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简悦懿放学放得早,回家就用火镰和燧石取了火,烧起饭来。 饭快半熟的时候,她妹妹简春莉才回来。瞥见她在灶房后,也不过来帮忙,反而加快脚步跑进里屋。 很快,里屋就隐约传来翻找东西的悉索声。 简悦懿也不理会。不一会儿,春莉就皱着眉头过来了:“姐,你不是才得了稿费吗?在哪儿呢?” 她故作惊讶地道:“你惦记别人的稿费干嘛?” “你是‘别人’吗?你是我姐!谁家当哥当姐的有钱了,不拉拔弟弟妹妹的?” 她斜眼看她,嘴角微露嗤笑:“谁家弟弟妹妹会找还没工作的姐姐拿钱用的?” 简悦懿是三天前穿过来的。三天前,她还是后世博物馆的一名工作人员。因馆内得获一批出土文物,她那段时间的工作异常繁忙紧张。她为了放松心情,在临睡前看了本年代小说。醒来后就莫名到了书里的世界。 这本书讲的是简氏姐妹的故事。姐姐简悦懿从小就福运加身,出生的时候,天上甚至有万道霞光汇聚到她家院落上方。 那会儿还没进入特殊年代,公社里有“赛神仙”称号的神婆还没被抓去改造。这个神婆在建国前很是有点名气,不少达官贵人都争相邀她吃席。这也把她惯出了些傲气,平时村民们求到她门前,要三请四请,她才可能勉为其难开开尊口,讲讲吉凶。 可这回,看到简悦懿出生时天空中的万道霞光,赛神仙自己就激动得不行,跟打了鸡血似地奔到简家,捉住才生完孩子虚弱得不行的简妈的手,大声嚷嚷:“芳子,你有大功,有大功啊!你这胎生的可是天命福女,她长大后不仅会带旺你简家,连咱们整条村、整个公社都会被带旺呀!” 有了这等人物的铁口直断,简悦懿自小就被村人们另眼相看。人们要是走霉运了,都喜欢到简家来抱抱小悦懿,给她吃块糖,喂几个李子什么的。明明是自己给小悦懿带吃的去了,走的时候却都心满意足的,觉得沾到了她的福气。 别说,有几个人后来运气还真变好了。于是,她是天命福女的传言就更甚嚣尘上了。 照理说,这怎么也该是女主的命吧? 可惜她只是个女配。真正的女主是妹妹简春莉。 简春莉跟姐姐刚好相反,运气差得不得了。喝水呛水,走路摔跤。连小时候跟人玩个捉迷藏,也能脚一歪,额头撞到树干上去。撞的位置还正好是树上的一棵铁钉上! 类似的危险还发生了好几回,简爸简妈都被吓得不行,去问过神婆。神婆看在简悦懿这个天命福女的份儿上,难得开了尊口,说简春莉就是个倒霉蛋!要不是被亲姐的福运庇佑,她都活不到现在! 这样一个毫无女主光环的人,后来是怎么成了人生赢家的呢? 就像现在的简悦懿,并不是真正的简悦懿一样,简春莉的芯子也早换了。 那本年代文其实是本穿书文。简春莉在某次霉运爆发后,不幸落水,不治身亡。取代她在这具身体里醒过来的,是另一个世界魂穿过来的女人。 那人穿到这缺衣少食的年代,已经很不适应,又莫名继承了简春莉的灾难人生。时间一长,她生怕自己也打短命,再顾不上道德廉耻了,想方设法找了能帮人换命的道士,哄着简悦懿把自己的气运换给了她。 可怜的简悦懿,原本只答应分出一半的气运。但换了芯子的简春莉,被霉运坑怕了,不仅拿走了简悦懿全部的气运,还把自己的霉运换给了对方! 这次的换运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没过几天,简悦懿就被一道惊雷给劈死了! 而骗取她气运的简春莉则拍拍胸口,暗自庆幸,还好有人帮她承担了霉运。要不然,今天被雷劈死的就是她了! 简悦懿原本就不认可书中女主的三观,觉得她道德有亏。现在穿过来,成了那个跟她同名同姓的天命福女,白捡了个包藏祸心的便宜妹妹,就更不喜欢她了。 万幸的是,她穿过来的时间节点还挺好,换了芯子的简春莉还没来得及骗取自家亲姐的气运。 而书里的简悦懿又跟她本人长得一模一样,除了因为没用后世的护肤品而稍嫌肤质粗糙外。这减少了她寄居在别人身体里的不适感,令她得以在穿过来的这三天里集中精神接收原主的记忆,并将一些烧饭做菜、打猪草之类的轻省活儿实践上手。 现在嘛,一切疏理完毕,当然不能任人欺压。 简春莉瞪大眼睛:“姐,你变了!以前你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会先拿给我用的!” 那是书里的简悦懿。她那么好,也没见你对她手下留情。不照样把人家坑得命都没了吗? 简悦懿拍拍灶台:“你说得太对了,那烧饭这件好事先交给你来做吧。”说着,就从灶房走了出去。 “姐!姐!” 简春莉拦她不下,忽然就拖着她的手哭了起来。这是她的老招数了。 打小,托了那缠身霉运的福,简春莉眼球偏下方的位置就长了个针眼大小的翳子。简爸带她去看赤脚医生时,人家告诉他,这孩子哭多了会瞎。 书里的倒霉蛋倒是知道眼睛长在自己身上的,尽量少哭。就算哭了,爹妈一哄也就好了。可现在的简春莉大约觉得这具身体是白捡来的,在发现她一哭,谁都哄着她之后,她就惯会使这一记老招了。 简悦懿就看着她哭,然后好心地递上一方手绢:“慢慢哭,不着急,一时半会儿瞎不了。” “……你知道我哭多了会瞎,你还让我慢慢哭?!” 简悦懿拍拍她的肩膀:“姐也是为你着想。情绪憋多了伤身,容易得癌症。还是发泄出来好,反正哭个一次两次也不会瞎。” 简春莉骇然,自己就赶紧把眼泪擦掉,不敢哭了。 刚巧这会儿,简爸简妈出工回来了。简春莉赶紧酝酿情绪,眼眶一下子又红了。 简妈吓了一跳,心疼地奔过来问:“莉娃儿,你咋哭了?不是跟你说过吗,你不能哭的!” 简爸也满脸担忧,疑惑地望向刚刚除了莉娃儿,唯一在场的懿娃儿。 简悦懿才穿过来三天,哪儿可能对这边世界的亲人建立深刻感情?她也不在意,走到她爸身边低声道:“爸,你不觉得春莉这段时间哭得太多了吗?” 这马上引起了简爸的共鸣,拉着她走到一旁,避开春莉问:“对啊,她这是怎么了?” 她叹道:“还不是你和妈给惯的。每回她跟你们要什么东西,一哭,你们就给了。闹得现在,她想要什么,预先就哭上一场。再这么下去,她的眼睛怕真就保不住了!” 简爸骇异不已,莉娃儿可是他和简妈两口子的宝贝秧子!自打问过神婆,知道这孩子随时都有可能夭折,而他俩又完全没法儿改变她的命运,为人父母的那种天性就自然迸发了。明明他家还有个长子,可两口子却都偏宠这个幺女。 现在听到自己的做为,反而会害了莉娃儿,简爸自责不已,又问:“那怎么办?她刚刚是找你要什么东西了?” 说着,探头去望,见莉娃儿哭得眼睛都红肿了,赶紧道:“要不,这回你先给她?咱们下次再想办法!” “爸,你是她爸,我也是她姐,我对她也是有感情的。你要我给,我可以给,没问题。但再这么继续下去,她眼睛真的废了怎么办?”她循循善诱,“她会恨你的。也会恨我,恨咱们全家的。” 简爸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眼圈发红地转身进了屋子。生怕自己忍不下心,他还特意关门上闩。 简春莉:啥情况?! 她呆若木鸡,接着,哭得更大声了。 “唉哟我的宝贝疙瘩,你别哭了!”简妈急得不行,转头就来找懿娃儿。 她刚刚已经问了莉娃儿情况了,过来拉住简悦懿的手腕道:“你就给她吧,那点儿钱比得上你妹妹的眼睛重要?!” “比得上!怎么比不上?” 简妈差点没惊得嘴巴歪掉:“你说啥?!” 简春莉火上浇油:“妈你看,她的真面目终于暴露了!她根本就没把我当妹妹!她敢这么跟你说话,她也没把你当妈!” 简悦懿义正辞严:“她的眼睛当然比不上全村老少的命重要!妈,你问问她要这钱是想干嘛?不就是跟班里家庭条件好的同学攀比?现在外面天儿旱得正厉害,庄稼都枯死了好多,她还有心情跟人攀比!我这钱得留着给农业局的专家送礼,请人家教咱们怎么寻找地下水源,抗灾度灾!” 她一下子把家庭矛盾升了个级,变成“抗灾救灾,人人有责”了,简妈跟简春莉哪里料到事情会有这种发展?顿时愣在原地。 愣了半晌,简春莉不屑地道:“就凭你?你一个高中在读生,啥都不是,农业局的大门能让你这种闲杂人等进?” 简春莉的不屑是有道理的。 她还并没发现简悦懿也已经换过芯子了。当初,她才穿过来时,仗着自己比这个时代的人多出几十年的文化知识,还兴冲冲地跑去跟生产队长班门弄斧。 她建议稻田里养稻花鱼,这样秋收时就能再收一波渔获。她又建议队里修水车,这样就不需再用人力运水了。 可生产队长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她,理都懒得理她。 后来她才知道,雨水本来就会把鱼苗带进稻田,秋收时本来就能收一波渔获。而水车更是没啥用处,因为队里早就在高处建了蓄水池,随时可以放水灌溉。 看,连她这样穿越过来的人都落得英雄无用武之地,简悦懿这个土帽儿能干得出来什么? 简妈终于回过神来,还想试着把话题拖回家庭矛盾:“懿娃儿,你还是把钱给你妹吧,她还哭着呢……” 简悦懿指着她妹鼻子:“没啊,她早就没在哭了。” 春莉又是一愣,这才发现自己分心旁顾后,居然忘了继续哭! 这会儿要是再接着哭,又显得太假了…… 憋气得要死! 不过,虽然她不相信她姐能干出件什么漂亮事来,但她姐可有个天命福女的称号顶着的。 她还是得跟着她。光有气运,没有能力一样办不成事儿。必要的时候,还得她这个穿越者露脸! 想象着第二天,自己踩着天命福女的运道,替乡亲们办成大事,简春莉穿过来后,头一次睡了个甜觉。 2.第 2 章 简春莉睡得好,简悦懿睡得却不安稳。 她在没穿越过来前,睡的是慢回弹太空记忆棉床垫,现在却只有一个硬木板床并草编席子给她睡。硌得背上的蝴蝶骨都发疼。 她实在睡不着,又思念现实世界中的父母,索性起身去院里走走散心。 外面万籁俱静,只余天边一轮圆月辉映大地。 不,还有一点悉悉索索的声响。 简悦懿循声望去,借着月色,看到一只灰扑扑的大老鼠咬着什么东西在往洞里搬。 她走近了看,乐了,这耗子咬的居然是一张五元大钞。 耗子根本没料到这个时间点,还有人类活动。看到面前的庞然大物,吓得“吱”地一声尖叫,丢了钞票就钻洞里去了! 简悦懿捡起票子,又多生了一个心眼,赶紧回屋察看自己之前藏起来的稿费。 果然,她藏的票子已然不翼而飞! 她想都没想,去堂屋摸黑取了盏油灯点亮,又拿了把小铲子,回到耗子洞那边挖洞。 没几下,就把洞口给铲大了,露出里面的耗子窝来。一大两小三只耗子吓得先是人立,后是乱蹿,觑准机会就蹿了出去。留下窝里一堆的钱。 简悦懿看着那些钱发懵。她知道老鼠有从外面叨东西筑窝保暖的习性,却没料到自家的鼠辈瞧上眼的却是纸钞。 她把那堆乱中有序的钞票全掏了出来,数了数,竟有26块之多!比她的稿费还超出了将近2倍。 这耗子显然不止偷了她的钱。 她心里好笑,这书里的天命福女气运还真是不一般。连老鼠都算计不走她的钱,还反而偷一赔二,白送这么多钱回来。 她把钞票收好,铲子也放回原处,这才回屋睡觉。 第二天起床,她还特意出门,在邻家转悠了一圈。既没听到谁家丢了钱,又没看到自家爹妈惊慌失措,她也就安心留下这意外之财了。 上午,两姐妹照例是去学校上课的。到中午放学钟声响起时,简悦懿背起书包,快步出了教室,去找还没来得及下班的班主任请了半天假。 简春莉一直盯着她姐的。一看她姐跑去教职工办公室了,就知道一准儿是去请假的。 她姐前脚才请好假,她后脚又跑来请,直让老师皱紧了眉头。但这是七七年的夏天,头年那场历经十年的浩劫刚过,知识分子们好不容易才熬过了严霜酷冬,挺直腰板。 老师低调习惯了,不想找事,就问她是因为什么请假的?请啥时候的假?请多久? 她回答:“我姐因为啥请假,我就因为啥请假。她咋请的,我也咋请!” 你说你这不是怄老师吗?请个假都不好好请! 气得班主任都不想理她了!但简春莉没把她当老师,她却还是把她当学生的,忍不住又好声好气劝她:“你事事都要跟你姐比个高低,可她在读书上就是比你有天赋。我从来没看到过她在课堂外碰过书本的,可她就是回回都考年级第一。” “你呢?你差她多远,你心里没点数吗?她下课不看书,你也不看。现在她请假,你也来请。你有她那种天赋支撑吗?” 简春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回怼道:“一个人有没有本事,不是光看成绩的!还得看她政治上、思想上过不过硬,又为社会做了些啥!只要我能为人民做贡献,我们公社就会推荐我去上工农兵大学!” 按照书里的原轨迹,她该和她姐一起参加今冬恢复的第一届高考的。但霉运缠身的她却不幸在高考那几天生病了,高烧烧得连床都爬不起来。 你说这主角多惨! 反正高考一定会砸锅,她索性就把目光放到了工农兵大学上。这个好啊,只要推荐够给力,连清大都有机会上! 可等高考恢复后,国家对工农兵大学生的招收就会停止。也就是说,她就只有这几个月可努力的了!这也是为啥她紧盯着简悦懿的农业局之行的原因。 这个功劳一定得到她手里才成! 她跟着她姐一路跑,也跟着她姐上了同一辆车。 售票员收了简悦懿的车费,撕了张车票给她,又去收简春莉的。 简春莉哪儿像她姐那么有钱啊,扯了扯她姐的衣袖:“才几分钱的车票钱,你帮我出了吧。” 简悦懿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去找你妈。” 简春莉震惊脸:“姐,你真的变了!” “我本来就不是你妈……” “……” 她只得摸遍了衣兜裤兜,掏出几分钱来。 售票员皱着眉头:“还差一分。” “没……没了……” “没钱你坐什么车?!”不过这售票员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骂完又追加了一句,“算了算了,看你也是个穷学生。” 被骂穷学生的简春莉,怨念地望了离她不远的富学生一眼。头几天她姐对她还嘘寒问暖的,咋这几天就变了呢? 难道……她姐也跟她一样,换了芯子?! 不过,这个念头也就闪了一下。她可是看完过全书的人,书里除了她这个主角是穿书进来的,别的人可都是土著。 事实上,她也才穿过来一月有余。最初刚过来时,发现自己竟穿成了小说里的女主角,那滋味儿甭提多酸爽了。 她有着满满的抱负,想利用自己比别人多出几十年的文化知识征服世界。甚至一开始,她对于简悦懿的气运都是不屑一顾的——运气算什么?她有头脑,她可以掀起知识风暴! 可这一个多月,吃也吃不饱,睡觉总被蚊子叮醒,还TM得应付霉运导致的小状况,简直把她磨得没了脾气。 你说咋连蚊子都欺负人呢?要是她跟她姐站在一块儿,蚊子就只咬她,不咬她姐! 神TM的气运! 在向生产队长卖弄知识失败后,她开始艳羡起她姐的运道来。难道真的只有夺了她的气运,自己才能成为真正的主角? …… 简悦懿下车后,一路问路,走到了农业局门口,门岗就不让她进了。 简春莉在后面跟着,看到姐姐吃了鳖,顿时一翻白眼,看来是自己太瞧得起她了。 正想着,她的脸就被啪啪打响了。有一个过路的两鬓斑白,慈眉善目的老人走过来,好心地问她姐:“小姑娘,你找谁?要不然,我帮你叫他出来?” 简悦懿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老人。这个人穿着的确良衬衣,戴着金边眼镜,文化人的气质很浓。而且一眼望去,满脸风霜,像被磨掉了全部棱角一般,脾气看上去特别好。应该是去年才从干校或劳改地回来的知识分子。 这个时间点,出现在机关大楼前,还能进去帮她喊人,该是在这里上班的人才对。而且他年纪不轻了,还能被单位喊回来上班,如果没料错,这是个能人。 她心里感叹一声,书里的天命福女运道果然不一般,好像什么好事、什么人才都能往她面前送一样。 她正感慨,简春莉已经冲过来抢功了! 简春莉一脸人民好儿女的模样,双手拉住老人的手握手:“太谢谢你了,老同志!现在天儿不是大旱吗?我们生产队的庄稼都快给旱死了!庄稼旱死了可怎么得了?绝了粮收,不知道得有多少人饿死!你能帮忙喊个专家出来,让他教教我怎么寻找地下水源?只要找到水源了,打上井,全生产队的人都慕您的高德!” 这样一顶高帽子递上去,老同志却浑身一颤,往后退了半步。眼神中也明显有几分瑟缩。 简春莉没搞懂他这算什么反应,又朝他靠了过去:“老同志,你咋了?你不想救人吗?这一救就能救好多条人命的!” 刚刚还和颜悦色的老同志赶紧摆了摆手:“这里是农业局,又不是地质局,这里哪儿有人知道怎么找地下水源?”说完,就躲煞一般躲远了。 门岗叹了口气,劝道:“小姑娘,你还是走吧。不会有人帮你的。”那长吁短叹的样子,像是有什么内情。 简悦懿冷眼旁观,退到一旁垂目等待。 简春莉完全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好半晌才对她姐道:“对哦,这种事该去问地质局才对。你跑农业局干嘛?”说完,掉头就走。 简悦懿没开腔,兀自等待着。 这一等,就是一下午。到了下班时分,好多人从机关大楼出来。但她没去问任何一个人,却偏偏只盯准了之前的那位老同志。 她不声不响地跟着他。 而老同志也一边走,一边回头望她,一脸焦躁又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的表情。 终于,两人转入一个没人的小巷子里时,老同志返身回来对她说:“你跟着我也没用,我确实不知道怎么找地下水源。” 简悦懿极为真诚地看着他的双眼:“我知道你也想救人。不过,刀剑风霜严相逼,头年你们知识分子才直起了腰板,现在局势还没彻底明朗,你要是抛头露面,做事高调,你怕会引火上身,对吧?” 76年10月,那场著名劫难才结束。而一直要到77年8月,中央才会正式宣布劫难的结束。现在离那个时间点还有3个月功夫,广大知识分子们仍有顾虑,是很正常的。 老同志没想到自己的苦难竟能被个小姑娘所理解,眼眶一红,神情哀戚。 “农业和水源休戚相关,我不信你不知道怎么寻找地下水源。你要是担心做这件事太高调了,会引发别人的疑心,质疑你的目的,你可以不出面。我会站出来承担所有风暴的。”她诚挚地道。 老同志瞪大眼睛:“小姑娘,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简悦懿坚定地道:“假如死了我一个,能活千万人,那我这辈子就是值得的。” 并不。气运加身,历史走向又是定了的,她会死才怪。 老同志被她话里的大无畏精神感动得一瞬间热泪盈眶,一咬牙:“好,我教!” 3.第 3 章 老同志尽量组织浅显易懂的语言,教授寻找水源的知识。 而最让简悦懿惊喜的是,原来老同志一直都忧心着旱灾的事,早就自己跑遍全县踩过点了,将县里几处最大的地下水脉所在区域,标示在了由测绘局绘制的地图上。 这些水脉资源有些离地表特别远,大约要向下挖100多米,才能见水;有些又离地表特别近,可能只挖1、2米就能见水。只要在水脉所在区域寻觅,依靠一些基础知识判断具体掘井点,基本都能出水。 学完知识后,简悦懿还主动复述了一遍老同志讲的内容,看自己有没有遗漏或错记的地方。可她复述得几乎一字不差,惊得人家老同志连连称奇,说她简直就是个天才! “你不知道啊,我跟你讲解这些知识点的时候,又怕讲少了,你到了现场找不着掘井点;又怕讲多了,弯弯绕绕的,会把你绕晕。没想到小姑娘脑子这么好使。这下咱们县有救了……”老同志感慨不已。 简悦懿莞尔笑道:“是您心怀大众,把前期工作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您的知识点又讲得有条理有重点的,我要还听不懂,可真得挨教尺打手心了。” 一句话就让老同志颇为自得地笑了起来。接着,他又颇为感激地望着她:“谢谢你……这件事我犹豫了好久,都没敢去做。多亏了你,我才迈出了这艰难的第一步……要是真发生了什么事,你顶不住了,你就把我供出去吧,反正我也老了……活不了多久了……” 他神色中带着几分认命,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得偿所愿的光采。 那种光采让简悦懿有些触动,她头一次感觉到,小说里的人物似乎是活生生的,而不是一个个毫无生命力的类似NPC的存在。 已是暮光晚霞燦然的时分,简悦懿忙完后,才发现肚子饿得厉害——她今天连午饭都没顾得上吃。 反正兜里有钱,她直接去国营饭店买了两个高价酱肉包。到底是后世穿过来的人,还是比较在乎仪容仪态的,让她在大街上边走边吃,她是做不到的。但坐在饭店里吃完再走,又怕回家太晚,路上不安全。 她决定先坐公交,等下车后,走到没人的地方再吃包子。 到了车站,还没看到车,倒是看到她妹简春莉了。 简春莉看到亲姐来了,激动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姐!姐你来了!” 简悦懿双眼一眯,洞悉一切:“你又想让我给你付车费?” 这回,春莉的眼泪是真出来了。在她姐身边时,就算差了一分钱,公交车上的售票员也还是让她坐车了。离开她姐后,她只是去问路人地质局怎么走,结果问的人都给她指错了方向,害她一下午一直开着11号到处跑! 跑得脚后跟都起水泡了,还是没跑出名堂来。最后,她聪明了,跑去问了个大单位的门岗。人家告诉她,地质局离这儿远着呢,你得坐XX路公交车过去! 气得简春莉当时就想蹲下开哭!合着她这一下午都白跑了! 没奈何,只得又拖着疲劳的双脚走回公交车站。可惜身无分文的她,连上了几辆车,都被售票员赶下来了…… 在这种情况下,看到她那讨人厌的姐姐,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有种无比亲切之感:“姐——”眼泪扑簌簌直往下掉。 “……” 到底,简悦懿还是帮她付了车票钱。 这本书里的人,她总觉得是文学人物,而非真实存在的。但简春莉却是真人穿过来的。一个女孩子太晚回家,运气又那么霉,真遇到不幸确实可怕。 简春莉感动地扒拉着她的手臂,语气都变亲热了:“姐,你真好。” 她把手臂一缩:“行了行了,别拍马屁。” 性情贪婪者的感激有甚用处?简春莉骗取她姐的气运后,看到后者被雷劈死时,不也泪流满面地对着那具焦黑的尸体说过“姐,我不会忘记你的牺牲的。我会好好珍惜人生,过好这辈子,年年都回来给你烧纸的。” 那又如何?书里的简悦懿后来坟头草都老高了,也没个人帮忙打扫清理。 车到站之后,两姐妹一起下了车往回走。简悦懿也饿得受不住了,左右看了一眼,路上也没旁的人,就索性拿出包子啃了起来。 那可是巴掌大的酱肉包,这个年代的包子馅料又足。咬一口,浓香四溢,里面带着肉汁油星的肉末光看着就让人极有食欲。 她咬得香,简春莉在旁边看得直吞口水,眼珠子都快盯出来了。她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姐……我肚子饿了……” 呵呵哒。简悦懿冷冷地看着她卖可怜,继续香喷喷地咬包子。 一口两口,三四口。 越咬,简春莉脸色越难看。 发现她没有给她吃包子的意思,仗着马上就要到家了,有父母给她撑腰,简春莉眉头又皱起来了:“你明明有两个包子,分一个给我吃又怎么了?你饿我也饿,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饿!” 简悦懿懒得理她,吃完一个包子,又开始啃另一个包子。啃得简春莉气得哇哇叫! 等她叫完,她好心地建议她:“马上就到家了,赶紧去跟爸妈告状,说我光只帮你付车费,却连个包子都舍不得给你吃。” “你以为我不敢吗?!车费才几个钱,包子多少钱?!你不但不给我吃,你还不给爸妈吃!” 简悦懿吃完最后一口包子:“快去告状,千万别放过我。”竟往跟简家相反的方向走去。 简春莉目瞪口呆,转身就往自家跑去! 简悦懿这是去哪儿了呢?她本来看着天色晚了,打算明天再把打井的事告诉生产队长的。但既然简春莉这么作,她只好提早反击了。 她循着记忆,找到了生产队长家的院门口,敲了敲门,里面就传来问话了:“谁呀?” “是我,李婶子。” “哟,是简家的大闺女懿娃儿啊。快进来快进来。” 李婶子是队长黄有德的媳妇,打从看着小悦懿长大的。她身强体壮,是家里的一把好手,年轻时却有老长一段时间怀不起孩子。去县城看过医生,检查过身体,也没查出来什么毛病。人家告诉她,叫她去简家抱抱小悦懿,给孩子吃块糖,说不准过段时间就能怀上。 她那会儿也是病急乱投医了,真照着做了。没想到隔了两个月,还真怀上了。也因此,她对小悦懿的福运是真真的深信不疑。 “你要过来咋不早点儿过来?婶儿托熟人在城里买了副猪大骨,今晚炖了汤的。家里面刚刚吃下席。”她拉着她往堂屋走,“要不,你先喝着骨头汤,婶儿再去炒个菜。” 生产队长黄有德正在为地里旱着的事儿烦着呢,长吁短叹的。一看到简悦懿过来了,赶紧招呼自家婆娘:“炒什么菜?把咱家的咸鸭蛋拿个过来!就拿最上面的那个,我对着光看过的,那个一准是红心有油的!” 听婆娘笑着应了,他又转头对简悦懿道:“都说你有齐天的福气,我堂客也说咱家当年能得个大胖小子,都是托了你的福。走,明天跟叔到地里转转去,用你的福气荫庇一下庄稼,看能不能有啥转机。” 简悦懿笑着把农业局的老同志给她的地图拿出来,指着上面标示的座标点:“叔,我的福气可没法儿让庄稼们喝饱水,但这个可以。” “你拿张地图给我看干嘛?” “这上面有专家标出来的地下水脉,就是这里,你看。”看到黄叔有意细问,她赶紧先截断他的话头,“诶,别问我是哪个专家,你又不是不知道前几年好多人对知识分子都不友善。我答应了人家不说的。” 黄有德也不傻,当然知道局势不明朗的情况下,那些知识分子要强出风头,只会招来对头的栽赃陷害,好事变坏事的道理。 他点点头:“放心,叔和婶儿都不会往外说。只要法子好使就成。” 两叔侄把该交流的信息交流了,黄有德片刻都等不了了,一拍桌子:“走,咱们这就去找水!” 简悦懿骇笑:“叔,天儿都已经黑了,这会儿就算找到了,也没法儿打井啊。” 黄有德捶捶胸口:“叔心里急啊,你不知道,每天看着庄稼一片一片地死,那就跟剜我的心一样!” 人家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简悦懿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黄有德马上喊了自家兄弟跟邻近几家的壮劳力,也顾不上惜灯油了,提了几盏油灯就往地图上标示出的离本生产队最近的水脉区域走去。 这处地下水脉蜿蜒了数座山头,流经划归本队的那座山时,地势正好合了专家教给简悦懿的那句口诀“山扭头,有大流”。这里山脉拐了个弯,令地下水的流向也被改变了。水的流速减缓,渗透到土地中的水更为集中。 庄稼人不懂看地图,看到简悦懿认真钻研图纸,几盏油灯就立马递到了她身边。一时之间,光线还有几分晃眼。 黄有德赶紧推开三盏油灯:“远点儿远点儿,太亮了,眼睛遭不住!”自己却满脸紧张与期待地托高了手里的油灯,又调整好另一盏灯的位置,供她看图。 简悦懿一会儿研究地图,一会儿眺望四周。手往黄有德那方一伸,后者就赶紧把灯递给了她。 她拿起油灯,选了个方向往前走。 走了一段路后,指着前方突然出现的一片竹林喜不自禁地道:“这里有竹子,周围必定有水!” 竹丛喜湿,常生长在河流岸边。这周围没有水流,那肯定就是地下水了! “大家快找找,看哪儿有蚁穴!有蚁穴的地方,地下水离地表最近!” 她话语笃定,一下子就振奋了人心。来的几个青壮年人脸上的喜悦,瞬间照亮了黑黝黝的皮肤,原本土气的面庞都生动起来。 “快找快找!蚂蚁洞,蚂蚁洞!”有着急的,甚至连嘴上都念叨起来。 突然,一个惊喜的声音响起:“你们快来看!这里,这儿有蚂蚁洞!”那人高兴得连锄头都没用,弯腰蹲下,直接用手挖开蚁穴的穴门。 一堆人立即围了过去。 有人往手上啐了口唾沫星,抡起锄头:“你们让开,我来!” 其他人骇笑不已:“找着挖井的点儿就好,你这会儿挖啥啊挖?明天再挖吧!” “就是,这会儿挖,挖到半夜都不一定出来水!” “咱们还是搬块大石头,或者砍根粗树枝立在这儿,明天再找过来正式打井吧。” 大家正劝着,biu地一声,一股水飙了出来! “……” “……” 所有人目瞪口呆。半晌,齐齐望向简悦懿…… 这可怕的天命福女啊…… 4.第 4 章 “天儿都这么黑了,咋能让你一个小姑娘自己回家?”黄有德说道。 掘到水后,大家伙很是乐呵了一阵。别看现场都是些糙汉子,可真遇到可喜之事,他们能高兴得跟些小娃子一样! 一个个又是唱又是跳,现场气氛热烈得紧。有些往泉眼上一凑,任着喷涌的泉水漫过他整张脸,消去了炽热的暑气,才猛地扬起脸,畅快地大吼大叫。还有的,捧起水往身上淋。 要不是泉眼掘得小,恐怕这些人会直接跳到水里去。 乐呵完了之后,黄有德就叫大伙儿各回各家,赶紧报喜去。而他呢,就送在场唯一的小姑娘简悦懿回家。 “谢谢叔。”简悦懿也不矫情。 哪晓得其他糙汉子谈兴太浓,居然建议道:“那咱们一块儿送她送回家呗,顺便唠嗑唠嗑。” “就是!我现在心情激动得呀,都想找人大斗一场酒!” “要不等会儿把简家大闺女送回去了,咱们几个再找地方喝一场?” “哈哈哈,那敢情好!” 被他们的情绪感染,简悦懿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微笑,也跟大家一起畅聊起来。 聊着聊着,有人还聊嗨了。四下里黑灯瞎火的,好些人都睡了,他还扯起嗓门大声喊:“乡亲们,咱们有水啦!简家大闺女帮咱们找到水源啦!” “乡亲们,大喜啊!咱跟大家报大喜讯啦!” 有一个人扯起嗓门,非要把心里溢出来的喜悦分享出去,其他人也照着做,跟着喊了起来。 有些甚至吼道:“睡什么睡?!大家都起来!有水啦!水多得能洗澡啦!” 好些被吵到的村民先还特别气忿,在屋子里硬怼:“大半夜的,吵什么吵?!再吵,小心我拿棍棒伺候你!” 可等听明白了,一家家一户户的,油灯全亮起来了。不一会儿功夫,好些爷们儿衣服都没穿周正,就跑出来着急地逮着人问:“你们吼的啥?有水了?哪儿有水了?” 女人们再激动,好歹也得把衣服穿齐整。 一会儿的功夫,送简悦懿的队伍就从几个糙老爷们儿,变成了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大群人! 连简悦懿自己都有些错愕。 妇女同志们表达喜悦的方式跟男人不同,她们众星拱月般挤在简悦懿身边,高兴得边抹眼泪,边要她讲述她是怎么找到水源的故事。 有些机灵的,听明白了情况,直接钻回自家院儿里掏出平时舍不得吃的鸡蛋,或是一小块腊肉,往简懿悦怀里塞! “婶子也没啥可以表达感激的,这点儿东西你收下,你可救了咱整个队的人呐!” “还有我的我的,我的也收下!” …… 因为大家太过激动,队伍行进得很慢。终于快走拢简家时,有人眼尖,远远地就瞅见简家院子里亮着灯。回头笑着对众人说:“你们看到了吗?人家爹妈担心闺女这么晚都没回来,现在还亮着灯在等。咱们还是赶紧放她回家吧。” 听到这话,就连简悦懿心里也暖了一下,这个世界的父母也会等她? 大约是外边的响动太大,很快就有人来开门。 出来的是简妈,但简爸和简春莉也跟着探出了头。一看到外面这么大阵仗,吓了一跳。 “怎么了,大家这是……”简妈嗫嚅着问道。 村民们哈哈大笑,七嘴八舌地跟她说:“你家闺女带着大伙儿找到水源了!咱们田里的干旱马上就有救了!” 简爸简妈互望一眼,眼里的惊异遮都遮不住。 早先春莉回来后,就一直在他们跟前抹眼泪,说懿娃儿带着她在城里转悠了大半天。到了晚上,懿娃儿居然买了两个大肉包自己啃,都没说分半个给她吃。 她哭着说,姐姐不念着她也就算了,连家里的父母都不顾念,简直就是罪大恶极! 他们听着也觉得气忿。倒不是为了大闺女没买包子回来孝顺他们,而是爹妈养她这么大,她却只晓得自己吃独食,实在是像条白眼狼!他们也就算了,她妹妹哭多了可是会瞎的!要是春莉提的要求不合理也就算了,可明明是她非要带她妹进城的,现在她妹肚子饿极了,只是要她给个肉包子吃,垫垫肚子而已。 她连个包子都不给! 在没听到外面的响动前,简爸简妈都怄着气,执意等着简悦懿回来说个明白。 可谁料到,情况会这么急转直下呢? 听到大女儿居然给大家找到水源了,简爸先是怔愣了一阵,回过神来,就激动地问简悦懿:“你这么晚没回家,是为咱们队找水源去了?” 简春莉心里一凉,这语气听起来不但一点儿怒意都没有,还TM好像很高兴? 说好的她才是他们的宝贝秧子呢? 简妈也高兴得抹起眼泪来:“好……好好,这真是太好了……” 简春莉心里更凉了,看着所有人都围着她姐转,一个个看她姐的眼神就像在看拯救黎民苍生的盖世英雄一样,她心里委屈极了!眼泪花跟着涌了出来,对着简悦懿脱口而出:“我今天明明跟着你一起进城的,咋你就找到法子找到水源了?我咋不知道?” 说着说着,她醒过神来了,赶紧脱了鞋子,叫大家看她脚上的水泡:“你们看,我今天下午也跟我姐一块儿去想办法了。队上旱得那么厉害,我也一样不忍心的。为了请专家教我寻找水脉的方法,我走了老多路了,就为了找到知识广博的专家!你们看,这就是证据。” 说着,她又不服气地指着简悦懿:“她付出的还没我多呢!不信,你们脱了她的鞋瞧瞧,她肯定没长水泡!” 她说到前面时,大家还很是感动。可话说到后面,那味儿就变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叫嚣,说简悦懿根本不值得你们这么夸! 这就让人觉得她很没眼色,又不顾念亲情了! 有人当时就叉着腰,质问她:“大家都在高兴,就你一个在败兴,你啥意思啊?” “合着现在做事情只论苦劳,不能论功劳了?”又有人站出来。 “你真是她亲妹妹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只晓得拆她的台!” “你们既然是一起去的,她能找到专家,你却找不到,那只能说明你笨呐!” “找水源这种事原来比的是谁走路走得多啊。那我也挺能走的,要不,你明天跟我比比?” 简爸简妈看着群情沸腾,吓得赶紧出声安抚: ——“莉娃儿不是那个意思,你们误会了。” ——“懿娃儿是她姐,她姐替队里找到水源了,她也一样光荣的。” 简春莉更不服气了,大声嚷嚷:“我只不过没找到而已,但我的心意可半点都不比她少!再说了,她能找到,那也不过是因为她的运气。今天为了找专家,我们两姐妹是分头行动的。就是因为有我守在地质局门口,她才能一心一意地守在……”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站在队伍前头的生产队长黄有德冲过来捂住了她的嘴! 简春莉吓得赶紧去扒拉他的大手。 可这位叔死死捂住她的嘴不说,还威胁道:“你敢说出来试试!说出来,我就把你关到队上饿几天!” 来自后世法制社会的简春莉瞪大眼睛,魂儿差点没被吓飞。 这时,黄有德朗声跟大家解释道:“把找水源的法子传授给简悦懿的专家,因为某种特殊原因,不愿意透露自己的个人信息。大家都给我把嘴巴闭紧闭死,谁也不许去打探人家的情况!就是闲聊,也不准提到这件事!要是消息漏出去,害得咱们的救命恩人出事,我黄有德第一个饶不了他!” 队员们都是特殊年代过来的,哪儿能不明白?连连点头,都说“放心放心,咱们绝对不会乱说话”。 简悦懿还是不放心,又发言道:“这事儿要瞒是瞒不住的。有了水源,我们队上的庄稼很快就会回绿。别的队肯定会来打探情况。与其刻意隐瞒,不如主动对外宣称,找水脉的方法是从县图书馆的藏书里翻找到的,经队上集体研究后实地勘测,才找到了那处泉眼。” 她声音柔软,不算大声。可她一开口,所有人就都噤声听她说话。 黄有德一听,像扔垃圾一样把简春莉往她爹妈那边一推,大声道:“这个说法好,大家都记住了,回去多背几遍。以后有人问起来,咱们就这么说!” 简春莉被推得一个趔趄,差点儿没站稳,心里气苦不已。她不过就是想把真实的情况说出来而已,他们居然连说都不让她说! 她忿恨地瞪了黄有德的背影一眼,可想到对方刚刚的狠劲儿,又不寒而栗。 太TM野蛮了! 大家护送完简悦懿,就一一过来打招呼,准备回去了。不过,有个婶子实在看简春莉不顺眼,忽然跑到简悦懿身边道:“丫头,婶儿本来打算给你几个鸡蛋感谢你的。但婶儿要把蛋留在这边,你可能一个都得不到吃。” 说着,那位婶子就跟黄有德建议道:“队长,要不然,咱们把送给懿丫头的东西,改送到她爷奶那边去吧?我瞧着她爷奶倒是俩明白事理的。” 另一个人也说:“就是,大家都晓得简老汉两口子都疼懿丫头。东西送到那边,肯定都是懿丫头的。” 听着大家闹哄哄地附议,简悦懿默默地想着,看来简爸简妈偏心幺女的事,所有人都知道。看着人们一个二个都在细细为她打算,不知怎的,她心里漫过了一股暖流。 等人们都散去了,她才拿着三个鸡蛋,随着爹妈进屋——那三个蛋是细心的刘婶子留下来,叮嘱简妈今晚煮给她吃的。说是你家闺女今晚忙得这么晚,这会儿肯定饿了。 简春莉眼里喷着嫉妒的火,死死地盯着那三颗蛋。 简妈看着幺女气得胸口起起伏伏的,心里难受,就问了简悦懿一句:“懿娃儿,我看那样子,队里应该每户都会送些吃食到你爷奶那边去。你反正都有那么多东西了,今晚的蛋就让两颗给你妹吃吧?”有了好东西,大家不留在这边,反而送到她男人爹妈那边,她心气其实也不太顺。 有了村民的关心爱护,这会儿再听到简妈这句话,两相对比,实在落差太大。简悦懿也忍不住在心里说了一句“呵呵哒”。 5.第 5 章 “你说你这孩子咋搞的?买了两个肉包,也不晓得分一个给你妹。你妹怄气怄到现在都还没吃饭。刘嫂子给的这三个蛋,拿两个给你妹吃啊。”简妈一边念叨简悦懿,一边将煮鸡蛋拿给简春莉吃。 简春莉得意地冲她姐笑笑,接过蛋在桌沿上敲敲,剥起蛋壳来。 简妈又面有不豫地把剩下的那个蛋递给简悦懿。 “我不饿。”简悦懿没接,转身往自己屋里走去。 “你这孩子,说你两句就生气了?”简妈嚷嚷道。 抽着旱烟的简爸皱着眉头说了一句:“别闹了。” 听着身后传来的吵闹声,简悦懿也有些不舒服。她在后世本是独生子女,享有父母全部的关爱,也与父母感情深厚。读书多年,终于毕业工作,才刚开始反哺父母,就莫名奇妙穿越进了书里。 她不知道换成其他人,是否能适应这种巨大变故,但就她个人而言,她是非常不适应的。 进入另一个人的身体里,就像是穿了一件不合身的衣服。她得克服心理障碍,管两个陌生人叫父母亲,并承担赡养他们的义务。而她自己的父母,她不但反哺不了,连见上一面都不行。这已经足够令她难过了,偏偏这个世界的父母还这么偏心——她今晚才为生产队办了一件大事,他们没赞她一句好,却去纠结她没把肉包分给她妹吃。 她心里烦闷,自行打了水擦洗身体。擦洗完毕,就熄灯睡下了。 两姐妹住的是一间屋子。隔了一阵儿,她妹也进来了,没直接躺下,倒是黑灯瞎火地在铺上摸索了几下。 “咦?”她妹声音有些失措,又摸了几下,突然跑去点燃了油灯,在铺上翻找起来。 “我的钱!我的钱呢?” 简悦懿脑海里突然就闪过那只偷钱的老鼠。心里不由骇笑,原来那只耗子偷来的钱里,竟有简春莉藏的钱! 简春莉又急又气,忽然冲过来摇晃背对着她睡下的简悦懿:“我的钱呢?是不是你偷的?” 简悦懿翻身就把她衣领子揪住,恶狠狠地瞪着她:“饭可以乱吃,话不要乱讲。你别忘了你是依靠谁的福运,才活到现在的。我要是不管你,随便消失个几天,你看你还能不能胳膊手脚俱全地站在这里!” 简春莉心里“咯噔”一声,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你……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简春莉心里骇然,想起自己穿书进来后,只要简悦懿不在,她就大大小小状况不断。就连今天去农业局也是一样,她在,就算她身上差一分钱车费,售票员也都算了;她不在,她候了好几班车,车上的售票员都把她撵下来了…… 她越想越怕,又想起自己能穿过来,是因为书里原本的那个简春莉倒霉倒大了,落水身亡的缘故,她就浑身一抖! 这倒霉蛋从小到大出了那么多次状况,都没死。为啥单单就那次死了?难不成……当时她姐不在?! 她脑补得越来越多,最后倒抽一口冷气。那口气又抽得太多,冷意一下子蹿进了胃肠,刺激了消化系统。不知怎的,她竟肚子痛起来! 妈呀,该不是因为她吃了她的那两个鸡蛋吧?! 她突然就想仰天长啸,这变态的世界,有气运的跟没气运的,差别怎么这么大啊! 第二天,简悦懿发现她妹看她的目光,竟带着点害怕。她对这个便宜妹妹没啥感觉,但对方不那么作了,确实让人心情舒畅了些。 她抓紧时间吃完饭,跟简春莉顺口提了一句,让她帮她请假。 简春莉怼了一句:“自己不会请啊?”见她姐一个凌厉的眼神抛过来,马上吓得换了个说辞,“我也没打算去学校……” 简悦懿本来就有要紧事办,也懒于同她计较,直接就去了昨天掘井出水的地方。 昨天掘出的泉眼太小,好些壮劳力已经在这边热火朝天地继续挖掘起来。还有不少妇女挑着水桶在旁边喜气洋洋地等候着。 她找到黄有德,继续说了一声:“叔,派两个人给我吧,我再去找找,看有没有离农田更近的水源。” 黄有德马上点了兵将,正要吩咐他们听简悦懿的调度时,忽然直愣愣地望着她身后:“她怎么来了?” 谁?她疑惑地往后看,竟是简春莉!就站在离她五、六米远的地方。 “你怎么来了?”这会儿可没人顾得上这个娇气包。 你以为我想来?简春莉自己也觉得丢脸,别别扭扭没开腔。 可惜,她的表情出卖了她,简悦懿嘴角闪过一丝嗤笑,看来是昨晚的威胁有了成效,她生怕她真的会消失几天找不着人,跑过来盯梢来了。 那丝嗤笑正正好是专门露给简春莉看的,后者只觉一阵难堪。但一想到只要她姐在她身边,她运气就不差,她又想扇自己一巴掌,咋这么蠢呢?都穿过来一个月有余了,现在才开窍! 只要她经常呆在她身边,说不准她自己的运气也会往上暴涨! 被黄有德点去给简悦懿帮手的两名汉子,时不时往身后瞅瞅,然后拉低声调问她: “你妹不是跟你关系不好吗?昨晚她还当着大伙儿的面诋毁你,咋今天就跟着你屁股后头跑,像个跟屁虫似的?” “跟屁虫都还有跟累了的时候,你瞧她,她累不?肯定是昨晚大家把送给你的东西,全送到你爷奶家去了,她啥都得不到,现在知道回过头来拍你马屁了!” 两个汉子说着说着,就拍着肚皮笑了起来。其中一个还感慨道:“你们两姐妹细看上去,还有那么几分相像,性格上咋一点儿都不像呢?” 一个行事果决大气,另一个却专门纠结微末小事。 “爹妈都一样,能不像吗?就是像,她也比她妹好看多了!” 虽然他们低着嗓子在闲磕牙,但简春莉在后面坠得不远,泰半都听见了。心里一阵气苦。 这个世界的一切似乎都跟气运密切相连。 她在原本的世界里,长相平平。才穿进来时,看到镜子里的美貌佳人,简直就像捡到了巨额彩票那样惊喜!可等她看到她姐时,才发现容貌这种东西真的是不能比的。 她现在的模样放到现代,那绝对是校花级别的。可就算如此,一站到她姐的身边,她马上就变成了一只丑小鸭…… 她曾试过在聊天时,刻意引用世界名著里的经典语句,甚至是红楼梦中的诗句,来彰显自己的才华。而她华丽的言辞确实吸引了大部分同学的注意力。 但这种时候,只要她姐也过来凑热闹,哪怕只是发出一声轻轻的感叹,如“呀——”之类毫无意义的叹词,同学们的注意力马上就汇聚到她姐身上去。 大家会问她姐:“你也觉得这句话很有深度?我也这么觉得。” “其实悦懿,你长得就很有诗意,你就算啥也不说,站在那里就是一首诗、一幅画。” 而突然间就被冷落的她,只想冲着人们大吼:这个话题是我开的头,你们拿我说的话去问她觉不觉有深度,啥意思?! 最最倒霉的是,这个世界的爸妈生怕她离了她姐就会出事情,非要她姐自降一级,陪着她念高中!还经常叮嘱她俩,以后要一起念大学!她是想避都避不了! 唔……没关系,现在她已经想明白了,她要尽情地利用她姐的福运!时时刻刻都跟她呆在一块儿!这样,她做任何事都会非常顺利了! 简春莉在心里打着这个小算盘的时候,简悦懿已经又替大家找到了两处掘井点。 而确定了农业局那位专家的法子确实好用,她又赶紧过去跟生产队长黄有德商量:“叔,又找到两个地方有水了。等会儿,他们两个会带你过去看的。”她指了指方才指派给她的那两名汉子。 接着,又问:“我们已经连着找到三处地方有水了,我看专家教的法子确实挺好用的,特意来问问叔,你看能不能用我们生产队的名义写份稿件寄到报社去?这样既能向全市人民报喜,说我们队找到了抗灾救灾的方法,又能讴歌叔你,还有队上老老少少为度灾而付出的辛勤汗水。” 最重要的是,只有这种方式才能把标有水脉区域的地图和老专家教的寻水法公布在大众面前。 黄有德祖祖辈辈都是佃户、贫农,生平最出风头的一件事就是当了本队的生产队长。一听到能有这么大一个露脸的机会,高兴得问她:“谁写?你写?” 简悦懿点了点头。 他一拍大腿:“你写你写,你赶紧写!”乐不可支地跟周围的人嚷嚷,“这个肯定能上市报!咱们队这回出名可要出到市里去了!” 又感动地望着简悦懿,对她竖起了大拇指:“好样儿的!有这么出风头的事儿,自己不出,把机会让给集体。” 那个农业局的专家怕出名,简悦懿却是没啥好怕的,她家别说三代,就是往上数七、八代都是贫农,成分干净得不得了!