山的山水气运强行压制,恐怕隋可卿早已香消玉殒了。 叶凡郑重道:“这就是昨夜的那把金色长剑?” 隋舒艺点点头,“镇域剑以攻伐肃杀之气闻名于天下,剑气极为凌厉凶狠,若不是如此,我又怎能震慑住这方圆千里的无数精怪鬼魅?” 叶凡点点头,却突然发现自己腰间的九霄天隐有颤鸣,跃跃欲试。 叶凡看了眼腰间的九霄天,突然灵光一闪,深思熟虑一阵之后,觉得此计可行。 只是在方法实施之前,叶凡需要确定一些事。 他往前走出几步,距离背过身的隋可卿也不过一尺远,他对着二人正色说道:“山神大人,可卿姑娘,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可以暂时压制住这道虚影,可真正实施起来,还需要确定一些事情,必须要触碰可卿姑娘的后背才可。男女授受不亲,我实在不敢妄自定夺,你们二人商议一下,再把结果告诉我吧。” 少女山神瞪眼道:“还商议啥了商议,既然有办法就赶紧试试啊!本来我就把你当妹夫看,又不是上床,碰一下也少不了块肉。” 叶凡摇摇头,不去看这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山神大人,而是对隋可卿问道:“可卿姑娘,你觉得呢?” 隋可卿面色羞红,却罕见的没有出声阻拦,反而微微颔首示意无碍。 两个姑娘都没什么异议,叶凡这个大老爷们也没什么好羞涩得了,沉下一口气,剑心通明,伸出食指中指轻点在隋可卿的后背上。 一丝极为柔软、又带有些许清凉的触感,从叶凡指间绽放开来,当事人却根本没有任何邪欲产生,道心清澈,专注于那道虚影剑气的情况。 随着叶凡手指的缓缓划动,隋可卿差点没忍住叫出声来,却害怕打扰到叶凡的探查,只好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不要出声。 片刻之后,叶凡收回手指,出了一口气,轻松笑道:“果不其然,有法子了。” 隋舒艺惊呼道:“当真?!” 叶凡笑着点点头,说道:“我这没有适合的符纸,需要山神大人帮忙找寻一下,不是什么珍奇物件,只要材料温和一些的就可以。” 少女山神是个急性子,一听这话哪能忍得住,立马撒腿就往外边跑,不一会就没了踪影。 叶凡无奈地摇摇头,转头对已经穿好衣衫的隋可卿歉意道:“到时候还要委屈姑娘一阵,将后背的衣衫脱下。” 隋可卿羞赫的点点头,将衣衫拉好后,转过身,看着对面的叶凡期待道:“公子真能治好我的病?” 叶凡笑道:“说实话,如果是我的一个朋友在这,根治没什么问题。但我的本事没他大,现在只能起到暂时压制的作用,不过等几年之后我拿回一件东西,彻底解决这道剑气也不算什么麻烦事。” 隋可卿抬袖掩面,喜极而泣,自姐姐塑成金身,成为山神之后,自己醒来后的十几年间却始终被这道剑气折磨着,每三天就要经历一次剑气洗刷全身的痛楚,别说是一个姑娘,就算是一个心智坚韧的男人,这么过下来十几年,也早就支撑不住了。 幸亏身边有姐姐在,她才能渡过一次又一次凄惨的痛楚。 姐姐之前也找过不少高人来看自己的病,却始终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唯一一次,还是在三年前,净水国朝廷方面派出了一位八境仙人,看完之后说必须要找到一位剑术高超、且能承受住镇域剑凶猛剑气的剑修与其行房,通过双休之法才能将剑气引出,而且只要乐游山的山水气运还依附在隋可卿身上,维持着她的性命,之后每半年就要行房一次,治标不治本。 但就算是这种方法,也是如今隋舒艺所能找到最有效的办法了。 这也是为什么隋舒艺在刚认识叶凡不到一天,就想着把他留下当妹夫的原因。 没过多长时间,隋舒艺便一路小跑到卧室门槛外,双手拎着一沓符纸,满脸雀跃,对叶凡献宝似的大声喊道:“叶凡兄弟,我把府上所有能用的符纸都拿来了,你看看哪个合适?” 她抬起右手,举到叶凡身前,粗略看一眼,怎么也有个二三十张上好的符纸。 与叶凡之前买过的符纸不大相同,底纹皆是写有浅淡的篆书。 要是之前不识货的叶凡,看到这些符纸,恐怕也只觉得与自己那些金色符纸略有不同,可看过修无道那枚玉简之后,他已然变成使得符纸的行家,不由得惊讶道:“风灵符纸?还都是刻有篆文的灵龙篆?这些稀罕符纸你怎么有这么多?” 见山神满脸疑惑,好似不晓得这些符纸的珍稀,叶凡解释道:“这种符纸写成的符箓,灵气蕴含最多,也是性情最温和的符箓之一。便是七境八境这些高高在上的仙人,都视此物为心头好,价格极其昂贵,只说七境以下的修士,想要买上这十几张风灵品相的符纸,估摸着已经倾家荡产了。” 乐游山山神满脸震惊,不可思议道:“这都是净水国朝廷这几十年赏赐下来的东西,我也不会画符,就一直堆书房里吃灰,没想到这么值钱。” 随后她又问道:“那就是说,这些符纸都能用得上了?” 叶凡点点头,笑道:“按照预想,普通符纸便能镇压这些剑气三十年,有了这些灵龙篆符纸,七十年不在话下。” “事不宜迟,我现在就以剑气画符,还请山神大人为我找个僻静些的地方,不要打扰到我。” 隋舒艺高兴喊道:“得嘞,那就去后边的练功房,保证没人来打扰。” 叶凡便跟着身材矮小,满身笑意的隋舒艺,缓缓向院后走去。 到了地方,叶凡将五张符纸放在桌上,手持九霄天,画符之前,轻声道:“隋舒艺,朋友归朋友,这些钱财往来还是清爽一点,我帮你写五张符,皆是以剑气刻画,杀气颇重,正好用来镇煞这道凶杀剑气,五符齐出,只要把握好时机,镇压七十年没什么问题,就当是昨天叨扰一晚的赔罪。” 少女山神哈哈大笑,那还不知道为什么叶凡会有如此说辞。 不外乎就是让自己心里不要计较太多,觉得亏欠叶凡一个天大的人情嘛。 这小子够意思,咋越看越喜欢呢。 叶凡再次开口提醒道:“可卿姑娘,你的身子太过孱弱,符纸与剑气的抗衡必然要波及到你一些,所以恐怕会有些痛楚,到时还请忍耐一二。” 隋可卿目露坚韧,坚定道:“请公子放心,可卿承受得住。” 叶凡将九霄天抽鞘而出,之后出现了玄奇一幕,丝丝缕缕的雪白灵气,好似那读书人读出来的一肚子浩然正气,给九霄天吐露出些许,那一缕缕灵气缠绕在九霄天剑尖之上,画符更是不符正统,并未“落剑”在符纸上,而是对着隋可卿念了一句诗词,“路逢侠客须呈剑,不是才人莫献诗”。 之后轻轻一抖手腕,剑尖上“摔落”了一大串米粒大小的小剑。 细看之下,竟然是一柄柄袖珍版的九霄天停落在符纸之上。 右手持剑的叶凡,左手双指并拢,朝符纸上一指,沉声道:“定!” 百余把九霄天瞬间消融,化入金色符纸当中。 刹那之间,就变成了一张符箓。 之后四张,也是同样的手笔。 隋舒艺大为叹服,不愧是自己看中的准妹夫,不提剑修的身份,仅是这份符箓造诣,恐怕一位八境阵师都要拍案叫绝。 叶凡将五张符箓拿在手中,“剑气化符,大功告成。” 隋舒艺长舒一口气,问道:“都画了五张符了,用不用歇会?” 叶凡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摆手道:“无碍,趁热打铁,将这剑气一道解决,我也能安心不少。” 隋舒艺有些愧疚,“辛苦了。” 叶凡笑着摆摆手,以心声与隋舒艺言语,“若是可以,这些符纸能不卖就不要卖掉,都是有价无市的稀罕货,之后可以找个精通此道的阵师画上几道符箓,价格便要翻上几番。” 说完之后,叶凡走到床边,对着身后的隋可卿摆手道:“姑娘,还请把衣服脱下。” 隋可卿深吸一口气,似是在为自己壮胆,看到了姐姐鼓励的眼神,更是心中大定,将自己的衣衫微微拉下,露出大片雪白的后背,坐在床上,回头问道:“公子,这样可以吗?” “嗯,可以”。他的双指捻住一张剑气符箓,笑道:“要开始了。” 隋可卿紧咬下唇,用力地点点头。 叶凡在其身后站定,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捻住符箓,两袖内清风呼呼作响。 随后将其贴放在后背长剑虚影之上。 一瞬间,山神府就开始震荡不已,山底水脉汹涌跌宕。 隋舒艺一时间呼吸困难,向后退去,尽量远离那位浑身剑气汹涌如大瀑的叶凡,仍是觉得难受至极,飘掠离开了屋内,她才略微好受一些。 她咬着嘴唇,眼神恍惚。 这个名叫叶凡的年轻人,绝非只是一位普通剑修那么简单! 叶凡贴符之时,手中射出一缕灵气,覆盖在隋可卿雪白的后背上,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剩余四张符箓 依次贴好。 符成之后,只会隐匿在符箓之中的灵气,竟当场显化,化为一位一指高度的白衣剑仙,飘浮在符纸上方,灵动出剑,剑气流转,风驰电掣,将长剑虚影一剑一剑打散。 隋可卿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 叶凡以手掌抵在女子背部,源源不断为其输送灵气,缓解痛苦,同时轻声道:“可卿姑娘,在忍耐片刻,马上就好。” 脸色极其苍白的隋可卿紧咬下唇,一声不吭。 半柱香之后,那道长剑虚影渐渐招架不住,被符箓所化的白衣剑仙彻底打碎,隐没在隋可卿后背之上,直至不见。 叶凡脸色微白,收回手掌。虽然筋疲力尽,可却满脸笑意,“终于成了。” 五张已经化为废纸的符箓飘落在地,所形成的的白衣剑仙却渐渐隐没在隋可卿雪白的后背中,继续帮忙抵御镇域剑的凶煞剑气。 隋可卿已是忍耐到了极限,在叶凡收回手掌之后,便瘫倒在床上,失去了意识。 隋舒艺赶紧从门口飞掠至床边,细细查看之后,果真没了那股自己再熟悉不过的镇域剑剑气,不由得泣不成声,泪流满襟。 叶凡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笑道:“好好睡个两天,可卿姑娘的身体就没什么大碍了,以往被剑气损伤的经脉五脏,慢慢调养之下,也能恢复如初。” 隋舒艺一把鼻涕一把泪,却是笑着说道:“叶凡兄弟,你真是太厉害了,你说让我咋谢你,随便说,就是让我把乐游山给你搬空了都成!” 叶凡斜靠在椅子上,摇头笑道:“都说了,权当是昨晚叨扰府上的赔礼,山神大人不用放在心上。” 天微微亮。 乐游山山顶庙宇中那把镇域剑,突然间光彩夺目,金光流溢。 府内众人惊骇且惊喜地发现,整座府邸处处是淡淡金色的光线在如水流淌。 山神府外的磅礴山水,轻微晃动,一道似有开天之意的剑意冲天而起,迅速席卷整个乐游山。 许多戾气难消的孤魂恶鬼,不由自主地从阴影中浮现,随后在这道剑意之下,纷纷消散,如获解脱。 乐游山山脚的山神祠庙内,在外等待天明开门烧头香的善男信女们,喧哗大起,原来祠庙内隐隐约约,那尊威严的山神金身神像,蓦然拔地而起,高达十数丈,俯瞰人间,一把金色长剑蓦然握在手中,变得愈发名副其实,威严之外,神气凛然。 乐游山几里外的驿站,那头距离涅槃境只差丝毫的鬼修裴千丞,这一刻竟是不由自主的大声咆哮着,面露惊恐,捶胸顿足,生不如死。 金身缓缓落下。 镇域剑回于庙中。 山神府一处偏僻的大厅内,少女山神衣袖飘摇,浑身金色光彩流转不定,尤其是心胸之间,有一把金色长剑熠熠生辉,散发着无穷威势。 她怎也不曾想自己还有这份洪福齐天,本命物竟是晋升仙兵行列! 少女山神鞠躬到底,对眼前这位年轻少年有着最崇高的谢意,现在已是满脸泪水,喜极而泣道:“既然恩人是魏成大哥的嫡传弟子,为何骗我?” 少女山神说完之后,久久没有答案,抬起一看,哭笑不得,那位对自己恩同再造的年轻人,竟是累得坐着熟睡过去,唯有微微鼾声。 这位乐游山山神想了想,就要背起叶凡,去府邸雅舍休息,突然灵光一现,对着身后会心一笑,竟是直接将放松心神,已经沉沉睡去的叶凡背放在自家妹妹的床上,随后轻轻关上房门,对着老管家吩咐,一天之内命令任何人都不许靠近这间房间,到时候自己亲自来看。 她沾沾自喜,觉得叶凡成为自己的妹夫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她越想越开心,傻乎乎乐呵呵笑着。 安置好叶凡和自家妹妹之后。 少女山神一步就来到了山神府大门外,抬头看着山顶庙宇,怔怔出神。 庙祝老妪站在门口,布满皱褶的苍老脸庞上,一大把激动欣喜的老泪,实在是太大的惊喜了。 山神大人的本命物晋升仙兵,乐游山山神祠庙众人,自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从今往后,不但方圆千里之内的鬼物精怪都要夹着尾巴,再不敢兴风作浪,从州城刺史府邸、郡城府再到各地县衙,直至整个净水国北境,恐怕都要人人换上一副更加恭敬的嘴脸了,便是那个自恃身份的倨傲刺史老爷,说不定以后都要对自己客气许多。 此时此刻,独自一人的山神大人,笑着自言自语道:“听说郡城里的张家烤鸭风味一绝,肥而不腻,买上几只来吃才好呢?” 她嘴角翘起,眯眼而笑,大手一挥,“不用想了,有多少就买多少,如今咱们可不用愁钱了!” ...... ...... 拂晓时分,县城驿馆,大将军炎烈发现叶凡没有出现吃早饭,便有些奇怪,乔三刀解释说自家公子游历未归,昨夜临时起意,要去瞻仰乐游山山神府,将军不妨先行赶路,公子一定会跟上的。 郭怀雍大笑着说叶凡真不仗义,早知如此,昨晚就该拉着他一起去的,耽搁一两天行程算什么。 乔三刀没有多说什么,吃过之后便自行退下,坐在边上一张桌子上怔怔望着北方。 小狐狸拿着一碗粥蹦跶到椅子上,满脸愁容。 乔三刀轻声问道:“是不是对我不放心?” 小狐狸埋头喝着粥,没说话。 佩剑而行的宋言秋坐在剩余大的那张椅子上,却没有吃饭。 乔三刀继续解释道:“公子的确是去游历山神府了,只说尽早返回,让我与驿馆这边打声招呼。” 宋言秋瞥了眼乔三刀,笑问道:“我什么都没说,跟我解释这些干什么?” 乔三刀一言不发,不知道是忧愁如何解释,还是因为有难言之隐。 见乔三刀不与自己说话,宋言秋笑意更浓。 自古那豪情万丈的英侠豪杰,有哪个过得了美人关?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九十六章 山水有分别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叶凡缓缓睁开双眼,抻了个懒腰,从床上坐起身后,出了一身大汗。 接连睡了两觉,倒是把这几日的疲乏清洗了干净,刻画符箓一事自己倒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不过即便如此,等会儿见着了那位山神大人,还是要提醒几句,关起门来闲聊,可以言行无忌,出了屋就不要再谈论画符一事了,不然若是被有心人听到,他这一路游历,可就半点清闲时候都难求了。 睡过之后,神清气爽,叶凡双手惬意的往后一撑,却突然触碰到了一层薄纱和极为柔软的触感。 叶凡猛地一怔,掀开被子发现自己身边竟然就是那位山神大人的亲妹妹,隋可卿。 而且最尴尬的事情,就是隋可卿此时是醒着的,却怕叶凡看出来尴尬,而一直强撑着装睡。 只看她一直忍不住微颤的睫毛和手臂,就知道了。 事已至此,叶凡哪能不知道这是那位山神大人的有意为之,不由得叹了口气,没有戳穿女子的拙劣演技,反而配合着她蹑手蹑脚的下了床,走出屋去。 离开屋子后,叶凡站在院中,约莫是辰时末巳时初的样子,出使九龙岭的使团应该早已启程,他需要加紧赶路,不提去往驿馆的几十里乐游山山路,就已经耽搁了一个多时辰。 不过昨夜那顿百年陈酿的美酒,喝过之后,此时神清气爽,既是几场大战后身子骨痊愈得差不多,更有心境上的轻松自如。 院门口那边站着一位老人,正是昨晚领着叶凡进入府中的老管家,他对着叶凡笑道:“叶凡公子,大人要我在这边候着,只等公子醒了,就领着去往昨夜喝酒的大厅。” 叶凡故意黑着长脸,没好气道:“正好,我也有些话想与山神大人说一说。” 老管家见叶凡脸色不好,小心措辞,连忙解释道:“前些时候大人的本命物晋升仙兵行列,实在无暇顾及公子的状况,所以老奴才自作主张将公子送到了小姐床上,一切跟大人无关,还请公子不要怪罪大人。” 也是个不会撒谎的。 叶凡无奈道:“周管家,就算如此,没有你家大人的授意许可,你敢就这么把我搬到可卿姑娘的床上?我一个大男人倒无所谓,可事儿要传出去,你让可卿姑娘以后咋嫁人。” 老管家忐忑道:“是是是,公子说的对,是老奴唐突了。” 两人到了大厅,隋舒艺等候已久。 比起之前那个大大咧咧、豪气冲天的隋舒艺,今天她总算有点山神大人的架势了,换上了一身类似宫里娘娘的锦衣华服,只是这身衣服穿在这么一位娇小的少女身上,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老管家退去后,还不等叶凡兴师问罪,隋舒艺便开门见山,沉声道:“叶凡,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更何况是这两件比天还大的恩德,我得拿出点什么给你,不然愧疚难安。我想了一下,我这府上并无能够让你瞧得上眼的物件,这百余年内朝廷赏赐的法宝灵丹,品相是还凑合,只是三件法宝,是维持着乐游山正常运转的东西,给不得你,其余法宝,品秩又不够。话说回来,便是一股脑都给了你,还是不够报恩,所以除了那些你看上的高阶符纸之外,我想要 将我这乐游山山神的立身之本,一道上古时期传下来的仙家炼气口诀赠予你。” 少女山神掏出一枚玉简,与一沓符纸,“我希望在你记下这道口诀之后,最好能立刻销毁,虽然不是什么太大的仙家法宝,但其中涉及到一位上古得道之仙的证道根本,因果太大,若是一个不小心,便容易喜事变祸事。” 叶凡想了想,也没推脱,干净利落的将符纸玉简收入玉牌内。 少女山神笑道:“我就喜欢你这点,啥事都不拖泥带水,说干就干,说收就收,这要是个墨迹人,不待来回拉扯几个时辰才算完。” 叶凡笑道:“实不相瞒,我还真需要一门上乘炼气口诀,用来炼化我的五行物,而且古语有云,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一把本命物仙兵,咋也值上这些了。” 隋舒艺一使劲,从高处的台阶上猛地跳下,稳稳当当的落在叶凡身边,说道:“叶凡,你对我妹妹真没啥意思啊?” 叶凡无奈说道:“我早就有喜欢的姑娘了,你就别总想当我的大姨姐了成不。” 听闻此言,山神大人反而双眼一亮,雀跃道:“这么说,你还未曾婚配啊?不早说,只是有个喜欢的姑娘而已,这算个啥,我就不信我妹妹比不上那女人,公平竞争就是了呗。不妨告诉你,若是当了我的妹夫,这乐游山山神府上所有的宝贝,可全是你的,就算那道炼气口诀都只是冰山一角,九牛一毛罢了。” 叶凡笑着不说话。 隋舒艺挠挠头,“真没机会?” 叶凡点头道:“一点点,一丝丝的机会都不可能有。” 隋舒艺哀叹一声,看了眼叶凡,扼腕痛惜道:“只好如此了。” 之后少女山神便要带着叶凡去往乐游山,依旧是运用先前的神通,将二人送往乐游山北方的驿馆附近,只要是在自己所属辖区之内,山河千里不过辗转一念间,这是山水神灵最让修士羡慕的术法之一。 他们来到乐游山山顶,叶凡在隋舒艺的示意下往山下一跳。 少女山神大袖一挥,乐游山上再次出现先前乔三刀所见的古怪漩涡。 下一刻,她与叶凡已经站在了几十里外的北侧山脚,一人飘掠,一人沿着山路下山。 隋舒艺站在石阶上。 叶凡告辞离去。 隋舒艺笑着挥手告别。 渐行渐远。 直到那个身影消逝在远方。 隋舒艺开怀大笑起来。 果然是魏成大哥的亲传弟子。 叶凡与那位女子本就无婚约在身,若是一听说能得到一位乐游山山神的全部家当,世间有几人,能完全不为所动? 她收起笑意后,脸色肃穆,向着叶凡离去的方向,作揖到底,久久不起。 短短一日时间,这位小兄弟,无论是手段能力还是性格品行,都让她由衷的佩服。 真乃剑仙也! ...... ...... 郭怀雍为人老练,早就留了几个人在驿站等候叶凡归来,其中不只有乔三刀与小狐狸,宋言秋竟也是在等候自己。 叶凡与那两位使团中人道了歉,其中一位连忙摆手说大人咋这般客气,使不得使不得。 倒是小狐狸,见到叶凡回来的第一时间,赶紧跑上去抱住叶凡,一下子哭了起来。 叶凡知道这是担心的自己,恐怕昨晚没少担惊受怕的,安慰了好一阵,才把小狐狸哄得破涕为笑。 一行人骑马追赶大队伍,小狐狸与陈平安同乘一马,让她高兴得很。大将军炎烈早就让车马缓行,于是很快叶凡就看到了那支队伍的身影。 郭怀雍前些日子都是在马车上商议诸多事宜,本就憋得难受,今天北行又马蹄放缓,便再征得炎烈的同意后,离开了车厢开始骑马,今天与叶凡并驾齐驱,沿途风景怡人,又有个对脾气的叶凡与他聊天,说了些乐游山山神庙的景象,让郭怀雍心情极好,爽朗大笑。 小狐狸已经被叶凡赶去车厢,再度与宋言秋共处一室,后者盘腿而坐,闭目养神,横剑在膝,气度森严。 小狐狸其实不太喜欢这位漂亮姐姐,说不出来为什么,也许只是待在她身边太有压力了。 她这会儿坐在角落,自顾自打开叶凡送与她的小背包,从最底下抽出一本被其保护的很好的破旧书籍,又拿出在圣水秘境时叶凡赠与他的紫云币,狠狠亲了一口,之后赶紧收起包裹,不敢让人瞧见。 后仰躺下,小狐狸双手高高拿着那本破旧书籍,强迫自己看了半天,却怎么也不理解上边写的话,啥叫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啥叫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小狐狸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最后把书本放在脸上,沉沉睡去。 睡着之前,小狐狸想着师父对自己说的的话,读书的时候要用心理解,不要光用力气背书,可是这些道理离她有些太远了,自己脑袋又笨,怎么才能像师父说的那样把书读活呢? 想着想着,她便睡的更沉了。 宋言秋睁开那双狭长的桃花眸子,轻轻吐出一口气,很快就被她抬起手掌,轻轻一拂,将那股气机瞬间拍碎。 随后她掀开窗帘,瞥了一眼骑马而行的乔三刀。 通过这几天的观察,她渐渐了解了乔三刀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沉闷,不善言辞,看起来万事不上心,也可以说是懒得理这些事,修行天赋却极其之高,就算是在天骄不少的八极观,都能派排的上前列。 心性尤为坚韧,只要自己认定的事,无论通过什么方法都要达到,但看起来并不偏执,且对自己有特别清醒的认知。 现在想来,他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恐怕不只是爱慕自己那么简单。 八极观的覆灭,虽然自己表面上没什么异样,可心里的确是有些仇恨和恼火存在的,只不过被她以坚韧的道心强压了下去而已。 此次前去大燕风雷阁,有叶凡和乔三刀一路相伴,出不了什么岔子。若是日后修道有成,向净水国朝廷讨要说法,还是很有必要的。 宋言秋继续闭上眼睛。 修行一事,就跟玩弄男人一样,她绝不会输给任何人。 山上仙人,和那天资卓越的乔三刀,她都要收入囊中。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九十七章 追杀开始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行走了一日,使团已经离开了净水国边境,正行走在中间一段没有归属国的幽深密林,听炎烈说,这段路要走上几十里,才能达到大燕边境郡城。 入夜,使团的车队沿着湖畔一处高地扎下了营帐,马车排成一个半圆形拱卫在外,中间的帐蓬有几顶还亮着灯光。 小狐狸与宋言秋两位女子,住在一顶帐篷里,叶凡与乔三刀被分配到了一处,只是二人都无需睡眠,也就无所谓了。 乔三刀借着月光在营地不远处练刀。 叶凡从玉牌内拿出那枚炼气法门,开始浏览玉简上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巴掌大小的玉简,正反两面篆刻了足足五千多字。正面为那仙家炼器诀的正文,反面是隋舒艺的注释和心得。 虽然表面上只是一门炼化器物的口诀,其实是说那五行大道, 脉络极为清晰,涉及的经脉窍穴,具体应该如何炼化,在玉简背面,隋舒艺皆有详细解释。她可以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连这门仙家道诀能够炼化金身和香火一事,都跟叶凡在玉简背面明说了。 叶凡看得惊心动魄,需知一位正统山神水神所铸金身,乃是世间最为驳杂,也是最为精纯的一股力量,其中大有深意,而这门法决,是说等到修行大成之后,简直就等于是将整颗金丹融化为灵气的功效,润泽五脏六腑,某种意义上讲,说是万物皆可炼也不为过。 叶凡闭上眼睛,在心中默默背诵那五千字口诀,打定主意以后不可轻易拿出玉简。 至于府上发生的种种荒唐事,叶凡反而有些庆幸。 幸亏小狐狸没跟着一起去。 不然就她这个大嘴巴,要是让清清知道了,自己可真有好果子吃。 叶凡将玉简收起,蓦然想起行走途中炎烈对自己的提醒,出了净水国,之后的五百多里路程,绝不算好走。 一切都很安静,远处隐隐有骑兵的前哨正在坡上侦视,营地四周,也有边军的混合编队巡营。 天上的银白月光,照耀在大地上的每一处角落,今夜无云无风,四下隐有蝉鸣,带有一丝诡谲的平静。 裴千丞还是坐在那辆密闭极好的马车之中,月光照耀在黑色的马车上,反射出诡异的光芒。 深夜,四更天。 整个营地都似乎陷入了到睡梦之中,一个黑影像阵风一般,飘到了裴千丞的马车旁边,取出身上的钥匙,在沾了油的布巾上蘸了蘸,然后插入了车门的钥孔,钥匙入孔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由此可见小心。 马车上负责照顾看管裴千丞的中年官吏,此时不知为何竟是沉沉睡去。 伤痕累累的裴千丞被那位神秘黑衣人解开手脚的镣铐,出了马车,黑色的长发披在肩后,与天上的月光争着光彩,他冷冷地看了一眼四周,微微皱眉,知道有很大的问题。但此时已经来不及多想,他看了一眼炎烈所在的营地,整个人像个黑色的影子一般,消失在湖畔的夜色之中。 本应该早就睡着的大将军炎烈,此时却两眼睁着,坐在帐中的椅子上。 感应到外面气息的微微变化,他开始一字 一句的数着数。 “一,二,三,四……” 数到十的时候,炎烈掀开布帘,走出了营帐,冷冷地看着那辆黑色的马车,马车似乎没有一丝异常,就连自己设置在车门前的暗记都没有被移动,对方果然是此道老手。 炎烈挥手说道:“把那东西放出来吧。” 一位身穿甲胄的下属,闻言将几只散发着湛蓝光亮的蓝蝶自瓷瓶中放出,翅膀挥舞之际,带有一道晶莹的流苏。 便在此时,数道寒光大作!无数飞镖暗器向着那几只蓝蝶的身上激射而去! 叮叮叮叮一阵碎响,像雨点一样的暗器遇着一阵疾如飓风般的刀光,被震的远远落入地面,紧接着,那阵刀光又扑向了出手偷袭的刺客。 嗤的数声撕裂声响起,几声惨呼之后,两名刺客身体被斩成三截,头颅斩飞到了空中,血花四处冲射! 一柄长刀自下挥舞,破空而起,砍入最后一位刺客的腋下。 唰唰两声,刺客的两只胳膊已经齐根断掉,离开了自己的身体,摔到了地上,弹了两下。 咔嚓一声,乔三刀收刀入鞘,动作十分潇洒利落。 炎烈几个大踏步来到刺客身前,将手中的铁柱狠狠地扎进刺客的嘴里,一阵搅动,响起一阵极难听的嘎吱声,炎烈伸手进入对方已经是血肉模糊的嘴里,将那枚藏着毒地牙齿掏了出来,然后又从怀中取出连着绳子的圆形木球,塞进刺客的嘴里,防止对方咬舌自尽。 刺客双臂被斩,血流如河,早已是痛不欲生,被炎烈这么一塞,更是眼泪鼻涕口水混着流到了嘴里,看着凄惨无比,十分可怖。 “居然让敌人混进使团里来了。”炎烈皱眉看着刺客的面貌,发现是个熟人。“幸亏藏毒的方法还是老样子。” 他接着回头对下属说道:“把他治好,绝不能让他死了,有什么手段就用什么手段,一定得让他供出来。” 下属沉声应下,之后有些好奇问道:“将军,您都已经将他的牙全敲碎了,毒药会不会流进他的体内?” 炎烈一怔,心道自己这些年一直在边军冲锋陷阵,确实有些手生,赶紧又将那刺客嘴里地木球取了出来,取来清水洗了一通,喂了几颗解毒丸子,这才有些放心。 闹出这么大动静,宋言秋也被吵了出来,看到眼前这一幕,不由得出声问道:“怎么回事?” 炎烈取出清水洗了洗手,回道:“有人不想让裴千丞活着到九龙岭,这我是知道的。可没想到刚出国境没多长时间,他们就动手了。” 乔三刀没有理会身边的残肢断臂,四下看了看,紧锁眉头。 他回头问道:“我家公子呢?” 郭怀雍自营帐内走出,笑道:“叶凡,可是这个局里,最重要的一环。” 乔三刀眉头更紧。 他犹不放心,走到宋言秋与小狐狸的营帐外,掀开帘子,却发现帐内空无一人。 乔三刀猛然回头,厉声喝道:“人呢?!” 宋言秋有些奇怪,“刚刚还在里面的啊,我还特意 嘱咐她不要出门,怎么现在就没影了?” 乔三刀转身而行,走入远方的黑暗。 宋言秋拉住他,制止道:“你要干什么?” 乔三刀猛地一抖手臂,将宋言秋震至一旁,冷声道:“出去找人。” 随后便化为一道长虹,朝着远处疾驰而去。 宋言秋收回手掌,看向远方怔怔无言。 ...... ...... 就在营地里闹的不亦乐乎地时候,叶凡早已经换上了一身黑衣,将面巾带好,遮住了自己的面目,在黑色衣裳的掩护下,遁入了黑夜之中,向着几只蓝蝶飞舞的方向跟去,一路无声,未惊天上月,只是带动草木轻轻摇晃。 营地处有乔三刀和百余精骑在守护,叶凡很放心。 行军途中,郭怀雍以公孙澈的身份,向自己发出了这道请求,裴千丞体内已经被下了药,虽然大多数已经被他逼出体外,但依然会在他的毛孔处留下淡淡味道。 裴千丞闻不到,叶凡也闻不到,那几只蓝蝶却可以。 天边来了一朵乌云,月光马上黯淡下来,只能听见夜风吹拂着大湖水面、树枝草叶摇晃的声音。 叶凡全身上下被包裹在黑色之中,只有一双明亮的眸子露在外面。 发现裴千丞逼毒成功之后,净水国方面便筹划了此次行动。但这也是一次很冒险的行为,如果裴千丞真的借机逃了出去,不止净水国方面会对九龙岭失信一回,导致两家的关系付之东流,而且如果放虎归山,一只毒蛇就会永远停留在黑暗里,等着对净水国的某些人发出致命地一击。 公孙澈怎么也承担不起这样的损失。 却不知道他为何会有这样大的魄力。 前方的芦苇丛里,忽然传出了几声怪异地响声,叶凡抽动了一下鼻翼,隔着那层特制的布料,依然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恐怕前来探查的斥候,已经死了,裴千丞居然能够在一个照面间,悄无声息的这些受过专业训练的高手,说明对方境界已经恢复了许多。 叶凡静静地站在微湿的泥地上,隔着重重芦苇纱幕,眯眼望着前方,推算着自己与裴千丞之间的距离。 此时的裴千丞一定知道身后有人开始追击自己,但现在看来这位作恶多端的鬼修是受了高人指点,凭借着黑夜的掩护,芦苇的遮掩,湖风的吹洗,悄无声息地往北面的国境线遁去。 叶凡也知道,在那个不知名的地方,一定有人在接应裴千丞。 他平静着往前飞奔,体内的龙游月逐渐运转起来,双脚与微湿泥地一沾即分,如箭矢般往前飞掠而去,将迎面而来的灌木草丛撞的四散开来,偶尔他会停住脚步,小心地察探着四周,手指轻轻滑过灌木下方明显是新鲜折断的口子,和几只不深不浅的宽大脚印。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九十八章 噬魂鬼种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追踪与反追踪,叶凡不是专业的,学有所限,自然没有行家那般干净利落。 但在这几日的闲聊中,炎烈有意无意与他说过关于跟踪时的简易方法,再加上裴千丞明显有伤在身,跑的不快,一来二去,倒也勉强能跟上。 裴千丞兜兜转转,在绕圈子。 叶凡便也兜兜转转,跟着他绕圈子。 夜色里,猎人与猎物一前一后不断移动着,但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双方的角色会来一次倒转。 对于裴千丞来说,他必须脱离净水国方面的控制,与他那方的人会合。对于叶凡来说,这是自己承诺下来的使命与责任,也是不容有失。 随着时间的推移,裴千丞留下的痕迹越来越明显,看来对方毕竟身受重伤,不复当年之勇,而且这些天灌注的毒药,不是白给的。 穿过林间的灌木丛,来到一方矮杉林边,叶凡眉头微皱,细细的查看脚下,即使在黑夜之中,依然能看出树林旁那些脚步有些凌乱。 他不敢大意,缓缓向后退去,绕了一个大圈,才从矮杉林的侧面飞掠而去。 就在此时,一条黑索从树林下的浅草里弹了起来,紧紧捆住了叶凡的左脚脚脖,说时迟那时快,叶凡整个人还在空中,身体已经极其强悍的弹了起来,右手一拧,九霄天抽鞘而出,将黑索猛地割断。 叶凡整个人随着黑索的荡势往前跌去,眼看着要踏上平实的土地。 一枝闪烁着寒光的淬毒弩箭迅猛飞过,叶凡急忙一个转身,抽剑迎上,当的一声将弩箭敲飞,整个人身体往后一挣,比预计落的地方要退后了半步。 叶凡靠着树喘着粗气。 好险,自己哪怕再反应的稍稍慢上一些,身上最少也要多个窟窿。 树林里突然传来两声很刺耳的怪叫,无数血块四溅在林地中央,嗤的一声,叶凡快步走上前去,看了看死人的脸,很显然,他不是裴千丞。 收拾好心境,叶凡再次消失在黑暗中,贴着树木缓缓地移动,他没有想到裴千丞身边居然还有着人,这个认识让他有些怪异。 但他知道裴千丞仍然在这片林子里,因为那几只蓝蝶,依然在坚定地围绕树林久久不散。 月亮从云中探出,地面树林间尽是一片银光,叶凡将手掌轻轻按在一株树上,感受着四处传来的轻微颤动,心中更是大定。 裴千丞根本无法跑远,那几根仙家法宝的金色铁钉,让他的身体受到了难以弥补的损害,而这些天又要与炎烈灌注的毒药纠缠,好不容易重新打通了经络,却发现一段紧张的逃亡之后,又浪费了一些体力。鬼修修到他这种层次,肉身可以说毁就毁,可现在自己的神魂大损,若是没有肉身保护,很容易便会被一些凶煞恶鬼,或是野怪精魅吞噬个干净。 他紧紧地攀住树枝,胸膛已经开始起伏不停,呼吸急促,不由自嘲想着,自己纵横琼台山百余年,就连圣殿朝廷都拿自己没什么办法,今天却被个小娃娃追杀了半天,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翻过林旁的那座山,便是自己的 据点之一,裴千丞最信任的手下所派出的接应队伍,就在那边等着他。 裴千丞眼中寒芒一现,决定彻底放开手脚搏一把。 此时距离他遁出净水国使团营地已经有两个时辰,追踪与反追踪也与那小子进行了两个时辰,远处东方的天边已经透出淡淡的一抹鱼肚白,而浓雾也开始在山林间升腾了起来。 大雾渐渐弥漫,这正是裴千丞为数不多的机会,他悄无声息地滑下树木,整个人的身体平伏在满是腐泥的地面上,像泥鳅一般,向着叶凡搜寻的方向,匍匐逆行。 裴千丞将自己的呼吸压抑到了极致,几乎细不可闻,体内精纯的灵气支撑着他有些不济的身体,在大雾的掩护下,马上就要与那位战力强横的剑修擦肩而过。 虽然有些狼狈,失了风度,但只要能够走出这间山林,顺利遁回北方,一切都不在话下。 哧! 一道极为凌厉的惊鸿剑气,如闪电急雷斩向了裴千丞依贴在地面地身体。 就在此刻,裴千丞像是本身有某种感应功能一般,在剑气及体之前,已经往右生生横移了数寸,堪堪躲过那道凌厉剑气。 碎石和土壤冰冷的拍打在他的脸上。 裴千丞却管不了这么多,死死的盯着左侧的浓雾。 他的行踪已经暴露了。 那位年轻剑修如影随形,又是一剑斩下,剑气速度照比之前还要快上几分! 一声闷哼响起,裴千丞已经消失在了原地,七境巅峰的真实战力终于在这一刻爆发,林间地空气里噼噼啪啪一阵碎响,在须臾之间,裴千丞已经飘到了那道如跗骨之蛆的剑气外侧,身子往前一倾,气势竟将夜末浓雾都震散开来,一拳轰击在剑气之上。 剑气颓然无力的被一拳轰散,可裴千丞也在这股大力之下猛然后退了几步,狠狠.碰撞在一颗大树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叶凡手持九霄天,三千影葬瞬时发动,身形宛如鬼魅,几个闪身间便飞掠而至,一身剑意不再有丝毫隐藏,对着那道黑色身影,又是一剑猛然斩下! 裴千丞双眼瞳孔猛地一缩,好快的速度! 剑未至,意已到,九霄天呼啸而至,裴千丞却是面无表情,隐藏在一头凌厉黑发之中的那对眼眸泛着幽幽的光芒,双掌一合,身体竟是凭空消失在雾气之中,将叶凡这势不可挡的一剑轻松避过。 下一瞬,一道黑色身影蓦然出现在叶凡左侧,掌中劲风呼呼作响。 就是这一瞬,就是在裴千丞往前递出手掌的这一瞬,将浑身五感提高到极致的叶凡,不退反进,九霄天在原地自下而上轮了一个浑圆,刚刚好将裴千丞的手臂一剑齐根斩断! 彭! 裴千丞踉跄摔倒在地,随即没有半刻犹豫,用剩余的左手抓住一团烂泥,往叶凡的身躯上狠狠一抛。 湿润的泥土在灵气的加持下,化为无数泥点,呈针尖状向四周激射而去! 叶凡眉头微皱,手握九霄天快速挥舞,剑柄更是贴在面前,生怕这些诡异的泥土刺入自己眼中。可饶是如此 ,依然是感觉身上骤然间多出几丝刺痛,双手之上,更是被刺出无数血洞。 他再次斩出一剑,强劲的剑气刮走扑面而来的剩余泥点,抬头向上望去,只见裴千丞的身体已经化作了一道淡影,穿透浓雾,将至林梢。 叶凡神情不变,深吸一口气,脚下用力一踏,三千影葬瞬间启动。 这道由修无道传授给他的仙家身法,所需灵气极大,哪怕是现在叶凡的境界,全力运转之下也只能持续不到十息时间。 这也是为何对敌时,叶凡不经常使用的原因。 电光火石间,他与裴千丞已经撞到了一处,倒肘提腕,那柄散发着凌冽寒意的九霄天,狠狠向裴千丞地咽喉处刺了过去! 裴千丞的双眼,一片平静。 就在九霄天剑尖距离裴千丞咽喉处不足一寸的时候,瞬间停下。 叶凡的眼中充满不可置信。 裴千丞的手里,竟然握着小狐狸的背包。 他绝不会认错! 裴千丞的手指瘦且枯干,看上去十分恐怖,他握着那只背包,缓缓起身,随后用仅剩的左手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完全无视距离自己不过寸余的森冷剑尖,神情惬意且自在。 叶凡厉声喝道:“你把她怎么了?” 裴千丞瞥了叶凡一眼,蓦然笑道:“你与这只狐妖的关系,还真是不错啊,没枉费我花了一番心思拿了她。” 叶凡紧咬牙关,双眼血红,愤然喝道:“我问你!你到底把她怎么了?!” 裴千丞无奈地笑了笑,耸肩道:“我一个苟延残喘的孤魂野鬼,还能将她怎么样啊?只是在她身上放了点小玩具而已。” 叶凡目眦欲裂,伸手拎住裴千丞的衣领,将他往上一提,“她要是出了什么事,等着你的,只有魂飞魄散,万劫不复这一条路。” 他的声音阴沉而愤怒,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裴千丞满脸无所谓,反而伸出左手将那只背包扔到地上,笑问道:“你就不想知道我往那只狐妖身上到底放了什么?” 叶凡怒目而视,沉吟不语。 裴千丞拍了拍那只手掌,说道:“那么凶干什么,我告诉你还不成。” 一边说着,他一边从头顶拔出一根头发,随后发丝化为一道黑烟,黑烟逐渐变化成一只小如芝麻的黑虫。 裴千丞颇为自得道:“这个小家伙名叫噬魂鬼种,是我的成名术法之一,没有丝毫攻击性,也算不上什么阴邪手段。” 他转过头,直视着叶凡的双眼,玩味笑道:“不过,只要是被我种上了噬魂鬼种的人,我受到了什么伤害,她也会一同承受,而且她所感受到的痛楚,还要强于我数倍。” 裴千丞将头往前探了探,凑在叶凡耳边,轻声道:“你说,一只连一境修为都没有的狐妖,吃了你这位剑仙大人一剑之后,还能留下多少尸体碎块?”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只细小的黑虫吞入肚中。 裴千丞的笑容更加肆无忌惮,更加为所欲为,到最后简直就是仰天大笑,猖狂不已。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一百九十九章 正大光明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叶凡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道:“如果这东西真如你所说的这么厉害,为何不下到我身上?” 裴千丞耸了耸肩,无奈道:“如果搁在半月以前,我倒是能尝试一下。不过我现在受伤太重,境界大损,你的神魂又有些厉害,恐怕没等进入你的识海内,就要被你的剑气灭掉。” 叶凡问道:“你凭什么证明?” 裴千丞自手掌中凝聚出一团黑雾,随后轻轻挥手,将黑雾打散形成一个镜面,镜面中心映出了被绑住手脚,疯狂挣扎的小狐狸,身旁站着一位黑衣人。 裴千丞肩膀上的血口是被仙家法宝所伤,根本无法止住,他感到身体一阵虚弱,双眼里却闪出一丝笑意,撕下一截衣服,单手一转,竟就将血口压住了。 对于叶凡的那一剑,虽然他避的奇快,依然止不住那处的肉痕渐渐扩张开来,黑衣渐成血衣。 天渐渐亮了起来,浓雾缓缓散去。白色的晨光在淡淡的雾气中弥漫折散,隐有圣意。 裴千丞处理好伤口,抬起头,对着面前的叶凡笑道:“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无非是先确定这头狐妖的位置,然后杀掉我再找到他们。的确,现在我没办法命令他做什么,但是.....” 说着,他从脚边拿起一块石头,对着自己的胸口狠狠砸下! 顷刻间,就连叶凡也来不及阻止,他的胸口已经鲜血淋漓,隐隐露出白骨。 画面里的小狐狸蓦然发出一声极为凄惨的嚎叫,胸口的伤势与裴千丞竟是如出一辙! 鲜血横流。 叶凡双目血红,握住九霄天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裴千丞又拿起石块,桀桀笑道:“叶凡,你看我这伤势,身体本来就不好,要是一个不注意摔了碰了,或者被人见财起意,一刀囊死,啧啧啧。我这左手也没什么力气,要是不小心磕在了我的头上,那可就不好办了啊。” 说着,他拿着石块的左手就颤颤巍巍的往太阳穴附近移动,已经不足一寸。 叶凡猛然大喝:“住手!” 裴千丞眉头微皱,“嗯?” 叶凡深吸口气,强迫自己低下头,颤声道:“求你。” “哎。”裴千丞眯眼笑道:“这就对了嘛。我这人吃软不吃硬,早这样我也不至于下这个死手,你心疼,我也肉疼,是不是?” 叶凡攥紧双拳,颤声问道:“说说你的条件,我只要小狐狸安然无恙。” 裴千丞耸耸肩,说道:“我跟你也什么深仇大恨,没必要整出个死仇。所以你我不妨各退一步,我的条件也很简单,把我安全护送到这个地方,我把人交给你,怎样?” 他指了指黑雾里的画面。 叶凡说道:“你知道我没得选,走。” 裴千丞举起大拇指,称赞道:“有个性,我喜欢。” 说着,他的后颈突然传来一阵微小的刺痛,几乎细不可闻,他以为是林间蚊虫的叮咬,并未在意。 叶凡面无表情。 裴千丞没有理会还在不断滴着鲜血的右手,在晨光浓雾的缠绕下,优哉游哉的走在前方,领着叶凡缓缓前进。 虽然没 有消息传来,但他知道,在使团二十里外的荒野上,一场厮杀早已经结束。 前来接应他的队伍应该已经被屠杀的一干二净,其中不乏九龙岭的“高人”存在。 裴千丞眯着眼睛看着前方景象,他对于净水国的计划早已完全明白,虽然那个银甲将军依然缺少很多经验,但胜在敢于出手的魄力,对方一直追杀自己来到这处密林,自然是要栽赃到那些惨死的属下身上。 叶凡轻声催促道:“能不能走快点。” 裴千丞惬意说道:“这么好的景色,这么明媚的日光,哪里舍得快走。” 叶凡默不作声。 裴千丞知道,自己在这里拖得越久,被炎烈他们找上的几率就越大,而被自己用人质要挟的叶凡,也必然要与净水国方面产生冲突。他当然不会对叶凡怎么样,甚至也不会对那只狐妖动手。但追杀自己近三个时辰的仇,不报怎么行? 睚眦必报可是他裴千丞纵横琼台山百余年时间的座右铭。 在那个炎烈的眼皮子底下,由他们最信得过的人,保护一个重犯送到他处,之后反目成仇,自己坐收渔翁之利,想想就很刺激。 裴千丞有些感慨,自己看似威风凛凛,在琼台山呼风唤雨了百多年,就连圣殿朝廷都拿自己没办法,殊不知在真正的仙人眼里,自己就是只蝼蚁罢了。 