故而黄有德有此一说。 简悦懿谦逊地道:“个人就是集体的一份子。集体露脸了,个人脸上一样有光。” 黄有德却感动地道:“懿丫头,叔老早就想把你举荐到清大去读书了。你也别推辞,叔这回就是得排除千难万难,也一定把你推上去!” 简。一直盯着清大名额。春莉汪地一声哭出来! 6.第 6 章 当天下午,简老太使唤了自家孙子过来叫分出去的老二全家回家吃饭,说要犒劳犒劳为乡亲们办了大事的懿丫头。 简老太跟简老汉膝下有二儿一女。女儿嫁到别的公社去了之后,因二儿子不听话,偏要娶一个他们不待见的女人当媳妇,二老一气之下干脆分了家。他们自己则跟孝顺的大儿子住在一起。 要不是后来简妈生天命福女有功,二老恐怕直到现在都还不待见这个二儿媳。 简悦懿跟在自己父母身后,进了爷奶家的院子。大伯母正在院子里削土豆,一看到她来了,先就跟她打了声招呼:“懿丫头过来啦!”扭头又冲堂屋喊了声,“娘,爹,懿丫头过来了!” 不怪大伯母眼里只看得到简悦懿,实在是她这条命都是她救的啊。 她原本是北方人,因家乡闹涝灾,逃难过来这边的。可惜这年月,谁家都缺吃的。她一路乞讨,却只是偶尔才能讨到口吃的。走到这边,又累又饿的她撑不住倒在了路边。是当时跑出来玩的小悦懿叫了人过来,才救了她一命。 简老太听到大儿媳的话,立马迎了出来,喜滋滋地冲简悦懿招手:“懿宝,到奶这边儿来!奶给你蒸了芙蓉蛋,你先进屋坐着,奶到灶房把东西拿出来。” 被冷待的简爸简妈,还有简春莉干巴巴在旁边看着。特别是简春莉,才穿进书里月余,还不晓得老太太的厉害,在旁碎嘴嘀咕:“好像她才是你孙女,其他人都是外人一样……” 简老太今天本来就打算给二儿子一家来个下马威的,一听这话,立马发作:“你才知道在场的都是咱们自己人呐?人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谁家不是关起门来打架,开了门和睦相处、笑脸迎人的?你倒好,昨晚在那么多人面前给你姐难堪!她是欠了你的咋的?” 简妈赶紧替幺女说话:“娘,春莉昨天也进城去找过专家的。她们两姐妹一个守在地质局门口,一个守在农业局门口,都是有功的。只是懿娃儿运道更好些……” “你给我闭嘴!慈母多败儿,要不是你没教好她,她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丢那么大的脸?!” 说着,简老太捶了捶胸口:“今天老多人跑过来跟我说,说‘你二儿子家的春莉是咋回事啊?她脑子是有问题吧’。我当时听得哟,脸皮都臊光了!一个两个过来说也就算了,队上的人像是商量好了,一会儿跑过来一个,我今天光待客都待了起码三十个人!” 她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没丢过这么大的脸。偏偏这脸还不是她自己丢的! 简爸当年非要娶简妈,伤透了父母的心,一直心怀愧疚。这会儿懦懦地认了个错:“娘,是我们两口子管养不管教,没教好莉娃儿。你别气,当心气坏了身子……” 看在简爸认错态度还不错的份儿上,简老太搬了个椅子坐到堂屋大门口,bula bula地说教起来。 一边说教,一边还不忘慈蔼地拍拍简悦懿的手背:“你也跟着站这儿干嘛?你又没做错什么。不但没做错,还替咱老简家争了大光!你不晓得,昨晚多少过来送东西的乡亲们,都对你赞颂有加!你妹被他们骂得有多厉害,你就被他们赞得有多厉害!幸好奶还有你这个乖孙女,要不然,今天都没脸见乡亲父老了!” 她吩咐大儿媳把简悦懿带进堂屋坐着吃芙蓉蛋后,扭头又是横眉冷眼地,继续教训简爸简妈,以及简春莉。 简老太其实也搞不懂,她这个二儿子咋就那么蠢呢? 简家往上数六七代都是贫农,成分倒是干净得不得了,但就是穷!当年简老太两口子攒了一辈子,也就只够给两个儿子当中的一个娶媳妇。老两口本来还在焦心二儿子娶亲的事,商量着,就算是砸锅卖铁,也得给两个儿子都娶上媳妇。 谁料到,简爸居然受了简妈张桂花的挑唆,跟着她娘家的人上门要彩礼。 简老太脾气爆,能同意吗?当时就骂了起来:“我活了这么大岁数,就没见过像你们这样上门耍横,主动讨要彩礼的女方家庭!你们家的闺女是卖不出去了,所以过来强买强卖了?” 张家其实是怕老简家会把钱全花在大儿子身上,所以才会趁着简老大还没处上对象,赶紧把简老二跟自家闺女的事定下来。可简老太实在太厉害,他们说不过她,索性一咬牙,硬说张桂花已经跟了简老二了。 “你们老二把咱闺女糟蹋了,就不想负责任了?这世上可没这个道理!” 张桂花莫名被娘家人说成这样,心里也委屈。但念及彩礼钱有一部分,她爹娘会拿给她当嫁妆,也只能咬牙认了。 这下,连简老太也没办法了。只得把自己跟老头子攒的钱拿出来,先给二儿子办了婚事。 其实,要只是这样,大约老两口气一段时间也就算了。毕竟二儿子身上流的是他们的血。 可这人与人之间就是不能比的,简家老大就是个实心眼的孝顺孩子!听到父母要砸锅卖铁给他娶媳妇,他跪在地上哭着劝阻:“爹娘一把屎一把尿拉扯我长大,现在还要为了我娶媳妇到处借债,儿子实在是愧得慌!我没能让你们享到我半点福,反而还害得你们过苦日子,我……我……这辈子我都不娶媳妇了!” “那怎么行?爹娘还等着抱大胖孙子呢!”简老太两口子坚决不同意。 “你们要是不同意,我就出家当和尚去!” 这个威胁可威胁到点子上去了!新政府成立之后,对封建余毒特别痛恨,而宗教这种被封建统治者利用来愚民的工具自然也得不到好。他要是当和尚去,那不是自己找虐吗?! 心疼长子的爹娘急哭了,再也不敢逼着简老大娶媳妇。 有了孝顺的简老大作对比,简老太两口子再看简老二,就觉得怎么都不是滋味儿了。再加上两口子心里又觉得愧对长子,打那之后,直接就把简老二夫妻撵出去单过。在外面碰到他们了,也是横眉冷眼,理都不理的。 简爸有心缓和关系,生了儿子石头后,就把他往爹娘那里带。可惜他不受待见,他儿子也不受待见。 后来得了个被叫做天命福女的女儿,他又抱着她上门试运气。头一次依旧是吃了闭门羹。可等他一走,简老太发现……隔壁邻居家的母鸡居然蹿到她院子里下了个鸡蛋! 没两天,院子里种了多年都没结果的李子树,居然开花了…… 他们自留地里种的南瓜原本花开得正好,一夜之间居然结出拳头大小的瓜…… 妈呀,老二家的闺女真是天命福女啊! 打那之后,简老太就没再给带着小悦懿上门的简爸吃闭门羹了。简家两房的日子是过得越来越红火,甚至就连简老大的媳妇儿,都是小悦懿给找的! 大儿媳是逃难到本地来的,娘家人早就找不到影子了。原本该是饿死路边的命,却被小悦懿发现了,就近拖了她大伯过来救人。 他把她背回家喂了热粥,又问清楚了情况,知道她无依无靠,就干脆把她认作了妹子留在家里。哪晓得这姑娘洗干净脸后,竟是个俊俏的。又感念这家人的恩情,每天忙里忙外操持家务、照顾老人。 一个是没娶媳妇单过多年的愣头青,一个是失去亲人想要有个家的大姑娘,两个人一来二去就看对眼了。 简老太两口子一分钱彩礼都没花,就替儿子娶到了这么好的一房媳妇,拉着小悦懿的小手哽噎不已:“咱懿宝可比你那不成器的爹强多了。多亏了懿宝,你大伯的终身大事才解决了……你爷奶心头多年的结,也才解开了……”抱着小悦懿不断垂泪。 从那之后,简老太两口子就偏疼自己的这个孙女了,有啥好的都给她留着。 简老太起码教训了二儿子两口子半个小时,才放过他们。要不是今天得给她的乖孙女懿宝做好吃的,她还得数落他们好一阵! 老太太斜瞥简妈一眼:“你,到灶房帮忙去。” 简妈赶紧去了。而简春莉却想学她姐那样,进堂屋去坐着。老太太食指一指:“你往哪儿跑呢?进灶房帮忙!” 对简春莉来说,刚刚莫名奇妙挨了半小时的训,已经让她很憋气了。她又不是她真正的奶奶!嘴巴一张,就要顶撞回去! 忽然有人笑眯眯地立在门边,对她道:“春莉,今晚我想多陪爷奶说会儿话,晚上就睡在这边了。你跟爸妈回去睡吧。我不在,你就能把我俩的床拼在一起,睡大床了。” 简老太高兴地道:“好好好,就睡这边!” 简春莉却慌了,她不能跟她分开的!“姐,你怎么能不回家呢?!”你不跟我呆在一块儿,我会倒大霉的! 简老太不高兴了:“这里就不是她家?” 简春莉:“……”这里是她家,可这里不是我家啊啊啊!你能不能把我也当孙女看呐!! 当晚,因为床铺不够的缘故,非要留下来过夜的简春莉只能睡在临时搭了木板的地面上…… 简春莉:西湖的水,我的泪…… 7.第 7 章 因为队上的人家送来感谢简悦懿的吃食着实太多了,第二天,简老太又喊了老二一家来吃饭。 虽说都是一家人,身为家里的老辈子太过厚此薄彼终归不太好看,但简老太还是坚持给简悦懿专门蒸了芙蓉蛋,又从饭桌上的菜里挑了最好的挟到她碗里。比如鱼肚皮上最嫩的部位、半肥半瘦的红烧肉之类。就是素菜,老太太都要挟了菜心给她吃。 要是旁人夹肉菜夹多了,她一筷子给人把菜敲落了,嘴里还振振有词:“吃那么多干嘛?这些可是人家送来谢谢懿宝的。你们本来就是托了懿宝的福才能吃上好东西,差不多就算了啊。别得寸进尺!” 另一边,又笑呵呵地给宝贝孙女挟菜,嘴里还嗔怪地道:“你这丫头,做了啥好事儿藏着掖着不说,我要知道情况,还得从别人那儿听到。” 说着又凑拢了,关切地问:“咱们队长是不是要推荐你去念清大啊?” 简悦懿放下筷子,笑着回答:“我替黄叔写了篇咱们生产队找到地下水脉抗灾救灾的新闻稿件给市报。黄叔就为了这点小事儿感动了,非要举荐我去清大。之前没敢跟家里说,是因为这事儿不一定能成。” 简老太倍觉荣光地挺了挺腰杆,又疑惑地问:“咋就不一定了?” “都知道大学生金贵,大学生一毕了业,马上就能坐办公室。其他人只能去车间当工人。谁都盯着这个推荐名额的。我听说头回,三队的谢全英名额都定下了,结果被城里的烈属子女顶下来了,说是要优先照顾英烈家属。” 一听这个,老太太就气闷了。要是换是其他人,敢抢她家懿宝的名额,她就敢跑到对方大门前上吊,逼着人把名额吐出来。可烈属子女……这还真没法儿闹…… 简老汉倒是信心十足:“你这老婆子就是瞎操心。咱们懿宝这回不止是救了全生产队,报纸上把找水的法子登出去,全市人民都能逃过一劫!崔神婆以前不是老叨叨,说救人一命,比造七层楼高的佛塔还有意义吗?你说换算下来,咱们懿宝都造了多少层佛塔了?” “是啊!”简老大一拍双手,“咱懿宝一定能成!要是这样,都有人敢玩儿阴招,把她顶替下来,我头一个不答应!”啥都不说了,拿起柴刀就是干! 他媳妇儿也轻轻拍拍简悦懿的肩膀:“放心,懿丫头,这回你做了这么大一件事,没人敢顶你的名额的。要是有,咱全家人都是你的后盾,非把他名声闹臭了不可!” 大房那边的三个小子也喳喳呼呼地,说有他们这些男子汉在,管保不叫她受委屈。 可惜,饭桌上都有那么多人对这件事表态了,就连一直盯着清大名额的简春莉都被吓得噗出一口汤来,简妈却没能想得明白。 她觉得,她跟大伙嘴里那些要抢懿娃儿名额的人是不一样的。一家四口回到家后,简妈就拉着简悦懿说体己话了。 “懿娃儿,你妹那个情况你也知道,神婆都说了,她是靠你的福运庇护才能活下来的。从小到大,你们两姐妹都没分开过。真要分开了,我都不晓得她还能活得了多久。你看……要不然,你把清大的名额让给她吧?你们学校的老师都说了,以你的成绩,再好的学校都能去。可莉娃儿不行,她成绩差你那么远。你就自己考去清大,好不?到时候,你们两姐妹上了同一所大学,就又能在一起了。” 简悦懿极为诧异:“妈,你是在逗我玩儿?现在连高考都没有,我上哪儿考大学去?”偏心眼已经偏到这种程度了?居然忽悠她让出名额。 简妈这才说出实情:“你们姐妹俩一连几天都没去上课,今天,你们班主任找到咱家里来了。她跟我说,校领导已经召集她们这些老师开会了,说动乱结束,国家现在有意恢复高考。叫我这个当妈的,多给你们俩做做思想工作,让你们把心思全放在念书上面。特别是你,学校摸底考试的时候,你那成绩把第二名甩了老远!她说,你要肯加把劲儿的话,市状元可能都能拿下来!” 原来恢复高考的事,已经有风声传出来了。意识到这点,简悦懿心中的反感才降了一些。但还是有点不舒服。 她在没穿进书本里来之前,就是个学霸。再加上又确切知道今年会恢复高考,所以队长黄有德说要推荐她上清大时,她其实没想答应的。 毕竟在历史上,工农兵大学生是不论成绩,只看政治思想面貌的。有好多人甚至是半文盲,都能进入高等学府就读。这些人知识文化跟不上,却还反过来怪讲师讲得不好,教不会他们。 这批人光论名声,实在没法儿跟正规高考出身的人比。 反正离高考恢复也不过几个月时间而已,她还等得起。反倒是简春莉比较惨,既得不到推荐名额,学习成绩又差。只要她去上了清大,那个没能耐的倒霉蛋跟她一分开,不就只能等着被雷劈死? 想到原书中的简悦懿因为被偷走气运,而惨被雷电劈死的事,她还对简春莉的这个下场有那么几分幸灾乐祸。当然,幸灾乐祸的同时,她也觉得自己这么想有点过分,毕竟她和她是没有深仇大恨的。 但现在她突然觉得,就算原书中的简悦懿没被换走气运,也没死,下场恐怕也不会好。 让出推荐名额这么大的事,简妈都能轻易开口,语气里还觉得这事儿稀松平常的。自己这次不拒绝,当了包子,那以后是不是所有好机会,她都得让给简春莉呢? 借口她都替简妈想好了,“你福运那么好,以后肯定能遇到更好的。这个就让给你妹吧。” 呵呵哒。 “你这话是当妈的人说得出口的?春莉运道不好,你们当父母的多担心她一些,我能理解。但一次两次,都要我给她让路,我就没法儿理解了。和着我运道好,我就该把自己的人生赔给她?”这应该就是原身没让出气运,依然逃不开的人生吧? “那是不是以后我毕业了,找到好工作了,也得让给她?就算我肯让,也得用人单位肯要才成,这世上人才多的是。妈,你该教她的,是如何凭自己的本事力争上游,而不是教她不劳而获。这不是在帮她,是在害她!” 简妈被她一套一套的大道理,压得气到浑身发抖:“我这是在同时为你们两姐妹考虑!什么叫我在‘教她不劳而获’?!你们班主任说了,你要在高考中当了状元,那是有大奖励的!当工农兵大学生可没那奖励!” “那你就没想过,万一我高考发挥失常,可能会两头都落空?” “还……还能发挥失常?”简妈完全没考虑过这点。 简悦懿想到现世中的父母待她的那种好,再看看眼前的简妈,实在心里有点发冷。 最后,她用一种劝说的语气道:“妈,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你作为母亲,你要对哪个子女好,是你的权利。我没什么可说的。但被父母忽略的子女,通常对父母亲也不会有多深刻的感情。她会觉得,孝顺父母这件事该留给被偏宠的那个子女来做。”对我不好,还想我孝顺你,想得美! 简妈震惊地望着她:“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以后不想养我?” 简悦懿笑着摇头:“你难道不知道,父母有劳动能力和经济能力时,子女是可以不负赡养义务的吗?等到有一天,你实在干不动活儿了,放心,那时候我会记得赡养你的。不过,就像现在你要对谁好,都是你说了算一样,到时候我要不要对你好,那就是我说了算了。” “你你你……你在威胁我?” 简悦懿笑眯眯:“我在告诉你事实。”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简妈不敢置信,然后又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知道了,你就是仗着给队上找到水源了,觉得大伙儿都会帮着你说话,对不对?!你翅膀长硬了你!” 简悦懿笑着拍手:“你怎么说得那么对!我不止仗着大伙儿都会帮我说话,我还仗着爷爷奶奶都会偏帮我!”说着,她充满深意地看着简妈,“对我好的,我都记着的。对我不好的,我也都记得。以后我赚钱了,头一个要孝顺的就是爷爷奶奶。” 要我对你好,没问题。那你就得拿出点诚意,也对我好。 可惜简妈从没在大闺女嘴里听到过“不”字,早就气得浑身发抖了,哪儿意识得到这点?回头就去找扫帚要打人! 她还没找到扫帚呢,她男人的亲娘就手捧几个咸鸭蛋冷着脸进来了:“你干啥?!还要打人呐?懿宝哪儿说错了,你跟我说啊!” 简妈骇了一跳:“娘……你怎么来了?” “我还来不得了?!我要不来,懿宝还指不定被你这糊涂妈打成啥样儿呢!咋啦?懿宝不肯把名额让出来,你就抽她?有你这么当妈的?!” “娘你……都听见了?” 8.第 8 章 “懿宝走的时候,把我塞给她的几个咸鸭蛋落下了。老太婆我专门过来送鸭蛋的。现在一看,嘿,幸好我来了!打我家老二非要越过他哥娶媳妇儿开始,我就知道你是个不省心的!把他名声搞臭搞坏了,让人背地里说他目无尊长,不守孝道,现在你又想来祸害咱家懿宝?!”简老太骂道。 “懿宝还是你亲生的!推荐名额要定下来,也是公社上定!要不是黄队长感激咱懿宝,拼了命往上力荐,能不能有这名额还两说!你以为这个是能随便让的?!真要换成春莉去顶,分分钟让人刷下来!”老太太担心自家孙女,转头已经找人问过这事儿了。 “娘……这事儿是我不对,可懿娃儿……她话也说得忒过分了,她说她以后不想养我……”简妈嗫嚅着说道。 当年她跟简爸的结合,没走正道。导致嫁过来后,在大家庭里一直都说不上话。现在被简老太骂成这样,她顿时就连告状都告不利索了。 可她也不瞧瞧,她告状的对象是谁! 果然,简老太炸得更厉害了:“咱家懿宝说错啥了?!啊?!你别以为你平时偏心眼儿的事,我不知道!你都对她过分到这种程度了,她对你没感情,那不是你活该吗?!再说了,懿宝说的‘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很有道理啊!你听她刚刚说什么了?她说她赚了钱,头一个就孝顺我跟她爷爷!” 老太太本来越说越炸毛,可提到简悦懿说要孝顺她那段儿,皱巴巴的老脸忽然又灿烂起来了,笑得连皱纹都平整了几分。 转头继续开骂:“这说明什么?要想人家对你好,你就先得对人好!你心里光只有一个春莉,还说啥姐妹俩要不在一块儿了,春莉就活不了多久!那我问你,这话有出处吗?还是只是你自己瞎想的?我再问你,懿宝这个当姐姐的能护着她多久?她不嫁人吗?难不成以后嫁了人,她还得带着妹妹跟她一起住?” 想到这个可能性,老人家一脸惊骇:“瞧你现在这个刻薄劲儿,你该不会真这么想过吧?那春莉不嫁人了?”突然一拍大腿,“唉哟我的妈呀!难不在你还打算让她们姐妹俩各自嫁了人之后,混住在一起?!你那不是给小年轻们制造矛盾吗?!” 嫁出去的姑娘不是住到婆家,就是小两口单过。两姐妹要真逆着传统,做跟绝大多数人都不一样的事,夫家能不能同意都还是其次的,社会上那些人不知道得把她俩说得多难听!到时候万一传出啥“姐妹同侍二夫”的风言风语,可不得把她们给毁了?! 急得简老太大声吼了起来:“简大海!简大海你死哪儿去了?!给老娘滚出来!你媳妇儿要造/反啦!” 简妈吓得赶紧去拉公婆:“娘,娘我没那个意思!娘!” 简老太扯开自己的袖子:“现在你都能拿你当娘的身份,去压咱们懿宝,逼着她让出名额了,谁晓得以后你会不会干出啥更糊涂的事?!”扭头又喊,“简大海,你老娘来了!你再不出来,小心老娘把你耳朵拧掉!” 农村老太太言语实在有些粗俗,但话里话外对自家人的关心却明显得很。 “诶,来了来了!”简老二从他那屋惊惶失措地冲了出来,怕兮兮地立在他娘面前。 他其实早听到老娘跟媳妇在骂架了。可他向来是个怂蛋儿,生怕自己出面,老娘会连着他一起骂,就干脆躲在屋里。现在被指名道姓点将,躲不过了,只好怂耷耷地赶紧出来。 “管好你媳妇儿!你问问她干了些啥事儿?!你不觉得丢脸,我都觉得丢脸!”说着,就把刚刚的事学了一遍,然后问他,“你自己说说,她这么干对不对?!” 简老二向来也偏宠幺女,但他到底是个男人,多少比他媳妇理性些。他语重心长地对简妈道:“你这事儿是做得不地道,这都已经关系到懿娃儿一辈子的前途了。你以后还是别提这茬儿了。” 简老太一看自家儿子居然就这么轻飘飘一句话就过了,瞪大眼睛,一叉老腰:“这就完了?!你是在哄你老娘玩儿呢?!” 冲上去就揪着儿子的耳朵使劲儿拧!一边拧,还一边往他身上捶!“儿媳妇是外姓人,我老太婆不好动她。你我还打不得?!你不会管教你媳妇儿,那我今天就好好管教管教我儿子!” 打得简老二“啊啊”惨叫。 而简悦懿就斜倚在堂屋门旁看热闹,还时不时担心地对她奶奶说一句:“奶,你悠着点儿来,别把自己累坏了。儿子什么时候都能教训,自己的身体最重要!” 简爸闻言,惊异地望向自家懿丫头:“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简悦懿睁大眼睛:“啊?我说得不对吗?我只是怕奶奶累着了。” 简爸:…… 简老太更不高兴了,拧儿子耳朵的劲儿使得更大了,骂道:“懿宝都怕我累着了,她关心我两句,你还不高兴了是不?!” 简妈抹着眼泪,问简悦懿:“你还不快劝劝你奶奶?他可是你爸!” 简悦懿叹了口气,对简老太道:“奶奶,你别收拾我爸了。你看,他们看我的眼神儿现在都不对了。回头你一走,他们肯定又得收拾我了……” 简爸:…… 简妈:…… “他们敢!”简老太一声怒吼,“懿宝,一会儿你跟奶奶一块儿走!他们不喜欢你,奶奶喜欢你!这两天你就住奶那边儿!”要不是简大海是她儿子,她这会儿都想劝懿宝“这种爹妈要来干嘛”了。 唉,她这糟心的儿子儿媳哟! 只指望把他们彻底教训一次,他们能长个记性,以后一家人能和和睦睦的。懿宝瞅着就是个有出息的,唉,以后有个能干的闺女孝顺他们不好吗? 简老太在院子里闹腾了好一阵儿,才进堂屋找了把椅子坐下来歇息。还不忘丢给儿子一记眼刀:“站着干嘛?还不快去给你娘端口水喝?骂你骂得我嘴巴都干了。” 简爸赶紧冲去灶房,给亲娘化了碗红糖水端过去。出来的时候,顺带给简妈使眼色。 简妈也吓得不行,收到眼色,马上就躲回了自己屋里。 简老太喝完红糖水,又骂了儿子几句,这才笑眯眯牵起简悦懿的手,带着她往简家老屋走去。 对简悦懿来说,她发现自己暗含威胁的那些话被老太太听到的,有那么一瞬,她是有点惊慌的。生怕自己辛辛苦苦营造出来的人设会崩掉。 可老太太不仅不觉诧异,还偏帮着她说话,甚至把偏心眼的简爸简妈教训了一通,替她出了口恶气。这会儿,她心气已经平和了许多,望着简老太的目光充满感激:“奶奶,你咋比我亲妈还像亲妈呢?” 这话可把简老太逗乐了:“我是你亲奶奶!还亲妈呢,说得好像你跟你爸是一个辈分的!” 简悦懿也反应过来了,失笑不已。她拢共到现在都没穿过来多久,心理上还没完全适应简爸简妈是她父母这件事。 她弓起背,把脑袋靠在老太太肩膀上:“我不管,我只晓得奶奶对我是最好的。比我爸妈对我好太多了!以后我有出息了,一定要好好孝敬您!” 简老太笑着用枯老的手拍拍她的小脑瓜,自己的头也侧过去抵着她的:“知道你乖,奶奶等着享你的福气。”说着,又认真地劝道,“他们到底是你爸妈,不管是推荐名额,还是以后你工作、嫁人,他们要是跑来找你闹腾,甚至去你工作单位、你婆家闹事,那真是不容易善了的。” 她充满担忧地望着她:“乖,听奶奶的。奶奶这回已经帮你教训过他们了,要是他们还那么过分,你直管来跟奶奶说!要是他们收敛了,你还是要好好孝顺他们。” 简悦懿点点头:“我知道,奶,我都听您的。” 这个世界,也就只有奶奶那边老屋的人,能让她感受到亲情了。对于真心对她好的人,她是一定会尊重他们的。 不过,院子里那么大响动,简春莉连斜个门缝瞅瞅都没有,这摆明就是有问题的。要是她没猜错,简妈明着找她要名额,多半跟简春莉是脱不开关系的。 她都这么“好心”,给自己送了一场大憋屈,自己怎么好意思不回敬她一番呢? 于是她抽空就去找了队长黄有德:“叔,我来找你商量个事儿,我想把清大的名额让给我哥,你看……成吗?”她小心翼翼地望着他。 黄有德顿时就有点不舒服了:“丫头,你说这话可就有点不地道了。这名额我是专门替你争取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争取的难度有多大。整个公社就只有两个指标!我争取下来我容易吗?你现在说让就让了?” 她当然知道,所以简妈要她让名额的时候,她还真想骂她两句,她这不是推着她去得罪人吗? 她满脸愧疚,突然眼泪就下来了,哽噎地道:“……对不起,叔……” 黄有德吓了一跳:“丫头,你好好说话,咋哭了?唉哟喂,你别哭了,叔也没说不成啊!” 旁边他媳妇李秀兰在他腰间掐了一记,关切地望着简悦懿,问话直击重点:“懿丫头,是不是有人逼着你来的?”没人逼,怎么可能是这个反应? 简悦懿吓得赶紧抹眼泪,用力摇头:“没没,是我自愿的,没人逼我!真的!你信我!”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李秀兰气忿地回头对她男人道:“当家的,这事儿你就不管管?!能逼她来让名额的,除了她那对偏心眼儿的父母还有谁?名额是你推荐的,他们这是想骑到你脖子上去了!” 9.第 9 章 “不不不,这真的是我自愿的。我哥是长子,又是家里唯一的男孩,身上的担子和责任本来就要重些。我不过是个闺女,以后总归要出嫁的,这也算是我为家里尽的最大的一番心意了。” 李秀兰难受得红了眼圈:“你这傻孩子,你爹娘都这么对你了,你还在替他们着想……” 简悦懿也红着眼圈,拉住李婶子的手:“婶儿,我知道你心疼我,可父母亲再有不是,他们也是我的父母。他们生我养我,就是对我最大的恩德。” 黄有德也难受了,“噌”地站起来,一拍桌子:“我非找他们讨个说法不可!哪儿有这么对待自己的亲闺女的!” 有。还很多。 不管是这个时代,还是后世,农村人普遍都重男轻女。有些家庭因为不肯要女孩,甚至会把新出生的女婴弄到水缸里淹死。 但简悦懿不一样啊。李秀兰一直感激她,认为自己是因为她才能怀胎生子的,现在她又替队上寻到了水源,这一家子人都感激她感激得不得了。 一听到她的前途都快被她父母毁了,能不炸吗?! 简悦懿拖住黄有德的衣袖:“叔你别这样!叔!他们是我的亲生父母啊!”说着,她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赶紧劝道,“叔,我们学校老师已经给我透过风了,今天冬天国家就会恢复高考了!以我的成绩,绝对能考得上的!” 果然,听到事情有转机,黄有德也不禁停下脚步,听她细说。 她告诉他,她在学校的摸底考试中,已经基本确定自己能考上重点大学了,让他不要担心。 又循循善诱道:“工农兵大学生入学时的文化程度普遍不高。虽说毕业之后,都能坐办公室、当干部,但他们走到哪里,别人都是瞧不起的。好多人私底下谈到他们,甚至觉得他们还不如一些高中生有文化。我既然有实力考大学,就着实不想以工农兵大学生的身份去读书。” 这个才是她真正的心声。有能力得到更好的,为啥要拿次一等的呢? 黄有德还是很担心:“话是这么说没错,但那可是清大。你参加高考,能考得进清大?” 简悦懿低垂下头,忽然又抬头强颜欢笑:“我能行的。我们班主任都说过,以我的成绩,只要再加把劲儿,要考上清大也不是不可能。” 这模样生生地把黄家两口子给看得胸口发堵。这懿丫头咋就那么傻,把去清大的机会让给她哥,自己却只能去读普通大学。 他们劝说了好一阵,简悦懿都坚持要把名额让给她哥。 黄有德实在是看不过眼:“是不是你哥挑唆你爹娘的?他去年就被推荐到省城大学念书了!都已经念了一年了,现在又盯上清大的名额,像话吗他?!” 要是那死小子作怪,等会儿他就一个电话打到他学校去,告他一状!不过这话不能跟懿丫头讲,要不然,她那么善良,一定会伤心的…… 可简悦懿“善良”是“善良”,又不傻。她马上看穿了黄有德的意图:“叔你可千万别乱来,我哥在省城什么都不知道!他能做什么啊?是春莉……”惊觉说漏了嘴,她赶紧闭死了嘴巴,再不说话了。 黄有德还想从她嘴里撬出来一些信息,李秀兰却又在他后腰上掐了一把,示意他别说了。 等简悦懿走后,他才问自家媳妇:“你刚才掐我干嘛?” “我刚刚琢磨了一下,这个清大的名额在懿丫头手里是攥不稳的。有那样偏心眼的爹娘,他们只要到公社上去闹一闹,就能把名额给她闹没了。再说了,就算你帮她解决了这回,你还能时时刻刻在她们家守着盯着?到时候,暗地里吃亏的还是她。” 黄有德急了:“那怎么办?” “她说得对,工农兵大学生本来就被人看不起。高考恢复了,多了凭本事考进大学的人,工农兵大学生就更不值钱了!既然她有把握能考上重点大学,就让她考去。” 至于简老二两口子,还有那个没事挑事的简幺娃嘛,呵呵。 她低声凑到自家男人耳朵边叨咕起来。说完了,就跑出去找左邻右舍聊八卦了。 “张大姐,银花妹子,你们听说简家发生的事儿了吗?唉哟,简老二两口子真不是个东西……” 很快地,这事儿就一传十,十传百地传出去了…… 而黄有德也跑去公社那边,找社里的干事调了简悦懿大哥简晓辉的资料出来,查了他学校那边的联系方式,就给那边的传达室打了个电话。 简晓辉很快就被人喊出来接了电话:“喂,哪位?” “我是你黄有德黄叔。简家小子,你听好了,你大妹懿丫头这回得了公社里工农兵大学生的推荐名额,而且推荐她去的地方还是清大。但是懿丫头一心念着你这个当哥哥的,说你的才干,现在读一所普通大学实在是太浪费了,非要把名额让给你。” “啊?!咋回事?!”这天上掉的馅饼实在太大块了,砸得简晓辉完全没反应过来。 黄有德就把事情跟他简略地讲了一遍,又道:“听好了小子,这回要不是托了你妹的福,这么大的好事儿根本轮不到你头上!你以后可得对她好点,要是让黄叔知道你跟你爹娘合起伙儿来欺负她,小心我把你腿儿打瘸!” 简晓辉急了:“黄叔,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我现在已经快念完大一了,我大妹还没着落呢!你赶紧拦着她,千万别让她干傻事!” 黄有德一听,乐了,好好好,这小子还算有点儿良心。就把简悦懿告诉他,今年冬天将要恢复高考的事告诉了他。 简晓辉沉默了一阵,突然道:“我给大妹她们学校打个电话问问。”就这样把电话挂了。 黄有德一放电话,很是高兴,这小子看着就不像是个忘恩负义的。有这么天大的好事砸到身上,都没被喜悦冲昏头,反而先去确定这事儿对他妹有没有妨害。 也不妄你妹把名额让给你了! 这些事简悦懿是不晓得的。对她而言,她只是想好好教训教训简春莉。那个倒霉蛋敢谋算她,她就偏要叫她瞧瞧,她谋算的东西她根本就不在意。而且,她就是给谁也不会给她! 至于她为啥要让给她哥呢? 她哥简晓辉在书里露脸的次数并不多。但这并非是因为他太过平庸的缘故。相反,他是一个相当会来事的人。 他是简爸简妈的头一个孩子,在读书上只称得上是“过得去”,但却一天到晚都在往公社上跑。自己得了什么好东西,必定是要留下来孝敬公社干部的。干部们要做什么,他也是头一个响应的。 一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这么懂事,实在是与别不同。他很容易就得了干部们的青眼,嘴里还总叨叨着啥“平时全面搞建设,需要时准能过得硬”之类的套话。 大家莫不认为他这人思想觉悟高。于是去年社里的工农兵大学生名额,就把他推上去了。到现在,他已经读了一年大学了。 在这个大学生稀缺的年代,他一个没权没势没依靠的农家子弟,能够干倒一众关系户,鲤鱼跃龙门,念上大学,这本身就是一件不得了的事。 不过,这样的人也精。他以前没去念大学时,在家里既不会对原身简悦懿多好,也不会帮着简春莉说话。反正就是两头都卖好,谁也不得罪。 他这个策略对他自己而言肯定是最合适的。爸妈给他饭吃,天命福女带旺他的气运,他确实两头都没必要开罪。而且,只要不卷进家庭纠纷,他就有更多时间可以跟公社干部们混在一起,拉近感情,替自己赚下一个好前程! 不过,简悦懿实在不是一个有耐性的人。她可没想过要去慢慢感化她那对偏心眼的父母,而且那种人心眼本来就是歪着长的,再怎么感化也不可能感化得了。 那好吧,你们不是想叫我把名额让出来吗?我让。 不过我让的对象是你们的儿子。有这么大的利益摆在他面前,我就不信他不动心! 这滩水本来就浑了,那就让它变得更浑点。 她嘴角上翘,按照这个年代的观点,儿子才是给父母摔盆、养老送终的人,闺女那都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倒想看看,等简晓辉也盯上这个名额后,简爸简妈到底是继续偏心幺妹,寒了儿子的心呢?还是忍痛放弃幺妹,为自己两口子的未来打算? 这样,这场戏才好看得起来。 10.第 10 章 很快,简爸简妈开始感觉到不对劲儿了。 不管他们走到哪儿,总是有人对着他们的脊梁骨指指戳戳。每天早上大家在队部集合,由黄有德分配每个人一天的劳务时,他俩也必定被分到最重的活儿。 这也就算了,反正重活儿的工分多。 可记工员像是跟他们有仇似的,回回都给他们少记两三个工分。 “老李,你记工分不公正啊!我记得我没得罪你啥吧?而且我家懿丫头才帮队上干了那么大一件事儿,你咋这样呢?”简爸非常气忿。 记工员老李用力鼓掌:“原来你还记得这茬儿啊!”接着又冷哼一声,“有事就知道一个劲儿地提懿丫头了,没事就可着劲儿欺负她。还好意思觉得委屈,哼!” 一拍屁股走人。 简爸:…… 这都算是好的了。没两天,他自留地里的庄稼都被人挖跑了一多半! “大海,这日子过不下去了!怎么人人都针对咱们呐!呜呜呜!”简妈一屁股坐在地里哭。 简爸眼瞅着自己一季的辛劳打了水漂,正难受得不行,一听媳妇儿的抱怨,顿时就炸了!冲过去就开始揍她:“你还说!这怪谁?!这怪谁?!要不是你对懿丫头那么过分,乡亲们能这么针对咱家?!” 捶了两拳,到底是没舍得继续下手。自己气得浑身发抖,转身就往家里走。 简妈被揍得老半天直不起来腰。这还是她嫁到简家这么多年来,头一次挨揍!她眼里含着泪,咬着牙地骂简悦懿。 可她骂又咋样?这会儿简悦懿正优哉游哉地在简老太家里吃着西瓜呢。乡亲们知道她这几天都呆在简老太家里,一个二个的有啥好东西,都往这边送。 水果在这年头可是好东西,难见得很。可她这会儿竟也吃上了。 她吃了一块,见她爷奶那边没动静了,赶紧左右手各拿一块,递到他们跟前:“爷,奶,你们怎么不吃了?” 这东西稀罕,他们哪儿舍得吃?当然得留给懿宝吃!“你自己吃,我和你奶奶都不喜欢吃这个。” 她把西瓜往桌上一放,做出小孩赌气的样子:“你们不吃,我也不吃了。没人陪着我吃,什么东西吃起来都没味儿了。”说完,又歪着脑袋冲着二老甜甜地笑,一脸“我就等着看你们吃”的样儿,逗他们开心。 简老太和简老汉果然笑了。特别是简老太,在懿宝额头上一戳,笑骂道:“瞧你这刁钻样儿,还跟没长大似的。” 简悦懿只是笑。 对她来说,这对老两口是唯二能让她想起现世中的父母亲的人。她的亲生父母以后可能都没机会再见了,能孝顺孝顺眼前人,聊以慰怀也是好的。 祖孙三人正乐呵呢,外面又有人送东西来了。 “懿丫头,我给你拿了点儿新鲜的蔬菜来!” “还有我的麦子!你慢慢吃,不够跟我说。” “还有我的我的……” 这些人像是商量好了似的,一堆堆地凑过来送东西。 简悦懿扫了一眼,还挺不好意思的:“大家别老是给我送吃的了,乡亲们自己家里也不宽裕,这些东西我就是收下来,心里都觉得有负担。” 大伙儿赶紧摆手,别有负担!干嘛要有负担?这些东西又不是他们的。 乡亲们把蔬菜和麦子往地上一搁,一哄而散。 简悦懿:……怎么觉得这些作物,跟简爸自留地里的作物品种一样呢…… *** 寻找水源的方法很快就在报纸上刊登出来了。 一般的新闻稿件因为排版的缘故,几乎都会进行删改。可这篇报道涉及到救灾大事,上至报社总编,下至排版美编,没一个敢增减一字。 又因为上面对寻找水源的方法讲述详细,且又有地图标示水脉所在区域,总编一拍桌案,这篇报道就以副刊形式面世了。 旱灾有救,那可是大事情! 当天市报的销售就出现了两极分化,销量好的正刊突然无人问津了,副刊却是才刚推出没多久,就被人们抢购一空! 街上的报童们最初还扯着嗓子喊:“快来看,快来看,救灾方法新鲜出炉了喂!东方红公社第二生产队研究出找水源的方法喽!” 结果卖了一阵,情势就完全掉了个个儿!变成一大堆人追着报童要副刊! 报童们吓得一边逃,一边对后面追他们的人哭诉:“真没有了!我手里就只有这点副刊!我上哪儿给你们弄去?” 这还只是城里的情况。 乡下地头没多少农民识字,更不会有人愿意把钱花在买报纸上。广大乡村地带自然是不会有人在路上卖报。考虑到这点,市委赶紧给各县县委拨电话,要他们把这份副刊以最快速度下发到各大公社,不得有误。 可市委的电话不管打到哪个县的县委,后者都会喜滋滋地汇报说:“请您转告市领导,我县已买下足够数量的市报副刊供机关工作人员传阅,并已派专人携刊去各公社下发!”这么大的好事,不用你领导讲,人家已经先就做了! 东方红公社先前本就已经开过一次表彰大会,把二队队长黄有德拉到台上去大肆表彰,并通报奖励了一番。这回一看城里面,还有上级领导那边震动不小,公社书记琢磨着,不行啊,这事儿太给公社长脸了,这是救了全市农民的大事啊!必须再好好奖励奖励黄有德! 转天,把黄有德提升为公社干事的报告就打到了县里。 黄有德听到自己即将成为有编制、吃皇粮的公社干部,差点儿吓得腿都软了! 他那劳什子的生产队长职务,跟公社干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生产队长看上去威风,有号令全队的职权在手,但实际上真正的酬劳不多——只是一年比普通队员多几百工分而已。 是,就是工分!不是钱! 可公社里编制内的干部,就算是最低一级的干事,那也是每个月都有工资拿,有粮票、肉票、工业券等等票证拿的!更别说福利、津贴一类的待遇!那简直比城里的正式职工都值得骄傲啊! 当了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祖祖辈辈都没离开过这片乡村,黄有德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还能有当城里人、当干部的这一天! 他双腿不停打闪,脸上浊泪泗流,晃晃悠悠地回了家,在桌旁沉默着坐了好一阵。 他媳妇从没见过他这个模样,吓得都没敢跟他说话,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坏事!结果他酝酿完毕,抬脸问她:“媳妇,你掐掐我的脸,我好像做梦了……我梦到我当上公社干部了……” 李秀兰马上就给了他一记爆栗,没好气地道:“吓死我了!没事发什么疯啊?” 他却瞪大眼睛,高兴得摸着脑袋瓜直嚷嚷:“疼!原来我不是在做梦!公社上真的要把我编到编制里!” 那天的晚饭,李秀兰把家里剩的那点子腊肉,还有存着的鸡蛋全拿出来做成了菜,端给了自己男人吃。黄有德喝着小酒,吃着肉菜,湿着眼眶不断跟媳妇说:“我黄有德能有今天,多亏了懿丫头那闺女。” 李秀兰也满脸喜气地马后炮:“我早就知道咱家会沾到她的福气了。你想想,懿丫头是谁啊?崔神婆嘴里的天命福女!那天命福女是怎么来的?要不然就是天上的神仙下凡,要不然就是当了好多世的大善人!咱要对这样的人好,咱也会有福报的!” “是是是,老天爷肯定不会亏了咱们!我事后一琢磨,也觉得这事儿跟懿丫头有关。你看,咱俩才背着她,悄眯眯收拾了她那对不是个东西的爹娘,好事这么快就上门了。要说这里面没点儿因果,我咋都不信!” 两夫妻握手,决定以后要加倍地对简悦懿好。 这事儿的后续效应还远没结束。虽然有很多人努力学习副刊上刊载的寻水方法,而老专家教简悦懿的时候也尽量把语言平实化、通俗化了,但就算如此,隔行如隔山,又不是人人都像简悦懿脑袋那么好用的! 就算脑袋够用,也没人像她气运那么强大,一来就能找到水源呐! 按图索骥去找都找不出来水,人们就开始困惑了:明明副刊上有讲,用这个法子来寻水十有九中,为啥他们就找不出来呢? 很快,就有其它公社的党委书记给东方红公社书记打电话了:“老牛,咱们俩关系这么好,我把我那边的干部组织过来参观学习成不?” 瞧,连参观学习都得走后门,可见东方红公社现在有多红了。 东方红的书记对此情况无比满意,深深觉得自己提拔黄有德是提拔对了人。之后,但凡有人来参观学习,他必定要把黄有德带在身边,由后者来负责向众人讲解找水的方法。 黄有德次次讲解前,都要先把简家大闺女挂在嘴边:“这方法不是我研究出来的啊,是我们队一个叫简悦懿的高中学生从县图书馆的藏书里翻找到的,拿回来跟我们这些队干集体研究,并且实地勘测后得出来的法子。” 这是简悦懿当初怕泄露专家的身份,所以编的借口。当时黄有德就叫所有人都牢牢背住,好好保护那位善心的专家。现在嘛,他把这个借口改动了一些,把光环都往简悦懿身上推了。 听到立下救灾大功的人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闻者莫不面面相觑,这小地方竟有这等人物? 黄有德其实也是一片好心,他觉得这功劳反正都没人领,而且要不是懿丫头,这个寻水的好法子也没法儿公诸于众。 在他的努力宣传下,没过几天,公社上的周干事就骑着自行车来找简悦懿,用看少年英雄的目光望着她:“牛书记找你。” 11.第 11 章 简悦懿莫名奇妙:“书记找我干嘛?” 这时期的人民公社,就是后来的乡政府。但真要说起来,它是政社合一的,权利比只有行政职能的乡政府更大。 你说乡政府的党委书记要找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能不让人诧异吗?更何况找简悦懿的人,手中权利比乡政府书记还大。 周干事笑着说:“是好事。隔壁先锋公社那边来了一批干部,说是要向咱们学习寻找水源的先进经验。本来这种事,牛书记都是找黄队长去讲解的。” “但每回黄队长讲解之前,都要先声明一番,说找水的法子不是他想出来的,是你从县图书馆浩如烟海的藏书里翻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翻出来的。头几回来的人赞叹一番也就算了,但先锋公社的干部们不依不饶地,非要请你去教!” 简悦懿默默然,那些人的想法估计就跟后世的人对原装正版行货的迷恋一样。不过,她也只是一个西贝货。 想了想,与其纠结自己不是正版货,还不如默默认了,利用自己的天生好运道帮别的公社找到水源。反正今年8月份,政府就会正式宣布十年劫难的彻底结束了。到那时候,她再登报声明,告知大众这个寻水法的真正作者就好了。 于是她坐上周干事自行事的后座,随着他一起去了公社上的党委会议室。 她进会议室的时候,里面所有人只觉眼前一亮,就看到一个漂亮得堪比明星画报的少女款步姗姗,走了进来。 一身蓝色土布衣裳都无损她的清丽之姿,她亭亭玉立,宛若诗经中君子好逑的窈窕淑女。 这些干部不像二队的队员那样,从小看着简悦懿长大,早就习惯了她的美丽。他们的目光无意识地直盯着她看,不自觉地就像欢迎领导一般,全都站了起来。 等反应过来,干部们尴尬了:你说你没事儿起什么立呀?! 倒是有人脑子转得快,赶紧鼓起掌来:“欢迎小老师给我们讲课!”我不是干了瞎事儿,我是在欢迎老师! 顿时下面一片掌声。就连在座职位最高的牛书记也鼓起掌来。 本公社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都能干出这么一件大事来,还受到其它公社干部这么热烈的欢迎,简直太让他脸上增光了! 他向大家简单介绍了简悦懿后,就让后者来给这群干部上课了。 “要找水,首先要记住这几句窍诀。一是‘撮箕地,找水最有利’。三面环山形成的类似撮箕形的地势,地下水很容易往下方走,走到箕口的位置。在这个地方打水,出水量是特别多的。二是‘两山夹一沟,沟岩有水流’……” “谷地和洼地是最容易储存地下水的,大家可能都注意到了,天然地势的向斜结构本身就是良好的储水构造……” 她讲解得很细,清越的声音娓娓而言,就像筝韵琴鸣。说到关要处,还会适时停顿,留下给众人记笔记的时间。 有这样美好的音声相伴,枯燥的讲座也变得富有趣味起来。讲课讲了两个多小时后,牛书记一看手表,已经快到下班时分了。他招了招手,叫来秘书,让他去公社食堂吩咐伙头做点好菜招待小老师和干部们。 这吩咐却被旁边先锋公社的副书记听到了。他赶紧打断道:“牛书记,我看你们公社这个小老师是个有本事的。我们那边想尽了办法,都没能找到水,我就琢磨着,能不能跟你把这个小老师借过去?就借一天!找到水了,我们马上把人欢送回来!今天中午这顿也不麻烦你了,我做主,我们这边请贵公社全体干部和小老师去国营饭店痛痛快快吃一顿!” 正常年月,农村能吃饱饭的人都少,更遑论现在旱灾肆行。这个副书记提议去国营饭店敞开肚皮吃,而且是请东方红全体公社干部都去吃,不提花的钱了,光粮票肉票就要花掉不少!这票证还是没法儿报销的! 这等于说是在场的先锋公社干部们自掏腰包请客了。而且花的还是血本! 可先锋公社的干部们没一个反对!都晓得水源于自己公社的重要程度。大家不仅没异议,还人人附议,就等着牛书记答应。 有两个干部坐在尾席,咬耳朵讨论着:“他要不答应也没关系,咱们私底下去找小老师。小老师不同意,咱就找一堆乡亲去她家门前哭!”要你答应,不过就是看你是领导,尊重你。别不给面子。 牛书记还真不是矫情的人,哈哈笑着扭头去问简悦懿的意见。 简悦懿也不是不识趣的人。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以牛书记的官职而言,会问她的意见已经是很给脸面了。当即笑着点头。 结果两个公社的干部在人家国营饭店开了好几桌席,简直没把饭店服务员和伙厨给吓到! 点菜也是往最好的菜点。什么鱼香肉丝、宫保鸡丁、夫妻肺片干煸牛肉、灯影牛肉丝,还有在缺少油水的年头最受欢迎的咸烧白,半肥瘦的三线肉片光看着就能把人的魂儿给勾走! 简悦懿毕竟是现实世界穿进来的,穿书后立马就给乡亲们办了件大事,也没缺过吃食。就算看到这么多好菜,也只是点到为止,一样尝上两口也就算了。 倒是公社干部们一个个吃得嘴里流油的,看到她优雅咀嚼的样子都有些生起敬意:小小年纪处事不惊也就算了,还行止大方,见了这么多好菜眼睛都不眨一下。哪儿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啊,倒像首都受到最优良教育的高官子女。 吃过饭后,先锋公社的干部们就眼巴巴地望着简悦懿了,就等着她去找水源呢! 她一说好,大家马上欢呼起来,簇拥着她上了饭店外早已待命行事的马车,没要她走一步路,就把人接到了先锋公社那边。 她也半点不含糊,下了马车,就找人要来市报上登载了寻水方法的那期副刊。按着刊上那幅被农业局专家标示出地下水脉区域的地图,她就开始替这边公社寻起水脉来。 一边寻,还一边现场讲解,指着一处三面环山之地:“你们看,这就是我说的撮箕地。看它的地形,是不是跟家里常用的撮箕一模一样?” “那种山形就是两山夹一沟了。你们只要记住,有水的地方大多是在地势低的地方就行了。” 她原本还想重用上回的方法,利用竹丛和蚂蚁窝来判断有水的地点。可这回也是邪了,除了庄稼地和水田里还有蔫哒哒的植物外,其它地方的草木不是被毒辣的日头晒得枯萎了,就是叫人薅羊毛般薅光了。 一问,旁边的公社干部叹着气回答,说是社员们瞅着指望不上夏收,只能把家中尚存的一点点粮食混合着磨成糊糊的树叶、草根来充饥。就这样,前些日子社里的困难户,有好几个都饿晕过去了,幸亏及时送进了卫生院才没闹出人命。 但大家再怎么省也不是办法呐。再找不到水,地里的庄稼免不了死绝的命运。庄稼死了,人还能活? 这下连简悦懿都听得唏嘘不已,庆幸还好自己今天过来了。晚一天,庄稼说不定就会多死一部分,甚至可能再倒下一个困难户。 她认真对干部们道:“地下有水源,地表也会相应有某种表现。比如周围都是干枯掉的植物,却唯独某处绿植常青。又比如有动物总在某处流连不去。但现在你们也看到了,绿植已经被你们的社员弄回去当食物了。光凭光秃秃的地面,很难判断哪一处的地下水更丰裕。” “与其到处乱挖,我建议,你们最好去找农户了解一下,被他们薅掉绿叶草根的地方,哪一块原本绿植更茂密。” 簇拥着她的公社干部们立时散了一多半,都去了解情况去了。而简悦懿也没闲着,她在干部们的陪同下四处寻觅,看有没有特别大的蚂蚁窝。 结果,还没找到蚂蚁窝,她先就看到一处空中有庞大的蚊虫群飞舞不止。 简悦懿:…… 现在明明是日头毒辣得都能把大地烤焦的下午时分,那些傍晚时分才会跑出来的蚊虫居然不怕死地这会儿就出来了。而且出来的还是这么大的一群蚊子虫…… 这天命福女的气运也真是…… 她食指一指:“看到那边飞舞的蚊虫了吗?那里绝对有丰富的地下水资源。” 公社干部们顿时欢呼起来,有人赶紧去找人过来挖井。另外的干部就跟她提议:“小老师,你辛苦了。现在外面日头这么大,要不然,我先送你到公社办公室去歇个脚,喝口茶?” 简悦懿笑着摆手:“不用,这里一会儿就能挖出水来。” 干部们狐疑地两三相望,有这么神? 不一会儿,几个正当壮年的庄稼把式过来了,用毛巾把脸一裹,只露出两只眼睛,也不管蚊虫肆虐,抡起锄头就往那块地儿锄! 就这么简易的工具,那得挖到什么时候才能出水?又有干部殷勤劝道:“小老师,你还是去荫凉的地方站会儿吧,我去给你找凳子坐。日头这么毒,晒久了当心中暑……” 他话还没说完,一把粗糙的嗓门就吼了起来:“有水了!有水了!天呐,出水了!” 他扭头一看,妈诶,这是地下水吗?!分明是喷泉呐! *** 替先锋公社办成了这件大事后,简悦懿婉拒了公社领导硬要塞给她的红包,又一一跟前来道谢,流着泪感念她恩情的社员们说了会儿真心实意的话。再一一道别。 这天晚上,她很晚才回到她爷奶家。 当然,送她回来的人人数之多,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一个部队了! 可还没走拢爷奶家院门,就瞅着有人衣衫褴褛地蹲在院门边。一看到她就哭着扑了过来:“姐!呜呜呜,你终于回来了,姐!” 正是简春莉。 **** 关于更新时间的问题,请看作者有话说。 12.第 12 章 简春莉对逼自己亲姐让出名额来这件事,是没有任何愧疚的。 简妈对简悦懿说的那段“以你的成绩,再好的学校都能去。可莉娃儿不行,她成绩差那么远。你就把你的名额让给她吧”,最初就是从简春莉的嘴巴里蹦出来的。 她耐心地给她妈洗脑,讲歪道理。讲了不行,就闹,还说什么“要是不能跟姐一起上同一所大学,没了她的福运庇护,我迟早也是个‘死’字。早死晚死都是死,我还不如现在就去死!” 说着,就装出要撞墙的样子来! 把她妈可吓得呀!流着眼泪死死拦住她,连声说“莉娃儿,你怎么这么傻?!多活一秒是一秒!你就忍心让你妈白发人送黑发人吗?!再说了,不就是清大的名额吗?妈一定帮你拿到手!妈保证!” 然后就有了简妈逼简悦懿的那一幕。 可惜,她俩都把简悦懿当成了小绵羊,以为有啥事她俩商量好了就算数,剩下的只用通知简悦懿一声就算了。哪料到,居然会惹来后来这么多的事。 先是简老太在院子里大闹了一场,还把简悦懿给带走了。 当时简春莉就吓傻了,但她又没胆出来拦人。等简老太前脚才走,她后脚就蹦出来了,冲到她妈面前大吼:“你就这么让她走了?!她走了我怎么办?你怎么不把她拦下来!” 简妈才被简老太训了,心里正憋屈呢,没好气地回道:“我能怎么办?有娘给她撑腰,难不成我还敢对娘怎么样?你爸都被揍成那样了,你不去关心关心你爸,还跑来责怪我……” 简春莉一跺脚:“这一切还不是怪你!我当初怎么跟你说的?我说姐那人性子倔,你一定要好好跟她说、慢慢跟她说,说急了小心她翻脸!结果呢?” “我已经把话说得够软和了!”简妈气得不行,“我今天到底是为了谁才受这窝囊气的?!” 简爸浑身上下正疼呢,没人关心他也就算了,这对母女居然还吵起来了!“够了!吵什么吵?!闹这么大阵仗,你们还嫌不够丢脸?!” 简春莉委屈得眼眶发红,一转身就跑了出去。 她去哪儿? 去追她姐呀。她可不能离开她姐的! 她追拢简家老屋,又怕简老太还生着气,也不敢进去,就在附近转悠了好几圈。估摸着老太太的气消得差不多了,这才低眉顺眼地往老屋的院子里溜。 对一直傲气十足的她来说,要表现得这么低调可真是不容易啊。她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 可她才溜进门,就被大伯娘发现了。后者正在劈柴禾,一看到她进门,手里的柴刀往木墩子上一砸,整把刀就立在上头了!看得简春莉一惊一乍的。 大伯娘皱起眉头:“春莉,娘刚刚发话了,要是你们那房的人过来,一个都不准进门。你说我是要客客气气地请你出去呢?还是叫你大伯直接把你扔出去?”说着,她又有意无意地摸摸柴刀刀柄,暗示她可能会选取更极端的方式。 简春莉吓得打了个嗝,脚尖踮起来往后退,生怕发出点动静会惹恼她大伯娘。退出门后,还乖巧地替人把院门关上。 这才长出口气,妈呀,她可从没见过她这么凶的样子!她知道她姐是大伯娘的救命恩人,但也不至于为了她姐凶成这样吧?! 从那之后,她每天都要过来试试运气,看能不能进得了老屋。不过,有突然变凶的大伯娘挡门,她就连扒着门往里面望一眼都艰难。有一回,好不容易看到她姐在院子里晒太阳,她又不敢进去,只能趴在院墙上大声喊:“姐,姐!快看我,你看我一眼啊,姐……” 简悦懿满面微笑地看蓝天、看白云,就是不看她。而且她喊得越凄凉,她姐脸上的笑意就越浓…… 这还不算是要命的。最要命的是,乡亲们对她的态度大不一样了。 最开始的时候,大家只是对她指指戳戳的。很快就发展到,她在外面走个路,都能被人泼上一盆凉水。泼水的人嘴上说没注意到外面有人,脸上却是“活该”的表情。 她随便在外面转悠一圈,都能被泼上七八回! 这也就算了。有时候,她还能看到有些妇人凑到自家娃子耳边咬耳朵。一边咬一边对着她指指戳戳的,还顺便从荷包里掏上几分钱拿给自家娃。 这是在干嘛呢?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农村都是以农业为主的,田地间少不了有粪坑存在。每回她一出门,就有一堆男娃子笑嘻嘻地跟在她身后。而只要她路过的地方有粪坑,那些混球立马就点燃一枚鞭炮往粪坑里扔! 这还得了?!炸出来的星星点点的粪便马上就溅得她浑身都是! 被粪便溅了两次,她一看到这些男娃子就头皮发麻。可她就算不想出门吧,她还能不上学?她姐都明说了不会把名额让给她的。她再不念书,考不上大学这辈子就完了! 她也试过去找这些男娃的爹妈,可人家只是淡淡地道个歉,就反过来跟她说:“他不过就是个孩子,你一个大人怎么尽跟孩子计较啊?” 跟简爸简妈反映吧,他俩就只知道红眼圈。一问,才知道他们也被乡亲们收拾了。 一家三口当时抱头痛哭。 可哭完了,找不到解决方法,还得接受现实。简春莉没办法,只好把出门的路线规划又规划,避开所有离人家院门口近的道路,再避开所有粪坑。 这样虽说要绕很长的远路,但安全。要不然,天天被反复泼水,穿湿衣服,还被溅粪便,乞丐看起来都比她强好多倍! 她以为这样没事了。可没有村民人为给她制造倒霉事了,她自己本身的霉运就发作了。先是走路踩到铁钉,弄得整个脚板都是血;接着是班里两个女生撕起来,其中一个被推到了她身上,刚好手肘撞在她太阳穴上,她脑袋被撞歪,撞在了课桌的桌角上!等她醒过来时,脑袋疼得要命,人已经在医务室了。 随着她姐离家的时间越长,她遭受的无妄之灾就越严重。就在简悦懿替先锋公社找水源的时候,简春莉溺水了…… 她特意规划了出门路线后,那群混小子没法儿炸粪坑玩儿了。他们无聊了几天后,又开始聚众坠在她身后当小尾巴了。简春莉心惊肉跳地走着路,经过一条小河沟时,小娃子们一哄而上,把她推到了河沟里! 而倒霉的她在河沟里居然都能溺水!失去意识的前一瞬,她惊恐地想起,书里的简春莉好像也是溺水而死的…… 把她推下去的那些男娃子本来只是出于好玩——这可是唯一一个父母允许,还大力提倡他们去恶作剧的趣事。他们最初拍着手,笑啊跳啊,可开心了。 可笑着跳着,却看到水面上冒起一串串气泡,人却沉了底没浮起来。小娃子们吓得两三相望,妈诶,在河沟里都能溺水啊?! 小娃们赶紧一个个“扑嗵扑嗵”跳进河沟,几个人一起拽住沉下去的简春莉使劲儿往岸边拖!拖上岸之后,怎么甩她巴掌,她都不醒。可把娃子们吓坏了! 他们又赶紧跑去叫大人。是村里的一个壮汉把简春莉倒着扛起来,使劲拍她的后背,才让她把水给呛出来。 她一醒过来后,歇了口气,就开始号啕大哭,哭得几个孩子内疚极了,一个劲儿跟她道歉。 她却根本没心思理会他们。 她刚刚差一点就死了!就差一点! 她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就往简家老屋跑去。她要找她姐,只有她姐才能救得了她! 跑回老屋后,她那浑身湿漉漉的模样让她大伯娘直皱眉头,正想撵她,她“扑嗵”一声就跪下来了:“大伯娘,你别撵我走,我刚刚才溺了水,差点淹死了!以前崔神婆就说过,要不是靠我姐的福运庇护,我早就死掉了!求求你,让我见见我姐吧,要不然我真会死的……” 她大伯娘之前也只是气不过简老二一家欺负懿丫头,现在突然听到什么死不死的,心里也打了个突,赶紧把她搀起来,问她是怎么回事。 也是简春莉这回溺水,把她骨子里的傲气给全打掉了,说话终于像样子了,就连简老太都难得露面,出来听她说了全过程。 农村人本来就迷信,听说这段日子以来,简春莉居然遇到了这么多事,还差点死了,简老太再没办法冷起一张脸了。再怎么不待见她,她也是自己的亲孙女! 她赶紧叫大儿媳妇把简春莉往屋子里扶,自己则往灶房跑,打算给她烧桶热水,好好洗个澡,别着凉了。 但简春莉听说她姐被别的公社接走了,根本不肯去洗澡,也不肯把被河沟底的烂石头、烂枝丫划破的衣服换下来,非要蹲在院门口等她姐回来。 结果,当天晚上她姐被一个“大部队”簇拥着送回来时,她远远地看到她姐,顿时热泪盈眶。所有的委屈全化成一声悠长的“姐——” 而送简悦懿回来的先锋公社干部和社员们,则头皮发麻地看着一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得跟乞丐似的花脸女人挥舞着右手,流着眼泪一路朝简悦懿奔过来…… 她奔着奔着,“啪哒”一声,还摔地上去了! 大家惊恐地望着她,摔那么大声,人该不会摔坏了吧? 正想着呢,她已经不畏艰难险阻,克服霉运的突袭再度爬起来,又是一声深情的呼唤“姐——”! 先锋公社众人:……怎么觉得这女的好可怕…… 13.第 13 章 在简春莉就快扑到简悦懿身上去时,先锋公社的一位社员上前一脚把她踹翻,一边充满戒备地望着她,一边问简悦懿:“这人是不是精神不正常?” 正常的人肢体语言会那么夸张?该不是个疯子吧? 生怕这疯女人会伤人,一堆人立马挡在了简悦懿前头。 而这时,简老太也出来了,一看到简春莉被人踹倒,着急地嚷嚷道:“懿宝,你妹今天下午掉水里差点淹死了!是我准了她在门口等你的。” 先锋公社一众人等这才反应过来,这疯婆子居然是找水大英雄的妹妹!虽然他们搞不懂为什么有人差点淹死了,还会执意不洗澡不换衣服,蹲门边等自己姐姐回家,但是……这应该也是某种形式的姐妹情深吧? 一名干部马上站出来,高声对大家道:“乡亲们,我们今天已经耽误人家大英雄一整天的时间了。现在人家妹妹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就别在这里杵着,耽搁人家的正事了!” 大家齐声响应,又七嘴八舌跟简悦懿道再见。急得那名干部大声吼了一句:“乡亲们,全体稍息!立正!向后转!” 连军训的口号都喊起来了。 大家望望干部,再望望简悦懿,忽然有人朝她身上扔了几毛钱!一扔完毕,马上转身撒腿就跑! 所有人愣了下神,赶紧照做!一时间,一阵钱雨纷纷而下。 之前简悦懿拒绝了先锋公社塞给她的红包,又拒绝了乡亲们硬要送她的土产品和票子。大家再三塞,她再三拒,说要是收了东西那她不就是在发灾难财了吗? 而现在,简家出了这么大的事,简小英雄根本没空理他们,不正是塞红包的最佳时机吗?塞了之后,万一她妹有个风寒感冒啥的,去大医院看病都有钱了! 意识到这一点,所有人都朝她那边扔钱,扔完就撒丫子跑人! 简悦懿看着满地的钱,她能去追谁?想赶紧捡钱还给人家,都捡不及! 简春莉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不管是在现实世界,还是在书里。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心里陡然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羡慕加嫉妒。 她姐就是比她多了一样玄乎其玄的气运……而她不仅没有气运,还被衰运一直缠着,她……她真的是女主吗? 眼泪又滑落下来,心里忽然就对未来变得极度不确定起来。深深的不安笼罩了她。 而简家老屋里的人们也都出来了,看着这阵势俱都目瞪口呆。不过,跟简春莉不一样的是,他们心头泛起的那可是浓浓的自豪感:瞧,我家懿宝做了多大功德啊!那么多人集合起来给她下钱雨! 还不止他们出来看了,隔得近的领居也出来看热闹来了。一看到这情况,有一个婶儿就琢磨起来了:听说解放前,某个寺庙的许愿池里被人扔了好多好多铜钱铜元呢,说是要想愿望成真,就得把钱扔到池子里许愿。咦?这么多人都在往懿丫头身上扔钱,难不成是在跟她许愿? 这个念头一蹿起来,那位婶子的脑补就越发多起来。对啊,她可是天命福女,出生的时候天空中都要为她聚过来万道霞光咧!对着她许愿,那不比对着许愿池许愿强吗? 以前的人结婚还需要专门去请全福太太来照料,以图蹭蹭人家的福气呢。 想着想着,那位婶子突然就蹿回自个儿屋里摸了一块钱,再冲出去冲到简悦懿身边,把钱往她身上一抛,双手合十开始祝祷起来:“福女啊福女,我儿子跟你差不多岁数,求你保佑保佑他,让他把心思全花在念书上。知青点那边的年青人这段时间都在拼命学习,说是考上大学,一辈子的命运就能改变了!你让我儿子也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吧。拜托拜托。” 许完愿,马上就跑回家,还把院门都闩上了,生怕简悦懿会跑过去,把那一块钱还给她似的。 她这么一做,别的邻居也回魂儿了,唉哟喂,敢情刚刚送懿丫头回来的那个大部队是专门来许愿的呐?这么好的事儿,咱家可不能落下! “懿丫头,你也要保佑我家崽子平安长大啊!” “还有我爹,他老人家生病了,你保佑一下他,让他赶紧好起来吧!” “我儿子的媳妇是知青,你也保佑她考上大学吧。再保佑一下,让她考上大学后,千万不要跟我儿子离婚呐!” 又是一阵疯狂的钱雨落下! 简悦懿:…… 简家众人:哇,怎么有种咱家懿宝成神了的感觉咧? 简春莉:哇……呜呜呜呜呜,好羡慕、好嫉妒,肿么破?! *** 听简春莉哭诉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后,简悦懿也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不过,就算如此,她也还是觉得她活该。 毕竟当初她要不作,也不会经历这些事。再说了,她经受的这些倒霉事,当初那个被她换了气运的简悦懿也经历过。那个简悦懿比她现在还更惨呢,人家连命都没了。 可惜这个世界的人并不知道简春莉已经换芯子了,更不知道这个换了芯的女人曾对天命福女做过的那件可怕事情。 他们只觉得眼前这衣衫褴褛的小可怜,是他们的亲人。纵使之前她做得有多么过分,但她今天都差点淹死了,他们怎么可能还对她冷着张脸? 简老太坐在上首位置,皱着眉敲桌子:“现在知道你是因为你姐,才能保住性命的了?好好跟她端茶认错!说你以后会真心实意地待她,再也不干那些没良心的事了。” 简春莉还不算太傻,马上就听出来了老太太是在帮她,赶紧去冲了碗茶。茶叶还是大伯娘递给她的,她瞅了一眼,发现不像普通人喝的粗茶。 难道是哪个干部送过来的?她心里顿时冒起一串串酸涩的小泡泡来。但这会儿她可不敢胡乱多想什么,把茶用滚水泡好后,还细心地拿凉白开兑了一下。 她摸着茶碗的碗沿不烫了,这才端进堂屋,小心翼翼地双手奉上给她姐:“姐,以前都是我的不是,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大人有大量,喝口我敬的茶,别跟我这种傻帽儿一般见识。” 看着她赔小心,简悦懿又扫了一眼堂屋里的人,除了大伯家的两个小子外,屋里的所有人都充满期待地望着她。 农家人愿望朴实,看来大多数人希望看到的,还是一家人和和睦睦的。 简悦懿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她再是不喜欢简春莉这个人,但爷爷奶奶还有大伯这一房的人,他们的想法,她还是得顾及的。也不好太拂了他们的心意,弄到亲人寒心。 不过,简春莉这女人难道以为有人帮她说话,就万事大吉了吗? 她真要回去跟她们“和和睦睦”了,那才是她苦难日子的开头。 简悦懿将茶碗接了过来,啜饮了一口,给自己未来的行为打铺垫:“过去的事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但事不过三,你要再把事情做过分了,以后就别叫我姐姐了。”简晓辉那边肯定会上钩的。等他咬钩了,自己就能慢慢等着简春莉扑上来作死了! 堂屋里的人全都松了口气。 简老太插话道:“对!你要再敢挑起家庭矛盾,图谋不属于你的东西,我这个当奶奶的第一个不承认你是我孙女!” 不擅言辞的简老汉也发话了:“家有家规,谁让这个家不安生,我简老汉也就只有找生产队出证明,跟谁脱离家庭关系了!” 大伯娘难得软和了语气:“春莉,记得你今天说过的话。我们可都看着的。只要你从今往后改过自新,我们都会把你当作家里的一分子。” 简春莉嗫嚅着嘴唇赶紧应了一声。 当天晚上,不愿让爷奶担心,同时也是为了彻底作个了断的简悦懿就回了家。 简爸简妈再度看到自家大闺女,简直惊呆了! 一直被同队队员们骂,说他把女儿都欺负得不敢回家了的简爸,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般,看到自家懿娃儿有这么惊喜、高兴。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红着眼圈,嘴角咧出大大的弧度,扭头就对简妈道,“快,去灶房做几个好菜,咱们一家四口今晚好好庆祝庆祝。” 简妈像没听到,抹着眼泪走上前来,拉着简悦懿的手臂:“懿娃儿,明天你可得帮妈向乡亲们解释解释,我和你爸从来没短了你的吃穿!乡亲们……乡亲们都误会了!” 简悦懿眉毛一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简爸先就把她往灶房里拽了:“闺女才回来,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你跟她叨叨这些没用的干啥?快去做饭!” 简春莉也生怕她那没眼色的妈乱说话,再把她姐气走。赶紧帮着她爸把简妈往灶房拽:“对对对,先做饭。妈,姐今天忙了一整天,还没来得及吃晚饭呢。” 14.第 14 章 也不知道一家人是不是在讨好简悦懿,这天晚上的晚饭做得特别丰盛。 有肉沫豇豆、尖椒炒腊肉、麻辣山鲜,就连主食都是盐菜麦耳朵。对于普通农家来说,这丰盛程度堪比过年。 不止如此,简春莉还专门给简悦懿蒸了碗芙蓉蛋端上来:“姐,你尝尝我的手艺。”接着,又殷勤地给她剥咸鸭蛋。 简爸也伸出筷子,不断挟好菜往她碗里堆。 可简妈却有些看不过眼了。她简直不知道简爸跟春莉发了什么癫!这段日子以来受的苦,不都是拜自己这个大闺女所赐?他们居然还一个个像仆人一样地侍候她! 看着简悦懿面前的那碗蒸蛋,她分外不舒服,但又不敢发难。于是拿了个咸鸭蛋开始剥,一边剥一边对简春莉道:“莉娃儿,你别尽顾着你姐,你自己也得注意营养。今年的高考是大事儿,你要考上了好学校,以后就是飞出农村的金凤凰。来来来,吃个鸭蛋补补脑子。” 简悦懿觉得好笑,这简妈也真是个蠢的,这么快就开始作死,把把柄往她手里递。 简春莉这段日子受够了霉运,看她姐一笑,吓得打哆嗦,赶紧就问她妈:“妈,这咸鸭蛋是咱们家自己的,还是别人拿过来送给我姐的?” “这不都一样的吗?” 简春莉吓得更厉害了:“那能一样吗?人家指名道姓送给我姐的,那是专门拿给她吃的。换成是你,你送某个人的东西却被另外的人吃了,你能高兴吗?” 简妈瞪大眼睛,我是在偏心你,又不是在偏心别人,你发什么疯?可简悦懿就在当场,她这些日子被乡亲们收拾得那么惨,哪儿敢明着发作? 只得把咸鸭蛋往桌上一放,闷头吃起饭来。吃着吃着,她又对简春莉闷声闷气地道:“那明天,妈去给你买几个咸鸭蛋回来吃,总行了吧?”就算生气,她到底还是心疼她的。 简春莉把筷子一搁,直接讨饶:“妈,你就别再多事了,行不?咱就安安稳稳地吃顿饭,好吗?”好不容易才把姐请回来的,你就算不帮忙,好歹别拖后腿儿啊。你不知道你这样偏心眼,姐看到会不舒服吗? 简妈差点就想把筷子往桌上摔了!她到底是在为谁着想?这个莉娃儿,以前自己偏心她的时候,她咋不这么说呢?现在当着懿娃儿的面儿,给她难堪! 她气得浑身发抖,到底没敢当场发作。缓了几口气,装作没事似地伸筷子挟菜。可惜挟了几次,菜都没挟起来,到底暴露了她内心的气忿。 简爸也一直冷眼瞅着她,心里盘算着,要自家媳妇还这么不懂事,等会儿直接就把她拖到里屋去锁着,免得她捅篓子祸害全家。 简悦懿叹了口气,把筷子一扔:“看来,妈是不希望我回这个家。我还是回爷爷奶奶那边好了!” 吓得简爸和简春莉当场就傻了。简爸反手给了简妈一巴掌:“你是要让这个家不安生是不?!” 简妈就这么活生生被逼着给简悦懿赔了礼,认了错:“呜呜呜,闺女,是当妈的说话没个轻重。我给你认错好不?你能不能别回你奶奶那边?” 当然能。她还等着揪把柄,彻底解决这事儿呢! 晚上不知怎么回事,她梦到她在现实世界中的爸妈了。那是她毕业后顺利通过博物馆的最终面试,在那里上了一天班之后的事。 那天她回家,桌上摆了一桌热气腾腾的菜肴,全都是她喜欢吃的。 老爸微笑中带着点紧张和关切,问她:“今天工作怎么样?单位领导、同事好不好相处?” 而老妈则自豪地说着:“我女儿从小到大都棒棒哒,你担心这些干嘛?那些人肯定都被她的魅力折服了!” 满室温馨,每一个细节都仿若真的一样。 等她睁开眼,自己却仍在那个简陋的土坯房里。唯有洒进屋内的银色月光亘古不变,与现实世界的似乎一般无二。 她顿时泪流满面。 辗转难眠,索性穿衣起身,到院子里走动一二。 饶是如此,依旧难以排遣心中的思念。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身回屋,却没留意到黑暗中冒着精光的一双小小眼睛。 在门快要关上的那一瞬间,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暴起发难!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天上一道闪电突然劈下!惊雷乍响,顿时把那小小身影劈成了焦炭! 又是雷又是电的,把简悦懿吓了一大跳。特别是,那声音离得那么近,就跟劈在她身后似的! 她后怕地回头一望,却在地面上找到一具小小的焦黑尸体。 …… 她拿脚轻轻踢了踢它,狐疑地道:“是只耗子?” 那只耗子却虚弱地发出一声:“……咕咕……”不是耗子,是魔王! 她皱起眉头:“叫声怎么跟耗子不太一样?”看起来就是耗子啊…… 它挣扎着扬起自己那条跟耗子完全不一样的蓬松大尾巴,想要证明一番。可好不容易吐着血把尾巴扬起来了,却发现上面蓬松的毛毛早被闪电劈秃了,露出根又丑又焦又没毛的长尾巴来! 眼瞅着自己居然变得跟耗子一样难看,它气得又吐出一口血,昏过去了。 简悦懿以为它是死掉了,琢磨着,这死相挺恶心的,还是明早叫简春莉去收拾吧。同时心里还在纳闷,不是自古传言,老天爷都喜欢用雷电去劈大奸大恶之人吗?为什么今夜这么大费周章地劈只耗子? 难道……是因为书里的简悦懿是老天爷的亲生女,看到这只耗子往自家闺女身上爬,老天爷看不过眼了,就帮她劈了它? 老实说,自从她穿进来之后,神奇的事看多了,也不差这一件。 于是,她只是再度感慨了一番书里这个女配的强大气运,就回去睡觉去了。 这时的她完全没把那只“耗子”,跟原书中简春莉偷换气运的事联系到一起,更没想过简春莉这样的普通人怎么会有能耐寻到个能换气运的道士。 第二天,简悦懿才醒过来就想起那只浑身焦黑的死耗子了。她连床都没起,就吩咐简春莉:“门外有只死耗子,你去把它收拾收拾。” “啊?”简春莉没反应过来。以前简悦懿是家里最不得宠的,家里的所有家务自然都是她一手包干。 听到质疑,简悦懿耐心地一个字一个字重复道:“我说,叫你把门外的死耗子收拾了。”语气十分自然,甚至听上去还挺温和的,却掩不住话里的命令口吻。 “……” 简春莉只跟她对视了三秒,就怂怂地、认命地穿好衣服去开门。可她出去转悠了几圈,都没找到那只死耗子,回来问简悦懿:“哪儿有死耗子?没看到啊。” 简悦懿也出去看了一眼,确实没看到了。 奇怪,是老妈今天起来得早,已经打扫过了? 而这时,某只全身焦黑的“死耗子”以跏趺坐姿打坐疗伤。疗到一半,又吐出一口血来,不由睁开亮晶晶的眼睛,恨恨地“咕咕”了一声。 那个死女人,你以为你回回都有这么好的运气?哼! *** 接下来的日子,简悦懿一直忙着去各个公社帮人寻找水源。 自从出了先锋公社“下钱雨”的事后,她意识到,假如她不肯收公社干部们塞的红包,那么朴实的乡亲们说不准又会给她“下钱雨”。两相权衡,还不如收集体的——向来个人为集体办成大事后,集体都会发放奖励的。 这样下来,很快,她就积攒了四百多块钱。加上之前市报那篇副刊的稿酬是按字数来计算的,算上副刊正反面的字数,以及她之前攒的那二十多块钱,她的身家财产已有五百余元。 这在七七年的农村,已经是一笔数额惊人的财富了。 因为她每天都有正事要忙,午饭基本都是在外头吃的,一直到晚上才在一支支“大部队”的护送下回家。这样一来,也就没多少时间跟家里人碰面了。 大约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双方间还没起过一次冲突。 而这天,简大海夫妇的大儿子,也就是简悦懿的大哥简晓辉突然回来了。 当时,简悦懿正打算出门,就看到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门外的是她那去省城读书后,已有一年没回过家的大哥。 她生疏地打了声招呼:“大哥,你回来了。”目光里满满的都是了然。 看来她前段时间播下的种子,已经开始发芽了。 简晓辉背着一个半人高的军绿色大帆布包,看上去心情相当好。他把包松下来,往地上一扔,大步流星地走到她面前,兴高采烈地唤了一声:“大妹,我回来了!” 那目光中毫不掩饰的亲近与感激,让简悦懿诧异了几秒钟。这眼神看上去还真有那么几分真挚,跟简爸简妈,特别是简春莉完全不一样。 她自穿书进来后,从未见过这个名义上的亲哥哥。对他唯一的印象,也只是书里寥寥几个不多的情节,知道这个人特别精明。而现在,光凭这目光,她就觉得他跟家里其他人不太一样。 只是不知道,他这是在做戏呢,还是真感激? 这时,家里其他人也都听到动静出来了。简妈把湿漉漉的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就惊喜地喊道:“辉子,你回来了?”说着又疑惑地问他,“不是说七月初才放暑假吗?你咋现在就回来了?” 简爸本来也是一脸惊喜,闻言,也狐疑地望着儿子。 家里也只有简春莉没跟简晓辉打招呼,反而微微皱了皱眉。她穿过来之后同样没见过简晓辉,不过,看过书的她也知道,父母虽说偏疼她一些,但该给她这个大哥的也从来没短过。 照书中描写,她这个哥哥对她一贯客气,可真有什么好事情,他也从来是不会让给她的。 本来家里现在情况就很微妙,突然又跑出来一个大哥,实在是让她有点不安。 没想到,简晓辉接下来对简悦懿说的一番话,让在场的几个人全都惊呆了! “大妹,我其实早几天就回来了。这几天,我一直住在公社周干事家里,你也知道,我跟他关系好着呢。” 简悦懿奇怪地道:“都回来了,为什么不回家住呢?” 15.第 15 章 “你不是说要把清大的名额让给我吗?黄叔已经打电话告诉我了。我当时就跟黄叔说了,我都已经上了一年大学了,哪儿好意思抢你的名额?可黄叔说,马上就要恢复高考了,你想自己凭实力考大学。我心里特别怕你年纪轻,考虑问题不周全,到时候会两边都失掉。”简晓辉道。 “所以我就给你学校打了个电话,了解了一下恢复高考的事,还有志愿填报、摸底考试啥的。然后我又给我周哥打了电话,想着年年工农兵大学推荐名额的事,都是他们办公室负责的,我就想听听他的意见。要是你让名额这件事,对你有什么妨害,我也好把弊端分析给你听。”他喊的周哥,就是那个周干事。 “结果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我大妹居然办了这么大一件轰动全市的事情!而且还天天帮各个公社找水源!我当时就不依了,我大妹这么能耐,你们才奖励一个清大名额?起码得奖励两个吧!” 这下连简悦懿都瞪大了眼睛,他该不是想说……他争取下来了两个清大名额吧? …… 那应该不可能的啊…… 一个公社才只有两个工农兵大学生的推荐名额。而这两个名额一般都是普通大学的。她虽然不清楚这回黄叔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替她搞到清大名额,但她明白的是,要拿到这个,不止得搞定公社领导,连县委领导都得搞定才成。 结果,她才否定了这个可能性,简晓辉就喜气洋洋地道:“我这几天就是在为这个事情奔波,现在结果出来了,我们家有两个清大名额了!” 简晓辉这句话说出来后,全家人全都惊呆了! 其实他有能耐在头一年搞到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家里人就已经知道他的本事了。但这可是清大的名额,跟他头年搞到的那个完全不是一个重量级别的。 简春莉不可思议地道:“你?拿到了两个清大名额?”这怎么可能?开玩笑的吧! 简妈也回过神了,惊诧之后是惊喜:“两个清大名额?那意思是说……意思是说,我儿子也能上清大了?” 简晓辉咧嘴笑得灿烂,毫不掩饰他此刻的喜悦。 简悦懿头脑比较冷静:“你该不会是答应了什么条件,才拿到这个名额的吧?”别是出卖她得到的好处吧? 不能怪她想太多,实在是这家人没一个真把人当亲人看待的。她不得不小心谨慎一点。 简晓辉却笑道:“大妹,你太小看你自己了。你现在走到哪里,人们都要尊称你一声少年英雄。我这几天跑名额的事情,公社上没少跑,县里也没少去。人家一听说我是少年英雄的哥哥,没一个刁难我的。我再把你为了家人考虑,硬要把名额让出来的事说出来,没人不感动的。这是县里还有公社上,为了真正照顾到你,才匀出来的名额。” 说着,他又对简爸简妈道:“爸,妈,大妹有告诉过你们,她把清大名额让给我了吗?” 简爸简妈听得云里雾里的,齐齐对他摇了摇头。 简晓辉赶紧把这事从头到尾详述了一遍。 说完之后,他语重心长地道:“我从来没听说过谁肯把自己的大学名额让出去的。我认识那么多同学,他们没一个干过这种事。但大妹做了。她跟黄叔说,我是家里的长子,孝养父母、给父母摔盆都得看我。她以后总是要嫁出去的,这也算是她能为家人做的最大的贡献了。” 说着,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瞟过简春莉,带着两分不屑道:“爸,妈,你们可要睁大眼睛,分清楚谁才是真心对你们的,谁又是只顾自己前途,却把爹妈推出去让人唾骂的。” 简春莉在听到简悦懿曾主动找过黄有德,要把清大名额让给大哥时,就已经震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她费尽千般心思,还被这么多人指责,连大伯娘都拿着柴刀对着她,结果半点好处没捞着,反而还惹了一身骚! 而现在……姐居然这么轻易就把名额让给大哥了?! 既然她根本不在乎名额,当初为什么不直接给她?! 回想到自己连命都差点丢了,那一瞬间,简春莉的心脏一下子就被呼啸而来的邪火给点燃了! 现在又听到大哥挑拨离间,顿时炸毛:“简晓辉!你在说谁呢?!” 简晓辉皱着眉头看着她:“作为你大哥,我奉劝你一句,有本事凭自己的能耐去拿名额,别弄得家里鸡飞狗跳的。大妹主动把名额让给我,我都还担心会害了她一辈子。你倒好,直接就把拿来主义发扬光大了!” 简爸这段时间受了这么大的气,本来就对简妈和简春莉有意见。如今说这话的是他亲儿子,他根本没觉得这是在挑拨离间,甚至还深感认同地点点头,上去拍拍儿子肩膀:“辉子长大了。” 接着,又颇为感动地望着简悦懿,偏偏愧疚作祟,说不出个什么名堂,只憋出来一句:“我家懿娃儿是个好样儿的。”就替儿子拎了包袱进屋了。 简妈的反应更有意思,往常她都要帮着简春莉说话的,这会儿却一直瞪大眼睛望着简悦懿,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她?她有这么好心?之前还为了名额的事撺掇乡亲们来收拾亲爹娘呢,现在这么简单就把名额让给辉子了?就只是为了她跟她男人老了后能过得好点? 她一贯的认知动摇了,再望望这段时间被乡亲吹神了的闺女,心里又涌出一股强烈的渴盼:这闺女以后肯定是个有本事的,她要真这么有孝心,我跟她爸不就有好日子过了? 简春莉看她妈反应不太对,急得大吼起来:“妈!你听听,大哥他说我了!” 简妈回过神来,“哦哦”地应了一声,语气轻飘飘地对简晓辉道:“莉娃儿是你妹,又是家里最小的,你就让着你妹妹一点呗。” 简晓辉直接把这话忽略掉,只笑着道:“妈,给我做点儿吃的吧,我好饿。” “好好,你等着啊。唉哟,我家辉子要上清大了,妈得给你做顿好的,好好补补!”语气特别地兴高采烈。 这时,简悦懿开口了:“妈,简单做点就行,让哥垫垫肚子,等会儿跟我一起出门吧。找水源还是得有男同志帮忙才行。” 简晓辉闻言,惊喜地望着她。这是要带他出去见世面啊!赶紧对简妈道:“妈,家里有什么吃的是现在就能塞两口的吗?别让大妹等久了,她那边可是正事!” 简悦懿并不认为她哥这么精明的人,真的是完全为了她而花大力气再申请一个名额的。想必他早就对她的事迹了解得够详尽的了,知道这名额就算让给他,感念她恩情的乡亲们也未必能同意。又有简春莉的遭遇摆在面前,他也就选取了一种更合适、更有利的方法。 但不管怎么说,他能想出一个无损她的利益,又对他有利的方法来,这说明他这个人格局比家里其他人都大! 只要一个人格局大,你就不用担心他为了些许利益就出卖你,也不用担心他在小事上拖后腿儿。 更何况,他以往在家里一直都是墙头草,风吹两边倒的。这次却是一回家,就摆出跟简春莉过不去的样子,分明是意识到了他这个小妹一定会跟他抢名额。 这是把简春莉当敌人看待了。 很好,她很喜欢。 怕爷奶担心,她暂时没法儿做太出格的事情。但就算如此,总要叫狼心狗肺的人心里不痛快才好。 于是她很自然地就对简晓辉释放了善意:你还是跟着我混吧。 简春莉完全不敢置信,以前别说有人骂她了,就是简晓辉和简悦懿说她说得重点儿,简妈也会发脾气吼他们的。这回,她被指着鼻子骂成这样,简妈居然就这么算了?! 她心里瓦凉瓦凉的,忽然觉得,这个家里的人都好陌生…… 所有人都喜气洋洋地进了屋,只留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院子里,一肚子邪火没处发。她捶了捶胸口,只觉得那里堵得慌,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然而,事情还远不止如此。 简晓辉跟着简悦懿跑了一天,晚上回来,在饭桌子上跟爹妈唠嗑时,语气里对自己这个大妹的引以为豪遮都遮不住:“你们不知道大妹有多威风!那些公社干部全都喊她小老师,她一进去,所有的人都要站起来以示敬意!就连咱们牛书记,在她讲完课之后,都要过来握手谢谢她!” 简爸惊得连刚咬到嘴里的花生都掉出来了! 简妈更是瞪大眼睛,连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他们平时别说书记了,就是公社上的普通干事都难看得到一回。牛书记那么大的官儿,都要来感谢自家闺女,啊哟,咱家懿娃儿不得了诶! “今天她教的是白马公社的干部。中午饭就是她的这些干部学生请的。他们请我们到县里的国营饭店敞开肚皮吃,开了五桌席呐!可把那家店的服务员高兴坏了,给我们服务的时候手脚麻利得要命!” 他们家也曾经去国营饭店吃过一回。就是头年,简晓辉拿到工农兵大学生推荐名额那次。简爸做主,难得在外头奢侈了一回。但一人也就喝了碗蛋花汤,吃了碗杂酱面也就算了。当时,服务员看到他们身上到处都是补丁的衣服,态度特别不好。别说来服务了,蛋花汤摆在柜台上,连喊都懒得喊他们一声。 简晓辉又道:“你们猜,那些干部们请客的地方是哪儿?就是头年爸带我们去吃杂酱面的那家!那个服务员本来贼兴奋的,结果认出来大妹之后,全程埋着脑袋上菜,看都不敢看她一眼!哈哈哈哈哈!” 简爸简妈也跟着笑了起来,想到去年那服务员的态度,顿觉解气。 跟着,简晓辉又讲了大妹找水源的时候,那些公社干部们抢着替她打伞遮阳的事,还有他从别人嘴里听到的,先锋公社的社员们给大妹“下钱雨”的事。 这么多新鲜事,听得简爸简妈惊讶不断,感觉就像听到说书先生在说《当代英雄传》那么精彩!而且《英雄传》里的主角,还是他们家闺女! 对此,简悦懿只是淡淡地笑着,并未表态。 在场唯一苦着脸,越听越难受的就是简春莉了。她明确知道自己才是书里的女主角,才是那个该一路开挂走上人生巅峰的人。为啥现在一切都变了呢? 简晓辉明显看出来她的不舒服和不自在的,他却加了把力道,继续吹中午那顿饭:“我这辈子都没吃得那么好过。爸,妈,你们不知道,今天中午的席光是肉菜都有好多种。啥酸菜鱼、夫妻肺片、灯影牛肉丝、糖醋排骨、烩三鲜……菜太多,我都记不住了,反正肉菜都有十几种!还有那鸡汤,听说熬制的方法是以前宫廷里的秘方,是给皇帝喝的!唉哟妈诶,我从没喝过那么鲜的汤……” 简春莉心都沉到了谷底,脑子里反复回放着一句话:过上这种日子的,该是我才对……该是我……该是我…… 可她嘴里却又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她自穿进书后里,再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菜。 突然之间,她号啕大哭起来,弄得一家人尴尬不已。 只有简妈心疼地问了她一句:“咋了咋了?莉娃儿,你怎么哭了?都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你那眼睛哭不得的。” 她根本听不进去。 旁边简爸和简晓辉只冷冷地看着她。而简悦懿连看都懒得看,自顾自地喝着稀饭。 突然,简春莉又不哭了!她猛地抬起头,死盯着简晓辉,她真是个傻瓜,不是有两个清大名额吗?她动不了她姐,难道还动不了他? 当天晚上,她在自己那张小床上翻来覆去,像烙煎饼一样,一夜未眠。 而听到动静的简悦懿却是面露微笑,看来,她的计策很快就要见成效了,简春莉就快要作大死了。这一夜,她睡得比哪天都要香甜。 *** 到了半夜的时候,简春莉猛地坐起身,喘着粗气恶狠狠瞪了简悦懿一眼,然后穿上衣服,开门走到院子里。 她已经想好了,就算是压上她的后半辈子,她也一定要抢到清大的名额!现在大学生这么金贵,又是包分配的,她要是能成为清大的学生,毕业后说不准连县委、省委都去得!那时候她可就是大干部了! 是的没错,她一定要拿到它! 正想着,黑暗中忽然蹿出一抹黑影朝她脸上扑来! 她吓得倒退了半步,却根本避不来黑影的攻击,眼瞅着就要被什么东西砸到!那东西却自个儿就在半空中转了个弯,落到了地上! “咕咕!”有着蓬松大尾巴的东西愤怒地冲她叫,妈的,没事儿半夜出来溜哒干嘛?!害它以为是天命福女,差点儿就扑过去咬她了! 简春莉莫名奇妙地看着那黑影,这才发现,这好像是只松鼠? 松鼠生气地对着她“呸”了一声,立刻蹦蹦哒哒跳远了,这个倒霉蛋气运这么差,要是挨到她了,自己的灵器都会被染污!差点就着了她的道! 想着想着,它都忍不住同情起自己来。它也就想把天命福女的气运换走,咋不是被雷劈,就是遇到倒霉蛋儿,差点损伤到自己的灵力咧? 不行,它得好好琢磨琢磨,好不容易才养好伤出来的,还没得道升天呢,再被劈一次,它都能被劈成烤松鼠了! 它背起爪爪,表情变得阴森起来…… 而被它吐口水的简春莉,胸口堵得更厉害了。她气得浑身发抖,现在连一只松鼠都敢对她这个主角吐口水了吗?! 她更加坚定了明天去找公社上其它生产队队长的主意! 16.严禁转载 简春莉老是不爆发, 简悦懿等得也有些无聊。她边等着简春莉作大死, 边也开始思考起别的事来。 今冬高考之后,她就要离开这片土地了。但这段时日以来, 她从乡亲们那里接收到的都是善意。骤然之间要离开这里, 她还真有点不舍。 而且,作为国内最知名的学府之一,清大对于人才的培育是特别注重的。她在现实世界读清大时,清大不仅有常规课的设置, 还有精品课程可以修读。有时候学校甚至能请来国家院士,或与我国交好的国家的外国科学家前来授课。学术氛围极浓, 甚至还有不少国家级的科研项目。 进了清大之后, 学业肯定是极忙的。正好白马公社的事忙完, 讲课和寻水一事就告一段落了, 趁着有空, 她得多为乡亲们的未来考虑。 