九龙岭三大派系,掌门,大长老和四长老,其中以掌门真人为首,大长老与四长老之间的争斗从未平息,虽说这种仙家门派与自己这种鬼物天生就是对立面,可有些事情,他们不好做,便只能找自己这种好做的鬼做。 对方能派出些人意思意思,裴千丞就已经觉得很不错了。 被押送到九龙岭,哪怕只是为了杀人灭口,自己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去。 之后就算是浪迹天涯,过着暗无天日的王八日子,也总比魂飞魄散,死无葬身之地来得强。 好死不如赖活,裴千丞深谙此理。 慢悠悠走了小半个时辰,两人已经走到了密林最北的一处湖边,岸边多有积水,并不好走。 裴千丞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靴子,撇嘴道:“这破地方,走个道都这么费劲,可惜了我的新靴子。” 随后他转过头去,伸出唯一的左手指向面前的淤泥,说道:“叶凡,这这靴子可是花了大价钱买的,走这种地方实在是舍不得,你想想办法?” 叶凡脱下自己的衣衫,铺在淤泥上,往后退了一步。 裴千丞摇头道:“不行啊,你这衣服太薄,一脚不就陷下去了?” 他看向叶凡,玩味笑道:“不如你架在上面当个人桥,怎么样?” 叶凡握紧双拳。 裴千丞啧声道:“怎么?你不愿意?” 叶凡沉声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裴千丞骤然喝道:“我让你架在上面当桥!没听见吗?!” 紧接着,他便往路边的一块巨石上狠狠踢了一脚,石块划破皮肤,鲜血直流。 远处的小狐狸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右腿突然间鲜血淋漓。 裴千丞晃悠了两下右腿,瞥向叶凡:“嗯?” 叶凡握紧 双拳,深吸一口气,走到淤泥前单膝跪下。 裴千丞揉了揉鼻子,“别墨迹,麻利点。” 叶凡闭上双眼,身体顺势前倾,趴在淤泥上一动不动。 裴千丞点头笑道:“这就对了嘛。” 他往前走了两步,一脚重重踏在叶凡的后背上,使劲踩了两下,讥笑道:“啧啧啧,你这人桥搭的还蛮结实的啊,不错不错。” 裴千丞兴许是心情挺好,还在叶凡的后背上蹦跳了几下,看样子是玩的很开心。 叶凡的头发脸庞浸满了黑臭的淤泥,却始终面无表情。 半刻钟后,也许裴千丞是感觉玩没意思了,往前踏出一步,“正好”踩在叶凡的右手上,使劲拧了两下,发出两声怪笑。 叶凡淡然道:“即便你行的是鸡鸣狗盗之事,倒也不必摆出一副鸡鸣狗盗的样子。” 裴千丞伸出脚,在叶凡的后背使劲摩擦着,直到靴子鞋底的淤泥全都抹擦干净,才踢了叶凡两下,示意他可以起来了。 叶凡淡漠的站起身,并没有处理沾满全身的厚重淤泥。 裴千丞拍了两下衣衫,哼着小曲继续往前走。 叶凡面无表情的跟在后边。 走出大湖,迎面便是一片广袤的草原,裴千丞察觉到身后那若有若无的杀意,微微一笑,向右偏头看着远方片绿油油的草地,意甚适然。 忽然间!他毫无先兆地一脚踏地,身体已经滑向了左侧,一根毒针脱手而出,嗤地一声刺进了不远处的草丛中! 裴千丞的身躯已经到了半空,右手散发着浓黑的雾气,似一把匕首般,直刺了过去,笔直无比,破空嗡嗡作响,一看便是凝聚了全身的灵气所致。 这样的威势,这样突然的动手,不要说是那位埋伏者,就算是一位七境修士,只怕也会狼狈不堪,非得脱下一层皮的代价来! 裴千丞知道此人已经暗中追随了一路,若非这位跟踪者的气息隐匿的太好,手段太高,他早就已经动手了。 此人绝对是炎烈手底下的得力干将之一,说不定还是那批秘不示人的强大供奉,要是将此人击杀或是重伤当场,叶凡却根本不加以阻止,那么他与净水国闹掰是迟早的事。 不得不说,裴千丞此等用心实乃险恶,简直就是将叶凡推向无尽深渊,甚至还要再往里头扔上几坨屎的恶毒。 但局势的变化,并没有往裴千丞预想中的结果走去。 在这轮疾风暴雨般的攻势开始的时候,一把刀,一把散发着冷血寒光的刀从草丛里伸了出来! 之后便完全没有了动作。 从叶凡的视角来看,就像是裴千丞自己往那柄长刀上直直撞去。 不过一个照面,他便认得了来人是谁。 但裴千丞决不能死在这。 所以叶凡出剑了。 就像时间停止了流动一般,在九霄天刚刚出鞘的那一瞬间,那柄猩红长刀便往左侧横移了几寸。 裴千丞的身躯,堪堪躲过那柄长刀。 下一刻,一道金光闪起。 是一枚玉佩。 其上刻有篆文。 正大光明。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二百章 洛听南 玲珑缎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在金光闪起的一刹那,叶凡便以心声告知乔三刀:“撤,千万不要伤到他。” 乔三刀未曾犹豫,一脚用力踏地,飞快的离开裴千丞身侧。 一切来得都是那么突然,却在两人的默契之下将局势瞬间扭转。 这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只在不到一息的时间里瞬间完成。 刻有篆文“正大光明”的金色玉佩将裴千丞整个吞噬,散出黑烟与阵阵惨叫。 裴千丞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叫叶凡的年轻剑修,身上竟然有圣殿护法以上才能悬佩的“正大光明”玉佩。 他更想不到的是,叶凡在拥有这块玉佩的同时,却忍辱负重伴着自己走了一路,甚至甘心受任人踩踏的奇耻大辱。 只是为了那一丝很小很小的可能。 现在想来,自己在山林间感受到的那抹刺痛,应该就是这枚玉佩散发出的丝缕气息,便让自己的神魂受到了一点轻微的损伤。 这一路上,他都在试探。 在试探这枚玉佩到底会不会伤害到那只狐妖。 他同时也在提防自己狗急跳墙,在玉佩出现的瞬间,自杀当场。 自己玩弄人心玩弄了一辈子,却在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手里栽了跟头。 淹死的都是会水的。 真是造化弄人。 裴千丞已经闭上了双眼,在这般浩荡的光明正气中,没有功德山神之位的自己,注定要当场魂飞魄散,而且根本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乔三刀与叶凡已经站在裴千丞不远处,知道他已经是插翅难飞,不由得放松了片刻心神。 乔三刀问道:“公子,就这么杀了他,对净水国那面会不会不太好交代?” 叶凡将脸上的淤泥抹除干净,看不出来有什么表情,摇头道:“不会,郭怀雍事先便于我说好,只要将裴千丞溜上一个时辰,是生是死都无所谓。应该是早就与九龙岭那面通过气了,裴千丞的作用只是为了打压他们的对手,死了反而比较好。” 乔三刀点点头,“二十里外的战场已经解决完毕,总计一百余位接应人员,或杀或俘,其中多是大燕边境的正规军,还有三名是九龙岭的执事,只是被俘,没有受伤。” 叶凡无奈说道:“像九龙岭这种仙家门派的派系之争,是我最不想卷进去的。” 乔三刀愧疚说道:“都是属下的错,让公子为难了。” 叶凡摆摆手,叹了一口气,“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再说掌柜这种好人,被宗门殃及池鱼,我也不好袖手旁观。” 乔三刀手掌搁在刀柄之上,不再言语。 玉佩金光愈来愈盛,代表着裴千丞的神魂在逐渐被吞噬。 噬魂鬼种的作用应该只是**上的外伤,至于鬼修神魂这样的损伤,倒是不会互相传递。 为了确定这件事,叶凡一路上都在小心的不停试探,生怕这种阴邪手法伤到了小狐狸。 不过现在看来,这枚玉佩的效果,果然出类拔萃。 叶凡没有理会身前衣衫上的厚重淤泥,反而慎重问道:“小狐狸的位置,确定了?” 乔三刀点头道:“一刻钟以前,已经确定了位置,炎烈他们正在派人过去。” 叶凡终于松了一口气,“等裴千丞死透了,你我也抓紧去往那处地方,不亲眼确定,我不放心。” 乔三刀低声应下。 事情逐渐在向叶凡的预想中靠近。 但事情总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在正大光明玉佩马上就要将裴千丞打杀殆尽时,一只手,一只柔顺白皙的手从草丛里伸了出来! 就像捕捉彩蝶的可爱小女孩儿的手一般,食指与拇指轻轻一合,就将那枚在半空中散发着浩荡金光的玉佩夹在了指间。 金光骤然消减。 乔三刀第一个反应过来,长刀出鞘,当空斩下! 然后那个人影从草丛里飞了起来,似乎有些畏惧乔三刀那凌厉的一刀,飘然向后,却是周转自如,像阵风一样避开了刀气带出的撕裂气流。 一柄长刀如风而至,在空中瞬间变化成三把,将那人的身影完全笼罩。 那个身影美妙的飞了起来,在如狂风一般的三柄长刀间幽幽起舞,最后伸出一只小巧可爱的白嫩手掌,在刀身处猛地一拍,身形顿然疾退四丈,静静地站在了叶凡对面的草地上。 乔三刀闷哼一声,收刀而回,拦在了叶凡与裴千丞的身前,生怕那位高手会暴然发难。 那是一个女人,准确来说应该是一位少女。 她身材修长,面容甜美,看相貌最多不会超过十六岁,满脸写着人畜无害。 但傻子都知道,能够在叶凡二人的注视下,拿走那枚玉佩,还能在乔三刀暴起的刀光中,飘然遁去的……绝对不会只是一位普通少女这般简单。 叶凡余光发现身侧那位琼台山鬼物裴千丞,就算是在面对魂飞魄散的 下场时,也没有恐惧叫喊的裴千丞,在见到那名少女之后,嘴唇竟然抖动了两下,叶凡心中微惊,这个潜伏在草丛中的少女究竟是谁? 他向前走去,乔三刀让开身后的位置。 他单手持刀,守在裴千丞的背后,随时可能发出雷霆一击,将裴千丞的头颅直接斩下。 叶凡望着那名少女,完全不在意当下剑拔弩张的气氛,抱拳笑问道:“姑娘你是?” 那少女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因为气愤而有些弯曲,就像一对月牙,异常明亮,竟似将她眼中所见的草旬碧树,湛蓝青天全映了出来一般,清清亮亮,惊艳非常。 叶凡微一失神,拱手说道:“本人乃是净水国使团随行官员,奉陛下旨意押重犯渡往九龙岭。不知姑娘因何在此,先前冒犯,还请不要动怒。” 这名少女,这名深不可测的少女,比叶凡要厉害,而且是厉害得多,很可能是六境巅峰,甚至是打造气府,迈入七境的顶尖修士。叶凡迫不得已,知道哪怕是联手乔三刀也不一定是她的对手,所以才会满脸微笑着,说着一些自己都不怎么相信的话。 那名少女鼓起腮帮,瞪着双眼,气鼓鼓的看向叶凡,指着他大声责问道:“这个人对我爷爷十分重要,你为什么要杀他!” 叶凡正色解释道:“这位姑娘,我不杀他,他就要杀了我的徒弟,我的出手纯属自卫,难道他的命是命,我徒儿的命就不是命了?” 那少女明显有些语塞,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叶凡,憋得满脸通红,最后不讲理道:“我不管!反正他不能死,他要是死了,我爷爷会很麻烦的。” “混账!” 叶凡此时完全不负之前的笑脸,满脸怒容,指着少女的鼻子怒声骂道:“我原以为你突然暴起出手,拦下我击杀重犯,必有自己的一番说辞,没想到竟是如此无理之举!昔日圣殿未立,民智未开,所谓的仙家门派一家独大,剥削残暴,民不聊生。说是仙人,所行之事与禽兽何异?!幸,后有圣贤立法,文皇铸岳,修士有天地规则束缚,自不可为所欲为,目中无人。佛家有禅语,众生平等,更遑论我本就是占理行事,你今日言之凿凿我要是杀了此人就是给你爷爷添麻烦!试问你爷爷究竟是何等人物,几条人命都比不上他的一句麻烦?!难不成他已经高出天外,比几位天下共主还要厉害不成?!你身为仙家中人,理当福泽苍生,以身作则,何其知法犯法,竟是养出了一身跋扈气焰!” 长相甜美的少女,被骂的一头雾水,随后反应过来,眼中顿起雨雾,满脸委屈,“你.....你敢骂我,连我爹都没骂过我!你竟然敢....” “住口!无耻之徒!满嘴自家长辈如何如何,却从未说起自己到底是否以身作则。我今奉陛下之旨,押送朝廷重犯,你既为仙家天骄,只可蛮不讲理,视人命如草芥!怎敢在我等面前口出狂言!届时有何面目去见家中栉风沐雨的皓首老人!身为仙家门派的得意天骄,一生未立寸功只会摇唇鼓舌,恃强凌弱!” 叶凡怒目而视,举声怒喝:“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言语骤落。 四下一片沉寂。 乔三刀面上平静,心中却早已掀起滔天巨浪。 未曾想,自家公子连骂人的功夫都如此精湛,真是人不可貌相。 就连将死未死的裴千丞,看向叶凡的眼神里都充满震惊。 九龙岭的天之骄女,那位传说中的洛听南,叶凡就这么不留情面的给大骂了一顿? 裴千丞觉得自己真是活在梦里。 站于叶凡对面,手中还握着那块正大光明玉佩的甜美少女,直直的呆愣在原地。片刻后,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哆嗦着嘴唇,伸出右手,茫然无措。 少女使劲抽搭了两下鼻子,似是不想在叶凡面前这般丢脸,想要把眼泪憋回去,却发现是在做无用功,眼泪反而不受控制的越流越凶。最后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放声大哭了起来,哭的那叫一个鬼哭狼嚎,歇斯底里。 见到了这幅情形,乔三刀反而凑在叶凡耳边,警惕道:“小心有诈。” 叶凡当然不敢轻视,紧紧地盯着面前这位少女,心想她只要稍有妄动,便是直接出剑对敌。 可叶凡看了好半天,却发现这位少女一点动作都无,反而哭喊的声音越来越小,应该是哭的没什么力气了。 叶凡纳闷的不行,本以为她那副不谙世事的模样,大半都是装出来的,看这幅架势,难不成真是她的本性? 虽然自己没做错什么,可看到身前那位长相极为甜美的少女,哭喊的撕心裂肺的模样,就没由来的有些良心难安。 最后少女瘫坐在地上,双眼通红,轻微的抽搭鼻子,却倔强的抬起头直瞪着叶凡,场面陷入到了无言的尴尬中。 少女拿出丝巾,将脸上的鼻涕泪水“狠狠”擦掉,指着叶凡的鼻子说道:“你给我记住了,我的名字叫洛听南 !” 洛听南。 一个在紫来州赫赫有名的人物。 九龙岭掌门首徒,传说中可进中州十人之列,在净水国时,赵青鸾就提醒过叶凡,说此次圣水秘境之行洛听南没有来,是其他人最大的幸事。 只是未曾想到,这位天之骄女,性格竟是如此的......天真无邪。 叶凡面色平静,似乎对于这个名字没什么反应,只是抱拳歉意说道:“在下名叫叶凡,之前的言语有些激进,还请姑娘见谅。” 名叫洛听南的少女,抽了抽鼻子,瞪眼看着他,“反正不管怎么说,这个鬼东西我必须要带回家中,我可以付你钱,或者拿宝贝换也行。” 叶凡的眉头皱了起来,双手自然地垂到了身体旁边,柔声说道:“此人是净水国的重犯,就算他不曾想杀我,我也不能就这么把他交给姑娘,还请姑娘恕罪。” 少女恨恨的跺了跺脚,红着眼睛问道:“什么条件都不行?” 叶凡坚定的摇摇头。 就在这个时候,趴在地上的裴千丞忽然嘶声说道:“你们两个小屁孩,我还没死呢。” 洛听南气鼓鼓的指向裴千丞,恼怒道:“你个作恶多端的鬼物还敢大放厥词,要不是我你早就死了!” 叶凡笑了笑,心中不知产生了多少念头,再看着对方的双眼,知道对方已经有了动手的念头。不知道裴千丞到底拥有什么样的秘密,竟然能够让九龙岭那位不知名的仙人,派出了这位明显拥有七境的高绝力量的女子,充当护卫。 叶凡是一个很敢于放弃的人,既然此次计划是净水国一手操办,那杀不杀裴千丞,本来就不再是件很重要的事情。所以叶凡微微一笑,看向那位长相甜美,眼角犹有泪痕的娇弱少女,同时以心声告诉乔三刀,要他将裴千丞尽快带走,将小狐狸救下。 乔三刀未曾有丝毫犹豫,一提裴千丞的后颈,身形如烟,迅猛向后方掠去。 一道长约十数丈的宏大剑气直直斩下,紧接着自空中传出数道“嗤嗤”声,极有次序感的依次响起,剑气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斩断成数节,剑气的碎片像无数个断刃一般,飞舞在少女四周。 叶凡对于自己的这道攻势十分满意,虽然连夜追击,自己的身体已经相当疲惫。但当他面对着这个紫来州年轻一辈里最出类拔萃的人物,还是激发出了身体里的所有潜能,斩出了极为炫目的一剑。 这道剑气,并不是以攻伐杀伤力为主,而是以极为精湛的控制力,将剑气断成数节,做以围困之用。 五道剑气,就像五枚银色的弯月一般,在这位叫做洛听南的少女发边……猛然绽开,然后却颓然无力地淡淡湮灭。 洛听南满面肃穆,周身缠绕着一道式样简朴的绸缎,其上散发着点点荧光,光芒并不夺目,却有种缥缈的美感。 在先前那一刻里,叶凡五道极为难缠凌厉的剑气,都被这少女身旁的绸缎柔柔应了下来,绸缎轻轻摆动,在风中显得特别娇柔无力,却像是无数道清风,束住了这五道剑气,终究让这道难缠攻势,化作了云淡风轻。 叶凡眼中露出微惊之色,赞叹道:“果然不愧是名震紫来的洛听南,竟然如此轻易地便能化去我的攻势。” 这番赞叹并非虚假,叶凡清楚地知道,只凭现在的自己,绝不可能是眼前人的对手。 就算九霄天没受到折损,就算浩然气还在自己身上。 他往后撤了一步,满面坚毅,反握九霄天,沉声道:“我与姑娘并无仇怨,也不想因此与姑娘打生打死。虽然我自认为不是姑娘的对手,但姑娘想要越过我去拿下裴千丞,也基本不可能。” “所以你我不妨各退一步,我去向使团里的大人上报一声,如果大人首肯,姑娘自可将裴千丞带走,如何?” 叶凡微笑拱手一礼,往前走出几步,手持九霄天站在洛听南身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按照乔三刀的速度和手段,洛听南几乎不可能再找到他。 洛听南圆睁着那对清亮至极的眼睛,她自出山以来,不知遇到过多少紫来天骄,却从来没有遇见过叶凡这般“蛮横无礼”的存在。他难道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只要她在大燕放出话去,叶凡在紫来州的处境就要相当举步维艰,甚至没有丝毫立足之地。 本来她的爷爷在临行之前,并没有交代给她别的任务,更专门叮嘱过,不要节外生枝。 但当洛听南看见那个浑身淤泥的年轻人,居然如此轻视自己时,仍然忍不住心里恼火,心想就此教训他一下,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然后她脚后跟微微一转,周身绸缎随着身体的转动愈发灵动飘摇。 须臾之间,洛听南已经冲到了叶凡的身前,毫无花俏的绸缎直直击出,目标正是叶凡的胸腹处。 “哼,连我爹都没骂过我,就让你尝尝玲珑缎的滋味。” 话语当中很是得意。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二百零一章 无耻之徒是我?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当那截散发着淡淡荧光的白色绸缎,距离叶凡的身体只有不到三寸的时候,他的身体像枝杨柳一般,宛若被狂风吹的从中折断。 玲珑缎如影随形,跟着叶凡的身躯直直落下,叶凡临危不乱,腰部用力,以自己的脚跟为轴,画了一个半圆,片刻之后,整个人如同一道黑影般,骤然飘到了洛听南的身后,轻抬右掌,拍向少女的后脑。 看似简单的一个动作,但在叶凡三千影葬速度的加持下,却显得无比精妙。 如果这一掌落下,以叶凡的灵气力量,除非洛听南是一位肉身修炼者,不然最少也要重伤当场。 但是天才就是天才,即便不论境界实力,她的反应速度,和与外貌截然不同的手段,都让叶凡惊异不止。 玲珑缎最后的一截尾巴,在叶凡视角看不见的地方,悄悄的绕上了洛听南的后颈。 所以叶凡当机立断,一声闷哼,前面那只脚已经深深地踩进了松软的草甸泥地中,于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将前冲的身躯骤然停止! 如果是一般人想在这样高速的前冲中忽然停下,只怕双脚的膝盖会因为承受不住这股力量,而在瞬间碎成几块,但叶凡却借着这股反冲,猛然间停住了身形。 他头也未回,九霄天反手一剑斩下。 洛听南眉头微皱,却丝毫不慌,从容自若,屈指一弹,于电光火石之间,弹到那柄九霄天剑身侧面。 手掌顺势微抬,衣袖嗤地一声碎裂成两半,虽然躲过了这一剑威势险,却依然无法将叶凡凝聚着全身灵气的这一剑弹开。 一直缠绕在洛听南脖颈间的玲珑缎,却异常凑巧地飘荡而来。 长剑入绸缎,嘶嘶啦啦一阵乱声碎响后,化作满天碎布。 叶凡很是讶异,怎么这道玲珑缎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随后他看到了洛听南嘴角的一丝得意。 下一刻,漫天碎布骤然而合,形成一道崭新的绸缎,被笼罩在其身下的叶凡,被缠了个结结实实。 没有给叶凡任何的反应时间,洛听南右手一招,另外一截玲珑缎也跟着缠绕在叶凡身躯之上,荧光更胜,无论叶凡怎样挣扎反抗,甚至以御剑术操控九霄天大力劈砍,竟然都挣脱不开这道薄如蚕丝的晶莹绸缎。 “当”的一声脆响。 洛听南那只充满雪白色灵气的娇嫩右手,狠狠拍在九霄天剑身之上。 “嗡”的一声颤鸣,九霄天颓然无力的被一截玲珑缎紧紧缠绕,失去了战斗能力。 至此,叶凡的所有手段全部失败。 洛听南露出一丝狡黠的表情,将九霄天反手一握,风驰电掣间,便将露出的剑尖抵在叶凡的咽喉处。 叶凡双眼微眯,竟是避也不避,身体顺势后仰,一脚踢出,目标正是洛听南柔软的胸膛。 洛听南一退再退,侧身出剑。叮叮数声响,不过一息时间,两人之间又不知碰撞了多少次。 片刻之后,洛听南微微低头,左手持剑,倒退回身。 原本洛听南束紧的三千青丝,一番打斗之下,此时如流瀑一般散开,虽然表情有些羞怒,但执剑之际,宛若九天玄女一般清朗仙意,哪里还有半分少女幼稚的气质。 叶凡一个鲤鱼打挺,自草地一跃而起,双目紧盯着洛听南,自己的右脚却在止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他的心中升起一股无力感,与之相对比较,自己不只是境界修为低于洛听南,便是在招式碰撞、 直面厮杀之上,也是完全处于下风。 纵横圣水秘境这般长的时间,便是叶凡心中也免不了升起一丝得意骄傲,这是人之常情,很少有人能避免。 他在那方小天地,面对的是楚墨,陆朴那种老奸巨猾,天底下有数的老牌高手。可现在遇到的同龄人却在各个方面都能无情的碾压自己,怎能不升起挫败感? 其实洛听南的心里更加诧异,她自师门出山以来,不知道会过多少天才高手,叶凡虽然不是最强的那个,但却是让自己感到最棘手的那个。 叶凡本就不是个争强好胜之人,但是面前的少女最多也就十六七岁,比之自己还要小上两岁,自己却完全不及对方,不由得有些心灰意冷。 洛听南是已开气府,迈入七境的顶尖天骄之一,如果没有心里的责任感和承诺,叶凡可能早就把裴千丞双手送上。 但既然做出了承诺,所以他便很强悍而愚蠢地选择了与之厮杀。 洛听南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指向被玲珑缎狠狠缠绕,已经没有什么反抗能力的叶凡,“现在你连人带剑都被我拿下了,看你还怎么骂我?” 叶凡喘了两口大气,平伏了一下胸腹间微微紊乱的气息,勉强笑着说道:“之前对姑娘出言不逊,是我的过错,我是该道歉。可裴千丞绝对不能就这么交给姑娘,他本就是净水国本土重犯,姑娘突然出现,且没有任何旨意信物,便要将人擒走,于礼于理皆是不符,我又怎能将人交给你?” 洛听南手指点着下巴,轻轻点了两下头,似乎认可了他这个解释。 她缓缓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一截玲珑缎开始逐渐变化成点点雾气,开始在她的身体四周分散开来,化为无数道小巧的光点。 叶凡知道,自己之前那番试探居多的过分言语,已经将这位紫来州最顶尖的天骄之一激怒了。 就如一道轻光掠过,叶凡已经无力操控的九霄天,被洛听南借着光影,轻柔无比地再次刺向叶凡,这第二次出手,比先前更显得云淡风轻,但叶凡知道,照比之前,这一剑也是更加凶险。 一夜激战的后遗症终于发作,他的双脚已经开始麻木,而且面对着一位已开气府的天才修士,他知道自己的胜算已经无限接近于零。 所以他生平第一次,决定要做一回无耻之人。 他要奉献出自己毕生最精彩的一段表演。 与叶凡相识的人,可能大多数都觉得像这种略显“奸诈”的举动绝不是他可以做出来的。 于礼不符。 但现在还是保命最为重要 洛听南手中的九霄天就像清风一般,直直飞掠到叶凡的咽喉,距离已经不足三寸。 叶凡却根本未曾挣扎抵抗,反而闭上双眼,嘴角勾起一抹释然的微笑。 不躲不闪,反而身子还往前探了探。 九霄天骤然停下,剑尖距离叶凡只差毫厘,甚至已经挑落了他咽喉旁的那粒露珠。 洛听南皱眉问道:“为何不躲?” 叶凡轻笑反问道:“为何要躲?” 洛听南耿直说道:“你会死的。” 叶凡摇摇头,脸上笑意更盛,“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有时候,灿烂的死去,比孤独的活着,要幸运的多。” 洛听南疑惑问道:“你这人好怪。连死都不怕,那你还修什么行,求什么长生啊?” 叶凡摇头笑道:“我修行的原因,从来都不是为了什么长生,修行的大道太广,我只是为了一个小爱罢了......” 洛听南此时杀意尽敛,反而将少女的娇憨展露无遗,好奇问道:“那,到底什么是你的小爱,让你连死都不怕?” 叶凡知道,这是这般年纪的少女应有的好奇与不谙世事。 “此事关乎净水国的公事,我又怎好告知姑娘?” 叶凡表现的有些无奈。 “你就告诉我嘛,我又不会告诉别人。”洛听南看着他说道:“你告诉我,我就不杀你了,怎么样?” 叶凡眼皮轻微的抖动了一下,忽然转移了话题:“姑娘不去找一下裴千丞的下落?” 洛听南耿直道:“你当我傻啊,他们两人都跑那么远了,我又没有掌观山河的神通,咋能找到。还不如省点时间,好好教训一下你,出了我心头这口恶气!” 说到这,洛听南还狠狠瞪了叶凡一眼。 只是叶凡却眼尖地发现这位姑娘家的眼神里有些放松。 “我可以告诉你,甚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也没什么。”叶凡静静望着站在对面的甜美女子,看着她那头微有湿意地如瀑黑发,“但我需要你的一个承诺。” “一个故事而已,我又不是非要知道,凭什么接受你的要挟?” 洛听南是很天真,但并不代表她是个傻子。 “不是要挟。”叶凡脸上浮现出一股微微忧伤地神情,“我是净水国方面的官员,姑娘你占据这块无主之地,妄图杀害我国押送的重犯,所以我必须用尽所有手段,来阻止你。而且裴千丞与我有深仇大恨,不只是我的徒儿,在此之前,我的道侣,我深爱的那位姑娘,也被他残忍杀害,我比谁都想杀他报仇,却因为国家大事不得不忍耐至今,你觉得我很好受?” 叶凡的唇角现出一丝复杂的笑容。 既有无奈,又有悲愤。 洛听南微微一怔,似是被这股情绪感染,安静半晌后忽然说道:“你先说说看,要是不过分,我就答应你。” “此处到大燕边境郡城,应该还有一天的行程,我希望姑娘不要在这一天里出手。”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二百零二章 无题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洛听南望着他,有些无奈道:“你肯定知道,一旦进入大燕国境后,我就不能再出手了。” 叶凡故作惊讶,“为什么?” “因为我是大燕的子民,我是九龙岭的弟子。我必须为我的国家我的宗门考虑,我不可能在自己的国家里,破坏此次的协议,一旦惹得皇室震怒,两国再次开战,死伤的,终究还不是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洛听南眼中浮现出淡淡忧色,“但是我不想让裴千丞死去或是就这么被你们押到宗门。” 叶凡默然,当然不会告诉对方自己正在演戏,微笑道:“不是没有杀吗?就算裴千丞死了,也是你们大燕的责任,你们出兵潜入此地,难道洗得脱嫌疑?九龙岭的事我不了解,也不想掺和进去,我只是在做我的本职工作。” 叶凡顿了片刻,又好奇问道:“姑娘为什么一定要将裴千丞带回去?想要杀人灭口也不必费这么大的麻烦吧。” 洛听南“哼”了一声,双手环绕在胸前,“我才不会告诉你呢。” 叶凡温柔的轻笑一声,随后想了想,带有些缅怀的神情,喃喃说道:“我修行,是为了我的道侣。她自幼便是雪寒之体,经脉闭塞,身娇体弱,到后来愈发严重,除了用天材地宝温养着,便只能以九境元婴的修为实力,才能将其完全治愈。在我娶了她之后,裴千丞看中了我道侣身上的寒气,想要强行霸占她,她宁死不屈,最后咬舌自尽了。” 叶凡说的云淡风轻,却恰到好处的流出一丝悲伤,一丝愤怒,一丝悔恨。 洛听南怔怔的看着叶凡,说道:“雪寒之体,除了以元婴牵引,废除一身修为之外,别无他法。这是真的吗?” 叶凡扯起一抹勉强的微笑,轻轻点了点头,“只不过事到如今,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这位叫做洛听南的天真少女,静静地看着那个修长甚至有些瘦弱的身躯,渐渐松开握着九霄天的小手。 “所以,死亡对我来说,是很幸运的。”叶凡霍然抬头,满脸微笑,尽是释然之色望着洛听南说道:“歹人可伏法,我也能去地下与亡妻相见,又有何可害怕的呢?” 晨光的山林间,光是温柔的,风是温柔的,大地是温柔的,人也是温柔的。 在绿树翠草之间,叶凡的嗓音也是温柔的,他眼神迷离,似有雾起,轻声念道:“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洛听南抽了抽鼻子,眼眶微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似乎是没有想到叶凡竟是个如此痴情的男人。 她身为一代天娇,什么天才人物出众俊彦没见过?但在宗门和家族的保护下,独独对这般性情中人没多大抵抗力。 就算洛听南境界高深,天赋惊人,可终究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女,越是这种姑娘,其实越喜欢自己扮演的这种痴情人。 叶凡知道自己利用这位天才少女的天真性情,的确有些无耻,但事到如今,他实在是想不到什么好办法了。 看着洛听南的神情,叶凡知道自己已经成 功了大半。 现在只要拖住,拖到炎烈领军前来,自己便是最后的胜者。 现在,叶凡不由得沉默紧张着,只是呆呆的看向地面,甚至不敢去看对面那位少女的脸庞,生怕洛听南看出他的演技,暴起发难。 他的余光可以将洛听南的举止看的很清楚。 她的双手紧紧握在胯前,低下头去,身体有些微微的抖动,带有一丝奇怪的嗡鸣。 叶凡侧着头看了半天,始终没有看明白洛听南到底是什么想法,难道是已经看穿了自己,正想着怎么把自己羞辱一番,然后杀掉? 他大感无奈,若真是如此,自己也只能与其鱼死网破了,老话讲的好,死也要站着死不是。 叶凡心里一片黯然,心想这等天才人物,心境又如此澄净,大概只有关子石这种天才中的天才才能比拟,自己可能是没辄了。 又过了许久,洛听南的身体抖动幅度更大,叶凡心中的警惕感也愈发盛大,心神凝聚到了极致,死死用余光看着洛听南的动作。 终于,她抬起头来。 叶凡满脸愕然。 这位长相极为甜美的少女,此时满脸鼻涕眼泪纵横,却倔强的不想哭出声,还在微微抽泣着。 叶凡愣住了,心想这是怎么回事? 终于,洛听南实在忍不住,开始第二次在叶凡面前放声大哭,“呜呜呜呜呜,太.....太感人了,太感人了,你.....你这人咋就....咋就这么好呢,呜呜呜呜呜......” 叶凡张大嘴巴,愣了许久,忽然想起了某件事情-----洛听南的性情,哪里是什么天真,明明就是超级无敌天真好嘛! 洛听南的不谙世事,已经到了一个极致的程度,连叶凡如此拙劣的表演说辞,都深信不疑,还深深为之感动。 一想到堂堂九紫来州最为顶尖的天骄之一,在世人眼中像仙女般的洛听南,竟然骨子里真是个天真无邪的温柔少女,站在山林田野之间,叶凡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洛听南还在不断抽泣,拿出丝巾擦着鼻涕眼泪,哽咽说道:“你笑什么啊......” 意料之中的发问,叶凡又忍不住笑出两声,满眼笑意解释道:“我在为大燕而笑,我为这人间而笑,我又为这修行界而笑,笑这天底下,真就有如此赤子之心的好姑娘而庆幸的笑,我笑的酣畅淋漓,笑的无所无谓。” “谢谢你,能以这样的心态行于人间。” 叶凡最后说的极为诚恳。 洛听南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擦干眼泪,嘟囔着说道:“我那有这么好....” 只是眉梢间的喜意,却怎么也隐藏不掉。 就在此时,马蹄声如雷鸣般响起,几十里外的使团精骑终于赶到了密林外,一百多匹骏马不安地踩着马蹄,似乎对于密林中的那位少女有种莫名的恐惧,马上的铁甲骑兵们,都举着手中的长弓劲弩,对准了那个满脸泪痕的甜美少女。 “你走吧。” 洛听南小手一挥,玲珑缎便如流水般自叶凡和九霄天身上迅速而下。 她轻身一飘,与这队充满浓厚杀气的骑兵拉开了一长段距离,然后轻轻捋了捋长发,对着远方有些艰难爬起的叶凡大声说道:“叶凡,你的条件我答应了,明天之前我不会对你们出手的!” 叶凡起身,看着远方俏然站立的那个天真少女,温柔的笑了笑,然后挥手告别。 在洛听南即将消失在叶凡视野之内时,自天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的妻子能嫁给你,一定很幸福。” 叶凡怔怔的望向远方,突然觉得自己骗了这样一位少女,到底做没做错? 也许,洛听南自始至终,都没想过要杀他。 策马而来的炎烈,急忙跨马而下,问道:“没事吧。” 叶凡摆手道:“死不了。” 紧接着他有赶紧问道:“小狐狸和乔三刀呢?” 炎烈扶起叶凡,沉声答道:“你放心,他们两人已经没事了,乔兄弟在两刻钟之前,带着裴千丞和你的徒弟回到了营地,告知了我们你的情况,所以我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此处。” 银甲武将沉吟片刻,接着说道:“这次是我们大意,导致你的徒弟身陷险境,我先给你赔罪一声。” 叶凡摇头不语。 回到营地之中,早有随行的丹师取出事物替小狐狸治伤,只是由于失血过多,现在还在昏迷。 叶凡满脸冷峻地走入营帐中,看着脸色惨白昏迷不醒的小狐狸,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没想到这次行动,竟然出了这么大的岔子,要是小狐狸出了点什么事,他怎么也原谅不了自己。 叶凡对着身侧乔三刀冷声问道:“是谁?” 乔三刀答道:“军中奸细身份已经查明,是大燕方面早就安插进来的间谍。” 叶凡皱眉道:“大燕?这个说法是什么意思?” 乔三刀沉声道:“也许炎烈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总之他们给我的答复就是这个。” 叶凡有些头疼,想不明白净水国和九龙岭那一脉到底订了什么协议。 乔三刀冷静的分析道:“很明显,那个女人和大燕的某些人,都不希望裴千丞这个鬼物落到九龙岭的某个派系的手里。如此看来裴千丞所掌握的秘密,是那支派系和净水国想要的,而裴千丞这个鬼修却不是九龙岭和大燕想要的,所以那女人才会拦下公子杀他,恐怕也是想知道裴千丞心里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叶凡沉吟片刻,继续问道:“不过,到底是什么样的秘密能够让大燕和九龙岭如此紧张?为什么连九龙岭那样的仙家门派都会派出洛听南来捉拿此人?公孙澈为什么会舍得将裴千丞拱手想让?” 乔三刀闷声道:“公子是想拨云见日?” 叶凡摇头道:“只是想不明白罢了。既然想不明白就不去多想,想这么些事又有何用。” 他轻轻握着小狐狸的手,神情无喜无悲。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二百零三章 入大燕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你心里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郭怀雍静静看着裴千丞:“连九龙岭那些真正的云中仙人,都要撕下脸皮来抓你。” “就像叶凡说的那般,一些老生常谈的鸡鸣狗盗之事而已。” 郭怀雍淡漠地看着他,轻声说道:“只是一些鸡鸣狗盗之事,可不足以让洛听南心绪大乱。” 裴千丞望着他,嘲讽道:“知道了这些对你们又有什么好处?就算你知道了这些秘密,你又能拿那些仙人怎样?” “看来有人很不希望你活着回到大燕回,到九龙岭。” “不错,我之所以明知道是你们净水国故意设下的圈套,还要冒险出逃,就是因为我清楚的知道。到最后不论是大燕皇室,甚至是那位我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幕后仙人,都不会让我这么轻易的死去。洛听南应该只是单纯的奉了宗门之命前来拿我,毕竟她年纪太小,不知道当年的一些秘密……” 裴千丞继续说道:“更关键的,是那位幕后仙人想让我张嘴,所以他一定会抢在进入大燕国境之前来捉我,而你,还有你身后那位皇子殿下,都是一个很有好奇心的人,一定会想,究竟是什么样地秘密,会让大燕和九龙岭这般惊慌失措。既然如此,你只好从一个想要杀我的人,变成保护我的人。” 郭怀雍手指轻轻点着桌面,沉吟不语。 裴千丞嘴角勾起一抹讥笑,“你设局,我破局,最后我被你拿住,当然是我失败了。但是我有最后的底牌,我只要摆出这张牌,就可以让你、让公孙澈舍不得杀我。等明日入了大燕国境,你更没有下手的机会,所以这次……是你输了。” 他缓缓抬起头,继续嘲讽道:“你真以为叶凡是个什么也不知道的白痴吗?你真的以为叶凡不知道为什么那只狐妖会被我的人捉走吗?郭大人,你很聪明,真的很聪明,连我都被你蒙骗过去了。只是这次,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叶凡注定会被你亲手推到净水国的对立面,赔了夫人又折兵,说的便是郭大人的此番境地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郭怀雍似乎并不如何灰心丧气,反而微笑说道: “你的那张底牌,我和殿下,甚至是国师大人,确实都很感兴趣,甚至比那位九龙岭的大长老还要感兴趣的多,我承认,只凭这点就足以让我暂时留你一条命。” “可惜,你没有按照你的预想顺利逃出去,等到了九龙岭,就算四长老亲自出面,恐怕也无法救你出来。你要被九龙岭一直关押着,折磨着,就连大燕皇室恐怕也会插上一脚,直到你的神魂被撕裂殆尽,直到你说出那个秘密。” 裴千丞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惶恐,经过了这一日的种种,他好像连心防都弱上了许多。 郭怀雍喃喃自语道:“到底是什么秘密呢?你连死都不怕,为什么不肯说出来?别跟我说有些事情比死还可怕,你这种鬼物,配吗?” 裴千丞闭上眼睛,微笑着不言不语。 郭怀雍等了片刻,见裴千丞没什么继续交谈的心思,也没强人所难, 站起身走出营帐,他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安排使团里的丹师进入营帐给裴千丞疗伤。 他闭目良久,随后才缓缓睁开双眼,看着正午阳光下的驻扎营地,这个由自己一手操办的计划实在谈不上圆满,而且还生出一件荒唐事,幸亏有国师大人暗中担保,不然仅仅是与九龙岭四长老那一脉结下了仇怨,这个计划的实施都太不划算。 炎烈身穿银甲,步行而来,“如何?” 郭怀雍叹了口气,摇头道:“没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炎烈沉吟不语。 郭怀雍沉思片刻,随口问道:“叶凡他们怎么样了?” 炎烈回道:“都无大碍,那只狐妖受了些伤,失血过多,正在昏迷,不过没什么大事,休息一段时间就好。” 郭怀雍点点头,不再说话。 炎烈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问道:“你故意向裴千丞透露那只狐妖的身份,就知道他一定会想办法将其掳走。之后再想方设法把那只狐妖救下,以此笼络叶凡。可如此耍弄心机,要是被他看了出来,我们在他那里的印象,恐怕就要一落千丈了。” 郭怀雍叹息道:“你说的这些话,我又何尝不曾想过?只是我有旨意在身,便也只能出此下策。” 炎烈探过头去,小声问道:“是宫里那位......?” 郭怀雍意味深长道:“炎兄,言多必失啊......” 炎烈悚然不言。 幸好九龙岭此次派出的人是洛听南,是这位天真无比,又悲天悯人的天之骄女,幸好裴千丞心中还抱有一丝希望,没有与己方鱼死网破,不然他郭怀雍真要闹个里外不是人的境地。 他想到此节,不由摇头大叹,自己真是一个极好运的人啊,只是不知道这种好运什么时候会到头。 泰极否来,否极泰来,可不是危言耸听之语。 当天炎烈一行使团,停驻在湖畔地山谷里,断了一臂的裴千丞有些无神地坐在马车中。知道迎接自己的,必将是被九龙岭囚禁、严刑逼供的下场,那些仙家门派的云中仙人,为了一枝独大,打压其他派系一定会无所不用其极,而大燕朝廷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也不怎么光彩,为了防止意外的发生,应该会动用朝廷暗处的力量杀了自己吧?至于四长老……这位玩弄人心,为非作歹了一辈子的鬼物,忽然有些厌倦了这些勾心斗角,心想若是在早上就直接死在叶凡的手上,或许还真是个不错的结局。 事情发生之前,早有使臣越过边境,去向大燕讨要说法,可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估计此时正在大燕官员的酒桌上发飚。 现如今,营地外的那些尸首已经被净水国方面收集妥当,这些就是大燕军队擅自出入国境,妄图劫囚的最大罪证。 在楚墨晋升十境后,天下大势,便在无形中发生了许多变化。 净水国的地位,随着楚墨担任国师后水涨船高,也由不得郭怀雍这一行使团大发雷霆,借机生事。 不知道折腾了多久,大 燕那边负责接待的官员,才终于平息了净水国使臣的怒火。 使团的马车拖成了一道长队,百余精骑围绕在马车周围,肃然着警戒着。 车队缓缓地穿过密林,行进到一片广袤的平原上。 叶凡为了照顾受伤的小狐狸,没有选择骑马而行,而是坐在马车上,看着对面浩翰无垠的碧绿,面无表情,心情却有些复杂。 马车压着湿泥,留下深深的印痕。 拖着四轮马车的马匹,皆是强悍有力的高头骏马,因此才没有陷在湿草地里面。 再有不过三四里路,一行人便要走入大燕的边境郡城。 入城之前,小狐狸在随行丹师的用心调养下,终于苏醒过来,只是面色还是有些苍白。 叶凡在马车上守了一天,终于等到小狐狸的苏醒,不由得喜出望外。 小狐狸的伤势本就不算严重,只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如今看到师父在身边,终于安心了一阵。 叶凡探查一二之后,发现小狐狸只是气血有些虚浮,总体并无大碍。 他本想着让丹师再来看看,小狐狸却死活不让他走,叶凡便只好陪着,小狐狸跟叶凡诉说了半天,多是那黑衣人有多么多么可怕,自己又是多么多么想念师父,说到最后,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密林外的湖岸边,还残留着昨日血腥作战的痕迹,土丘下最深的那片草丛中,竟然还有遗漏的断肢与残缺兵器。 