她思前想后,书里的简春莉偷换了其姐的气运后,在山上随随便便走一走, 就能捡到颗琥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要不然,让乡亲们也随随便便就能捡到琥珀好了? 于是第二天,简春莉去找别队队长的时候,简悦懿却带着她哥一起去爬山去了。 可惜, 她爬了半天, 琥珀没找着, 倒是找到了好几窝野鸡蛋…… 就这样,她哥都满足得不得了,连连跟她说:“大妹从小福气就好,这野鸡蛋可香了。回家我让妈做顿全蛋宴,咱一家人好好享受享受。” 简悦懿:突然觉得她哥世面还是见得太少了…… 她到处走了一圈,毕竟不是学地质的,一来搞不懂哪里有矿,二来,光凭气运也没法能让一个地方凭空生出铁矿、琥珀矿之类的。 不过登高望远,望见山脚下她为自己生产队找到的那个水源点,挖掘后冒出来的潺潺流泉时,她忽然沉吟起来。半晌,对她哥道:“哥,咱们这儿离XX老码头不算远,要不,咱们到那边去逛逛?” “啊?这野鸡蛋怎么办?要不,我先拿回家?”简晓辉还在纠结他的蛋。 简悦懿想了想:“也好,你顺便回家拿个小铲子和小盆子来,我在山脚等你。” XX老码头说是离简家不远,实则还得步行好长一段路到公交车站,坐上二十多分钟的车路才到。 此码头在《巴县志》里有“水陆交会,极便舟楫,为XX西之重镇”的美誉,自古以来就是XX江上商贾云集的物资集散重地。 只是,简悦懿今天到老码头来倒不是为了它的繁华。与之相反,她图的是它的荒凉地段。 她领着老哥自码头岸边一路沿岸而行。越行得远,越是人迹罕至。 她哥这段时间从周干事那里听多了她的“神迹”,昨天又亲眼见证过公社干部们对她的恭敬,这会儿她说什么,他就照着做。觉得她说的,肯定有道理。 可两人都走得老远了,走到后来,回头远眺,码头和船只,还有江崖边上的吊脚楼都远得看不到了,她还在往前走。 “大妹,咱们这是要到哪儿去啊?”简晓辉终于忍不住问道。 她没答他,只是默默地在观察江水的流速和岸边的河沙。 “大妹,再这么走下去,等会儿怕是连路都没了。再说了,万一遇到涨潮怎么办?那不是很危险?” 简晓辉既没住在江边,文化程度也不高,哪里知道江河在靠近入海口处才会有明显的潮汐现象? 简悦懿没揭他的短,只是淡淡地问了他一句:“哥,你知道我国的黄金产地分布有多广吗?” 简晓辉搞不明白她突然提这个是啥意思,只能顺着她的话问:“多广?” “几乎每一个省都有。像吉X省的一座金矿,清同治年间甚至有日产黄金500两的记录。”她转头看他,“我说的500两是指在那个年代,以纯人力开采的方式获取的黄金重量。”她前世工作的博物馆就曾展出过那个时候开采金矿所使用的工具。 “……哦。” “而我们省的黄金产量也很可观,特别是沙金。” ……然后呢?那个沙金是个什么东西?简晓辉已经感到有些无聊了,眼神瞟过地上的河沙,愣了一下。 沙金沙金,难道是指沙里的金子?! 简悦懿看起来心情相当不错,指着江水遥远的上游河段道:“按照测绘局测绘的地图,在上游的盘龙镇临江的位置有座金矿。这座矿肯定是由国有矿厂在开采。不过,金矿石形成的年代一般都比较久远,露出地面的部分被日照风化,风吹雨打,很容易会崩裂破碎,变成小颗粒脱离矿脉。再被江水冲刷,顺流而下,就变成隐藏在沙砾中的沙金,可供任何人捡拾了。” 简晓辉是农家子弟,平时连花个几毛钱都能心疼半天,现在听到沙子里居然有黄金可捡,心情激荡得不行,忙问:“大妹,怎么捡你告诉我!我给你找块干净地儿,你好好坐着,我去捡!捡到的金子咱们平分!” 她说的地图其实是农业局的那个专家拿给她的那张。因为“金矿”二字实在容易吸引眼球,她就多看了几眼。说起来,自她穿到这个世界后,一路行来,能过得如此顺遂,还真是多亏了那位专家。 她忍不住在心里又感激了老专家一番,再指着面前的江水道:“这里江道转角,水流平缓,江水没有足够的能量把沙金带去更远的地方。现在又是干旱,又是枯水季节,你看,河床都露出来这么多了。越是靠近江心的地方,河沙里的沙金就越多。” “怎么个多法?随便挖一挖,都能挖到金子?”简晓辉语气更激动了。 简悦懿被他逗乐了,笑着点头:“你先用铲子把河床上的河沙铲起来,放盆子里装回来。再用江水淘洗,肯定有沙金的。” 在她的指挥下,简晓辉兴高采烈地跑去挖沙。因为听她说到越接近江心,河沙里的含金量越高,他就一个劲儿往江水里跑。水都快淹到他大腿根了,他的步伐也因为江水的阻碍变慢了许多,但他还在往江心走。 急得简悦懿大声喊道:“哥,别走了,危险!就是那儿沙金就不会少!” 简晓辉这才开始动铲子。因为贪心的缘故,水位太高,一铲子铲下去,大部分河沙都会被水流带走,铲离水面时就只剩为数不多的一点沙了。他铲了好几铲,觉得这么个铲法太费功夫了,干脆把盆子沉到水底,自己整个人也扎到水里,直接用盆子去挖河沙。 很快,一盆子沙就有了。再把小铲放到盆上,用右手大拇指扣住柄,双手使劲儿慢慢慢地把盆子抬离河床。这样,等到盆子抬离水面时,里面的沙还是满满当当的。 他喜滋滋地抱着盆子回来,问她:“沙子弄回来了,要怎么淘洗?” 简悦懿却担心地望着他:“江边风大,你身上全湿了,等会儿感冒了怎么办?要不,我们先回码头,我给你买身衣服换上。” “嗨,换啥啊换!这天儿正热着呢,穿着湿衣服,江风这么一吹,要多凉快有多凉快。大妹,你甭管这些了,快告诉我,这沙子要怎么淘洗?”他着急赚金子呢,哪儿顾得上换衣服! 看他这么急切,简悦懿也就不再坚持,答道:“金子的密度大,河沙密度小。你只要抓上一把沙,就着铲子放江水里轻轻地、慢慢地摇晃,流动的江水就会把轻的沙子带走。” 早期的淘沙金方法就是这么原始、简单,但却非常有效。任何一个没有淘金经验的人,都能轻易上手。 简晓辉在她的指点下,马上开工。不多时,就在铲子里剩下的大大小小的砾石中看到一粒黄豆大小,圆滚滚的金色物质。 他瞪大眼睛,惊喜地问她:“这个就是沙金对吧?这个就是沙金吧?” 她笑着答他:“你用牙齿咬咬不就知道了。” 他真把它放嘴里咬了一下,再拿出来看,圆滚滚的金色物质上果然有清晰的牙印! 他大喜过望,立马又换了一铲沙继续淘。 淘啊淘,淘啊淘,只一盆沙而已,居然给他淘到了九颗沙金。而且颗颗都有黄豆那么大! “怎么会有这么多金子?!”他越淘越有劲儿,越淘越是激动不已。淘到后来,太高兴了,堂堂七尺男儿居然流眼泪了。 他回头望她:“大妹,你这福运也忒厉害了!”他就是再傻,也知道这河里的金子不可能分布得这么密集。要不然,随便哪个小孩儿跑这里来堆堆沙堡,玩玩沙,不就曝光了?还轮得到他来捡? 他擦了擦眼泪,特别后悔:“早知道,我就不老往公社那边跑了。还天天得给那些干部跑腿打杂,‘哥’前‘哥’后的。他们说啥,我都得听着。有时候骂我,我都还得夸他们骂得好!” 队上很多队员都羡慕他人缘好,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要想人缘好,当中付出的代价、牺牲绝对不会少。有时候吃了亏、吃了苦,都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想到过往经历的事情,他有点难受:“我把他们侍候得那么好,这回回来,不也看到他们在围着你转悠吗?”他用力拍了自己脑瓜一下,“我这也太笨了,围着他们转,还不如直接围着你转,你还是我亲妹妹呢!以前我给他们当跟班,他们表面笑嘻嘻的,其实背地里根本没把我当回事,我都知道!” “可这回回来,就因为我是你大哥,他们连带对我都尊重了不少。而且跟着你跑,才半天功夫,就找到这么多金子,这可比当干部赚的死工资多得多了!以后咱家就是天天顿顿大鱼大肉,都没问题!” 他越说越开心,越说越真挚,简悦懿却只是淡淡地提醒了他一句:“他们也许有些地方做得确实不够好,但他们把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给你了。” 这事说穿了,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什么好抱怨的。 简晓辉也是个人精,就听她说了这么一句,马上就明白过来,自己这个大妹很不喜欢有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对对,你说得对。虽然过去是发生过一些事,但他们好歹把这么重要的资源给我了!我还是该对他们抱有感激的。” 以后可得多注意了,少在她面前说这种话。不过,他仔细琢磨了一下,一般人应该也挺讨厌有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只不过普通人在被大夸特夸之后,多半会晕乎,也就留意不到这个细节了,大妹倒是像个见过大世面的。 他文化程度不高,不知道“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之类的话,但被她冷静对待别人盛赞的态度所影响,竟也不觉得心里不舒服,反而从她的意见里学到一点处事之道。 在那之后,他就再没在别人面前犯过同样的错误。当然,这是后话。 “大妹,你多坐一会儿,我再去挖盆沙来淘!” “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这个淘金的法子我是打算分享给乡亲们的。” “啊?!为什么?!” 17.严禁转载 简悦懿好笑地看着他:“难不成你还以为这里的沙金, 能淘一辈子?” 现在能淘金, 不过是因为新政府的法制还没健全。到了后世,这种私下淘金的行为已经被明令禁止, 未经河道管理部门批准淘金, 轻则驱逐,重则罚款。 “难道不能?”简晓辉以前常在公社跑腿打杂,对政策方面的事也比较了解。他问完,也觉得不太可能, 于是又改了种问法,“那我总可以淘它一个月、两个月的!一盆沙就能淘出来这么多金子, 我天天来, 一两个月淘的金够咱家吃香喝辣好多年了!” 说着, 他又放软了语气, 求道:“大妹, 咱别这么大公无私好不好?自家日子过红火点不好吗?” “你为什么不把目光放长远点?首先,能挖沙金的地方面积这么大,这个地段沙砾里的含金量又这么高, 告诉了别人,也碍不到你什么;其次,现在社会风气保守,贫富差距又小,就算是干部也没有钱到天天吃肉的地步。” “要是咱家灶房天天都有肉香飘出去, 别人怎么想?别人不会想, 你这钱哪儿来的?干净吗?要是有谁正义感特别充沛, 跑到派出所报案,说咱家在干坑蒙拐骗的勾当,甚至说我们是特务怎么办?” 一席话把简晓辉说得冷汗涔涔:“乡亲们……会吗?他们不是都把你当神了吗?” “……你能保证春莉不会这么干?” 想到那个红眼病,简晓辉马上闭紧了嘴巴。 确实啊,一个人吃肉,不如大家都吃肉。家家都吃上肉了,难不成还有人能站出来说,所有吃肉的都是特务? 简悦懿又劝道:“高考已经停了十一年了,你也知道国家现在很缺人才。说句不客气的话,县委、省委里面连能写出一手好公文的人都没几个。要是我没料错,这次恢复高考后录取的第一批大学生,毕业之后,很有可能有一部分会被国家分配去各大政府部门当干部。” “你的履历里添了这么一笔为父老乡亲们做的事,竞争力不就比别人更强了?分得好,进省委也不是不可能的。” 对农家子弟来说,能被公社书记或是社长表扬一句,都是值得跟别人夸耀好久的大事情。进省委?那简直就跟一步登天似的!而且这时期的人都有种根深蒂固的观念,觉得在部队里和政府机关里当干部,是比进任何行业都要了不得的。 简晓辉啥都不说了,甚至问她:“那这个金豆子咱还要不要?我都听你的!你说不要,我马上扔!” 最后当然是没扔。他塞给简悦懿五颗,自留了四颗。然后就跟着她去找黄有德了。 路上,他还担忧地问了一句:“咱们掏沙金是背着政府干的,就算帮了乡亲,这事儿能光明正大上履历吗?” 她笑曰:“山人自有妙计,你等着看吧。” 而丝毫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人期待作大死的简春莉,这会儿也终于开始了她的作死之路。 这会儿,她正努力劝说公社第三生产队的队长白铁栓为自己争取清大的名额。 东方红公社本来就有两个工农兵大学生的推荐名额。因为简晓辉的介入,上头在合理合规的范围内行了方便,改为给东方红公社两个清大名额。 但名额也只有两个。她又不敢撬简悦懿的名额,那就只好去撬她哥的了。可惜,白铁栓也不是傻的,她跟他磨叽了一上午,他都没答应。 “白叔,我小时候你还抱过我的。每回你来我家,都要给我带上一块糖啊,或是一个小水果的。你一直都疼我,这回咋不帮我了?”简春莉特别失望。 白铁栓抽着旱烟没答话,心里却嘀咕着:谁乐意抱你?还不是因为你爹娘都偏疼你。到别人家里去做客,一点都不看主人的眼色,这能行吗? 白简两家是从老一辈,也就是简老汉那辈就相交的。两家关系还不错。简老二被家里撵出去之后,白铁栓他爹还主动出面两边沟通,希望他们能缓和关系。只可惜,简老汉两口子坚持己见,事情也就这么算了。 简春莉也没其他人可求,就求到白铁栓这边来了:“白叔,我哥跟你之间的关系,能比我们两叔侄近吗?你真的不肯帮我?” 帮你干啥?他才是你老爹传宗接代的儿子,帮了你,好把你一家人全都得罪死?白铁栓觉得自己这个侄女也未免太把她自己当作一回事了,这种要求都能提得出来,有没有点儿脑子啊? 但简春莉今天也不是毫无准备而来的。她咬咬牙,终于把自己的底牌抛了出来:“白叔,要不然,我给你当儿媳妇怎么样?白简两家关系这么好,干嘛不亲上加亲呢?” 这下,白铁栓不抽旱烟了,他猛地抬头望她:“你说什么?” “我是在问白叔,你想不想有个在清大念书的儿媳妇?” 别说是在清大念书了,就是普通大学念书,国家也是包分配的。一出来就能当干部。这句话里面真实的含意是:你想不想有个女干部当你儿媳妇? 你说白铁栓能不乐意吗?他哈哈大笑,赞道:“没想到我白铁栓居然还能有个明白人当儿媳,这也算是我老白家的福气!” 啥也不说了,等简春莉一走,白铁栓就找了队上的知青,让帮忙给他在部队当排长的儿子写了封信,要他赶紧请假回家,有重要的事情商量。 把信发出去,他马上就去找公社的田社长和牛书记一起去国营饭店喝酒吃菜。酒足饭饱之际,他就开始诉苦了,说自己一大把年纪了,儿子还没对象,真是愁死他了。 领导跟他开玩笑,说他儿子是光荣的部队军人,真想找还能找不到? 他就答道:“条件好的姑娘嫌他家里都是乡下人,看不上咱家。条件差的,我又觉得委屈我儿子了。” 牛书记笑说:“你这上不上,下不下的,能不恼火吗?” 白铁栓赶紧道:“以前恼火,现在不恼火了。今天老简家的春莉跑过来跟我说,她看上了我家那糟心儿子了。春莉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我一直都心疼她,她要嫁过来,我肯定高兴呐!” 一听到简春莉,牛书记就怔住了。跟她那个闻名东方红公社的姐姐一样,简春莉的大名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不过,有关她的消息全是负面的。“你确定?”你就让你儿子娶这么个糟心货啊? 田社长也是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确定啊,怎么不确定!不过,牛书记,田社长,我也为公社还有咱第三生产队服务这么多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们看,清大的名额能不能拿一个给我未来的儿媳妇?” 牛书记不同意了:“那怎么行?已经说好一个给简悦懿,一个给简晓辉了。怎么能随便乱改?你要照顾,组织上可以给你别的照顾,也不是非得在这方面吧?” 一顿饭就这么不欢而散。 第二天,白铁栓开始犯倔劲儿了,堵住牛书记办公室的门,不让他出去。 “我未来儿媳的名额,书记你必须得帮我办了。不然今天咱们谁也别想出这道门!” “老白你怎么这样?!” 白铁栓就开始跟牛书记倒苦水了,又忆当年说自己这辈子为公社为生产队做了多少的牺牲奉献。还说他要求的名额,也是给简家子女的,他又没要求给其他人!他这辈子没有其它期盼了,就希望自己儿子能娶门好亲,以后孙辈一出生就能赢在起跑线上。 软磨硬泡这么堵了一整天,牛书记终于被他惹毛了:“白铁栓,你再这样,我就把你按照违反纪律处理!” “你处理呗!” “你小心我撤你的职!” “撤啊。反正你就是撤了我,我也照样堵你的门。” 你说牛书记能怎么办?他难不成还能叫民兵来,把白铁栓关个几天几夜?又不是土匪…… 最后,牛书记投降了,只要简家同意,我就把名额给你。 白铁栓又跑去找简家闹去了…… *** 简悦懿还真没料到简春莉会作死作到连自己的一辈子都搭进去的地步。她预料她还有个两三天,才能完全闹得起来。于是,从江边回去之后,她马上就去找了队长黄有德:“黄叔,我替乡亲们想到个致富的好法子。” “啥好法子?”黄有德马上来了兴致。 简晓辉差点就兴奋地脱口而出,说是淘金。但他马上意识到,自己这当口这么说,会有抢功劳的嫌疑。于是他喝了口凉白开,把话又咽回去了。 简悦懿就把当天去XX江边淘金的事,告诉了黄有德。 黄有德惊喜不已:“沙里能淘出金子来?!你快带黄叔去看看!” 简晓辉这时才开口:“叔,你就直接召集大家开会吧,那里的沙确实能淘出金子来。而且量还不小,我今天淘了的我知道。你信不过我,难道还信不过我大妹?” 其实黄有德也不是不信,只是,涉及到全队那么多口人,到时候给了大家巨大的希望,跑江边又没能淘到金,叫他怎么跟人家交待? “真的很容易淘出金来?真的?是去淘金就肯定能淘到吗?”他再次确认道。 简悦懿笑道:“到时候我会跟大家一起去的。我的福气你还信不过吗?” 哦,对对对,他咋忘了,全天下最有福气的人就在自己面前呢。有她保佑,还能淘不到? 很快地,队里的几名队干神秘兮兮地潜入各家各户,低声跟一家之主咬耳朵:“想不想顿顿有肉吃?今天队里研究致富大计,你赶紧地,到咱队长家的地窖里开会。这次的致富大计不清楚符不符合政策法规,严禁对外传扬啊。别搞得咱们整个大队的人都受牵连!” 第一生产队的致富研讨会,就这样在黄有德家地窖里悄眯眯展开了…… 18.严禁转载 黄有德这个人是个胆子大的。60年代, 国家刚开始允许各家各户养猪时, 上面有政策,说是怕被资产阶级修正主义作风所影响, 公社社员们不得饲养母猪。 说白了, 就是怕农民们把全副精神都放在母猪身上。母猪要生崽,一胎能生好多只。人人都把猪崽拿去卖,计划经济体制不就乱套了? 可黄有德才不管这么多。他只管自己的队员生活得好。 当时他也是这样悄眯眯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倡议大家养母猪。“母猪才能下崽儿嘛!才有经济价值!公猪就知道吃粮食, 养到年末杀猪都没多少肥肉!你们就说吧,要不要跟着我一起养母猪?” 他还说:“咱们也像戏本儿里的那些绿林好汉那样, 搞个投名状!愿意跟着我养母猪, 一起致富的, 就在状纸上签个名。不会写字的, 就在上面画个押!” 他还保证, 出了事他头一个站出来。 结果后来东窗事发,他生产队长的职都被捋了好几年。后来是风声不那么紧了,公社的牛书记觉得他把生产队的工作确实做得不错, 才重新起用的。 队干们说到致富大计,乡亲们马上就联想到养母猪的事了。那次的事最后虽然没兜住,但大家可都是实实在在尝到甜头的。上面又不能把猪给他们没收了,只是当场把母猪给放了血而已。 那母猪下的崽儿不也白得了吗? 大家兴高采烈,欢欢喜喜地跑去黄家地窖里开会, 还有人自告奋勇守在院门口望风。有队员等窖门一关, 马上就嚷嚷道:“队长, 投名状在哪儿?我头一个签!” 结果黄有德一说是集体去淘沙金,现场一下子就安静了。 “从沙里淘金子?队长你是开玩笑的吧?你还不如叫我到土里去挖呢?说不准东刨刨西挖挖,还能挖到以前的老财主藏的金子。” “以前土改的时候,不是有贫农分到地主院儿住吗?听说有些人还从墙缝里捣鼓出袁大头来的。我看呐,咱也别去淘金子了,直接杀到以前那些老财主住的地方去,说不准还能捣腾出点儿啥来。” 这两个说得好像是那么回事,其实讲的都是反话。他们一讲,大家就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这些人咋这么不相信人呢?”黄有德急了,赶紧把简悦懿请上来,“想出这法子的不是我,是咱们懿丫头!” “队长你不早说!” “懿丫头说的,那肯定是真的!” “咋说话的呢?咋说话的?”有人站起来,质问大家,“公社上的干部们都称呼她小老师,你们一口一个懿丫头的,懂不懂规矩?” “对对对,我附议!懿……啊呸!我是说小老师,啥也别说了,你赶紧带我们去淘金子吧!” “兄弟们,回家抄家伙!跟着小老师冲啊!” 简晓辉插话:“你们知道要带什么工具吗?” “……” “……” 黄有德没好气地道:“我叫你们去淘金,你们就像听到疯子在喳呼一样!一听是懿丫头说的,马上就‘兄弟们,冲啊’!” 大伙儿顿时不好意思地笑了。 但这时,有个坚持的声音冒了出来:“队长,你应该喊她小老师。”语气特别的语重心长。 黄有德:…… 简爸也在场,不过因为前次引起公愤,大家都只把他当隐形人看待。这会儿,他正疑心呢,琢磨着自家闺女真有那么大能耐,能带领大家淘到金子? 突然就有人一拍他的肩膀,皱着眉头问他:“大家都在嚷,说要跟着小老师一起冲,就你没发表意见。怎么着,你是有什么不满?” 唰唰唰,好几道目光同时电射过来! 吓得简爸打了个寒颤!他立马举手表态:“我坚决跟着我家闺女的旗帜迈步!” 大家满意地点点头,难得对他翘起了大拇指。 得到赞扬的简爸仿佛突然打开了一道通往世界的大门。站起身来,一脚踩在板凳上,高声道:“党指挥枪!我闺女指挥我!她说往哪儿打,我就往哪儿打!” “好!” “好!” 在大家的喝采声中,简爸醺醺然起来,把自家的糟心老婆和另一个糟心闺女忘得一干二净…… *** 简悦懿是从现实世界穿到书里来的,对书里所处时代的地方政策条令并不是那么清楚。 她不知道本省本县对淘沙金这件事,是否有什么限制措施或处罚。但在后世,私淘沙金的行政处罚也不过就是驱逐,或低额罚款,不算严重。而且,就算是目前政府严令禁止的投机倒把行为,初犯者也不过就是被带走教育而已。再犯,才会进行处罚。 在这种情形下,她自然不会傻得去找相关部门问:我在XX江的某个河段发现有沙金存在,请问,我能去淘沙金吗? 那不是等着被教育吗? 就算国家和地方政府目前都没对这方面发布相关禁令,那也只能是因为官员把精力都放在大的条条款款上了,暂时没顾得上堵这种小漏洞。你这么突兀地跑去问,那不就等同于专门提醒人家堵漏了吗? 她把这些顾虑告知了队员们,叫大家一定要注意保密。要不然,大家就只能一起继续穷下去了。 黄有德作为队长肯定得安排具体事宜,他跟简悦懿、简晓辉商量了一番,最终决定让大家第二天分散行动,自行出发乘车去往XX老码头。到了老码头车站再集合。 又给大家定下了集合时间。而他、简悦懿还有简晓辉三个人,可以在车站分批次带人去往那个埋藏着巨大财富的沙滩挖宝。 这样一来,淘金活动就能转到地下,不那么容易被人发现了。 当然,他们连开个会都有人望风,淘金时自然也要安排人员轮班守在离码头不远的地方。有什么不对,大家就能快速撤离。 于是第二天,一队队员连早饭都没心思做了,一个个拿了盆子和铲子,喜气洋洋地或故意绕弯路,或直奔村中大道,或装作去挖野菜……反正就是用各种方法跑去坐车。 二队跟一队毗邻,有个叫田秀珍的队员把饭做好了,蹲家门口刨食。刨着刨着,突然发现……咦?一队那边咋没有炊烟呢? 她又走出门来,望了望散落在自己大队土地上的各处屋舍。绝大多数都有烟呐。咋一队那边干干净净的,没一处在冒烟呢? 在她觉得奇怪的时候,简悦懿已经在XX老码头公交车站带着第一批队员去淘金了。 这次的淘金活动没让老人和小孩参加,怕他们会发生危险。 倒是有些妇女也过来了。不过,女性水性好的少,体力天生又比男性差,简悦懿就统一规定,只准男性下河捞沙。女的就在岸边淘金就好。 而对壮劳力们,她也不断叮嘱:“你们最好是几个人一起下水,万一有人脚抽筋,或是遇到危险,彼此离得近,要帮忙也容易。” 在她的安排下,淘金行动有条不紊地进行起来。 淘金这活路考验的是耐性,不是技术。队员们又是干惯了单调重复农活的人,很快就熟练起来。 十几分钟后,一个妇女从铲子里的沙砾中捡起一粒金灿灿的东西,欢喜地大喊:“我捡到了!捡到了!” 所有人顿时把手头活路一放,都围过来看稀奇了。 妇女本人却高兴地拿着金灿灿的那粒东西,冲到简悦懿面前,满脸期待地问她:“小老师,快!你快帮我看看!这是金子吗?” 简悦懿扫了一眼,笑道:“黄铁矿也是这种颜色的。你最好是咬一咬试试。” 妇人马上就像简晓辉当初做的那样,直接放嘴里咬。不过,她咬得太大力了,那粒金子又比当初简晓辉捡到的小,一下子就被她咬扁了。 她把那块“扁金”取出来一看,狂喜地大喊:“金子!是金子!” 周围人见那金子完全被她咬扁了,一部分人哈哈大笑起来,一部分人艳羡不已。 简悦懿高声道:“大家别光顾着羡慕别人,这片江床含金量是很高的。你们自己好好淘,一样能淘到!” “好嘞!” “听小老师的!” “听我闺女的!” 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大家回头一望,正是简老二简大海。 简大海被大家盯得发毛,赶紧又加了一句:“我闺女说好好淘,我一定好好淘。坚决跟着闺女步伐走,不动摇!” 大家差点被他笑死!这些官面儿的话,都是公社广播里平时播得多的,他倒好,发扬拿来主义精神改改词儿,这就用上了! 简悦懿也被原主的这个爹给逗乐了。她看书的时候都不知道,原来简爸骨子里有相声逗哏演员的天分。 更多找到沙金的惊喜欢呼声,不断在这片江岸边响起。 有人跪倒在地上,大笑道:“啊——哈哈哈哈哈,发财喽!发财喽!我刘老根也有发财的一天!” 还有人激动地拈着捡来的沙金,小心翼翼地亲吻。 有些十几岁的小子们兴奋难抑,彼此互望一眼,突然就冲过来抓住简悦懿的手和脚,把她往空中扔! 可把简悦懿给吓坏了! 还好小子们都有分寸,在她掉落下来时,准确无误地接住了她。 “哦噢噢噢噢!” “小老师万岁!” “谢谢小老师!” 大家一边把她往空中扔,一边欢快地吼叫着。 旁边的大人受了触动,仗着这里远离人烟,也跟着疯吼起来。 被扔到空中两三回,简悦懿就适应了。被扔出去时,整个人感觉就像飞到了那片没有一丝云彩,却蓝得惊人的美丽天空中。 她唇边含笑。 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些一直都对她很不错的乡亲们。 19.严禁转载 就像简悦懿所说的那样, 这片江床的含金量相当高, 一整个下午下来,每一个乡亲都有斩获。少的也挖到了3克左右, 多的则有7、8克。 就连简晓辉在指导完毕之后, 也跟着加入了淘金大队。 黄有德责任心重,他看到所有人都对怎么淘金沙熟练上手了,他自己才开始淘。 而简悦懿则是从头到尾都在留意乡亲们的情况,左边指导一下, 右边指导一下。时不时还望望在江中涉水的壮劳力们,生怕他们出事。 倒不是她不喜欢金子。只不过, 她对自己的福运相当有把握, 觉得就算这次不赚, 老天爷总会给她机会赚钱的。还不如把时间拿来多替乡亲们做点事。 特别是, 遇到那种运气差, 老是淘不到金的,她总会默默地拍拍他们的肩膀,安慰他们不要着急, 再默默地陪站在一旁。有她的福运加持,不出两三分钟,这些人就能翻找到沙金了! 结果,乡亲们的淘金行动到了后来,演变成了抢人大战。 “小老师, 你到我这边来站一会儿呗。” “站啥啊站, 我给你搬块干净的大石头来, 小老师,你坐我旁边吧!” “报告小老师!我给你找漂亮的鹅卵石坐!只有漂亮的石头,才能配得上被你坐!” “可拉倒吧!鹅卵石那么硌人,你也真想得出来!” “诶诶诶,你们干啥呢,先让小老师帮帮队长呗。黄队这些年对咱们乡亲可真没少付出过!” 最后这句话出来后,附议的还不少。弄得黄队眼眶发红,对大家道:“你们说这些话,是要故意让我红眼圈儿吗?你们得赔我男子汉大丈夫的形象!”话是这么说,表情却特别开心。 在简悦懿的帮助下,黄队最后淘到了9克沙金,是队里淘得最多的。 黄队自己挺不好意思的,非塞了2颗小金豆给简悦懿。都是些知恩图报的人,其他乡亲看见后,也赶紧照做。捡得少的,也就只拿得出来一粒金沙,捡得多的,也跟黄队一样塞的是金豆子。 简悦懿推辞不受,大家就嚷嚷着要给她下金雨。于是,她也就没多纠结,一一收下了。 当天回家,由于怕淘金的事情会露馅儿,这回简悦懿回家没有大部队相送了。但仍有包括黄队在内的几个大男人护送。 几个人一路欢声笑语,不太理会跟在后头的简老二。但简老二好像也耐得住寂寞,一直跟着,偶尔插上一句“对对”或是“没错,就是这样”之类的话。 快走拢简家院子时,却听到里面传来争吵声。 “老白,你想得出来!这事儿我怎么可能同意?!”这是简妈的声音。 “妈,为啥你就不能同意?!我也是你亲生的,为啥哥就可以上清大,我就不行?你这些年疼我都是疼假的吗?”这是简春莉的。 “大嫂,连主席同志都说要男女平等,还说妇女要顶半边天,你咋还是旧社会那种重男轻女的旧观念呢?” 这是……白铁栓的?简老二还没反应过来,有些莫名奇妙的。 简悦懿已经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差点就想给简春莉鼓掌了。真没想到,这个倒霉蛋居然还能有这么强的行动力。真没亏了她这段时间漫长的等待! 她这是亲手把把柄送到她手里来了。 简晓辉听得脸色刷白,突然就冲进了自家院子。 “白叔,好久不见了。我记得我家的事,以前你都不太管的。今天怎么这么有闲心了?”他问。 白铁栓自得了牛书记的话后,就跑到简家来帮简春莉赚名额来了。看到关键人物一个没在,就只有简妈和简春莉在,他还特别高兴。 现在他正背后算计人,正主突然跑出来了,把他给唬了好大一跳! 可他当了这么多年队长,也不是当假的。马上沉下脸来,对简晓辉道:“闲事?这可不叫闲事!你这名额来路不正,背后隐藏的是大大的不公正,谁都有义务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简晓辉一愣,旋即道:“我这名额怎么来路不正了?这都是县委还有公社领导觉得我大妹为群众办大事了,为了照顾她,照顾我们老简家,才特批下来的名额!” 白铁栓冷笑一声:“你也知道是照顾老简家的,不是照顾你?你去年就已经占了一个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了,现在也好意思跟你幺妹争?”说着,又啧啧有声,“你白叔是看着你长大的,真没想到你小子能这么厚脸皮!又跑去县委溜须拍马,又把咱们公社上的领导哄得服服帖帖的,像你这种已经念上大学的,居然都能把名额抢跑了!” 简晓辉直接炸了:“你说我是马屁精,那你呢?你收了春莉什么好处,要这么卖力地替她争取名额?!还有,白叔,你把事情搞清楚了!县里会特批一个清大名额给我,是因为我大妹孝顺父母,坚持要把她的名额让给我这个能给爸妈摔盆的儿子!县委受到了感动,这才特批的!她简春莉凭什么拿这个名额?!你这么想帮她,你就自己上县委找人去办呐!” 白铁栓在这上面占不到道理,就死咬一个理儿:“我不管!你去年占了名额,今年又来占,就是不公平!你把不把名额让出来?!不让出来,我上公社、上县委闹去!非把你这名额闹下来不可!”说完,就气呼呼地往外走。 却被已经走进门的简悦懿,以及她身后的几个人堵在了门口。 简悦懿面带微笑:“白叔,其实我也挺好奇的,春莉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冒着得罪公社干部和县委领导的风险,都要替她争取名额?” 说着,她抽空望了一眼院子里,又对他道:“叔你可别傻傻地给人当枪使。你看,你帮的那个人她在哪儿?我刚刚在外面还听到她声音呢,怎么一进来就没看到她的影子了?” 白铁栓也跟着回望了一眼,心里顿时凉了半截,简春莉人呢? 黄有德今天正感激简悦懿两兄妹替全队找到了那么好的致富之路,现在看到有人欺负上简家的门,立马走上前去,揪住白铁栓的衣领:“老白,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队长是吃素的?都不跟我先讲一声,你就欺负到我队员家里来了!” 白铁栓望了一眼黄有德,再望望围在简家门口的几个壮劳力,心里顿时打了个突。 简大海人比较怂,可这会儿自己这边人多势众,于是也大着胆子吼了一声:“老白,咱们两家认识这么久了,你这么做可不地道啊!你儿子你都知道把他送去参军,巴望着他有好前途。我儿子你干啥非要祸害他啊?” 白铁栓又是难堪,又是害怕,嘴里却道:“咋了,你们今天还想仗着人多,要干架是不?”一把把黄有德的手从自己领子上扯下来,推开门口堵的人往外走。 简悦懿好心地侧身让他通过,旁边人看了,也没为难他,让他过去了。 但他没走出去几步,她就再度发挥她的古道热肠,提醒道:“白叔,狗儿哥好像已经27岁了,是不是还没对象啊?” 白铁栓差点就平地摔了跤,他骇异地回头望着简悦懿。 狗儿正是他那个在部队当排长的儿子的小名。 “我想来想去,春莉能给你什么好处?要钱没钱,要权没权的,她能值得你冒这么大风险?不过,我爹刚刚提到狗儿哥了,我一下子就明白了。白叔,你是想两家亲上加亲吧?” 听到这话,简晓辉冲出人群大声指责:“你说我占了名额就是不公平,那你呢?你给未来儿媳走后门拿名额就是公平了?!” 白铁栓额上冷汗涔涔。 简悦懿丢了个眼色给简晓辉,让他冷静下来。自己则笑着对白铁栓道:“叔,你最好赶紧让春莉跟你儿子扯证办席。要不然,等她到大城市念书,见过世面了,你儿子一个小小的部队排长可能就入不了她的法眼了。” 说完,转身走人。 留下白铁栓心乱如麻,脚步虚浮地离去。 黄有德愕然:“就这么把他放了?” 其他几个队员也道:“小老师,你别担心,就算他是三队的队长,他们队跟我们队也火拼不起来!现在公社里人人都感念你的恩情,到时候绝对是一面倒的势头!” “就是,小老师。只要你吼一声,咱冲上去就把他撂到地上揍!” “他这手也伸得忒长了,居然把手伸到别人的家事上头来了。。” 简悦懿却道:“大家先别管这件事了,我另有考量。今天大家都累了,你们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又拉着她哥商量事情。 她哥是家里这一房唯一的男孩,有一间单独的小屋居住。不像她跟简春莉需要同住一屋。 她把她哥拉进他那间屋,直白地问道:“哥,你有什么打算??” 简晓辉却满怀期待地望着她,说:“大妹,我去念大学前在公社那边呆久了,就发现领导们有个共同的毛病,就是怕人闹。就算有些命令下得没毛病,但要是有人一直闹一直闹,领导也有很大可能会收回命令。我就是个普通人,没钱没权没名的,谁会把我当回事儿啊?大妹,你看……”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这名额是冲着她的面子才批的,他希望她能够为了他出面。 但她却问他:“哥,你信不信我??” 简晓辉迷惑了,不明白这事跟信不信她有什么联系。 20.严禁转载 虽然事发突然, 简悦懿没想到简春莉会用那种损敌一千, 自伤八百,把自己的后半辈子全搭上的招数。 但越是这样, 她要收拾她不是越简单吗? 现在, 她已经在白铁栓心里埋了颗种子。只等他回去一夜辗转,在难眠的夜里,用负面思想把这颗种子浇灌发芽。明天,她就能再把简春莉往死局里推一把。 而在这之前, 她得先帮她哥把心结解决。毕竟他现在已经是自己人了。 于是她问她哥:“你信不信我?” “啊?”她哥没明白。 “等高考一恢复,工农兵大学生就不值钱了。就算你念的是清大, 就算你读书期间日以继夜地努力学习, 但毕业的时候, 别人只要看到你是工农兵大学生, 就一定会低看你。”她诚恳地道, “哥,你要是相信我,你就跟着我一起参加高考。我会给你补习的, 而且我保证你能被录取!” 简晓辉沉吟片刻,说道:“大妹,我对你的实力倒是相信。可我是个什么水平,你也知道,我就怕我是烂泥巴扶不上墙!” “你有什么好担心的?万一她真的把名额拿走了, 我不是还有一个吗?我那个让给你就是了。你进可参加高考, 退可保送就学。不管怎么样, 都是稳的。”当然不可能有万一。给猪给狗,都不可能给简春莉! “那你怎么办?” “我?能拿到更好的,我还非要逼自己以次等身份就学吗?”她自信满满。 那种因自信而洋溢出来的耀眼光芒,闪花了简晓辉的眼,让他瞬间也热血沸腾起来。他一拍桌子:“好,大妹,我全都听你的!你让我怎么学,我就怎么学!” 简悦懿的自信并不是毫无原因的。当年,作为考入清大的学霸式人物,她也曾对一些据说竞争特别惨烈的年份的高考试题,以及恢复高考那年的试题产生过兴趣。 网络年代,几乎任何资料都能在网上找到,她就索性全搜出来做了一遍。 依旧是超出清大当年录取线很远的高分成绩。 这令她对自己分外满意。 不过,所有试题当中做起来最轻松简单,甚至让她觉得自己得把水平降低到小学生程度去写答案的,就是恢复高考那年的试题了。 这也没办法,十年特殊时期期间,所有的学校都停课了,大家全都在搞运动、闹革命,谁还能有多少墨水?国家都只能降低要求,只期望考生能具备基本知识,也就行了。 于是恢复高考那一年,不管是文科还是理科,统共都只考了四科。考题也简单得史无前例。 比如语文,总共就三道题。作文就占了80分,给的是《难忘的一天》这种小学生常见的作文命题。剩下的20分,一半是词语解释,一半是翻译一段简短的文言文。 也就是说,你只要会写作文,基本上都能过关!词语解释也都是最常见的词语,诸如“诽谤”、“居心叵测”之类的。唯一只有翻译文言文这种考题稍微难点,用来拉开考生的考分,分数还只占10分这么少。 所以,简悦懿真没有夸大其辞。让她来教她哥,她哥要考不上,她这个清大毕业生才真该自绝以谢天下。 当天晚上吹灯歇下后,简春莉在床上辗转难眠,忽然出声问:“姐,你睡了吗?” 简悦懿没理她。 隔了一阵,简春莉小声地啜泣起来:“姐,你别误会我。你的名额我肯定是不敢动的。我只是……只是想活……” “想活就可以随便毁掉别人的人生?你做这事之前,为什么不问问大哥,他之前念的那所大学学藉是否还给他保留着的?你抢了他的名额,他又还能不能回得去那所学校?”简悦懿怒气腾腾地问道。 被一顿抢白,简春莉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嗫嚅着解释:“姐,我真没想这么多……我以为……” 简悦懿打断道:“我不想听你解释!我现在一看到你就觉得很烦、很讨厌!像你这种只知道从别人那里榨取成果的人,不管你有多倒霉多惨,你的行为也只是在一点一滴消耗别人对你的同情心!明天,我就把这事儿告诉爷奶,你的事儿我不会再管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简春莉彻底吓傻了,从床上连滚带爬跳下来,“扑嗵”跪到地上一路膝行到她姐床边:“姐,你可不能不管我!你不管我,我就死定了!” 简悦懿只是冷笑一声:“那你就去死吧。” 瞬间,室内一片安静,某个人骨子里的恐惧与害怕却快速地在空气中漫延起来。 “哇呜呜呜!!”震天价的哭声突然响彻夜空。 半夜三更大吵大闹,这不正给了简悦懿发作的机会吗?她翻身而起,毫不客气地一脚把她踹翻在地:“你自己铸成大错,还好意思半夜大闹!” 这边的响动很快惊醒了简家其他人,两盏别屋的油灯很快亮了起来。 简晓辉担心地跑过来敲门:“大妹,你没事吧?是不是春莉又在玩什么花样了?!” 简爸简妈也穿好了衣服奔过来。不过,简爸跟儿子一样,喊的是:“懿娃儿没事吧?” 而简妈则吼着:“春莉,春莉,你咋又哭了?你哭不得啊!” 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简悦懿气呼呼走出来,对里面的人嚷道:“你找白铁栓来闹都没闹到名额,怎么着?现在又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了?我受够了!我现在就到爷奶家去!”走过简晓辉身边时,却对他使了个眼色。 简晓辉正惊惶,看到那记眼色瞬间安心,连忙说道:“哥陪你去,大半夜的不安全!” 简妈一看,着急了,也顾不上简春莉了,赶紧过来拖简悦懿,却被后者一推,一个趔趄,跌坐在地。她不敢置信地望着大闺女,把腿一盘,号啕大哭:“你这个不孝女,你居然推你妈!我养你这么大……” 接着就尴尬了…… 因为简悦懿像没听到她闹一样,直接走出了院门…… 简爸也吓坏了,气得给了自己媳妇儿一脚:“好不容易把她请回来!你们两母女又把她逼走了!你是不想过好日子了是吧?!”也追了出去。 至此,情况变成简妈和简春莉留在家里各自大哭,简爸和简晓辉却跟着简悦懿去了简家老屋。 对简悦懿而来,今夜的事她等了好久了。而且这事到这里,还没完。既然想彻底解决此事,当然得再加把劲儿,把简春莉逼到绝处!她走投无路了,才会解除蛰伏状态,在条件还不成熟时出重招。 只有等她犯下所有人都饶不了她的大错,那时候,她就算再卖惨,再是差点被溺死,也不会有人同情她了。 有简爸在,路上她也没跟简晓辉解释。 简晓辉也聪明,没问她。到了爷奶家,就抢在前头叩门。 把老屋里的人都惊醒后,简老大的媳妇是头一个来开门的。一看门外这情况,赶紧就问了一句“怎么回事”。琢磨着自己可能处理不下来,没等他们解释,就赶紧直奔简老太和简老汉那屋叩门去了。 不到十分钟,一家人就坐到了堂屋里。 简悦懿表情十分忿懑:“爷,奶,你们都知道我不是个爱搬弄是非的人。你们也知道,我有什么事都喜欢自己闷在心里。但今天,我实在闷不住了!家里有搅事精在,真的搅得人不得安宁!” 接着,她就把简春莉找白铁栓帮她要清大名额的事说了出来。 简晓辉也适时地假装难过伤心,把大妹为了孝养父母,宁可自己不读清大,也要把名额让给他的事,以及他为了不拖累大妹,去找公社和县委的领导要名额的事统统讲了出来。再哽噎地道:“都是我没用,以为这样就能皆大欢喜。谁晓得中途居然会杀出一个程咬金来……这个程咬金还是自家人……” 这一唱一和,巧妙的地方就在于突出了简悦懿的孝心,以及两兄妹互相体贴、互相着想的一面。这样一对比,简春莉简直就是目无父母,不讲孝道,而且连半分亲情都不顾! 简老汉气得把旱烟杆往桌上砸去:“这个混账!我明天就上生产队打证明,跟她脱离祖孙关系!” 简老太心疼地拉住简悦懿:“你这傻孩子,你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从来都不说。现在你哥受委屈了,你倒晓得出来替他说话了。你咋这么傻啊?”说着又捶心口,“都怪奶奶,要是你一直住这边儿,你们两兄妹能遭这么大罪吗?都怪奶奶对她心软了……” 说着,抄起老伴儿砸在桌上的旱烟,一杆子敲在简爸脑门上:“你是怎么当爹的?!一个大男人,作为一家之主,连自己的老婆女儿都管不住!说吧,这回你打算怎么办?” 简爸被打得“唉哟”连天的,却不敢躲,咬着牙硬受着。然后憋出来一句话:“娘,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我都听你的!” 他今晚跟着闺女儿子一起回家时,听到春莉联合外人来抢名额,也是极恼怒的。后来,懿娃儿被气得半夜离家,儿子也追出去了,他哪儿还沉得住气? 就跟着一路追了出去。 现在听到闺女和儿子提到这件事,先后哽噎,自己亲娘老子还有兄长一家都一面倒地骂春莉不是个东西。再想想,自己这辈子真的算疼她的,可她就这样回报他……顿时寒了心! 再望望为了让自己和简妈晚年生活过得好,而让出名额来的大闺女,他眼眶湿润,脑袋瓜突然开了窍:为啥对我好的,我没对她好;对我不好的,我还把她当个宝? 简老太拿旱烟杆打他的时候,他那句“都听你的”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简老太与简老汉面面相覻,自家这蠢儿子居然也有开窍的一天? 简老太一点都不客气:“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明天,你就跟你婆娘离婚!她不是疼春莉吗?让她自己跟她抱一块儿过去!” 从她嫁过来,她就不喜欢她!那女人还没进门,就在给她家制造矛盾!而且,要不是她背后在给春莉撑腰,春莉能这么嚣张吗?! 21.严禁转载 “啊?!”简爸傻眼了, 说的不是春莉吗?咋变成他婆娘了? 简晓辉也愣了。 气得简老太又是一顿好骂, 和简老汉一起追着简爸揍了一顿! 这时简悦懿才开口劝道:“爷爷,奶奶, 我爸跟妈都是几十年的感情了。你们让他一下子断掉, 他肯定舍不得。”说着,又扭头望简爸,“爸,那你今天晚上是在这边歇呢?还是回家睡?” 接着, 又问她哥:“哥你呢?在哪边歇?” 简晓辉当即表态:“你在哪儿歇,我就在哪儿歇!”他又不傻, 这话明问的是在哪儿歇脚, 实则问的是他打算站在哪边。他妹这回站出来是替他说话的, 他可不能忘恩负义。 而且, 他妈确实让他太失望了。表面看来, 他妈好像没答应白铁栓的要求,但他们今天外出淘金淘到这么晚才回来,白铁栓能在大晚上跑到没有男人的家院里谈事? 那肯定是天还亮着的时候就去了! 而他妈要是态度坚定, 一点犹豫都没有,对方怎么可能磨到这么晚? 他真是……想到这点都寒心…… 简爸看儿子都决定好了,所有目光全集中到他身上,吓得一哆嗦,赶忙表态:“我……我也在这边歇!” 老屋这边的人同时给了他一记“算你识趣”的眼神。 对此, 简悦懿不能说满意, 但两口子床头吵架床尾合是常有的事。只要他们分开了, 时间一长,感情变淡,这时候简妈和简春莉再闹出点什么事,到时候不用任何人逼他,他自己就会跟她离了! 第二天,简悦懿把她哥和她爸撵去淘金,并让她哥转告队长黄有德:“告诉黄叔,我得去处理家里的事,今天没办法陪着大家去。等我把事情了结了,再过去。” 结果一开大门,简春莉那张满是泪痕的小花脸就出现在眼前。她蹲坐在地上,一看到简悦懿,喜不自禁地喊道:“姐……” 话没说完,大门已经“啪”地被关上!简春莉急得连忙敲门!没敲几下,门又开了。她喜不自胜迎上去,结果兜头就是一盆冷水泼过来! 大清早的,气温正凉。这盆冷水淋得她浑身发抖,她惊骇地看着门内拿着水盆的简悦懿,正想说点什么,后者已经把门猛地拍过来了! 而简悦懿自己却转头就从后门走了。 她去的是白铁栓家。见面第一句话就是:“白叔,你要清大的名额,我让给她就是。不过,我实在受不了这个搅家精了!你儿子要是一个月内跟她结婚,把她弄到你们白家来,我就让名额。要不然,我宁肯让给不相干的人,也绝对不给她!” 话一说完,转身走人。不过,她真的是要给清大的名额吗?当然不是!她还有后招呢! 总得叫简春莉付出惨痛代价才成! 而白铁栓呢?经过一个晚上的辗转不眠,简悦懿播在他心头的那颗种子早已发了芽。他怎么想,都觉得自己要真拼着把所有人都得罪,送简春莉去念书了,她念出来能跟他儿子结婚吗? 那可是首都!能到清大读书的,以后前程绝对好得不得了!她随便挑一个同学,留在首都组成干部家庭不好吗? 他儿子再好,也只不过是个排长,以后能不能升得上去还两说。升不上去,面临的就是退伍或转业。跟清大的学生怎么比呐? 他辗转一夜未眠,眼圈青黑一片,都已经打算放弃了。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名额竟被简悦懿主动送上门来了!而且,有她这么一句话摆在这里,他不就可以正大光明地逼简春莉马上跟他儿子完婚了? 生米煮成了熟饭,还怕她能飞了?要是再进一步,能给他怀个胖孙子,那就更有保障了!想着,他赶紧去邮局给在部队上的儿子又拍了封电报。 白铁栓欣喜若狂的时候,简悦懿已经去了公社牛书记的办公室,请他收回一个清大名额。 她先把头天的事情讲了一遍,再问牛书记:“名额的事要找,也该是找像书记你这样的领导才对。为什么白叔会跑到我家来闹呢?” 问得牛书记心虚不已。确实是他头天实在被白铁栓闹狠了,又不敢乱同意他的要求,这才告诉他,只要简家愿意把名额给简春莉,他就给。 他觉得愧疚,又感到心虚,没好意思直接答话,问她道:“你来找我,是因为你们家已经做出什么决定了?” “请你把我的那个名额收回去。就因为这个多出来的名额,我家现在鸡犬不宁的。我已经受够了!” “这怎么行!这两个清大名额都是因为你才特批的,你不接受,就没人有资格接受!”白铁栓呀白铁栓,你再怎么闹,也该去闹简晓辉那个名额!你怎么敢闹到简悦懿小同志身上?!这要让上级领导知道,还得了?! “既然牛书记不同意,我就只好去找县委领导陈情了。我年纪轻,万一说错什么话,不小心牵连到你,还请你多担待。” 牛书记吓了一跳,赶紧道:“诶,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他又担心道,“真把名额收回去了,你自己怎么办?你也不读清大了?为了别人,牺牲自己的前途,不值当啊。” “那也比牺牲自己一辈子好。” “这话怎么说?” 简悦懿叹了口气:“我妈一直觉得我妹霉运缠身,而我则福运极佳。她一直心心念念地,希望我们两姐妹能读同一所大学,以后能去同一个单位上班。就是结婚了,也能住在一起。这样,我妹就能受到我的福运庇佑。” 她苦笑不已:“她的这个希望导致的结果,就是现在我的名额得让给我妹——因为她觉得,以我的成绩而言,一定能考入清大。以后找工作,估计这事又得上演一回。结婚……我都不知道我妈会不会要求我俩共事一夫,这样,我们两姐妹才有可能呆在同一个屋檐下……” 牛书记都听得惊异不已,骂道:“胡说八道!这纯粹就是封建迷信!为了迷信,毁掉自己闺女的一辈子,这个当妈的也真是做得出来!”他其实对此事也有所耳闻,只是没料到简妈竟会做到这种地步。 “我现在唯一所愿,就是希望书记你能把我的名额收回去。让我凭真本事参加高考,在大学这一关,就跟我妹分道扬镳,早点断了跟她之间的这种可怕纠缠。同时,也请你对此事严加保密。等到诸事已定,我哥的录取通知书正式下来了,他们再没法逆转情势,才对外宣扬。” 她给他出主意道:“白铁栓这几天要是来问名额的事,你就说我已经来找过你,并同意把自己的名额让给简春莉了。这样,他就不会再一直闹腾你。” 牛书记还有点犹豫:“那上级领导问到名额的事,我要怎么回答?” “这事简单,你就说,我对领导给我家特批两个清大名额的事,深感不安。作为一名光荣的共青团员,为各个公社寻找水源,为祖国的社会主义事业填砖加瓦,是我应做的。我怎么能因为这点小小的成绩,去多挤占一个名额,逼得另一位政治思想过硬的好青年无学可上呢?” 牛书记张大嘴,还真没有比这理由更能说服人,又能让人夸她一句“好同志”的!他可真是服了! 走出党委书记办公室后,简悦懿心情颇佳。不知道白铁栓和简春莉发现名额被收回的事后,会是怎样的表情? 白铁栓替儿子娶了个没用的老婆,不晓得会不会把气出在简春莉身上。啧啧啧,简春莉赔上自己的后半辈子,什么也没得到,却还得被婆家一家人嫌弃。这日子应该也够得她过。 不过,这回也算是托了简春莉的福。要不是她犯了个大蠢,她也没法儿一下子把事情做到这个地步。 唯一让她有顾虑的,就是原书中,简春莉找来换掉其姐气运的那个道士了。 一定得再逼她一逼才行。逼到她顺应原剧情,想办法去找那个道士为止! 她虽然一直觉得,只要她自己没点头,那个道士应该换不走她的气运。但事关生死大事,怎么能只靠简单推论来下定论呢?当然得把道士找出来,彻底收拾掉,她夜里才能安眠嘛。 第二天一大早,黄有德就过来请简悦懿了:“你没在,大家能淘到的沙金数量,一下子就降下来了。他们都在问,你今天能不能陪大伙一起淘淘金?” 简悦懿叹气道:“黄叔,不是我不想。实在是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顾不上乡亲们那边呐。” 白铁栓来闹的那一幕,黄有德是亲眼所见的。听她这么说,他也只能唉声叹气,叹时运不济。你说那个简春莉咋就这么可恶呢?居然还联合别队的人来抢自己亲哥哥的读书名额! 回去把这事一学,队员们全都怄到了!她简春莉自己作死,还要把全队的人都带上?! 从那天起,不止是小孩看到简春莉要捉弄她,连大人也对她一点都不客气了。 泼她一盆凉水已经算好的了。更有甚者,直接一碗狗血给她泼过去!泼了完事,还不忘“好心好意”地告诉她:“婶子这是帮你去晦气。你看你整个人灰头土脸的,是不是沾到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了啊?黑狗血最辟邪,你今天晚上睡觉保准睡得香!” 她要敢往去简家老屋的道路上走,立马一堆人围过来拦住她:“去哪儿呢?此路不通,听到没?” 遇到厉害的,直接拎住她后衣领,往稀泥地里一扔,扔得她扑倒其中,满身烂泥。连着嘴里都啃了不少! 扔她进去的人还回头教育大家:“你们跟不讲道理的人,讲什么道理啊?她能听得懂人话吗?像我这样多干净利落!” 而小孩们追着她炸粪坑的游戏又开始进行了。 每天每天,简春莉只要一出门,准没个人样儿。她再想找到她姐赔礼道歉,却根本接近不了老屋! 才只不过过了三天功夫,简春莉整个人已经快被逼疯了。她浑身又是血又是泥又是粪,满目荒凉地在外游荡着,整个人就像个疯婆子。 而就在这时候,一个身穿蓝色土布衣服,浑身上下干干净净的男人出现在了她面前。 他肩膀上立着一只松鼠。那松鼠一爪叉腰,一爪指着她的鼻子,叽叽咕咕了几声,这男人就说话了:“小姑娘,你印堂的黑气已经浓到连你脸上的污泥都盖不住了。你可知道?” 简春莉抬起她茫然的脸庞,用没什么焦距的眼瞳望他。 “贫道道号无为子,你要愿意的话,贫道或可为你化解灾厄。” 这人既没着道服,也没执法器。但眉宇间自有几分仙风道骨的风范。 简春莉只是傻傻地看着他。她不像穿进来的简悦懿那样,看到过她穿进来后的完整剧情。她并不知道这个叫无为子的人,正是原书里帮她换取简悦懿气运的那个道士。 她更不知道的是,简悦懿正万分期待着道士的出场,早就叫了简晓辉一直盯着她。她现在和道士会面的事,很快就会传到她姐那边。 22.严禁转载 简晓辉是自愿去盯简春莉的。 简悦懿在请牛书记把清大名额收回去后, 怕家里人不小心走漏风声, 回去后并未告诉他们。 她唉声叹气了几声,简晓辉就心疼起妹子来了, 问她怎么了? 她答说:“春莉这回搭上自己的后半辈子, 都没能拿走名额,也不晓得会不会憋出什么大招来……” “说来也奇怪,我还以为白叔目的没达成,肯定还会再跑来找咱们磨。结果这几天, 连他的影子都没瞧见。”他越说越心惊,“该不会真的是在憋大招吧?” “那怎么办?”简悦懿也假装担忧地道。 简晓辉自告奋勇:“我叫两个乡亲帮忙盯着白铁栓, 春莉我亲自去盯!” 简春莉跟无为子见面的事, 自然就被他看到了。 因为时局的关系, 无为子没敢穿道袍, 执法器。看上去衣着干干净净的, 简晓辉又离得远,没听到他们的对话。当时也就只是把他当作一个过路的。 可第二天,那个无为子又蹦出来跟简春莉碰头了, 他才觉得不对劲儿了。赶紧回去跟简悦懿讲了。 她让他把那人的样貌、特征讲出来,一听就跟原书里对无为子的外表描述一模一样。 来得还真快。她端起茶碗轻轻啜饮了一口。 不过,来得越快死得越快。对于这种会危及到她性命的人,她是不会心慈手软的。 *** 接下来的几天,简悦懿只是保持按兵不动。 由于知悉原书情节, 她知道道士采取的偷换气运的法术, 是需要搜集换运者和被换运者的三样物品的。一是头发, 二是贴身小衣,三是一滴鲜血。 对于前两者,她虽倍加小心,但也清楚,跟她同处一室的简春莉要取到它们是很容易的。 不过,要取到她的血可就难喽。她现在为了应对这件事,连大门都不肯迈出半步,他们又打算怎么取血呢? 她实在是好奇。 简悦懿悠然自得地等待时,松鼠、道士和简春莉三个已经快急疯了。 这只松鼠正是头回夜里袭击简悦懿,却被天雷劈焦,连它那根蓬松大尾巴上的毛毛都被劈糊,被简悦懿误认为是耗子的那一只。也正是它第二次想袭击她,却认错了人,差点扑到简春莉身上,气得它直吐口水! 两次袭击不成,这只松鼠懂得了一个道理——简悦懿能有这么逆天的运气,说明她根本就是老天爷的亲生女!它想硬抢她的气运,是不可能的! 那怎么办? 它就想起了简春莉这个倒霉蛋。她们俩是亲姐妹,要是简悦懿看到简春莉快死了,她能不救?到时候,它就可以哄骗她把气运换给她妹,实则真正得到好处的是它! 于是,它指挥着根本没啥修为,平时都是靠着它的指点,才能当神棍混口饭吃的道士无为子堵到简春莉面前,说了那段假道士常用的骗人套话: “你印堂发黑,近有大灾!” “贫道与你有缘,或可为你消灾解厄!” 简春莉再傻,在这个人人高喊破除封建迷信的年代,也听不进去这两个傻子的话。 松鼠就急了,它叽咕一声,无为子赶紧介绍它:“与你有缘的,其实不是贫道,而是贫道肩上的这位尊者。它乃魔界之王,能号令百魔千兽,你若不信,且竖耳一听!” 接着,松鼠仰头嘶叫。周围草木树林里顿时有不少声音跟着嘶叫。仔细一听,这些动物的声音跟这只松鼠差不多。 一鼠叫,百鼠应?简春莉终于有点诧异了。 不过,她要是没认错品种,这只松鼠耳朵上长着粗长一簇黑毛,背毛红棕,前胸白色,这不是一只魔王松鼠吗?! 叫魔王松鼠,就是魔王? 为了让简春莉相信他俩,松鼠和无为子也是煞费苦心了。在简春莉半信半疑地离开时,无为子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告诉她“你今天一定会溺水的。” 吓得简春莉当天避开了所有有水的地方,包括水田。结果到了晚上,她拿起木瓢到水缸里舀水时,忽然有个东西在她脚上咬了一口! 她运气本来就不好,下意识踢腿把咬她的东西踢出去时,自己没保持得住平衡,就栽到水缸里了! 惊吓过度的她,明明只是喝了几口凉水,却想起了前次在河沟里溺水的事,自动把这一次也定性成了溺水! 第二天再碰到专程来堵她的松鼠和道士,她马上就跪下了:“尊者救我!大师救我!” 松鼠立马就像人一样地笑了。咬她脚的是一只耗子,正是领了它的命去咬的。 接下来,它就把换气运的事通过道士的嘴巴,告诉了她。并叮嘱她去收集换气运所必需的被换运者的三样东西。 简春莉听到这世上竟有这么好的事,哪可能不动心?她甚至问它:“光只把她的好运换给我?能不能把我的霉运也转给她啊?”这样才能万无一失地过好日子呀! 更何况……她想起之前简悦懿泼她凉水、踹她,还有连包子都不肯分给她吃的种种事迹,她就不想让她好过! 我吃过什么样的苦头,你也来尝尝!她心里恶毒地想着。 抱着这样的心情,她开始搜集简悦懿的那三样物品。原本,她还以为头发和贴身小衣这种东西,再好收集不过。可等她回去去翻时,发现她姐平时使用的那把梳子,上面干干净净的。 枕巾上,还有床铺上也是干干净净的。 贴身小衣更是完全没有! 咋回事?! 她当然不晓得这是简悦懿老早就在防范她的结果。找来找去找不到,实在没办法,她就先把自己的拿去给那只“尊者”了。 松鼠差点被她气死!它要的是简悦懿的东西,她把她的拿过来干嘛?!要不是它也在骗她,它都想指挥无为子,把东西摔到地上了! 简春莉自己当然也着急,离开她姐越久,她就越倒霉。她现在已经是呆在床上一动不动,床腿儿都能被耗子啃瘸,把她从上面摔下来的地步了! “尊者,求你指点我,我到底该怎么办呐?!” 松鼠耳朵耸动,双眼一眯:“你就假装出意外啊!只要你装作差点溺死,大家不就同情你了?” 简春莉打了个寒颤,立即就想起头回差点溺毙的可怕经历来。可……确实因为那件事,爷奶才会同情、关心她,替她说话的…… “放心,你要真出事了,我一定会跳进水里救你的。”无为子给她打包票。他同样也觊觎着简悦懿的气运,但他毫无修为,只期望事成之后,松鼠大仙能赏他一点点气运。 得了无为子的再三保证,第二天,简春莉哆嗦着双腿,眼睛一闭,就跳到河沟里去了。 跳进去之后,她马上就开始呼救:“救命啊!救命!” 她不断呼救,眼瞅着一堆乡亲跑到了河边围观,可就是没人下水救她。 “她怎么又掉水里去了??这都是第几回了啊?” “她是不是跟水很有缘分啊?可能她命里缺水。” “对,我也觉得。还是让她多喝两口水吧。” 吓得简春莉呼救呼得更大声了,大家却还围着看热闹。 直到她真的沉下去了,才有人不慌不忙下水救了她。并让她把水呛了出来。 然后……… 大家就跑了…… 她伸出抖索的右手,眼泪汪汪,别走啊!来个人驮我到简家老屋啊…… 最后没办法,是她躺了好一阵,恢复力气了,才一瘸一拐走到老屋的。 又是大伯娘来应门。 她汪地一声哭出来:“大伯娘,我溺水了!!让我见见我姐吧!我快要死了!” 大伯娘“啪哒”一声把门砸过去,插好门闩。她男人问她是谁时,她没好气地道:“还能有谁?不就是春莉!” 她男人顿时皱起眉头:“她又咋了??” 大伯娘调侃地道:“她说她又溺水了!” 简春莉在门外等了一个多小时,等到咳嗽不止,都没能等来她姐。哭哭啼啼地去找尊者:“尊者,溺水这招没用了!他们都不相信我!” 松鼠目瞪口呆,什么情况?但它很会循循善诱,它告诉她:“一次不行,你就再来一次啊!总有一次,他们会吓到!” 结果第二天,简春莉发了一整天烧………… 幸好她的床床脚被耗子啃坏了,她只能在她姐床上睡了一整天。然后她发现,她好像没那么倒霉了……至少,她走路跌跤不至于跌到手掌和膝盖都破皮出血的程度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更难过了。她蹲坐在地上,抱紧自己大哭了一场。 到底她姐的床,效力比她姐差远了。大哭之后,她发现她的视力都开始有些模糊了!骤然想起她妈天天跟她念叨,叫她不要哭,会瞎的话来。 她为自己的霉运感到瑟瑟发抖。一个小时后,终于又站到了那条河沟边。 她咬着牙齿,狠了狠心,再度跳了下去!! 接连两次的溺水,终于让人们动容了。 “妈诶,连着两天都掉河沟里,她这不是溺水,她这是不想活了!” “怎么回事啊?!还这么年轻,怎么就这么想不开?” “唉,早知道我就不往她身上泼狗血了!” 人们七手八脚地把她抬回家,简妈却哭天抢地地道:“天呐,你们赶紧把我闺女抬到老屋那边去吧!只有懿娃儿才能救她啊!去晚了,她的命可能就没了!” 大家其实也搞不明白,人不是救回来了吗?不让她好好休息,干嘛非要把她抬到她姐那里?但仔细一想想,小老师不是天命福女吗?自杀的人气运特别低,可能抬到小老师面前,蹭了她的福气,就不想自杀了呢??? 于是几个好心人就自告奋勇,出力把简春莉抬到了简家老屋。 简悦懿本来就等着看好戏呢。一看,简春莉两天已经溺了两次水,引发大家的同情了。好戏没得看了。 好吧,那就正式出手了。 头盘已经上过了,正餐正要开始。 23.严禁转载 大伯娘着急上火地跟她讲了她妹自杀的事, 让她赶紧出去看看。 简悦懿当即装出一脸震惊, 不敢置信的表情,快步从里屋走了出去。 堂屋里人声吵杂, 简春莉已经被人抬到屋里唯一一张带靠背的椅子上坐着。爷奶、大伯, 还有不少乡亲都围着她,生怕她真出事了。 有人嘴硬心软,骂道:“怎么这么不懂事?父母健在,你居然就要扔下父母, 自己去死!你这不是让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又有人骂:“你这是大不孝!好好活着不好吗?非要去死!你到底有啥事儿想不开啊?要不,说出来让大家参谋参谋?” 简春莉又不是真的想死, 哪里听得进去人们的话?她倒是准确地从人与人之间的缝隙中, 搜寻出来了她姐的存在, 一只尔康手探出, 悲呼一声:“姐——, 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了,呜呜呜……” 简悦懿快步走进人堆里,也不嫌脏, 握住亲妹的手,满眼泪花:“你怎么这么傻啊?为什么要自寻短见呢?” “姐,你离开了我,我迟早也是死路一条……与其被霉运折磨而终,倒不如……倒不如自绝性命, 也好少受些痛苦!” 说着, 简春莉又勉力跪到了地上, 博取同情地给她磕头:“姐,你回家吧!我求你了!没有你的福运庇佑,我连走个平路都要摔跤!这两天,我连视力都开始下降了,有时候看东西模糊得不行……乡亲们也不待见我……”她委屈地望了望周围的乡亲,“他们一看到我,就朝我泼狗血、淋凉水……我……呜呜呜……” 在场的曾收拾过简春莉的乡亲们,顿时都缩了缩脖子:我滴妈呀!难不成这才是让她跳河的真正原因? 想到自己差点害得一个年轻的大姑娘自杀,大伙儿都自责不已,纷纷开口劝简悦懿: ——“你妹挺可怜的,要不,你回家陪陪她吧?有亲姐姐开导,她肯定就不会老想着自杀了。” ——“一家人哪儿来的隔夜仇,你说是不是?照我看,你们以后还是和和睦睦地过日子最好。” ——“就为了一个大学名额反目成仇,她真要死了,你以后肯定会后悔的。” 简悦懿根本不按理出牌,她着紧地道:“现在重点是回家吗?不是!是怎么改变你的运气才对!姐能保得了你一时,保得了你一辈子吗?难不成你以后嫁人了,姐还能陪着你住到你婆家去?” 看到亲姐这么关心自己,简春莉还感动了一下:“那姐的意思是……” “你不是找了个会施法术的道士吗?他是不是能帮忙把我的好运换到你身上?”她捉住她的肩膀,明明是老鹰捉小鸡的姿势,却硬生生被她凹成对她的关切,“要是能,就赶紧换吧!姐一定会护你周全的!就让霉运转移到姐身上来,让姐代你去死吧!” 啊?! 这个转折太神奇,所有人都惊呆了。 连简春莉都被吓傻了!她姐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她连连摆手:“没没,没有道士啊!哪儿来的道士?” 简悦懿悲痛地道:“事关生死大事,你会起这样的念头是很正常的。姐完全理解!我俩一母同胞所生,相处十几载,我断断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的!你就把那个道士叫出来,把姐的气运换走吧!” 简春莉吓得眼泪都飙出来了,哪儿敢认账?“没有,姐,我真的没有!我只是希望,你走到哪儿都能带着我这个倒霉蛋,让我沾沾你的福气就行了!” 简悦懿更痛心了,她唤道:“哥?哥你在哪儿?你不是跟我说,这几天小妹都在跟一个道士接触吗?你快出来说服小妹,让她别太为我着想,赶紧换了气运,以后好好过日子!” 简晓辉头都大了,他冲进人群,生平头一次骂了自己大妹:“你疯了?!我告诉你这件事,就是想让你知道,小妹根本没把你当亲姐姐看待!她不仅谋算过你的清大名额,也谋算过我的,现在更是想抢你的运气!你看看她,她两天连着溺了两次水,你要跟她换了运气,连着溺水的就是你!” 在发现春莉和陌生人接触之后,简晓辉就把事情告诉了他大妹。可他大妹却一点都没引起重视。他心里担忧,就暗中跟着那个陌生人回了后者的居所。 再一打听,才发现这男的居然是一个道士,因为破四旧运动而还了俗。但他在他们那边还挺有名,听说不管辟邪杀妖,还是招魂镇魄,只要有人出得起钱,他就能做。 简晓辉打听好后,总觉得这人好像比公社里的崔神婆还厉害。觉得事情不简单,春莉可能要害人,就赶紧回来跟大妹说了。 大妹当时沉默良久,才对他道:“哥,你放心,她肯定是冲着我来的。” 他当时还不明白为什么她语气这么笃定,可今天看到幺妹这般作妖,而且还指名点姓要见大妹, 他马上就明白了,大妹果然料对了! “你别傻了!像这种害人的东西,咱没有见一次打一次就算好的了,你还要把气运换给她?!”简晓辉几乎快抓狂,“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有人作证,周围的人也迅速反应过来,敢情简春莉不是自杀,是来逼她姐换运气给她的呀?! 刚刚还在劝简悦懿不要记仇的人,简直想自扇巴掌! 有人直接就踹了简春莉一脚:“好哇,你居然敢利用你爷爷我!” 简春莉痛呼一声,像虾子一样蜷缩起来。 简悦懿扑上去,抱住亲妹:“不要欺负我妹妹!她才溺了水,你们没看到她已经虚弱成这样了吗?” 其他人顿时也跟简晓辉一样,想抓狂。有些汉子甚至想把他们可敬可爱的小老师轻轻搬到一旁去,但又怕她生气。 简春莉知道自己犯了众怒,赶紧跪在地上,给所有人磕头!她磕得重,在地面上“咚咚咚”的,没几下,额头就青紫一片了。 她自己也磕得脑袋发晕,扶着椅子腿儿,才勉强撑起身子,含泪告饶:“乡亲们,我没想害我姐,我真没想害她!我再怎么狼心狗肺,我也做不出来这种事的!我是找了道士,但也只是单纯地请求他增旺我的气运而已,跟我姐绝对无关!” 简悦懿抱住她,含泪问道:“你干嘛还要在意别人的目光?在意他们的目光,你就能活吗?姐跟你从小一块儿长大,你每天每天都过得不如意,姐全都知道。姐完全理解你!也比谁都明白,你不想拖累姐,才会选择跳水自杀的。你是我的亲妹妹啊,我怎么能看着你去死?既然你都已经找了道士过来,我们一定得试试!” 简老太扑上来拉住大孙女,就往旁边拖:“懿宝,你到底在说啥啊?!你要死了,奶奶我可怎么办?!” “奶奶你没法儿看我去死,我也没法儿看春莉去死啊!”头一次春莉溺水,不是你们说两姐妹要好好处吗? 在这件事上,要说简悦懿心里一丁点疙瘩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虽然她能理解他们,但她要原谅了春莉,而后者又不记取教训,继续折腾的话,受到影响的只会是她。 也许因为她曾是独生子女,享有父母全部的爱,所以,对于亲人从她这里分出去的关心,才会感到有那么两三分不满吧。 简老太闻言,老泪纵横,满眼歉意地望着简春莉:“莉丫头,不是奶奶不想帮你……只是各人有各人的命,崔神婆都说了,你本来就是个倒霉蛋儿,要不是靠着你姐,你根本都活不到现在!你都多活了这么多年了……你……你还是满足地去吧!” 这话一说,简春莉心如死灰!她都使出自杀这一招了,居然都不起作用了? 简悦懿也惊异不已,但随即而来的,是满心的感动。原来在这个世界里,也有人全心全意地对待她的…… 简老汉也含着浊泪劝道:“懿宝,爱哭的娃子有奶吃,你爹娘这些年一直顾着你妹,爷爷奶奶都知道。你是个乖巧的,一直啥都让着你妹,爷爷奶奶也知道。可别的事,你让让也就算了,在生死大事上你可不能乱来啊!!” 刚刚还偏向简春莉的人们,也改为劝起她来。好些人堵住门口,坚决不让她跟简春莉回家。 而简春莉看着形势完全变过来,为了自己的生机,不得不哭着扑到亲姐脚边,给她磕头!又是“咚咚咚”的三声!磕完,她指天发誓:“姐,我发誓,那个道士真的只是我请来增旺自己的气运的,绝对不是想偷换你的运气!” “你不用说了,我都懂。能量守恒定律,是自然界普遍存在的基本定律。要是没有人把运气给你,你的运气又怎么会增旺呢?”她说完,诚恳地对爷爷奶奶道,“爷,奶,我相信你们是真的疼我。就算我不在了,你们也一定会记住我的,是不是?” 术法之类的东西,简悦懿并不了解,乡亲们也不了解。但大家一听到什么能量守恒定律这么高大上的名词,顿时就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了。现在又听到她说出类似决别的话语,大家立马慌了神。 简老太本就是个厉害的,马上吩咐乡亲们:“你们还愣着干嘛?!赶紧把我家懿宝绑起来,把她关到里屋去!可不能让她干傻事!” 简春莉眼瞅着计谋不能得逞,自己又无计可施,只能加把劲儿再“咚咚咚”朝着她姐的方向,使劲儿磕头!只指望她姐能想出什么招儿来帮她。 磕得太狠,每一记下去,她眼前都要冒几颗金星。没磕几个,人就晕过去了。 简悦懿心说,见不到那个道士,她还要怎么玩?一定得绝了这个生死后患才成!于是,她惊呼一声:“春莉晕过去了!”趁着大家转移注意力,就挣扎开来,扑了过去! 她声如泣血,对乡亲们道:“让我亲眼看着我妹去死,然后一辈子活在内疚、后悔和痛苦中,我做不到!你们要不让我去见那个道士,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 “…………” 所有人都被她骨子里的善良所折服了。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做到为别人牺牲自己的地步啊? 简晓辉偷偷挤进人堆,把自己亲奶奶拉出来,咬耳朵道:“奶,这样不是办法,要不然咱们…………” 简春莉醒过来后,简悦懿就关切地拉着她的手,两人一起去找道士了。 而唯恐简悦懿出事的乡亲们,则在简晓辉的带领下,偷偷缀在两人身后。 简春莉头皮发麻,时不时回头望一眼那条由人组成的鬼祟尾巴,再望一眼身旁对此毫无所觉的姐姐,心想:她咋好像啥都不知道? 又安慰自己,跟着就跟着!到时候门一关,等无为子把法术施完,两人气运调换了,他们还能拿她怎么样?? 24.严禁转载 两姐妹各怀心事, 一路上竟没有说话。等简春莉把亲姐带到家门前, 后者才诧异问道:“不是去找道士吗?” “尊者和大师已经在家里候着了。” 简悦懿心里一凉,这事儿简妈肯定参与在其中, 要不然那个无为子怎么可能光明正大上门来? 她更同情被雷劈死的原身了。她诧异地扬声道:“你已经把人请到家里来了?原来有两个人啊, 我还以为是一个呢!都是男的吧?” 两个男的?!缀在后头的乡亲们一听,炸了!他们的小老师身娇体贵的,又执意要换气运,到时候一进此门, 那就是羊入虎口啊! 简晓辉也不躲了,站起身来:“兄弟们, 有人企图利用封建迷信, 搞□□复辟!现在, 他们的魔爪已经伸向了无辜的妇孺!面对这严峻的形势, 我们能忍吗?!” “不能!” “不能!” “必须不能啊!” 他又喊道:“不能忍的, 就跟着我冲!” 一群人揪住一个绝佳的理由,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地冲上前去! 而简春莉虽然跟他们离得远, 奈何刚刚才溺了回水,自己在简家老屋那边磕头又磕狠了,身体反应根本跟不上! 她推开大门,把她姐拉进去后,根本来不及关门上闩, 那群人就已经冲过来了!冲锋陷阵般撞开大门, 把她撞到在地, 呼啸着冲进院子,到处找道士! 无为子正端坐在堂屋里,用简妈递过来的红糖水喂给他肩膀上的大佬——松鼠喝。 看到简氏姐妹进来,他正双眼放光。结果后一秒,就有好多壮汉冲进来!一看到他,就拿起条麻绳来绑他! 简妈惊叫连连。 而无为子也吓得把碗摔到了地上:“你们干什么?!你们凭什么绑我?!我可不是这里的人,我也没犯法!” 松鼠反应最快,它赶紧蹿到了房梁上,观察形势。 简晓辉一拍桌子,一只脚像土匪一样踏到条凳上:“你宣扬封建迷信,明显就是要搞□□复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还俗的道士!你就是对被逼还俗这件事抱有强烈不满,所以才跑到我们这边兴风作浪来了!” 居然连给人换气运这种阴损事都做!给你安顶大帽子,整死你! 其他人为了凑出来气势,好吓倒这道士,让他不敢乱来,也学着简晓辉的样子,纷纷在桌子上重重一拍! “对!你这兴风作浪的假道士!” “你居然还抱着封建余毒不放!” “你就是社会主义的大毒瘤!” 无为子快哭了,你们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但对简悦懿来说,这些肯定是不足够的。今年8月份,中央就会宣布那长达十年的特殊时期结束了,这道士就算送去劳改,很快也能回来。那有什么意思? 于是她义正辞严:“你们怎么能这么对待这位道长?只有他才能救得了我妹,只有他才能把我们两姐妹的气运对调,你们赶紧给他松绑!” 简妈插嘴道:“对对,快给道长松绑吧!” 呵呵,你果然知情。简悦懿心里冷笑,打算这回把原主这个混账妈也一并收拾了。 简晓辉气道:“妈,你胡说八道什么?!你舍不得看到春莉溺水,就舍得看到大妹死?” 当然不。但要是只能选一个,她当然选择让自己喜欢的那个闺女继承好运气,好好地活下来孝顺她。简悦懿在心里替简妈回答道。 简晓辉又劝自家大妹:“大妹,算哥求你了。你这么做,会有多少关心爱戴你的人痛心啊!”他指着简春莉的鼻子,“你觉得,像她这么一个弱智,得了你的好气运,就有能力像你一样帮得了那么多的人?” 她那个猪脑子,能替全市人民找到水源?就算有气运,没知识她也找不到啊…… 她又能带领全队的人挖沙金?她恐怕连沙金是个什么东西都不晓得…… 更别说替他补习,兄妹俩一起双双通过高考了!我去! 读懂她哥眼神里不屑的简春莉,差点气得对他吼!你凭啥这么认为?!我可是从知识大爆炸的后世穿进书里来的! 本来简悦懿宁愿以死相逼众人,都要救她,她还觉得挺愧疚的。现在被这么一激,全忘光了。她脱口而出:“姐,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才心疼我。人家都说,人生在世,得一知己足矣!我这辈子够了!”说着,就往墙上撞去! 吓得一众人等赶紧把她拦住了! 简悦懿一看这个傻妹子在帮她助攻了,她怎么能放弃这个好时机呢?她也痛呼一声,泫然欲泣:“你们不让我救我,我也不活了!”也学着简春莉的模样,往墙上撞去! 大家又赶紧弃了简春莉,来救简悦懿! 吓得简小妹赶紧收势,势头却收得不够足,愣是把额头撞出个大包来! 可这一放一收,不就一下子叫人看出来,她不是真的想撞墙吗?她眼珠一转,汪地一声哭出来,回身扑向她姐:“姐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能为了我这么做?!我不撞墙了,我保证我不撞墙了!” 而简悦懿被众人拦下后,也是痛心不已,控诉道:“你们怎么能这么冷漠?我妹妹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命呐……” 于是,在这两姐妹的闹腾之下,众乡亲不得不跟简悦懿讨价还价一番,做出让步。他们商议一番后,把道士浑身搜了个遍,想把他施法必需的法器、道符等物品搜出来带走,不让他有机会作怪。结果搜完身后,从他随身携带的帆布包里,搜出来一件女人的贴身小衣,还有一块土布包着的几根头发。 众人大惊失色:“你TM是个采花贼?!” 无为子吓得赶紧跟简春莉求助:“小衣是你的,你快帮我作证啊!” 简春莉羞得满脸通红:“这不是我的啊……”她又扭头去问无为子,“你不是还俗了吗?这是不是你老婆的东西啊?” 早就去打听过无为子这个人的简晓辉,皱起眉头:“他婚都没结,哪儿来的老婆?!” 最后,还是简悦懿出口替他澄清了一番:“道士施法是需要有所凭借的,像头发、贴身物件,还有八字什么的,都是常见的必需品。道长今天过来专程就是来换运的,这些东西应该是春莉的。” 说着,她叹了口气,“春莉,现在可不是不好意思的时候。哥他们要是把道长当采花贼抓走,岂不是冤枉好人?只剩我们姐妹两个,也没法完成术法啊……” 所有人顿时用厌弃的目光看着满脸臊红的简春莉,她果然早就在图谋害她姐!有人赶紧把东西拿去灶房烧了。又有人问简晓辉:“你幺妹的衣服都放在哪儿的?你赶紧领我去!” 领去干嘛?把贴身物件和小衣全找出来烧了呗! 少一样东西,看他们怎么作法! 做完这一切后,简晓辉又找来一根麻绳,把道士再绑了一遍。 简春莉看得着急,但又很快放松下来,反正她等会儿可以偷偷给他松绑。没成想,她的反应全被她哥看在眼里,绑完道士,她哥又把她给绑了! “哥你………”她才说了两个字,就看到她哥发狠地瞪着她。她赶紧闭上了嘴巴。 没事,她姐等会儿会给她松绑的。 乡亲们这才安心地退出门外,而简晓辉依旧不放心地过来跟简悦懿叮嘱道:“这已经是我们的最低底线了,我只给你二十分钟,反正你折腾不出来,以后就不准再提这件事了!也不准轻易说死不死的!” 看她点了头,他才往外走。退到门外时,又回头说:“你就别试了,他肯定是个骗子……” 门已经被关上了。 他轻轻推了推,发现已经上闩了。 …… 不行!他要找个木梯子来!等会儿听着里面动静不对头,他就冲进去! 简妈见乡亲们都被关在外面了,这才拍拍胸口,缓了口气。对简悦懿道:“懿娃儿,别担心,有妈在旁边看着,你出不了事。妈等会儿就跟道长说,让他只把一半的气运换到你妹身上去。到时候,你们两姐妹就都有气运加身了,你也不用担心你妹以后跟着你住到你婆家去!” 简悦懿表面头点,内心呵呵哒,再在院子里找了根柴棍和麻绳往堂屋走。 简妈跟了上去,莫名奇妙问她:“你拿这个干嘛?” 她不动声色地关了其中一扇门,让院外的人无法再通过门缝瞧见里面的动静。 接着,她一个旋身,一柴棍打在简妈肚皮上! 这一记是打实了的,简妈连痛都呼不出来,老腰一下子蜷弯下去,直接跪在了地上。 简悦懿这才慢慢悠悠地随手扯来脏布,往惊恐不已的道士和简春莉嘴里塞。 简春莉眼瞅着“大部队”退出了自家院子,她还以为自己的机会到了。 谁料她那看上去似乎是最顾及亲情,不管谁反对,都一定要把气运调换给她的亲姐姐,一转脸就变了个样子!! 她看到她眼睛都不眨一下,就一棍子打在她妈肚皮上! 事态转变太快,她吓得连惊呼都忘了,直到她拿了块脏布往她嘴里塞,她才赶紧偏开脸,打算大声呼救。可她连半个音都还没发出来,她姐已经眼明手快地像打她妈一样,一棍子重击在她的腹部! 25.严禁转载 事态转变太快, 简春莉吓得连惊叫都忘了!等她想起来尖叫, 简悦懿已经眼明手快地又给了她一棍子! 这种击打法,打得够快够狠的话, 就是会像简妈那样连痛呼都没法做到的。而且人需要缓和好一阵, 才说得出话来。 无为子也没见过有哪个女人这么心狠手辣的,他赶紧张大嘴巴,表示愿意衔住她塞的破布。 简悦懿毫不客气地给他塞上了,再给简春莉也塞上。这才把没缓过来劲儿的简妈给绑了, 也在她嘴里塞了脏布。 接着,她把院子里的那把柴刀提了进来, 在道士眼前一晃一晃地:“你们还有一个人呢?” 无为子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没有没有, 只有我一个。 简悦懿就把他的裤脚卷了上去, 把刀刃逼在他小腿上:“春莉都已经说了, 今天来了一位‘尊者’和‘大师’,你还装什么蒜呢?”说着,她很轻很轻地在他腿上划拉了一下, 血立刻涌了出来。 无为子疼得脸都发白了,嘴里“呜呜”有声,却无法发出更大的声音。 简悦懿淡淡地道:“我一点都不相信你会真替春莉换气运,我也不信你会没听说过我的事迹。有这么旺的气运摆在眼前,你不趁机自捞好处, 还会给她换?” 简春莉听得恍然大悟, 恨恨地瞪向无为子。 无为子缩了缩脖子。 而简悦懿则好心地拿院子里的干秸秆烧成灰, 往无为子的伤口撒去:“这个可以止血的。” 无为子才松了口气,她又道:“听说伤上加伤,会更痛。我等会儿一刀一刀在你伤处割。割得差不多了,再用草木灰帮你止血,怎么样?” “呜呜呜!”无为子吓得泪往下流。 “不想挨刀子,就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无为子用力点头。 她把刀抵在他脖子上,然后扯掉他嘴里的布:“还有一个人呢?” 无为子哪儿敢说,只把眼睛往房梁上瞟了一下。 她顺着他的目光往上望,却看到空中突然迎面跳下来一个活生生的什么东西! 这个时候,她那天生的好运道再次发挥作用!她只是顺手提起柴刀格档,却把松鼠一刀拍飞! 可怜的松鼠还以为在屋内,老天爷就没办法用雷劈它了。她这么一拍,它顿时飞出堂屋! “噼呖叭啦”一声轰响!明明是白昼,老天爷硬是劈下一道粗粗的闪电,轰在松鼠身上! 被二度劈焦的松鼠,黑乎乎地躺在地上,张嘴吐出一个烟圈:这可恶的老天爷……不带这么玩儿的…… 无为子也被简悦懿可怕的气运吓到了!妈诶,他到底发了什么疯?!居然跑来跟她作对?!这明明就是老天爷的亲生女啊! 而且,刚刚她把柴刀提离他脖子时,完全可以顺手把他的小命也解决掉的! 后怕不已的他,真话像连珠炮弹一样射了出来:“要害你的是那只松鼠,跟我没关系!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我就是个没本事的混货,平时都是靠它才能坑蒙拐骗的!你要找就找罪魁祸首,别找我!我真的只是屈服在它淫威下的小喽罗!” 简悦懿:…… 院门突然被人大声拍响:“大妹,大妹你有没有事?!那么粗的闪电劈下来,没伤着你吧?” 她高声应了一声:“哥,我没事的,你放心。” 门外这才安静下来。 她又问无为子:“你当我是傻的,对吧?你一个人模人样的东西,还会被只松鼠使唤?” “真的,我没说假话!它其实是一只松鼠精,好像有上百年的道行了。这次就是冲着你的气运来的!它说你气运惊人,要是能换取到你的气运,它在修炼上一定会遇到诸多奇遇!说不定很快就能修出人形,位列仙班!你不信你去看看它死了没?被那么粗的雷电劈到还能活的,不是妖是什么?” 还活着的松鼠精气得呕出一口血来,却因为伤重,无法动弹。 简悦懿提起柴刀走到院子里,并用柴刀的刀背戳了戳焦黑的松鼠。 她戳得重,一下子就把松鼠戳得又呕了半口血。 “还真没死……”简悦懿惊讶地道。 她用两根手指拈起它那长长的,焦得一根毛不剩的尾巴,把它提拎进堂屋来,往饭桌上一摔。自己则坐到条凳上,继续用柴刀戳它:“装什么死?把内丹吐出来。” 内……内丹?!松鼠精吓得浑身一抖,就想蹿逃出去。可它才撑起半个身子,又“叭哒”一声摔在桌上。 它恨恨地望着简悦懿:“嘶嘶嘶!”再过来咬你哦! “好像能听懂人话啊……”提着柴刀戳它太累了,简悦懿又拿了根筷子过来,在它屁股上戳了戳,威胁地眯起眼睛,“把内丹吐出来。要不然,我就把这根筷子削尖了从这里捅进去,一直往上捅,让它从你嘴巴里钻出来。再把你放到灶火里烧烤,一面烤,一面刷调料,把你烤成香喷喷的烤松鼠。” 啊啊啊啊啊啊啊!松鼠精害怕到全身发抖,这女的比魔王还恐怖啊啊啊! 它其实并不是真正的魔王,只是动物修行不易,能修到它这种程度,就算连形都化不出来,也已经极为不易。自称魔王,不过是自抬身份,以及心里的虚荣作祟而已。 也正因为它连人形都化不出来,才会需要收一个像无为子这样没有修为的道士当喽罗,替它办事。 简悦懿看到这只松鼠精不肯听话,很干脆地拿刀开始削尖筷子头。一边削,一边晓之以情理:“老老实实地把内丹交出来,你还能活。自己好好修炼修炼,内丹总是能再修出来的。不交嘛,就是魂断当场的下场。你可考虑清楚了。” 所谓趁你病,要你命。不趁着松鼠精重伤之际,永绝后患,她还等着它伤好后再打她的主意? 松鼠精内心狂乱不已。交出内丹……它可就变成普通松鼠了!它可是修了上百年,才修到现在的地步的!而且,重伤到这种程度,交出内丹,它真的还能撑得下去吗? 松鼠精的眼泪哗啦啦直流,它把爪子抱在一起,像人一样做出求饶的姿势。 简悦懿却当没看见一样,把已经削尖的筷子往它小PP上比划。 松鼠精惊觉自己的P眼子上面,有东西轻轻扎了一下!吓得它双爪捂住PP,发出“啊啊啊啊啊啊”的声音! 她又轻轻用筷子上的尖头扎了它两下。 在马上变成烤串跟交出内丹之间,松鼠精瞬间做出了选择!它流着绝望的泪水,吐出一颗圆溜溜,像是药丸一样的东西,委屈巴巴地交到她手里。 那颗药丸直径只有约一厘米长,上面却隐隐有流光泛溢,一看就不是一般的东西。简悦懿惊奇地道:“这世上还真有内丹存在……”原来小说里写的是真的。 松鼠精瞬间石化!敢情她根本不确定它有没有内丹啊? 它为自己的愚蠢泪流成河…… 简悦懿嘴角上翘:“你想不劳而获,吞噬别人的气运,作为惩罚,我就吞了你的内丹好了。”说罢,一仰头就把松鼠精的内丹服下。 “啊啊啊啊啊!”不要啊!我的道行啊! 服下内丹,简悦懿只觉得一股暖流与内丹一起滑落,并沉入脐下三寸那个可能叫做丹田的地方。接着,那股暖流四散而去,流入每一条经脉中,滋养她的每一个细胞。 很快地,她就闻到自己身体上开始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来。一看,是身上的毛孔开始泌出黏腻的污垢来。 松鼠精看着她的这一变化,发出一声悲鸣,它的……内丹…… 服食内丹后,浑身舒泰的简悦懿终于难得起了个好心,问松鼠精:“看在你这么乖,这么听话的份儿上,我就给你一个机会当我的宠物好了。有没有什么主仆契约之类的东西?只要结下契约,你就是我的仆人。背叛我,就会遭到契约反噬。”这个也是她从书里看来的。 “有个P!”松鼠精骂道。 “你骂谁?” “……”她咋听得懂我在说什么了? 对此,简悦懿也显得有点诧异。难道是因为她服下了它的内丹?想着,她又晓之以情理道:“你把内丹都给了我,我实在不忍心伤你性命。可我又不想给自己留下后患,等你以后修炼好了,回来找我报仇。你自己考虑清楚了,到底是要当我的宠物,还是当烤松鼠?” “你个骗子……”松鼠精怒瞪她,明明刚刚承诺过只要它交出内丹,就放过它的! 简悦懿笑着摊手:“我刚刚只是说交出内丹,我就不拿筷子捅你。” “……” 松鼠精沉默了。但它眼里很快闪过一丝狡诈,它对她说道:“我需要向你奉上我的一滴鲜血,并把血点到你的印堂位置。这时候,你再念诵一条咒语,表示接受我的臣服,就可以了。” 简悦懿笑了:“这么简单?” 松鼠用力点头。 她却一步步退行到无为子身边,拿着柴刀在他腿上比划,问他:“它说的是真的吗?” “真的真的。”无为子吓道。 “那就让它把血先点到你的印堂位置好了。” “那那那那怎么行?!那那那它不就变成我我我的宠物了?!” 简悦懿顿时了然:“你们两个居然联合起来骗我。” “是反的吧?这是把我变成它的仆人的方式,对吧?我要是变成它的仆人了,不管是我的气运,我的命,还是内丹,全都是它的了。你们还真狠。”