叶凡伏在车窗上,看着草地里被马车压出的痕迹,想到昨日洛听南的玲珑缎,现在还是暗自心惊。 那些大燕军队的尸首都已经运回国内,至于日后要赔偿什么,要付出什么,不是叶凡需要考虑的事情。 车队入了郡城,并未作丝毫停留,就在城中百姓的注视指点中,缓缓压着青石板官路,一路向着东北方向继续前行。 这座边境郡城,是净水国与大燕接壤处的一座偏僻小城,因为不是兵家必争之地,所以已经很多年没有发生过大的战役,但是两国都各有驻守的军队,小冲突自然是难免的。 叶凡清楚,这座小城在五十年前还是属于净水国的领土,后来因为战事原因,才并入大燕的版图。 坐在马车上的叶凡眯起眼睛,不停盘算着进入大燕京城之后,自己究竟应该如何处理。 首先便是小狐狸,自己与段一流和姬云的恩怨,一定要做个了解,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狐狸到底安置在何处,要深思熟虑之后才能决定。 一丝极淡的杀意浮上叶凡的眼眸,他虽然从来没有见过那位天生贵胄的皇子,但不妨碍他对其有着决不能释怀的杀意,一想到数月前,李金挡在众人身前的决绝身姿,他便止不住的有些心痛无力。 但是叶凡知道,只凭现在的自己想要杀掉姬云,无异于天方夜谭,但他没有丝毫的气馁,反而有些庆幸。 姬云,段一流,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一个叫叶凡的泥腿子。 他来找你们讨债了。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二百零四章 出行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郡城外的平原,有一处装饰简易的府邸,这便是净水国驻扎在此的使团所在地。 大燕的官员与使团里那位外交使臣,都在府邸门口等侯着使团的到来。 府邸周围,那些身挂铁甲,腰提长刀的数十位大燕边军,也在森严的戒防着,展示本**队的威严。 随着第一辆马车缓缓停靠在府邸门口,炎烈与郭怀雍也是策马停下。 叶凡已经下了马车,身边跟着乔三刀,小狐狸的伤势还没有完全恢复,不宜走动,所以便留在了车上。 郭怀雍大步走到门前,与前来相迎的大燕官员打了个招呼,然后回头看着后面的马车一辆接一辆缓缓停靠而来,脸上挂着一丝应付的笑容。 似乎看出了郭怀雍眉间的忧虑,那位姓陈的大燕官员赶紧解释道:“大人,这些兵将只是为了保护府邸的安全,对大人们绝无威胁。” 郭怀雍点点头,知道两国之间,一切以实力为尊,自己没必要对这位大燕官员太过热情。 叶凡举目远眺,并没有理会郭怀雍与官员之间的交谈,他的心神主要是放在使团车队上,如果洛听南真的想要拿裴千丞回去,那么今天这座府邸,就是她最后的机会。 身为九龙岭洛家的天之骄女,她必须对自己宗门的清誉负责,必须对大燕子民的安危负责,所以她绝不可能在大燕国境内动手。 忽然叶凡意念微动,缓缓转过身去,府邸东侧有一片青绿的小树林,草木茂盛,微风幽幽,景色宜人。 一位穿着白色衣衫的少女,握紧右手,看着府邸门口一辆又一辆的马车通过。 林间清风吹过,吹起她未束的黑发,露出那张甜美的脸,那双清凉明媚的双眼。 叶凡微笑看着那个叫做洛听南的天真少女,微微颔首,表示感激。 他知道等去了九龙岭,或是大燕京城之后,难免会与她再打交道。 洛听南虽然此次是来捉拿裴千丞,而且曾经应该想过杀死叶凡,但叶凡很欣赏她。一方面是欣赏这位少女强大的实力,境界的高深,另一方面是因为在密林外的草原,这位少女因为叶凡那个漏洞百出的故事,感动的嚎啕大哭的模样,实在是让叶凡很是喜爱。 就算是在桃源,这般纯净无暇的赤子之心,也属凤毛麟角,更不用提在这个满是争端的修行界了。 与官员交办好了手续,使团再次前进,马车停在了叶凡的身边,他掀帘而入,没有再看树林一眼。 走出郡城,穿过一片不大不小的平原草地,使团的车队在大燕正规军队的保护下,来到了官道上。 叶凡掀开车帘,看了看官道旁边的葱葱树木,心头有些怪异的感觉。 来到了家乡最为仰慕的大燕王朝,咋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官道上的阵势有些惊人,沿左右两侧分列着两个队伍,一个队伍全是随行官员,官职大小不一。 另一列 队伍全是军人,一身的银光铁甲,腰间佩着长刀,手持长枪,浑身充满了肃杀之气。 使团里至少有三分之二的人是净水国北境炎烈的嫡系人马,车队一上官道,一看见那队身披铁甲,气势非凡的精骑,一股浓烈的敌对情绪便在瞬间升腾开来,每个人都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长枪。 净水国炎烈,大燕冷晟,这二十几年间,双方不知明里暗里交过多少次手,战场总是那般残忍无情,双方手上都早已染满了对方的鲜血。 今日骤然间在官道上相遇,一股浓重的火药味便逐渐显现。 大燕的官员赶紧上来向郭怀雍解释了几句,他也不以为意,挥挥手,让手底下的这些人放松一些。 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郭怀雍马上让下属开始安排与对方的交接仪式。 炎烈有些不解,低声问道:“为什么不继续让我们押着裴千丞?说不定去九龙岭的路上,我们可以问出些什么来。” 郭怀雍摇头道:“罢了,一路上与这些大燕的兵将谍子一同前行,哪能这般顺利?不如把人丢过去,咱们也能少操一些心,如果这路上裴千丞出了什么问题,自然由大燕方面负责,难道他们还敢不把裴千丞交给九龙岭?” 叶凡冷冷的看着那位脸色惨白的中年人,被人搀扶着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另一边,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静静的互视着,过了一会儿,乔三刀才轻声说道:“入大燕之后,姑娘还请保重。” 宋言秋微微颌首,表情也显得平静许多,柔声说道:“这一路行来,辛苦你了。” 乔三刀看着她柔媚的容颜,微微侧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后依然无奈的闭嘴不言,转身离开此地。 宋言秋的那双纤纤玉手,轻悬在衣袖之外,一身丰润曲线被朴素的衣衫恰到好处的呈现出来,她黑发轻挽,眼眸顾盼生辉,如一代玄女,绝世而独立。 没有一位男人能拒绝这样的一位女子。 叶凡看了乔三刀一眼,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异样,毕竟宋言秋此次一去,便会被风雷阁收入门中,只怕二人以后相见的机会,少之又少了。 可惜乔三刀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喜悲,身形依旧挺直,如一颗青松站在叶凡身侧,驻足无言。 郎有情妾有意,这俩人却就像两个冤家,迟迟没啥动静,自己当时跟清清之间,好像直接开门见山就坦诚相待了,也没这般羞涩吧。 叶凡摇摇头,似是想缓解下气氛,看向远处,开口问道:“走了这么长时间,而且一路官道,速度极快,应该已经超过了国境到京都的距离吧,这大燕的疆土面积,似乎有些太大了.......” 话音刚落,站于一旁的炎烈便笑着接茬道:“叶凡少侠说的不错,这些年大燕疯狂开疆扩土,本就是紫来州唯一的正统王朝,版图人口自然是傲视诸国。” 叶凡微微点头,心想如果大燕不是君 主病重,无暇顾及边关,只怕与之大面积接壤的净水国,还真会很麻烦。 正想着,却听到炎烈在一旁接着说道:“不过陛下英明神武,国师大人已然是十境最强,哪怕大燕国力强盛,但再给我净水国几十年休养生息的时间,未必会弱于大燕太多。” 叶凡不禁失笑,心想这净水国的武将官员们,在大燕常年的步步紧逼下,突然拨云见日,竟是培养出了一种极其可怕的自信。 之后与炎烈的一番闲聊,叶凡也是粗略的了解了下,为何净水国此次出使大燕的使团规模竟是如此之大。 除了押送裴千丞到九龙岭,郭怀雍还带有买卖净水国北境疆土的重任。 大燕南境方圆百里,都是几十年间从净水国疆域一点一点攻打而下的。 若是能将这件事谈妥,郭怀雍的功劳簿上,必然会添加浓墨重彩的一笔,甚至就连礼部尚书一职,几乎也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事。 沿途使团都是停留在各个驿站之中,大燕也不负王朝之名,一应接待以后,就算是想鸡蛋里挑骨头的郭怀雍也挑不出什么过错。 一路行来,虽然多是蜻蜓点水般的稍作停留,但叶凡对于大燕的风土人情,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经济之繁荣,疆土之广袤,人声之鼎沸,果然不是红叶国净水国可以比拟的。 但是走了好几天之后,叶凡于某日说出了一个好奇很久的问题:“为什么这些大燕百姓看向我们的目光中,总是带着蔑视和鄙夷,就像看野人一般?” 郭怀雍笑着解释道:“在大燕百姓眼中,就算是别国的高官文人,也都是乡下来的土包子,南蛮子,都属于没什么见识的那种人。” 炎烈接着解释道:“而且净水国与大燕之间的战争,也是输多赢少,虽然在大帅的领导下,打过几次漂亮仗,但骨子里依然有些瞧不起咱们。” “大燕毕竟是紫来州唯一的王朝,自然对旁的国家有些瞧不上眼。百姓心高气傲些,也是正常的。。” “另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郭怀雍思考片刻,继续沉声说道:“紫来州圣殿总部,那座紫来学宫就伫立在大燕京城内,所以这天底下的读书人也都基本上将大燕奉为正统。每年春闱之时,大燕的科举可比咱们要热闹的多。不止大燕诸郡的著名才子都会云集进京,就连净水,玉唐,甚至是红叶国的读书人都会不远万里跑去蓟城。” 炎烈在一旁插嘴道:“这我知道,就连国师大人,在许多年前都去参加过大燕的科举考试,而且一举夺魁,让咱们净水国好好涨了一番气势。” 叶凡有些惊讶,笑问道:“当真?难道大燕的朝堂,还能让别国人带上乌纱帽不成?” 郭怀雍解释道:“这个自然是不能的。只不过紫来州所有人似乎都认可了一点,只要在大燕春闱中能够入三甲的才子,不论在紫来州哪个国家,都算是拥有了步入仕途的敲门砖。”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二百零五章 祈西城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官道两侧种满了常青的柏树,叶片呈针尖状直直向上而立。但整体而言,比起红叶国的柏树来说,要显得高大许多,树干粗壮,隔着数丈便是一棵。 小狐狸将头伸到窗外,微眯双眼,迎着轻风看着树木从自己的眼前一晃而过。 不知为何,小狐狸对于这般青翠的景色很是喜爱。 随着车队的逐渐前行,一座极为雄壮的高耸城墙逐渐映入众人眼帘。 大燕王朝三大城池之一,祈西城。 无论是经济繁荣程度,城池面积,还是人口密度,祈西城在整个紫来州都属于最顶尖最繁华的城池之一。 这座城池比净水国京都还要显得更加高大雄壮,用大块的青石砌成,高达三丈多的城墙略微倾斜,但依然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压迫感,对着沿途而来的旅人们直直冲击而来。 城头建有楼阁,有士兵正在高高的城墙上来回行走巡逻。 一股庄严巍峨的感觉,从这座庞大的城墙中散发出来。 城门前早已经清场,没有闲杂人等在此逗留,大燕的相关官员正在城门空地上等候着净水国使团的到来。 也许是楚墨的原因,大燕把面子给足了净水国,礼乐起,双方各自见礼。 大燕官员衣饰鲜明,十分鲜美华丽,净水国使团却是车马劳顿,不免显得神态有些萎靡,两相比较,十分明显。 叶凡站在人群身后,平静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繁琐的程序,只是在郭怀雍介绍到自己的时候,才对着众人微微颔首示意。 在大燕官员的眼中,这位佩剑而立的年轻人,不外乎是净水国随行的权贵子弟,没什么真本事,而叶凡却也不在乎留给对方什么好印象。 他的目光,几乎全部集中在这座巍峨无比的城墙上。 这座庞大古老的城池,已经不知道在这片土地上矗立了多少岁月,经历了多少风吹雨打,又经历了多少雪月风花。 叶凡忽然有些感慨,人族作为鸿蒙天下的统治者,在这个世界留下了太多不可磨灭或很难磨灭的痕迹。仙人们都在为了不朽长生做着努力,而这些凡人也在另外的意义上追寻着不朽,其实意义较之前者,还要更高深一些。 对此,清清与自己都有比较清醒的认知,修仙长生归根结底,追寻的还是个人的利益,说是大道茫茫,但其实较之别的“小道”又有何高洁之处? 主要还是看你拥有了这份力量之后,又做了什么事。 仙人仙人,仙怎能离人。 一番礼节之后,众人缓缓步入城门,小狐狸没有继续留在马车中,而是跟在叶凡身边,对着祈西城目不暇接的景色兴趣盎然。 入城之后,果然一片繁华,街道虽不算太过宽阔,但沿途两侧尽是酒楼书肆,青瓦高墙,青树掩映,景致颇美。 街上百姓,在饮啄交谈间,也是一片温和笑容,满是自信与自矜,极具大国风范。 “礼部郎中林至户,拜见大人。” 突然,有一位大燕官员打断了叶凡的思路,以 拱手礼拜见。 叶凡将目光从路边繁荣的建筑收回来,诧异说道:“林大人若要商议后续事宜,应该要找郭大人。” 林至户微微一怔,较之叶凡更加诧异。他之前与郭怀雍私下交谈了一番,才知道这位貌不惊人的年轻少年,正是使团的负责人,可没想到第一句见礼,便被对方驳了回来。 他收回心思,再看对方神色,不免以为这位年轻后生仗着父荫圣泽,是个浮夸之辈,心下不禁有些轻视。 站于两人身侧的郭怀雍笑着解释道:“林大人,叶凡大人的确是使团的负责人,但日常事宜还是由我全权操办的,叶大人的身份,嗯,比较特殊.......” 一边说着,郭怀雍一边对林至户使了几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便不再多问,权把他当成了净水国权贵之流的私生子。 叶凡笑着问道:“郭大人与林大人,莫非是旧相识?” 郭怀雍伸出手指点了点林至户,笑骂道:“不瞒大人,我与这位林大人,是早年一同赴蓟城赶考的同批学子,这家伙当年没少在我这蹭吃蹭喝,就连家父赠与的那支小楷,都被他给坑骗了去。” 林至户满脸微笑,浑不在意郭怀雍的揭老底,转过头去笑道:“那只小楷明明是郭兄打赌输给我的,怎能说是坑骗?” 郭怀雍笑着反问道:“这么说,林大人对于别的厚脸皮行径,都供认不讳了?” 林至户耸耸肩,无奈道:“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若是旁人,你以为我会厚着脸皮如此作为?” 叶凡心头一乐,看来这位林大人与郭怀雍一般,都是个洒脱之人。 林至户发现这位身份不一般的年轻少年,似乎对于祈西城的景色极感兴趣,不由自豪说道:“祈西城已经修建四百余年,城墙也是工部花了大价钱修缮而成,朝廷对于商人的扶持力度也很大,繁荣程度不知较之净水国京都如何?” 叶凡客气答道:“盛名之下无虚士,一路所行所见,祈西城果然不负千古名城之名。” 至于林至户那个略显阴损的问题,叶凡聪明的选择视而不见。 林至户不以为意,转而开始向几人介绍祈西城的美食美景,神色惬意。 为了不惹人非议,也是出于对大燕的尊重,除了炎烈以外的百余军队精骑,都在进入大燕边境郡城之后,退回了国境内,现如今使团所行人员皆是礼部和鸿胪寺所属官员。 在林至户的接引下,使团缓缓往城东行去,一行人被安排在城中的一处皇室别院居住,由此可看出,大燕皇帝对于净水国使团算是给足了面子。 一路上郭怀雍与林至户不断闲聊着,叶凡跟在二人身后,发现这位大燕官员,对于净水国官场十分了解,不止能说出一些国公权贵的名字,甚至还与公孙澈认识,这点让叶凡很是吃惊,两国京都相隔甚远,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见面结识的。 在“偷听”二人的谈话后,叶凡对于大燕目前的朝政也有了一个模糊地认识。当然,在北上之前,他已经与郭 怀雍谈论了一些,知道现如今的大燕朝廷,远不像林至户所说这般一团和气,蒸蒸日上。 大燕皇帝病重垂危,早就不是什么秘而不宣的秘密了,听闻就连那位云游四野的逍遥王姬岳都已返回京都,把持朝政,太子与三皇子在朝上各有一方势力,都在进行着无声的抗衡。 如果不是皇帝还未曾驾崩,姬岳又以雷霆手段暂时将矛盾压制了下来,只怕现在的大燕京都早已经乱作了一团。 而段一流本是大燕南境大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被调回了蓟城。 叶凡状作不经意的随口问道:“听闻段一流将军乃是一代英豪,林大人几时有闲,带我前去拜见一二可好?” 林至户诧异道:“叶大人还与段将军有旧?” 叶凡温和笑道:“这般英雄人物,我有些仰慕之心也不足为奇嘛。” 林至户面露难色,似乎不怎么想谈论段一流。 叶凡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使团众人到了别院,自有相关人等负责安排一应事宜,忙了好一阵子,终于安排妥当。 林至户身为礼部郎中,理所当然地要安排晚膳,尽尽地主之谊,郭怀雍本想邀请叶凡一同赴宴,却被叶凡礼貌的婉拒了,郭怀雍自是不好强人所难。 使团十数位官员与炎烈,尽是去往宴席赴宴,整座别院里就只剩下叶凡三人,大燕所属侍卫只在外门护卫,没有对内门事宜插手太多。 小狐狸被叶凡哄去房中睡觉,屋中只有叶凡与乔三刀两人。 叶凡闭目良久,以神魂确认房间四周并没有人偷听,才轻声开口问道:“情况如何?” 乔三刀略沉吟之后,缓缓开口,将最近大燕京都的局势报告给叶凡,既有推测,也有事实情报,极有逻辑条理,很难想象像乔三刀这样混迹了几十年江湖的人,会对朝堂的局势把控有这样的力道。 不过一想到他的出身,也就不足为奇了。 “段一流还在任神策军护军中尉?” 叶凡眉头紧锁,这与事先的判断完全不一样。他本以为段一流身受重伤,本命飞剑又已爆掉,一身修为十不存三,怎么还在任神策军中尉这种极为重要的位置? 乔三刀冷静分析道:“段一流在军中号召力本就很强,再加上姬云极力保他,没有失掉官职,意料之中。” 叶凡轻轻敲了敲桌子,摇摇头十分不解:“就算如此,一个爆掉本命飞剑的剑修,值得姬云这么保他?虎压柙中,再有威势,也只能吓吓人而已。” 乔三刀接着说道:“皇位之争,有段一流的支持,便算是有了整个神策军的支持,姬云怎敢怠慢?就算重伤在身,也没有谁敢轻视于他。” 叶凡揉了揉眉心,突然问道:“营救裴千丞那批大燕正规军,身份查明了吗?” 乔三刀沉声回道:“炎烈口风很严,我问不出什么。” 叶凡怔怔说道:“会不会是段一流手底下的人?” 乔三刀沉思不语。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二百零六章 圆月天上明 人间有清清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既然连九龙岭这种仙家门派都对裴千丞心里的秘密感兴趣,姬云和段一流也有可能按奈不住。” 乔三刀沉吟片刻,接着说道:“姬云最近的行踪很正常,应该说是非常正常,所以就有些不正常,他的大半时间都在皇宫内向太后皇帝请安,其余时间都是在宫外的私宅内入住。倒是段一流的行踪始终没有消息。” 叶凡若有所思。 对于乔三刀消息的来源是否准确,他从没有过问质疑过,这是对乔三刀的信任,也是对他能力的一种考验。 “姬云,他莫非是要.....” 叶凡说完这句话便戛然而止,微微皱了皱眉头,虽然自己从未见过这位有血海深仇的仇人,可叶凡心里对他的评价绝不算低,以他那种谨慎的性格,如果真想如此作为,便势必已经有了万全之策。 太子姬文,三皇子姬云,四皇子姬灥,因为大燕那至高无上的皇位,便化成了三股方向完全不一样的力量,估计接下来的大燕京都,真的有热闹可以瞧。 不过因为他与姬云和段一流的关系,叶凡又不能只是当个看热闹的人。 之后乔三刀又说了些大燕朝堂之上的无关事宜,比如一些重要职务的调动,比如朝堂与那些仙家门派之间的明暗往来,事无巨细,一股脑的都和叶凡报备了一声。 叶凡没有掉以轻心,也没认为这是废话,无论有用没用都先用心记下。 乔三刀问道:“公子之后的行程,如何安排?” 叶凡沉吟片刻,说道:“暂定是与使团一同进京,九龙岭距离京城不远,离九悬宗却还有个一千多里路程,顺路而为,当个落脚地也算不错。” 乔三刀点头应下。 天色已晚,旅途劳顿,至于明天的一系列事宜,自然有相关的官员拟好章程,当然,在叶凡的强烈要求下,都与他没什么关系。 明日最紧要的事情,便是使团进京,然后在鸿胪寺谈判密林外那批战俘的事宜。 乔三刀已经走出房中。 小狐狸在内屋中熟睡着,传出微微的鼾声,她本就不是个择床的娇贵人物,这一路又车马劳顿,自然是沉沉睡下。 叶凡却没什么睡意,反而将九霄天拔出剑鞘,细细端详着。 这么长时间没受到叶柔嘉的闹腾,倒是挺不适应。 求学之路一路行来,他经历了很多,得到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 现在想想,这大半年所经历的事情,恍如隔世。 他推开屋门,看着天上明月,想着两个人。 一个姑娘,一个小姑娘。 清风明月一壶饮,大日冬雪入我怀。 只是明月高挂,清风是否与之为伴? 把门关好,叶凡转身趴在桌上,拿出腰间那块精美的玉牌,其上篆刻“凡”字。 清清,我很好。 与你离别之后的一路,我又走了很远,遇上了很多人和事。 只是有些想你,不对,是很想你了。 叶凡侧着脸,露出一丝笑意,借着灯光摩挲着玉牌,喃喃自语:“圆月天上明,人间有清清。” ...... ...... 净水国,乐游山地界 一位身穿诰命华服的矮小少女,凭空出现在乐游山山顶,自山道缓缓而行。 随着本命物镇域剑晋升仙兵行列,她的境界也随之急剧攀升,隋舒艺对于乐游山地界方圆千里山水气运的掌控,也是愈发娴熟。 乐游山山脉本就是一条几乎横贯大半个净水国北境的大川,之前既需要引用一部分山水气运来维持隋可卿的性命,又需要再引用一部分来压制镇域剑的剑气,面对着千里大山内的精怪鬼魅,其实早已是焦头烂额。 但是等到镇域剑晋升仙兵、隋可卿身上的隐疾再无后续之忧后,她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她蹲下身,从山道崖间摘下一朵鲜花,凑在鼻尖细细闻嗅。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她的心情很是不错,甚至称得上惬意。 现在她唯一的遗憾,也许就是没能把那小子留下当妹夫吧。 她双手环膝,神情有些失落。 但是下一瞬间,隋舒艺猛然转头望去,悚然起身,正了正衣襟,随后少女弯下腰,对着山顶的天空作揖到底。 山顶庙宇的夜空,涟漪荡漾,蓦然出现了一位身高七尺的黄袍男子,身影缥缈,仙气弥漫。 圣人亲临乐游山。 煌煌泱泱,圣意弥漫。 男子神圣如祠庙供奉的一尊金身神像,俯视着少女山神,喜怒不露于色,沉声道:“隋山神近日本命物晋升仙兵行列,可喜可贺。听闻山神对于圣殿一直恭敬有加,每次学宫来人,都会尽心尽力用以招待,其心可鉴。日后若有闲暇,可以来学宫修行一段时间,稳固境界。” 隋舒艺愈发心悦诚服,始终没有抬起作揖的身躯,恭敬道:“谢过圣人恩典。” 虽然不知这位紫来州学宫宫主,使用了何种术法神通,为何如此之快就能够从大燕京城来到净水国,千万里山水,好像只是这位圣人脚下的几步之遥。 这位坐镇紫来州学宫的圣人温和的笑了笑,从空中一步一步走到隋舒艺面前,然后身出右手,轻轻盖在隋舒艺的头颅间。 仙人抚我顶,授我以长生。 下一刻,许多山神庙承受不住的香火气运,突然间倒退流转,悉数涌入祠庙金身中,淡金色的香火气运,丝丝缕缕,飘向主殿内那尊泥塑金身。顷刻间,整座乐游山山脉仙意大作,山顶神庙中的镇域剑颤鸣不已,乐游山山间无数鬼怪精魅诚惶诚恐,慌忙隐藏在山间各个缝隙之中,不敢露出丝毫。 乐游山突然间得此大福源之外,山神府更是气运升腾,祥云紫气汇聚如伞,久久不散。 山水封正! 不是净水国的封正,也不是紫来州的封正,而是被整个鸿蒙天下的正统所认可! 隋舒艺再如何豪情,再如何心大,也知道这份令她措手不及的大恩,丝毫不比本命物晋升仙兵来的差,甚至犹有过之。 少女山神满脸泪水,虔诚跪下,对着面前的长衫男子颤声说道:“圣人如此大恩,隋舒艺如何承受的起。” 学宫圣人置若罔闻,没有解释为何如此作为,只是对着少女山神微笑道:“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汝既为乐游山山神,便莫要忘却仁爱之心,立身之本,只有如此,方可洞彻天道之妙,反哺神位根 基,用以自省悟道,尽心知性。” 圣人一番语重心长,如春风化雨,又点到即止,让隋舒艺油然而生出一股妙不可言的感觉。 隋舒艺更是为之折服。 这才是真正的圣人气度,高风亮节。 下一刻,这位紫来州学宫宫主的身影在空中缓缓消散,随之摇晃出一阵金色的光线涟漪。 离去之前,圣人又以两心通看了一眼跪倒在地的少女山神,感慨万千。 这位乐游山山神的亲生妹妹,倒是有些身在福中不知福。 那道符箓刻画而成的白衣剑仙,附着其上的除了主人本身的剑意,更有一口浩然正气加持其上,相当于圣殿的认可。 再有就是,现在已经进驻圣殿谱牒的净水国新任国师楚墨,向他亲自拜访开口相求,他这位紫来州学宫宫主兼大燕国子监祭酒,倒也值得跑上一趟。 再说,这位乐游山山神功德圆满,本就是有天道眷恋之人,自己的封正,也并不算坏了规矩。 与此同时,远方传来一道密语:“圣人恩典,楚墨拜谢。” 圣人以心声笑着回复道:“不足挂齿。” 圣人已经远走,隋舒艺仍是以跪拜礼跪谢了半个时辰,才缓缓起身,发现自己身穿的诰命华服,已是变化的流光溢彩,一股浩大正气附于其上,玄妙之处难以言表。 隋舒艺没有留恋此处,转身离开,只是有些唏嘘不已。 一直等到她走到山神府的大门后,才回头望去,笑道:“这小子,我倒是对他越来越好奇了。” ...... ...... 那位学宫圣人并未选择御风,或是以山水秘法走回大燕,反而独自缓缓行在一条小路上,双手负后,端正庄严。 在他眼中的人间,或是事,或是人,其实都有一种沧桑荒凉之感。 比如朝堂之上,皇位之争,百年千年之后,也许史书会记得,但终究只是变成一桩杂谈。 比如市井之间,鸡毛蒜皮,毫厘得失既要算计,便也只是活在当下的凡人罢了。 唯有传学授道,公正法治,才能传以万事不朽。 一人得道,修行长生,终究算不得什么大道。 他的眼光放得很远,很高。 可现在当他漫步在林间小路之时,却没由来的想起自己年轻时的种种小事。 比如自己文章背的不娴熟,被先生抽了三下戒尺。 比如自己的同窗好友,被圣殿查处之后,众人才知道这只是个口蜜腹剑、沽名钓誉的阿谀小人而已。 他现在甚至已经记不清那位先生和“好友”的相貌名字了。 可那日所读文章,好友的求饶惨相,却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圣人神情肃穆,喟叹一声,念叨着见贤思齐,见不贤而内自省也。 他想起一件事情,骤然身形拔地而起,高入云霄,御风远游,脚下就是净水国的山河大地,云海间隙,依稀可见山脉起伏。 圣人自言自语道:“听闻先生新收的学生在大燕远游,还要拜在那剑疯子的门下,倒是有趣。 ps:【第一卷结束,开始第二卷了,请各位读者老爷们多多支持一下~】 第一卷 求学问剑小少年 第二百零八章 逍遥王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使团众人退出大殿,郭怀雍担忧地看了叶凡一眼,叶凡微微颔首,示意对方自己会注意措辞。 之后在姬岳的示意下,大燕百官也渐渐退出,整座大殿便显得极为空旷,隐约可以听见殿后宫女们轻柔地脚步声。 一直坐在龙椅下方的逍遥王此时似乎放松了下来,伸了个懒腰,揉了揉肩膀,对着叶凡一笑,之后径直走到叶凡身侧,一拍他的肩膀说道:“副使不必紧张,本王又不会吃人。” 叶凡暗自苦笑,谁能料到这位监国王爷竟还是个自来熟,正准备跟着他往殿后走去,却听到珠帘内突然发出一阵轻微的娇笑。 一位宫女缓缓拉开珠帘,随着一阵清脆的碰撞声,一位贵妇从帘中走了出来。 叶凡深知宫中礼数,赶紧低头,不敢细看,想着这位不是皇后便是太后的雍容妇人,为何来到了正殿? 姬岳笑着介绍道:“这位是当朝太后,也是本王的弟媳妇。” 叶凡犹豫片刻,为了不给郭怀雍添麻烦,还是向着大燕当朝太后缓缓跪下:“净水国使臣叶凡,拜见太后。” 四下沉默。 一阵无言良久。 叶凡足足跪了大概半刻钟的时间,却还是没个动静。 叶凡虽然心里怪异的不行,却也只能跪在地上,不敢妄动,心想这位太后不会有什么恶趣味吧? 突然自叶凡面前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笑声,像是少女偷偷的娇笑。 叶凡心里更是怪异,百思不得其解。 下一刻,他猛然猜出了笑声的主人是谁,愕然抬首,再也顾不得什么礼数。 叶凡的眼中,映出了站于太后身侧,正捂住小嘴,辛苦忍笑的洛听南。 她为什么会与大燕太后一道出现在叶凡面前?! “哈哈哈哈哈,叶凡你跪下的模样可比你站着的模样好看多了!” 洛听南一阵清脆的娇笑,殿内似是响起一阵银铃的脆响,叮咚不已。 叶凡唯有苦笑,让这丫头看了笑话,真不太好受。 太后扫视了叶凡两眼,暗自皱眉,心想看样子也不像什么仙家的天才俊彦,怎让南儿如此念念不忘?听说这小子要来进宫拜见,连宗门都不回了,难不成......? 她将这些想法从脑中挥去,然后对姬岳微微颔首道:“既然皇兄要带叶大人去宫中闲逛,南儿又与叶大人相识,那便一路去吧。” 姬岳笑着点点头,随后向对着叶凡不断做鬼脸的洛听南威严问道:“南儿,何时回的京?” 洛听南似很是惧怕这位逍遥王,闻言赶紧正了正衣襟,恭声道:“回叔祖,听南前日回京,因想念祖母,今日才进宫来看看。 ” 姬岳微微摇头,这丫头刚离宫不到半月,九龙岭离京都连百里都没有,还犯得着因为这事亲自跑一趟? 醉翁之意不在酒,傻子都能看出来。 叶凡面上平静,心中却惊骇不已。 洛听南是太后的外孙女?那她岂不就是大燕的小公主了?? 姬岳无奈 说道:“你还想让他跪多久啊?还不快让叶凡起来?” 洛听南微微行了一礼,转头便如变脸般蹲下身子,对着叶凡不怀好意的笑道:“叶凡,你想不想起来啊?” 叶凡那怕知道洛听南是要捉弄自己,但也只能无奈地点点头。 洛听南笑意更盛,宛如一只满心想要恶作剧的可爱精灵,摇晃着脑袋嘟囔道:“身为他国使臣,面对我国太后与王爷,为了表示贵国的礼数周到,怎么也要跪上四五个时辰以表诚意啊,你说是不是?” 叶凡满脸欲哭无泪,满心悔意。 真真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姬岳很是合时宜的干咳一声,用以警告。 对于洛听南----自己侄女的女儿,他其实早就当亲孙女看了。自己膝下无儿无女,没有后代,所以对洛听南便有种天生的保护欲,想要时刻将其带在身边。这孩子天性纯真善良,就是性子太过跳脱敏感,没点端庄样子,不过对于这一点,他也是无奈中有些庆幸便是了。 所以在她十岁以后,洛听南的母亲因故去世,他便不再刻意管束洛听南的性子,但由于常年累积下的威严,她也只有在自己面前时,才能乖巧一阵。 洛听南微微一怔,面带苦色转过头来,对着姬岳行了一礼道:“叔祖,孩儿见着叶凡心中喜悦,故而失礼,还望叔祖饶恕。” 叶凡趁机赶紧说道:“敢问王爷,太后,外臣可否起身?” 姬岳说道:“南儿生性顽皮,让叶大人受苦了,快请起。” 叶凡终于直起腰身,拍了拍酸痛的膝盖,故意不去看洛听南的神情,惹得少女娇愤不已。 行走在大燕的皇宫之中,叶凡可以清楚的看到四周略显奇异的装潢。 几棵青树点缀,带有些幽静与俏皮,又有几根藤条探出素黑檐角前来偷窥,整座宫殿与四处可见的青树绿植交杂着,青黑相间,刚柔并济,美不胜收。 逍遥王身着黑色外衣,腰间系着玉带,袖口宽广,双手负于身后,当先领路往宫里走着,神情有些惬意。 叶凡有些拘谨地跟在姬岳的身后,时不时用余光瞥一眼身旁的洛听南,心里极为怪异和紧张。 但洛听南却再没有跟叶凡搭过话,甚至连个正眼都没有。 叶凡有些无奈,知道这位身份无比尊贵的天真少女在跟自己赌气。 他暗自叫苦,谁能料到鼎鼎大名的洛听南竟还是个孩子心性。 片刻之后,那位身穿黑衣的逍遥王似乎终于走累了,指着前方一处凉亭,问道:“叶大人,去此处歇息一二如何?” 叶凡恭声道:“且听王爷吩咐。” 走入凉亭之中,微微清风夹着淡淡湿意拂来,姬岳站在栏边,双手负于身后,轻声说道:“回首三山何处,闻道群仙笑我,要我欲俱还。挥手从此去,翳凤更骖鸾。” 叶凡恰到好处的拍马道:“王爷才高八斗,真乃好词句。” 姬岳转过身来,一双睿智的眼眸极感兴趣地望着叶凡,半晌后忽然开口说道:“叶凡... ..拍本王的马屁,不像是你能做出的举动。” 叶凡大感讶异,听这话,这位逍遥王竟是早就知道自己,甚至还不算陌生? 他拱手道:“小子惶恐。” 姬岳坐下取起茶杯饮了一口,忽然看见洛听南,不由笑道:“南儿,今日在本王面前怎么这般拘谨?往日早就把这皇宫闹了个底朝天了,如今既然来此,放宽心赏赏景也好。” 这话里似乎有些歧义,叶凡没听明白便不再深究,随后在姬岳的眼神示意坐了下来,宫女奉上清茶,他缓缓啜着,不知道这位监国逍遥王将自己留在宫里,究竟是什么意思。 洛听南也端了杯茶,却是完全不顾风度一饮而尽,将茶杯狠狠搁放在桌上,临了还瞪了叶凡一眼。 姬岳端着茶杯,回首望去,忽然皱眉说道:“此处山亭,我上月也曾停留颇久,四周清风徐来,本王感觉无比快意,浑忘了尘世之烦恼,所以这些时日我时常来此驻足,却再也找不到那种感觉,叶大人可知为何?” 叶凡郑重道:“身为大燕逍遥王,陛下如今身染重疾,王爷又乃重情重义之人,怎能全然忘却?更何况陛下一身系天下安危,王爷又代监国之职,心思左右万民福泽,怎会只为图一时之快,而忘却尘世烦恼?一为陛下圣体,二为国祚延续,三为万民劳力,王爷当然会为之烦恼,为之忧愁。” 洛听南面露讶异,惊叹道:“叶凡,你这马屁怎么还一套一套的?” 叶凡汗然。 姬岳笑着对叶凡说道:“叶大人文武双全,实在是世间难得的人才。” 叶凡连称不敢。 姬岳突然遣散了周围的宫女太监,对着他笑道:“叶凡,演个他国使臣演的不累吗?” 叶凡心中大骇,面上却还是装模作样的问道:“外臣不知王爷何意。” 姬岳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笑道:“还跟我装。以我与掌门真人之间的关系,你小子的身份,还能瞒得过我?” 叶凡目露惊骇,却还是试探问道:“是天剑宗......?” 见姬岳点头,叶凡这才长舒一口气,释然笑道:“王爷也不早说,还让我跪这好半天,这做大臣的,真不是什么好差事。” 只是坐于一旁的洛听南却满脸震惊,指着叶凡质问道:“你不是净水国的官员?” 叶凡突然想起这丫头还在身边,不由得有些忐忑,磨蹭了半天才站起身来对着洛听南行了一礼,以表歉意。 洛听南鼓着腮帮,瞪眼道:“我那么相信你,你竟然骗我!” 叶凡惴惴,不敢多言。 洛听南忽然不可置信道:“该不会,连你道侣的事情,都是骗我的??” 叶凡闭上双眼,心虚的点点头。 “你.....你竟然.....你竟然.....” 洛听南眼中已是雨雾渐起,眼看着就要哭出来。 叶凡更是愈发胆怯,低下头不敢看这位满心以为自己是个痴情的苦命男子的纯真少女。 真是造孽啊。 第二百零七章 进宫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ps:(这两章上传的顺序上反了,还请各位读者老爷们见谅.....) 四月廿九这一天,大燕京都城外道,长草早除,早莺也被往来游玩的少男少女们吓跑,只有沿着护城河的那两排柳树,摆动着婀娜的身姿。 一列五辆马车组成的车队自远处缓缓行了过来,在官道上排队,等着入城。 本来身为净水国出使使团,大燕也给足了礼数,不必在此等候,可使团真正的正使郭怀雍,却说正好值此机会看看蓟城的美妙景色,自行排队便好,不必劳烦朝廷。 林至户对此自无不可。 一辆马车的车帘被微微掀起,露出一张满是惊叹的可爱脸颊,那女孩望着京都的厚重城墙,以及熙熙攘攘热闹的人群,深深吸了一口气,惊呼道:“这也太大了吧!” 这人当然便是小狐狸。 经历了十几天的艰苦旅程,车马劳顿,使团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大燕京都。 这一路上,小狐狸十分好奇地观望着陌生之中夹杂着几分熟悉的鸿蒙天下,终于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而且与郭怀雍、炎烈等使团成员的相处,也变得熟络了许多。 叶凡扶着她的手让她从马车上下来。 小狐狸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没有理会叶凡伸出的手掌,反而一个后撤,高高跃起,从马车另一侧蹦跳而下,重重的落在官道上,激起一片不大不小的烟尘。 叶凡无奈道:“也不怕崴着脚。” 小狐狸回头咧嘴一笑,“师父,这儿可真热闹哩。” 叶凡走出了拍了怕小狐狸身上的尘土,笑道:“是挺热闹的。” 入京的行人很多多,京禁森严,所以排的队有些长。 叶凡倒是没感到无聊,而是指着四方的城墙与美景,跟郭怀雍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郭怀雍有意无意透露出想要邀请叶凡一同前往皇宫的意愿。 叶凡小心的试探了一番,才知道此次进宫拜见的并不是那位病重的大燕皇帝,而是监国逍遥王姬岳,而且几位皇子也并不会参与此次朝见。 他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不可以,正好也去见识见识大燕皇朝的政治生态也算不错。 正闲谈间,忽然后方的人群开始出现微微骚动,人群很自觉地让开了右侧的路面,一队骑兵护卫着一辆装潢精美,并刻有皇室标记的马车沉默的缓缓前进,往城门处行去,没有半点停留。 似乎是因为天气炎热,马车车帘并没有拉上,从窗口可以看出,里面坐着的是一位穿着浅色襦裙的少女,面有愁容,我见犹怜。 少女虽眉眼间尽是忧愁,可那双俏皮的眸子却怎么也遮挡不住。 倒是称得上一句,眉如远山含黛,肤若桃花含笑。 郭怀雍双手负后,站在路边,微笑望着一掠而过的车队,赞叹道:“蓟城果然佳人多。” 林至户在旁边干咳了两声。 郭怀雍笑问道:“传闻贵国民风开放,未出阁的女子也可上街游玩,称赞一句,也算失态了不成?” 林至户白了他一眼,“你再跟 我装?要是连我大燕唯一的小公主你都认不出来,这个正使的差事你还不如给个马夫干了。” 郭怀雍哈哈一笑。 叶凡站到马车上往城门处望去,果然那队骑兵到了城门口,并没有排队,就这样验了令牌,进城扬长而去。 轮到使团进城的时候,他看了看城门处官兵的神情,发现对方一应公事公办的样子,轮到林至户时,官兵应该是早就接到了命令,态度很是恭敬。 看来大燕的百姓军人,对于自己国家的实力,还是很自信的。 保险起见,在入宫之前,叶凡特意让乔三刀给他稍微易容了一二,手段很高明,便是炎烈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郭怀雍心有疑惑,却没多问。 下了马车,入了皇宫,郭怀雍堆起微笑,轻抚双手,领着三人踏入深深的门洞,行走了片刻,便骤见一片光明,光明处是重重楼檐。 万间殿宇,宫中建筑多为黑色,个个高耸入云,庄严无比之中,还带有一丝荒诞。 叶凡微微一怔,站于原地,看着面前高大无比的宫殿,微有失神。 大燕皇宫的构造的确很是奇异,并不以广大取胜,而是以高为之,看上去森严且有压迫感。 使团众人瞬间沉默了下来,乔三刀炎烈二人因为身负长刀,自然不可能随入宫中,所以停留在外面,叶凡为了避嫌,也将九霄天摘下让乔三刀代为保管,虽说只要他一个念头,便能于千万里之外取剑。 跟在郭怀雍身边的,除了叶凡之外,就是使团中必备的一些礼部官员。 不知道行了多久,走过多少高耸宫殿,渐向上去,终于来到了大燕皇宫的正殿。 殿前神策军带刀侍卫凛然而立,神色坚毅,一看便知至少有四境以上的实力。 厚重的正殿大门外,有太监总管正佝偻着身子等候。 众人放轻脚步来到殿前,太监抬起眼皮看了几人一眼,一抖手上拂尘,用公鸭嗓子喊道:“净水国使臣到!” 随着太监尖锐沙哑的嗓音,他身后那两扇厚重的大门缓缓地应声而开,向来客们展露出紫来州最为强大国度的权力中心的真面目。 大燕皇宫正殿极为宽宏,内部空间极大,上方的重檐之间全数是昂贵至极的琉璃所作,异彩非常,并无寻常宫殿的阴森感。 大殿内侧是层层纱缦,后方隐有人影微晃,不知是宫女还是太监。 使团众人在太监的带领下,缓缓前行,叶凡心中更是震惊,脚下的道路竟全是软玉铺就! 第一次来到大燕皇宫的郭怀雍看着眼前这幕,不禁在心中感慨道:“这般奢华的宫殿,大燕究竟拥有怎样的国力财力?难怪是紫来州唯一的王朝,我净水国还要继续努力才是啊。” 长道之后,便是大燕众臣所在,重檐流有流光,地上皆是檀木板铺就,一片庄严肃穆。 正前方高高在上的龙椅空无一人,反而是下方立有一处寻常座椅,上面的人此时正饶有兴趣的看着渐行渐近的净水国使臣。 跪于地板之上,以臣子之礼 拜过逍遥王,口称千岁。 逍遥王姬岳嘴角带有一丝微笑,“诸位请起身。” 叶凡微感讶异,站起身,心想这位逍遥王为何如此客气,竟是用了请字? 身边郭怀雍掷地有声的嗓音响起,身为礼部左侍郎兼使团正使的他,自然要一肩担起所有繁复的礼节与公务,就像此时他念的,正是净水国皇帝陛下亲拟的国书。 叶凡在一旁认真听着,虽然知道不过是些冠冕堂皇的话语,但最少也能听出净水国皇帝的一些想法心思跟态度。 紧接着,大燕的礼部官员也随之出列,依例一通华贵的美文出口,赞颂着两国友谊,情比金坚,仿佛两国最近几十年的剑拔弩张葱不存在一般。 叶凡在心里嘀咕着,这话估计连小狐狸都骗不到,却还要郑重其事的念出来,这个官员倒是个厚脸皮。 郭怀雍脸上恭谨自持的微笑着,似乎已经陶醉于两国的友好氛围之中。 叶凡头颅微低,用眼角的余光在大殿快速扫了一眼,朝堂百官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人物,最让他好奇的,还是龙椅之下,那位神色温和的中年人。 逍遥王姬岳。 关于他的传说,无论是道听途说,还是史书记载,这位闲散王爷绝对称得上一句传奇人物,他的人生并没有被皇家束缚,反而醉心于阵法,拜于九悬宗门下以阵师的身份修行,传说中他已经近五十年没有返回京都,此次皇帝病重,他便理所应当的回到家乡,但令叶凡甚至是郭怀雍都没想的便是,这位王爷竟是揽下朝政,任命监国。 一应事宜差不多都要完毕,叶凡暗地里松了口气,虽然有灵气支撑,但干站这么长时间,听着这些繁文缛节,也绝算不上好受。可叶凡却突然发现一双目光正投在自己脸上,他有些讶异,回目望去,却发现龙椅之下那位阵师王爷正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光看着自己。 但他马上知道自己失礼了,一位监国王爷望着自己时,自己身为使臣,断没有与对方对视的道理。 于是叶凡赶紧低下头,沉默的站到角落,心里有些疑惑先前所见到的那双目光。 莫不是易容被认出来了? 姬岳摆摆手,“使臣们远道而来,都辛苦了,如若无事,便退下歇息吧。” 叶凡如释重负,跟着郭怀雍等人跪下行礼之后,便准备退出正殿,去打听一下九悬宗的事宜。 但现实却总是出人意料。 “叶凡....副使。” 姬岳温和笑道:“本王有事与你交谈,还请留步。” 