她也不用柴刀划拉他的小腿了,反而把刀逼到他的命//根//子上,“ 你既然这么狠毒,我也不必对你客气了。” “不不不不不!女英雄饶命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帮着它骗你!不要让我变太监呐!” 他正求饶,简悦懿已经回到桌边了。她笑着对松鼠道:“你瞧,他已经认了,你刚刚说的仪式是反的。怎么样,你到底要不要好好认主?” 无为子:……原来她只是在套我的话…… 26.严禁转载 进行了认主仪式后, 被骗了身又骗了内丹的松鼠悲伤欲绝, 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而收拾完罪魁祸首,简悦懿也就可以慢慢处置简春莉跟简妈了。 她问无为子:“你们之前不是想换走我的气运吗?” 无为子自看到连有修行的松鼠精都落得凄惨下场, 不仅内丹被夺, 还被迫认了主,之后就深深忌惮简悦懿了。再不敢跟她玩花样。现在听到她开始追责,更是耷拉着脑袋,不敢应话。 “我知道换走气运需要三样东西, 一是头发,二是贴身小衣, 三是鲜血一滴。具体怎么施为, 你会吗?” 无为子大吃一惊, 她居然连需要的东西都一清二楚, 更是不敢含混蒙骗她, 答道:“那……只松鼠精是教过我……施法不难,不过,需要它的法力相助。”他讨好地望着她, “它现在已经认了你当主人,又没了内丹,它以后害不了你的!你放心!” 简悦懿有些烦恼地轻蹙眉头:“那可怎么办?我妹妹霉运深厚,松鼠精又没办法助你施术了,那我要找谁帮忙移除她的霉运呢?她毕竟是我的亲妹妹, 我可不希望她被霉运害死。” 无为子:…… 简春莉:…… 简妈:…… 见识过她的狠辣与狡诈, 在场没一个人相信她。 她捡起柴刀, 用刀背在他大腿上拍了拍:“说话!你真的没有办法?” “有有有!你不是吞下了它的内丹吗?只要到时候你借一点灵力给我,我保证给你办得妥妥的!” 简悦懿满意地点点头,又走到被绑好之后扔在地上躺着的简春莉身边,把她嘴里的脏布取出来,笑着说:“春莉,你不是一直都想摆脱霉运吗?你图谋我的气运,也是为了这个。刚刚你听到了吧?无为子说,他可以帮忙移除你的霉运。不过……” 她又望向无为子:“根据能量守恒定律,能量既不能凭空产生,也没有办法自行消失。要想把我妹妹身上的霉运移除,是不是就得有一个人来接收她的霉运呢?” 作为一名道士,无为子根本搞不清楚这些科学定律。但他师父有跟他讲过,一因对一果,应该是无法自生自灭的吧…… 于是,他犹豫地点点头:“应该……是吧……” 简悦懿笑眯眯地望着简春莉:“听到了吧?要想移除你身上的霉运,必须得有人愿意接才行。你想找谁帮你接呢?” 被麻绳缚住的简春莉根本不相信她姐会帮她。可是……她姐说的是她的生死大事啊! 她想偷换她的气运,是不可能了……但能把她的霉运换出去,也是好的,起码她不用去死了!不用每天早上起床,都担心自己今天会不会莫名奇妙就死翘翘了!连喝口水,吃口饭都小心得不得了,生怕自己会被噎死! 她满眼渴求地望着她姐:“姐你……福运这么好,能不能……” “不能!”简悦懿干干脆脆地拒绝,“你为我做过什么?我凭什么要替你承担霉运?从我7岁开始,就得搭着小板凳在灶台上给全家人做饭。家里的家务几乎都是我包干了。你帮过我什么?连内衣你都懒得洗,扔给我洗!”说起这些,她都有些同情原身,爹不疼娘不爱的。 不过,原身大约是从小就被爹妈洗脑,再加上爷奶那边还是把她当福宝在疼的,这时期大多数家庭又都重男轻女,她自己反而还觉得自己比其他差不多年龄的女孩生活得要幸福。 可惜善良的人,却因为她的善良而遭受了背叛和惩罚。 简春莉泪流满面,哽噎地道:“姐,你救救我吧。只要你救了我这一次,以后家里所有的活,我都会主动去干的。绝对不让你的一根手指沾到凉水,不让你一根头发染上油烟!我保证!” 简悦懿觉得好笑:“我现在住在爷奶家里住得好好的,干嘛还要回去让你伺候?他们也一样不肯让我沾凉水沾油烟,生怕这些事会耽误我为乡亲们、为咱们公社做事情。我就是偶尔跟大伯娘抢着洗碗,她都会不高兴,说马上要恢复高考了,叫我有时间还不如多念两页书。” 她望着她妹:“我根本就不需要你。” “姐……”简春莉眼泪更汹涌了,她扭动着被缚住的身体,往简悦懿身边蹭,“你教教我,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肯帮我?” “我已经在帮你了啊。我都愿意为你施法移除霉运了。”简悦懿说着说着,忽然就把目光转移到了简妈身上,她问,“妈,你不是最疼这个幺女了吗?干脆,你就替她把霉运担下来吧?” 简妈吓得直摇头,在生死面前,什么母女情份全忘光! 简悦懿走过去,取出了塞在她嘴里的脏布。简妈马上拒绝道:“懿娃儿你不能这么做!我是生你养你的亲妈,你不能这么做!你这样是大不孝,要遭雷劈的!” 简春莉心里顿时一片瓦凉。 “为什么你会觉得老天爷要劈我呢?你没看到它都是劈别人的吗?”她又不是她亲生女儿。 在场人士目光同时转向那只被雷劈焦的松鼠精…… 松鼠精这会儿正在呻吟…… 无为子拍马屁道:“您是老天爷的亲生女,它劈谁也肯定不会劈你的!” 简妈又去求春莉:“莉娃儿,这霉运是你自己从出生就带来的,跟妈可没啥关系!妈疼了你这么多年,你可不能忘恩负义啊!” “你都疼了我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不多疼我一次?” “你这是叫你妈去死!这可不是简简单单地疼你!” “你都活了这么久了,为什么不给年轻人一点机会?!” 简悦懿开心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互相伤害。看足了戏后,才对无为子道:“我把麻绳给你解开,你好好施法,把简春莉身上一半的霉运,转移到她妈身上去。听好,别耍什么花样,你也知道只要我一喊,外面的人就会冲进来。” 简春莉喜不自禁:“姐,我这一辈子都感激你!”又对她妈说,“你听到了吗?她说只把霉运分一半到你身上,这下我们两个都不用死了!”能分一半也是好的! 简妈却吓得用头叩地:“懿娃儿我求你,别这样做!妈一把老骨头了,经不起折腾!” 但事情哪里容得她俩置喙?简悦懿像个审判者一样,高高在上地冷冷望着她俩,在她俩被看得打了寒噤后,这才开始亲手准备施法所需的物件——简春莉和简妈的头发、贴身小衣,以及一滴鲜血。 简春莉的小衣早被人焚尽。但也没关系,她叫无为子转过身去,自己再探手到简春莉外衣里面,把该解的地方解开,一把将小衣扯出来。 无为子唯唯诺诺地向她请示:“我现在要用剑指在掌上画符,请您闭上双眼,默引丹田之气到右手,再把右手拍到我背后。我自己就会引气。” 简悦懿皱眉:“怎么引丹田之气?” “你闭上眼睛,全神贯注在脐下三寸的位置。千万要摒除杂念,丹田自己就会生出暖流,这个时候你再用念头导引它,让它顺中脉上行至右手少阴心经,达至掌心……” 无为子细心教导。而简悦懿照做之后,果然感到丹田有股暖洋洋的气息随意念而行。把一股能量拍到无为子背上后,后者赶紧用剑指在掌心画了灵符,又脚踏八卦阵,结手印开始施法。 堂屋地面上的灰尘无风自扬,而简春莉印堂处一股黑气幽幽钻出,升至空中,再箭射至简妈的眉心正中。 简妈似是预知到以后的悲惨生活,发出凄厉的一声惨呼。 施术毕。 简悦懿亲手解开了简妈和简春莉身上的麻绳。 “大妹,你都进去这么久了,你没事吧?你赶紧把门打开,让哥进来啊!”外面响起了简晓辉的声音。 “哥,别担心,就快好了。” “你再不出来,我就翻墙进去了!” “知道了。” 简妈脸色一片灰败,忽然扬起头恶狠狠地对简悦懿道:“我不会放过你的!” 简悦懿哈哈大笑:“是我不会放过你才对。” 简妈骇然道:“你还想对我做什么?” 简春莉赶紧抢话:“姐,妈她以后绝对不敢再跑到你眼前晃了,我保证!”说着就凑到她妈耳旁,想说几句悄悄话。 简妈直接给了她一巴掌!! 简春莉脸被打歪后,气得也扬起巴掌。但她终归还是念着大局,那一巴掌没打下来,而是恶狠狠地对她妈道:“你还横什么横?!小心姐把我身体里剩余的霉运全移到你身上!” 简妈脖子一缩,顿时不敢作妖。。 27.严禁转载 简春莉又讨好地对简悦懿道:“姐, 你放心, 你的意图我是深刻领会了的!我们以后再不会随便到你眼前晃荡了!” 她清楚,她姐根本不可能把她剩下的霉运也转移到她妈那边去。那样是会死人的。她有些感动地道:“姐, 你果然还是不忍心看着我出事。“ 简悦懿嗤笑地道:“你别搞错了。我只是觉得, 让你就这么死掉,太便宜你了。你和你妈不是一直很相亲相爱吗?那你们俩后半辈子就一起倒霉好了。” 这时,院门又被人敲响了:“大妹,你再不来开门, 我就翻墙了!” “哥,我这里马上就好了……”她走到堂屋门口答话。 话还没说完, 就看到墙上靠过来一把梯子, 她哥三两下就蹿上墙头, 一翻身跳了进来! “……” 简悦懿因为吃了松鼠内丹, 逼出了体内的一些脏污, 现在整个人灰头土脸的。身上还有一股难闻的臭味。 简晓辉看她狼狈至此,马上就误会了,失声惊叫:“你已经跟春莉换了气运了?!” “不……” “天呐, 我叫你不要换,你怎么就换了?!”说着又捶自己的胸口,心痛地道,“都怪我!我以为施法的东西都搜走了,那个道士就没办法施法了!早知道, 就算天天把你绑着, 我也不该放你跟这些居心叵测的人在一起!“ 简妈站起身来, 指控道:“她才没换,她是把春莉的……”却因刚刚被麻绳所缚,气血不通,一下子栽倒在地! 最妙的是,因为霉运作祟,她是直直摔下去,膝盖着地的。看上去就好像在给人下跪一样。 简妈自己也意识到跟霉运有关了,想到自己后半辈子的晦暗生活,汪地一声就哭了出来!一边哭,还一边在地上打滚,撒泼一般说道:“我不活了!我不活了!这么倒霉我以后还有什么活头?” 简晓辉莫名奇妙,问他大妹:“妈怎么了?摔个跤怎么就不活了?”然后恍然大悟,表情变得十分悲伤,“一定是因为你换走了春莉的霉运,她以为你要死了……原来妈,对你还是有感情的……” 简悦懿叹了口气:“哥,这世上哪儿有换气运这种事?这个道士只不过是个江湖骗子罢了。我想救春莉心切,结果竟然信了他的话。刚刚跟他聊了一番后,才发现,他满嘴胡话,根本就是个假货。哥,我们回去吧。” “辉子,你别信她的话!她是在骗你!其实……唔唔……” 简妈话没吼完,简春莉已经捂住了她的嘴,恶狠狠地凑过去咬耳朵:“她现在可是有法力的人,你真想把她得罪死吗?” 简妈骇怕不已。再不敢多言。 简悦懿把她哥诓到院外,自己再回身进来把桌子上的松鼠捉起来,放到上衣口袋里。 松鼠因内丹离体已有一阵,此时已经越来越虚弱。可一靠近她的身体,一股熟悉的能量就从一人一鼠的接触点传入它的小身体里——那是它内丹里的能量。 而伴随着这能量,还有一股陌生的气息。那是一种……阴柔却汩汩不绝的能量,它如潺潺溪流淌过它受损的经络百脉,又若月色普照般润养它身体里的每一寸精髓骨血。 松鼠呆愣了一下,这个女人好像不一般呐…… *** 简悦懿本来还准备了一场好戏,要演给爷奶瞧,也好叫他们知道简妈和简春莉有多么包藏祸心。有他们施压,简爸就只有离婚这条路可选了。 可等她回到老屋时,发现简老汉正操着柴刀往外冲! “爷爷,你怎么了?”简悦懿惊讶地问道。 简老汉看到她没死,顿时老泪横流:“懿宝,你可吓死爷爷了!”哭了两声,发现她整个人灰头土脸的,又紧张兮兮地绕着她转了两圈,把她上上下下都瞅了一遍,“去的时候还好好的……你身上怎么灰不溜丢的?你……你没答应春莉什么吧?你知不知道,春莉她在算计你!” 简老汉为什么是这个反应呢? 原来,乡亲们在发现简春莉早有预谋要换运后,虽然迫于当时的情形,不得不退出院落,但他们却商量好了,留大部分的人在院外守着,再派两三个口齿伶俐的回简家老屋,把事情跟简老太、简老汉学了一遍。 大家都劝不住小老师,可她爷爷奶奶作为简家大家长,要收拾简春莉总是能收拾下来的吧? 传话这种事情,本来就容易越传越夸张。来传话的人,心又是完全偏向简悦懿这边的,结果简家老两口听到的版本就是,他们的心头宝懿宝得剜出自己的心脏献祭,才能把气运换给简春莉。而简春莉早就知道换运会要了亲姐的性命,也在所不惜,利用亲姐和家里人对她的亲情,捋夺气运! 那老两口不得吓傻?! 简老汉马上就操起柴刀,要劈死自家那不义不孝的孙女,救出他可怜的懿宝! 简老太则一脚踹翻儿子:“老娘跟你讲,你今天要不跟春莉一刀两断,不跟你媳妇儿离婚,以后你就别再喊我娘!”骂完,急火上头,老太太竟白眼一翻,晕过去了…… 简悦懿哪里料到乡亲们会把话传成这样?心里自责不已,觉得自己还是没考虑周全,让爷爷奶奶为自己担忧成这样。连忙把哄骗她哥的那席话祭出来,说那道士就是江湖骗子,想从简妈和春莉那里骗笔钱走,实则根本没有能力。 简老汉这才安了心,走了两步,又对她道:“不管这个骗子有没有换气运的能力,你妹在算计你这点上,是没有假的!你以后可不能那么傻,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简悦懿点头:“我知道了,爷爷。” 她又赶紧去看望奶奶。 简老太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正用手按着发疼的太阳穴,半闭着眼睛生气。简爸则紧张地跪在床边,小心翼翼地问:“娘?娘你没事吧?” 简老太啐道:“还跪在这里干嘛?还不赶紧去救懿宝?”她这会儿精气神不足,没法像平时一样教训儿子,但这句话说得还是很有大家长的威严的。 “奶奶,我没事,我回来了。”简悦懿赶紧快步走过去。 简老太一看孙女好好的,高兴得不得了,眼泪马上就流出来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要有什么事,我老太婆这口气怕是也缓不过来了!” 简悦懿自责地道:“奶奶,都是孙女不孝,让你担心了。我没有考虑过你和爷爷的感受,就一直吵着要跟春莉换气运。对不起奶奶,我以后再也不这么干了。” 简老太拉着她的手,另一只手轻轻地拍在她手背上,连连点头:“有我家懿宝这句话,奶奶就放心了。” 跟着进来的简老汉,踹了简爸一脚:“还不快滚?!今天之内,你不把你婆娘踹了,不跟春莉这死丫头脱离父女关系,你老子我就跟你脱离父子关系!” 简爸也早从乡亲们那里,听到简妈和简春莉合起伙来,完全不顾大闺女的性命安危,算计她气运的事了。他心里也觉得惊骇不已,他爹娘一前一后这么威胁他,他也完全不敢反驳。 现在看到大闺女平安无事归来,他松了老大一口气。接着,下定决心对老爹道:“爹,是儿子当初瞎了眼,娶了这么个毒妇!这回不用你们二老说,儿子自己就要跟她们两个一刀二断!”说着,就出去解决事情去了。 对亲生女都这么恶毒的女人,他难道还能指望她对他就不恶毒了? 简老二这回的态度总算是叫他爹娘满意了。连带简老太的头疼好像都好了一些,又问孙女:“你身上怎么脏兮兮的?”赶紧唤来大儿媳给她烧水洗澡。 当天晚上。 简悦懿上床休息时,终于缓过来一口气的松鼠跌跌撞撞爬出来,爬到床上有月光照射的位置,盘腿而坐,闭眼举双爪吸纳月亮星斗之华。 不用问,简悦懿也知道它是在修炼。但松鼠修了一阵,忽然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像是遇到了极大挫折一般。它坐了一会儿,竟还哭了。 松鼠:没了内丹,修炼变得好难啊………呜呜呜……… 简悦懿闭眼,照无为子所教的行气之法,用意念引导了一股气到右手上。再把右手轻轻拍到松鼠小小的背脊上去,把气往它身上导。 小松鼠诧异地回头望她一眼,没敢迟疑,赶紧闭眼引气修行。 它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坐着。一坐就是三个多小时。等它睁开眼睛时,简悦懿早就睡熟了。 它望着她眨巴眨巴眼睛,再望望自己身上,被雷劈后焦黑的身体已经有嫩肉长出——虽然还是丑得要命,但要活命却是无虞了。 它用小爪子揉了揉脸:女魔头好像也不是那么坏嘛。爬过去靠在她胸口蜷缩而睡。 *** 第二天,简悦懿自发去找了队长黄有德。家事既已解决,就该重新把目光聚焦在正事上,帮助乡亲们致富发家了。 不过,你以为她会直接陪着乡亲们在XX江边淘金沙吗?? 不,她先去了一趟县图书馆,查阅了本县的县志。 28.严禁转载 县志里除了对地理、人物和艺文方面进行了着重记录外, 还会记载一些正史中没有的内容, 比如奇闻异事、妖魔鬼怪之类的。 但简悦懿查阅县志的重点并不在此。 她查了自己需要的记录之后,就赶到了XX江边一队队员们淘金沙的地方。 队长黄有德知道她要来, 手里的活虽说一直没停歇, 却时不时就要抬头望望。一看到远处出现了她的身影,立马站了起来。明明知道她晓得地方,也忍不住挥舞手臂大声喊道:“小老师,这里这里!” 大家听到她来了, 也都惊喜地站了起来,跟着队长一起挥手臂打招呼。 没有她的福运庇佑, 大家这些天的收获锐减了不少。有些人一整天下来, 可能也就只挖得到1克左右的金子。当然, 这对农民来说, 也已经不算是小数目了。只是, 谁又不希望自己能多挖到点宝呢? 不过,在场的人到底是担心她担心得更多,谁也没开口请她站在自己身边庇佑一下, 反而是都在问她家里的情况。 其实,不用她说,昨天守在她家院外的那些人就已经把事情的结果传出去了。可大家不是还在担忧,简妈和简春莉还会闹什么妖蛾子出来吗? 简悦懿谢过了乡亲们的关心,把话题拉回正题:“乡亲们, 我家里的事爷爷奶奶会看着办的。大家不用担心。倒是淘金这件事, 大家得加把劲儿, 好好淘。这处江床平时虽然没什么人过来,但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淘金,迟早会曝光的。到时候可能就没得淘了。趁着现在还能淘,大家赶紧多淘点。” 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由于地里的庄稼得有人照看,黄有德就安排人手轮流值班。安排得也不多,每一班大约就七、八个人。其余人等全都拉过来淘金来了。 不过,光是淘出来沙金了,到哪里去销售也是个问题。毕竟普通人饭都吃不饱,哪儿还有闲钱买金子? 简悦懿又笑着告诉大家:“你们还想把金子拿到黑市去卖?那可是犯法的。不过,我们倒是可以把沙金卖给人民银行,它专门收这个的。”普通农民没卖过这个,不晓得这些。 她又道:“但大家最好是分批去卖。卖这个需要带户口本登记。银行工作人员要是看到最近去卖金子的人,户口地址都是东方红公社第一生产队,那我们可就曝光了。” 她与黄有德统一布署,让乡亲们分散至各区县的人民银行营业点去卖黄金。这年代银行并未联网,各营业点的明细账和登记簿彼此都没法互查。除非是市支行的人到各营业点核查,要不然,根本就发觉不了。不过,等到那时,已经是猴年马月了。 很快,河道办公室的人还没来找他们这群偷摸淘金的人,公社领导倒先找上黄有德了。 “你到底每天把队员都带哪儿去了?马上就要丰收了,地里的活儿不干,你们一天天往外跑,到底跑去干嘛了?”牛书记特别不满。 “没去哪儿啊。再说了,庄稼长在地里的,早一天收跟晚一天收,有啥区别?” “你收晚了,就会影响到下一季作物的播种!你作为生产队长会不晓得?!”牛书记看着他满脸不在乎的表情,顿时冒了火,“黄有德,要不是我当初破格重新任用你,你现在还是个普通农民。就是你现在公社干事的身份,也是我往上提的!你不好好干工作,你对得起我吗?!” “对得起呀!我觉得我挺对得起的!”咱队现在全是富户,我哪儿对不起你了? 气得牛书记拍桌子踹椅子:“你是来故意气我的吧?!你小心我把你的职给捋喽!” 黄有德帮他拍了拍背:“书记,你别怄气。我只是暂时没法儿告诉你,我是怎么对得起你的。到时候事情有结果了,我就跟你汇报,好不好?”废话,现在跟你讲,好让其它生产队的也跑去江边“抢生意”? 回应他的,是牛书记顺手抄过来往他身上砸的文件袋! 但每一天,他和队员们荷包里的钱都在增长,他还会在乎领导的怒气? 出了牛书记的办公室,没被领导诈出半点信息的他,还心情颇好地哼了个小曲儿。 不过,不管他如何守口如瓶,别的生产队队员们的猜疑也是无法被压制住的。 “我跟你说,一队现在家家户户都吃上肉了!一到了饭点儿呀,你往他们那边一走,唉哟喂,到处都是肉香!馋得你流口水!” “我老长一段时间都没看到他们队的队员,好好在田里干活儿了。一个个的,天天都在往外跑。怎么这么不务正业,还反而吃得越来越好了?” “你说,黄有德是不是带着他们在搞啥犯法的名堂?以前不准养母猪的时候,他不也带头带着队员养吗?就为了这事,他连队长的职务都给丢了!” “他都得了这么大的教训,还能这么记吃不记打?” “那可说不定!” 好些人反映到自己生产队的队长处,又有好些反映到牛书记那里。甚至还有人建议,可以派人跟踪他们,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牛书记心里清楚得很,你们这些人打着维护政策法令的旗号,其实还是想搞明白人家是怎么赚钱的,好随时冲上去抢分蛋糕。 但作为公社党委书记,他也希望社员能过得好,东方红公社能比别的公社强啊。于是,跟其它几个生产队队长私下交流之后,真决定派人去跟踪一队的人了。 可惜,他们动作还是晚了一步。 等他们发现的时候,一队队员已经被河道办公室的人逮住了…… 河道办的人其实早就在注意他们了。虽说他们聚集的地方荒无人烟,但每天都有一大批人顺着码头那边往固定的一处江岸边走,时间长了,河道办能注意不到吗? 最初,河道办的人还以为他们是来偷沙的。毕竟河沙看似不值钱,但在建筑行业中却是必不可少的东西。一吨河沙,也是能卖不少钱的。在这个任何资源都属于国家所有的年代,采挖河沙是一定要报经河道办批准,并按国家定价付款的。 结果他们发现,这批傻子一天到晚都在玩沙。不仅玩沙,他们还玩水! 去问他们在干嘛吧,他们一个个给的答案还不一样。有的回答说,在给家里娃淘选漂亮的鹅卵石玩;有的回答,我就是下河洗个澡,咋了?还有的说,玩沙你都不准玩啊? 河道办的人看来看去,没看出个名堂来,也就放弃了。 可时间流逝,都半个多月了,这群人还天天在这边玩沙,这情况就不简单了! 这回,不管一队队员们怎么忽悠这些工作人员,人家就是不上当。非找了一批临时工来,把他们带回了河道办公室问话。 “说吧,你们到底在那里干啥?”河道办主任坐在办公桌后,以审问的语气问道。 黄有德才不怕这个当官儿的呢,满不在意地道:“老早不就告诉你了吗?我们就是在那儿玩沙!咋了,你小时候就没在沙滩上堆碉堡啊?” “那你的碉堡在哪儿呢?!”河道主任拍桌子,“我的人去盯了你们好几次了,次次都看到你们在洗沙子!这是在堆碉堡吗?!” 洗沙子?一队队员听到这么新鲜的词,有几个没忍住,顿时就笑出声来。居然有人认为他们在洗沙子! “不准笑!”河道办主任严重地觉得,他们在把他当傻子看。可就算是他这个“傻子”,也没傻到像他们这样还会去洗沙子的! “老实交待,你们洗沙子是要干嘛?”他大声喝道。 “……” “……” “谁是领头的?!”河道办主任又问。 队员们才不傻呢,他们都不去望简悦懿跟黄有德,反而是互相对望。然后有人说道:“洗个沙子还需要有人领头?那主任你小时候用沙子堆碉堡,有人领头吗?还不是大家都觉得好玩,就一起堆了!!” 河道办主任气得不行,又拍桌子:“你们严肃一点!你们以为这是一件小事吗?我告诉你们,聚众集会是必须报经政府部门批准的。你们人数这么多,已经犯法了!你们还不老实交待,是想吃牢饭吗?” 听到犯法,大家才惊慌了起来。 倒是黄有德不慌不忙地道:“我们犯什么法了?!又没聚众闹事,我还不信了,你还真能让我们这么多人吃牢饭!” 其他人顿时挺直了腰杆。 河道办主任差点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几秒钟后,他喊进来几个人,强硬表示要搜他们的身。 那可怎么行?!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揣得有今天淘到的沙金呢!一搜不就曝光了?! 队员们瞬间跟河道办的人对恃起来。 河道办主任自己也有点被紧张气氛吓到了,赶紧拿起座机话筒,开始拨号给派出所:“喂喂,张所长在不在?我是河道办马主任,我们这里有人闹事,你赶紧……” 他话没说完,话筒就被人夺了过去。 他正要冒火,却发现夺话筒的人是个妙龄少女,体态纤纤,美得没有一丝烟火气。 她将话筒放到唇畔,轻启朱唇:“局面已经控制下来了,贵所不必再派人过来了。”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 看愣了神的马主任这才回过神来:“你你……” 简悦懿笑着道:“马主任,我觉得我们其实是可以合作共赢的。” 啊??偷沙贼和河道办和平共处、合作共赢??马主任迷糊起来。 29.严禁转载 “我们其实是聚集在那里淘金。”简悦懿把真相说了出来。 而伴随着这句话, 在场的队员都垂头丧气起来。他们自己也知道这事早晚会曝光, 但突然断掉了一条财路,心里多少还是觉得难受。 “淘金?”马主任还没反应过来, 过了好几秒, 他吓得猛地站起身来,“你是说淘金?!” 简悦懿点点头。 “你们淘金的地方有金矿?!”他惊喜地问道,但马上自己推翻道,“不对, 你们淘金的地方是江岸,那里全都是沙, 怎么会有金矿?”他马上就想起XX江上游的那座金矿来, 顿时了然。 不过, 既已得到有用信息, 还有什么可跟这批人合作的?他背起手来, 摆出一派领导气派:“今天的事,我就不追究你们了。你们以后不准到那里去淘金,听见了吗?一切资源都是属于国家的, 你们这么做,是在挖社会主义的墙角,知道不?” 一边说,他一边盘算着把这边有沙金资源的事报上去,会是多大的功劳。 简悦懿笑眯眯地问他:“要是我没搞错的话, 河道办的职权职能里, 并没有管人淘不淘金这一块吧?” “……”马主任语塞, 又强行解释道,“河道办就是管河道的!这个不是从字面上就能解释清楚的吗?你们淘金的地方难道不是在河道上?” 简悦懿认真思考一番:“像你这么解释,公安部门和水务局好像也能管这事儿。你刚刚不就想把我们移交派出所吗?要不然,您请这两个部门的人也一起过来,你们三堂会审好了。” 三堂会审?!那不就搞得人人皆知了?!那功劳最终归谁?! 不行不行!“一件小事而已,还用得着惊动他们?你们是不是不想走?不想走,我就把你们拘起来了!”马主任威胁道。 “对呀,我们就不想走啊。”简悦懿回头望了望队员们。 队员们并不清楚她要干嘛,只是出于对她的信任,全都叫嚷着: “不走不走,今天我就睡这里了!” “这里还有电风扇诶,我的个乖乖!今天我也来享受一下领导的待遇!” “爷今天还就在这儿打地铺了!” 把马主任气得不行。“说吧,你们到底想干嘛?!”他吼道。 简悦懿不紧不慢地道:“我说过,我们可以合作共赢。我国自建国伊始,在国际上就屡受西方国家打压,苏国老大哥也三番两次地向我们提出侵犯我国主权的要求,在被拒绝之后,他们背信弃义强行中止与我国的合作项目,致使我国损失过巨。在还清外债后,一直到今年,我国的外汇储备用于平衡国际收支和稳定汇率都还比较勉强!” “在这种形式下,对于沙金这种可以增加黄金硬通货的资源,马主任,你的目光难道就只到把它往上汇报就结束了?你对祖国的爱,就只有这么多?” 她一番大道理压下来,压得马主任差点说不出话来。他怔忡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有多大能力,就做多大的事!不这样,还能怎么做?听你说话的口气,你好像比我还爱国啊。那我倒要洗耳恭听一番,你这个爱国主义人士能讲得出什么具体实施方案出来!”一群违规淘金的,还一口一个爱国呢! “我们发现的这处沙金,应该就是自XX江上游盘龙镇金矿风化剥落,遇水冲击而漂流至此的。它的规模跟那处金矿肯定是没法比的。马主任,你要是把沙金资源报上去了,上面肯定会让负责采金矿的国营企业派人下来,到这边采金。但金矿工人多在矿区作业,不熟水性,很容易发生危险。到时候金没淘到多少,反而出了人命,那不是得不偿失?” “难不成我就不上报?放着沙金资源不管?”马主任觉得她简直是莫名奇妙。 简悦懿用手势,示意他看看在场的农民朋友们:“为什么你不直接聘用他们?他们一个个的,水性都很好,又对淘金作业相当熟练了,有足够的耐心应对这项单调枯燥的工作。” “只是发现沙金资源是不够的,你要是还能帮上级领导解决沙金开采问题,增加地方财政和中央财政的收入,你的功劳就更大了。而且,这支专业淘金队伍还应该设立在河道办辖下,这样河道办的职权范围也会增广,您手里的实权也会更大。” “让国营矿厂的人来采金,对河道办有什么好处吗?甚至对县一级财政都没有好处。” 马主任所在的这个河道办是县级单位,而盘龙镇的那处金矿已经位处另一个县了。 马主任恍然大悟,他刚刚咋就没想到?!这个是增加手中权力的大好机会呀! 他又有些不服气地看着她,这女孩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比他还精明…… 他清咳两声,掩示尴尬:“小姑娘,你想得太简单了。你们这些人没有专业资质,市里面是不会同意的。”心里想的却是,只要他报上去就行了。县领导才不舍得把肥肉让给别人,肯定会想方设法保住资源开采权的! 简悦懿却轻轻松松地看穿了他。不过,看破不说破,说破就难办事了。 她抛出一根更大的橄榄枝:“其实光只是一处沙金资源,要聘这么多人还是太勉强了一点。不过,我最近查了本县的县志,发现XX江流经我县的江段,有一处暗礁颇多,自古以来便有不少商船和官船在此处沉没。这些船只运送的物资应该颇丰,要是能找到沉船打捞起来,这就又是一笔极巨的财政收入。” “马主任,这些天我不断在跟码头的老船工、老师傅们打听相关消息,自己也多番实地勘探,已经找出了这批沉船的大致位置。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看。” 马主任嗤之以鼻:“我就是河道办的,哪儿暗礁多我还能不知道?我跟你说,这条江里暗礁多的地方可不少,哪儿那么容易找沉船位置啊!” “可我就是找到了。”她把衣兜里掏出一锭金元宝来,往桌上一掷,吓得在场所有人腿都一软! 那可是金元宝啊! 黄有德失声问道:“你什么时候捡到的?我咋不知道?” “你们在淘金的时候,我就到处去查找沉船的位置去了。今天刚找到的,就只捡到这么一锭。” 一队队员们快哭了,为啥刚好就是今天被逮到了?!要是晚上那么一两天,让他们先捡捡金元宝也是好的啊! 马主任哪里还顾得上其它,抄起元宝左瞧右瞧。他对文物是一窍不通,但是不是金子,那还不是一口咬下去的事?他张口就咬! 简悦懿制止道:“这个是文物!是国家财产,咬坏了,可要赔钱的。” “……”马主任讪讪放下了金锭。 “怎么样,马主任?要不要聘请他们到河道办辖下的采金队工作?” 马主任沉吟片刻,终于表情认真地道:“这事我确实做不了主,但我可以马上向上面汇报。小姑娘,你想听消息,明天就再过来一趟。” “我又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给我明确答复?”简悦懿反问道,“这样吧,我是东方红公社第一生产队的,我姓简,你有消息了,就到我们公社来找我吧。” 鱼上钩了,她还需要跟他客气什么?地址她也不怕留给他。他要动坏心,她就直接通过牛书记找县领导畅谈“本县未来发展策略”。让他半点功劳都捞不到。 马主任:…… 临出他那间主任办公室之前,她还笑眯眯地跟他说:“忘了说,你一下子就提供了这么多就业岗位给农民兄弟,解决了这么多人的吃饭问题,年终写总结报告的时候,也是大功一件呢。” 马主任:…… 虽然很想怼她,但又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对……这件事还真是百利而无一害! 啊,他这又想摔东西,又想开庆功会的复杂心情呐…… 他郁闷地坐了一阵,突然发现:咦?刚刚那锭金元宝咧? 出了河道办之后,走到僻静处,一队的队员们就忍不住了。他们大多数都是没有文化根底的文盲、半文盲,刚刚听到小老师跟那个河道办的马主任舌战,虽然听得畅快淋漓,觉得小老师帮大家把那个当官的官威给压住了,但……他们根本听不懂这两个人到底在讲什么呀! 唯一搞明白了的,就是小老师捡到金元宝了!那个河道办主任看到金元宝就坐不住了! “小老师,你刚刚到底在跟马主任讲了什么呀?有金元宝可捡,你咋要告诉他咧?你带着咱们一起去捡金元宝呗。” “我掏了这么多天沙金,掏出来的连那块金疙瘩一个小角的重量都不到。要是能捡到那玩意,那不发达了?” “就是啊,小老师,就算咱们淘沙金被逮到了,换个地儿捡金元宝总行啊。打一枪换一炮,他再逮到咱们,咱们已经捞够本儿了。” “要不,你这会儿就带大家伙儿去捡宝贝呗!” 简悦懿面带为难:“我是很想带你们去捡宝贝,可这些宝贝都是在躺在触礁而沉的船里的。要是它沉得靠近岸边,早就有人打捞了,哪儿还轮得到我们。而且能运送大笔财富的船,必定是大商号或是官船,船上雇佣的船员也必定是经验丰富的老手。这种情况下,他们都避免不了沉船,可想而知航道有多凶险。” 她真诚地道:“赚钱是很重要,但我不希望你们把命搭进去。要是由政府来组织打捞,它一定会出动相应的仪器设备、大型船只,在做好必要安全措施后才进行打捞。” 黄有德插话道:“小老师说得很对,咱们谁不是上有老下有小的?真出什么事儿,全家老小都得跟着遭罪。再说了,你们谁有能耐憋住一口气潜到江底?怕还没潜下去,人就被江水冲跑了!” “那小老师怎么捡到金元宝的?在哪儿捡的?”有人好奇地道。 简悦懿很无辜:“我运气好啊。我都不知道这么重的金子,是怎么被卷到岸上来的……” 众人趴。 果然是有逆天气运的天命福女啊………… 30.严禁转载 看到大家垂头丧气的, 简悦懿笑着说:“其实你们也不必觉得可惜, 我刚刚跟马主任说了那么多,其实就是告诉他, 只要他们河道办肯聘请你们当正式职工, 成立打捞队伍专门为政府淘取沙金和打捞沉船财富,那我就把沉船的大致方位告知他。” 黄有德在河道办的时候,就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乐呵地补充解释:“乡亲们, 小老师的意思就是,你们都要成为月月有工资可拿, 有粮票、肉票、棉花票、工业券拿的城里职工啦!” 惊喜来得太过突然, 乡亲们呆立原地, 好半天才你掐我一记, 我拧你一下。 嘿, 疼啊! 这不是在做梦!是他们的好日子真要来了! “我……我张二牛也能有当工人的一天!天呐,我老娘要知道了,不得为我自豪死!” “呸呸呸!会不会说人话?大家日子马上就要好过了, 你就来个死不死的,晦气死了!” “当正式职工?那……那意思是说,我也能像城里人那样,退休了还能有退休工资领?而且,我退了, 我儿子还能顶我的岗?唉呀妈诶, 这可牛气了……” “就是啊, 淘沙金也不可能淘一辈子。这有了铁饭碗,那可真是一辈子不愁吃不愁穿了!” “我之前说亲,二队的李春花还看不上我,说我穷得要死,非要跟城里一个瘸了腿儿的临时工好!这回好了,等我有工作了,我非得到她跟前晃悠两圈!哼,狗眼看人低,这回看错了吧!” 大家越说越开心,越说越觉得生活有奔头。 简悦懿还插了句话,说:“大家也别高兴得这么早。要一次性聘用这么多正式工,马主任往上报呈了呈批件后,上面不一定会批的。” 黄有德才不管这些呢。“它不批不是更好?有你的福运在,咱们天天坐江岸边,等着金元宝被浪花卷上岸。” 他这也就是负气的说法,当不得真。但乡亲们全都笑了起来。 有人说:“小老师,这事儿成与不成,你都费心了。咱们都会念着你的恩的。逢年过节,家家户户都给你烧支高香!” 简悦懿失笑:“别。当心别人说你搞封建迷信。”她真诚地道,“等高考过后,我就要到外省去读书了。能在临走前,看到你们过上好日子,我心里也就安心了。” 她话一说完,刚刚还兴奋得不行的乡亲们,突然就静默下来。 空气里有淡淡的哀愁在弥漫。 人们里有十几岁的女孩湿润着眼圈,说了句:“小老师,我真舍不得你走……” 一位大婶马上就戳她脑袋:“小老师以后是干大事儿的人,当然要到大地方去学最先进的文化知识。你瞧你,哭什么哭?别把她哭心软了,到时候舍不得走了!”她自己说着说着,眼圈也湿了。 “娘们儿就是娘们儿,表现大气一点行不行?”一个红着眼圈的乡亲装大气。 黄有德自己心里也难受,但看到大家都不好受,站出来说了句:“明明是值得庆祝的大喜事,你们一个二个的,搞得跟家里出了丧……啊呸!出了大事一样!把眼泪擦一擦啊,全都给我擦干净喽!你们没看到吗?你们这么一搞,连小老师都开始难受了!” 大家一看,发现简悦懿眼圈也湿了。她红着眼睛,露出微笑安抚大家:“我没事的。就是被大家感动到了。”说着,她转移话题,“能不能成为正式职工这事还不一定,大家耐心等几天。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 再不转移话题,她的眼泪可能就会掉下来了。 这时,有人献宝一样,把她之前在河道办展示的那锭金元宝拿了出来:“小老师,你刚刚走的时候,都忘记拿这个了!我顺手帮你拿的。这是你捡到的,就该是你的。” 这人把东西拿出来的时机选得非常好,气氛一下子就又变好了。大家哈哈大笑,不少人夸他聪明,连黄有德都拍了拍他肩膀以示嘉许。 晚饭的时候,一队的土地上,各家各户灶房里又传出了肉香和油香。这叫路过一队的其它队队员们艳羡不已。 但这些人早就跟自己大队的队长反映过情况了。他们强烈要求队长把问题反映到公社上,让公社开大会逼一队队长交出他们的赚钱之计。 有钱当然是要大家赚嘛,你一队凭啥吃独食啊? 不过,几个生产队长把问题反映上去之后,牛书记的意思是,他们打死都不承认,你也拿他们没办法。现在国家法制化进程正在进一步加快,要像过去那样强行带民兵挨家挨户搜查,那肯定是不现实的。最好是能派人暗地里跟踪一队的队员,这样他们做了些啥,不就一清二楚了? 几个队长就把书记的这层意思传达下去了。 于是,闻着诱人肉香的这些别队队员们一边吞口水,一边兴奋地期待着跟踪行动的成功! 成功了,他们就也能顿顿有肉吃了! 可是…… 第二天,一队队员们居然不往外跑了…… 他们早上规规矩矩地到一队队办外面那棵大树下集合,从公社干事兼队长黄有德那里领取当天的劳动任务,然后再集体务农。务农还务得特别不认真,隔一会儿就歇口气,停下来说说笑笑的。 日子过得好点了,就不认真对待庄稼作物了?这让偷窥他们的人分外气愤,觉得他们偷懒的样子特别讨厌! 让人郁闷的是,监视他们的人监视了好几天,一队队员们却似乎已经彻底回归务农生活了,天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连彼此间的唠嗑都变少了! 咋搞的啊?监视者实在沉不住气了,跑过去随便逮了个人问:“我说,你们队前段时间尽在往外跑,现在咋又规规矩矩干农活儿了呢?” 他问得客气,但内心的心声是这样的:还跑回来干啥农活儿呢?有好活计不做,非要苦哈哈种地!这不是有肉不吃,非要啃青菜吗?脑壳有包! 人家一队队员把他从头到脚瞅了一遍:“你这么关心我们队干嘛?我们队的活儿,我们爱怎么干就怎么干,关你啥事儿?吃饱了撑的!”当我不知道你在打探消息啊?! 就这么把天聊死了…… 监视的人不甘心,又暗地里监视了他们两天。结果他们还是勤勤恳恳地干着农活…… 在他终于快要放弃的时候,公社里的大道上突然有个穿着的确良白衬衫,发际线已经退得很厉害,有半秃风险的中年男人,骑着辆半新不旧的自行车驰骋而过。 在走到街上一看,全是一群穿着粗布衣服的人的70年代,“的确良”的衣服那简直就是洋气和身份的代名词。在东方红公社这边,只有公社干部才穿得起这种布料啊。就连党委牛书记为了表示与农民同志同甘共苦,都还穿着粗布衣服的。 自行车就更别说了!不仅需要工业券购买,而且一辆的价钱可是要城里工人一年的工资,才买得下来的啊! 监视一队的那人顿时看傻眼了,心里羡慕得不得了。 正好那人认不得路,一看到他在路边,就刹住了车,停下来问道:“我是县河道办的马主任,我找你们公社一队的一名姓简的女同志,她长这个样子……”他形容了一番。 监视者马上反应过来:“哦哦哦,你说的是简老师,我知道。她在我们这边可有名气了,来来来,我带你去她家。”心里想的是,妈诶,不得了,小老师越来越牛气了,连县里主任级别的大官儿都要来亲自拜访她。 唉哟,今天回去得赶紧跟队长报告!小老师就是一队的,咱们的监视活动可千万不能惹到她了!得对黄队他们再客气一点才成! 他把马主任领到简家老屋,高声喊了一句:“小老师,县河道办的马主任来拜访你啦!” 拜访?马主任黑着脸,拜个鬼访!他明明就是来谈正事的! 简家人从没遇到过有这么大的官儿来家里拜访的事,简悦懿大伯的三个儿子兴奋地奔走相告:“大官儿来了,大官儿来了。快来看大官儿啊!” 弄得马主任的脸更黑了。这些人这么高兴干嘛?他又不是三顾茅庐来请诸葛亮的! 作为平时被下属拍着马屁的领导,要亲自来见一个小姑娘,他觉得丢脸极了。特别是,别人越觉得她有面子,那不就反衬出他越丢脸吗?? 简悦懿倒也没拿乔,很快就出来了。她大伯娘也赶紧去灶房泡了碗茶端进来。 认为乡下地方必无好货的马主任,因为天热口渴,勉强把茶端起来喝了一口。嘿,味道还挺清冽回香的! 这家人好像不穷啊…… 马主任顿时有所改观,出口的话也变柔和了些,但仍带着种高高在上的味道:“我跟你说,我这个人为人特别热心热肠,你呀,也就是遇到了像我这么好脾气好说话的领导……” 领导开口讲话,一般都是要讲很长时间的。简悦懿没兴趣听他慢慢讲他是一个如何如何优秀,又如何助人为乐的领导,打断道:“你这回来找我,应该是县领导批准了你往上打的呈批件吧?怎么样,他们批了河道办采金队的编制了吗??” “编……编制?!”马主任觉得这小姑娘简直是信口开河,“编制那可是正式工才有的!你们那么多人,我能帮你们争取来临时工的工作已经很不错了!别不知足啊!” “这样啊。”简悦懿点点头,表示明白,“那就不劳烦马主任费心了。我们还是愿意安安稳稳地当农民。至少这样不用担心哪天自己被辞退了,回来连户口都没地方愿意接。” 没有编制的农村户口工人,户口都是落在单位的集体户口上的。一旦被辞退,就只能回到原籍。而回原籍自然就得牵涉到土地问题,又哪是这么好回的呢? 马主任:………… “临时工已经是很好的工作了!一个月就有十八块五毛,你们当农民能有这么高的收入?!”这小姑娘怎么这么难缠啊?! 马主任简直快抓狂了。 但对方还是客气有礼,并坚定地送客了……… 门外依旧徘徊不去,不时往里面瞅动静的别队监视者,看到马主任被赶出来,心里一句:我滴个娘!小老师已经牛气到连大官儿都敢赶的地步了! 31.31严禁转载 马主任从简家老屋出来, 气得不得了!她也不想想, 一下子弄这么多编制现不现实!难不成她以为编制这种东西,就像工厂车间流水线上生产的产品一样, 想要多少就产多少? 他琢磨来琢磨去, 觉得:好吧,你要为难我,我就来为难为难你。 一转身就骑着他那辆自行车,到处问人公社党委办公室怎么走。 他要干啥?找党委书记告她的状! 他找到牛书记的办公室, 一番简单的自我介绍和寒暄之后,就直切主题:“牛书记, 你们公社里一个名字叫简悦懿的小姑娘, 她品行不端呐。她这段时间带了好多人跟她一起到我们河道办管辖的河道岸边偷沙, 这可是很严重的问题, 你们要对她进行严肃教育才行。全国上下都在为社会主义填砖加瓦的时候, 她却在带人偷挖社会主义墙脚,这像话吗?” 他才不会说淘金、打捞沉船之类的事。这些事说出去了,那就是傻子!是自己找人来抢自己的功劳! 但, 让她知道一下他的厉害,别再那么嚣张也是很重要的。 牛书记正揣摩着县河道办的办公室主任没事儿跑他这边来干嘛,结果就听到这么一段话! 简悦懿是谁?她可是东方红公社之光!是公社在县里、市里的面子!这人居然跑过来告她带人偷沙?! 那可不行!公社好不容易因为她多次受县委领导点名表扬,连市委领导有一次开会的时候,都在会上表扬了她, 顺带表扬了公社的。她可不能有污名呐! 牛书记比简悦懿还要在意她的名声。闻言, 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那马主任, 你们把人扣下来了吗?” “没啊,我怎么也要给牛书记你面子对吧?我当时就把他们放走了。” “一个也没扣?” “一个也没扣。” 牛书记突然就冷笑起来:“你一个人证都没有,就好意思来诬赖我的社员?你当我那么好唬弄?”还面子?今天之前我就不认识你! 马主任一脸懵,不对呀!以前这一招是很管用的!不管谁做了河道办管控范围内的违规违纪事项,被他逮到了,他一往那人的单位或是公社报,那些单位领导是必定会对该人作出严厉批评教育,甚至行政处罚的。有些人直接就被单位开除了! 这这……这个党委书记咋还包庇坏分子啊?! 牛书记叫了个人进来,把给马主任端的茶水都撤了,还沉着脸说了句:“好走不送!” 马主任:……所以我这是又被撵出去了?TMD,东方红公社的人脑子全有问题! 他被轰出去后,气呼呼地骑着自行车往回走。走到路上,又顺便打听了一下简悦懿就读的学校。公社书记包庇你,我不信你的学校还会包庇你!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牛书记就决定要撤回监视一队的人马了。沙子那玩意不值钱,而且只对建筑行业有用。她应该是带着乡亲们,去给哪家建筑施工队当临时工运河沙赚钱去了吧。 建筑行业都要包一顿饭的,还必须得给人家吃好的——这就跟农民农忙时必须吃干饭是一个道理。估计是一队的队员舍不得自己一个人享用,就把施工队食堂的饭菜带回家了。这才是一到饭点,一队那边家家户户都有肉香飘出来的原因。 牛书记觉得脑壳痛,马上就要夏收了,要是其它队的队员也有样学样,跑去给建筑队当临时工了,地里的庄稼谁来收? 不行不行,得赶紧撤回监视一队的那支人马。此事到此为止! 马主任骑自行车回到河道办后,马上就在自己的办公室查阅了本县机关事业单位通讯录名册,给简悦懿的高中校长打了个电话。说的依旧是他跟牛书记说的那一套。 高中校长显得特别吃惊,他问他:“这位主任,你是不是搞错了?谁去偷沙,她也不可能偷沙的。” “她咋就不可能了?”马主任连遇两次挫折,简直想把电话话筒给摔了! “你知道她是谁不?前段时间XX日报副刊上刊载的全市水脉区域地图和寻水法,就是她投稿的!她就是那个解决了我市大旱问题的少年英雄!她才得了丰厚的稿费,各方面给她的奖励肯定也不会少,她干嘛要去偷沙?犯得着吗?沙子又不值钱。” 马主任像听到晴天霹雳一样!“就是她?!” “就是她啊。” 难怪知识面这么广,说话时的气度都跟别人不一样!一看就是个见过世面的! 听说跟自己打交道的是这么一位救灾救民的人物,马主任情不自禁地升起了一股敬意。开始懊悔自己这种到处抹黑她的行径来。 再想想,她都能捡到金元宝了,要是带着那群村民跟他打游击战,东打一枪,西打一炮的,就河道办那点人手要逮他们也是够呛——消耗人力不说,还半点好处都捞不到。 倒还真不如合作共赢…… 想着想着,马主任倒认真地开始重新打起呈批件来。 而简悦懿其实大致也能猜到马主任会怎么做。毕竟这个年代,当领导的最喜欢出的招数也就那么几招。她所猜测的,虽不全中,亦相差得不太远。 于是她安安心心地开始倒腾捡到的那锭金元宝了。 这段时间,由于淘沙金的缘故,她又入账了二百余元,加上她自己“小金库”里原本就有的五百余元,已经有将近八百元钱了。 她琢磨了一下,沙金是要卖给人民银行的。但这锭金锭明显是官家制式,上面刻了“光绪年造”字样,还有汉满双文标注“光绪元宝”以及“造币总厂”,元宝背面珠圈内刻有蟠龙图。制造十分精美。 金锭发行量与银锭相比,本就较少。前世,她所工作的博物馆就曾展出过光绪年间铸行的“光绪重宝”和“光绪元宝”两种金锭。 这种文物拿去当普通金子卖给人民银行,万一银行内部有人识货,做点手脚把它换下来,那谁知道它最后的去向是何方?对于国家来说,难道不是一种损失吗?再说了,人民银行收购金子的定价开得特别低,一两金子才80块钱。她照这个价格来卖,也是很亏的。 作为曾经的博物馆工作人员,她既不希望倒卖文物,让文物流出祖国,又希望能够趁此机会小赚一笔。那么剩下的唯一途径,就是去文物商店卖货了。 这个是文物,店员总不好意思只付她现行金价的价格吧? 当天她就跟爷爷借了家里的户口簿,说是要去卖东西。她爷奶和大伯一家也是一队的人,早就习惯了卖沙金需要带户口簿才能卖得掉的事实。他们对她的信任感比外人更高,简老汉根本不问她拿去干啥,直接就把户口本给了她。 第二天,她就带着户口簿和金锭,坐车去了本市的文物商店。 哦,对,还带了那只松鼠。 松鼠经过几天的休养,已经缓过来好多了。她刚把它带回家时,把家里人吓坏了! “你咋把耗子放衣兜里啊!当心它咬你!” “哦,它不是耗子,是一只被雷劈焦的松鼠。” “松……鼠?”大家都面面相觑,最后问她,“你是把它捡回来,给大家尝松鼠肉的?” 吓得当时半死不活的松鼠一阵哆嗦! 幸好她没真的把它扔给他们吃…… 它每天勤于修炼,晚上又靠着她睡觉,现在身上已经长了薄薄的一层绒毛。看上去虽说依旧很难看,但到底看上去像只丑丑的耗子,而不是像被雷劈焦的耗子了。 它从她的衣兜里冒出半个脑袋,感受着坐车的愉悦,感慨地道:“你们这些凡夫真是越来越厉害了,不用靠修炼,就可以享受到类似‘缩地成寸’的法术的好处。” “我们凡夫?”她状若无意地问道。 松鼠脖子一缩,赶紧改口:“别人是凡夫,你是主人!” 她微笑着轻轻拍了拍它的小脑袋。 它赶紧示好地伸舌头舔舔她的手指,顺便报告一声:“我饿了……”没内丹的我,无法解决饮食问题,只能靠你养我了。 “等会儿卖了东西,就带你去吃好的。” 对于威胁她生存的人,她会毫不留情地打击。但对于已经失去威胁力的人,她是不记仇的。 松鼠开心起来:“那我要吃开水白菜!我跟你说哦,这道菜是清宫御膳房创制的,本来是专门给慈禧研制的菜品。”它用力点头,“只有这种菜,才配得起我魔王的身份!” 魔王?它要真是魔王,能这么轻易就被她收拾了?简悦懿根本不相信。“你是松鼠。松鼠就该好好捡松果来啃,吃人类的食物,会把你的鼠肚吃坏的。” “不会。我是妖,天底下有什么是我吃不得的!”它自信满满。 “你已经不是妖了。”她提醒道。 不服气的松鼠回道:“可我正在重新修。” 她不说话,就淡淡地看着它。 “……”松鼠突然觉得有点心慌。 “其实我挺好奇的。”她说,“像你这样定了契约的小家伙,要是不听主人的话,会有什么下场??” 32.32严禁转载 松鼠吓坏了:“你想对我做什么?” 她试探地说道:“要不然, 我命令你去死一死好了。” “啊啊啊啊啊啊!快收回快收回, 求你了!拜托!不听话我会死的!快点收回啊收回!”松鼠眼泪一直往下流,在她衣兜里不断做讨饶的姿势。 她摸摸它的小脑袋:“收回收回, 不哭不哭。” “我会乖的, 我保证!”它眼泪还在往外飙。 她又摸摸它的小脑袋:“会乖就好。” 公交车驶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到地方。而她和小松鼠的言谈自然也就被人听到了。 他们听不懂松鼠的语言,只知道小姑娘衣兜里有什么小动物在叽叽咕咕地叫。看到小姑娘一本正经地跟那只小动物说话,大家都不由露出善意的微笑:果然是十几岁的小姑娘,真是天真得可爱啊。 十年特殊时期早已结束, 车上又是些完全不认识的人,简悦懿也不太在意他们的看法。车子到了站, 就下了车。 一路问路, 总算到了文物商店。 这会儿, 文物商店外已经排起了长龙, 都是一些过来把自家祖传宝贝或文物卖给国家的人。 先把队排上, 再有礼貌地问问前面排队的人,卖文物是否要走特殊程序。她还真问对了,人家告诉她, 来卖文物的人太多了,所以每天早上文物商店开门后,会先给大家发个号码限制人数。领了号的人,才有资格排队卖文物。 “小姑娘,你来晚了, 还是明天再来吧。” “那怎么办呢?我家在乡下, 就算起得再早, 也最多只能乘坐第一班公交车啊。” “你要是有介绍信,就找个小旅馆住上一晚,明天再过来拿号。要是没有……”那人指了指不远处斜倚着水泥电线杆,穿着的确良衬衫,和一条喇叭裤。 喇叭裤最初是在60年代的美国率先流行起来的。后来很快风靡了全世界。但在我国77年的街头,穿着它的人仍被大部分人视为是不正经的小混混。 不管怎么说,能穿的确良衬衫和喇叭裤,这起码是这个人经济实力的体现。 那人指着那个小混混,对简悦懿道:“那个人也是收文物的。你可以把东西卖给他。” 简悦懿吃惊地道:“现在不是不准倒买倒卖吗?” “是不准。可他是本地人,从你这里收了东西,转头就卖给文物商店。反正是卖给国家,也算是钻了政策的漏洞,算不得倒买倒卖。” 简悦懿乐了,还有这种事。不过,要她低价卖给这种倒卖分子,她实在心疼。 于是扬声喊了一句:“前面排队的同志有本地的吗?有人愿意把手里的号卖给我吗?我愿意花一块钱买号。” 花一块钱买号?!队伍里面马上就热闹起来,在这个年代一块钱可不是小钱了!一碗素面都才只要几分钱而已! 有些来卖过文物的人更是知道,普通文物,文物商店给的价格一般也就是一两块钱。这姑娘可能没来卖过东西,不晓得价格吧。 “你真给一块?那我把我的号给你!” “不不不,拿我的。我排得更前面些,同样的价格你还不如买我的!早点卖了,也好早点回家!” 也有不忍心看她吃亏上当的大婶,拉住她的衣袖:“傻姑娘,别买。这年头文物不值钱,文物商店不会给你出高价的。” “谢谢你,大婶。”她笑着道谢,最后还是买下了肯卖号给她的人中,排得最前面的人的号。 拉她的大婶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买了别人的号,很快,就轮到简悦懿进去卖东西了。 才收了个掸瓶的店员正在给那件文物登记、编号,头也没抬地问她:“你来卖什么的?” “光绪元宝。” 店员一愣,以为是银元宝:“拿出来看看。” 结果小姑娘掏出来一锭金元宝!! 店员整个人呆掉了!清光绪时期离现今时间并不遥远,但金元宝这种东西放到哪个朝代,流通量也是所有货币中最少的。先不论它的文物价值,光只谈它是金子,而且还是一大块金疙瘩,那价值就已经不言而喻了! 而且……他掂了掂份量,光绪金元宝有十两、一两、五钱、二钱、五分五的规格。这个块头这么大,明显就是十两的呀…… 国家现行的黄金收购价格是一两80元,十两就起码是800元。还要加上它的文物价值…… “小姑娘,你……等一下啊!”店员赶紧翻看起上面发下来的定价目录来。 这年头文物商店的收购价格也是国家统一定价的。怎么定价呢?先分大类,比如瓷器、字画等。再进行小分类,比如在瓷器下分粉彩、青花等。在这些类目下,再按器皿的朝代、样式、品相进行具体分类,这样就可以定价了。 当然,这种定价法有可能会误伤一些真正的宝贝。但在计划经济时期,这也是避免不了的事情。 店员几乎没怎么收购到过金元宝,偶尔有人拿来卖,也不过是二钱、五钱的规格而已。他翻了半天才翻到价格,拿起金锭左瞅瞅,右瞧瞧,对简悦懿道:“你这个金元宝是哪儿来的?你们家是地主成分??” “五代贫农。” “那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土改的时候分房子,我家成分清白,就分到地主院了。有天我爷爷发现家里有面墙,砖头看上去跟别的不太一样。他把它取出来一看,哟,原来里面藏了这么个东西。”她胡诌道。 “………这运气也太好了………” “我家五代贫农,受地主阶级剥削最严重。我太爷爷、太奶奶都是在年关的时候被地主逼债逼死了的。这锭金元宝也只能算是从地主手里,拿回来了一点被他剥削的血汗罢了。” 听她这么一说,店员又觉得她挺可怜,她家挺惨的了。同情地看了她几眼,又道:“我这里不怎么能遇得到来卖金元宝的。你也知道,这东西价值不低,我要是看走眼了,那可就得赔天价了。你要想卖的话,就跟我到附近的人民银行走一遭,咱们到那里去验一验东西的真伪。” “行,没问题。”她也顺便提出要求,“那你也顺便把钱带上吧?要是没问题,等会儿我们可以现场进行交割。另外,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孩子,身上揣着这么多钱,要是遇到抢劫,那可真是一抢一个准。要是有像你这样的男子汉陪着我去存钱的话,我心里肯定会心安很多的,不知道……” 人民银行虽然有收购黄金的业务,并且在建国初国也有揽储功能,但在这个时期,作为央行它已摒弃了传统的个人储蓄业务。居民要存钱,就只能去其它银行存了。 简悦懿本来就长得十分漂亮,店员又听到她夸他是男子汉,顿时挺起了胸膛,说道:“你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的,确实不方便。没事儿,有大哥我在,你就放宽心吧。” 说着,就把自己的工作证带上,再去拿钱。不过,他迟疑了一下,没把钱拿出来,反而又拿起了那锭金元宝:“既然要提前拿钱,那我就先把价格跟你说好。你看,你这个金锭子它的品相并不是很好,上面印制的字迹都已经模糊了。按照国家定价,这种我只能给你出到100元/两。你要是能接受,咱们就去人民银行;要是不能接受,我也没办法。定价都是国家定的。” 简悦懿点了点头:“我明白的。”看到他翻那么厚的定价簿的时候,她就明白了。 于是工作人员把该登记的登记了,又把该拿的东西都拿上了,招呼她一起出去后,就开始锁门。 为了保证店内文物的安全性,排队人员是不准进店的,只能在店门口排长队。所以相当多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在问怎么回事。 店员为了安全问题,没直接回答他们,只说一会儿就回来,让他们先等着。 因为都是事业单位的,他又出示了带钢印的工作证,人民银行那边的工作人员很快就帮忙鉴定出来,东西确实是纯金的。 不过,店员还是害怕出问题,又把她带去了管辖文物商店的上级机关文物局,请文物局里的专家帮忙看了看真假。 确认是真品了,这才把钱款交割清楚,并陪她去存了款。并且一直不住地向她道歉,说:“不好意思啊,耽搁你这么多时间。我确实没怎么收过这种东西,一个月工资又只有几十块,要是假的,我真赔不起!” “没关系的,我理解。你不是也要陪我去存钱吗??” 就这样,简悦懿手头又有了一张1000元的存单。 银行工作人员质疑她一个年轻女性哪儿这么多钱存的时候,文物商店的店员挺身而出,出示了自己的工作证,帮她证明了这笔钱的来路清白。 她把它放在衣服内袋里,心里琢磨着,加上原有的那700多将近800元钱,她也算是一个富户了。 这事过去没两天,河道办的马主任又上门拜访了。 这次,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倨傲了,特别和颜悦色地跟她打招呼:“原来你就是把全市人民从旱灾缺水的困境中解救出来的简小英雄啊,你之前咋不告诉我呢?” 33.33严禁转载 “我只是尽我所能, 些微小事, 不足挂齿。”走到哪儿都跟人家说,她为全市人民做了什么什么, 那种才有毛病吧……… “你太谦虚了!”马主任笑呵呵地道, 然后言归正传,“我打给县里面的呈批件,领导已经批准了,并且还大力表扬了我们河道办在工作上的积极性, 以及以实际行动为县财政开源,为国家做贡献, 为社会主义填砖加瓦的决心!这多亏了简小英雄你出的主意啊!就像当初你所说的那样, 这就是一个合作共赢的局面!你们这边的人有工作了, 我们河道办得了表扬, 职权范围也增广了, 县里面更是增加了一项不小的收入!” 马主任当领导当惯了,开口闭口就是一套套的大道理。 简悦懿保持礼貌性的微笑,然后问道:“那这么说, 您是帮我们解决了编制问题了??” 马主任迟疑了一下,有些为难地开口:“其实你应该知道,就算是城里面的工人,要得到正式编制也是很困难的。很多当父亲、当母亲的人,为了让自己的子女也能当上正式职工, 不得不提前退休, 让他们顶自己的岗。所以……” 简悦懿静静地看着他。 静默的气氛反而给马主任制造了一种紧张感:“我已经尽量争取了!县里面也准许河道办辖下成立沉船打捞暨采金队, 但县委就只核批了100个正式职工的编制!县委领导的意思是说,这项工作虽然任务重,需要的人手也多,但只有枯水期的收获最大,平水期其次。丰水期水位过高,水流较急,根本没法进行采金和打捞!” 简悦懿还是安静地坐着,一言不发。 马主任急了,生怕她不同意!这项工作是已经正式报批了的,要是谈崩了,他怎么跟领导交代? 他又赶紧加了一句:“编制虽然只有100个,但是咱人手不够的时候,可以聘请临时工嘛!这个是我就可以做得了主的!再说了,你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对这里难道没有感情吗?生产队分配的农活儿,也得有人干呐。户口都挂到河道办去,你们的宅基地和自留地还要不要?城里住房可紧张得很的,多的是一家三代人挤在一个小单间里的!” 简悦懿估摸着,也差不多把人家马主任榨干净了,终于笑着点了点头:“给马主任添麻烦了,解决了我们这么多人的工作问题。” 马主任擦了擦额角的汗:“你了解我的难处就好。” “中午留下来吃个便饭吧?也尝一下地道的农家菜。我们这里蔬菜都新鲜得很,都是要吃的时候,现从土里摘的。过年的时候也留了腊肉香肠的。昨天还有乡亲送了些菌菇和竹笋过来。竹笋虽说以冬笋和春笋味道最美,但我们这边地理条件可能比较得天独厚,你要是尝过就知道,这边山里出产的夏笋,味道都是很鲜美的。” 就算是马主任这样当官的人,一切供应也是凭票的。这样丰富的菜色,是他偶尔去国营饭店吃饭时,才能吃得上的。 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那怎么好意思?” 然后…… 他还是很好意思地留下来了。 烩山珍、尖椒夏笋炒腊肉、香肠土豆饼、香肠焖米饭、蕃茄鸡蛋汤,还有呛炒时蔬,这菜色不可谓不丰盛。 吃得马主任嘴里流油,一直在说“你们太客气了,弄了这么多菜”。 简悦懿笑着道:“这是应该的,马主任为我们一队的乡亲解决了这么大的问题。” 简老太在旁边不服气:“懿宝,怎么是他解决的呢?这不是你解决的吗?” 简老汉也特别不明白:“对啊,要不是你找到了可以淘沙金的地方,他能拿到这么大的功劳吗?” 简家大伯跟着爹妈的脚步走:“还有沉船呢。那些船里的财宝肯定多得吓死人!这回县里面可赚大了!” 正陶醉在吃菜中的简爸,被他哥戳了一记手肘,赶紧停下筷子发言:“反正我闺女最厉害!” 马主任:…… 简悦懿解释道:“这不是合作共赢吗?要不是马主任配合,帮助我们向县里面争取,编制问题也没法这么快就得到落实。”顺便问她奶奶,“上次乡亲们拿过来的香肠是不是还有剩的?” “有的有的。” 她是指乡亲们赠送给她个人的那些。得到肯定答复后,她又望向马主任:“等会儿吃完饭,主任再带些香肠走吧?你这些天也辛苦了,向上级要编制不容易,我都明白。” 总算是遇到个明白人,马主任感动极了。官大一级压死人,他跟领导要这么多编制,他容易吗? 这边饭还没吃完呢,好多乡亲已经得到消息蹦过来了。 “小老师,听说你把我们的编制问题给解决了!” “那我们是不是已经是正式职工了呀?” “咱是不是荣升城里人啦?” 马主任:……为什么就没有人看到我的功劳…… 简悦懿略带遗憾地道:“我没有帮你们解决编制问题,编制问题是马主任帮大家解决的。不过,很遗憾地告诉大家,这次正式职工的编制,县领导只批下来100个。也就是说,一队当中只有100个人能成为正式工人。” “但幸运的是,这样算下来,我们每一户人都至少可以分到一个名额。具体的名额分配,大家最好提请黄队召开集体大会进行研究。而且在大会之前,各户家庭内部成员间最好进行一下沟通。” 听到编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的,大家小小地沮丧了一下。但这群朴实的乡亲很快就又开心起来: “那也不得了啊!咱们公社里面,就是有人在城里当临时工的,别人都羡慕得不得了!咱这可是每一户都能出一个正式工啊!这多牛气!” “对!这可是全公社独一份的!哦不,就算是放到全县、全市去,咱们一队也是独一份的!” “哈哈哈哈哈!听说正式工一般都有三十多块钱呢!有些工龄长的,技术等级升上去了,还能拿到四十多!” 简悦懿又补充道:“刚刚马主任跟我说了,虽然编制只有100个,但在枯水期和平水期,采金队人选不够的时候,他会用聘请临时工的方法来聘请大家去帮忙的。” 这话一出,皆大欢喜。 大家欢呼了一番,有人开始嚷嚷:“我听说城里的人有个什么谢师宴,咱们这回遇到这么大的喜事,我提议,大家也给小老师搞个谢师宴好不好?!” “哈哈哈哈哈,好!我附议!” “我也附议!小老师这回厉害了,把大家伙儿的工作都给解决了!那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头回找到水源,解决大家的生死大事时,咱们就该搞了!” “没事儿,现在也不晚!” 可怜的马主任从头到尾都在被乡亲们忽略,心里想着:我以后就是你们的领导了,你们这是对待领导的态度吗?就算不拍两声马屁,好歹也跟我客气两句嘛…… 刚才还觉得特别美味的菜肴,这会儿吃到嘴里都有些寡淡无味了。 一直留意着他这边的简悦懿,当然不会错过他的这点小郁闷。她对大家道:“大家别光顾着谢我,也要谢谢马主任的帮助呀。马主任以后对我们来说,就像是公社书记、社长之于普通社员的意义,他是带领我们致富奔小康,把日子越过越红火的人。” “干啥要谢他……”有人才质疑了一句,就被身边的人捂住了嘴巴。 而捂他嘴巴的人带头响应号召:“小老师说得对,这回也要谢谢马主任的仗义,替咱们这么多人争取了工作的机会!” 顺便再给周围的乡亲使个眼色:干啥干啥?小老师说什么都是对的!她还能害咱们?赶紧的,跟着小老师说话! 这下,再朴实的乡亲也回过味来了。是呀,这家伙虽说头一回把大家全部逮到他那啥河道办去了,而且还对小老师出言不逊,可他大小是个官儿啊,以后还是管他们的! 还是听小老师的,给他点面子吧。 “对对对,马主任还挺为人民群众办实事的。” “就是不见兔子不撒鹰这点要改一改。我们小老师给了你们河道办那么大的好处……” 有人指责这位说实话的乡亲道:“不见兔子不撒鹰又怎么样了?那总比见了兔子也不撒鹰强吧?马主任这个人还是挺不错的。“ “就是就是。小老师支持的人,我们都要坚决支持!” 马主任又郁闷了。 好在简悦懿暗地里跟她哥比划了两下手势,简晓辉赶紧把瞎说大实话的乡亲拉走了,再找过来几个机灵的。 这几个机灵的肩负着光荣的政治任务,一上来就把马主任大拍特拍的,场面顿时变得好看了许多。 马主任临走的时候,拿着一串用废报纸包裹好的腊肠,在被一堆人殷勤地送到外面。大家都对他表现得特别热情,一送就送到了大道口。 “马主任,您常来啊。像您这样的领导,能够常深入到咱们人民群众当中来,我们都非常感动!” “您这是在关心关怀普通群众呐!” “当今社会,就是要多几个像您这样的领导才好。那百姓的日子可就好过多了!” 马主任被他们拍得热泪直流,觉得自己简直就跟活雷锋一样!他坚定了决心:“乡亲们,回去吧!你们也让我非常感动!能够见到像你们这样朴实的乡亲,说明咱们国家的政治教育是深入到乡村里了的!正因为党的政治教育做得好,才能培养出像你们这样知恩感恩的好同志!放心!等你们到河道办来上班的时候,我一定会坚决维护你们的权利和利益的!相信我!” 然后骑上自行车,骑一段,回回头,再跟大家挥挥手。 终于……去远了…… 而顺利完成政治任务的乡亲们,回头望向简悦懿,邀功地道:“小老师,小老师,怎么样?我任务完成得好吧?” “我呢?我也不错吧?” 简悦懿含笑道:“谢谢大家的配合。” *** 一队有100个人被录取为河道办辖下的正式职工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听到消息的人们目瞪口呆:妈诶,这辈子算是开了眼界了,居然还能有这种事…… 好多人开始往一队跑,打听消息,看怎样才能也挤到河道办采金队去! 但一队的人早就被黄有德打过招呼了,他告诉大家:别人多一个名额,你们可就会少一个名额啊。长点儿心吧,谁要是把关键信息透露出去了,我就剔掉谁家的名额! 结果去打探消息的人,全都铩羽而归! 之前目睹过马主任被简悦懿赶出门的那个人更是震惊不已,逢人就说:“我告诉你哦,小老师简直太厉害了!给一队解决编制问题的那个河道办主任,我是亲眼看到她把他扫地出门的!她都这么对他了,他居然还帮着一队解决了这么多正式工名额!唉哟我的娘,感觉小老师比这些当官的还厉害呀!” 在他的宣传之下,人人都知道简悦懿不是领导,胜似领导的事了! 而在那些对此事惊讶不已的人们当中,牛书记心情是最复杂的。你说身为东方红公社之光的简悦懿,她有这样强的能力,咋就不知道多给公社出谋划策,让公社在县里、市里更加露脸呢? 现在一队一下子少了这么多人干活儿,地里的活儿能干得完吗?牛书记心里又酸又涩,还得顾及着正事。他赶紧就去找黄有德谈话,问他夏季抢收该怎么办。 黄有德满不在乎:“没钱的时候,光靠人力当然恼火!现在咱一队的人出人头地了,还怕这个?” “那你的意思是?” “雇别队的人来帮工呗!再在队上集资,筹款买拖拉机呀!”黄有德顺道问了问牛书记,“书记,怎么才能拿到拖拉机的购买资格啊?要不,你跟县里打报告呗!” 牛书记快哭了,感觉自己怎么就被一队牵着鼻子在走呢?听听黄有德说的啥?他那意思不就是,他这个书记现在主要功能就只有打报告? 黄有德心里却美滋滋的。他是公社干事,工资本来就比普通正式职工高,他倒没必要去跟人争编制。但他家大儿子的未来不就有着落了吗?再说了,当了这么多年生产队长,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能看到乡亲们越过越好。现在这个愿望竟这么快就实现了,而且队里的农业现代化眼瞅着也要实现了。 这真是两头都不误啊! 他喜气洋洋地对牛书记道:“书记,等咱队实现农业现代化,你到县里去做汇报工作的时候,那可就牛气大发了!特别是开大会的时候,站上去发言,一说到咱几天就把人家半个月的农活儿干完,你说你得多招人敬佩呀!” 牛书记一想,对啊!这事是好事嘛!他拍拍黄有德的肩膀:“好好继续加油,我是支持你们的工作的。拖拉机的购买资格嘛,我也会跟县里面提的。” 于是很快,一队就开始集资筹备拖拉机的购置款了。简悦懿当先领头,一个人就出了100元。其它家庭托之前淘沙金的福都狠赚了一笔,再差的一户也拿了30元出来。 而在拖拉机购买下来之前,一队的谢师宴就办起来了。 由于一队整个队的男女老少都会参加这次谢师宴,队上确实找不到那么大的地方办席,黄有德就向牛书记借了早已停用的公社食堂。 大家把农活儿干完了,就去公社食堂打扫清洁。人多力量大,很快就把地方整理出来了。又各自把自家最好的吃食拿出来,拿到公社食堂堆好,并在专人处进行登记记录,以便清点食材种类、份量。 黄有德来看登记册的时候,挺伤脑筋的,乡亲们拿都是拿的好东西过来。但越好的东西,在数量上肯定就越少。那到时候坐席,每一席东西都不一样,那不是闹笑话吗?坐到菜色不那么好的那一席的乡亲,心里不得怄气? 他就开会把这个难处跟大家讲了,然后说道:“要不然大家就把东西拿回去,让队会计先核一个数,每个人都交同等金额的钱来办谢师宴。等办完了,多退少补。要不然呢,咱就把最好的东西端到小老师那一席去,让她好好尝个鲜。咱们自己呢,就随便落座。先到的可以先挑席位,不管挑到好的还是孬的,都不准有异议!” “当然是把最好的端给小老师尝喽!你统一去采购,能买到那么好的食材吗?” “是啊,我家拿过去的,就是我嫁到城里去的小姑子特意用糕点票买来的桃酥。你没票根本买不到的!” “还有啊,我拿的是黄桃糖水罐头!这可是我去部队参军的儿子拿回来的,别说没票买不到,就是有票也没有供应的!” “黄队,我家有个远房亲戚是在国营饭店当厨子的。要不然,我让他请个假过来帮忙掌掌厨?不过,可能得付他点酬劳才成。” 黄有德拍板:“这回小老师帮咱们办成这么大一件事,说实在的,咱们不管做啥都难以回报她。不就是请个厨子吗?我准了!到时候,钱从我这里出!” “那可不行!你出了,到时候你好在小老师面前出风头啊?” “就是!这钱必须得大家出!” “到时候小老师吃得高兴,咱们再到她面前得瑟,这是大家伙儿请的国营饭饭的厨师来做的饭。哈哈哈,那真是倍儿有面子了!” 到了谢师宴那一天,简悦懿被黄有德请到上席去时,也不由得吃了一惊。 大家提议办谢师宴时,她没有拒绝,一方面是觉得这种表达感谢的方式不至于会给大家添太大花销,又可以让大家共聚一堂,为他们自己的好前程也开怀一番;另一方面是因为,人与人之间,必定是要有来有往,感情才能更进一步的。她要是拒绝了,反而会增加大家心里的不痛快。 可看到他们给她安排的座席,竟然是由两张长桌拼成的,左边摆放了麻花、桃酥、小蛋糕、伊拉克蜜枣、糖水黄桃、西瓜、香瓜、李子、杏等甜品水果,右边摆放的是鱼香肉丝、烧白、粉蒸肉、红烧酱肘子、酱鸭、酸菜鱼、麻婆豆腐、夫妻肺片、回锅肉、鱼香茄子、蚂蚁上树、拍黄瓜等正菜。 菜品之丰富,在这个年代简直令人诧舌!! “这么多菜啊……”简悦懿也忍不住惊讶道。就算是各个公社因为答谢她帮忙寻找水脉,而在国营饭店里点的餐都没这么多菜式啊…… 有人得意地道:“那是必须的!你帮了一个影响到我们一辈子的大忙,这点东西根本不算个啥!” “小老师,我跟你说哦,能做得出来这些菜色,多亏了我家的亲戚!他可是国营饭店的大厨!有些领导在他们饭店就餐,专门会点他的名,非要吃他炒的菜!你尝尝,你快尝尝,他的手艺可不一般!” “对啊对啊,都靠你了。哼,明明是大家一起出钱请他来掌勺的,你就是起了个联络作用!” 黄有德看不下去了:“大家都安静一点,先把小老师请上座才是。” “让大家这么破费,我都不好意思吃了。”简悦懿扭头张望,发现别的座席并不像她这桌这么丰盛,忙道,“这些菜只有我这边有?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咱们队里其他人都当不得这派头,你绝对当之无愧!”黄有德边说边示意两名妇女,按住简悦懿的肩膀,把她按到上座上去。 简悦懿却道:“我看还是轮席吧。每隔十分钟,大家都轮换一次席位,从这一桌轮到另一桌去,就由左至右来轮。这样,大家就都能尝全菜式。” 大伙儿都笑了:“你担心啥啊,安心坐着吧!” “等会儿他们都要来敬酒的,你实在觉得不好意思,那让他们敬酒的时候,尝一筷子好了!” “对啊,那也算是轮席了不是?” “咱们要真是让你轮着走了,那不是等着被乡亲们骂吗?” 在谢师宴上,不止是简悦懿受人尊重,就连简老太一家都连带着受人尊重。简老太和简老汉两口子被黄队也请到了上席,分别坐在简悦懿的左右手边。她大伯娘和大伯陪坐在她爷爷旁边,她爹和简晓辉依次坐在老太太身边。 而队长黄有德则敬陪末席。他坐下来之后,还站起来高声跟大家说道:“既然是谢师宴,那今天的主角就是咱们的小老师。大家都先敬小老师一杯,感谢她一直以来心里都想着念着我们这群父老乡亲的,好不好?”率先举起了酒杯。 简悦懿赶紧先一步站了起来,举起酒杯:“这一杯该我先干为敬。如果不是这一方水土,不是你们一直以来对我的关心爱护,我也没可能成为现在的我。” 她说的是实话,最初她才穿进书里来时,根本没想过要帮助这些跟她非亲非故的人。去农业局找专家学习寻找水源的方法,也只是因为她不想被偏心爹娘以及黑心妹妹祸害,而想出来的曲线救国之法——只要所有人都偏心她,那就算是亲爹娘也不是那么容易摆布她的。 没成想这里的人却如此念恩。反倒让最初心思不纯的她,颇觉有愧。 “小老师你太客气了!是你成就了今天的我们!” “唉哟,你们咋都越说越客气了。好好好,你们说的都对,咱们是互相成就了互相,哈哈哈!” “小老师,多喝点儿,今天你可是正角儿!” “她才十几岁,你让她多喝什么?”有人反驳起来,扭头又对简悦懿道,“小老师,你喝少点儿,要是他们灌你酒,你就把我牛老三叫过去!我替你喝!” 现场气氛正热烈的时候,公社牛书记和田社长过来了。 “知道你们今天要热闹热闹,我和田社会也过来蹭杯酒喝!”牛书记笑着高声说道。 黄有德赶紧站了起来,这不是蹭酒喝啊,领导出席这种非正式场合,那是来赏面子的!“牛书记,来来来,早就给你们二位留了位子的!” 牛书记也不客气,走过去就拿起黄有德递给他的酒杯,对简悦懿道:“我已经听说了,今天是一队队员专门给你办的谢师宴。简小同志不简单,也不容易啊,先是为咱们公社寻找水源,接着又在报上投稿,把我们公社的名声推向巅峰。我以为这就算到顶了,你又以咱们公社的名义,帮其它公社寻水。现在更是一举解决了一队农业现代化的问题,还帮这么多同志拿到了正式职工的编制!我一个老革命,我都佩服你!!” 说着,他扭头对田社长道:“老田,咱俩一起敬简小同志一杯吧?” 一般来说,只有下级敬领导时,才会有几个人一起敬一位领导的情况发生。现在,东方红公社的书记和社长一同敬她,虽说肯定不是下级敬上级的意思,但也绝对是对她所作贡献的最大肯定! 说白了,这是天大的面子呐! 34.34严禁转载 田社长闻言, 也举起了酒杯, 笑问:“简小同志,什么时候你也为咱们东方红公社解决一下农业现代化的问题呀?你要解决了这个大难题, 到时候, 咱们全公社都给你办谢师宴!” “我哪儿有那种本事啊?这回能办成这事,也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了。”简悦懿谦虚地道,并跟两位领导碰了杯,喝了酒。 牛书记和田社长这回是真赏脸, 敬了她之后,又敬了同坐一席的简家上下几口人。不过其他人就没简悦懿那么风光了, 两位领导不仅是分开敬的, 而且一敬就是席内的所有人。 但就是这样, 简家人都有一种光耀门楣的感觉, 一个个喜上眉梢。领导敬完他们, 他们还知道今天的荣耀是简悦懿带来的,先敬了她一杯。 不过,这世上可没有长辈给晚辈敬酒的道理。所以简老太太灵机一动, 就把敬酒改成了“来来来,咱们自家人先喝一杯。今天能吃上这么一顿又丰盛又长脸面的饭菜,都是多亏了咱家懿宝。咱们就为着这个由头,来喝一杯!” 喝完之后,老太太又扯了简老汉一下。简老汉看懂了她的眼色, 又带领全家上下, 给牛书记和田社长又敬了一杯酒。 这顿饭就在觥筹交错中过去了。 一直被简悦懿带在身边的小松鼠也敞开了肚皮吃水果, 吃糕点。这只小妖精对人类的饮食很是感兴趣,东吃一样,西吃一样,时不时还想去抓肉吃。 这时候,简悦懿只要看它一眼,它就会脖子一缩,伸回爪爪,然后再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做出“想吃那个……给我一点吧……”的样子来,完全没有之前假装大魔王的气势了。 简悦懿也就用筷子替它挟上一些来吃。 松鼠一边满足地吃吃吃,一边还有点得意:主子威风,它这个仆人也威风!在场所有人都是坐在凳子上吃东西的,就它一个是坐在桌子上吃的。而且,不管它怎么在桌上蹦哒,他们都不敢说它,更别提撵它了!哈哈哈~! 这一场宴席大家都在兴头上,来敬简悦懿酒的人络绎不绝。虽然大家都劝她嘴唇沾一沾就算了,他们才是该干掉整杯酒的。可人家都喝得涓滴不剩,她起码也得陪上一口吧? 一口复一口的,不多时,她就有些醺醺然了。 怕她喝醉了难受,黄有德赶紧去让人泡了茶来给她解酒。而后面的人敬酒,就都让她以茶代酒来饮了。 可惜她酒量不好,就是这样都还是醉了。 大家把她扶回去休息后,小松鼠看见她难受地蹙紧眉头,睡得特别不踏实的样子,还哼叽了一声,心里骂了句“活该”。 这几天她对它还不错。不仅在它受重伤的时候,把能量引导到它身体里,助它疗伤,前几天卖掉金元宝之后,还真的去饭店给它买了开水白菜吃!它差点就被她感动了! 可等反应过来之后,它就把自己给骂了个狗血淋头!她可是拿了它内丹的人诶!她跟它的仇不共戴天! 想着想着,它就重重地哼了一声,自顾自地开始剥花生吃。这花生是刚刚从宴席上拿的。 它正吃得开心,就耳尖地听到她难受地轻轻呻吟了一声。 不理她,继续吃。 她又呻吟了一声。 …… 再呻吟了一声。 松鼠:……= =|||花生为啥突然吃不下去了? 它皱着眉头,逼着自己享用美食。 美食索然无味! “啊啊啊啊啊啊!”烦躁的松鼠抓狂了,你干嘛要呻吟啊,你知不知道这样很打扰别人吃东西? 不胜其扰的松鼠为了自己的耳朵,生气地跳下床,蹿去了灶房。 无为子那家伙最是好酒,有时候喝醉了,就喜欢在嘴里含一片姜,说这东西解酒。松鼠想着这个,就在灶房里到处翻找,终于找出块生姜来。但姜太大块了,她没法儿含呐! 它就把生姜放到菜板上,用力拖着菜刀去切它。作为一只一百来岁的松鼠,它的体型可是有小猫那般大的。可就算如此,这个时期的菜刀质量可是相当好,相当厚实的! 它一个失去内丹的小松鼠,哪儿拖得动啊?! 拖来拖去,菜刀一歪,差点把它的脚爪爪给砍到了!吓得它惊叫着闪躲开来! 幸好……闪开了…… 它眼泪汪汪地抱着自己的小脚脚,看!就为了给她解酒,它的爪爪都差点没了! 它忿恨地想着,想转身就走,可又觉得:它一走,那今天这一趟不就白跑了?那它不就白白经受了差点受去爪爪的恐慌? 结果它又气鼓鼓地去把前爪磨利了,再学着人的样子,去洗了洗爪爪,然后爪子一扬,用力在生姜上撕下来一小块,捧着蹿回去,跳上床,给她喂到了嘴里。 她睁开朦胧的醉眼,望了它一眼。 它哼叽着说:“这个解酒的,好好含着。” 下一秒,她已然撑不住地睡了过去。 小松鼠郁闷极了:它这样历尽千辛万苦到底是为了什么? 它又开始啃花生,啃了几口,发现她没盖好毛巾被,又跳过去替她掖了掖被角。 所以……它现在又是在干嘛? 小松鼠为自己的反复无常感到愤怒!它用力摔掉手里的花生!它可是大魔王啊!虽然被迫认了主,但那也只是意味着它必须服从她的命令!并不代表它就得主动照顾她! 啊啊啊啊啊,它一定是变傻了! ***** 谢师宴过去后,第二天,一队的队员们就开始依黄有德每天早上的安排进行夏收抢收了。而黄有德自己在安排好队上的工作任务后,就开始办理正式职工编制具体名额的落实,并往返于队部和河道办,统一填写《正式职工招工表》等档案资料,及与马主任进行商谈沟通等事宜。 简悦懿解决了乡亲们的生计问题,也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为历史上将于今年冬天恢复的高考做准备了。至于沉船位置嘛,那当然得等到黄叔跟马主任完全谈妥,她再带河道办的人去找。 这一次的高考试题固然可以称得上是历史上最简单的一届,但当时并没有全国统考这个概念,各省都是分省自主命题的。可以想见,在这个年代,试题绝对是紧贴政治而来的。 就是现在的高中数学教材,里面也是这样教导学生的:“贫农张大伯原来向狗地主只借了3元钱。10个月后,利上滚利到3*(1+30%)10 元。即3*1.310元,现在我们算算这个数字有多大。” 接着,才开始回到正题,设X=3*1.310,两边取对数lgX=lg(3*1.310)等等。等把数字算出来了,底下有长长的一段都是讲“在万恶的旧社会,地方阶级不但用出租土地的方式残酷剥削农民,同时还以放高利贷的方式吸吮贫下中农的血汗……” ……… 她一个后世穿书而来的人,虽说知道这个年代发生的大部分政治事件。但那也只是大部分,要真谈到时事政治,那她可就只有趴的份儿了——在她的高中同学里随便找一个,知道的也比她多。 她琢磨了一下,不为知识花钱,还要为什么花钱?都没打算去县里的新华书店买书,直接就去了市里号称规模最大的那家新华书店。 政府正式公布恢复高考要到9月份去了,现在绝大多数人只是听到了风声而已。可就算如此,简悦懿到了那家新华书店后,发现里面已经是人挤人的了。 幸运的是,正因为没有确切消息,大家多半还是舍不得买书的。很多人都是取一本书席地而坐,慢慢阅读。 简悦懿想也不想,先就拿了一本红宝书——这里面的内容肯定会考到,只是考得多与考得少的区别罢了。她在书店里慢慢逛着,又逛到一套《天利三十八卷》的教辅试卷,翻了翻内容,觉得还不错,也一并拿下。 再到处翻找一下,又拿了几本教辅。这个年代的书本,除非特别厚的,价格多在几毛至一、两块钱之间。她买了五本书,一套试卷,也不过七块多。 教辅书籍买好后,她又去称了一斤桃酥。买的是高价糕点,不需用票。 完事,她就带着书和糕点直奔她就读的县高中了。 校门口处的门卫大爷看到她左手拿书,右手糕点的,颇有些惊奇:“拿这么多东西啊?” 她笑了笑,递了块桃酥过去:“拿过来谢谢老师平时授业解惑之恩的。大爷,你也尝一块儿吧。” “哟,我还有啊?那就谢谢了。”这东西精贵,大爷没舍得吃,拿了张废纸把它裹起来了。估计是想带给家里人尝。 简悦懿顺道问了问他,是否知道她班里的政治老师刘老师住在哪儿。大爷给她指了指方向,告知了具体地址。 刘老师是位年轻的男老师,还没结婚,住在学校的单身宿舍里。他也是被十年特殊时期耽搁的人,虽说没机会读大学,但好在出生于书香世家,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凭着对读书的热爱和家里的藏书,以及父母的指点而自学成才。 在去年高中恢复上课时,学校为了补偿十年间被耽搁的往届学生,联络上他们,为他们专门组织了一次毕业考试。刘老师就是在这次考试中获得高中毕业证的。 他当时的成绩特别优秀,远超他人,连试卷上难度最高的附加题他都全做对了。学校里其他老师私底下都在谈论,认为他实际水平应该是达到了大学生的水平的,可惜时运不济,没遇到好的年份,既没有高考可考,又因家庭成分问题连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都拿不到。 现在时局好了,要恢复高考的风声又传了出来,对刘老师来说,这简直就是“忽如一夜春风来”的大喜事。正如其他盼望改变命运的人一样,他把所有能利用起来的碎片时间都拿来看书用功了。 这天,他正在看书,就听到自己的房门被人敲响。 他走过去开门,看到一个女孩笑奤似花地站在门外:“刘老师,我有几道政治上的题不懂,可以跟你请教一下吗??” 简悦懿浅浅笑着,最懂时事政治,并且还对它进行深入分析、研究的,除了政治老师还有谁? 35.35严禁转载 论语曰:知之为知之, 不知为不知, 是知也。 简悦懿对于自己的短处是很乐于承认的。毕竟只有承认短处,才能取长补短。 所以, 当她刚穿越到这本书里来的时候, 知道全市大旱,首先想的,就是扪心自问:我有没有独自解决这个问题的知识和能力?? 没有。 那不去找专家学习还要干嘛? 于是,她就去找了农业局的那位专家。事实证明, 万事确实不能固步自封,学习别人的长处是非常重要的。 所以今天, 知道自己时事政治不行, 作为学生不求教老师, 还要干嘛? 她拎着用牛皮纸包裹好的桃酥递给刘老师, 目光在小单间里晃了一圈, 看到老旧的书桌上摆放着一本翻开的书本,不由笑问:“刘老师也在学习?” 老师多半对成绩好的学生都是偏爱的,看到是她, 刘老师的表情都多了几分慈和,虽然他俩年纪相差不大:“越是当老师越要进步,要不然,等你们水平提上去,提得比我这个老师还高了, 我还拿什么来教你们?” 他接过那袋桃酥, 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桃酥。专门买来感谢刘老师的尽心教诲的。” 十年特殊时期时曾流行过这么一句话, “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出身于知识分子家庭的刘老师,还曾被人剃过阴阳头,有那么一段时间,人人见了他都要骂一句“狗崽子”。现在就算时局好了,有些学生对他们这些当老师的依然还是很不尊重。 突然间有个女学生买了精贵的点心过来,还说是为了谢谢他的尽心教诲,不知怎的,刘老师突然就又感动又心酸的。红着眼圈对她道:“老师本来就该为学生授业解惑,这是我们的工作。你还买这个干嘛?” 简悦懿也没想到对方会感动至斯,忙道:“不管是不是工作,老师都是把知识一代一代往下传承的人。如果对传承者没有一丝一毫的敬意,那就意味着学生对于传承者传承的知识文化也没有足够的敬意与重视,如此一来,何谈努力学习、认真向上?” “刘老师,你不必太在意的,你就当这袋桃酥是献给你大脑里的知识的。不是给你的。” 这句可把刘老师给逗乐了,不是给他的,难道知识还懂吃喝拉撒?? 两人说了几句,他就让她进屋坐下,他慢慢讲给她听。另一方面,为了避嫌,他又把单身宿舍的门大大开启,并用砖头抵好。 这时,简悦懿才道明自己的来意:“刘老师,我的学习其实有一个很大的短板,那就是时事政治。你也知道,我是个乡下姑娘。我们那里就只有公社办公室才有收音机听,才有报纸看。就连生产队都没这个条件。我自己又没有学习时事政治的意识,直到听说今年要恢复高考,我才慌了神。” 刘老师闻言很是惊讶,她居然有短板? 不是他大惊小怪,只是作为拯救全市于旱灾之中的小英雄,给人的感觉肯定是“她知识储备得多强大,才能做到这件事啊”!而且她在学校里不管是单元测试,还是期中期末考,几乎也都是门门满分,除了…… 他突然想起来:“你没提,我还没注意,这几个月你在政治这科的考试里,丢分的好像确实都是时事题。”