群臣一阵微讶,心想王爷为何要留住这个平平无奇的年轻少年? 叶凡却心头大惊,心想难道这位王爷知道了什么? 他赶紧行礼应道:“外臣初至大燕,内心惴惴,实在惶恐。” “无妨。” 姬岳笑着劝解道:“而且本王与副使的确有些私事相商,也顺路让副使看看本朝皇宫里的景致。”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挂了个副使名头的叶凡哪还敢多嘴,只好无奈应下。 第二百零九章 未婚夫?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姬岳并不知道洛听南与叶凡在大燕国境外的那些故事,所以见到此处情形时,不由微感诧异,但他好歹也是见识过许多大风大浪的人,并没有率先问罪叶凡,反而对洛听南责问道:“南儿,你与我这位好友后辈,也算是紫来州的青年才俊,怎么今日相见,却像个孩童,长此以往,怎能莅临大道之巅?” 洛听南红着眼眶,微微一怔,似乎也发现自己今日举止略有些赌气幼稚,与往日自己的心境大不一样,虽然自己较之常人比较敏感,但也从没有过这般哭哭啼啼的时候。 叶凡解释道:“王爷言重了,当日情形虽说我的确是有些迫不得已,但怎么说也是欺骗了洛姑娘,是该我告罪一声。” 随即,叶凡转过头正色道:“叶凡有错在先,不敢出言狡辩,只敢说一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不料洛听南却擦干了眼泪,微微摇头道:“当时是我先提出的无理之举,怎能怪你?” 姬岳适时的出来打圆场:“两人都有过错,叶凡不该出言欺骗,南儿你也不该这般幼稚的赌气,不过都不算大错,知错就改便是好事。这件事就此翻篇,两位握手言和,怎样?” 洛听南轻轻点头。 叶凡释然一笑,“荣幸之至。” 相逢一笑泯恩仇。 叶凡喜欢这种事。 姬岳忽然一笑,走到山亭旁,看着脚下汩汩流下的溪水,叹息道:“叶凡,这一路北上,你看我大燕国土风貌如何?” 叶凡沉声应道:“大燕山清水秀,地大物博,人杰地灵,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军士兵强马壮,实在令叶凡叹服。” 姬岳缓缓转身,用平静至极的眼光看向叶凡:“那你以为,我大燕,与你红叶国相比又如何? 大燕与红叶国的比较? 叶凡心下喟叹一声,心想这些大燕高官权贵,怎么都喜欢问自己这些里外不是人的问题。 自己既不能弱了自己国家的声势,身为客人,又不能太落了大燕的面子。 所以叶凡微微思量,缓缓沉声道:“叶凡不知。” 姬岳对这个回答似是并不意外,反而饶有兴趣的接着问道:“你既一路行来,对大燕应该有一定的了解,对比自己家乡红叶国,为何竟言不知?” 叶凡心头一苦,不得已抱拳说道:“小子大燕之行不过匆匆数日,如何敢妄言?” 姬岳笑着点了点他,“看不出来,你小子打太极倒是有一手。” 这位逍遥王没继续追问刁难,终于让叶凡松了一口气。 姬岳忽然间面容涌起淡淡忧愁,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一挥手说道:“大燕京都一向太平,不过最近会有些风波,本王担心有人会对你不利,虽然那些人不敢真的对你如何,但挑衅之举只怕是难免的,还请看在本王的份上,多多担待些。” 叶凡心下大骇,自己身为净水国使臣,又是个藉藉无名之辈,怎会有人对自己挑衅? “本王有些乏了,你先回吧。” 只是没等叶凡开口发问,姬岳便下了逐客令。 他轻轻拍着栏杆,回头望着一直端正坐着的洛听南,“南儿,你送叶凡出宫,免得他迷了路。这段时日,若有人对他或是净水国使团无礼,你适当的为他们说几句话。” 洛听南行了一礼,说道:“尊叔祖令。” 叶凡眉头微挑,心想有了姬岳这句话,自己岂不是要经常与这位姑娘见面? 福祸难料啊。 ...... ...... 叶凡在洛听南的带领下,出了山亭,沿着皇宫清幽的小道,往山前的高耸建筑群行去。 山亭里,那位逍遥王沉默且严肃的站立着,脸上已经褪去了先前谈话时的温和神色,眼角带有一抹愁容。他忽然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两口气,似是想平复下心中的异样神情。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姬岳知道是太监宫女们要过来服侍自己,略感厌烦的挥了挥手,阻止了他们入亭,依旧有些孤单地站在山亭之畔,不知道想着什么。 许久之后,姬岳忽然叹了口气,轻声喃喃道:“原来叶凡长的是这个样子,柳兄,倒也不负你一番良苦用心。” 另一边,叶凡始终沉默着,跟在洛听南的身后往皇宫外走去,一路奇景无心去看,只是独自微笑着,与这位少女保持一段距离。 良久,似是忍受不住这般尴尬的气氛,叶凡终于小心地试探问道:“王爷这般恩典,叶凡实在有些惶恐。” “叶公子何必妄自菲薄。” 洛听南面无表情的答道:“叔祖最喜人才,叶公子的丰功伟绩,就是小女子也是如雷贯耳,如今大燕京都并不太平,净水国与大燕之间又在对峙,王爷自然担心叶公子的安危。” 叶凡皱眉道:“叶凡自忖之下,并未何过人功绩,姑娘何出此言?” 洛听南微微一笑:“圣水秘境中,叶凡公子对阵我大燕数位天骄,早已蜚声南北,为何如此自谦?” 随即她轻抬眼眸,看向有些不知所措的叶凡,“便是我家姐姐,都被叶公子教训了两次,公子的忘性,似乎有些太大了。” 叶凡目露惊叹,“洛晴轩是你的姐姐?!” 洛听南置若罔闻,继续轻声说道:“叶公子实力强劲,豪气冲天,小女子实在佩服,日后若有闲暇,还盼公子不吝指教。便是家父得知此事,都曾沉默数刻,对公子大加赞叹,我本有些讶异,直至今日,方知盛名之下无虚士。” 什么赞叹,恐怕骂自己两句都算轻的了。 叶凡大感无奈,沉默片刻,只能客气道:“洛姑娘谬赞。” “哦。”洛听南斜眼看向叶凡,“这个洛姑娘,是指我,还是指姐姐呢。” 叶凡汗颜道:“当然是指姑娘。” “哼。” 洛听南转过头,倒是没在继续逼问叶凡,但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大燕皇宫所占面积极大,两人沿着小路缓缓走了一刻钟还没走到头,过了片刻,洛听南竟是主动开口问道:“在国境外,你为什么要杀死裴千丞,难道不知道裴千丞要是死了,对于此次协议,会有很大影响。” 叶凡回道:“我只是奉命行事。” “奉命行事?”洛听南猛然回头,嗔怒道:“你又不是净水国人,为何要听他们的命令?你知不知道,要是裴千丞真死在你的手里,不止九龙岭,就算是大燕皇室也要找你的麻烦。” 叶凡疑惑问道:“可是郭大人与我说,他们与九龙岭之间已经通过气,便是杀了也无所谓啊。” 洛听南无奈道:“你与他之间交情很深?他说什么便是什么?退一万步讲,就算真如这位郭大人所说,可应允他的人到底是谁?谁能代表九龙岭对他做出这种承诺?” 叶凡一番思索之下,不禁有些后怕。 若真如她所说,郭怀雍此举便是将自己陷入到不仁不义,万劫不复之地。 但他也没有全部相信洛听南的一家之言,只是陷入了到些微的苦恼之中,这两方势力的争夺,为何要掺和到自己身上? 就在叶凡后怕苦恼之际,又听着对方说道:“你既然不是净水国人,那是为什么要来大燕的?” 叶凡诚实回道:“奉先生之命,前往天剑宗求学问剑。” 洛听南嘟囔着说道:“这样啊,我还想要是你没有所属宗门,就把你拐到九龙岭去呢.....” 叶凡听得不甚清楚,出声问道:“姑娘在说什么?” “没事没事。”洛听南慌忙摆手,神情有些慌张。 叶凡心下有些沉重,也没什么心情继续追问下去,便跟着洛听南一路无言走到皇宫大门。 出了皇宫,与已经面露焦急之色的炎烈与乔三刀说了两句,便在大燕神策军的护送下,坐着马车回到别院。 叶凡刚下马车,却见着眼前一片嘈乱,不由很是吃惊,心想谁敢在天子脚下当众闹事? 等到他往别院正门口走了两步,看清楚场间的模样时,不由大感震惊。 只见别院中站着一位神色平静的年轻人,身边四周尽是四散倒地的护卫使臣,院中站着几位净水国所属官员,郭怀雍满脸无奈,其余人等是敢怒不敢言。 场内那位相貌英俊的年轻男子,看了眼迎面走来的一行人,蓦然开口道:“ 你们之中,谁叫叶凡?” 叶凡心下微凛,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乔三刀皱眉轻声道:“公子,要不要我先出手试探一下?” 叶凡微微摇头,往前走出几步抱拳道:“我就是叶凡,不知道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那位年轻人饶有兴趣的扫视了叶凡几眼,一边看一边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萧默。” 年轻人顿了顿,接着抬起头笑道:“是清清的未婚夫。” 叶凡心下骤然一颤,面上却极为平静的沉声道:“哦?为何我没听清清说过此事?” 萧默唇边勾起一抹笑容,“我知道,就这么让你退出你肯定不会服气。为了能省点力气,只要你能接下我三剑,我便在你眼前消失,如何?” “只不过。”萧默嘲讽说道:“要是你实力不济,直接死在我的剑下,就不要怨天尤人,废物怎配站在清清身边?” 乔三刀往前几步,站在叶凡身边,只要一声令下,他便要领教一下这位口出狂言之辈的斤两了。 叶凡摇头制止,只说了一个字。 “请。” 此时别院门口一直有些惴惴不安的郭怀雍与那位大燕礼部郎中林至户,见到叶凡回来了,便是心下一紧,又见两人刚见面便是要刀剑相向,郭怀雍赶紧沿着别院墙根溜到叶凡身前,“叶凡,此人不知从那里得到的消息,在一个时辰前来到的别院,指名要找你。十数名护卫以为是刺客,可上前连一照面都没扛住,这人是你的仇家不成?” 叶凡无奈道:“不瞒郭大人,虽然我从未见过此人,但也能说是我的敌人吧。” “看你们二人之间对话,莫不是叶大人的情敌?” 林至户插嘴笑道。 叶凡叹了口气。 萧默主动对叶凡伸出手臂,赞赏笑道:“你的五境底子,打得很不错。” 叶凡不知如何作答,只好当做没听见,总觉得哪里有点怪。 叶凡见过不少相貌好的同龄人,玉唐崔氏崔奉,净水国皇子公孙澈,大燕焚海斋白千钧,就连关子石也称得上英俊二字,可在叶凡的观感下,都不如别院里这位面露赞赏的年轻人。 他想了想,终于琢磨出一点味道来,原来这位名叫萧默的少年,无论是神态还是口气,都不像是一个同龄人,反而很像刚刚与之离别的姬岳。 奇怪的是,萧默哪怕是之前的挑衅言语,说得也是心平气和,可哪怕是双方随便拉家常,叶凡也会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大街之上,寂静无声。 萧默向着门外走去,与叶凡擦肩而过时,眯眼道:“我很希望你的飞剑足够快。” 叶凡与之针锋相对道:“我也很希望你的剑能有力点。” 别院门外的年轻人一本正经道:“我怕打死你。” 叶凡也是一本正经答道:“放心,我的命很硬。” 萧默微微一笑,只当是不知者不畏。 他走到街上后,神色肃穆,很难想象这是一位不过二十岁的年轻人,“叶凡,我对你没意见,不过我对你的身份很有意见。” 叶凡笑道:“我对你也没意见,不过我对你未婚夫的说法有意见。” 大街之上,已经不复之前的寂寥无声,隐有议论声响起。 长相极为甜美的洛听南,站在远处一座酒楼二楼那边,身边是一位年龄相仿的女子,眼神熠熠,望向那位传说中的绝世天才,剑尊唯一的弟子萧默。 洛听南其实有些担心,怕那愣小子意气用事,陷入一场莫名其妙的战斗中。 那可是传说中打遍中州的萧三剑,哪怕是自己与之厮杀,也不敢说稳占上风。 站于一旁的年轻女子见到洛听南的愁容,不由得打趣道:“怎么,看上叶凡那小子了?” 洛听南羞赫道:“姐姐,你说什么呢。” 那位女子趴在窗台上,冲着街道那头的剑拔弩张使劲点头道:“你别说,这个家伙,长得还挺俊俏,喜欢他,也不算什么丢脸事。听南,要是哪天你不喜欢他了,记得立即提醒我啊,我好趁虚而入,虽说因为他的阻拦,在圣水秘境里我们大燕是惨败而归,但你别说,他一人一剑拦在山边、挡住我们的时候,真的很帅唉。” 洛听南赌气般的跺了跺脚,“姐姐要是再拿我说笑,我就再也不理姐姐了。” 洛晴轩满脸笑意,说了句这样啊,然后上前捏了一把洛听南的屁股,嘿嘿一笑,“丫头长大了啊。” 少女捂住屁股,满脸羞红似水,恨恨的转过头去,不再去看自己这位极不正经的姐姐。 洛晴轩突然转过头,诧异道:“这就打起来了?萧默也是的,当街打斗,就不怕被大燕问责啊。” 洛听南顾不得内心羞涩,赶紧走到窗边,伸长脖子望去,焦急道:“怎么这就开打了,叶凡也不是这般心浮气躁的人啊。” 洛晴轩啧啧道:“叶凡厉害是厉害,不过能不能在萧默手底下活下来,就还是个未知数喽。” 洛听南突然转头问道:“你觉得叶凡一定会输?” 洛晴轩无奈道:“说实话,萧默不用那把剑,我觉得叶凡还能有些生机。” 甜美少女眉头紧皱,满面愁容。 长街道尽头处的一处小巷,被人以阵法形成了一方类似练武场的地界,既能遮掩气息,也能将两人的打斗余波收敛殆尽。 萧默身材高大,气宇轩昂,手持长剑,玉树临风。 叶凡一转头。 一抹虹光从耳畔掠过,仅是萧默不再掩饰的凌冽剑意,便在叶凡脸上割裂出一条细微血槽。 没有多余寒暄,没有什么战前宣言,不过瞬间,叶凡便是三千影葬瞬时发动,脚尖一点,身形不见,地面瞬间裂出一张巨大蛛网,如有数道闷雷在地底深处回荡。 一袭青衫在他所站原地的瞬间,身形骤然倾斜,之后便有一道快若奔雷的剑光一闪而逝,若是没有躲避,就要被这道剑光从后背处一穿而过。 剑光如影随形,紧随其后。 萧默纹丝不动,任由那一道剑光与自己拉近距离。 他笑着轻声说道:“第一剑。” 话音刚落。 自叶凡头顶似是升起了一轮煌煌大日,散发着无尽的光热与威势。 突然。 小巷内又有光起。 萧默手中那把长剑,似乎在为久违的捉对厮杀而雀跃,疯狂颤鸣,以至于不断散发出丝丝缕缕的金色光线。 这使得一位青衫剑仙,如同手握一**日。 长达数百丈的金色剑气,与萧默一身冲天剑意遥遥相呼应,两**日所造成的的惊天威势,便是名副其实的遮天蔽日! 那一袭白袍,仿佛已经被两**日的虹光流萤完全裹挟,置身牢笼之中。 “大日”缓缓落下。 萧默始终岿然不动。 出现在萧默侧面十步之外的叶凡,似乎知难而退,再次使出了那道速度极快的仙家术法。 下一刻,萧默闭上了双眼。 “有些意思,那就再与你玩上一玩。” 第二百一十章 屈辱的五年之约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洛晴轩喃喃道:“再这么下去,情况真的不妙了,哪怕只是那一剑所散发出的缕缕威势,我都能感受到一股心悸。这个萧默根本就不是人,他就是个怪物。” 洛听南苦笑道:“当今天下,能与萧默分庭抗礼的同龄人,也就只有剑如血了吧。” 说到这里,她实在忍不住看了眼远处叶凡的背影。 那轮大日剑气的威力,绝不是现在的叶凡可以抵抗的。 局势完全就是一边倒。 众人眼中极为狼狈的一袭白袍,在面对着绝不可能抵挡住的攻势,却选择骤然而停,满身剑意流淌之汹涌迅猛,简直就是一种几乎肉眼可见的凝聚气象,竟是连一些二境修士都看得真切。 他喃喃道:“神人开天。” 一道长达数十丈的剑气凭空产生,呈月牙状朝着头顶那轮金色大日狠狠斩去! 毫不避让! 哄! 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彻在街道内外,音浪席卷四周,却被一道玄妙的阵法尽数敛没,没有波及到外界丝毫。 那道莫名其妙出现的剑气,简直就是中看不中的绣花枕头,只是略微阻滞了大日的攻势,就被瞬间斩成碎片。 只不过这就足够了。 萧默眼睁睁看着叶凡,一个恍惚间,便消失在原地,对方虎口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一剑追至。 萧默刚刚转身,眉头微挑,似是没想到叶凡竟是躲开了这一剑的攻势,选择再退,只是落在外人眼中,仿佛依旧闲庭信步,惬意万分。 他伸出握剑的右手,只是在一瞬间,就运转所有窍穴内的盎然灵气,使得萧默整个人笼罩上一层灿烂绚丽的光彩,一双眼眸更是泛起阵阵金光涟漪。 萧默轻喝道:“第二剑!” 随着话语的落下,萧默骤然一剑递出,并不选择以剑气对敌,反而是持剑迎上。 两把散发着强大声势的流光飞剑,速度极快,刚好以剑尖对剑尖,互相抵住,不过瞬间,双方便各自错开,只是一个照面,叶凡便是喷血狂退,如断线的风筝般狠狠摔落在青石地板上。 萧默一声大喝:“最后一剑!叶凡,希望你不要死在这一剑之下!” 叶凡眼前一花,又是吐出一口鲜血,哪怕他已经借助对方这一剑的力道,借势后退掠出,可这萧默竟是丝毫不露颓势,甚至是气定神闲,仿佛根本未曾使出全力。不但剑气之间的比拼都是摧枯拉朽的败退,就连与自己心意相通的九霄天,好像都有些茫然,似是忘却了如何对敌厮杀,一身剑意气势一落千丈。 萧默没有给叶凡太多的喘息时机,将手中长剑顺势往前一抛,飞剑在掠出途中猛然变化出十数把,飞剑之间以某种奇异的规律组成一道威势凌冽的剑阵,朝着叶凡直直逼压而下。 叶凡不得已,被这道剑阵的威势镇压的直接背脊贴地,倒滑出去十数丈远,只是在这个过程当中,身穿法袍的叶凡,袖中滑出一张枪骑兵符,将其迅猛前掷,几十道银色枪骑急速前冲,可哪怕如此,叶凡刚一掌拍地,就要起身,却被剑阵中其中一柄金色长剑,找到一丝空隙,从叶凡的胸口一刺而过,将整个身躯直接穿透,叶凡胸口被剑气炸出一个大洞,颓然倒地,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枪骑兵符被金色剑阵势如破竹般冲散成无数道银白光点,十数把飞剑以惊雷之势狠狠刺向叶凡的身躯,宛如一只刺猬。 下一刻, 萧默轻轻抬手,十数把飞剑尽数化为虚影,瞬间合为一把,他收剑入鞘,向前走去。 叶凡全身被刺出了十数个血洞,鲜血汨汨而出,以胸口的伤势最甚。 萧默在与叶凡“擦肩而过”时,轻轻定住身形,笑问道:“不服?” 倒在血泊中的叶凡,死死睁大双眼,迫使自己保持清醒,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来,少年满脸鲜血,凄惨万分。 萧默沉思片刻,沉声道:“既然如此,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五年之后,中州十子之争,如果在那时你能挡住我五剑,我便自动退出,不再当你们二人的绊脚石。但要是你没挡住,此生之内,你不许再见清清一面。” “当然,这五年内,你也不许见她,这是今日你败在我剑下,所要付出的代价。” 他蹲下身去,看着叶凡被血渍沾满的双眼,笑道:“要是同意,你就眨三下眼。” 这是萧默独有的善意。 叶凡缓缓将眼睛闭上,气若游丝。 萧默愈行愈远。 “我就当你同意了。” 他随手撤去小巷内的奇异阵法,阵法内的剑气顿时汹涌外出,叶凡当下神魂震荡,受伤极重,剑气外涌之间所引起的气浪,又是将他掀翻至远处。西施文学 使团别院外警惕而立的乔三刀见萧默自小巷中走出,目露惊异。 一番大战之后,此人竟是连气息都未曾有过紊乱,一声剑气剑意尽数内敛,浑不似半刻钟之前的无敌之姿。 神华内敛,深藏不漏。 此人的剑道境界,简直超乎想象。 萧默冲着天空微行一礼,温和笑道:“萧某此次出剑,只为私怨,对贵国绝无敌对之意,还望见谅。” 自众人上空传出一道密语,“无妨,我今日前来,也只是奉王爷旨意前来督战,并无怪罪道友之意。” 萧默微微一笑,说道:“若是有机会,萧某定会叨扰府上,讨一杯浊酒喝。” 空中那位不知名的仙人答道:“道友若能做客府上,实乃姬某人的荣幸。” 萧默微微颔首,便要御剑离去。 临行前,他转过头看向小巷中重伤濒死的叶凡,若有所思。 下一刻,他高大飘逸的身影,化为一道虹光,在天空中盘旋一二,随后飘然远去。 乔三刀见萧默离去,才敢进到小巷,看到倒在血泊中叶凡的凄惨模样,他紧皱眉头,赶紧上前检查伤势。 片刻之后,维护秩序的神策军才匆忙赶到,炎烈走到乔三刀身边,凝重问道:“怎么样?” 乔三刀拿出止血散和一枚疗伤所用丹药,暂时为叶凡止住了伤势,同时沉声道:“比我想象中的要好上不少,那个年轻人并未下死手,每一剑都避开了重要的血管和内脏,就算是胸口那一剑都未曾伤到心脉,以公子的体魄,止住血温养半月,应该便能下床了。” 炎烈听闻此言,并未放下心来,继续问道:“那人会不会去而复返?” 乔三刀将衣衫思成几道布条,将伤势最严重的的几个血洞缠绕住,随后抱起已经陷入昏迷的叶凡,往别院走去,“像他这般心高气傲的天才,是不屑做这种事的。” 虽然乔三刀这么说了,但炎烈也并未掉以轻心,与大燕所属护卫商议片刻,决定加派人手,用以护卫。 毕竟他国前往大燕的使团,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袭击,对大燕来说也不算什么光彩的事,此时加派人手,权当亡羊补牢吧。 乔三刀不愧是混迹了几十年江湖的老油条,对于这种伤势的处理堪称个中好手,不过一炷香时间,叶凡便已止住了血,只是还陷入在昏迷中。 一石激起千层浪,不过三个时辰,原本风平浪静的大燕京都,现在已经完全炸开了锅。 虽然朝廷极力在压制舆论产生,但效果属实微乎其微。萧默与叶凡之间的厮杀并未故意掩人耳目,所以有些亲眼看到那几剑威势的市井百姓,纷纷众口纷纭,越传越邪乎。 有人说是大燕被仙人记恨上了,之前的打斗就是那位仙人来寻仇了。又有人说这是净水国的阴谋,妄图离间大燕与仙人之间的良好关系。 说来说去,连京都要被仙人以术法夷平这种说法都冒了出来。 大燕朝廷已经派人出面发声,在大街小巷张贴告示,奈何舆论发酵的越来越厉害,最后实在逼不得已,下令但凡妄议此前之事,散发恐慌的人,一律收监并处罚金,这才慢慢将恐慌镇压下去。 净水国使团别院内,一片诡谲的平静。 一处素雅的房屋内,一坐一躺着两人。 小狐狸守在叶凡的床边已经一天一夜了,却始终不见叶凡睁眼,原本红润的脸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憔悴,微红的眼眶也彰显着她在此之前,已经哭过了一阵。 床上一阵轻微的晃动。 叶凡幽幽睁开双眼,动了动手臂,四下扫视了一圈,发现小狐狸就趴在自己身边睡着了。 感受到床上传来的动静,小狐狸缓缓抬起头,揉了揉眼睛,发现叶凡正温和的看着自己,不由得泪眼婆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师父,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呜呜呜呜呜......” 叶凡无奈地露出一丝笑容,虚弱说道:“哭啥,这不是没死吗。” 听闻此言,小狐狸的哭声反而更大了。 叶凡挣扎着动了一下,发现此时的自己还是虚弱的不行,别说恢复巅峰时期,就算想下床走动,也要等个十几天。 他有些无奈,距离上一次重伤被虐,才过去多长时间? 自己最近的运气,真是不太好啊。 第二百一十一章 有些美好已经如约而至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过了一刻钟,小狐狸才渐渐收敛哭声,却还是红着眼睛,倔强的不肯离开床边,说是师父重伤在身,要是身边还没个人端水聊天,那也太可怜了。 叶凡便只能听之任之,就当让小狐狸宽宽心。 之后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乔三刀来到屋中,问候了一下伤势,之后凑到叶凡耳边,秘密告知了一事。 叶凡脸色苍白,眉头微皱。 随即对狐小青柔声道:“小狐狸,你先回屋休息吧,我真没什么大事,要是连你都累到了,以后师父还能靠谁啊?” 小狐狸有些犹豫:“可是.....” 叶凡故意板着脸,“怎么,连师父的话也不听了?” 小狐狸瞥了眼站在旁边的乔三刀,这才满脸不情愿说道:“好吧,那我就先去休息一下下,师父要是有什么事,一定要叫我啊。” 叶凡笑着点头。 小狐狸跟着乔三刀走出屋外,一步三回头。 叶凡目送着二人离去。 屋内摇曳着微弱的烛光,窗外传来阵阵风呼声。 叶凡面色平静,虽然身受重伤,被人全方面的“虐杀”了一番,可心境却出人意料的很是澄清。 一炷香后,一人不问而入屋,随后将房门轻轻关好。 她问道:“没事吧?” 叶凡摇头道:“没事,还死不了。” 洛听南皱眉,指了指叶凡的左胸口,“我是说这里。” 叶凡笑道:“洛姑娘之前明明还对我爱答不理,现在怎对我这般上心了?” 结果洛听南上前一把扯住叶凡的嘴角,给叶凡扯了个滑稽的鬼脸。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洛听南的神情很是得意。 叶凡直呼疼疼疼,洛听南扫视了一眼浑身缠满绷带的叶凡身躯,也不敢动作太大,赶紧松手,只是临了还瞪了叶凡一眼。 叶凡揉了揉嘴角,赶紧亡羊补牢,“洛姑娘放心,心里头,更没事。” 洛听南从床边扯过一把椅子,忧心问道:“真没事?” 之前与萧默之间的厮杀,叶凡可以说是输的一塌糊涂,兵败如山倒。 叶凡这面是手段尽出,身法,剑术,符箓,就差没把九霄天给爆掉。 反观萧默这边,就显得太写意闲适了,闲庭信步,未卜先知,料敌先机,气势如虹,不只是境界上的差距,更是在剑道上的差距。 但是在场能观测到场内打斗的数人,哪怕是身经百战的乔三刀,也自知如果是自己处在叶凡的位置,处理的绝不可能比叶凡还好。 最主要的差距,还是在剑道的底子上。 而且,萧默出剑的时候,一直都是将自己的境界压在五境,就这,还不是他在五境内的全力出手。 同样是五境剑修,叶凡如今是名副其实萧默的手下败将。 所以洛听南才有此问,她担心叶凡又输了第二次。 无形中的心境之争。 一旦剑心剑胆被萧默碾压破碎,恐怕叶凡别说是破不朽、入乾元,就是此生跻身七境都难。 叶凡说是没事,但谁知道他是不是在逞强? 将心比心,突遇此事,谁能真的完全不在乎,不放在心上? 但当洛听南看着叶凡那双澄清宁静的眼眸,就没由来的相信了他。 叶凡不是个贪生怕死之人,洛听南知道。 在听了自家姐姐讲述了一遍圣水秘境内的事情后,她就知道这个男人绝不是个胆小贪生之辈。113 但有时候,命丢了都可以不怕,输给一个不能输的人,却很可怕。 特别是像叶凡这般剑道有成,自尊心又极重的天才。 一人坐在床边,一人躺在床上,相看两无言。 洛听南双手交叉,叠放在膝盖上,床边放着已经入鞘的九霄天。 洛听南好奇问道:“你的本命飞剑叫什么名字啊?” 话刚出口,洛听南便有些后悔,一位剑修的本命飞剑属于最重要的隐私,非亲近之人不可告知,自己这个问题其实已经有些犯了忌讳。 叶凡却没想这么多,直接老实答道:“名字是我一个朋友取得,叫九霄天。” 九霄天这个名字太过久远,除了一些传承千年的古族豪门中的典籍也许会有记载,其实并不算为修行界所熟知。 洛听南见叶凡如此直白便将名字告知自己,心里没由来有些欣喜,随后觉得九霄天这个名字有些太俗了,但一想到叶凡这个名字似乎更俗,便也不计较了。 之后的二人,都是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随心所欲。 多是叶凡在说,洛听南在听。 从自己的家乡雁鸣镇,到断水山,又讲到了天底下的九位乾元,自然便又讲到了两位天下共主,人皇开天幕,文皇铸五岳,然后又聊到了五位大岳所立天君,最后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两人身上。 叶凡很少像今天一般话多,言多必失,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都是先辈总结下来的道理,叶凡深以为然。 可直到如今,面对着这么一位心境纯真的少女,他破天荒的唠叨了许多。 虽然伤势很重,心境却很轻松。 之前的那句心里头没事并不是叶凡在逞强,但若说心里面真的毫不在乎,也是不可能的。 清清是对自己很重要,甚至是非常重要的一位姑娘,而一位自称是她的未婚夫的男突然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并在自己唯一能称道几句的剑道上,狠狠碾压了自己,但凡是个男人,心里面都绝不会好受。 但他是叶凡,他喜欢的那位姑娘是玉清清。 所以他才能面对着洛听南侃侃而谈,对于那个尽显屈辱的五年之约并不算太过上心,只是难免有些挫败罢了。 叶凡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却神采奕奕,他情不自禁道:“最早想要学剑是为了一腔热血,想着自己总是要为这个世界做点什么,后来也算学到了点皮毛,就开始去想自己为什么而去练剑,第一次觉得我的剑一定要更快,更强,超越所有人的强。后来我又想,我的剑恐怕一辈子也做不到最快最强了,但其实我并不算灰心,做不了最强的,那就做那个最有道理的,所以我要读书,要向人请教学问道理,与别人学为人处世,所以我会把小狐狸带在身边,见贤思齐,希望自己真的在做错事的时候,能有人告诉我。” 叶凡挪动了几下身子,想换个舒服的姿势,全身却感到一股撕裂的疼痛,最后只能放弃,有些无奈道:“可是一路走来,我发现有许多人都是不讲道理的,他们不会问你到底愿不愿意出剑,他们不会问你你究竟是多么想要平安平稳的活着,他们只会按照自己的逻辑行事,按照自己的标准要求他人,可我觉得,这样是不对的。” “所以我特别感谢文皇陛下,是他告诉世间,修士不是境界高,实力强便是一切道理。道理在书中,更在心中,贩夫走卒,三岁孩童,有时候其实比他们更有道理。” 叶凡突然想起那个吊儿郎当,却满身侠义之气的刀客魏成。 他到底经历了多少,叶凡不知道。 但是叶凡知道,无论他经历了什么,魏成都还在尽其所能的爱着这个不完美的人间。 叶凡转头对洛听南笑道:“当然,我也是有些好胜心的,现在撑不过萧默的三剑,以后争取撑过五剑,十剑就是了。” 洛听南一直静静的听着,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觉得现在的叶凡跟自己平日里认识的叶凡很不一样,似乎更有魅力,更帅气了些? 她右手抵在膝间,托着脸颊,神情有些恍惚,“其实,我一直都在想象,外面那些不太大,不太奢华的房子,住起来到底是什么感觉?那些水田加上一跳似乎被雨洗过的路,走上去到底是不是想象中的舒适?“”其实我还是很羡慕你的,经历过这么多精彩的故事,我却只能守在家里,守在宗门,哪也去不得......” 洛听南的喃喃似乎是勾起了叶凡记忆深处的美好回忆,他嘴角勾起一丝笑容,温和轻声道:“我家乡那边,现在镇里都是一栋栋小楼,巷子里多是一间间院子,好多都是除了过年甚至都没人住,也许赶上了什么大的节日,或是碰巧遇上什么盛大活动才会有人住一晚,自打爹娘去世以后,偶尔看着自己家里都会有种陌生感,明明知道是自己家,屋子也很熟悉,可我有时候睡迷糊了以为我还睡在院外边,完全没有在家的感觉,走出去镇子里也感觉少了什么。这么说也许有些矫情,但就是很奇怪,明明一切都很熟悉,邻居也还是那些邻居,可是就是缺点什么。” 叶凡满脸笑意,慢悠悠,却不懒散,而是自然的说着这番话。 他的心神完全沉浸其中。 洛听南微微眯眼,脑袋随着叶凡的话语轻轻摇晃着。 少女本就是个多愁善感之人,一说到动情处,更是满面潮红,情不自已。 她伸出一只手掌,忍不住抱怨道:“叶凡,你莫不是要坏我大道?” 叶凡有些疑惑,“嗯?” 洛听南双眼迷离,想起了爷爷对自己的教导。 他说,大道无情。 第二百一十二章 出大事了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洛听南没有向他解释这句话的意思,转头看着面色苍白,伤势严重的叶凡,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想了这么多,会拖慢你的心境和剑道修行的。那个萧默就肯定不会想这么多。” 叶凡细细思索了片刻,沉声答道:“我跟萧默不一样,他是天才,而且是那种最顶尖的天才,我只是个泥腿子,所以每做一件事,每行一步路,都要三思而后行,对不对先放在一边,起码要做到无错。老话讲的好,慢工出细活嘛。” 洛听南白眼道:“那你之前还骗我?骗我一个女孩子,还能称得上无错?” 叶凡悻悻笑道:“事出有因,事出有因,还请姑娘见谅。” 洛听南哼了一声,宽宏大量道:“原谅你了。” 叶凡有些惊异,之前还在跟自己赌气的姑奶奶,怎么现在这么好说话了? 洛听南脸色羞红,吞吞吐吐道:“别想太多啊,我不过是看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可怜你而已。” 叶凡满脸笑意,“是是是,谢谢洛姑娘网开一面,叶凡感激不尽。” “对了。” 洛听南似是突然想起一事,从袖中拿出一只瓷瓶,“这是我宗门里的丹师所炼制的疗伤丹药,对外伤的修复有很大效果,你应该能用得上。” 叶凡受宠若惊,“无功不受禄,这我如何受得起?” 洛听南解释道:“此次事情毕竟是我大燕护卫不利,才导致你受的伤,这瓶丹药权当做给予你的赔偿吧,这也是叔祖的意思。” 叶凡听闻此言,这才收下了丹药。 “那,我走了。” 洛听南的神情有些不舍。 叶凡笑道:“道上黑,姑娘注意看着脚下,别被绊倒了。” 洛听南没好气道:“有你这么敷衍的嘛?先不说我能御风,就说四境修士便目能夜视,你这提醒还真是关心满满啊。” 叶凡嘿嘿一笑。 洛听南临走之前,对叶凡提醒了一句,“圣水秘境里大燕惨败,焚海斋已经无暇顾及你,其余天骄却对你很是好奇,甚至有些敌意。” “你最近小心一些。” 叶凡正色道:“请姑娘放心,我最近一段时日都会在屋子里养伤,绝不会出门招惹是非。” 洛听南将房门关好,已经走出了一段时辰。 叶凡想着再睡一会,却瞪圆了眼睛怎么也睡不着,最后只好作罢。 一夜无风无雨无躁动,叶凡干躺在床上,守了一夜。 他曾经见过一句很动人的诗句。 是一本杂记上由作者标注所写,不知道真正的主人是谁。 叶凡希望谁都可以,只要不是萧默就行。 “春天的酒如果没来得及喝掉,就该洒在泥土里,不能灌醉你,灌醉一朵小花儿也是极好的。” ...... ...... 身穿青衫的萧默与身穿黑袍的姬岳,二人缓缓走在皇宫小院内,萧默回望一眼使团别院方向,神色认真道:“虽然他的五境和剑道底子,跟我之前的差距,还是比较大。但是我觉得叶凡,他是有希望跟在我身后的。” 姬岳诧异道:“这可是相当高的评价了。” 萧默温和笑道:“不知王爷以为如何?” 姬岳缓缓摇头道:“我如何认为不重要,甚至就连剑尊大人如何认为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二人以后走到何种地步,当然,某种程度上,你们二人谁能活的更久,也很重要。” 萧默对此深以为然,点点头,问道:“王爷,若是没什么意外,您的寿命,应该还有不到两百年了吧?” 关于这种生死大事,他语气平淡,“寻常没有凝成元婴的修士,最多不过六百年寿命,少些病根难除的生死大战,可以活到六百五十百岁左右,我大概也差不多如此。” 萧默感叹道:“只要没有臻至乾元境,哪怕是三劫不朽,终有一天也会化为尘土。” 姬岳摇头道:“乾元境当真就会不死不灭吗?我不这么认为。” 他转过头,看向神情温和的萧默,笑道:“鸿蒙天下自古而来,经历了多少万万年,史书记不清,修士也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之间修至乾元的修士,绝不再少数。就按照圣殿的鸿蒙史传记录在册的乾元来说,便有一百多位,可这百余位乾元除了一些因故去世的,剩下的如今都去了哪里?为何只剩下九位?我不知道,剑尊大人也不知道,也许只有文皇人皇陛下,才能知晓一二。” 萧默对此不置可否,问道:“人皇陛下潜入太虚境已经两百多年了,如今为何还不现世?” 姬岳说道:“这个世界的秘密太多,有时候少问少知,是好事。” 萧默微微一笑,没有计较。 姬岳接着问道:“太古虚皇族的那个小公主,你就没什么别的想法?” 萧默双手负后,沉声说道:“其实对于男女情爱一事,我萧默并不感兴趣,玉清清喜欢谁,要与谁私定终身,我根本无所谓。” “但是。”萧默眼中流有一丝不容退让,“师父的清誉与承诺,容不得半点他人侮辱,妄图染指者,杀!”2018 姬岳对此置若罔闻,缓缓说道:“剑尊大人有过叮嘱,在你跻身七境之前,可以离开中州,但是绝对不许去往北华扬州和东穹隆州。” “知道了。” 萧默有些无所谓,他的剑道之路,真正的对手,只有自己。 我与我周旋。 剑如血的确很强,甚至对于剑道的理解还在自己之上,但他始终未曾把他当做过对手。 萧默的眼光放得更高更远。 甚至已经不在这座天下间。 姬岳走入房间之前,回望一眼使团别院那边,他很快就收回视线,无奈地笑了笑。 跟萧默与剑如血处于同一时代的剑修,真的很悲哀。 就连那位不理世事,一心问剑的宗主大人,对萧默的评价都是出人意料的高。 姬岳很期待萧默和剑如血的最终巅峰究竟在哪。 毕竟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 ...... 叶凡在床上已经躺了将近一旬时光,这天郭怀雍来了又走,说是要处理一下重大事件,需要他露面。 现在想想,净水国与大燕之间的事宜应该要处理的差不多了,自己到底该如何,现在还是非常迷惘。 本来是想着在大燕京城这段时间打探一下情况,没想到萧默的突然出现却打乱了自己的阵脚,九悬宗不好再去,九龙岭事宜又与自己无关,直接去往天剑宗之前,还要安排好小狐狸和乔三刀的诸多事宜,实在是无所适从。 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调养,外加洛听南那瓶丹药的滋补,叶凡已经能够下床走路了,但要说恢复到巅峰境界,还需要一段时间来慢慢恢复。 其实如果只是单纯的皮肉伤,哪怕是断掉一臂,在那种能使帮着白骨生肉的灵丹妙药的帮助下,也不算什么麻烦事。 最麻烦的,还是两人飞剑残余剑气剑意始终萦绕在伤口上,阻止着伤口的愈合。萧默的剑气太凌厉,剑意太无敌,叶凡一行人没谁有这个本事,能把它剥离出去。 话虽如此,但事情也有好的一面,剑气留给叶凡自己抽丝剥茧,也算一桩不小的裨益。 小狐狸悄摸摸的走进叶凡屋内,探头探脑,踮起脚尖,小心的把房门关上。 叶凡无奈道:“干啥呢?咋跟做贼似的?” 小狐狸把手指放在唇边,压低声音小声道:“嘘,师父你小声点,他们都不让我来看你的,我这都是趁他们不注意,偷偷来的。” 叶凡疑惑问道:“嗯?他们为什么不让你来看我啊?” 小狐狸踮起脚尖,轻轻走到叶凡床边,一个弓身跳了上去,晃荡着双脚说道:“说是怕打扰到师父休息,这种伤势就是要静养,不能进屋打扰,巴拉巴拉的。” 小狐狸侧了侧身子,双手撑在身后,悠悠说道:“师父,你的伤还要多长时间才能好啊?” 叶凡挪了挪身子,给小狐狸腾开一块地方,轻声说道:“快了,师父这体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没当场死了,怎么都能活过来。” 叶凡接着问了一个问题:“白天你直盯着郭大人,看出了什么?” 小狐狸默不作声,不知道是不敢回答,还是不知怎么回答。 叶凡说道:“只要不是谎话,不管你说什么,都没关系。” 小狐狸这才环顾四周,轻声道:“师父,我觉得那个姓郭的,笑里藏刀,不像个好人。” 叶凡问了第二个问题,“是不是在你眼里,但凡不是对师父好的,就都是坏人了?” 小狐狸使劲点头。 叶凡有些无奈。 小狐狸的是非观,还是没有达到一个成熟的地步。 任重道远。 不过挺好。 小狐狸学着叶凡的姿势靠在床沿,只是她个子小,就只能后脑勺抵在栏杠上了。 一阵安逸的宁静。 突然,门外隐有嘈杂。 乔三刀顾不得礼数,慌忙推门而入。 叶凡瞧着他的脸色,极其惊异,赶紧问道:“怎么了?” 乔三刀眉头紧锁,脸色极为凝重。 “公子,出大事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怡妃咬牙说道:“是的,不止我们不信。我们大燕的逍遥王,你的皇叔祖也不信,不然这时候姬云府邸早已经被抄了,段一流也不会被召进宫里。”《八方圣皇》第二百一十四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丧钟因谁而鸣?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这一年的夏至,比往常要来得更寒冷一些。 第一场大雨早早来临,层叠三月的暑气尽数释放在民宅街道之中,风一吹便散,雨一淋便退,才六月末,整个大燕京都城便像一只赤裸裸暴露在冰窖内的待宰羔羊。 城门司的官兵们在寒气中强打精神,细心地查验进京人们的通关文牒。 京都守备师的军队,在年初便提高了警戒,从原来的三轮换,直接提高到现在的五班倒,而守护皇宫的数千神策军更是站在高高的宫墙上,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经过城墙所有的一切。 整个京都的禁军防卫力量,在当前这样一个安静诡异的时态,引起了许多异样的转变。 没有人敢有丝毫松懈,以神策军护军中尉段一流和四皇子姬云为首,强有力地压慑着所有人的异样与不安。 在朝廷的全力镇压下,京都的百姓已经没有官员和军队这般紧张,这样寒冷的天气,富庶的大燕子民们却不愿意呆在家中抵抗夏雨,而是习惯躲进酒楼赌场,吃着热腾腾并不贵的火锅,讲一讲最近朝廷里发生的事情,说一说邻居的家长里短。 京都里里外外一片祥和。 突然,咔嚓一声响,一道惊雷毫无先兆地响彻在大燕京都内外,随后大雨猛起,呈倾盆之势,雨来得太突然,将那些在街上摆着果摊、蜷缩在衣服内的摊贩浇了个透心凉,狂风吹的满街果皮乱滚,青幡猎猎作响。 坐在酒楼栏边的客人们好奇地往外望去,心里纳闷,这雨下得似乎有些太急了些,之前天上还没两片云,现在就狂风骤雨的了,老天爷的脸真是说变就变。 云层不停地翻滚搅动着,如此浓厚的乌云,自然预兆着暴雨绝不肯轻易退去,看这雨势,这场大雨只怕会持续小半天。 “咋的了?出什么事了?” 忽然有百姓望着城门的方向好奇问道。 闷响如雷的马蹄声,踏破长街雨水,声声急促。 百姓们定睛看去,只见城门处有一匹骏马急速驶来,只有这一匹,众人明白肯定是哪方有急讯入城,纷纷放下心来。 但不过片刻,马蹄声突然紧凑起来,似百千名精骑急促如擂鼓,彻底响彻在大燕京都内外。 “那是什么?!” 一名茶客指向皇宫钟楼,惊恐的喊道。 咚,咚,咚....... 沉闷的钟声缓缓自大燕皇宫内传出,如几道闷雷瞬间炸在京都无数百姓的心头。 “丧钟为谁而响?” 百姓们惶恐的,震惊的四处询问着。 有位老茶客满脸惨白,看向皇宫喃喃说道:“是……是九声……” 此时楼内外的百姓们已经被连番而来的震惊变得麻木了起来,一个个全都张着嘴,却说不出什么话。 虽然不知道这九声丧钟到底为谁而鸣,但他们知道,能有九声丧钟待遇的人,身份一定不简单。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可京都的百姓们都不愿相信,他们死死的守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朝廷下令驱散这个谣言,告诉他们这九声丧钟只是负责敲钟官员的失误罢了。 片刻后,丧钟继续响起。 咚,咚,咚…… 闷如响雷的钟声无情撕裂了京都百姓们心底最后一丝希望。 按照大燕之礼,三道九声钟响为皇族重要成员不幸逝世,六道九声钟响为肱股之臣的驾鹤西去,九道九声钟响,天下间唯有一人能有如此礼遇。 大燕的九五之尊,当朝君王。 层层深宫中,那座阔大的正殿里挤满了人,却是诡异的鸦雀无声。 暂时主持国政的逍遥王姬岳,此时已经从那层珠帘里走了出来,一身蟒袍异常威严。 姬岳神色冷漠,沉稳地站在龙椅之前,一手负后,有个面无白须的太监拿着笔墨侍候在旁,却看清了逍遥王的右手,在衣襟旁不停颤抖。 逍遥王挥手制止了太监的搀扶,缓缓坐到了龙椅旁边的座椅上,沉声说道:“即时起闭宫,所有人等不可进不可出,由本王全权主持皇城守卫,禁令一日不解,宫门一日不开,违令者,杀!” “是。” 龙椅下一片应声,而眼中含着眼泪的太子有些意外地抬头看了自己这位皇叔祖一眼,只是他此时心情异常激荡,根本没办法去分清姬岳旨意里暗指的东西。 姬岳继续说道:“宣三位皇子和公主入宫。” “是。”懒人听书 “宣城门司统领明岩入宫。” “是。” “即时起,关城门,非本王之令,不得擅开。” “是。” 姬岳揉了揉眉心,此时他虽然尽量保持着平静,但终究还是感觉到脑子里开始嗡嗡作响,他闭上双眼,沉思半晌后说道:“宣神策军护军中尉段一流,兵部尚书秦岭,入宫来见。” “是。” 姬岳最后说道:“皇后和太子搬到慈宁宫去,吴妃、五皇子和怡妃也过来。” 陪侍在一旁的太子低着头,心里一紧,知道皇叔祖依旧不放心自己,他有些奇怪,明明最有这种心思的人,皇叔祖却根本不加管理,反而对自己严加看管,这到底是为什么? 此时大燕实际上的控制者,已经劳心劳力十几日的姬岳忽然咳了两声,眼神里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淡淡说道:“着礼部,请净水国使团入宫暂住,特别注意,正使郭怀雍,随行大将炎烈和副使叶凡,这三人必须到场。” “是。” 姬岳领衔朝政不过大半年的时日,然而此时的每一道命令,却是极具逻辑与条理,虽久不回京,但他已经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整座京都与外界隔绝起来,将那些可能会引发动.乱的人物,都控制在皇城中。 就在此时,忽然有一个无子嗣的嫔妃疯狂嘶喊道:“姬云刺驾!王爷应该要抄他九族,怎对他不理不问!” 此言一出,鸦雀无声,朝堂百官就像看个傻子般看着那个嫔妃。 姬岳冷冷地看着她,缓缓说道:“拖下去,剁碎了喂狗。” 禁军得令后,赶紧上前,将那名已经陷入疯癫状态的嫔妃拖下去,不知道下场会多么的凄惨。 逍遥王冷漠且威严地扫视宫中众人,厉声说道:“都管好自己的嘴巴,我不希望下一个人,在你们当中。” 殿内众人皆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却不敢多说什么。 人群缓缓退去,姬岳强抑着心头悲伤,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了最稳妥的安排后,大燕的逍遥王忽然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气力,浑身瘫软地靠在了椅背上,缓缓闭上双眼,一身疲倦之感挥之不去。 大燕皇帝在位六十余年,一生丰功伟绩足以让史官在史书写上满满十几页,也正是因为皇帝的英明神武,才能让大燕傲视紫来,国土面积达到史上之最。 而皇帝身染重疾,久病不起也根本不是什么秘密。 但丧钟响的原因,根本不是皇帝因病去世。 而是被人行刺致死! 此时皇宫里已经乱成了一团,姬岳几道命令传出,不论是东宫皇后,还是四皇子与其生母,都要马上搬到慈宁宫居住,就连生育了大燕最小皇子的怡妃也没有例外。 宫里的人都不是傻子,当然明白所谓移至慈宁宫居住,只不过是为了方便监视宫中的这些人。 “皇上怎么会被行刺?怎么可能被行刺?” 怡妃紧紧咬着下唇,面无血色。 殿外的雨已经停了,狂风渐歇,但那股沁心的寒意却还在空气之中弥漫着,包裹住她的身体,令她不住打了个寒颤。 陛下不好女色,后宫的妃嫔合共也不过十余位,然而怡妃却是这几年最得宠的那一位,她对陛下的感情已经不止于爱情,更有仰慕,感激与钦佩。然而此时她的不安惶恐却不仅仅是因为陛下驾崩的消息。而是刑部,兵部,神策军等相关人员向京中的权贵们传递了那个天大的消息——陛下是遇刺而死! 然而,刑部与兵部方面的情报是,刺杀陛下的真正凶手,是三皇子姬云! 三皇子勾结神策军段大人,于夜深时分,兴谋逆之心,调走禁军后,暴起弑帝! 而负责保卫京师和宿卫宫廷的神策军方面所上情报,却只是证实了陛下遇刺的消息,而在具体的过程描述上,显得格外含糊,反而证实了前面消息的真实性。 但是怡妃不信! 这根本说不通,陛下明显就有着立姬云为太子,废除老大的心思,随着陛下病情的日益加重,他的地位只会进一步稳固,他怎么可能会在这个当口,突然选择如此荒唐的举动? 姬云是个极其聪明的人,更是个极其谨慎的人,断不可能如此鲁莽行事。 刚收到消息的五皇子,向殿内跑了进来,一路跑一路哭着。 待他跑到生母怡妃身前的时候,却缓缓停下了脚步,小心翼翼地看了母亲一眼。 怡妃盯着五皇子说道:“现在都在传,是你三哥筹划的这场刺驾。” 五皇子用那双不似同龄人的眼神盯着怡妃的眼睛,恨声说道:“不可能!我不相信!三哥他不是这样的人,而且……他没理由这么做。” 第二百一十四章 人间苍凉 各有各的欢喜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怡妃咬牙说道:“是的,不止我们不信。我们大燕的逍遥王,你的皇叔祖也不信,不然这时候姬云府邸早已经被抄了,段一流也不会被召进宫里。” “娘,孩儿如今能做些什么?”五皇子深刻的知道,自己与姬云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己与三哥走的向来极近,而自己的生母又是姬云名义上的母妃,这般关系是怎么撇也撇不干净的。 怡妃将五皇子抱在怀中,眼里闪过一丝狠厉,“什么都不要做,不要多想,不要慌,去陪着太后,陪着王爷,一直哭,一直伤心,剩下的什么也不要做……” 太监开始在殿外催促。 怡妃六神无主地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搬往慈宁宫。 五皇子从母亲怀中走下,目生狠色,从桌下抽出一把小巧精美的匕首,小心翼翼地藏在了他的小靴子里。 聪慧如他,怎么可能单纯相信慈宁宫便是真正的安全之地,那三位哥哥为了大殿里那把龙椅,什么疯狂的事情做不出来? 他虽然嘴上说着不相信姬云会下此狠手,但其实按照他对自己那位三哥的了解,内心深处还是有些怀疑的。 他们对大燕的皇位,执念实在是太重了。 ...... ...... 太子姬文在宫女太监的伺候下整理着衣装,脸上没有一丝喜悦,皇帝的死讯传至宫中,太子殿下就和所有的皇子大臣们一样,嚎啕大哭,悲色难掩。 “陛下死了……” 一身眉容淑贵的皇后娘娘,双眼无神,脸色惨白的走到姬文身后。 太子扶住母亲的手,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母后节哀。” 他的脸上依然是一片哀痛,而这句话说的却是极为淡然且平静。 皇后怔怔的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儿子,好像是第一次认识他。 “父皇,没有遗旨留下。” 太子低声说道:“您的儿子会名正言顺成为大燕的下一任皇帝,而您,则将是太后。” 皇后一时间心里不知涌起了多少复杂的情绪,嘴唇颤抖着,直到许久以后,才吞吞吐吐的说出话来:“对,对,对,你是太子,你是大燕的太子,自然便是大燕日后的皇帝,本宫就是太后,就是太后......” 太子握着皇后的手骤然重了几分,皇后吃痛,住了嘴。 姬文在她的耳边,一字一句轻声说道:“如果您还想让我坐上那把龙椅,就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做,只要等待,一定要等到“证据”出现在皇叔祖手里,一定要等到皇叔祖昭告天下,谁才是大燕的新任皇帝,等,一定要等......” 皇后浑身止不住的发抖,似乎像是从来不认识自己的儿子。 太子最后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段一流一会儿要进宫,太后那边,您要去说说话,只有太后搞定了,皇叔祖那边才能有些话语权。” ...... ...... 离皇宫不远的三皇子府邸中,姬云正与他的兄弟一般,一面整理着衣装,一面模拟着悲伤,身为皇家人,最擅长的便是演戏,所以当他的心里想着许多事情时,脸上的表情依然是那样的到位。 他突然轻声问道:“你相信吗?” 虽然姬云没有看向她,但房中只有他们二人,这个问题当然要由她来回答。 端庄坐在椅子上的姬灵儿,手掌顿了顿,平静回道:“我不相信,你没理由这么做。” 姬云轻笑了下,问道:“外面可都在这么传,兵部,刑部,估计就连皇叔祖也在怀疑我,只是没有确凿证据,不好下手罢了。” 这位大燕的公主微微低头,卷起雪白的袖子,她今天穿着一身淡色的清爽衣裙,看上去显得格外幽静淡雅,“流言止于智者,在没有证据之前,我不会相信任何人的说辞。” 姬云罕见的心里有些柔软,轻声说道:“进宫之后,千万要小心些。” 姬灵儿握紧双手,垂下头去:“云弟,你真的甘心?” “有什么不能甘心的。” 三皇子扯起嘴角笑了笑,走出几步,帮忙自己的姐姐整理了下发鬓,随后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父皇西去,举国哀悼,等刺驾的事真相大白后,太子登基,我依旧还是那个不起眼的二皇子,若是日后大哥看我没什么威胁了,备不住还能得一块封地,做个像皇叔祖般的逍遥王爷。” 姬灵儿满脸吃惊,甚至眼中还有些欣喜:“云弟,你真是这么想的?” 姬云沉默片刻后,忽然开口说道:“灵儿姐,我不瞒你,我怀疑刺驾的事情是老四做的……” 姬灵儿大吃一惊,死死地捂住了嘴。 “猜测而已,不要当真。” 说完这句话,他松开怀里的姬灵儿,向着府门外走去,在角落里唤来自己的心腹,轻声吩咐道:“通知段一流段大人,时刻准备进宫。” 那位心腹低声应下,随后消失在府邸大门外。 三皇子站在府邸门口,抬头望天,心里怔怔的只有一个念头。 那位英明神武,大如头顶青天的父皇,真的死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头顶上的天空已然开始湛放碧蓝的艳丽光芒,再没有任何人可以凌驾在自己的头上。 他对刺驾的事情很清楚,因为负责掌管宫中神策军的首领,是自己这面的人。 太子登基就登基吧,可是皇叔祖,那位老元帅,还有剩下的几个老家伙,会就这么让你顺利登基? 宫里迟迟不宣发旨意,便是如此。 别忘了,还有个老四在暗处虎视眈眈,要是轻视了他,备不住就要被他撕下一层皮来。 姬云的唇角泛起一丝冷笑,也许会出乎一些人的意料,自己会帮太子,甚至会尽其所能去帮他,帮他暂时坐上那把椅子,让他去面对兵部、刑部乃至神策军的倾力反扑,自己只需要冷漠地看,老大那个废物,将来被拆穿他毁坏遗旨后,看他到底会沦落到什么下场! ...... ...... 所有知道皇帝陛下遇刺消息的人们都来不及悲伤,在刹那震惊之后,便开始平静甚至有些冷漠的开始安排后续事宜。 虽然姬岳在第一时间,便要求相关人员入宫,可是依然给那些人足够多的交流时间。 所有的人似乎都忘了,前几日死去的是大燕开国以来,最伟大的一位君王之一,是统治小半紫来州六十余年的人间帝皇,是所有大燕百姓精神象征,甚至连一些仙家门派都要蛰伏在这位君王的掌控下。 那些因此得到无数福泽的皇族权贵,都被迎面而来的诱惑冲昏了头脑,甚至来不及真正的悲伤,便要做戏给人看。 除了一个人。 ...... 四皇子姬灥缓缓推开皇室别院大门,平静地站在石阶上,看着下方那些迎接自己入宫的马车和太监,英俊的脸庞没有一丝表情。 他没有穿上皇子专属的四爪蟒服,反而穿着一身素白的袍子,看着悲伤到了极点。 姬灥今年刚刚十七岁,却有着同龄人绝不可能有的睿智和成熟。 燕帝私底下对自己这几个儿子,是出了名的严格,却独独宠溺自己,简直是要什么有什么。 姬灥清楚地明白,父皇对于自己的那两位哥哥,是当成帝位继承人来培养,而对于自己,则是作为儿子来宠爱。 他抬起头,看向一碧如洗的天空,微微一笑,在心里轻声说道:“父亲,一路走好。” 然后姬灥将心里最后的那丝感情死死封闭住,坐上了马车,往那座即将决定大燕归属的皇宫驶去。 他的神色始终平静,甚至有些诡异的冷漠。 但当他这位大燕四皇子坐上马车,挡住车帘的时候,两行清泪自却眼角无声的滑落。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 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 ......258 一场瓢泼大雨之后,窗外寒意渐浓。 叶凡握拳放在唇边,咳了两声,将目光从窗外收回,然后缓缓地坐在床上。 他对自己的身体状态很清楚,顶多有巅峰状态下的五成实力。 突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哪怕身边有乔三刀保护,他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 而且最近京都内传的风风雨雨的言论,他早就有所耳闻。 但他与宫中的那几位权贵想法一样。 叶凡不信,姬云不可能如此作为。 当天下午,哪怕有洛听南的告诫,但他还是出去了一趟,在京都的街巷中走了一圈,确认了很多事情。 回到房中之后,他心中想的最多的事,还是不敢相信——那位声名远扬,英明神武的大燕皇帝真的死了? 还是如此憋屈的刺杀而死? 叶凡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早在家乡红叶国的时候,叶凡对于这位帝王的丰功伟绩就有所耳闻,立学宫,扩疆土,马蹄所至之处,便要划入大燕版图之中,短短不过十余年时间,大燕版图便扩张了足足两成左右,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数字! 如果不是皇帝垂垂老矣,没了年轻时的体力,已经三十多年没领兵作战的话,紫来州第一军神,绝对非他莫属。 而且还是心服口服的那种。 包括徐隐和郑崇华。 叶凡此时的心情十分复杂,有震惊,有压抑,有古怪。 如果皇帝真的死了,姬云和自己接下来应该怎样做? 他的心里有些迷惘,但却无比清楚的知道一件事。 姬云决不能登基称帝。 而姬岳却在这种紧张的时刻,传唤整个净水国使团进宫入住。 原因有三,第一是保护众人的安全。 第二,便是要净水国方面不要介入到大燕的国事之中。 如果那位净水国皇帝和国师,趁着大燕动.乱之际,妄图以驻扎在京都内的使团站队,对局势的变化又会多出一道不可掌控的因素。 这是姬岳绝不能允许的。 第三,拿住使团用以掣肘。 净水国现任君主雄才大略,如今大燕的权力中枢值此动荡,谁能保证他不利用这个机会捞些油水? 如果想要阻止姬岳登基,可选择方法又有多少。 其一,静观其变,在深宫中观察局势,如果姬云的确不敌太子等人,那是最好,但姬云要是真的掌握了所有局势,那自己便要身陷险地了。 虽然不太可能,但叶凡也在默默祈祷着,姬岳千万不要甘心当个闲散王爷,而放弃了争夺皇位,如果真的如此,那叶凡想要报仇,可就真的难如登天。 其二,直接联络太子,对他倾囊相助,助其登基成功。 但此举非危急时刻,叶凡不会轻易选择。 最棘手的原因,便是自己现在的身份,还是净水国使团的副使。 如果贸然去赌,很容易便会让净水国甚至是小狐狸陷入漩涡之中,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种事,叶凡绝不愿意看见。 其三,其实在大燕皇帝遇刺后所有的消息,都隐隐指向一点——虽然宫中直至此时,依旧没有认定姬云是刺杀皇帝的真凶,也没有让朝廷发出缉捕文书,可是暗底下已经将他当成了首要的目标,一旦证据确凿,迎接姬云的,一定是身首异处的下场。 现在对叶凡最不利的是,段一流还兼着神策军护军中尉的官职,而自己随着使团进宫入驻的消息,应该也要在这两天内传到姬云的耳中。 躺在床上的叶凡思维在急速转动着,最终还是下了决定,随着使团直接进宫,但乔三刀与小狐狸绝对不能一同入驻,风险太大,如果真出了什么意外,叶凡承担不起。 想着想着,一天的时间又要过去了,夕阳的余晖洒落在这座繁华的大燕京城内,有些黄红色的暖意充斥其中。 叶凡眼中流露出一丝执着。 姬云,段一流。 血债,还需血偿。 ...... ...... “旨意已入南境,大约五日之后,便会开始发起战势。” 皇宫中,一位白须及胸的老将军坐在软凳之上,恭敬地对姬岳说道:“玉唐国国君生性谨慎,无太大野心,应该起不了太大的乱子。至于正南西南两个方向,镇南军拥百万雄狮,净水国北方大将炎烈又在京内,应该不敢有异动。琼丹国方面,秋将军的西南大营与其直接接壤,三日便可奇袭边境,想来也不敢太过放肆。” 姬岳缓缓地点点头,皇帝的死讯已经传遍京都,只不过一直勉强压制着,可是这个消息终究是要传遍天下。 谁也不知道,紫来州那些势力国家,会不会趁着皇帝死亡,新君未立之际,妄图捞取什么好处。 所以在处理国祚事宜之初,大燕臣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以强大的军事力量,震慑住接壤诸国的未知野心。 “只凭这些?不够,肯定不够!” 姬岳威严的沉声说道:“传本王命令,令枢密院兵部拟出至少五个作战方略,半月内,三路大军必须依次向外突击,以三百里地为限,可少不可多,军饷粮草要多少给多少,但如果少打了五十百里以外,哪头出错,哪头的负责将军直接提头来见!” 姬岳沉吟片刻,继续说道:“净水国方面就算了,这一路不用进军。” “王爷英明。” 身为军方第一重臣,他自然明白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大燕反而要对外大举用兵。 垂垂老矣的兵部尚书秦岭拱手道:“臣这就去兵部拟调令,到时还请王爷赐下虎符,以振军心。” 姬岳目光森严,冷冷说道:“这我明白,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且让他们宽宽心,本王自是不会管束他们太多。” 御书房里安静了许久,姬岳的声音才再次响了起来:“你的意见,是什么?” 秦岭怔了怔,随后低下头颅恭声道:“一切但凭王爷吩咐。” 姬岳对这个回答很满意,缓缓点了点头,陛下既已宾天,按照礼数,自然应该是太子继位。 他知道自己那个皇帝侄子,明显想要把姬云当成大燕的国储,但天不遂人愿,皇帝没有立下遗旨,又有秦岭的默许,姬文继承皇位,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了。 想来圣殿那头,对自己这个决定也不会有什么异议。 又一阵死一般的沉默后,姬岳开口说道:“你先下去吧。” “是。” 秦老尚书行了一礼,便退出了御书房。 在最先前的那几天之后,被姬岳下达命令的那几位妃嫔皇子,都已经请入太后的慈宁宫中。原因很简单,在这样一个非常时刻,如果要让太子安全的登基继位,姬岳必须把这这几人牢牢捏在手里,不能有丝毫放松。 但为何偏偏不让姬云回宫入住? 这是姬岳在告诉他,如果你真的心有不甘,就把你的本事全都使出来。 如果你真的有本事让本王、让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心服口服也好,迫不得已的承认你也罢,只要你能做到,我便承认你储君的身份。 话又说回来,如果你姬云真有这种本事,那大燕得此帝王,也算幸运。 姬岳无力地靠在座椅上,挥手驱散了前来侍奉的宫女太监,一个人孤独的看向御书房内的万千书籍,怔怔出神。 “南儿,本王的选择,真的错了吗?”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三个人的夜晚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洛听南自帘帐背后缓缓走出,轻轻揉着自己这位叔祖的太阳穴,似是想为他承担一些压力与疲劳。 “回叔祖,南儿不知。” 姬岳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闭上双眼,想着已经离开人世的皇帝,心中一片悲凉。 自己运用所有能用得上的人脉,聘请了以九悬宗吴老为首的丹师团队,尽其所能的延续陛下的生命,未曾想,命数未到,人祸先至。自己这位侄儿,在弥留之际,一直在太子与老三之间捉摸不定,最后终于下定决心选择姬云,但还没等他立好诏书,皇帝却已宾天,自己这个做叔父的,却要重新扶太子登基,若是皇帝泉下有知,一定会非常愤怒。 可是为了大燕,为了姬家列祖列宗打下的万万里江山能够存续下去,姬岳似乎别无选择。 洛听南只是安静地为他揉着肩膀,一言不发。 姬岳虽然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接触政治,甚至近五十年没有回京探望,但要是真的小看了他,那才是最愚蠢的想法。 接连几日送到京都的所谓证据,根本就不能彻底敲定姬云就是刺驾的凶手,他甚至在隐隐怀疑太子和老四,在皇帝遇刺一事中所起的作用,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皇帝的突然死亡,让这些人能够获利最多。 可是这些猜想怀疑已经没什么大用,除非真的有确凿证据出现,不然的话姬岳就只能强迫自己相信皇帝是姬云所杀,太子姬文必会成为一代明君。 这份沉重的压力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醉心阵法,远离尘世纷争已经百余年了,突然值此噩耗,真的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但他必须要冷静,必须要理性的处理一系列事宜。 姬岳沉默了少许,挥了挥手,驱散了在御书房中服侍的太监宫女,众人赶紧退出书房,将这片空间,留给了这一对祖孙。 他疲惫的叹了口气,沉声道:“在这大燕京都,我也就只能跟你说说话了。” “若是叔祖疲乏,南儿随时都在。” 洛听南恬静一笑,轻轻的揉着姬岳僵硬的肩膀,尽其所能的为其驱散心中的疲惫。 姬岳缓缓说道:“太子最近一直在为老三说话,仅就此点看来,姬文这个孩子也算很不错。” 他随即又叹了口气,“皇帝这几个儿子,老大姬文憨厚朴实,却有些妇人之仁,勉强称得上是个守成之君,但很难像他父皇那般雄才大略。次子姬云聪慧冷酷,可手段却太过残忍,上任后很难施行仁政,正因如此,他才一直被圣殿学宫所排斥。至于老四......” 姬岳喟叹一声:“他的性子,太过阴柔,不像个男人,反倒像个姑娘家。不过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皇帝才不想让他卷进这些旋涡内,一直不放权给他。” 洛听南柔声问道:“叔祖,还有个老五您都给忘了?” 姬岳微微一笑,“老五今年才九岁,只是个孩子,把他牵扯进来,太过残忍,皇帝也不想把老五当成他们兄弟二人的牺牲品,才一直让太后看管着他。” “不过。” 姬岳的眼神骤然冷漠起来,“要是姬文和姬云真敢触碰本王的底线,连老五都不能放过,那他们二人也就没有争来争去的必要了。” 洛听南揉肩的手顿时一怔,片刻后才继续做着动作。 她的胸膛缓缓地起伏着,许久之后,才渐渐平静下来。 ...... ...... 大燕当朝共有三位大学士。 其中一位因病休养,已经近三年没有在朝堂之上了。 另外两外都是国子监出身,一位乃是当年春闱的魁首,另一人又是次年的榜眼,一位首辅,一位殿阁,珠联璧合,辅佐皇帝处理朝政已有二十余年。 此刻,这位古稀之年的首辅大学士,正在书房内怔怔看着坐在对面的那个年轻人。 “严大人,您能别这么看着我吗?” 姬云拿起桌上的凉茶,饮了一口,无奈道:“我说严大人,您好歹也是我大燕的首辅大学士,就算显得您清正廉明,给客人上的茶也不至于这么寒碜吧。” 严旌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忽然开口说道:“殿下突然光临寒舍,应该不只是为了喝杯茶吧。” 姬云正色的看向严旌,“不能让太子登基。” 严大学士听闻此言并未动怒,反而接着问道:“为何?” 姬云的唇角浮起一丝淡淡的仇恨:“因为,我相信大学士您不可能眼看着一位弑父弑君的畜生败类,坐上大燕的龙椅。” 一片静寂。 严旌的苍老双手,开始有些微微的颤抖。 姬云自怀中拿出一封书信,沉声道:“严旌接旨。” 严旌心中一惊,赶紧跪倒在地,双手颤抖接过那封书信,心中极为疑惑。 如今陛下已经宾天,这旨意又是谁拟的?但他在朝中多年,久执书阁之事,对于陛下的笔迹语气无比熟悉,只看了眼封皮和封后的笔迹,便知道是陛下亲笔,不由得激动起来,双手抖得更是厉害,眼里开始泛起湿意。 严旌越看越觉得难以置信,越看越觉得愤怒难平,最后忍不住一拍身旁书桌,大骂道:“猪狗不如!真是猪狗不如!” 那封书信所写内容不多,只有两点。 第一,是要立三皇子姬云为储君,废除太子东宫之位。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皇帝之所以回天乏术,旧病难医,最主要的原因,便是进膳所用吃食,竟是被人下了一种慢性毒药。 这种毒药无色无味,且极难被探查到,便是一些老道的九品丹师在未曾仔细观察的情况下,都不一定能看得出来。 最主要的原因,便是这种毒药的作用,并不是毒害人的身体,而是将身体本来便有的病症逐渐放大,长此以往,便是朽木之身,神仙难治。 一旦达到皇帝这种病情,普天之下,除了丹神白生死之外,根本没有任何一位丹师能根治此病。 姬云缓缓说道:“这是父皇于宾天五日前,写下的书信。” “我马上入宫。”严旌肃然起身,一脸怒容掩之不住,“我要去见太后王爷。” 姬云摇了摇头。 严旌皱眉说道:“虽然没有发丧,但是宫内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太子登基的事宜,如果晚了,只怕什么都来不及了。” 姬云闭上双眼,轻声说道:“这封书信,本是写给皇叔祖看的。” “这……”严旌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怔怔望着姬云,“这不可能!” 姬云的双眼似是有一朵火焰在跳动,“您是文臣,是大燕当朝大学士,虽然处理朝政是个中好手,但心性大体还是偏向良善的。而我则是皇族成员,对于宫里那些贵人们的心思,我要看的更清楚一些,如果不是忌惮皇叔祖,我何至于今夜冒险前来?” 他看着严旌平静说道:“我把这封书信交给您,不是为了以大势逼迫您做出选择,您完全可以当作我今天没有来过。” 严旌问道:“殿下既然有书信在身,为何不去找自己的母妃,或者段大人来商量?” 姬云平静说道:“哪怕我有父皇的亲笔书信在身,但刺驾一事终究是我最有嫌疑,而且段大人非紧急时刻不得动用,神策军,永远只能是最后的手段。” 严旌目露沉重,问道:“殿下,刺驾的凶手,您可有怀疑对象?” 姬云笑道:“据兵部和刑部的情报,嫌疑最大的应该是我。” “如果殿下真是主谋,又何苦将书信带到我这儿?” 严旌摇头道:“再说,殿下根本没有理由行此谋逆之举,陛下宾天,对殿下根本没有任何好处。” 姬云收敛笑意,正色道:“那我就直言不讳了。”狗狗 严旌凝重道:“殿下请说。” 姬云沉吟片刻,幽幽说道:“在我看来,老四的嫌疑很大。” 严旌皱眉道:“四殿下?他不是常年居住在养心斋,久不面世了吗?” 姬云拿起茶杯,接着饮下一口,“我只是说一下我心底的怀疑,您老不必当真。” 严旌沉默片刻,望向云淡风轻的姬云,问道:“殿下能找到我,就说明还信得过我这个老头子,请殿下有事直说,哪怕只是为了陛下的这封书信,我也会尽我所能,为大燕做点事。” 姬云平静说道:“我之所以会选择来见您,就是想让您来替陛下讲讲道理,原因很简单,因为您是位骨鲠之臣,更是位读书人。” “听说您不只是在国子监进修过,更是现任紫来州学宫宫主的弟子,所以我信您。” 严旌肃然起身,对着姬云弯下直了一辈子的脊梁,字字千钧道:“臣,遵旨。” ...... ...... 姬云下了马车,回到府上,望向不远处的别院。依旧燃着烛火。 他遣散了下人,独自走进屋内。 “宫里还没派人来接?” 姬灵儿从床上站起,走到姬云身边为他脱下袍服,柔声道:“宫里早就派人来了,是我一直不想见他们,便拖到了现在。” 姬云揉了揉肩膀,坐到桌旁,皱眉道:“迟则生变,不要让皇叔祖起疑心。” 姬灵儿坐在自己这位皇弟的身边,轻轻依偎上去,幽幽道:“云弟,我真的舍不得你,你就听姐姐一句劝,皇帝的位子不是那么好坐的,就连父皇那般英明神武,劳心劳力了一辈子,最后却连个善终的结果都得不到,我真的怕.......” 姬云握住姬灵儿柔嫩的右手,凑到她的耳边轻吐一口气,笑问道:“灵儿姐,你这是信不过我?” “别闹。”姬灵儿娇嗔一声,说道:“怎么可能信不过你?我只是怕你坐上了龙椅,就把你灵儿姐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姬云伸出舌头,轻舔了一下姬灵儿娇嫩的耳垂,双手顺势依附在自己姐姐胸部的柔软上,微微用力,哪怕是隔着一层衣衫,他的五指都深深的陷入进去,情难自已。 “灵儿姐,我就是把整个世界都给忘了,也不可能忘了你。” “油嘴滑舌。”姬灵儿满面潮红,娇羞难耐。 她抬起头,嘴唇与自己弟弟的面容也不过半寸距离,姬灵儿双眼迷离,轻咬下唇,“云弟,去床上,我要......” 姬云微微一笑,伸出手臂抱起姬灵儿柔弱无骨的身躯,走向对面那张精美奢华的床铺。 不多时,便响起了男女们沉重的喘息,在床铺的轻微晃动下,带有一种奇异的规律。 ....... ....... 这处府邸是姬云在京购买的私宅,极少有外人知晓。 洪春是在宫中服侍怡妃的首领太监,近些年皇后失宠,怡妃得势,连带着底下那一批下人,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而作为姬云名义上的母妃,洪春也很受三皇子的信赖,私下里对于姬云在京中的住址都烂熟于心,虽然殿下没有刻意交待,但洪春也不会真的傻到大嘴巴四处乱说,反而是把这些事全都烂在肚子里,只当自己不知道。 大燕的皇宫,其实并不如百姓们所想像的那样光明堂皇,但也并不如那些家所虚构的一般黑暗恐怖。 尤其是在这几年里,怡妃独得圣宠,又不恃宠而骄,对于宫女太监都比较温和,御下并不如何严苛,存着个广结善缘的意思。 而洪春也是个小意谨慎的人物,哪怕如今当成了首领太监,对于下面这些人也不怎么颐指气使,所以与其他的宫女小太监关系都还不错,甚至胆子大些的宫女,都敢与他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这是去哪儿?”洪春微笑看着那个宫女,以及宫女身后抱着两卷上好绣布的小太监。 宫女笑嘻嘻地行了一礼,说道:“回公公的话,这批布是琼丹国上贡来的,娘娘瞧着心喜,便让我们给三殿下捎过去些。” 洪春笑着点点头,让她接着忙。 身为怡妃身边最得宠的太监,洪春深刻的明白,虽然外边对三殿下的言论传的风风雨雨,但娘娘可从来都没怀疑过三殿下丝毫,反而毫不掩饰与三殿下之间的亲昵关系。 这次送布,便是表达了怡妃的态度。 “等会儿,你知道三殿下如今住在哪吗?” 宫女驻足思考了片刻,回道:“娘娘就说让我送到三殿下府上,并未告知殿下如今的住址。” 洪春摆手道:“好了,这趟差事就让咱家跑一趟,你另找事做吧。” 宫女有些欣喜,这趟宫外之行,属于吃力不讨好的那种,如果三殿下不在府中,吃了个闭门羹,那自己不止是白跑一趟,更有可能受到娘娘的训斥,洪春愿意替自己走这一遭,那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宫女冲着洪春行了一礼,笑嘻嘻道:“那公公,这就交给你了,我去浣衣坊看看。” 洪春和善的笑了笑,挥挥手让她去了。 他带着两名小太监来到姬云的府邸处,知道三殿下的习气,挥挥手便让两名小太监侯在外面,他一个人辛苦地抱着绣布进去。 四下无人,远处的房间隐隐闪烁着灯火,洪春心里有些讶异,怎么殿下今天没带着下人来此? 他往前继续走了几步,来到房前,隐隐听到了男女交织在一起的浓厚喘息声,却并未在意。 三殿下生性风流,已经不是什么秘而不宣的秘密了,身为姬云与怡妃之间的传话人,洪春自然是见怪不怪。 他见周围连一个侍奉的下人都没有,便只好自顾自的来到大堂,将布料小心的搁在桌上,靠在门口站好。 身为奴才,洪春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平常与主子说笑两句,讨殿下些欢心,不是什么大事,可如果在这个当口去叫人,惹殿下心情不好,别说领赏钱,要是运气差点,备不住都要吃上几板子。 洪春虽然没了根,但对于男人的心思,可是了如指掌。 喘息声渐渐平息,洪春往门后撤了撤,时刻戒备着,他知道三殿下的习性,绝不会留女人在房中过夜,一会儿那女子从屋**来的时候,可千万不能让她瞧见自己,说到底听墙根这种事,怎么也不光彩。 可是洪春等了足足两刻钟,还是没等到那女人从屋中走出,不由得极为诧异,怎么殿下今天改脾气了? 又等了会儿,还是没人出来,洪春便有些拿不定注意,毕竟他以前经历这种事,都是在房外候着,可如今殿下府上连个下人都没有,就把布搁在这也说不过去。 他想了想,抱起布料来到姬云房前,见里面摇曳着微弱的灯火,更是心里直打鼓。 洪春离着房门不到半丈远,咽了咽口水,沉下声音对着房内说道:“殿下,奴才奉怡妃娘娘的命令,给您送两卷上好的布料来了.....” “谁?!” 屋中姬云的声音有些慌张。 洪春赶紧跪在房前,颤声说道:“奴才洪春冲撞了殿下,罪该万死。” 听闻此言,姬云马上冷静下来,穿好衣服从床上站起,对着姬灵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出声。 他打开房门,见洪春抱着两卷绣布死死叩头在地,心里便松了口气,走到他身边后,厉声问道:“院门已锁,你是怎么进来的?” 洪春老实答道:“奴才进来的时候,院门并未上锁,奴才见四下无人,就先在大堂内候着,等了半天还没人来,奴才便自作主张惊扰了殿下,惹得殿下受此风寒,奴才实在是罪该万死......” 姬云似乎是在认真听,又似乎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眼光始终落在他怀中的两卷绣布上,继续问道:“你看见了什么?” “没有。”洪春回答的没有丝毫迟疑,干净利落的继续说道:“奴才只是听到了些动静,什么也没有看到。” 片刻后,姬云忽然蹲下身来,似笑非笑看着洪春,说道:“你为何如此害怕?” 洪春咽了咽唾沫,脸上很自然地流露出恐惧与自责交杂的神情,跪在地上一面磕头一面哀声说道:“奴才今日自作主张冲撞了殿下,实在该死。” 第二百一十六章 皇宫 世间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好了,把布放在大堂,你可以走了。” 姬云的声音缓和了不少,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冷冽寒意。 洪春点头如捣蒜,随后恭谨的站起身,把绣布放在大堂桌上,不敢回头,迈着碎步直接离去。 姬云看着他消失在院门,神色凝重,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久,一阵晚风袭来,将姬云从沉思中拉出,他紧了紧身上的衣裳,转身走进屋内。 姬灵儿已经披上一件衬衣,遮住了床上的大半春光,她有些紧张,颤声问道:“洪春会不会知道了些什么?” 姬云走到床边,微微摇头,神情却有些异常。 片刻后,他缓缓吐出一句话,“我想杀了他......” “我想杀了这宫中的所有人......” 姬灵儿眼眶微红,握住了姬云紧握的拳头。 然后他平静了下来,用一种异常冷漠的语调对姬灵儿说道:“入宫之后,多陪太后说说话,尽量不要去见皇叔祖,有机会我去看看你。” 姬灵儿咬着下唇,面色凄惨,手有些微微颤抖。 姬云感受到自己手上传来的抖动触感,余光瞥见了姬灵儿的脸色,不由得有些心软,反手握住了她的芊芊玉手,与她十指相扣,深吸一口气,温和说道:“灵儿姐,不要怕,无论如何,我在。” 姬灵儿点了点头,将头靠在姬云的胸膛上,感受着自己弟弟身上的温度,终于安心了一些。 “我错了。” 姬云叹了口气,“我总以为,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事情能让我承受不住,就连死亡都不算什么,可如今我发现我还是有些高估了自己。” 姬灵儿靠在他身上,心里有些五味杂陈,极为复杂。 她是爱他的,这是不可动摇的事实,如果自己不爱他,怎么可能冒着忤逆父皇的风险,誓死不嫁。如果自己不爱他,又怎么可能在这个当口冒险前来,安抚他的心神? 可他真的爱自己吗? 姬灵儿不敢细想。 也许,他不会真的爱任何人吧。 但如今就算自己想退,也已经退不了了。 姬云沉默了许久,才接着缓缓说道:“数月前,我便跟你说过,那把椅子不是我想不坐便能不坐的,所以我已经准备跟他们好好玩玩。然而他们毕竟与我血脉相连,是我的兄弟手足,所以我一直存着三分不忍,但是到了如今,即便不忍,也要动了” 姬灵儿手掌骤然一紧,忐忑不安。 姬云低下头,在姬灵儿的额头轻轻一吻,柔声道:“灵儿姐,不要怕,无论如何,都有我在你身边。” 姬灵儿点点头,缓缓闭上双眼。 ...... ...... 东方升起一轮红日,太阳缓缓贴着地面升起,照耀在京都最高耸、最宏大的建筑群上。 叶凡一行人来到皇宫门外,他看着高高的宫墙,以及墙下方深深不知终境的门洞,无法控制地产生了一丝紧张。 哪怕叶凡已经算是仙家中人,但也与其他人一样,面对着眼前庄严的帝权象征,仍然会感到敬畏。 皇宫四下一片雪白,寂寥无声,洛听南被姬岳派来接引净水国使团入宫进驻,当然,理由一定是要冠冕堂皇的。 叶凡知道入宫的检查程序极为严格,所以在离府前,便将九霄天收进了丹田内,这也是剑修的本命飞剑的方便之处。 在这大燕皇宫里,叶凡人生地不熟的,还有个仇人姬云在这,所以哪怕是在照理论讲是在紫来州最安全的大燕皇宫里,他依然暗中做了些保命的法子。 不只是玉牌内种类不一的数十张符箓,更有三瓶保命丹药,他不易察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腰间,摸到了玉牌上沟壑纵横的玉质纹路,心中稍安。 洛听南回头看了看叶凡的脸色,莞尔一笑,“叶大人,您也不是第一次进宫了,怎么如今却这般紧张?” 叶凡叹气道:“陛下宾天,朝野震动,天下尽悲,叶凡如何不惶恐,不紧张?” 洛听南拍了拍他的肩膀,似是想给他一些鼓励。前方的太监却是别过头来,眉头紧锁看了叶凡一眼,脸色有些难看。 郭怀雍上前几步,凑在叶凡耳边轻声道:“现在不比曾经,说话小意一些。” 叶凡苦笑着点点头,对洛听南使了个眼神。 随行太监这才转过头,脸色好看了些。 陛下驾崩,宫内宫外尽是一片哀声,一群净水国的土包子,也敢妄议陛下之死? 也就是自己脾气好, 大燕皇宫面积极大,上次入宫面见姬岳的时候,走的是正南门,如今皇宫全面封锁,使团一行人只好走皇宫东南方的小路。 长长的城洞之后,迎面便是一大片青石所就的广场,让人顿生豁然开朗之感。 叶凡知道礼数,低下头,对皇宫内一座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不敢细看,只是心里还是忍不住想着,不知那宫里住着哪个人。 姬云的宫殿又在何处? 领路的洛听南缓缓停下脚步,转过身对一行人说道:“到了,使团各位就先居住在这,不必太过拘束,只要不溜到娘娘的寝宫里,都没什么大事。” 叶凡看了看洛听南,知道也就是她身份特殊,说话才可以像这般无所顾忌,不然就算是换成一位公主,说这话也是极不合适的。 郭怀雍站在前面,眯着眼看着眼前的建筑,对于大燕这种类似囚禁的选择并不意外,所以心境上也并无什么委屈愤懑之感。 他的神情全数落在同行者的眼中,随行太监摇了摇头,叶凡的唇角却浮起一道若有若无的微笑,他心里想着,这位郭大人,果然是个洒脱潇洒的性子。 洛听南走到叶凡身边,轻声说道:“叔祖要见你,你先随我来。” 叶凡并不意外,点点头,对郭怀雍使了个眼神,便跟在洛听南身后,准备接受那位逍遥王的传唤。 随行太监冲着洛听南行了一礼,身为宫里的首领太监,他清楚地知道面前这位看着人畜无害的甜美少女,身份尊贵的有多么吓人。 “公主殿下若是无事,奴才便先行告退了。” 洛听南撇了撇嘴,似是对公主殿下和奴才这个称呼不太喜欢,却也没多说什么,挥了挥手,示意他自行离开便是。 太监又行了一礼,低着头沿道路缓缓退去。 走出至少十丈远,太监才敢把头抬起,心里有些无奈,昨天刚冲撞了三殿下,今儿又把这位贵人惹得生厌了,是不是陛下宾天,引得老天爷也心情不好了? 他摇摇头,将这些心思甩出脑外,突然看到不远处来了一辆马车,看其样式,好像是二公主的座驾。 他没有着急回去复命,反而往那处宫殿走了走,对着侍奉的宫女厉声问道:“殿下怎么今儿才回宫?王爷的命令不是已经传了好几天吗?是不是你们这帮下人办事不利,怠慢了殿下?” 那宫女回头一看,见是洪春这位首领太监,赶紧行礼辩解道:“公公,您这可是冤枉奴婢了,王爷的命令刚下没两个时辰,我们这头就派出马车要接殿下回宫,只是怎么也没找到殿下的踪迹,今天才在城东的一处私宅把公主殿下接回来,小的们可绝对不敢怠慢丝毫的。” 洪春皱眉道:“大胆!还敢顶嘴!” 那名清秀宫女赶紧跪下,嚷嚷着公公恕罪。 洪春瞥了眼宫女那浑圆的臀部,咽了咽口水,虽然没了根,但对于女子那美好的肉体,他还是有种天生的欲望,洪春蹲下身,握住宫女柔嫩的小手,轻声问道:“好了,咱家又不会吃人,这么害怕作甚。咱家只是想告诫你一声,主子的事就是咱们做奴才的最大的事,千万不能有丝毫纰漏。” 宫女脸色有些羞红,看了眼洪春,这位首领太监今年已经将近四十岁了,却生得一张好面孔,眉清目秀的,并无别的太监那般阴沉可怖,他笑着问道:“你是哪位主子手底下的人?” 宫女羞赫的低下头,答道:“回公公,奴婢是吴妃娘娘宫里的宫女,侍奉娘娘已经三年了。” “哟,是个宫里的老人儿了。” 宫女娇羞道:“侍奉娘娘乃是奴婢天职,只要娘娘开心,老人新人算得了什么。”清风文学 洪春见这宫女并未反抗的迹象,不由得有些喜意,得寸进尺的往前靠了靠,一只手都已经伏在了宫女丰腴的翘臀上,“在宫里这么长时间,身边也没人陪着,会不会有些寂寞啊?” 宫女眉眼间充斥着一丝媚意,四下扫视了一眼,发现除了门口背对这二人的护卫,并未其他人,她轻咬下唇,将手搭在洪春的手臂上,“公公别这样,奴婢哪受得起?” 说着受不起,但宫女在行动上并未有丝毫反抗,反而把搭在洪春手臂上的手轻轻往怀里拉了拉,把浑圆的胸部不着痕迹的往洪春肩头蹭去。 久居深宫,自己又是在如花般的青春年纪,哪能不对男人产生些幻想?但那些幻想终究有些不切实际,她们也便只能把目光放在宫内的太监身上,说是对食,其实就是一对无依无靠的人,彼此同病相怜罢了。 而在宫中所有的太监里,洪春自然便是其中翘楚,暗地里不知被多少宫女惦记着。 如今洪公公竟是对自己有些意思,她如何感到不欣喜? 洪春似是想起一事,对着面前的清秀宫女轻声问道:“公主殿下万金之躯,哪家私宅有如此大的胆子敢私藏公主?你们也没问问?” 宫女老实答道:“回公公,那处私宅是段大人名下房产,公主殿下去暂住几日,奴婢们怎好追究?” 洪春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不远处的宫殿内开始陆陆续续走出几位太监宫女,洪春对着面前的女子轻声道:“好了,你先回去复命,咱家要是得空,便去吴妃娘娘宫里照拂你一二。” 清秀宫女喜出望外,娇笑道:“奴婢先行告退,公公走好。” 洪春笑着挥挥手,看着那宫女跟上队伍,缓缓离去。 他转过身走向慈宁宫,幽幽想到,城东,段大人的私宅。 段一流段大人乃是大燕几位顶峰仙人之一,府邸自然是大燕国内最好的,但城东的地界,段大人还有房产在哪吗? 洪春突然停步,脸色惨白,双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 因为他突然想起了一件特别关键、特别恐怖的事。 段大人在城东的确没有购买府邸,这他可以肯定。 那这座私宅到底是谁的? 昨天自己送布的时候,去的便是城东。 洪春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哆嗦着嘴唇,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这种事情决不能多想,要是好奇心太重,在这皇宫里最少要害死自己一万次! ...... ...... “王爷,净水国使团副使叶凡到了。”一位老太监压低声音禀报道。 姬岳疲乏地挥挥手,身着官服的叶凡缓缓走进了御书房,对着姬岳行了一礼,随后缓缓坐下,并无太大拘谨。 姬岳沉默了少许,又挥了挥手,整座宫中服侍的太监宫女,便赶紧退出正殿。 叶凡率先开口道:“王爷节哀。” 姬岳语气很是平静,“活了几百年,经历了太多生生死死,哪怕如今是大燕最伟大的皇帝逝世,也无什么哀意可节了。” 叶凡低下头去,沉声道:“王爷说的是。” 姬岳用眼角余光望着自己的女儿,忽然皱了皱眉头,说道:“本王准备扶持太子登基,你有什么意见?。” 叶凡恭谨答道:“小子哪敢有意见。” “哦?”姬岳似笑非笑的看向叶凡,说道:“那本王要是扶持老三上位,你是不是也没什么意见?” 叶凡微微一怔,似乎没有想到这位逍遥王会如此发问,沉默半晌后说道:“我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姬岳放下手里的折子,轻声说道:“本王只是需要一些能够说服自己的事情。” 叶凡眉头微皱,思索片刻后接着说道:“姬云有动机做这件事,而且也有条件。” “说说看。” “姬云曾经与净水国方面有联络,甚至与中州大秦的关系,都有些暧昧。” “这本王知道。”姬岳抬起头,皱眉道:“本王希望你能说些本王不知道,甚至能给本王些惊喜的事情。” 叶凡平静道:“在此之前,我希望王爷能把你们宫中一位叫洪春的首领太监,叫过来问些话。” ...... ...... 洪春跪在姬岳的矮榻之前,面色如土,双股颤栗,连身前的衣襟都被抖出一层层的波纹。 他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被吓惨了,自己与这位辈分高到吓人的监国王爷,可是八竿子都打不找啊,自己又刚刚才联想到那件极为恐怖的事情,没有料到就在今天,自己竟会跪在了这位老祖宗面前。 姬岳没有正眼看他,直接问道:“昨晚上你去了哪儿?” 洪春不敢有半分犹豫,跪在地上颤声道:“回王爷,奴才昨日领了怡妃娘娘的令,给三殿下府上送了两卷琼丹国上贡而来的绣布。” 姬岳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头,说道:“将当时的情况细细说来。” 他想了想,接着说道:“声音小些。” “是。” 洪春老老实实地将自己遇上了那位送布的宫女,揽下差事,又如何到的府上,听到了什么声音,姬云说了什么话,全讲了一遍。 姬岳手指轻轻敲击着木桌,继续问道:“那女子是何人,你可亲眼看见?” “没有,奴才只是在屋外听到些动静,哪敢看三殿下的房间。” 御书房又陷入了平静之中,许久之后,姬岳忽然抬起头来,问道:“你怎么这么害怕?” 洪春吞了一口唾沫,跪在地上一面磕头一面哀声说道:“奴才昨日不经意冲撞了三殿下,实在是怕......” 姬岳本来还准备开口问些什么,却忽然间住了嘴,转而说道:“这几年侍奉怡妃,老三待你如何?” 这话一说,便等于将洪春与姬云之间的关系直接挑明了。 洪春哆嗦着嘴唇,扣头道:“三殿下待下十分宽厚,奴才们心悦诚服,感激不已。” 姬岳问了最后一个问题:“灵儿是从何处接回来的?” 洪春脑中哄得一声巨响,炸得他忘记了思考,忘记了辩解,甚至忘记了言语。 他的脑中只充斥着一个想法。 自己,已经完了。 洪春的身躯如筛子般不停抖动,却半天也没出个动静。 姬岳皱眉喝道:“说!” 洪春猛打了个激灵,抬起白如石灰的脸,颤声道:“城……是从城东接来的。” 姬岳眉头皱的更紧,挥手让洪春退下。 洪春如蒙大赫,提溜着前襟,向门外跑了出去,在过门槛的时候险些摔了一跤。 在他出门不久,御书房里传来一声剧响,听上去像是瓷瓶被人推倒在地。 门外的侍卫宫女都有些惊恐,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一向大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王爷,会做出如此愤怒的发泄举动。 第二百一十七章 大殿之上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我在想一件事。” 眉眼间尽是阴柔之色的四皇子姬灥,对着面前的中年谋士说道:“要不要让洪春消失。” 对面的中年男人摇头道:“在现在这个当口,殿下万不能有如此出格的举动。再说,这个计划基本没有什么漏洞,就算洪春出了问题,也已经无伤大雅。” 他抬起头,唇间有一丝笑意:“三殿下想利用大学士和王爷的纯良之心,妄图将太子殿下打入无底深渊,却忘了您这位四皇子,就在宫里看着他们。” 这两句对话里阐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真相。 洪春虽然是姬云信任的首领太监,但他凭什么运气那么好……或者说运气那么差,居然会发现公主与三殿下之间的腌臜事? 原来他也是姬灥在暗处下的一个暗棋。 姬灥忽然微笑着说道:“也对,只要皇叔祖知道了这件事,一切的一切便已经尘埃落定了。” 中年人也笑了起来:“殿下的两位哥哥,对殿下已经没什么太大阻碍,只不过,现在臣想跟殿下聊聊一个外人。” “哦?”姬灥的眼中闪过一丝好奇,“除了太子和三哥,还有其余人值得我注意?” 中年人点头慎重道:“虽然此人看起来对局势影响不大,但王爷之所以能这么快知晓这些事,此人起到了极为关键的作用。” “他明面上的身份是净水国使团副使,名叫叶凡。” ...... ...... 叶凡满脸无奈地看向对面面无表情的乔三刀,叹气道:“这是皇宫,你当自家后院呢,想进就进想走就走?” 乔三刀点点头,正经道:“虽然有些麻烦,但只要我小心些,皇宫的确是想来便能来,想走就能走。” 叶凡喟叹一声,也不去管他了。 “公子,那个太监,要不要做掉?” 叶凡皱眉道:“乔三刀,我多嘴说一句,人间种种过错大小不一,我们很难做个无错之人。但生而为人,唯有生死一事,是最重要且最该慎重处理的事。无论那人是皇子权臣,还是个走夫太监。” 乔三刀眉头微皱,没什么言语。 “是觉得我太过妇人之仁了?” 叶凡对于乔三刀的想法没有生气,反而笑道:“你之所以觉得我是妇人之仁,是因为这事没摊到你或者你亲近的人的头上罢了。” 乔三刀对此不置可否,一如往常的脸色平静。 叶凡没在此事上纠结过深,继续问道:“没留下什么把柄吧?” 乔三刀答道:“姬云府上那几人都没什么境界,我很小心,应该不会留下尾巴。” 叶凡点点头,对乔三刀的能力很放心。 这次将乔三刀放出,跟踪姬云的行踪,没想到瞎猫碰到死耗子,得到了这么一份情报。 大燕的三皇子,竟然和他的亲姐姐有染,要是消息传出去,必然会在京都掀起滔天巨浪。 叶凡揉了揉眉心,虽然将此事告知了逍遥王,但以那位的秉性,值此当口,能选择息事宁人,估计也不想再搞出些风波来。 但最起码,姬云应该是无缘皇位了。 叶凡抬起头,看了看空中堆积盘旋的乌云,带起一片巨大的黑影,笼罩在辉煌高耸的宫殿上。 他心想,这是又要下雨了? ...... ...... “皇叔,您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怡妃款款行了一礼,对着面前的男人问道。 逍遥王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双手负后缓缓前行,双眼死死盯住怡妃美艳的脸。 怡妃的身体无来由一震,看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长辈走向自己,看着他眉眼间与陛下相似的线条,看清楚了蟒袍上金线的纹路,却是看不清楚这名男人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楚那表情下面隐着的心情。 她的身体又抖了一下,很明显,怡妃对于这位逍遥王,从骨子里感到有些畏惧。 姬岳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怡妃,你真是教出来了一个好儿子。” 怡妃怔住了,她第一时间想的是五皇子是不是闯出了什么祸事,下一刻她才反应过来,才知道原来和姬云有关。 她颤抖着嘴唇看向姬岳,心想难道云儿真的是杀害陛下的凶手? 姬岳见她不答话,眉头微皱,往前踏了一步。 虽然姬岳只是向前踏了一步,但怡妃却似感觉到一座大山凌顶而来,一股逼人的气势从面前这位身穿蟒服的男子身上喷发而出,直接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为什么?皇叔,这到底是为什么?” 怡妃脸色惨白,双眼无神的看向姬岳。 姬岳却已经往宫外走去,将要出宫门时,他回头冷漠的看了怡妃一眼,平静说道:“老老实实做你的怡妃,如果你不想死的话。” 宫殿的大门被缓缓关上了,侍候在此的太监宫女都被逍遥王赶出了宫殿,此时正排成一列恭谨的站在门口。 姬岳瞥了眼身侧的老太监,沉声道:“太子登基仪式一过,怡妃和老三手底下的人,全给本王换一批。” 老太监垂着头,瓮声瓮气的问道:“王爷,您的意思是......?” 姬岳眉头紧锁,“嗯?” 老太监赶紧回道:“奴才明白。” ...... ...... 皇宫与京城,宫内与宫外,就在这小半个时辰中,任何一个曾经在两座宫殿内服侍过的太监与宫女,都被姬岳这一句话决定了他们之后的命运。 数百条人命,就为了逍遥王遮掩皇室丑闻的可能性,而即将牺牲。 或许直到此时,这位活了几百年的大燕逍遥王,才开始逐渐展露自己最残忍、最冷酷、也是最强大的那一面。 这位穿着蟒服的中年男子,一个人来到了姬云在京的府邸门外。 他的身旁没有跟着任何一个侍卫随从。 姬云府上的下人,也早就被一道旨意驱散了出去。 京都上空的乌云越来越厚。 一道闪电当空劈下,无数的雨水顺势浇灌而下。 坐在大堂正中的三皇子姬云缓缓抬头,用一种平淡至极的目光看着府邸门口,大门被缓缓推开,带起一道嘎吱声,一个浑身湿透,长发披散于后的中年男人缓缓走了进来。 姬云将手中的书籍放在桌上,一撩前襟,缓缓跪下,“不肖子孙姬云,拜见皇叔祖。” 姬岳走进了府邸大门,回身缓缓把门关上,对于自己一身湿透的衣衫并未在意,神情无喜无悲。 姬云垂下头,沉默的跪在大堂中间。 姬岳面色不变,缓缓向前走着,走到了大堂牌匾之前,姬云的面前。 并没有沉默许久,姬岳冷漠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问道:“为什么?” 然后姬云陷入了沉默。 大堂传出了淼淼青烟,一闻便知,烧的乃是上好的怡神香。 此时距离姬岳问的那个问题,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但二人却依旧沉默着,对视着。爱书屋 “为什么?” 姬云忽然笑了起来,“皇叔祖,您是问为什么我已经得到了消息,却还是没有逃跑?还是问为什么段一流已经蓄势待发,神策军却久久没有动静?您还是想问,我辛苦筹谋了这么久,是不是真的放不下那把椅子?” 他轻轻抬起头,用那双平静到病态的眼眸,直盯着姬岳:“为什么?我也想问问皇叔祖,为什么我的才能要比我那废物大哥高上百倍千倍,你却坚决不让我继承皇位?为什么父皇明明告知了你我就是大燕的新任国储,你却选择视而不见?” “为什么?”姬云认真地盯着姬岳,轻声说道:“皇叔祖,你说到底是为什么?” 姬岳沉默的,可怜的看着他。 姬云唇角勾起一丝笑意,“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燕,都是为了姬家!父皇想要做一州之主,不是因为他的才能手段不够,而是圣殿的极力阻止,父皇也清楚地知道,凭太子那个蠢货肯定做不到,只有我,只有我才可以!只有我才能让大燕达成这天底下,前无古人的地步!” 姬云喘息了两下,然后迅速平静下来,把头扣在地上,久久无言。 逍遥王沉默的看着她,半晌后缓缓说道:“你疯了。” “或许吧。”姬云继续扣着头,闷声道:“我清醒了二十年,疯几天,感觉也算不错。” 姬岳冷漠说道:“你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掩饰你做的那些腌臜事,你对权力的喜爱,已经到了一种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真是让我恶心。” “哼。”姬云从鼻中哼出一声,讥讽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若是我不想寄人篱下郁郁而终,便只能无所不用其极,便只能继续疯下去。” 咔擦一声巨响!府外炸起一道雷声,风雨似乎也大了起来,姬岳望着自己的族孙,忽然笑了起来,“莫非……你以为本王……当真舍不得杀你?” 姬云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久久无言。 姬岳闭上了眼睛,半晌后缓缓说道:“你终究是皇帝的血脉,也是皇帝最喜爱的继承人,如果不是到了这一步,本王无论如何也会保你一世富贵,可你营私结党,私相授受,勾结别国,乱.伦理朝纲,哪一项不是杀头的大罪?!然而皇帝就是喜爱你的冷血无情,你的利益至上,只要皇帝不治你的罪,那么你便是无罪之人。” “如果是在别的时候,哪怕本王知道你与灵儿有染,本王也不会如此愤怒。” 姬岳狠狠盯着姬云的双眼,“可你不该如此肆无忌惮,你不该对灵儿下手。” “你知不知道,她的未来夫君到底是谁?” 姬云骤然握紧了手掌,指甲狠狠刺进了肉中,缓缓流出鲜血。 姬岳平复了下心情,缓缓说道:“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姬云继续沉默。 “为什么。” “为什么?”姬云忽然发出一阵阴恻恻的笑声,“为什么?没有什么为什么!灵儿姐爱上了我,这就是原因……” 姬岳木然地看着他,说道:“她爱你?” “很奇怪吗?”姬云抬起头,脸上洋溢着一丝得意,“只要我想,天底下绝大多数的女人,都会爱上我。” “无耻!” 姬云望着他这位皇叔祖,轻声说道:“我知道,你一直都在给我机会,都在给我希望。” “然而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姬云淡然说道:“杀了我,不然以后你绝对会后悔的。” 姬岳没有理会他的求死,反而伸出手掌,其上握着一块玉牌。 随后他将玉牌向上轻轻一抛,一道玄之又玄的阵法气息逐渐传递出来,随后笼罩在整个府邸之中。 “等太子登基之后,你的事我们再好好掰扯掰扯。” 这是姬岳离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姬云跪在大堂内已经半个时辰了,却久久未曾起身。 ...... ...... 距离丧钟敲响之际,已经过了五天时间。 此时的大燕京城,满城俱素,一片缟白,如在六月天里下了一场寒沁人骨的大雪,一眼望去,尽是白色,白色的灯笼,白色的纸钱,白色的挽联,白色的衣裳。 陛下驾崩的消息终究不可能一直瞒下去,尤其是当传言愈来愈盛的时候,姬岳当机立断,等不及各项调查的继续,便将这件震动天下的讣闻发出。 皇帝病死在深宫大院,是朝廷告诉天下百姓们的“真相”。 还不到举国发丧的那一天,京都已经变成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礼部与鸿胪寺正按照一应体例执行起来,过程极为顺畅,顺畅到朝堂宫中的那些大人物们在悲伤之余,更是陷入到了某种惶恐不安中。 陛下这些年来,虽然没有什么太过惊人的举措,显得有些中庸平静,然而这位死去的人毕竟是大燕王朝的皇帝,是整个大燕乃至紫来州诸国的绝对核心! 他们不是无法接受皇帝的离世,而是无法接受陛下离去的方式。 刺驾而死。 而凶手至今仍未被逮捕,甚至连一些确凿证据都没有留下。 陛下英魂何以告慰? 未来迎接大燕的又将是什么? 是长久的动.乱战火,还是破而后立,浴火重生? 无论是什么,大燕都极为迫切的需要一位新的统治者,来带领他们走出如今的阴影。 百姓民众自然不知道皇帝弥留之际的决定,那么太子自然是当仁不让的第一选择。 在官员权贵中流传着陛下受刺的真相,似乎与三殿下有关,有些人信,有些人不信。 但那位当事人却跟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宫中没有旨意宣他进宫,他便一直住在自己的私宅内,刑部大理寺也只能私下调查案件,毕竟他们也不可能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把一位皇子请去喝茶不是? 姬岳坐在大殿门口,听着殿后传来的阵阵哭泣,眉头不易察地皱了皱,随后便是被一抹挥之不去的疲倦所掩盖。 整座宫殿都在忙碌着,内层宫墙并不高,隐隐可以看见内廷采办白幡的竿头,在墙上匆忙奔走,朝着前宫的方向而去。 在太和殿内,将发生一件决定大燕将来最重要的事情,所有人的心神都聚集在那里。 严旌拒绝了一应同僚的邀请,一个人落寞的走到了太和殿的殿门,听到公公传太子旨意,请大学士入殿的声音后,他却只是些茫然地站在门前,看着殿前广场上有些杂乱的祭祀队伍,让他的头昏了起来。 他浑浑噩噩的走入空旷的太和殿,站在了文官队伍的第二个位置,整个人显得有些糊涂。 严旌忘记了姬岳在殿前念得祭奠之语,忘记了太子的悲容雄心,却只是隐隐约约记住了几个词,什么三殿下,刺驾,谋逆,收监之类的。 严旌的眉头皱的越来越深,忽然间他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听到了太和殿外响起的锣鼓丝竹之声。 他茫然的抬起头,看向大殿最高处。 太子,要登基了。 ...... 站在龙椅前面,太子俯看着跪倒在地上的臣子们,知道只要自己坐下之后,自己便会成为大燕的新一任君主,紫来州权力最大的那个人。 他眼光微垂,看着下方的老四和妹妹,却不见其身后,那位自己视如大敌的姬云,不知怎的,他心中竟是涌起了一丝悲凉的感觉。 “请陛下登基。” 姬文回身对太后与姬岳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便要往龙椅上坐去。 可就是在这样一个庄严悲肃,满朝俱静的时刻,严旌突然站了出来,以膝跪地,往外行了两步,来到了龙椅之下,叩首于地,高声呼喊道:“万万不可!” 这句话一出,朝堂里所有人都震惊了起来,龙椅下方的姬岳脸沉了下去,几位太监开始向大学士的方位缓缓靠去。 严旌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此时的自己,前所未有的清明,他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他狠狠的将头扣下,用尽全身的气力,赌上一生荣辱,悲愤唤道:““陛下宾天之际,留有遗诏,太子姬文,不得继位!” 四下皆静,鸦雀无声。 唯有太子握紧的手掌,发出了阵阵骨脆的轻响。 第二百一十八章 暗流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龙椅下方,寒光四射,姬岳冷冷地盯着严旌,一字一句说道:“严大学士,假传圣旨,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严旌面露难色,垂下头,沉默少许后,依然坚定说道:“臣一介朽木之身,若能告慰陛下在天之灵,死亦何惧?” “皇帝于宫中宾天,乃是三皇子姬云与段一流勾结暗害,事出突然,哪有什么遗诏之说?”姬岳盯着严旌的眼睛,平静说道:“若皇帝有遗诏留下,如今又在何处?” 严旌垂下头颅,恭谨行礼道:“遗诏如今就在三殿下手中,还请王爷传殿下入宫觐见,一切自然便会知晓。”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太子登基典礼之初,已经点明了三皇子姬云的罪行,刺驾欺君,勾结别国,罪无可恕,众人哪里能想到,严大学士竟会忽然搬出所谓遗诏,而那封遗诏……竟是在三殿下的手里! 严旌一拜及地,字字千钧,沉痛说道:“陛下于病重之际遇刺,举天同悲,然则事发不过数日,兵部刑部便言之凿凿,乃三殿下所为。老臣深知殿下为人,断不敢行此恶行,至于陛下遗诏一事,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确实属实。” 姬文的手有些颤抖,内心深处更是一片凄苦。 他从来没有想到,在刺驾的事情爆发之前,父皇竟然还会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留有遗诏! 遗诏上面写的什么内容,用脚指头想也清楚,他忽然感觉到了一丝悲凉,看来父皇对自己真是已经失望至极了。 姬文沉默的站在姬岳身侧,看着眉头紧锁的皇叔祖,心下更是绝望,如果严旌此言属实,父皇真的留有遗诏,哪怕登基仪式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步,但以皇叔祖的性子,只怕也不会让自己轻易如愿了。 所以太子若是想顺利地坐上龙椅,则必须把这忽然出现的遗诏一事彻底打下去! “姬云与神策军护军中尉段一流相互勾结,行此谋逆之举,已是板上钉钉。” 太子望着殿前诸臣,缓缓说道:“姬云平日里便惯能涂脂抹粉,欺世惑众,严大学士思君心切,受到此人蒙骗,属情理之中。再说,父皇若是真的有遗诏留下,为何太后和本宫,包括皇叔祖都对此事完全不知?” 听闻此言,殿下诸臣已经有人做出了释然的表情,遗诏这种东西,完全可以伪造啊。 一直没有发声的姬岳,突然抬头看向严旌,皱眉说道:“本王向来深敬老学士为人,但今日所闻所见,实在令本王失望,身为大燕老臣,竟然暗中包庇刺驾主谋,等你百年魂归九泉之下,届时有何面目去见陛下英魂?!” 姬岳的眼神愈来愈寒冷,看向殿中跪着的皱眉厉声道:“首辅大学士严旌,勾结朝廷重犯,假传先皇旨意。来人,将他逐出殿下,押入狱中,以待后审!” 此言一出,满座俱惊。 一直以怀柔手段处理朝政的逍遥王,为何涉及到了先皇遗诏之事时,却偏偏选择了这种强横铁血的方式来镇压下去? 严旌无奈地苦笑了下,没有做丝毫挣扎,任由殿前的太监架住自己的胳膊,他在进谏的那一刻,便已经做好了身死的准备,只是还是没有预料到,王爷的态度会如此强硬,殿前诸臣会如此惶恐,竟是无一人胆敢出列进言。 孤臣的下场,永远好不到哪去。 太监们半搀半押地扶着严旌往殿外走去,大殿门前是几名浑身杀气的带刀侍卫,正在严阵以待。 太子的心里骤然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皇叔祖选择如此强硬的就把严旌羁押下去,但对于自己总归是好事,现在就希望这帮文臣能慑服于皇室之威,不敢太过放肆,让登基仪式尽快结束吧。 严旌被狼狈地拖走,一边被拖,这位老人一边在心里想着,自己的声名在外,不见得会马上死,但当太子真正地坐稳龙椅之后,迎接自己的会是一杯毒酒还是一方白绫? 便在此时,众人听到了隐隐的一声叹息。 叹息声出自文官第二列的那人,由边关武将位列一部尚书,在军中拥有极高声誉的……秦老尚书。 他拖着一个垂垂老矣的身躯,缓缓自行列中走出,随后缓缓跪下,缓缓出声进言。 “老臣请王爷收回旨意。 群臣大哗。 姬岳脸色微变,他没有料到,这位八十老臣居然会在此时站出来,就算他与严旌私下交好,可当此国祚传递的庄严时刻,这兵部尚书,到底是什么意思? 秦岭低着头,平静说道:“陛下既有遗诏,臣还请太后王爷旨意,当殿宣布陛下遗旨。” 姬岳的眼睛缓缓眯了起来,寒光渐盛。 然后他冷漠开口说道:“身为大燕老臣,却伪称遗诏,秦尚书,你也该去反省一下。” 话音刚落,另有太监侍卫上前,架住了秦岭的身躯。 一瞬间,太和殿内顿时充斥着一种惶恐的凝重气氛,一位尚书,一位大学士当殿反对太子登基!而身为监国的逍遥王,却下令尽数索拿入狱! 朝堂诸臣当然不知道姬云与姬灵儿之间的苟且之事,见此情形,不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就在此时。 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王爷,这可是一位大学士和一位兵部尚书啊,如此武断,不太好吧。” 姬岳皱着眉头,望向声音的来源,随后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段一流。 最先前神策军一直处于皇帝自己的控制之中,只是后来皇帝年事已高,便将一部分神策军下放给了战功赫赫的段一流,直到五年前皇帝病重,段一流渐渐将神策军全部掌握在自己手里,投靠姬云,成为其手中最有力的一枚棋子。 所以姬岳在稳住宫中后,下的第一道旨意,便是将段一流直接撤了,神策军再次回到姬家自己手里。 只是今天,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殿内,还出口狂言,要自己收回成命。 谁给你的胆子? 姬岳眼中寒光愈来愈盛,猛然喝道:“神策军听令,段一流目无圣上,意图谋反,罪无可恕。即时斩首,不必留情!” 段一流脸上带有一丝戏谑的笑容。 殿前数十位披甲佩刀的神策军所属,没有一人有所动作。 姬岳目中闪过一丝寒光,“怎么?!你们也想抗命谋反不成!” 段一流啧啧了两声,看向姬岳说道:“哦?那个不可一世的逍遥王怎么了?也会感到惶恐不安了吗?” 他眼中闪过一丝讥讽,随后拍了拍手,轻声说道:“神策军听令,将王爷,太子和太后送往含光殿,听候殿下后续安排。” “是。” 数十位腰佩长刀的神策军如潮水般涌入殿中,看着脚下黑压压的那一片披甲军士,姬岳觉得自己的头中一阵昏眩,有些站不稳。 太子的脸色也终于再难保持平静,变得阴郁慌张起来,他怎么没有想到,已经被夺去官职的段一流,竟然还能在神策军中有如此大的影响力! 神策军是大燕皇室精心培养的虎贲之师,乃是守卫京都0皇宫的绝对主力,而且能在御前佩刀的神策军所属,最少最少也有四境修为。 怎么办? 姬岳眉宇间一阵郁积的疼痛开始传遍脑颅,在心里压抑想着,姬云啊姬云,看来本王还是低估了你在宫中的能量。 他看着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的肃穆军士,脸色难看了起来。 ...... ...... 大燕京都蓟城的一处偏僻小巷,距离皇宫有些远,距离京都最豪奢的富贵宅聚地也不近,然而此时却显得格外寂静,别说是人群的走动,就是一丝蝉鸣声也无。 巷子名叫桂花巷,一个很不起眼的名字。看书阁 小巷的尽头是一方幽静小院,院子是前两年不知何人买下。几年来,也就只有一位女子前来居住过几次,不知那女子是何身份,竟能购得如此清幽的小院。 如今的大燕皇宫之中,正在进行着真正意义上你死我活的争斗,然而本应在皇宫待命的叶凡,此时却很清闲地坐在这间院子的树下乘凉,一便喝着清茶,一边低头想着些什么。 他忽然皱了皱眉头,对身旁那位长相甜美的少女问道:“除了王爷,还有谁知道你这个院子?” 洛听南摇了摇头,眉间有着一丝无法掩饰的忧愁。 这处院子,是洛听南自己购买的秘密基地。 除了偶尔来过此地的洛晴轩之外,没有人知道买下这方小院的是洛听南。所以叶凡在昨晚做出了一系列事宜之后,没有选择继续待在皇宫,而是选择来到了这方小院,根本不担心会被外人找到。 皇宫此时风波已起,叶凡不想冒险,只有这条小巷里的院子,才能保证他的安全,同时也方便他与乔三刀之间的联络。 叶凡的眉头忽然皱了一下,从椅上站了起来,平静的看着小院的后门。 因为他听到了有人正在往这个院子里走来,而来人明显不是自己要等的乔三刀。 咯吱一声,小院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打开锁,缓缓推开。 洛听南护在叶凡身前,低声说道:“快走。” 叶凡没有动作,只是望着后门处拾步而入的那位女子笑了笑,笑容里的情绪十分复杂,然后他一揖及地,说道:“叶凡,见过青鸾姑娘。” 来人不是乔三刀,而是施若雨唯一的徒弟,与叶凡有过一段纠缠的赵青鸾。 赵青鸾面色平静,眉眼含笑,就这样静静看着叶凡,半晌后款款行礼,说道:“青鸾见过叶凡少侠。” 叶凡摇头苦笑,心想自己在院中等着自己下属的消息,没想到却等来了这位。 “洛姑娘可否先去休息一二?” 叶凡脸色有些尴尬,知道赵青鸾接下来要说的事肯定不想让这位大燕的小公主听到,但此时二人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就这么把人赶出去,实在是有些不太厚道。 洛听南赌气似的瘪了瘪嘴,却没跟叶凡发作,反而善解人意的退到了屋中,只是关门之前,瞥了眼那位气质雍容,身材姣好的女子,心想这么美丽的姑娘,跟叶凡到底是什么关系? 赵青鸾是独身一人来此,身上虽未刻意乔装打扮,但明显也是经过一番安排。 叶凡静静看了她两眼,伸手请她坐下,沉默片刻后说道:“郭大人把消息传出去这我是能想得到的,但我没想到姑娘竟是有如此大的胆量,明知道大燕京都正值风雨飘摇之际,却还敢只身前来与我相见。” “跟少侠相比,青鸾的胆量才是小巫见大巫呢。”赵青鸾一如既往的端庄有礼,微笑答道:“明知道姬云不会甘心如此,少侠却还能安坐一方小院之中,静看局势逆转,真不知道少侠你是胸有成竹,还是一筹莫展。” 叶凡看着赵青鸾的温柔面庞,轻声无奈说道:“若是我真的胸有成竹,又何至于惹得姑娘前来。” 赵青鸾应道:“如今大燕京都局势危急,师父负责稳定边关,绝对无法出国境,所以少侠若想与师父相见,只怕有些难度。只是不知少侠到底有何难处,我冒昧来见,还盼少侠不要见怪。” 叶凡喟叹一声:“如此劳烦姑娘,叶凡才该说一声不要见怪才是。” 赵青鸾眼波微乱,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这话。 叶凡挠了挠头,也觉得气氛有些尴尬。 赵青鸾轻咬下唇,轻轻说道:“少侠离开圣水秘境之后,为何连见青鸾一面都不肯?莫不是怕我恬不知耻的缠上少侠,赖上你不成?” 叶凡赶紧摆手道:“怎么可能。只是怕打扰姑娘清修,再就是,不知该以怎样的身份去见姑娘......” 赵青鸾低头想了会儿,往叶凡的身旁靠了考,轻声说道:“不知少侠可还记得,圣水秘境,凉州城,你可曾对我许诺过什么?” 叶凡点头无奈道:“应允了姑娘的事,叶凡自不会相忘,只是眼下这个当口,还请姑娘不要太过刁难于我便是了。” 赵青鸾微笑道:“此一时彼一时,青鸾又不是无理取闹之人,当然不会刁难少侠。只是少侠想要阻止姬云登基,神策军恐怕才是少侠和大燕朝廷最大的阻碍吧。” 叶凡叹了口气,段一流对神策军完美的掌控,这算是刺中了自己的要害,也刺中了逍遥王姬岳的软肋。 叶凡也很头痛这件事情,段一流本命飞剑炸裂,后来又被姬岳一道旨意剥夺了官职,没想到这次突然兵变,又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他看了赵青鸾一眼,皱眉道:“京都守备师常驻元台,只要城门司不出问题,能够解决京都大势的,还是神策军。” 两人都在沉默着。 赵青鸾突然问道:“为何大燕先帝会放心让段一流执掌神策军?为何对姬云的种种劣迹视而不见,这是个深大的疑点,到底是为什么?” 叶凡默默沉思着,思考着解局的方法。 赵青鸾突然幽幽说道:“不然,少侠还是将那位姑娘请出来吧,她对大燕京都的局势掌控,可比你我二人清楚明白的多。” ...... ...... 叶凡是一个很小心,很谨慎的人。 所以他在小巷的院子里多呆了一会儿,直到天色渐暗,他才戴着一顶很寻常的笠帽,走出院子,行出巷口,在那些民宅间的白幡拱送间,向着东面的皇宫方向走去。 他决定冒险一次,进宫去见姬岳和郭怀雍。 他的心情有些焦虑,所以对于身周的环境没有太过注意,直至马上走出巷口,才察觉到身侧那几道异样的气息。 自己已经被发现了。 叶凡皱了皱眉头,往身后的一条小巷里转了进去,试图在这几人合围之前,消失在京都重重叠叠的民宅之间。 而那几人已经悍不畏死的冲了上来。 叶凡猛然一转身,九霄天顺势出鞘,一剑砍在了最近那人的咽喉上,不过瞬间,那人便是身首异处的下场。 紧接着,叶凡的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出现在另外一人身后,又是一剑斩出,这一剑的目标,是对方的脖颈。 很轻描淡写地两剑,干净利落,迅猛无比,没有给那三个人发出任何讯息的时间。 但叶凡清楚,这个小巷一定还有姬云的人,所以他没有丝毫的停留,又是一道黑影闪出,转瞬间便离开了巷子附近。 就在此时,一个人从天上飞了过来。 如磨盘般大小的一只铁掌,朝着叶凡的头顶直直盖去! 掌风如刀,压的叶凡眼睛微眯,头皮发痛。 此时的他才明白,对于宫里的那些人,武力永远是最后的手段,但对于自己来说,京都藏龙卧虎,高手层出不穷,断不能掉以轻心。 比如这时来的这一掌,至少已经有了六境以上的水准。 叶凡来不及细想,剑气传至掌心,双掌无声而对,就似粘在了一处。 便在下一瞬间,他深吸一口气,以御剑术操控九霄天,又是斩出一道数丈长的惊鸿剑气。 一声闷哼响起。 那名高手倒退几步,脸色有些不可思议。 这个年轻人的剑,似乎有些霸道。 第二百一十九章 登基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叶凡召回飞剑,咳了两声,感觉到左胸处一阵撕裂剧痛,知道萧默给自己留下的重创,在此时又开始发作了。 他知道自己不能与对方久战纠缠,必须马上脱离姬云方面的追杀,然而当他对那名高手斩下一剑的同时,也是被其阻拦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整座小巷便被人直接包围了起来。 叶凡皱眉望去,分辩出来捉拿自己的人有驻扎京都的守备师,也有刑部的人,而更多的则是神策军所属,而后方站着几位内廷的太监。 看来姬云为了拿下自己,还真是下了一番功夫。 看着四面而来数以百计的精兵强将,叶凡在心底叹息了一声,知道不论太和殿上是如何悲壮收场,但至少在眼下,姬云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自己,备不住就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被他安上了个欺君罔上的罪名。 但他没有感到一丝畏惧,只是平静的看着这一切。 连三万甲士围山的局自己都破开了,只凭这几百人便想留下自己? 可笑。 “上!生死不论!” 小巷的四面八方响起一阵喊杀之声,无数人向着巷中持剑而立的叶凡涌了过去。 叶凡目中闪有寒光,自己重伤未愈,御剑术、三千影葬,甚至就算是剑气外放都不好多用,所以只是以手持剑,向前冲杀而去。 嗤嗤嗤嗤数声利刃破肉的响声刺入人们的耳膜,然后冲在最前头的四个人就像四颗无根之木一般,缓缓倒了下来。 他们的眼中还闪烁着一丝不可思议,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剑会这么快。 他们捂着咽喉倒了下来,手里的鲜血不停向外冒着。 叶凡猛然转身,九霄天剑身上滴落下几丝鲜血,廖廖数人的死亡,根本不可能震退所有人的冲击,神策军们的前进步伐甚至连一丝停顿都没有,便再次淹没了叶凡。 银白色的剑光再次闪起,叶凡为了节省体力,也是战略上的最优选,而选择伤而不杀,不再试图一剑毙命,而是奇快无快的穿梭在四周人群之中,滑溜的像是一条泥鳅,只是在军士裸露的小腿和脖颈上斩去。 刹那间,几人身上同时多出了几条鲜血淋漓的口子,更有甚者被一剑斩去了大半条腿,捂着伤口不断哀嚎着。 神策军属于训练有素,心理素质极强的军中精锐,按常理来讲,就算断去一臂也不该如此不堪才是。 其实这就是九霄天的奇异之处了。 负于剑上的缕缕剑气,不止能阻止伤口的愈合,更能把伤口处的疼痛感提高数倍,就算是神策军这种铁血之军,也不可能抵抗住这种程度的疼痛。 巷子里响起了数声格外凄厉的惨叫,受伤的这几人一时死不了,却被九霄天剑身上的剑气整治的无比痛苦。 此起彼伏的惨叫,终于将围缉叶凡的官兵军士变得清醒了一些,让这些手持长枪利刃的人们想起来了传说中仙人的强横术法。 数百人在小巷中同时顿了一顿。 趁着这个机会,叶凡将体内为数不多的灵气尽数释放,三千影葬瞬时开启,一道黑影掠出,如风般贴着人们的身体划过。 小巷不远处主持围杀的一名将军,看着小巷中的如风黑影,眼中闪过一抹寒意与惊色。 他从来没有想像过,这个世界上有人能够将自己变成一个影子,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完全不理会周身的兵将攻势,直接如风般逃走。 这就是仙家术法的威力吗? 五百余人的围杀之局,叶凡的身上却连个伤口都没有留下,在这个静心谋划的包围圈里,反而强行突进了十数丈距离! “快拦住他!” 那名身披银甲的将军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黑影,瞳孔猛缩,用沙哑的声音,嘶吼叫道:“快!” 话音刚落,数十道弩箭搭弦的声音响彻在嘈杂的人海中。 叶凡眉头微皱,身形瞬间停下,三千影葬的持续时间太短,已经来不及冲到那位指挥将军身旁,若是执意往前,必然要与那道箭雨相撞。 他没有太过犹豫,只是在下一瞬间,一脚踩下,重重地踏在了坚硬的青石板路上,轰的一声! 只是一脚,那块方正的坚硬石板便从中猛然裂开,翘起了四方的板角,向着那些激射而来的精钢.弩箭狠狠射去。 嗤嗤几声破风响,弩箭没入土中,射在石块上,险之又险地没有射进他的身体。 叶凡身体骤然而止,而在他身后的神策军们却收不住脚,直接往忽然静止的叶凡身躯撞了过来! 叶凡执剑转身,持剑的右手没有一丝颤抖。 没有丝毫声音响起,两颗人头便离开了他们的身体,缓缓飞了起来,在夕阳最后的余晖笼罩的小巷中,画出了两道震撼人心的曲线。 在下一轮弩箭来临之前,叶凡回首远远看了一眼巷头的指挥将军,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随着那两个被自己斩下的人头弧线,向着反方向的小巷上空飞掠了出去。 将军看到了叶凡眼中闪过的寒意,不由得颤抖了一下,但还是强打精神,咬牙道:“神策军全部出击,一定不能让他跑了!” 紧接着,几道破空声响起,十几名神策军中的顶尖高手掠上屋顶,向着不远处正在民檐上飞奔的叶凡追去,不多时,衙门与刑部所属,也带领着大部分属下,沿着巷中小路,奋勇追击而去。 夕阳下,几道人影在大燕乃至是紫来州最繁华的都城上空,此起彼伏的你追我赶着。 ...... ...... “叶凡必须死!” 皇宫之中的御书房内,以铁血手段缉拿了太后太子与逍遥王的姬云,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话。 “圣殿学宫那边似乎出了问题。”在姬云身旁的那位太监低声说道:“最关键的是,这段时间各处总督似乎也有问题,已经三天了,四路总督都没有消息传来,最新消息还是几日前哀悼先帝宾天的折子。” 姬云眉头微皱,沉声道:“不必理会,既然他们不服,那朕就以实力让他们服。我只要叶凡死,圣殿那面我自有办法。” 他竟是以朕自居,看来当日在太和殿上,姬云已经以强硬手段直接登基称帝。 “是,陛下。” 那名太监恭谨行了一礼,然后抬起头来,竟赫然是那位撞破了姬云奸情,告知逍遥王的首领太监洪春! 姬云微笑看着洪春,说道:“对皇叔祖告密的那件事,你处理的很好,希望下面的这件事,你也能不让我失望。” “是,奴才一定不负陛下重托。” 洪春把头恭谨的垂下。 姬云在洪春撞破他的奸情之后,他马上便猜出了这件事的幕后主使,太子断没有这般手段,绝对是老四暗中的手笔。 所以他在洪春刚刚离去之后,便想到了从中获利的法子。 让姬岳与严旌这位首辅大学士彻底决裂。 只是没想到秦岭也会出来为自己说话。 算他识时务,为自己所剩不多的时日,又能增光添彩一笔。 洪春躬身恭谨说道:“奴才会请去王爷旨意,只是奴才自身说话没太大力量,王爷又是个心高气傲之人,顶多能对京都守备师发出一道旨意,加入搜捕……” 他抬起头,试探着说道:“虽然如今有三十几名大臣被逮入狱中,可是王爷的意思并没有改变。既然陛下已经继位……您看,是不是可以把四殿下,动上一动?”无忧 “无凭无据,你让我拿什么动老四?”姬云微嘲说道:“不要做这个打算,如今神策军、兵部都在我手中,严大学士身为文官之首,也已经退无可退,只能站在我这面,如果连一个老四都容不下,我那位皇叔祖备不住真的要与我拼死一回。” “只要太子和太后还在宫中,局势就始终掌握在我的手里。”姬云接着冷漠说道:“而且朕说到底也是姓姬的,血脉同根,我不会轻易去动老大和老四,反之,皇叔祖也不会轻易动我,不然你以为一位八境阵师是那么容易就能被制住的?” “陛下圣明。” 洪春适时的一记马屁,不轻不重。 “皇叔祖有要害在这。”姬云继续说道:“朕抓着他的要害,他便不可能远离皇宫,或者与朕誓死力争,只能在宫里熬着,朕倒要看看,等那几十名大臣熬不住了,四方总督顶不住了,等朕名正言顺的继承大统,他这个逍遥王,还能怎么抵抗?” “陛下算无遗策,奴才五体投地,拍马难及。” 洪春又是一记马屁拍出。 姬云摇头道:“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算无遗策的人,就算有,那也是朕这个凡人触及不到的层次。你去准备一下,也许过两天,京都就要有大事发生。” 洪春讨好地笑了笑,说道:“那奴才这就回慈宁宫。” “去吧。”姬云说道:“让皇叔祖放心一些,不要绷得太紧。” “奴才遵旨。” 洪春缓缓退去,穿过死寂一片的宫殿,听着隐约落在耳中的悲声,回到了慈宁宫。 他伏在姬岳的身前说了几句话,看着那位逍遥王鬓间隐有的白发,颓丧的表情,这位太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暗想王爷也算是个极厉害的人物,可如今只能一心维持朝廷的平静,却拿不出太多的魄力来,自己从很多年前便跟定了陛下,真是一件很明智的选择。 姬云在洪春走出御书房后,颓然的往后一靠,看着身旁堆积如山的奏章,苦笑了一下,半晌说不出话来。 只不过是几日时间,由大燕各郡各州呈上来的奏折,已经累积了一千多道。若是按照往常程序,这些奏折要先由门下中书省的几位大学士定夺,重要事务请皇帝决断,其余小事则是下放六部,皇帝的压力其实并不算太大。 但奈何殿前那般铁血手段,让半数以上的文臣誓死不从,自己只能将这几十位臣子收押狱中。 至于他们誓死不从的原因,很简单。 自己手里的那封遗诏,的确是伪造而来。 不过不是伪造字迹,而是姬云用了一个法子,在去向皇帝请安时,暗中下了一道噬魂鬼种。 就是裴千丞的成名术法之一,暂时操控了皇帝,写下的这道秘密的遗诏。 这也是为何段一流会出兵帮助裴千丞出逃的主要原因之一,他要么死在外面,要么掌握在自己手里,要是送到了九龙岭,对姬云绝对会是一个难以想象的打击。 但奈何,打击已经出现了。 裴千丞根本不是个硬骨头,直接就把事情吐了出来,与九龙岭相交的大燕官员,哪能让姬云这般如意,自然会誓死不从。 虽然姬云以诬陷圣意的罪名将三十几位大臣收监,可到底不是真正的解决办法。 取下小山最上面的几封奏折,姬云略看了两眼,眼神渐渐狠厉起来。 这几封奏章来的最晚,是那四路总督得知陛下遇刺消息后,发来的文书。 这几位总督说话虽然恭谨有礼,但隐在字里行间的刀剑之意,却是十分明显。 姬云皱眉想着,要是这几十位大臣还不松口,就不要怪他杀鸡儆猴了。 便在此时,一位太监忽然未请通传,便满脸惊慌地走入御书房。 姬云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双眼微眯,知道这个太监是灵儿姐的亲信,是能信得过的人。 太监凑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脸色苍白。 姬云猛然一惊,一掌拍在了书案上,震的那些奏章摔落在地,咬牙说道:“老五遇刺!谁给你这个胆子!” 太监身子一震,赶紧低下身子哀声道:“陛下明鉴,跟奴才无关啊。” “朕没说你!””姬云愤怒难平,“朕是在说段一流!如今这宫里都是他在管着,没他示意,怎么可能有刺客跑到慈宁宫里去?!” 太监跪在地上,浑身颤抖难止。 姬云半晌后才平伏愤怒的情绪,猛然起身挥袖,往慈宁宫里疾步而去。 是的,他想做皇帝,他要杀叶凡,所以他的几个兄弟都是他称帝路上的阻碍,但老五在他心里是绝对的例外,老五不只是自己名义上的母妃——怡妃的儿子,更是自己的弟弟。 他才不到十岁。 只是个孩子罢了。 哪怕冷酷如姬云,可以为了他的目的利用一切能利用的,但在他心里也有不能触碰的逆鳞。 老五一直把自己当成他的亲哥哥,自己又何尝不是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弟弟? 如果老五真的出了事,段一流,哪怕如今朕还要你帮着做事,但等事情一过,朕必要让你付出代价! 一路向着慈宁宫走着,姬云一边想着,究竟是谁想杀老五?是老四用老五的死向自己警告?还是自己那个废物大哥狗急跳墙,妄图用老五的死激化自己与天下间的矛盾? 但他知道,于公于私,老五都决不能死。 姬云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 ...... 赵青鸾坐在窗边,对着一直守候在院中的那人问道:“郭大人那边有没有消息过来?” 那人恭敬答道:“自从太和殿事宜一过,宫里便没有消息传来,但郭大人他们应该无事,毕竟没有掺和太深。” 他接着轻声问道:“郡主,先前见着那人了吗?” 郡主。会这样称呼赵青鸾的人,只能是净水国人! 赵青鸾沉默的点点头,半晌后忽然开口说道:“暂时保持平静,不要有多余动作。” 那人眉头微皱,说道:“属下奉陛下旨意,助三皇子姬云控制大燕局势,而如今叶凡既然已经有了行踪,我们为何不去通知姬云一声?” 赵青鸾看着他,皱眉道:“我不知道陛下究竟是怎样想的,但我只知道,叶凡现在死不得。” 那人面色微寒,看向赵青鸾说道:“郡主,请记住,您是净水国的子民,不要以私心来左右了自己的想法。” 赵青鸾冷笑着看向那人,“你以为我是那般意气用事的小女子?我是为了净水国着想,要是叶凡真的死了,不提国师大人,就是陛下也不会轻饶了你!” 那人倒吸一口冷气,不知此话何意,但细细品来,国师大人对于叶凡,的确是颇为看重,可是如果要达成陛下的意愿,叶凡不死怎么办? 他想了想,沉声说道:“陛下有严令,在不暴露的情况下,大燕一定要乱起来,而国师大人认为,大燕四皇子一定会隐忍到最后,如果叶凡不死,四皇子不会动,姬岳也不会动,而且叶凡背后的人,也不会疯起来。” “焚海斋的下场还历历在目,叶凡背后的力量绝不可小觑。”那人死死地低着头,语速越来越快,“如今大燕那位逍遥王正盯着姬云,让他无法轻动,可一旦叶凡真的在大燕手底下出事,只怕就算是圣殿出面,也压不下叶凡背后的那几人……” “只要大燕真的乱了,最后不论谁胜谁负,对我净水国,都有极大的好处。”那人低着头,接着说道:“皇帝遇刺而死,是乱源之一,叶凡之死,则会彻底燃起熊熊烈火。” “属下请郡主三思。” 第二百二十章 洛潇潇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这是国师大人的意思,还是陛下的意思?” 赵青鸾的眼神有些恍惚。 “此事未经国师大人之手,是陛下全权处理,陛下虽未明言,但意思清楚,想必也想过叶凡死在大燕京都中。” “那我净水国究竟看好哪一方获胜?” 那人抬起头来,沉默片刻后说道:“看好姬岳那方获胜,所以叶凡必须死。” “嗯?这是为什么?”赵青鸾皱眉问道:“即便有京都守备师助他,可怎么也敌不过兵部和神策军的压力。” 那人平静说道:“属下不敢妄揣圣意,但想来应该是陛下对于圣殿的态度,很有信心。” “好,即便真如你所言,叶凡死了,他背后的人出现,大燕京都彻底乱起来,最后圣殿出面镇压……”赵青鸾皱着好看的眉头,继续说道:“姬云方面势败,姬岳和太子重新执掌了大燕朝政,就算如此,那又如何?还不如让叶凡活着,如果叶凡胜了,以他与我国和逍遥王之间的良好关系,利绝对远远大于弊。” 那人怔怔地看向赵青鸾,半晌后才幽幽说道:“郡主,难道您真不明白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嗯?”赵青鸾微蹙眉头,“你这话,什么意思?” 那人轻声说道:“所有人的眼光都盯着太子三皇子和四皇子,可是如果等皇宫真的乱成一锅粥后,逍遥王手执京都守备师,加之他与叶凡交好,又有洛听南这层关系,如果真的对这几名皇子失望透顶,怎样看来,姬岳的机会反而最大。” 赵青鸾身躯一震,倒吸一口凉气,此时方才明白,远在净水国京都的皇帝陛下,竟是在心中预谋着如此可怕的算计。 如果姬岳真的选择继承大统,以他一直以来的怀柔政策,和他不理世事的随性,日后的大燕,还会是如今这个咄咄逼人的大燕吗? 赵青鸾以手扶额,实在忍不住内心的惊骇,半晌后才接着说道:“姬岳,不可能这么做。” 她轻轻抬起头,眉头微皱,“而且圣殿有规定,皇帝不可是修行之人,姬岳怎么登上皇位?” 那人沉着脸答道:“为何一定要登上皇位,做个摄政王也是一样的。叶凡如果死在姬云手上,洛听南一定会疯,姬岳大概也会因此对自己的侄孙们绝望,人在绝望的时候,做出什么事都不算奇怪。” “绝对不行。”赵青鸾在此时彻底展露出施若雨首徒的应有风采,神情坚毅说道:“你不明白,叶凡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姬岳又是怎样的一个人。叶凡决不能死,我不管京城的计划是什么,但至少叶凡的行踪不能从我这里透露出去。” 那人略带怜惜歉意看了赵青鸾一眼,知道此事若是真的发生,赵青鸾真的出卖了自己的心上人,只怕以后心境都会出大问题,只是……他低头行礼:“郡主大人,还请见谅,此事由臣全权负责,先前离开小巷时,我已经通知了大燕姬云方面,只怕此时,叶凡已经被擒住了。” 赵青鸾猛然起身,哆嗦着嘴唇,不可思议地盯着那人,眼光迅疾透过窗户,望向府外清廖的天空,不知道叶凡能不能保住性命。 ...... ...... 叶凡无奈地发现,自己陷入到了一种很尴尬的境地。 自己好像已经变成了过街老鼠,不只是人人喊打,更是到了人人喊杀的地步了。 看着那些敲锣打鼓,呼喊着官府衙役和军士前来捉拿自己的百姓,奔跑在大街小巷中的叶凡在苦笑之后,实在忍不住想要骂娘。 我一个别国人,无缘无故刺杀你们的皇帝干嘛?闲着没事给自己找麻烦? 再说,就算我真的想杀,我有那个本事吗? 那十几名神策军方面的高手,实在是让人很头痛。 更麻烦的是那些京都府的衙役和刑部差官,这些人常年在京都厮混,与百姓关系密切,不遗余力地追捕之下,竟是让叶凡这样剑道高手,都不可能完全消失行踪。 叶凡靠在一处阴暗的院墙之下,眯眼看着天边的那轮明月,不由皱起了眉头。 真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微凉的院墙,青涩的石灰味沁入他的心肺,让他的情绪稍许平静了些,也让他咳了两声,伤势未愈,又强行调动灵气发动三千影葬,纵是铁打的身子,也架不住这么折腾。 如果仅仅是逃亡,叶凡有足够的自信,就算逃不出去,但他起码可以在京都里与姬云打半个月的游击,至少不会被轻易捉住。 然而,郭怀雍等人就在宫里,宫外,小狐狸那处他也有所顾忌,所以他必须赶着时间,寻找一个能够平静的地方,联络到姬岳,将手里的这份东西交给他。 至于自己行踪的曝露,叶凡的心里不是没有怀疑过什么,只是一路凶险逃亡,根本来不及考虑这些。 外面的人声更近了,还有马蹄声,叶凡回头望了巷子里的死角一眼,拿出一张藏匿符,以灵气将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降到最低,最后几乎没有丝毫声音的消失在院墙的阴影处。 他已经查探清楚,这方院墙后面是一处不错的府邸,看摆设模样应该是官宦家庭。 他决定赌一把,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就算找不到姬岳的消息,也要试着躲上一躲。 翻过院墙,行过仓库,叶凡摸上了一处阁楼的二楼,进入一间充满胭脂水粉气息的房间。 院外兵马之声愈来愈响,叶凡来不及思考,转过屏风,一把捂住屏风后那人的嘴,防止他惊呼出声。 他的运气自然没有那么好,不可能于京都茫茫人海之中,正好找到姬岳的人。 不过他的运气也没有那么差,他本以为这个阁楼是府邸的藏书阁,里面的人自然是这家主人,但没有想到,他越过屏风,捂住的竟然是一位姑娘家的嘴。 “姑娘不必惊慌,我只是暂时需要一个地方躲避下,我保证,只要你不出声,我一定不会伤害你。” 叶凡轻声说着,感受到了那女子颤抖的点头,他小心的一根一根松开手指,缓缓松开了那名女子的嘴。 不知她是谁家小姐,在叶凡的胁迫下瑟瑟作抖,楚楚可怜,两弯蹙眉微皱,一双大眼睛直愣愣的看着他。 这位姑娘长的很陌生,很柔弱,叶凡并不认识,但也知道自己突然来此实在是失了礼数,不由得心下生出了些许愧疚。 但叶凡并没有完全放松警惕,还一直因为他一直在用心倾听府外的呼喊之声,随时准备在那些追捕自己的人进府后,进行下一步的步骤。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府外的嘈杂之声并没有维持多久,只是略微交涉了几句,那些追捕自己的官兵便离开了。 叶凡有些惊异,走到窗口旁边,往府院前门望去,心想这座府邸里究竟住着的是谁,竟能让姬云那方如此信任?在如今这种非常时刻,能够避开京都府的搜查? 这座府院虽然占地不小,但看款式,并非是何方王爷国公家族,反而像是一个普通商贾人家。 他皱眉想了许久,始终记不起来,姬云方面有哪个心腹住在此地。 虽然没有猜到这座府邸的主人究竟是谁,但既然追兵已去,叶凡终于稍微放松了些,终于有闲心去看一看自己挟持的这位姑娘。 “姑娘你很冷静,我很欣赏。”叶凡彻底放开手掌,用一种极其温和的眼神望着她,和缓说道:“一般家户的小姐突遇此事,只怕都会大呼出声,姑娘的自制力很强,实在令我佩服不已。” 女子面色微热,想到自己先前正准备呼喊,却看见了这张隐约见过的脸,不知怎的就没有喊出来。 叶凡有些好奇地看了她一眼,温和问道:“姑娘,请问您是何家府上?” 女子垂着头,用余光瞥了一眼这个闯入者的衣着,心里想着这人究竟是谁?忽然间,她想到这两天里京都出现的那件大事,脸色突然苍白起来。 “是他吗?” 女子嘴唇微微颤抖着,抬起头,认真的看向叶凡的脸,却始终说不出什么。 叶凡纳闷的看向女子,疑惑道:“姑娘?” 女子眼神一转,看到了叶凡腰间挂着的九霄天,更是笃定了心中所想,颤着声音问道:“您是不是叶凡?”126中文网 叶凡猛地一怔,不太知道为什么这位陌生女子看出了自己的身份,他心头一紧,眼光便跟着冷了下来。 女子见他没有否认,心里更是慌乱,这才想到先前对方问的那个问题,咬着下唇羞怯说道:“小女子名叫洛潇潇,是听南姐的堂妹......” 洛听南的堂妹! 叶凡倒吸一口气,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在心中感叹着,自己的运气不知道是好到了极点,还是坏到了极点。 没想到自己竟然躲进了洛家府邸,还抓住了洛听南的妹妹! 叶凡叹了一口气,望着洛潇潇说道:“原来是洛小姐,希望没有惊着你。” “您到底是不是叶凡?”洛潇潇轻咬下唇,继续重复着之前的问题。 叶凡站在她的身前,微笑好奇问道:“姑娘为何一眼便认出了在下?” 洛潇潇听他承认,不可置信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知为何,两滴眼泪便从她的眼角里滑落了下来。 叶凡有些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 洛潇潇却看出了他准备离开,竟是一下子从桌前转身,扑了过去,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温香软玉在怀,叶凡却瞬间傻了眼,这姑娘是什么意思? 叶凡的灵气运至双手,并没有去扳对方肩膀,只是感受着对方肩膀的抽搐,不由好生纳闷,叶凡自问平生从未亏欠过一位任何女子,事实上,自己根本没有见过此人! 硬要说的话,自己还是亏欠了赵青鸾一些,可这位姑娘是怎么回事? “叶凡大哥……”洛潇潇在叶凡怀中轻轻抽泣着,忽然如梦呓般说出这句话来。 叶凡心下一惊,将她推离怀中,轻声说道:“姑娘,醒醒。” 洛潇潇回过神来,抬起头,惊呼一声,一下子退了回去,想到先前自己竟然如此没有德行地扑入一个陌生男子的怀里,不由得又惊又羞又怒,呜呜坐在椅上哭了起来。 叶凡看着这一幕更是一个头两个大,心想这到底是怎么了? 洛潇潇抬起头,抽泣着喃喃道:“叶凡大哥,你在圣水秘境里的事情,我都听晴轩姐讲了,你真是....你真是太伟大了......!” 这次圣水秘境之行,七国天骄都颗粒无收,悻悻而归,叶凡算是此行唯一的赢家,却也难免得罪了那些天才。 只是看这样,恐怕洛晴轩不只是将故事讲给洛潇潇听,估计也没少添油加醋,鼓吹了自己一番。 哪家少女不怀春,更何况是洛潇潇这种仙家古族的天才小姐,对叶凡这种以一敌万的豪情壮举如何能不仰慕? 叶凡看着椅上羞低头的洛潇潇,忍不住叹着气摇了摇头,心想难怪这位姑娘知道自己身份后会如此激动,估计也是深受凡间流传的话本荼毒的可怜女子。 他突然灵光一现,既然如此,顺势让她联络洛听南或者姬岳,不是正好? “洛姑娘,你相信我吗?” 叶凡有些纠结,但还是看向洛潇潇缓缓说道。 “叶凡大哥,你称我潇潇就好了。” 洛潇潇垂下头,羞答答的看了叶凡一眼。 叶凡心里一动,知道此事又多了两分把握,接着温和说道:“只是如今我是朝廷……” “我不信!”洛潇潇惶乱抬头,抢先说道。 “我是坏……” “你不是!” 洛潇潇咬着嘴唇,看着离自己近在咫尺的叶凡面容,只觉得做了近一个月的梦,似乎就在这一瞬间变成了现实,梦中那个男子,就这样来到了面前,自己可以看见他,可以听到他的声音,甚至……先前还感受到了他胸膛的温度! 一阵心慌意乱后,在洛潇潇的心中,那位一人一剑当千人的叶凡大哥,怎么可能是谋刺陛下的坏人?她连想都没有这样想过。 话已至此,叶凡也已经没什么好担心得了。 叶凡轻叹一口气,心里为自己的无耻又愧疚了一阵,随后缓缓说道:“潇潇......姑娘,我想请你帮个忙。” 洛潇潇力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叶凡大哥你尽管说。” 叶凡心里又骂了自己一声,随后缓缓讲述着。 ...... ...... 乔三刀感叹道:“公子,整个京都已经闹翻了天,全都在找你,而你竟然躲在了九龙岭洛家府上,就算是我,也不得不说上一句佩服。” “谁能想到,在这京都姬云唯二惹不起的存在,而公子你就正好躲在了此处。” 叶凡耸耸肩:“我都没想到我的运气能好到这种地步。” 乔三刀往椅前挪了挪,看了一眼闺房后方那张大床,皱眉说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是公子你……准备如何利用……这位姑娘?” 他说话的声音极低,不必担心会被洛潇潇听见。 叶凡也跟着压低声音,无奈说道:“你以为这么利用这位姑娘,我心里很好受?但是我现在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做藏身之处,所以之后便只能呆在这里。” 乔三刀点头道:“可以,这样我也好方便与公子联络。” 叶凡沉声问道:“现在宫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神策军被段一流抽调出去了一半,三十多位大臣被姬云逮捕下狱,首辅大学士严旌因为一封伪造的遗诏被姬云利用,气急攻心,一病不起,姬岳和太子等人都被关在了慈宁宫,四路总督态度暧昧,就看姬云先动那一路了。” 乔三刀站起身,沉声说道:“属下不宜久留,就先行告退,若有要事通报,公子可以去城门司找一个叫孙连羽的人,可以信得过。” 叶凡点头道:“明白了。” ...... “叶凡大哥。”见乔三刀走了,一直安静坐在自己房中的洛潇潇款款走了出来,此时的她已经不像先前那般激动与惶恐,恢复到了一位大家闺秀应有的自矜与内敛,只是偶尔瞄向叶凡的目光中,才会暴露她内心的复杂情绪。 “潇潇姑娘称我叶凡便好。”叶凡极为温和地回了一礼。 洛潇潇心中感慨万千,也隐隐猜到叶凡先前与那位佩刀黑衣人在商谈什么事情,不禁有些害怕,又因为想到可以帮助叶凡渡过难关,便又有些激动起来。 她低下头,轻声说道:“叶凡大哥,我的境界不高,又是个女儿家,并不知道朝廷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我……” 洛潇潇抬起头来,勇敢地望着叶凡:“但是我相信你,所以你需要我做什么,请直说便是。” 叶凡歉意一笑,拱手道:“如此叨扰姑娘,叶凡本就过意不去,怎好再提要求,只是希望姑娘能收留在下几日时间便好。” 第二百二十一章 郊外鬼魅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洛潇潇微感讶异,没有想到叶凡这位全国通缉的要犯,值此危机时刻,提的要求却如此之少,竟隐隐有些失望,抿了抿嘴唇,鼓起勇气说道:“叶凡大哥,我的宗门,应该会对你有所帮助的。” 叶凡和善的笑了笑,没有对她解释什么,其实现在有这座府邸做为居中地,已经帮了他极大的忙,至少从此以后,他可以十分方便地通过乔三刀联络情报,这也是为了不将洛潇潇牵涉过深,就算她是九龙岭洛家的小姐,但要是涉及到了这种皇位之争,还是捞不到什么好处。 “若是有机会,确需小姐引见一下,有许多事情还需要贵派相助。” 叶凡可不敢完全相信一位姑娘家,可以说动堂堂九龙岭洛家参与此事,然而有了洛潇潇从中做桥,只待时机变化,九龙岭未尝不能做些添花之举,而叶凡也不会拒绝。 月黑风高,孤男寡女,四目相对,气氛实在是有些尴尬。 叶凡干咳一声,抬起头不去看脸色有些羞红的洛潇潇,转身再看窗外寂寥夜,在心中自嘲想着,君无君,臣不臣,子不子,国将不国,生在帝王家,当真就要如此残酷无情吗? ...... ...... 半天前。 大燕皇宫。 宫里的那些贵人,正在经历着大燕皇帝遇刺事件之后,第二件惊动宫闱的大事。 这次谋杀事件的目标是五皇子,这位五皇子姓姬名承,母亲乃是李国公家出身的怡妃,他曾经跟随姬云范闲在南境祈西城学习一年,跟姬云的关系相交莫逆。 更不用说,怡妃又是名义上姬云的母妃。 而这次谋杀事件的策划者一直到很久以后,都没有人真正知晓。 因为无论从哪个方面看,五皇子此时都算不上一个重要目标,虽然众人皆知,眼下这个十来岁男孩,对于太子的继承权造成了极大的影响,可是这种影响主要还是基于姬云的关系。 五皇子本身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或强大的势力。 所以即便是太子担心自己的弟弟闹事儿,他也只会想着去杀死姬云,而不会对五皇子动手,更不用提姬云。 尤其重要的是,有叶凡背黑锅,遗诏刺驾的事情可能会永远掩在真相之后,但如果五皇子真在皇宫之中死了,如今皇宫的主人姬云,要怎么说服史官和他的那位皇叔祖? 那到底是谁想杀姬承呢? 皇宫的辰廊下,小小年纪的姬承满脸惊骇,发足狂奔,也在心里想着这个问题。 可惜这里不是含光殿,太后没办法保他的命,他的三哥也不行。他在呼救,可是辰廊太过安静,根本没有人听到他的呼救声。 姬承绝望了,心想如果自己老老实实地待在宫里,这时候一定不会死,自己先前就不应该上当,跑到辰廊来。 然而一个不过十岁的孩子,怎么可能跑得过大人,五皇子气喘吁吁地摔坐在地上,看着步步紧逼的那两名太监,脸色惨白,牙齿用力地咬着。 这两名太监不是什么练家子,但明显接受过某种杀人的训练,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太简单了。 两名太监一脚将他踩在地上,一手伸进怀里去取匕首。 叮的一声,太监手中的匕首擦着五皇子幼小的身体,狠狠地扎在了辰廊下的青石地板上,竟是崩起了几粒碎石,可见力量如何之大。 五皇子扭曲着身子,双脚瞎蹬,乱声尖叫着,却恰好躲过了这一刀,右手摸着怀里的那张黄纸,尖叫一声,突然握住拿了出来。 太监冷着脸,似乎没有想到这位天潢贵胄的五皇子,竟然会随身携带着符箓,就是不知道这张符箓到底是作何用处。 但是符箓拿了出来,但五皇子明显身体内没有灵气可以操控,杀人的太监虽然没有什么武艺,但身强力壮,哪里是他所能抵抗。 一名太监将姬承死死地踩在地上,一名太监踩住了姬承的肘部,让他再也无法动弹,看着他手中死死攥着的黄纸符箓,摇了摇头,一手扼住姬承的脖颈,一手握着匕首,再次刺了下去! 姬承的呼吸越来越困难,眼睁睁看着那把散发着凌冽寒光的匕首狠狠刺了下来,他知道自己已经处在必死之局,不由生出无穷的悔恨来,绝望之余,干脆直接放弃,闭上了眼睛,哭了出来。 然而等了很久。 姬承甚至已经感受到自己的胸口刺入的痛楚,脖颈上那只大手在捏着自己的脖颈,断绝自己的呼吸,可是许久之后,他发现自己还活着,踩在自己身上、手上的两只脚似乎没有再用力地下踩。 他惊恐地睁开眼睛,然后看见了一幕让他心惊无比的画面。 只见自己头顶上的那两个太监也睁着惊恐的眼睛,脖子上竟是出现在了两道极其细微的血线! 姬承知道机不可失,张着嘴大声乱叫着,从太监的脚下将右手拔了出来,一拳狠狠打在太监的胸口处。 啪嗒。 两颗人头自主人的身体上缓缓落下,滚到辰廊的青石板上。 姬承挣扎着站起身,看着那两名先前还凶神恶煞的太监,就像两个无根的狗尾巴草一般,被风轻轻吹倒,不由一阵心悸。 他双腿止不住的颤抖着,根本不敢上前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这两名太监会突然被人割喉,就这样倒了下去。 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口扎着的那把匕首,这才感觉到了庞大的痛楚,惨声痛叫起来。 好在那名太监将匕首刺下的最后时刻,已经气绝,无法继续施力,刀尖入肉只有寸余,才让姬承险之又险地保住了自己的命。 姬承拖着瘫软的双腿,走到这两个已经毙命的太监身边,害怕之余,心中也有特别大的疑惑,心想难道是父皇的魂魄在暗中保佑着自己? 清醒过来的五皇子终于明白了,他盯着两个太监腹咽喉间的断口发呆,然后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已经被撕毁的黄纸符箓。 虽然他没有灵气可以使用这张符箓,但在之前极力挣扎的时候,手指因为太过用力,直接撕破了这张黄纸符箓,才使自己逃出生天。 死里逃生的姬承,浑身上下都在颤抖,手里紧握着那张已经撕毁的符箓,看着脚下滚落在石阶上的人头,终于再也站不住,踉跄着跌坐于地。 他知道,如果不是这张符箓根本不用灵气发动,如果不是这两名太监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那么今天不论自己如何挣扎,最后还是逃不过死亡的结局。 他浑身颤抖地坐在两具无头尸体旁,脸色煞白,不知道接下来自己应该做什么。 第一次被杀,也暗示第一次杀人,即便他是心性远远成熟于同龄人的皇子,可依然被震骇的心神大乱。 姬承不知道呆坐着多久,才终于醒过神来,有些艰难地爬了起来,看着身边的两具尸体,眼中流露出他这个年龄的孩子本不应有的复杂情绪。 是谁想杀自己?姬承不知道,但清楚与自己那些哥哥们脱离不了关系。 呆愣片刻之后,他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然后拿起掉落在身边的用来杀他的匕首,用力刺了下去。 一刀两刀三刀。 他麻木地将匕首刺入旁边太监的尸体,刺出无数鲜血,刺的他满面血红,神情却根本没什么变化。 他恨这些人,所以有如此举动也不足为奇。 又过了一会儿,他止住了恐惧的哭喊,扶着廊柱站起身来,看着身前这清幽空旷的长道,嘴唇微微发抖,然后高声喊了起来。 廊坊的尽头是浣衣坊,洗衣服的地方,总归是有宫女的。 ......唯一中文网 ...... 大燕京都郊外,一处声名不显的城堡,被一股诡异的寒风笼罩着,散发着心理上的阴寒。 城堡高耸于青山绿水之间,大门之上,若是不细看,很难发现大门高处,左右各自张贴着一张黄纸丹书的古朴符箓。 叶凡眼力本就很好,又是观察细微的性子,一下子就看到这两张不太显眼的符箓,转头看了眼,发现四下诡异的没有什么人出现。 这个地方是乔三刀在多日探查之后,发现的诡异之处。 段一流执掌神策军,掌管着京都皇宫的诸多事宜,说是日理万机也不为过,却偏偏在这几日里,多次往返这座郊外城堡。 叶凡知道,这里恐怕远远不像表面看得这么简单。 城堡的居中青石主道,直达主碉楼,其余街巷纵横交错,黄泥土的巷弄,让叶凡仿佛回到了家乡雁鸣镇的小巷,不过这边的巷弄,相较鸡粪狗屎的泥瓶巷,收拾得干净整洁,几乎家家户户都栽种有桃李杏花,可走了一路,叶凡却没看到一个人影。 在一个无人的破落院子里驻足了片刻,然后仰起头,对远处屋檐笑着挥了挥手,屋脊那边,一位黑衣人猫腰下了屋顶,一路娴熟的爬墙下去,最后来到院子中,站在叶凡身边。 叶凡往前走了几步,压低声音道:“我觉得这里有点怪。” 乔三刀拉下面巾,也跟着压下声音,缓缓说道:“这处城堡的风水明显给人动了手脚,山水气运格外.阴沉,别说是普通人,就算是四境修士都很难在此长期居住。” 叶凡皱眉沉吟。 乔三刀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叶凡皱眉沉声道:“现在什么情况都不清楚,不宜太过冒失,先等人来,以不变应万变。” 乔三刀点头道:“我与公子想的一样,这座城堡太过诡异,要是贸然出击,很容易栽跟头。” 叶凡缓缓走在屋檐下,坐在台阶上,抬头看了眼天色,“要下雨了。” 夜色里,很快就有一场瓢泼大雨,如约而至。 哗啦哗啦,落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小巷中,人世间。 叶凡身穿法袍,无需担心受寒,甚至不用担心衣衫浸透,这处无人居住的房屋被上了锁,叶凡怕打草惊蛇,便没有破门而入。 叶凡指着天上,对身旁的乔三刀笑道:“我在之前看过的一些杂文里有记载,说那古人看待下雨,一直视为是天地交.合,阴阳交泰。这种想法,我觉得挺有趣。” 乔三刀不知道如何去接这话,只好木讷的点点头,尴尬的应着。 叶凡没有在意,乔三刀的性子他早就习惯了。 突然间,乔三刀耳朵微动,依稀听到院子外边的巷弄,有稚童追逐打闹的嬉笑声一闪而过。 片刻之后,叶凡刚刚起身,就又听到外边响起细微的女子嗓音,如泣如诉。 二人对视了一眼,叶凡拿出两张破障符,将其中一张递给乔三刀,骤然之间,仿佛天地间缓缓洒落的雨水,都是血水。 眨眼之后,就又恢复正常,除了天气寒意,小院四周水气弥漫,并无异样。 就在此时,院门传来一阵细微的屈指敲门声响。 叶凡二人如临大敌,以眼神交流过后,他决定开门去看看。 可敲门声又骤然而停。 三番两次后,叶凡便干脆不闻不问,任由那人敲来敲去。 大约一炷香后,瓢泼大雨渐渐停歇,转为淅淅沥沥的连绵细雨。 院门那边又传来手指挠门的渗人声响。 叶凡叹了口气,思索片刻,将那枚正大光明玉佩从玉牌拿出,站起身,缓缓走向院门口。 手掌中那块金色玉佩,熠熠生辉,散发出金色光芒,如一轮骄阳撕裂夜幕。 叶凡打算先打开门,什么都不管,直接往巷子丢出这块玉佩再说其他。 乔三刀轻声提醒道:“公子,会不会打草惊蛇?” 叶凡想了想,摇摇头,仍是径直走向院门,拔出门栓后,阴气森森,门外的泥泞小巷,明明空无一人,却有窃窃私语声响,四处飘荡,地上还会随之出现一个个深浅不一的脚印。 他将正大光明玉佩挂在大门上。 进门之前,叶凡蓦然转头望去,发现小巷远处,有一大一小两人冒雨而行,皆是身穿素白麻衣,孩子没有转身,却“拧转”整颗脑袋,与叶凡对视,将嘴巴咧到耳根,无声笑着。 那面容雪白、身穿缟素的小孩子,脑子足足转了一整圈,这才继续跟着身边大人一起前行,身形消逝在小巷深处。 叶凡神色自若,也不继续张望那边的诡谲景象,但心里还是会感到有些微微渗人。 有正大光明玉佩挂在门边,应该能阻止这些鬼魅侵扰到他们。 叶凡在跻身第五境之后,神魄阳游,气血雄壮,魂魄坚韧,再加上走了乐游山山神府的那一遭,看待这方天地的方式,也随之有了些变化,类似神灵的望气之法,能够捕捉到丝丝缕缕的灵气流转,尤其是在正大光明玉佩的庇护下,尤其清晰。 至于那些鬼魅的大致意思,叶凡心知肚明,这是在给二人一个下马威,大概是想要他和乔三刀这么两个阳气旺盛的外乡人,识趣一些,早早离开此地,双方井水不犯河水。 叶凡走入院子,关门上拴,乔三刀问道:“这座城堡里是不是隐匿着真正的厉鬼?” 叶凡点点头,“八九不离十,恐怕段一流和姬云那两个人,没安什么好心。” 突然间,叶凡心头一动,猛然站起身,走向大门。 院外小巷传出一阵动静,大门上那块正大光明玉佩金光暴涨,一闪而逝。 乔三刀紧锁眉头,手已经摸到了腰间的刀柄,叶凡伸手拦下他,摇头道:“不用去了,那些道行低微的鬼魅不死心,一定要吃点亏才愿意长记性,现在领教过了,应该会对我们敬而远之,那块玉佩不过只是散发出了一丝微弱余波,若是有灵气加持,只怕一个照面便能将这座城堡里的鬼魅全部荡平。” 叶凡回身走到屋檐下,坐在台阶上突然说道:“乔三刀,如果把段一流计算在内,就算他身受重伤,本命飞剑爆裂,但也能当做一位八境巅峰修士来看。我们两个想要打赢,很难。” 乔三刀问道:“公子,如果我们俩对上一个普通八境修士,有胜算吗?” “有,但是胜算微乎其微。” 叶凡叹气道:“每一个能修到涅槃的修士,几乎都是心性坚韧之辈,而且术法神通,层出不穷。所以我们要么跟他拼命,不然就会被他活活耗死,剑修虽然没有那些杂七杂八的术法神通,但只凭一剑之威,便已经足够了。” 乔三刀轻轻点头,认真记下。 叶凡将九霄天放置身旁,接着说道:“修士六境升七境,被誉为‘一步升天,仙凡之别’,除了第七境可以随心所欲御风之外,还有就是丹田碎裂为气府,不止灵气的凝聚会有一个质变,更是可以与五行物互相滋补,战力直线上升。” “如果说七境空冥是修力,八境涅槃便是经典的修心,三重心劫一过,道心极为澄清透明,神魂肉身为一体,展现在眼前的天地,便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乔三刀听得很认真。 叶凡接着说道:“所以就算你我不能以普通的同境修士比拟,却有极大的概率打不过一个普通八境,就变得不奇怪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出剑便好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乔三刀点头道:“原来如此。” 叶凡接着问道:“接下来你想怎么办?” 乔三刀知道叶凡这个问题问的是什么,想也未想直接说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只有一刀。” 叶凡怔怔看着对面屋檐下,那个跟平常不太一样的黑袍男子。 他蜷缩在台阶上,双手笼袖,久久无言。 乔三刀望向远处,缓缓道:“公子,今天晚上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大事,如果疲乏,可以小憩一会。” 叶凡还真就往后一靠,闭上眼睛笑道:“你也早点睡。” 乔三刀当然不会就此睡去,只是警惕地扫视四周,连眨眼的频率都随之降低,就这么熬到了天亮。 叶凡幽幽转醒,抻了个懒腰,先去开门收回了正大光明玉佩,然后在屋檐下打坐吐纳灵气。 两刻钟之后,睁开双眼的叶凡问道:“昨夜后边没发生什么怪事吧?” 乔三刀点头道:“昨晚应该是有人来了这座城堡,不过不是段一流,双方大打出手,伤了不少鬼怪,不过没死人。” 叶凡想了想,“那咱们白天走动走动,看能不能发现什么。心里有数之后,再确定要不要出手。” 乔三刀自是无所谓。 冲锋陷阵,领兵作战,他不擅长。 但是刺探情报,隐于暗处,一击必杀,他绝对是此道行家。 常年独身的江湖生活,早已让他形成了一个极为细致谨慎的心脏。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 ...... 乔三刀的寥寥数语,轻描淡写,就概括了一场血腥厮杀。 其实对于当时的局中人而言,远远没有这么轻松。 昨晚的雨幕中,有一个腰挂朴刀身穿黑衣的年轻人,与一位年事已高的老者结伴夜行,斗笠之下的神色,一个慷慨赴死,一个忧心忡忡。 滂沱大雨转为软绵小雨后,两人走入一条巷弄,来到一栋荒废已久的破败屋舍前。 身披蓑衣的年轻男子脸色微白,“今夜的凶煞之气,极重!” 另外那名老者压低嗓音,咬牙切齿道:“再等下去,不知道要枉死多少人,拖不得了!” 这条巷子,人烟极少,稀稀疏疏三四户人家而已,多是上了岁数的孤寡老人,也不常与外边联系。 此处地方,距离九龙岭只有一百多里远。 而九龙岭外门年轻一辈的领袖,不是洛家人,而是一位外姓人,赵遥,他是外门三长老的嫡传弟子,从小跟随师父修行练功,说起人缘,恐怕整个九龙岭的年轻一辈,都难以望其项背。 赵遥虽身在仙家门派,却有一幅古道热肠,在九龙岭四周都有口皆碑,性情开朗,好像天塌下都不怕。 而与之同行的老者,是负责看押裴千丞的外门执事之一,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他跑了出来,更是让这位执事羞愧难当,势要将功补过,将裴千丞缉拿回宗,但之后的一番小心探寻,老者心情愈发沉重,果然如情报所说,此处风水气运极其诡异,裴千丞道行高深,伤势恐怕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 老者自知斤两,自己不过是个刚刚迈入六境的普通修士,大限已到,很难是裴千丞这个鬼物的对手,就算有赵遥相助,能不能将裴千丞缉拿回宗,他心里完全没谱。 蓑衣老者名叫黄正德,是个修行无望的外门执事,今年已经两百多岁了,还是没有勇气破碎丹田,闯一闯空冥的境界。 如今大限将至,早已是心灰意冷。 让他这位垂垂老矣的老家伙,去对付堡内的凶煞恶鬼,实在是硬着头皮往上冲,如果没有赵遥,他恐怕连迈入此地的勇气都要丧失殆尽。 这栋宅子在荒废之前,原先的主人应该是个富贵人家,门槛颇高,大门也是上好的红木,还装饰有兽面门环,古老而深沉。 老者黄正德从袖中摸出一张符箓,先前大雨磅礴,此时老者看着湿漉漉的大门和高墙,苦笑道:“天时地利都不在我们这边啊。” 赵遥嗯了一声,死死盯住那扇大门,一手按住腰间刀柄,突然转身,慎重说道:“我先行一步,若是形势严峻,救我不得,你不用管我,只要将此地消息传回宗门,不要让我白死就好。” 黄正德正要说话。 赵遥笑容灿烂,“黄师叔,我这可不是客气话!若是两人都死在这边,宗门无人来查,岂不是就此蒙羞!” 赵遥收回手,气沉丹田,一刀劈向大门,猛喝道:“给我开!” 刀势凶猛,竟是一刀直接劈开了厚重大门,赵遥大步走入其中,毅然决然。 赵遥以刀开路,笔直向前。 藏在他怀中和腰间的两张正气黄符,不过瞬间便直接黑化,染满墨汁一般,本就不多的灵气,已经消逝干净。 黄正德正要快步跟上,突然间只觉阴风阵阵,从门内扑出,只得在大门内壁,找了两处稍稍干燥的地方,张贴了两张灭煞符箓,这才稍稍好受,不至于呼吸凝滞。 然后双手各捻住一张符箓,分别是破障符与清心符,一张用以护身,一张用以护心,不然阴气侵入道心,便要麻烦了。 只是黄正德才顶着阴风向前走出三步,就发现清心符已经漆黑大半,好像刚从砚台里扯出来的两张符箓,老者心中大骇,忍不住高喊道:“煞气浓重似水,裴千丞的道行绝不是表面那么简单!赵遥,速速退出宅子……” 只是远处的正屋房门,赵遥挥刀而入,房门便砰然关闭。 黄正德满脸悲痛,竭力往手中两张遭殃的符箓,浇灌入淡薄的灵气,怒喝道:“孽畜休要猖狂!” 符箓直接点燃,熊熊燃烧,黄纸急剧消耗,散发出刺鼻的青烟。 下一刻,黄正德只感觉肩膀一沉,身体不受控制的前掠而去,摔在宅子大院中,晕晕乎乎。 院门缓缓关上。 在昏迷的下一刻,黄正德只看到一个熟悉的高瘦背影,缓缓走到自己面前。 “九龙岭这帮子狗屁仙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 ...... 今晚叶凡与乔三刀二人,准备前往城堡主楼探查一二。 距离子时还有半个时辰,今天白天乔三刀出去转了一圈,却没得到什么好的情报,依旧是空无一人,由于是白天,更是连个鬼影也看不到,叶凡更是干脆,直接在院子里打坐了一天,倒也不会觉得太枯燥。 叶凡观察了家家户户大门上的各式门神,乔三刀则偶尔会蹲下身,默默捻起一小撮土壤,放入嘴中嚼着。 回到院子后,叶凡突然想起一事,“你的情报来源,到底是从何处来的?” 乔三刀答道:“酒楼,青楼,还有兵营,至于段一流的消息,属下有过承诺,不能轻易透露出去,还请公子恕罪。” 叶凡摆手道:“无妨,人之常情。不过我还是有些疑虑,那人就这么将情况坦言告之于你,是不是有他的私心?” 乔三刀点点头,“驱狼吞虎之计,那人是姬岳阵容的人,现如今局势如此紧张,未尝不是死马当活马医,想要让我们把姬云段一流搞得难受些。” 叶凡叹了口气, 若是他们俩修为低微,敌不过那些鬼魅精怪,是不是昨晚在那座宅子暴毙,死了就死了?在这种鬼地方,估计连尸首都找不到。 乔三刀好似看穿了叶凡的心事,说道:“公子也不必愤懑,涉及皇位,莫说是利用两个陌生人,就是死上几十个普通百姓,恐怕他们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叶凡摇摇头,轻声道:“于他们而言,几十条人命是小事,可对那些死去的人而言,可是第一等的大事,我想,人不该如此凉薄才对。” 乔三刀叹气道:“说来容易,可想要真正的做到将心比心,又何其难。” 叶凡嗯了一声,“当然,难得很。”番薯 乔三刀沉默起身,看了看天空中明亮的圆月,轻声道:“公子,时辰到了。” 叶凡随之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前方注定凶险异常,但直至此刻,他好像也没有退缩的余地了。 “时辰到了,那就出发。” ...... ...... 城堡主楼内,已经苏醒过来的黄正德与赵遥,全都脸色铁青,心如死灰。 外边黑云压顶,让人胸闷作呕,明显是道行高深的鬼物在兴风作浪。 当下黄正德瘫坐在一张椅子上,瞠目欲裂,眼眶布满血丝,死死盯着那位站在二人身前的黑衣男子,恨不得饮其血食其肉。 他这般年纪的老人,早已看淡世事,又无子嗣,每多活一天就是老天爷法外开恩了,死有何惧?可是黄正德无法想象自己死后,有何颜面去面对九龙岭的列祖列宗。 诡异的是,本应空无一人的诡异城堡,主楼里却有一位女子站在裴千丞面前,身穿白裙,容貌倒也算得上美艳。 若是叶凡在此,恐怕就会有些惊异了。 因为这位女子,明显是追杀过他的那位朱姓女子! 裴千丞抬起手,拧了拧妇人的脸颊,动作轻柔,充满了爱怜。 却不是那种男子觊觎美色的淫邪眼神,反而像是一位匠人,在看待一件生平最得意的作品。 他恋恋不舍地收回手,笑道:“幸好我眼疾手快,把这两个不老实的家伙给抓了起来,要是给有心人窥破这桩谋划,那我们可就真要血本无归了,到时候恐怕不只是皇位拿不到,就是圣殿那头,也不会轻饶了我们。” 大堂之上,没有人能够开口言语,所以这位驰骋琼台山百余年的鬼修觉得有些无趣,无人捧场,多少有点美中不足。 趁着段一流尚未出手,加上大局已定,他便想要找点乐子,看到了赵遥之后,眼前一亮,觉得有点意思。 此子道心竟是难得一见的赤诚心境,杂质近乎于无,若是大道之上没有什么死劫心结,元婴境都可以说是板上钉钉。 既然闲来无事,就让这位道心澄净的天才好好享受一番,至于那个老头,也有一场眼福了。 裴千丞伸出手指抵住少年眉心,赵遥刚要说些什么,就被他往嘴中拍入一粒朱红色丹药。 他将赵遥丢入大堂中间,再一挥衣袖,打散赵遥体内那口艰难抵御丹药的纯粹灵气,再将他腾云驾雾地挪到女子身旁。 裴千丞笑眯眯道:“老头,临死之前,还能在你面前上演一场活春宫,死的也不算太亏,你说是吧。” 赵遥面色潮红,身体蜷缩,浑身打着摆子,当他看到面前似在小憩的美艳女子,眼神逐渐炙热起来,缓缓爬向她。 裴千丞感慨道:“我们这些个邪门歪道,比不得那些稳稳当当、步步登天的仙家宗门,到头来拼死拼活,连个八境心劫都过不去,剑走偏锋的代价,便是一眼能望到头的苦闷日子。” 说到这里,裴千丞有些恨恨难平,随即一笑,对赵遥微笑道:“不过也别太瞧不起空冥境,要是把我惹急了,老头,你的下场可就不像他这般有艳福可以消受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小子比我想象的还要不简单,吃了我这枚精心研制的迷情丹,还能坚持这么长时间,就算在你们九龙岭,此等道心澄净的天才,也不多见吧。” 黄正德瞪大双眼,目眦欲裂,却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眼中渐起一丝无力与悔恨。 自己这个老头子,死也就死了,为何要带着这么一位前途一片光明的天才出来送死。 裴千丞嘴角勾起一丝笑容,“放心,你不用有任何顾忌,在座的所有人都要死,你在这做了什么事,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突然,裴千丞心中一震,猛然抬起头,如临大敌。 只见横梁之上,有人低头望向那位鬼修,正色说道:“如果三息之内,你没有把解药喂下,你会死的。” 正是叶凡。 裴千丞呆愣了片刻,随后哈哈大笑起来:“叶凡,我是真没想到,那两个冒失闯进城堡的人竟然是你。那我就想问问了,你们此次前来,是路过看戏呢,还是要坏人好事?或者说,你们两位,正是局中人?” 裴千丞瞥了眼地上那个满脸通红的少年,发出一连串的啧啧啧,满脸嫌弃道:“小子,你是不是觉得现在的情形,一切都要归咎于那颗害人的丹药?我不妨实话告诉你,你此刻情欲,最少有三四成,是你自己心中生发而出,别以为自己是什么侠肝义胆的大英雄,能被一枚丹药就勾起了内心情欲,说明你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只手几乎就要触及女子膝盖的赵遥,开始挣扎起来,内心与身躯都是如此,于是七窍渗出黑色的血丝,满脸血污,满地打滚。 裴千丞双手环胸,满脸趣味。 叶凡目中生火,一股爆炸之气积郁在胸间,几欲炸裂! 裴千丞此等用心,堪称最极致的险恶。 本就一腔愤怒难以发泄的少年,在丹药的作用下做着自己最不愿意去做的苟且之事,加下裴千丞此等险恶的用心,少年的赤诚心境,已经濒临崩碎。 叶凡没有出手。 只是双手指尖各捻一张符箓,轻轻松开,默念道:“九霄天!” 一抹剑光带着两张符箓,风驰电掣,瞬间分别将两张镇妖符钉在两根栋梁之上。 栋梁上顿时炸出两团璀璨金光,之后那抹流光再次返回叶凡身边,又是两张黄纸符箓,被带往裴千丞前方不远处的两处方柱上。 头顶黑云即将压下。 仿佛天幕低垂,让人觉得触手可及,仿佛就连几道高声言语,都能将黑云震上一二。 叶凡仰头望去。 看到了一般凡人看不到的诡谲景象。 段一流盘腿而坐于一块黑云上,正在念念有词,驾驭这块刚好覆盖京都郊外地界的黑色云海,一点点坠落人间。 时机已至,段一流马上便要汲取所有鬼怪精华,喂养那只即将破心而出的鬼婴。 叶凡开始在黄粱上蜻蜓点水,辗转腾挪,速度极快,由于身穿一袭白袍,像是拉伸出一条雪白长虹。 裴千丞眉头微皱,刚要出手阻止。 一把猩红长刀却自空中直直斩下。 裴千丞迫不得已,只能仓皇后退。 “你的对手是我。” 乔三刀随着长刀飘落而至。 叶凡没有回头,几个闪身,落在城堡前的空地上,除了他之外,空无一人。 叶凡轻轻跺了跺脚,深呼吸一口气。 右手将九霄天缓缓抽出,一身剑意沸腾不止。 神人开天式。 叶凡闭上眼睛,体内那一口纯粹灵气,以龙游月的运转法门,疾速流淌,如大江之水奔流入海。 随后他猛然睁开眼睛,一抬手,一剑重重斩下! 不但整座前院轰然震动,就连周边临近的几条街道,几乎同时尘土飞扬。 一剑率先向天递出。 之后便是剑剑递出。 叶凡一次次出剑,一次次挥舞手臂。 大地震动,轰隆作响,简直如同蛟龙翻身。 魏成曾言悟出神人开天式,此式第一次现世,就要此间无门开门,有天开天! 叶凡没想太多,只是要此时此刻的滚滚云海,如同魏成当年头顶的那层无门青天,一般无二,在我一剑之下,便要神人开天! 第二百二十三章 狗屁的人间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在叶凡出剑之前。 云端之上的段一流,身披一件五彩道袍,绘有五把飞剑,流光溢彩,隐约传出剑鸣的声响。 此物乃是姬云近些年来所得到的一件极为奇异的半仙兵法袍,如果段一流的本命飞剑还在,还真不一定能完美运用它,现在来看,也算是因祸得福? 段一流一边驾驭云海下坠,如手握千军万马,攻陷区区弹丸之地,自然胸有成竹。 他眯眼望向主楼前的空地,讥讽一笑,一个五境的小子,也敢蚍蜉撼树,真是不知死活。那头孕育于那个玄阴体腹间的鬼婴,殿下和他为此谋划了将近一年,势在必得,其中艰辛和无数人命钱财,与那玄之又玄的机缘巧合,不足为外人道。 这座隐于山林的诡异城堡,建造初衷恐怕已经很少有人知晓,可段一流却略有所知,当初紫来州东部地带最大的两座仙家豪阀,九龙岭和九悬宗,两位元婴仙人大打出手,从而惹得这两家地字号宗门互相仇视,隐隐有些火药味,当时还是先帝在位的时候,皇帝眼见不妙,立刻下令在京城东部修建这座堡垒,用以抵御两家宗门之间的战斗蔓延,直到后来圣殿出面,此事不了了之,此处又被一些手头不富裕的外乡人买下用以居住,后来住户慢慢都移居到了京都,才成了如今这般荒无人烟的场景。 云上的段一流,在那少年剑修递出三剑之后,仍是觉得滑稽可笑,气势再盛,若无实打实的修为境界作为支撑,那就是一个瞧着华美的虚无剑气而已,但是段一流对于叶凡身上那把品阶极高的飞剑,那是真的垂涎欲滴,简直就是天大的意外之喜。 自己本来就是在苦苦寻觅一把新的本命飞剑,没想到这就有人给送到手边来了。 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哪怕是段一流,心下也有些惊喜。 难道是风水轮流转,轮到自己飞黄腾达了?再不用当那谋朝篡位的奸人恶人,而且会比预期更早恢复昔日荣光? 至于那剑修少年是不是那家那派的嫡传子弟,段一流哪里管得着这些,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不压身! 随着黑云下沉,不止是郊区,包括整个京都东侧的大半百姓几乎人人开始头晕目眩,一些身体孱弱、阳气不盛的老幼妇孺,已经开始在家中呕吐起来。 大街小巷,高屋矮院,哭声连绵不绝,许多习武的青壮汉子,仰头痴痴看着那座当头压下的漆黑云海,只觉得四肢百骸都会被压成齑粉,忍不住想到如今宫廷起伏,朝廷大乱,莫不是先帝之灵因此发怒,在向众人发泄着怒火。 循着好似地震的巨大动静,也有人发现在京城东北方向,尘土飞扬之中,有着剑光熠熠生辉的宏大场景。 一道道剑气如虹,愈发壮大,先是手臂粗细,不过一丈,然后三丈,五丈,依次增加,势如破竹,一次次冲向天上,好像有人在对苍天出剑! 城堡前院。 叶凡并非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朝天出剑,每出一剑之后,便快步转移,三千影葬,加上龙游月,再以神人开天式的剑意凶猛出剑,再递出第九剑之后,一声庞大声势,如惊雷炸地,响彻云霄! 一道道剑气冲天而起,裹挟着呼啸的风雷声,城堡周边的屋脊瓦片,由内向外,层层叠叠,噼里啪啦猛然碎裂。 以叶凡为中心,四周墙壁出现了一张张裂缝杂乱的蛛网。 城堡前方的青石地面,早已被踩出数十道坑坑洼洼的大洞,杂乱无比。 起先几剑,虽然声势一次比一次浩大,可也只是堪堪洞穿云海而已,可第这十剑,直接撞向了段一流身下的位置,他虽然心中微微惊异,已经默默将少年视为必杀之人,可面对气势如虹的这一剑,仍是不觉得太过忌惮,反而起了些兴趣,冷笑一声,只见段一流伸出一只手掌,亮起一大团淡蓝幽光,随后骤然绽放,翻转手心,往下一覆,刚好迎向那道破开黑色云海的剑气。 轰! 一声砰然巨响,整座云海都开始微微晃动。 来自叶凡猛烈剑气与萦绕段一流手掌的绚烂蓝光,同时轰然崩碎,化成千万光点,散入附近的云海中。 段一流抖了抖手腕,透过被剑气打穿的云海窟窿,俯瞰相距不过几十丈的城堡空地,阴森笑道:“哎呦,还算不错嘛,小小年纪,放在一家玄字号宗门里,也算能独当一面的嫡系子弟了。但你不去过自己的神仙日子,却非要跟我作对,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言语之间,段一流已经抬起一只手掌,双指并拢,在绘有五把飞剑的金色法袍上,轻轻一划,从中攥取出一抹剑道真意,往窟窿处急坠而下,离开法袍之初,先是拇指大小的袖珍小剑,等到下坠到脚边,已经涨到了五尺,滑出云海窟窿之后,更是大如阁楼。 段一流畅快大笑,“小子,等那鬼婴出世,殿下名正言顺的登基大统,老子伤势恢复如初,再拿了你的那把飞剑,说不定便能冲击一下十境不朽,真是否极泰来,时来运转!哈哈哈哈哈哈!” 城堡空地,叶凡眼见着巨剑从天上直直碾压而来,却没有半点畏惧。 剑意飘荡,浩浩汤汤,盎然雄浑,一剑可破万法。 第十一剑,叶凡已经猛然递出。 神人开天,真正的强大之处,就在于自己出剑之后,一身剑意愈战愈勇,气势可败不可退,成功递出新的一剑,那就能够剑剑累加,撼山摧城,绝非痴人说梦! 这是超脱于魏成的所传意志,由叶凡自身所悟的出来,属于自己的神人开天式! 叶凡一剑便将那柄大如小山的凌厉飞剑打得倒退回去数丈。 二话不说,又是剑意如虹,再次一剑向上。 段一流脸色多了几分凝重,不再心存戏弄之心,默念法诀,并拢双指接连在法袍附近,三次划下。 哪怕会耗去不少灵气,身上这件奇异法袍也会暂时失去神通,他仍是执意要一鼓作气宰掉这个碍手碍脚的愣小子。 三把大如山岳的飞剑上下叠加,下坠势头,如若奔雷。 叶凡迅猛出手的第十三剑,只打得最前的那柄飞剑上再次倒退十数丈。 很快又有一柄飞剑狠狠压下。 两剑相争,针尖对麦芒,到底是术法所召飞剑更强,还是吾之剑意更盛? 段一流身披法袍已经黯淡无光,再无流光溢彩的奇异现象。 叶凡气血翻涌,却尚未出现力竭迹象,但是叶凡也并不想自己被这三柄飞剑困住,天晓得段一流还有什么术法等着自己,趁着神人开天式的剑意牵引,暂时能抵挡片刻,于是就准备撤离此地,转移战场,然后赶紧递出第十四剑。 但是早早准备好想要运用三千影葬瞬掠此地的叶凡,惊讶发现在三把飞剑的阴影之中,如同置身于一座空间被完全封锁的小天地,数次大战都立下奇功的三千影葬,如今竟是没了丝毫反应。 不得已,叶凡只好重新递出一剑,打得飞剑下坠势头微微凝滞,然后前冲,试图离开三把飞剑的笼罩之地。 段一流冷笑道:“小子,还想跑?!” 一掌向下压去,第四柄飞剑顺势下坠。 四剑相叠,形成了一道极为复杂的剑阵,直直砸向叶凡头顶,而且整座城堡,被磅一股礴灵气镇压,使得叶凡前掠身形瞬间慢了几分。 一身剑意如洪水的持剑少年,终于被滞留住了身形,让四把飞剑笼罩其中。 不得已,叶凡直接将玉牌内十数把飞剑尽数散开,高高掠入云海。 段一流微微错愕,“你小子的剑竟然有这么多?” 他感知到那十数柄飞剑破空而至,干脆放弃了用以法袍攻势,直接拿出一柄晶莹长剑,围绕在段一流四周,散发出一股大江之气的巍峨感,一次次挡下十数把飞剑的凌厉攻势,但段一流更多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云下的那个少年身上。 此刻黑云相距地面已经不过十五丈。 段一流眼神微眯,透过飞剑云层,看到了那个少年的身影。 叶凡先是俯下身去,将飞剑罩在身侧,正好以剑身挡住飞剑,疯狂向前奔走,随着四柄飞剑的下沉,少年就干脆猫腰前冲,以背后顶住飞剑,他那道诡异的身法,发挥出令段一流感到惊艳的成果,硬生生帮助他赢得千钧一发的宝贵时间,使得少年能够在山岳距离校武场大地只有寥寥几尺之时,一个闪身,堪堪躲过了被飞剑斩成几段的下场。 段一流冷笑一声,老子等的就是这一刻! 一直蓄势待发的第五柄飞剑,正是他最为强势的那一剑。 少年能够抵住四柄,已经出乎了他的意料,本以为三剑叠加,就能够斩杀这小子。波波 那道身法与剑式,实在是太古怪。 若是能得齐真意,收获未必比那柄飞剑逊色。 段一流轻喝一声,“去!” 第五柄山岳飞剑,正好砸向在地上翻滚的叶凡。 与此同时,先前的四柄飞剑开始陆续飞散,围绕第五柄,纷纷向下插于地底,有的碾压城堡外的房屋,有的压垮城堡高墙,还有落在城堡之外的街道。 一旦四柄飞剑屹立地面,加上段一流居中坐镇,就会形成一座天然剑阵。 段一流似是被那十几柄飞剑骚扰的心烦意乱,手掌一抹,抓起那柄晶莹长剑,然后双手重重一拍,云遮雾绕,身形消逝不见。 被五把大如山岳的飞剑围困其中的叶凡,已是生死一线。 如果不是段一流的主要灵气,都用以操控云海下压,叶凡恐怕早就已经被斩成了肉泥。 而那片如墨般的厚重云海,离地已经不过十丈。 若是有人能在大燕京都最高处举目远眺,就会发现,那几柄宛如千百丈大山的飞剑,波澜壮阔,风起云涌,一股天地异象正在酝酿。 ...... ...... 城堡主楼内,画地为牢的裴千丞,被乔三刀的三刀流,追逐得疲于奔命。 跟黄正德与赵遥二人想的不一样的是,裴千丞的伤势根本未曾恢复,反而在近几日的逃亡之路和滋补鬼婴后,境界大损,本以为鬼婴现世,亏的东西都能完全找补回来,没想到肉还没吃着,就要被人追着砍一路。 裴千丞先是百般求饶,苦劝乔三刀万事好商量,只要他肯收手,他愿意交出一切家当,并且任由乔三刀在他的神魂上动手脚。 眼见着乔三刀无动于衷,竭力逃亡的男子,便开始厉声威胁,扬言要与乔三刀的三把长刀玉石俱焚,一定要他神魂受损,此生再难修为精进。 乔三刀却根本不理会这位已经捉襟见肘的重伤鬼修,厅堂大门已经被他强行打开,所以外边黑压压的恐怖景象,一览无余。 天昏地暗。 相信黄正德与赵遥二人,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今天的场景,那种无力感,深深刻在了骨子里。 鸿蒙天下五座大州,如果都是这般百无禁忌,早就乱得不能再乱了。 所以才有了圣殿与刑罚五座大岳的出现。 为的就是防止那些修为高深的云中仙人,动辄一拳打烂山峰江河,一件法宝随意砸烂王国城池。 毕竟就算是仙人,终究也是来自人间。 乔三刀知道这位鬼修的手段不止于此,也没有往里下死手,正好让裴千丞觉得有一线生机可循,不必玉石俱焚,舍弃性命。 而他也在关注着楼外的云海,寻找出手的最佳时机。 主楼大堂此处景象,早已遮蔽起来,裴千丞想要将信息传递出去,难如登天。 就在此时,那位美艳妇人幽幽转醒,看到了眼前的景象,不由得心下大惊。 乔三刀骤然停身,没再理会色厉内荏的裴千丞,反而缓缓走到妇人身前,蹲下身子,双目注视着她。 “仙师,我这是.......” 美妇有些惶恐。 乔三刀缓缓问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美妇怔了一怔,低下头看着自己浑圆的肚子,随后展颜一笑,右手轻柔的抚摸着它,爱怜道:“殿下不在乎我的出身,将妾身收入房中,怀下龙子,实在是妾身莫大的幸事。” “姬云的孩子......”乔三刀既没有鄙夷,也没有愤怒,只是淡然一笑,为这位可怜的美妇陈述了一个事实:“那你知不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已经算不上一个人了,甚至连鬼都称不上,等它出生之后,不只是你的命,大燕,乃至半个紫来州都要死上许多人,你......要怎么办?” 乔三刀这番话说的很轻,很缓,甚至很委婉,对于他来说是一件很难得的事。 妇人一手使劲捂住心口,一手环绕在鼓起的肚子上,满脸痛苦之色,她茫然失措,只是对着乔三刀摇头。 她红着双眼,望向乔三刀,眼神充满了哀求。 乔三刀眼中没有什么多余情绪,神情无喜无悲,只是缓缓问道:“那么多人的性命,你真的就完全不管不顾?这不是几十人几百人,这是涉及到数以千万记百姓的性命,是你大燕子民的性命,还有生你养你的这个国家,都不管了?” 美妇只是含泪摇头,突然一口血污涌出,漆黑如墨,染黑了半截衣裙,极为渗人可怕。 她就像一只苟延残喘的肺疾老人,大口喘着粗气,心脏极为猛烈的跳动,到最后不堪重负,直接破碎成了几块。 可她始终死死盯住乔三刀的脸庞。 乔三刀缓缓起身,喟叹一声,“你可以去了,它能活。” 美妇这才嘴角抽动,露出一个极为凄惨的微笑,缓缓闭上眼睛。 在气绝的前一刻,美妇不顾体内往外翻涌的恐怖黑血,执意开口说道:“仙师,您与叶凡,应该相识吧?我最后求您一件事,如果有机会,希望您能告诉他一声,李金的夫人,当时是我去捉的,他不要记恨殿下,过错全在妾身,下辈子,妾身定会当牛做马给他赔罪......” 她伸出手指,指向自己的面庞,率先回答了乔三刀的问题,“妾身的鼻子,很灵的......” 话语未落,美妇便已经倒地气绝,触目惊心的黑色鲜血,犹然从她的七窍内潺潺而流,瞬间染黑了她的身躯脸庞,触目惊心,渗人至极。 主楼内,死寂一片。 乔三刀来到已死妇人的身前,弯下腰,凝视着她被鲜血浸透的凸起腹部。 她起伏不定的肚子,骤然静止,似乎有细细微微的哀嚎哭泣声,来到人间。 “虽然你什么也没做,但你该死。” 乔三刀手中长刀猛然一戳,穿透妇人心脏,钉入椅背,面无表情道:“但你放心,该死的不仅仅只有你一个,在地狱慢慢等着,等你的父亲下去。” 刺破耳膜的一声尖叫,骤然响彻楼间,一根根大柱同时响起碎裂的声响。 裴千丞肝胆欲裂,却始终不敢靠前。 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敢有丝毫妄动,乔三刀便会直接先拿他开刀,而不会有丝毫留手。 一直以平静面目示人的乔三刀,不知不觉间,却已是满脸泪水。 这狗屁的人间。 第二百二十四章 元婴境的自爆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当鬼婴被乔三刀一刀透心戳死的瞬间,哀嚎声传出主楼厅堂,楼外的那片黑色云海之上,顾不得身边那十余把飞剑还在肆意飞掠,段一流再度现身,脸色难看至极,整个人气愤得连身上法袍都开始颤颤巍巍,几乎已经淹没屋脊的浓墨云海,更是翻滚如沸水。 段一流对着主楼那边怒吼道:“废物!裴千丞!你真是废物!老子费劲千辛万苦救你出来有个屁用!” 他伸出一只手,猛然攥紧。 主楼大堂内,早已被秘法控制的裴千丞,心口处那团本命神魂,毫无征兆地直接炸开,然后瞬间魂飞魄散,肉身软趴趴的跌落在地,一声血肉精气尽数化为虚无,只剩下了一张皮囊。 乔三刀皱了皱眉头,收回腰间长刀,以免被那些污秽鲜血沾染,抬起头看向云海上方。 段一流双眼血光绽放,双手挥袖,两股极为庞大的灵气从大袖中汹涌而出,一时间罡风大作,十余把飞剑在云海之中四处飘散。 他脸色狰狞,低头看着那五把尚未触地的庞大飞剑,大怒道:“小子,还在垂死挣扎!老子本来还想着鬼婴初生,胃口不济,才将你压在五把术法飞剑之下,一点点榨取精血,既然现在害得老子万事皆休,你就赶紧给我去死吧!” 乔三刀已经来到城堡主楼上方,一把长刀蓄势待发。 段一流一手挥袖不断,竭力阻拦那十余把飞剑的刺杀,一手握拳,猛然砸下,“小兔崽子,死也不死?!” 乔三刀眼神微变,身形骤然消失,一道黑影在主楼前一闪而逝,一把猩红长刀转瞬间变化为三把,对着中间的第五把飞剑凶猛斩下,阻止它的下冲之势。 他知道,绝对不能让这柄主剑与其余扎根大地的四把飞剑汇合,到时候五剑结阵,叶凡别说是五境剑修,就是七境的修为,恐怕都要被剑阵内的剑气斩成肉泥。 乔三刀怒喝一声,“给我滚!” 飞剑被大刀往上斩出了几尺。 段一流大笑起身,一扶衣袖,一掠来到那柄飞剑剑柄处,双脚触及之后,轰然下压,使得被一把长刀抵住的山岳飞剑,成功一压到底! 当这柄飞剑落地,整座城堡都开始颤动不已,以至于城堡外的山脉也开始出现裂缝,余波连十几里外的京都都能明显的察觉到。 当五剑齐聚之后,阵法已成,屋顶那边,乔三刀吐出一口鲜血,踉跄后退数步,好不容易扶住墙壁,手指微动,艰难开口道:“公子……” 段一流嘴角露出一丝讥讽,虽然为了将这道剑阵落下,他身上的这件半仙兵法袍已经失去了灵气,但最少那两个九龙岭的人和面前这两个碍事的家伙,都不会留下活口。 头顶云海那边,唯有主楼那名剑修的寥寥几把飞剑,还在挣扎,段一流其实一直在暗中观察,在剑阵成功斩杀那白袍少年后,飞剑便向地面坠落,落在了远处的两处巷弄之中,多半是就此销毁了,实在可惜。 就算是换成紫云币,也算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大仇得报,段一流心中有些快意,一来已经撑不起五把山岳飞剑的剑阵,二来还要赶紧从少年尸体上剥落那柄无主飞剑,然后赶紧离开此地,免得被九龙岭或是恰巧巡视此地的圣殿老王八拦阻截杀,不然哪怕是他段一流,也要做一条丧家之犬,亡命天涯去了。 事已至此,九龙岭依然没有八境或是元婴老祖出手,看来一死一伤的那两个家伙,太过托大,才给了自己安然离去的机会,不然就算他能将二人斩杀,也很难不把消息散播出去。 段一流默念“收剑”口诀,五柄飞剑瞬间拔地而起,体型越来越小,最终重返身上的半仙兵法袍之中。 他一边挥袖驾驭云海,阻挡乔三刀那势大力沉、快若奔雷的凌厉长刀,一边站在云海之上,笑着往主楼那边下降。 地面有一把极为秀气的无鞘长剑,静静的躺在地上,就像是被人随手扔置在了此地,浑身都写满了人畜无害。 明明朝思暮想的飞剑就在面前,唾手可得,段一流却脸色剧变,双手一拍,整个人猛然升空,经过一系列战事,以及随着他自身灵气的不断衰竭,那座十不存一的黑色云海疯狂涌向段一流的身躯。 一袭白袍,从刚好足够一人平躺的大坑中,一跃而起,高声喊道:“乔三刀!” 乔三刀没有丝毫犹豫,顾不得一直在喷血的身躯,整个人携着一把巨大无比的猩红长刀,高高跃起,猛然斩下! 段一流去势极快,可是早早隐匿在附近的长刀和飞剑,来的更快! 一左一右,它们瞬间戳中了那身道袍,使得段一流远遁速度微微凝滞。 又有两把长刀在空中阻拦。 而叶凡,则踩在飞剑九霄天剑身之上,向空中追着段一流和云海,飞掠而去。 御剑飞行! 这是叶凡第一次使用。 虽然在五把山岳飞剑镇压之下,借助乔三刀的拖延时间,再加上叶凡早就算准了最大的坑洼,出剑之前,跺脚裂地,硬是临时开辟出一座可供躺下的大坑,得以逃过粉身碎骨,斩成肉泥的下场,但是被五把飞剑大阵的磅礴气机当面压下,好似置身于密封空间内的叶凡,可一点都不好受,肋骨已经断了好几根,如果不是在之前的数次大战让他抗揍了不少,恐怕如今也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段一流离去。 叶凡又捻出两张符箓,灵气微涌,化为灰烬,一张破障符,一张风驰符在使用之后,面前的黑色云海好似都变得清澈了一些,随着两人距离的不断拉近,段一流回首定睛一看,不由得惊骇异常。 “叶凡,竟然是你!” 叶凡没有理会段一流的嘶吼,对着这家伙的后脑勺就是一剑劈去。 段一流真是拼了老命裹挟云海加速向前,才好不容易躲开那一剑,可是剑气流溢,仍是在他脑袋上留下了一条血槽。 段一流目眦欲裂,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如果不是自己本命飞剑被爆,修为大损,只有八境初的实力,如果不是为了汇聚这片地域的阴煞之气,又损了很多修为,而下降到了七境巅峰,怎么可能让这两个小崽子追杀的如此狼狈! 奇耻大辱! 乔三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不过几个眨眼功夫,就飞快截住段一流逃窜的去路。 段一流目生凝重,竟是不敢硬闯,转弯绕行,结果被后边两次出剑都慢上一线的白袍少年,给一剑刺穿,来了个透心凉! 而且这柄剑极其古怪。 不只是剑气,更有丝丝缕缕的杀气附着其上,生机连同灵气都被搅烂撕裂。 段一流停下身形,脚下的黑色云海随之悬停。 低头看了眼胸口处剑尖,凄然一笑。 “叶凡,不过这么短的时间,你就能有如此精进,当时没有拼死把你杀掉,是我段一流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决策......” 听着仇家的临终遗言,叶凡却根本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反而内心深处一片清明,本想趁胜追击,再出一剑,斩下段一流的头颅才算万无一失,但是乔三刀却在身后近乎嘶吼地以心声提醒叶凡,赶紧后撤,越远越好。 段一流擦了擦溅到脸上的丝丝鲜血,也不去拔出那把刺破心脏的飞剑,只是阴恻恻笑望向叶凡。 乔三刀面色凝重的看向段一流,心有余悸。 叶凡当时的境地,是名副其实的命悬一线,死里逃生。 段一流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死在你手里,是不是也能称得上一句,报应不爽?” 四方的黑色云海,开始逐渐消散,无声无息,重归天地。读书祠 ...... ...... 在裴千丞死在主楼之后,黄正德带着赵遥顺顺利利逃离了那处人间地狱,一路往九龙岭快速前行,这一趟,顺风顺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除了零星的阴物鬼魅出来搅局,并无太大的波折。 不说劫后余生的那位年轻人,就连黄正德自己都觉得无法想象。 一时间二人有些恍若隔世的沧桑感。 站在一处密林,赵遥突然说道:“我要回去。” 老者暗中点头,有此心思,且不去谈幼稚与否,最少也说明他的心境已经有了很大缓和,没有崩碎坍塌。 原先那座漆黑如墨的厚重云海已散,虽然暂时仍然不好说是否已经脱离死局,可到底是一个好兆头。 黄正德举目望去,以仙家术法的往气之法,粗略观其气象,方圆十数里内的浓郁阴气,几乎消散殆尽。 于是他转头出言劝慰赵遥,“莫急,先别着急回去,如今大势好像已经转向我们这边,在这个时候,绝不可节外生枝。” 赵遥握紧腰间刀柄,手背青筋暴起,闷闷道:“恩人还身处险境,而我身为九龙岭子弟却要袖手旁观,苟且偷生?我做不到。” 黄正德哑然失笑,没有不耐烦,而是耐心解释道:“赵遥师侄,你且要记下,无畏的牺牲,并非真正的勇气,若是硬撑匹夫之勇,祸及他人,白白送死,这不叫英雄男人之举,这叫愚蠢,如果两位恩人身陷险地,要人去救,你我二人自然责无旁贷,但此时优势站在恩人这边,若是贸然打扰,备不住就要给恩人添乱。” 赵遥木讷点头。 这位被宗门寄予厚望的年轻人,到底不是钻牛角尖的性子,再加上本就眼界宽广,道心坚韧,怎么也不会被一时的热血操控,做这般无意义的莽夫之举。 片刻后,赵遥抬头一笑,“师叔放心,我没事。” 老人有些欣慰。 这个世界,终究还是属于年轻人的啊。 二人又默默前进了许久,赵遥喃喃问道:“师叔,两位恩人,难道真能将那尊魔头斩杀在天上?” 黄正德喟叹一声:“有能耐布置下这么大一个局,颠倒百里风水气运,极有可能是一位涅槃、甚至是元婴境的大魔头,那剑阵术法,别说是我,就是你的师父,在修为巅峰之际,一样都做不到。两位恩人如果能够赶跑强敌,就已经是万幸,根本不用奢望能杀人破局了。” 脱离险地,老者那根时刻紧绷的心弦便逐渐松了下来,顿时显得神色萎靡,今日一战,让这位九龙岭外门执事实在是心力憔悴。 老者靠着一棵青树,“除非是九悬宗或是咱们九龙岭的元婴长老闻讯赶来,否则很难拦下那位驾驭云海的大魔头。” 二人脸色沉重,赵遥心情尤为复杂。 黄正德打破这份沉闷气氛,笑了笑,故作轻松道:“不过放心,只要这次魔头铩羽而归,想必一定会引起圣殿的重视,那魔头百年之内,绝对不敢再兴风作浪了。而且,若是唐煜师叔听闻此事,一定不会坐视不理,到时剑气所至之处,斩杀魔头,易如反掌!” 赵遥这才打起精神,有了些笑容,似乎是对唐煜,有着极为庞大的自信。 ...... ...... 远离人间的天上。 双方对峙。 他们的胜负,几乎决定了半座京城的生死存亡。 三把刀,两柄剑,两个人。 段一流可谓身陷重围,并非对方人多势众,而是仅仅是被对方那凌冽至极的刀气剑气逼得束手无策。 面对两个莫名其妙的同境怪物,段一流仿佛自知必死,神色怅然,充满了无奈,缓缓道:“我段一流,此生经历的大战小战胜战死战数不胜数,没想到到头来却死在了两个小老鼠手里,真是造化弄人。不过若是我破碎元婴,再以残留阴神炸死你们两个,也不算难。毕竟我怎么说,也是大燕的顶尖修士之一,哪怕你们能躲得过,也绝对不会好受,说不得这身皮囊,就要没了。” 叶凡皱眉看着他,还是没有说话。 眼角余光则一直盯着段一流腰间那柄佩剑,那才是段一流最后的杀手锏。 段一流眼光何等老辣,低头望去,啧啧道:“没想到不只是剑不错,就连这把刀,也是个好东西啊。” 他抬起头,环顾四周,语气有些落寞,“当时殿下雄才大略,手段非凡,我力排众议,死死站在了殿下阵营,就是看重了他的冷酷无情,他的谋略手段,我无亲无故,一辈子要么在修行,要么在沙场,到死了连个能留遗言的人都没有,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报应......” 说到这里,段一流惨然一笑,“不过说到底,老子的眼光没差,殿下无论是心性还是手段,都是当皇帝的不二人选。一人做事一人当,李金是我杀的,如今你来寻仇我当然不会有怨言,但要是你这只蝼蚁,就这么想当然要了老子的命,可就有些太天真了......” 乔三刀视线越过段一流,望向远方的叶凡,并以心声与之交流。 明知道这两个人在密谋他的生死,可称得上一代枭雄的段一流却没有理睬这些,艰难抬臂,伸出一根手指,轻弹从胸口透出的锋锐剑尖,这个充满英雄气概的动作,使得段一流吐出一口鲜血,只是他依旧神色自若,“如果没有认错,恐怕这把飞剑,已经到达了仙兵层次吧?呵呵呵,没想到,当时那个随手可杀的蝼蚁,连一把仙兵都拿了出来,真是有钱人,佩服佩服......” 叶凡无动于衷,一言不发。 段一流收回视线,望向天空,深呼吸一口气,天上大风,吹拂得胸口被穿了一个大洞的段一流双袖猎猎作响。 “我这把飞剑和法袍,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就别做梦想拿到手了!” 段一流蓦然放声大笑道:“一辈子杀人无数,如今我这一死,也算值得了,能有你这么一位天骄外加一把仙兵陪葬,倒也没失了我的身份!” 他的身躯开始腐化,血肉化为灰烬从身上簌簌而落,飘散在天地间,但是丹田处却绽放出一团刺眼的光彩,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出。 几乎同时,九霄天与乔三刀的两把长刀,全部疾速撤退,远离那位要自爆元婴的绝境枭雄。 只是九霄天在拔出段一流心口之前,还不忘狠狠一搅,将他的胸口完全捣烂,显而易见,就算是冒着被炸伤的风险,叶凡也要确保段一流的必死无疑。 段一流的元婴气府一同炸开,肉身彻底毁坏,一件半仙兵法袍被爆炸一闪而开,向身后的持剑少年飞去。 一时间,天上罡风絮乱,向四面八方炸开,灵气骤然崩碎,如无数打铁的匠人在云海中同时挥锤,激出无数金黄色的火星。 由于叶凡离段一流很近,更加难熬,哪怕已经退出七十丈远,仍是一退再退。 即便形势严峻,叶凡仍是竭力以心声告知乔三刀,选择一个能够保证自身安全的位置上,以此作为契机,淬炼体魄神魂,对自己大有裨益。 隔着那团星火云团,叶凡看不清楚乔三刀的动作,但是相信以他的谨小慎微,会做一个安全之策。 不知不觉,叶凡早已将乔三刀当做了同道中人,甚至在某些生死之战中,愿意信赖甚至是依赖乔三刀。 对于之前还存有忌惮的叶凡来说,殊为不易。 第二百二十五章 吾心安处即吾乡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段一流的身躯已经被炸成灰烬,一身庞大灵气随着爆照声响,逐渐挥洒在天地间。 但是,在那团黑灰色的云团之间,隐隐亮出一个光点。 这是段一流的元婴。 直到这一刻,段一流才爆发出他心里的阴翳愤怒,以及内心深处潜藏的那抹恐慌。 什么陪葬豪言,什么报应不爽,自然都是他的信口雌黄。 为的就是营造出自己愿意慷慨赴死,在那两人的刀剑离开身躯之后,他就可以分出一缕元婴神魂,舍了肉身和修为,彻底远去,虽然伤及大道根本,可总好过命丧当场。 但是段一流呆若木鸡。 云团之上,蓦然立着一把散发着无尽寒意的冷冽长刀,非但没有离去,反而愈发向云海靠近,摆明了要当他的殉葬品。 不行,顾不得太多! 哪怕头顶还有一把长刀在虎视眈眈,再不金蝉脱壳,就真的只能束手待毙了。 段一流已经不再奢望十全十美,虽然神识敏锐察觉到,几处地方的飞剑隐匿游曳,借着气府轰然炸开、光芒刺眼的瞬间,段一流的元婴瞅准一个间隙,果断往更高处一闪而逝。 虽然元婴头顶之上,始终有一把长刀步步紧逼,可是在这份惊天泣鬼神的动荡之中,可以忽略不计。 不曾想叶凡居然没有中计,没有伸手去接住那半仙兵法袍,而是由着它往远处飘去,一点时间都没有耽搁,但是段一流的元婴信心十足,就算踩着那把仙兵级别的飞剑,叶凡也已经追不上自己,除非是一边御剑,一边使用他那道诡谲的身法,并且前提是找准自己的逃遁方位,三者缺一不可。 尤其是这个机会,稍纵即逝,因为那把长刀很快就要被自己的元婴甩掉,先前气府自爆,已经将那把长刀炸的晕头转向,再难牢牢约束住元婴了。 可就在此时。 一道白芒在天空中如惊鸿过隙,画出一道瑰丽的弧线。 一身白衣法袍的叶凡,压榨出自己体内所剩无几的最后灵气,配合风驰符,接连使出了两次三千影葬,在离开九霄天剑身的瞬间,凭空来到那只小巧的元婴身后,无视周身的爆炸云海,心无旁骛,脑海之中,全是幻境中黄袍白发人的开天之剑。 叶凡神色平静,一剑斩下! 那只段一流的小巧元婴,神色大骇,却根本没有什么反制手段。 不过一个巴掌大的小巧元婴,便如同一叶残破浮萍,被剑气洪水迅猛冲刷而过。 从此再无半点痕迹。 只余下些许元婴碎片,化成点点星火,随后化为最为纯粹的灵气,反哺天地。 可是在一剑彻底斩杀段一流之后,叶凡当下也到了油尽灯枯的凄惨地步,持九霄天剑的整条胳膊都已经变成白骨,甚至五指都握不住九霄天的剑柄,直接坠向大地,不但如此,叶凡整个人也跟着九霄天一起颓然砸向地面。 好在一直在远处蓄势待发的乔三刀,在半空截下叶凡,最终扶着他站在缓缓下降的九霄天剑身之上,而他自己则在飞剑之外的空中大袖飘摇。 乔三刀看着面前一副极为凄惨模样的叶凡,既有怒气,也有佩服,“公子!你也太莽撞了!就算由着他离去,一缕重伤元婴想要东山再起,没个百八十年纯属奢望,到时就算他上门寻仇,你我还会怕了他不成?” 叶凡歪头吐出一口血水,仰头看着天空威势犹在的爆炸云团,咧嘴凄惨一笑,看得乔三刀直叹气。 片刻后,叶凡收回视线,转头望向乔三刀,并没有什么志得意满的表情,“血债还需血偿。段一流对李叔叔的债,还清了。” 乔三刀赶紧掏出一只瓷瓶,倒出几粒芳香清爽的浑圆丹药在手心,缓缓喂叶凡吃下,最后又拿出一贴膏药,顺着叶凡的白骨手臂轻轻涂抹,哪怕是叶凡这么能吃痛的家伙,仍是呲牙咧嘴。 这是叶凡事先就备好,可让白骨生肉的高阶丹药。 乔三刀发现叶凡正转着脑袋,环顾四周,似乎在寻找什么,心中了然,沉声道:“方才我已经帮公子接住了那十余把飞剑,暂时收在收纳物中,就是有些破损,倒是还需公子花钱修缮。” 叶凡松了口气,随即问道:“那件法袍?” 乔三刀答道:“那法袍被段一流故意送到远处,想吸引咱们的注意力,我没敢去取,应该是飘到了脚下的大山里,不过此地荒无人烟,应该比较好找。” 两人顺着飞剑,缓缓向地面下降。 叶凡此次出手,绝对物超所值,不止将仇家斩杀了一位,更收获了一件半仙兵法袍。 当初迎难而上,执意要将段一流斩杀当场,对于神魂和体魄的淬炼,也让叶凡收益颇丰,五境修为第一次有万丈高楼平地起的感觉,不再是那种虚无缥缈、捉摸不定的意味。 叶凡觉得这场厮杀,哪怕没有那件半仙兵法袍,哪怕十余柄飞剑尽数崩坏,都不算亏。 如今自然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不过世间法宝终究是身外物,唯有手中之剑,才是叶凡真正想要死死抓牢的立身之本。 乔三刀缓缓说道:“那件道袍的来历应该很不俗,段一流明显未曾完整发挥出这件法宝的威力,回头我去查查,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叶凡笑道:“看中了?” 乔三刀犹豫片刻,木讷的点点头。 叶凡擦了擦脸上的血迹,耸肩道:“跟着我出生入死这么长时间,也没给你什么好东西,那件法袍如果真瞧上眼了,那就给你便是。” 乔三刀恭敬道:“属下谢过公子赏赐。” 两人落在城堡外的山林之中,乔三刀心意一动,空中的凌厉长刀一闪而逝。 乔三刀主动泄露底细,“我的这把刀,名叫大巧,是当年在南筇国我杀了一个天外仙人所得的本命物,刀身重达五百六十斤,以势大力沉,杀力巨大著称,后来我又发现了一道罕见的神通,“三刀流”。” 叶凡在一棵大树底下盘腿而坐,瞥了眼肉芽正在缓缓生长的白骨胳膊,好奇道:“就是那个可以凭空变化出两把长刀的奇异神通?” 乔三刀思索了片刻,反而摇头道:“严格意义上讲,不是变化出两把长刀,而是在同时斩出三刀后,便有了这般变化。” 叶凡惊异道:“这也行?” 乔三刀瓮声瓮气说道:“当时为了将三刀流施展出来,算是废了一番功夫,不过也算是物超所值。” 叶凡咧了咧嘴,知道乔三刀轻描淡写的这句话后面,包含着多少艰难险阻,整个人显得有些沉默。 乔三刀看到沉默下来的叶凡,心境也跟着安宁下来,跟他相对而坐,问道:“公子,之前为何要这么拼命?” 叶凡满脸理所应当,“先不提我与段一流之间的血仇,便是之前,你我就已经说好,你去主楼阻杀那只鬼婴,我去阻止那道云海,承诺出来的事,总要做到吧。就算做不到,也应该要尽力而为,总不能仇人在前,连命都不拼吧。” 叶凡停顿片刻,略作思量后补充道:“不过都跟人打生打死了,把情况往最坏处想,总是没错的,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你我都还活着,便是最好的结局喽。” 乔三刀不置可否,坐在叶凡身边警戒的看向四方,以防意料之外的危险出现。 之后又过去了很久,叶凡的手臂已经恢复了小半,他转头看向乔三刀始终冷静的侧脸,缓缓出声道:“对不起啊。” 乔三刀怔了怔,疑惑道:“公子为何要对属下道歉?” 叶凡挠了挠脑袋,叹气道:“其实我这把本命飞剑品阶很高,应该可以抵御住段一流的自爆余波,只不过之前因为一些事情,有过损伤,所以之前下意识里我就把九霄天召回来了,差点让你的大巧受到折损,对不住了。” 乔三刀呆愣片刻,应该是觉得这算不上什么大事。 叶凡笑道:“这是我的态度,跟你觉得无所谓没什么关系。有些事情,你做了,就要有你的权衡和考量,不过凭你我之间的关系,也不必说太多。” 乔三刀又有些沉默,叶凡便语重心长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跟我之间是不必多说什么,但是你不能不跟自己喜爱的姑娘多说一些啊。我以前有个朋友,就是跟你说起过的魏成,在这种事情,就都没你这么扭扭捏捏,你太不爽利了。” 乔三刀虽然不善言辞,但心中的思量绝不会少,所以叶凡知道从叶凡嘴里说出的“朋友”二字,分量到底有多重。 互相托付生死都不为过。 而事实上叶凡就是这么做的,段一流以五把山岳巨剑压顶而下,只要乔三刀出手再慢一点,哪怕叶凡躲在巨剑下的大坑中,依然会被笼罩在整个城堡的凶猛剑气所镇压,活活憋死其中。 长久的沉默。 唯有夏日毒辣的阳光,透过疏疏密密的枝叶,撒落林间。 乔三刀坐起身的时候,蓦然发现安静坐在树前的叶凡,在伤心,而且是很伤心的那种。 他有些纳闷。 不知道天底下能有什么事情,能让叶凡这么想不开。 今天的城堡大战,大难临头,最后安然无事。 而他叶凡也还在好好活着。 断水山。 所有人也都安然无事,甚至像他叶凡这样的泥腿子,都走了这么远的江湖。 因为一个男人。 他叫李金。 他有个儿子,叫李清风,是我的朋友。 如今大仇报了一半,为什么我却害怕去见他呢? 叶凡越想越觉得难过。 ...... ...... 返回的路上,叶凡的情绪已经恢复如常,那条白骨裸露的胳膊,血肉正在缓慢生长,其中一条条经脉如树根般缓缓蔓延,十分玄妙。 乔三刀指着一根根经脉为叶凡讲解,叶凡看得仔细,听的也很仔细,好似一位学童在学学问,也亏的两个人有这份定力,不然就算是平常见惯了尸体的老卒,都不一定能忍下心来。 叶凡一边走一边看一边听,忍着痛,津津有味,随着亲眼见证那些经脉的生长,对于气运及自身体魄一事,大有裨益,茅塞顿开。 临近主堡,叶凡只好收起胳膊,免得被路过的百姓当做魔道中人,有法袍傍身,可以将这幅凄惨场景藏在袖中的同时,又不会影响到叶凡手臂白骨生肉的进程。 在叶凡休息的途中,乔三刀在确定安全的同时,已经捡回了那件半仙兵法袍,叶凡掂量了一番,说这是件年头久远的法宝,品相极高,上边五把飞剑的绘制,无论是神制还是形制,都很不简单,极有可能是制于某家仙家剑门,说不定最早会是某位著名剑修的本命物。 因为叶凡对这些事情还算感兴趣,当是丰富自己的见识,所以了解很多。 至于乔三刀是否会独吞剑袍,叶凡则是想也没想,因为打心底觉得乔三刀不可能是那种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世道复杂,人心难测,防备心可以有,但不可以过,不然就是隔阂一起,心关难过。 叶凡突然说道:“来人了。” 乔三刀瞥了眼叶凡,有些惊异。 自己也不过刚刚才察觉到,这份敏锐的神识,大概已经完全不输六境,他如今当真只是五境修为? 一行两人小心翼翼从主楼侧面出来,正是黄正德和赵遥二位九龙岭中人,他们之所以没有去往主楼,还是黄正德的主意,在北方山林高处,无意间见到了叶凡和乔三刀重返城堡的身影,老者就决定来此汇合,先问清楚那位魔头的动向,两拨人再一起去往主楼,显然更加稳妥。 黄正德深作揖,自我介绍道:“老夫黄正德,乃是九龙岭外门执事,有幸拜见两位恩人。” 先前叶凡与乔三刀进入主楼时,并未报上姓名。 叶凡作揖还了一礼,“在下叶凡,这是我的朋友,名叫乔三刀,我们二人皆是红叶国人氏。” 黄正德起身后,环顾四周,小心问道:“两位恩人可知晓那位魔头的下落?” 叶凡把那只受伤未愈的手臂往后缩了缩,指向乔三刀臂间悬挂的飞剑法袍,微笑道:“幸不辱命,已经将其斩杀。” 段一流从云海落下之时,搬动五柄山岳巨剑镇压而下,黄正德当时有过惊鸿一瞥,心惊胆战。此刻见着了这件绘有五把飞剑的法袍,心中翻江倒海,既不敢相信,就凭这二人就能够成功斩杀一位极有可能是元婴境的仙人,可又无比奢望这位白袍少年的言语,所言不虚。 九龙岭外门执事黄正德,到底是一位久经风雨的老油条,哪怕将信将疑,脸上仍是感恩戴德,满是崇敬神色,再次打了个郑重其事的稽首,“两位恩人不过是路过此地,偶遇魔头逞凶,仍然愿意仗义出手,救大燕京都数以千计的百姓于水深火热,功德无量,在下先替大燕京都与九龙岭,谢过两位恩人的大恩大德!” 一片赤子之心的赵遥,热泪盈眶,赶紧拱手抱拳,作揖到底,对两位外乡人分别说道:“大恩不言谢,若是两位恩人不嫌在下驽钝,赵遥愿为两位恩人当牛做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九龙岭执事黄正德的怀疑和庆幸,以及大战之后的心神憔悴。 赵遥经此大难,想要奋发图强,以后斩妖除魔,不会像如今这般一筹莫展。 乔三刀轻抬眼皮,早已了然于心。 叶凡对于这些,感触不深,只是依稀记住了那些微妙的神态和眼神,其中道理,尚未悟透。 乔三刀瞥了眼一脸真诚的赵遥,难得主动开口:“你这小子,很不错。” 赵遥抬起头,神情有些羞赫。 黄正德站在身后,轻捻胡须,满脸自得。 对于赵遥,他有着很大的骄傲与信心。 一行人赶往城堡主楼,虽然叶凡已经说了那边尘埃落定,并无大碍,赵遥却依旧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生怕一推开大门就是魔头肆虐的画面。 到了主楼大门,黄正德小心翼翼的探出身去,发现与自己离开时并无两样,唯有那位心口被一刀洞穿的美妇,浑身血液已经流干,只剩下两身皮囊干巴巴的躺在大堂内,有些异样的惊悚。 见此情形,黄正德二人才终于松了口气,开始向宗门传递情报,留守待命,收集证据用以上报。 叶凡不想掺和进去这种宗门的利益之争,只是带着乔三刀走向顶楼阳台。 乔三刀坐在栏杆上,四平八稳,叶凡有伤在身,只是坐在地面,举目远眺。 片刻后,乔三刀轻声说道:“公子,你可能还需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如今京城局势太乱,你又在被通缉,不过应该不会太久,刚好在这边养好了伤,再去京城处理后续事宜。” 叶凡想了想,觉得也只能如此,便缓缓点头。 突然,叶凡问了一个很匪夷所思的问题:“乔三刀,你想家了吗?” 乔三刀转头看向叶凡,艰难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有些难看的微笑:“吾心安处即吾乡。” 新书《诸天十界》已上传 - 八方圣皇 - 酒与星河 新书已发,请各位读者老爷多多支持,抱拳了。《八方圣皇》新书《诸天十界》已上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