他疑惑地问,“你以前都是考满分的,怎么……” …… 因为换芯子了…… 简悦懿没法直说,只能装作垂头丧气地道:“对不起,我成绩这般倒退,枉费了老师您的教导……” 怕她误以为他是在指责她,刘老师赶紧道:“没事没事,现在恢复高考的时间还没正式公布,只要你用功,肯定来得及!” 正说着,简悦懿的小仆人松鼠就从她的挎包里探出小脑袋来,刘老师怔了一下,突然喊道:“你包里钻进去耗子了!” 又道:“别怕,有老师在!”伸手一把揪住松鼠,把它逮出来就要往地上掼! 简悦懿赶紧拦着:“不是耗子,是松鼠!是我养的动物!” 松鼠:……我TM招谁惹谁了?这世上有长得这么好看的耗子吗? 刘老师这才尴尬地把它又塞进她包里,同时眼里满是了然:难怪成绩退步了,原来是玩物丧志啊…… 不由劝道:“高考是大事,你喜欢养小动物,等考完了随便养。别搁误学习。” 劝完,他又望着她才买的教辅书籍:“这些都是你新买的?用来应对高考的?” 她把书和那套试卷递给他。 刘老师翻了翻,眼神里满是惊喜:“这些书买得好啊,你在哪儿买的?”又翻了那套试卷,更是吃惊地道,“这个好!这个是真好!这套卷子能不能借我抄一份?” 简悦懿也有点惊讶,她能买对教辅书,那是因为她曾经见过几个省恢复高考当年的试题。所以对考题大致有一个了解,知道考试时有可能会出哪些知识点的题。 可刘老师在完全不清楚的情况下,一看这些书和卷子,就像挖到了宝一样,这说明人家水平是真高。 她干脆大大方方地道:“刘老师今年也会参加高考吧?要不然我们结对复习吧?我今年因为找到水源的关系,去市里接受过一次表彰的。当时市教育局刚好在另一个会议室主持开会,谈到了关于今年恢复高考的准备工作,我就在外面站着听了一阵。这个会议连高考试题的出题范围都谈及了,我想,这个应该对刘老师有帮助。而老师你呢,就帮我复习时事政治怎么样?” 这些当然是胡诌的。但她跟刘老师结对复习,确实是对彼此都有利的事。 刘老师等高考机会已经等了十一年了。听她说到市教育局的会议,顿时两眼放光!满口答应道:“好!”心里感慨,救灾小英雄果然与众不同啊,连市机关都能去得! 简悦懿对于合作者一向是非常大方的,她把这几本教辅书和那套试题全留给了刘老师。这又引发了刘老师的深深感动,转头就开始一条条给她列这几年时事政治的重点。 看他按时间顺序顺列时事,写字的手完全不带停顿,简悦懿更吃惊了,这显示他在这方面肯定是下足了苦功的。 她更觉得今天走上这么一趟是走对了! *** 这一天,她并没有在刘老师那里耽搁太久。毕竟书送出去了,她就得抓紧时间再去买一套。试题再简单,多年未碰的她也不能托大。该做题还是得做,该背的也还是得背。 她拿着刘老师写给她的时事要点,再去市里面的新华书店把那些书又买了一套。 不过结算的时候,她想了想,又倒回去多拿了三套,总共拿了四套书去结——一套给她哥,其余两套可以放在队上,让队里预备参加高考的同志也能得到受益。 从这天起,她算是完全投入到学习中去了。而学校那边也不再安排强制性的课程了,反而鼓励大家依着自己的进度开始复习。由于不少人对“sin”、“cos”都不熟悉,各科的老师都忙着给大家补习,并制定复习进程。好多老师孜孜不倦地把教科书上的知识点截取出来,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出题给学生们做。 刘老师也是如此。 只是他自己也要参加高考,难免比其他老师更加辛苦。其他老师在学生们做题时,还能稍微休息一下,但刘老师却只能充分利用这些碎片化的时间来复习。 他的语文、史地和政治是强项,但数学却拖了他的后腿。而在跟简悦懿的结对复习中,他也发现到这个学生的强悍了。这个时期不止学生受十年特殊时期的拖累,老师也同样受拖累,所以教师文化水平普遍不高。有些连数学老教师都答不出来的题,拿去问她,她在研究了一阵之后,竟也能答得出来! 后来,他再在这方面遇到难题,索性就直接去问她了。 于是简悦懿的班上就出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教政治的刘老师频频过来跟当学生的简悦懿请教数学问题。有时候,他请教完还是不太明白,就干脆找来凳子坐在她旁边继续解题,解一步就问几句。 这可真是神了!老师还跑来跟学生学数学! 学生们都惊讶得不行。 后来刘老师再来找她请教数学题,其他学生们自己都不学了,也围过来听她讲。一听之下,才晓得人家真有水平。于是,来找她问问题的人一下子就多了起来。 “小懿,这道题怎么解啊?你能不能帮我看看?” “小懿,这题好难,我觉得我脑子都快转得冒烟了,可还是解不出来……” “小懿,还有这个这个……” 小姨?简悦懿有点郁闷,感觉自己好像一下子变老了很多似的。关键是,原来的那个简悦懿每天为了做家务,把在学校里的课余时间都挤占来写作业、预复习了。她根本没有和同学接触、来往的时间。 换句话说,她跟他们都不熟! 跑来找她解题,一次两次也还好,一直来一直来,他们都没长眼睛吗?没看到她今天一上午连一页书都没复习完? 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小懿”,望着围得水泄不通的同学。她把笔往课桌上一撂,直接怼道:“哦,然后呢?” 啊?什么然后?“帮忙解题啊!”有人理直气壮地。 她好奇地问:“我为什么要帮你解题?我又不是老师。” “……” “……” 大家面面相觑,什么情况?! “你们没看到我也需要时间学习吗?有不懂的,不是该去找老师问吗?”她问。 “可报纸上说你是寻水小英雄啊!你都被称作是英雄了,看到别人有难,不是该拔刀相助吗?” “就是!主席同志都说过,要向雷锋同志学习!雷锋同志就是这样的,无私奉献,专门利人!” “你名气都这么大了,跟你问个题还这么小气,又没要你出一分钱……” 简悦懿只觉好笑:“那你们的意思是说,因为我有名气,我就该想方设法给你们复习,而我自己就算高考考砸了,都该握住考上大学的同学的手,含着热泪为你们高唱凯歌!自己再扛着把锄头回家种大田,辛苦一辈子?你们是我的谁呀?给过我一粒饭吃,一口水喝吗?要我这么无私奉献!” “……” “……” 天呐!英雄不都是特别爱面子的吗?!她怎么这样?! 36.36严禁转载 有女生惊讶不已:“你可是小英雄, 你都不要当英雄的体面了吗?” 简悦懿反问:“要来干嘛?方便你们正大光明地剥削我??” 有男生忿忿然:“这怎么能是剥削呢?大家都是同班同学, 有什么不懂的,互相问问, 互相帮助, 这不是应该的吗?” 简悦懿奇怪地问他:“我什么时候找过你问问题了吗?我有什么地方需要你来帮的?” 那个男生被噎得不行,仗着周围围的人多,气愤地一拍桌子:“你是想当全班公敌吗?!” 简悦懿吃惊地道:“原来你们是打算一起欺负我啊?” 她成绩骄人,怕老师维护她, 大家谁也不愿意当出头鸟。但不少人抬起下巴,双手环抱放在胸前, 眼前胁迫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 简悦懿叹了口气:“原来在我们学校, 英雄都是要受人欺压、受人剥削的。唉, 我看我得给市报写篇新闻稿, 让全市人民了解一下, 寻水小英雄虽然解决了市里的旱灾问题,但在学校里却依然遭受着校园暴力。” 啊?! 全体同学都吓呆了!他们只是一群十几岁的高中生,平时学校里发生再大的事, 也都是在学校内部解决的。她她她居然要闹到市报上去?! “你你你不爱自己的母校吗?你这样会成为学校的罪人的!” “啥叫校园暴力啊?咱们都没碰过你一根手指!” 有人哭叽叽地道:“我们只是过来问个问题……” 简悦懿认真地道:“我这是趁着问题还不特别严重,先就帮母校把祸害清理了,免得造成更严重的影响。顺便呢,我这篇报道还可以把具体人名写一写,等校长看到报纸了, 不用调查, 马上就可以对这些人记过处理。你们说这样是不是很好啊?” “另外, ”她补充了一句,“语言暴力也是暴力的一种啊。你们难道觉得说出口的话,是一点力量都没有的?那这个世界上也不会有‘人言可畏’这个词了。” “……” “……” 围着她的同学突然就觉得,自己可以歇一歇了。于是大家一哄而散,不少人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发呆兼怀疑人生:怎么感觉他们人多势众的一方,好像反而还被她欺负了? *** 白天在学校里把当天该复习的、该背的,完成得差不多,下午放学回家,她又给她哥讲一个小时的课。剩下的时间,让他自己去好好复习吸收。 她哥自己找到一套高中教材,之前她在新华书店买的那几套教辅书,她已经给了她哥一套。其余的都放到队办公室,供本队立志参加高考的队员抄写了。她又在她哥的高中教材里勾划了要掌握的知识要点和记忆要点,让他背诵。 所以,每天给她哥补习的那一个小时,她就可以集中火力专门讲解教材里他不懂的部分,以及做错的题目。 家里人都知道这几个月是关键时期,不仅不要家里的两个考生做家务,连吃完饭收拾碗筷都不准他们收。于是这对兄妹吃过晚饭,就又继续投入到学习中去了。 简悦懿记忆力一向很好,但很多内容多年未碰,再简单也还是需要花点时间捡回来。 晚上,松鼠百无聊奈地趴在书桌上看她背书,忍不住打了个呵欠:“你都有我的内丹了,干嘛还要学凡夫那样去考高考?还不如学学修炼之法,说不定哪天就能位列仙班。” “天界有天界的规矩,再说了,‘宁当鸡头,莫为凤尾’,我何必费尽千般力气,只为成为天界最底层的仙人呢?”她头都没抬。 松鼠愣了愣,想起她福运昌盛,在人间受到那么多人的尊重和爱戴,好像……确实没必要跑天道去当底层人士啊…… 但它还是忽悠道:“不想去天界,那就不去呗!那你平时没事不也还是可以修炼一下啊。修着玩嘛,强身健体,而且脑子会很好用的哦~!记忆力会变得非常非常好的~,像我,有内丹的时候,甚至能回溯记忆,记起我刚出生时候的事咧!”你可一定要变厉害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懂不懂? 这么厉害?“这个要怎么修?” “跟我学跟我学!修炼之法,我最了解!” “……你连我都打不过,还叫我跟你学?” “……”它突然不想跟她说话了…… 看着小松鼠垂头丧气的样子,简悦懿觉得特别好玩,伸食指戳了戳它的小脑瓜。 它不理她。 她又用两根手指揉了揉它的小脸脸。 它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她再用手指去戳它软乎乎的小肚皮。 “啊呀,你干嘛?!你是女的哦,我是男的,你好意思不?”它气呼呼地问她。 “那你为什么晚上挨着我睡?” “……”它郁闷了,一屁股坐到桌子上,已经长出长毛的大尾巴不高兴地晃动着。 她伸手捋了捋它的大尾巴,修行鼠皮毛就是光滑,比猫儿的毛还要顺滑柔软。 它小心眼地哼了一声,抽回尾巴,忽然又讨好地把尾巴递到她手上:“其实,修行的法子是泰山娘娘教给我们这些有缘的妖精的。你要是学了这个,你就是泰山娘娘的弟子了哦。而且,这个修法特别简单,你就试一试嘛!” 简悦懿对泰山娘娘是谁,并不特别感兴趣,她摸了摸它的大尾巴,好奇地问:“你为什么一直撺掇我修行?” 松鼠毛毛覆盖下的小脸红了红:“你好我好大家好嘛~。我跟你定了契约的,你变强了,我也会得到益处……” 原来如此。“好吧,你告诉我,要怎么修?”要真有这么好,倒也确实是桩美事。 松鼠欣喜若狂,赶紧把修炼之法吐露出来。 “我跟你说哦,要修炼首先要学说人话。一般而言,根器上等的妖精,学五百年就可以学会!根器要是不好的话,就得先学各种鸟语,等到四海八州所有种类的鸟语都学会了,才能学人话!” 简悦懿听得可乐,笑问:“学说人话,为什么还要先学鸟语?” “说不出人话来,不就是因为嗓子天生条件不如人类吗?那就得尽学所有鸟语,把嗓子先练开!” “可是我本来就是人,本来就会说人话。” “……”修了一百年,依然只会吱吱咕咕叫的松鼠精,刹那间感受到一股浓浓的羡慕嫉妒恨……为什么那些凡夫就不能像她这样,能听懂它的语言呢? 它又郁闷了一阵,才懒懒地开口:“还不止如此,会说人话之后,还要到泰山娘娘那里去考试,考我们有没有达到人话一级的标准。发声标准,说话条理清楚,而且对于人世间的风俗习惯了如指掌,才能继续往下修的资格。要是考不中,就是野妖,再怎么修都无法成仙。” 它悲伤地望了她一眼:“我知道,这个你也一样可以跳过去了……而且接下来化人形的这一步,你还是可以跳过去……” 它越说越难过,黑豆一般的眼睛泪汪汪的。它用爪子揉揉眼睛,把眼泪揉掉后,继续往下说:“我们采用的方法,主要是‘饵日月星斗之华’来结内丹。换句话说,就是吸收日月星辰的精华。等你以后厉害了,说不定你还能吸收天地灵气。不过这个……我就不会了~。” 接着,松鼠就开始教她吸纳日月精华之法。其实也就是在日月星辰之光下,盘腿跏趺而坐。背脊正直,舌顶上腭,双目微闭下放松精神,然后摒弃杂念,专注于丹田处。 “大道至简,这个法子特别简单,但也特别难。简单就简单在,只要你不生杂念,丹田就会自动放空。此时,空即是色,即是万物,你空空如也,却如观音的柳枝净瓶一般可容百川之水。你的丹田也会自发引日月星辰之华从你的百会穴入体,经中脉抵丹田炼炉,吸精炼气后,结入内丹,为你所用。而难就难在,这个过程连一个杂念都不能生。即使只是脑海里滑过一个微小的念头,也会导致当天的修行功败垂成,必须得从头来过。”讲到自己的本业,松鼠君很是有点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样子。 简悦懿不由夸了它一句:“你说话条理这么清晰,等你学会人话之后,在泰山娘娘那里肯定得考得过人话一级。” “是吗是吗?”它惊喜地问道。 “是啊,连‘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这种佛经里的话,你都能琅琅上口,你懂的还挺多。” “嘿嘿。”它得意地晃了晃大尾巴,“我在修行上还是很用功的。这些跟修行有关的经典,我当初可都是好好背诵了的~。” 简悦懿照着它所说的,搬了椅子在月光下盘腿而坐。不知道是不是体内有小松鼠的内丹的缘故,她注意力一集中到丹田处时,那里就像生有一股黏劲一般,牢牢地把她的意识吸在上面。让她想要生起杂念,都生起不了!! 而纯净的专注力给予了丹田活力,丹田炼炉处很快就给了她一种“空”的感觉。而这种空,像是有生命力一样,它不断往外扩展扩展扩展,把她整个人都吞噬了进去,与天地万物融为一体。 她似乎消失在宇宙之中。 从未经历过这一切的她,吃了一惊。而就是这仅仅可称得上是转瞬而逝的微小念头,也把她的专注力从非常精纯的高度给拉了下来。 她感觉她的身体又出现了。 她睁开眼一看,自己还在椅子上坐着的。但视觉和听觉却给了她一种和平时截然不同的新鲜感——她所能看到的东西变得更清晰了,空气中的微尘就像在日光下起舞般在她眼前飘荡,可现在没有日光,有的仅仅是月亮的光华。她也能听到奶奶在房间里打呼噜的声音,还有她哥用功读书时,钢笔在纸上滑动的唰唰声。 再看小松鼠,它摆出打坐的架势,脑袋却歪着在打瞌睡。 她戳了戳它的小脑袋,戳醒它后,把自己刚刚修行的体验跟它讲了一番。 松鼠大惊失色:“不可能吧?!你才第一次修,怎么这么快就达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它修了一百年都才只是偶尔能达到这种境界!! “你到底是哪个石头缝里钻出来的啊?!你是从你妈肚子里出来的吗?!”松鼠觉得太不公平了,为什么它修起来这么艰难,她修起来却像在喝白开水那么简单?! 37.37严禁转载 第二天, 简悦懿就开始发现到修行的好处了。 恢复高考那年的试题, 是她前世才读清大大一的时候去翻来看的。那时候的她,顶着个市高考状元的头衔, 要做那些题简直不要太简单。现在嘛, 丢了这么多年,就算它够简单,那些需要死记硬背的东西也还是要花功夫下力气的。 而数学这一科考虑到考生水平的问题,出的都是较为简单的那类函数题。这科对她来说反而比较轻松。要是出题难度是比照后世的程度, 那她就只能重新学过了。 可头天晚上修炼了一次之后,她发现脑海里的记忆变得鲜明了。曾经记忆过的知识点就像沙滩上的贝壳一样, 她可以随意拾取。甚至连曾经做过的微积分和空间解析几何的题, 解题的步骤都历历在目。 “我国岛屿大约有多少个?绝大部分分布在哪个海域?”旁边有两个女生在互相抽背《地理》这一科的知识点。 她暗答:5000;长江口以南。 “南面与我国相邻的国家有……” 缅甸、老挝、越南。 “青海湖古代叫什么名字?用蒙古语怎么念?” 西海;库库诺尔。 这些人并不晓得高考出题的知识点范围, 明显是在背一些难度较高的知识。但连这些并没复习到的内容都记得, 简悦懿心里还是有点欣喜的。 她再翻了翻教材里面被她勾划出来的重点, 一次性看了三页书的内容。把书本合上,心里默背,竟也能按顺序毫无颠倒地背出来。 这下, 连她自己都被自己惊人的记忆力震惊了。 修一次就有这样的效果,要是长期坚持下去,她怕不是连辞海都能完整背出来! 不过,说来也怪,靠着修行得来的记忆力并不稳定, 到了下午的时候, 她的记忆就又有些模糊了。一问松鼠, 才知道,原来记忆力的强弱与专注力有很大关系。她才从修行状态中出来时,专注力虽下降,却也能维持在一定水平线上。 而从修行状态出来的时间越长,专注力曲线就会渐渐往下走,记忆力也会跟着减退。 一言以蔽之,要想保持住超乎常人的记忆力水平,那天天修行是免不了的。 松鼠对于这种情况特别满意,它开心地抱着爪子:“修行嘛,就像吃饭一样。你这顿吃了,只会让你这顿不饿。到了下一顿,还是会饿。那怎么办呢?当然是顿顿都要吃~!”说着,就在她挎包里抓了颗瓜子剥开啃。 她用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小松鼠马上就会意了,赶紧剥了一颗胖瓜子给她放到书本上。 在她拈起瓜子吃的时候,它第二颗、第三颗又都已经剥好了。“你好好修行,我怎么伺候你都是开心的!”它像人一样笑眯了眼。 她抬了抬眉毛,没说话。 松鼠却吓得打了个嗝!这些天,她对它都挺不错的,害它一下子都忘了………她可是抢了它内丹一口吞掉的女魔头啊! 赶紧规规矩矩地垂着爪爪站好,头埋得低低的,反省错误:“我错了,你是主人,就算你不修行,我也是你顺从的仆人。我会好好伺候你一直到天荒地老的………” 她一手支颐,另一只手将它拎过来,反转着放在桌面上,再把手掌摊在它的肚皮上撸。 它赶紧讨好地发出类似猫儿满足时的呜呜声。 她好笑道:“原来你还会一门外语啊。” 被误会的松鼠摇了摇脑袋:“不是啊,我们这个种族高兴的时候就会发出这种声音啦!” ******* 简悦懿每天都要花半个小时左右来修行。作为修行的副产品,记忆力的增强令她一下子就从繁重的知识背诵点中解脱出来。 闲来无事,她干脆就把给她哥讲课的时间提升为两个小时了。 她哥感激涕零,流着泪说对不住她,要不是他太笨了,拖了她的后腿,她会多出很多时间来复习的。 她也没刻意解释。要不然,记忆力在几天时间内达到这么可怕的高度,她怕说出来会把他给吓到。 而国家将会恢复高考的消息,早就传了出去,学校里、社会上如雨后春笋一般出现了许多的补习班和培训班。她这样天天在自家院子里给她哥补习,肯定是免不了被别人看到、听到的。 于是她家院子里,一到了补习的时间点,就会挤进来一批准备参加高考的人。这些人年龄大的已经30来岁,婚都结了,孩子也生了;而年龄小的却不过16、7岁。大家都指望着能靠着这一次考试改变人生,过上与之前截然不同的人生。所以,每一个人对知识都有着巨大的渴望。 最初补习时,只有一两个人过来听。后来没两天,院子里就挤满了人。再到后来,连知青点那些平素看上去很有股傲气的知青都跑过来听了。 简悦懿讲课有个特点,就是足够深入浅出。即使很多知识点对于这个时期的人们来说相当之难,但她也能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让大家能听得懂。 为了能听到她讲课,好多人没到正式开始的时间,就端着小板凳跑过来占位置了。来得稍晚一些的,就只能站在门边,挤个脑袋进去听。 可这样一来,离得远的人就听不清楚了。 后来,这些人想了个办法,他们自己想办法搞来了几个高低大小完全一致的方桌,再用木头制了一个木架,把一块简易黑板支在上去,放桌上。一到补习时间,大家就满是尊重地把简悦懿抬起来,小心翼翼地“端”到桌上去。 可就算这样,简悦懿也得扯着嗓子吼,才能让所有人都能听到。这样上了两次课,她的声音就哑了。 这样也不是办法啊。她干脆去找公社牛书记,把社里的广播站使用权借了过来,说是要通过广播给社里考大学的人补课。 牛书记一听,这是有利于下一代,有利于祖国未来的大好事啊!他赶紧就把广播室借出去了,顺带把广播员也借给她用,让她给她打下手。 他自己呢,一借完广播站,马上就跑回办公室开始给上级领导写报告。大致的报告内容是说,咱们东方红公社的寻水小英雄为了社员的未来以及多为祖国造出栋梁之材,创新性地在学余利用本社广播站给全社预备参加高考的社员们统一补习功课。此喜讯必须报知县委云云。 简悦懿从那天起,就在广播员的帮助下,每天把广播器材搬到广播室门口,再在那里支起黑板,就可以现场教学了。 公社大院本来就大,这下倒是足够容纳所有打算参加高考的人学习了——虽然人头攒动,密密麻麻如群蚁出没。离得远的人虽说看不清黑板上写的什么,但好歹能听得清了呀!! 课后,大家再互助学习,互通有无一番,也就差不多了。 与此同时,一队的正式职工名额也已经确定下来了。黄有德这边把档案资料全都备齐了,又按照简悦懿所说的,强烈要求马主任备好劳动合同。大家把合同该签的,该盖章的地方一一过了,又各自拿到了自己的那一份,这件事也就算了了。 多了这么多人可用,马主任自己也很高兴。他很快就找到简悦懿,请她带他去找沉船地点。 本来就是事先承诺好的事,她干干脆脆地带他去了。 这一回,虽然没能再捡到个金元宝什么的,但在岸边,他们捡到了几块青花瓷器的碎片。甚至马主任本人还在浅水区捡到了一枚乾隆通宝、一枚光绪通宝。这两样钱币当初发行量大,年代又不算远久,再加上上面诸多锈蚀,实在不值什么钱。 可这没关系啊。只要能证明这里确实有沉船,不就可以了?? 后续的事情,简悦懿就没插手管了。 甚至,她都没管她爸有没有拿到编制——编制有限,一家就只有一个名额。在简家,这个名额由老太太做主,给了她大伯。 “当初你越过你哥娶了媳妇,害你哥多少年都没能睡上热坑头,这回也该轮到你让一让你哥了。”在孙子辈中,简老太偏心懿宝。但在儿子辈中,她偏心的却是孝顺的老大。 简爸能说什么?就因为他那个傻婆娘,还有春莉那个傻女儿,他是走到哪里都招人嫌……幸好他迷途知返,赶紧站到了正确的队伍里来。要不然,那倒霉婆娘的下场,就是他的下场了! 以前他会跟她过,无非也是奔着想过好日子。可他婆娘实在太能折腾了,现在两个人分开了,跟着爹娘一起过活儿,反而腰杆子还能挺直了。再没人骂他偏心眼,也没人骂他不孝了。 以前被骂肿了的后背,终于渐渐消肿了。 不过,说不羡慕自己大哥,那肯定是假的。有时候他晚上睡觉都在想,闺女可是他亲生的,结果她跟他大哥亲近,都不跟他亲近。想着想着,就难免唉声叹气,你说他以前咋这么傻呢?崔神婆都叫他要好好待她了,他却偏心眼到了春莉身上。这下好了吧,他大哥一直疼她,现在有了啥好事,都叫他大哥占了……… 很快就到了八月份,中央正式宣布十年特殊时期结束。十月份,教育部在全国各大媒体上宣布恢复高考,以统一考试、择优录取的方式来选拔大学生源。 听到这一消息,举国欢腾。知识的春天已然降临。 12月11日上午,简悦懿走进了高考考场。 38.38严禁转载 首都那边的高考分成三天进行, 而简悦懿所在的省份则集中在12月11日、12日两天。 这一届的高考已经实行文理分科了, 但科目都只考四科。文理科都要考的是政治、语文、数学三科。文科加考史地,即把历史和地理归为一科来考;理科加考理化, 即物理和化学。 她穿书进来之前, 学的是文物鉴定与保护。可现在知识才开始复兴,根本没有后世那么多的大学院系,她自己又特别喜欢自己的专业,就干脆选了考古系。而考古系是文理兼收的, 为了照顾她哥,方便平时给她哥讲课, 她从一开始就是选的文科。 她哥志向广大, 以后打算进政府部门工作, 而且理化这一科对他来说确实太难了, 她也就建议他选了文科, 以后念哲学系——这是后世官员们的履历表上最常出现的一个系。 经过充分准备与复习,到了12月11日时,两兄妹终于走进了考场。 当天上午考的是政治。试题出得比较简单, 都是教材上的重点内容。不过,为了拉开考分,出题者专门摘抄了红宝书上的几条语录,还有一些时事政治题。 时事政治是她的短板,可有刘老师帮忙复习, 又为她深析了那些时事背后的深刻含义以及可能引发什么状况, 她答起题来只觉分外轻松。 她奋笔疾书, 手中所握钢笔几乎没有停顿的时候。整个考场里的考生或口咬笔帽,蹙眉凝思,或写上几个字就圈圈叉叉,偶有答题顺利的,也是写写停停的。如简悦懿这般答题一气呵成的,实在没有。 到了后来,连监考老师都忍不住走到她身后,看她答题。一边看,一边忍不住对考场另一头的另一位老师做手势,表示“发现了一个厉害的”。 这次高考的题量少,简悦懿不到二十分钟就把整个试卷写完并检查了一遍。想交卷时,听着周围考生钢笔的唰唰声,她自己都觉得这会儿交,会不会有点不够尊重人?又检查了几遍,实在无事可做了,才交上去。 监考老师一直在留意她,看她的眼神早从惊叹变成了看待未来有为青年的慈爱目光,还特意笑眯眯地冲她点了点头,竖了个大拇指。 下午考的是语文。拿到试卷审题的时候,简悦懿乐了,开卷头一道题考的是“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温暖”,题目要求是给这句话标汉语拼音,还特别要求要把声调也标上去。 接下来的题也是诸如分析词语的词性,像是名词、副词、形容词之类的,又或是分析句子成分,还有问“什么叫拟人的修辞方法?请举例”的。唯一难点的,也就是文言文翻译而已。 等看到作文题的时候,她简直惊呆了! 因为这一大题要求的是“东方红公社的年轻社员简悦懿在旱灾席卷全省时,满怀真挚的无产阶级感情,在XX县图书馆内与万千书籍奋战了许多个日日夜夜,终于从浩如烟波的书册中翻找到寻找地下水的方法,把无数民众从旱灾的魔爪下解救出来。请以此作文一篇。” 看到这一大题时,她震惊不已,又觉好笑,差点笑出声来。 对于她如此不严肃的行径,一名监考老师敲了敲她所落坐的课桌边缘,以示肃静。 简悦懿收住笑容,但还是忍不住把这道题看了好几遍。她哪里能想到,有一天,她的名气竟大到上高考考卷的地步? 77年的各省分省自主命题考卷是非常具有地方特色的,各省都在把本省当年或以前年度特别出名的事件拿来出题。像上午她写的政治答卷里,就有关于本省省劳模带领XX村克服本村险恶地势,在几乎呈垂直山形的大山上造了500亩梯田的事件的问答。 可她实在没想到,自己居然也上了语文试卷了……… 她愣了会儿神,非常给面子地先从这道大题开始写起。 这一场的两位监考老师在开始的时候,就互相分了工,一个负责巡视考场的前半区域,另一个负责后半区域。 巡简悦懿这一块考区的监考老师,她的巡考经历可并不愉快。有些考生居然把“毛笔”的词性写成是形容词,有些考生连标注拼音都标错了,还有些考生把文言文翻译题中“夫夷以近,则游者众”翻成“丈夫的小姨子落水了,他离他特别近,赶紧游过去救人。而后面也有不少见义勇为的同志跟着游过去”…… 监考老师看着考生们答出的五花八门的答案,简直头都大了。走到简悦懿这一块的时候,发现她居然直接就放弃了前面的试题,开始写后面的作文题了?! 老师弯腰凑到她耳旁,压低声音,不悦地道:“你就是不会,随便凑个答案写上去也好。万一蒙对了呢?” 简悦懿:………以我的程度,应该用不着蒙题吧……… 但出于对老师的尊重,她还是放下了写了一半的作文题,回头开始答前面的题。 可惜老师大约是被本考场内的考生写的答案气到了,剩下的考试时间里再没去看过他们怎么答题。 简悦懿把前面的题写完后,捡起之前写了一半的作文题继续写。她用写传记的方式,写了《寻水英雄简悦懿的故事》 简悦懿出生于一个五代贫农的贫困家庭,太爷爷太奶奶都是在年关的时候被地主逼债逼死的。幸好解放军与新政府,把她全家从地主阶级的剥削中解救了出来,给村里家家户户都分上了土地和房子。 在爷爷奶奶的教诲之下,小悦懿深深明白了,没有党就没有新华国,没有主席爷爷的领导,父老乡亲还有自己就无法过上现在的好日子。 当旱灾发生时,看到东方红公社的牛书记和田社长为了解灾想尽了办法,头发都白了几根,小悦懿心想,党和人民养育了我,现在也该是我尽全力回报的时刻了。 接下来,就是一大段她胡诌出来的关于小悦懿如何在县图书馆翻阅寻找书籍的事情了。倒是后面各个公社求助到东方红公社,希望请她去寻水的事,倒是如实写下来了的,只是限于篇幅,进行了精简。 写完之后,还不忘再度歌颂党、歌颂主席爷爷。 其实她还想皮一皮,在结尾写个“全文终”。但想想,这到底是高考,还是要严肃对待的。 这次的语文考试题目非常简单,但作文到底是有字数要求的,她写了四十五分钟左右才写完。 写完之后就是交卷了。 可她才站起来,之前那位被考生的答案给伤了心的监考老师就震惊了!! 这个最初直接放弃前面所有试题的考生,居然打算现在就交卷?!她是连整个考试都放弃了吗?!监考老师赶紧走过来,按住她的肩膀,压低声音道:“好好考试!你父母花那么多钱给你上学、报补习班,家里家务也不让你做,你可不能辜负了他们,让他们白养你!” 声音虽然低,语气却是很严厉的。 简悦懿心说:我什么时候让父母花过钱了?就算是原书中的那个天命福女,也是早早地就会给报纸投稿,赚取稿费来交学费了。有时候家里情况不好,她还反而会拿钱给爹妈花。 她指了指试卷,表示题已经全部写完了。 哪知老师就只是瞟了一眼:“你写完了也可以坐下来好好检查!多检查几遍,万一就把正确答案想出来了呢?现在离考试结束还早,多坐会儿。” 她是要让她一直坐到考试结束?? 想到要百无聊奈地坐这里那么长时间,她索性也凑到老师耳边低声道:“老师,我已经检查过一遍了。而且我有那个自信,肯定能考取大学的。谢谢您的关心。”说完就把试卷往老师怀里一送。 “你……”监考老师差点被气到了,她这是为她着想,她到底懂不懂啊?! “别生气啊老师,你要不要先看看我写了些什么?”她问。 好,我就先看了,再来数落你!老师瞪了她一眼,再去瞅试卷。 这一瞅,唉哟我的天!第一道题全对!第二道题也全对!第三道……第四道……连文言文翻译都全对!! 再看作文,写的是传记式的文体,不仅讴歌了寻水英雄简悦懿,还把党和国家,还有去年逝世的主席同志也讴歌了!这立意真是特别的新颖呐! 这这这……这是要作文满分的节奏啊! 她抬头望向这位外表极为出色的女学生,眼里不止有震惊,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等她呆呆地目送她走出考场后,另一边的那个监考老师看她表情怪异,忍不住过来问了一声:“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刚刚那个考生有问题?” 问这几句时,他还知道压低声音。可她始终不说话,目光特别呆滞,他就急了,声音也大了起来:“她是不是作弊了?!你快说啊!要是作弊了,得赶紧把人逮住!” 说着,也懒得管她了,转身就要冲出考场去逮人。 周围的考生听说有人作弊,表情或紧张,或忿懑不平。 哪知下一秒,女老师嘴里却飘出来一句话:“不是作弊……我只是觉得,我们市可能会出省高考状元……”要是阅卷老师没给她的作文题扣分,她其它科目水准也不低的话,这还真有可能! 男监考老师:……啥?! 39.39严禁转载 这是恢复高考的第一年, 阅卷老师们在平时的教学生涯中都已经重新感受到了来自学生的尊重。这给了他们深深的鼓舞。他们用满腔的热情, 主动要求加班加点完成高考阅卷。 高考成绩很快就出来了。 简悦懿的政治老师刘青峰查到自己的高考成绩时,看到上面365分的好成绩, 激动得热泪盈眶!这个成绩好, 365分不正好喻意着一年365天,天天都在努力向上吗? 彩头好!肯定能被第一志愿大学录取! 他又热心地开始查简悦懿的高考成绩。但简悦懿的班主任动作比他快了一步,先查到了! “天呐!400分!这不是满分吗?!”班主任姚翠莲惊喜地道,“这个成绩绝对是市状元跑不了!不, 是省状元才对!还能有人考得比她高?!哈哈哈哈哈,我居然教出来一个省状元了!” 说着, 她又问刘青峰:“你不是这回也参加高考了吗?考了多少分?” 刘青峰:…… 当老师的考不过当学生的, 他当机立断, 转移话题:“姚老师, 恭喜你了!教出来一个省状元, 今年评职称你肯定没问题!” 姚翠莲得意地道:“那肯定是。明年招生的时候,指不定会有多少学生想进我的班呢!”说着,又感慨一句, “这孩子可真给我们班、给母校争光了。” 到底是基层教师,在觉悟上跟校长是没法儿比的。校长一听说本校居然考出来一个4科成绩全部满分的学生,当时就坐不住了!我的天呐,这不是老天爷送来的机会,好教本校扬名立万的吗? 不能放过!绝对不能放过! 他赶紧把副校长叫进办公室:“老李啊, 咱们学校出了高考状元了, 你知道不?就是二班的简悦懿, 那个全市寻水英雄!这事儿可大有新闻价值,你想想,她又为全市人民办了那么大的事,学习成绩还半点没落下,考出了全市、全省第一名的好成绩!我跟你说,要不是各省自主命题,省与省之间没有横向比较性,说不准她连全国高考状元都能拿得下!” 说罢,特别惋惜:“你说,这次考试咋不是全国统一命题呢?” 李副校长早就沉醉在这件事的喜悦中了,听到校长还巴望着全国第一,心道:拉倒吧你!省状元都已经不得了了,你还想全国状元……要不然,你搞个全世界统一命题高考,让她当全世界高考状元好了…… 但他是他的领导,他哪敢直接怼?于是也跟着校长感慨:“能考400分,说明她作文也是得的满分呐!高考作文得满分,可真是少见得很了!这个学生真能耐!” “这么能耐的学生,那也是我们学校出的!说明我们师资力量强大,而且她寻水、学习两不误,也正是我们学校不仅教书还育人的证明!这样的事必须请各大报社的记者来好好采访!我跟你说,咱们可不能被动等待采访,咱们要主动出击,让这个学生在采访的时候好好夸夸她的母校!” 李副校长:师资强大?切,咱学校好几个老师也参加了这次高考的,考得最好的也才365分。你有啥师资力量,能教得出来这样的状元? 陈校长热血沸腾地道:“我现在马上就去XX日报报社,争取第一时间把我校出了高考状元的事告诉他。这样,他获取信息的渠道不就是我这里?那我就能好好夸夸我们学校了!”特别是好好夸夸我自己。 “那我要做什么呢?”陈校长把他叫过来,肯定是来做事的嘛。 “你啊,你赶紧到她家去通知一下,让她和她家人做好受访准备。最好是教教他们怎么说话,怎么说才能造出一个像是雷锋般优秀的人物来,懂不懂?别人去,我不放心。这件事只有交给像你这样老资格的人去办,我这心里头才安稳。”这可是本校恢复教学以来的头等大事! 吹成雷锋?你怕不是在搞笑!提出向雷锋同志学习的,是主席同志。头一年,主席已经逝世了。现在任谁来吹,都不可能吹出第二个雷锋来! 不过,简悦懿确实是给本校挣足了面子。这个牛是要好好吹吹。 两位校长都有自行车,同时出了校门,一个往左,一个往右,行色皆是匆匆。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发生了啥不得了的大事,才会同时惊动两名校长。 陈校长找的那家报社,是本市知名度最高的,旗下的XX日报和XX晚报几乎是本市机关事业单位必订的报刊。 他一到了这家报社门外,就满脸喜气地对门岗说道:“快快,快叫你们报社的记者出来采访我一下!我是本省状元就读高中的校长!” 门岗斜睨他一眼,哄谁呢?以为他没文化是吧?他好歹也是报社的,今天高考成绩才出来他会不知道?这么快就确定出来谁是本省的高考状元了? 你就是说你是市状元学校校长,我也能多信一点嘛!真是的! 门岗把手臂抱在胸前,决定对这种衣冠楚楚的撒谎精表示不屑——他冷哼一声,扭头当没看到他。 陈校长:……… “我说的是真的!我们学校真出了一个省状元!她考了400分,也就是说全科满分,这种分数不是省状元,还能有人比她多考半分?!”被当作是骗子的陈校长特别愤怒。 门岗震惊得张大嘴巴,牙都差点掉了!“不……不可能吧?!满分?!我家那崽子明明跟我说,今年的试题难得要命!” 听他这么一说,陈校长就得意了:“这位同志,人跟人是不一样的,你不知道?对你家小子来说很难的题,对别人而言,有可能是再简单不过的。” 门岗郁闷了,然后又好奇地问了一句:“男的女的呀?这么厉害…………” 陈校长更得意了:“女的。就是前段时间在你们报社报纸上发表寻水法,拯救全市人民于水火之中的小英雄简悦懿~。我跟你说,我们学校不止教书,还育人呐!只有我们这样的学校,才教得出来这样的学生。” 一得意,他就又把口头禅“我跟你说”搬出来了。 这种带点高高在上的教训口吻的口头禅,搁平时是会引起别人反感的。可这会儿,事情太大件了!门岗完全顾不上他的语气问题了:“乖乖,是她啊……你等着啊,我马上打个电话进去通知!” 陈校长看到一个门岗岗亭里居然都有电话,顿时艳羡不已,这种大单位还真是舍得花本钱……再想想自己学校平时连上课,都得要校工人工撞击一口大铜钟,这可真是两个世界呐……… 门岗打电话到办公楼去,接电话的是一名姓刘的记者。他当时一边端着搪瓷盅喝茶,一边接电话,一听到有人在本次高考中全科满分,而这个人正是寻水小英雄简悦懿,一下子就被水呛到了! “咳咳咳!!你………咳咳………你是说,咳咳………她的校长来找……咳咳……”他呛咳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门岗干脆帮他把话说完:“对,是她学校的校长来找你来了,说是要主动讲讲他们学校是怎么教出这么优秀的人才来的。” 刘记者缓了缓劲儿,捺不住惊喜道:“好好好,很好,你把他放进来……不,你让他稍等,我亲自去大门口接他!” 本次高考刚结束的时候,他就知道语文那一科的作文命题是有关寻水英雄的。可他当时没想太多,现在一听到简悦懿这个名字,他脑子里电光火石间闪过一个念头:寻水英雄写寻水英雄,这TM得多有新闻价值啊! 与此同时,李副校长也已经骑着自行车到了东方红公社里的一条主干道上。他临行前已经查过学校里的档案资料,知道简悦懿的家庭住址在哪儿了。 不过,由于从没来过,这里又是乡下地头,实在不好找。他骑着骑着也就刹了一脚车,问路旁的行人:“这位同志,你晓得你们公社的那个寻水小英雄简悦懿她家在哪儿不?” “嗨呀,咋不晓得?那可是咱东方红公社之光!”农民同志特别热情,“不过你找她干嘛呢?人家小英雄可忙着嘞,没功夫见闲人的。” 李副校长看了看自己斯斯文文的衣着,再望了望自行车:他看起来像个闲人吗?难道不是像当官的?? 农民同志明显看懂了他的表情,笑着道:“你头一次来,不知道,我们那个公社之光呐,她可是连县河道办的主任都撵过的哦——就是为了维护他们生产队队员的利益。你看起来是像当官的,但你还能大得过那个主任?人家可是国家干部!” 李副校长:……怎么突然觉得自己这个领导不值钱了呢?? 40.40严禁转载 到底得求着人家帮忙带路, 备感挫折的李副校长放低姿态, 特别和颜悦色地道:“那啥……我不是来给她添麻烦的,我是来给她报喜来了。她这次高考啊, 考了400分!” 农民同志不太清楚400分意味着什么, 问道:“这个成绩是不是很好啊?连你这个当官儿的都来给她报喜了。” 李副校长擦汗,尴尬地笑着,为啥这里的人句句话离不开“她很厉害”这个中心命题呢?“是啊,这回总共考了4科, 每科100分,她这是全科满分啊!” “哦哦哦, 那你赶紧跟我走!我也去沾沾喜气去!” 等农民同志带着李副校长到了简家, 后者才真正感受到他这个喜报得一点都不喜气……… 简老太一听说他是来报喜的, 一脸乐呵呵的表情:“我孙女我最了解。你不来报喜, 我都晓得她肯定考得好!而且还不是一般地好!”不好, 能给全公社的人讲课吗?? 简老汉打岔道:“你让人家好好说嘛,我都知道咱懿宝一定考得好咧。可到底考得有多好,那还是得听人说的嘛。” “能有多好?县状元肯定跑不了!”简老太一口咬定。 简晓辉撇了撇嘴:“县状元算什么啊?我听说大妹在学校里, 连她的政治老师都要跟她请教学问。依我看,市状元大妹肯定能拿下!” 被完全冷落的李副校长努力插话:“不止呢,她可不仅是咱县、咱市的状元,她还是省状元!” 简晓辉“咦”了一声:“我也就是顺嘴跟爷奶提一句而已,今天才出成绩, 咋这么快就确定谁是高考状元了?” 他是在公社那边报名参加高考的, 所以成绩也在那边拿, 今天上午他刚查到自己的分数。他考了325分,是在社里报名参试的考生中分数最高的。 他心里乐呵之余,也没忘记他大妹,让经办的周干事帮忙查一下她的分数——毕竟周干事是他称兄道弟的好哥们儿,而大妹在学校那边可没熟人。早一点查到分,也好早点安心。 倒没想到,大妹学校的校领导会亲自跑一趟。 可就算如此,本次高考参考人员那么多,本市都有十几万人,这么快能搞明白谁考分最高?听广播里说,因为人数过多,印试卷的纸都不够了,还是由中央临时决定,调用原本拿来印《XX东选集》第五卷的纸,这才让考生们顺利考上试的。 终于吸引到所有人目光的李副校长,心头一喜,朗声宣布:“简悦懿同学品学兼优,前有救灾义举,今次考试更是光荣地得到了四科全部满分的好成绩。也就是说,她本次考了400分!在这种成绩面前,就算有人也考得很好,也最多只能和她并列第一!你们说,她不是省状元,谁是?” 省……状元?! 对简悦懿的成绩早有预估的简老太一家全部张大了嘴巴!一张张嘴巴还因为震惊而不断抖动! “咱……咱家居然出省状元了……”简老汉腿直哆嗦。 “唉哟,你个没用的老头子!这都把你给吓到了!”简老太转头又笑眯眯问李副校长,“这位同志,你这句话说得不对嘛,既然是满分,那我家懿宝不就该是全国状元?” “对对对,省状元算个啥,她肯定是全国状元!唉哟我的妈,我家出了个女状元!这要放在万恶的旧社会,可是不得了的事啊!”简老汉乐得嘴都差点歪掉了。 简晓辉叹了口气:“爷,奶,大妹当不了全国状元。都怪这高考制度,干嘛不全国统考?要是统考,那她肯定是全国状元了……” 李副校长:……你们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吗?省状元已经很不得了了好吗?!我们学校连同样参加高考的老师,都没能考得过她啊! 简老大笑呵呵地对李副校长道:“谢谢领导过来给咱家报喜啊,你看,你大老远过来,咱连碗水都还没给你端上。来来来,这边走,”又对他堂客道,“去给贵客泡碗茶吧?” 他媳妇笑着答应了。 总算看到一个正常人,李副校长简直感觉受宠若惊:“不不不,我这次过来除了报喜,还想跟你们谈一件事,那个……简悦懿同学不在吗?” “哦,我去找小老师!”带他过来的那位农民同志自告奋勇地道。 很快,简悦懿就回来了。 李副校长这才开始发挥自己的口才,告诉她和她家里人,等她考了全科满分的事情被公布出去后,不管是市报还是省报,甚至是一些小纸都极有可能过来做采访。让他们做好准备,要说些什么内容一定要事先想好了。 “这些报纸的采访,肯定会要你介绍你在学习上的小窍门。你好好跟记者们讲一讲,这个对明年参加高考的人帮助会很大的。等你介绍完了,记得稍微提一下自己的母校。那教过你的老师,还有我们这些资历老点的老师都会很感念你为母校做出的奉献的。”李副校长没敢摆出校领导的威严,而是自谦地称自己是“资历老点的老师”。 他又道:“记者肯定对你既是救灾英雄,又是高考状元的双重身份很感兴趣。你还可以多说说有关于你是如何抓紧一切时间学习的,又如何在不影响学习成绩的情况下为人民服务的。你肯定平时就不一般,你平时做过什么值得称道的事,你也可以好好说说。” 他越说,越觉得要提点她的内容太多了,根本无从讲完,干脆提议:“你要是实在拿不准要说些什么,干脆老师帮你拟一个讲话稿怎么样?”顺便还可以多提提咱们学校! 简悦懿婉拒道:“不用了,李校长。我对这种虚名并不是很在意。记者问什么,我就答什么就好。” 李副校长快哭了,你不在意,我在意啊!全校老师都在意啊!尤其陈校长他都跑去找记者了,你说他在不在意?! 他努力想要改变她的观念:“这个不是虚名的问题,这是在树立先进典型人物啊。就好像学雷锋活动一样,你看,当年主席同志号召全国人民向他学习后,出现了多少好人好事啊!就连发生个涝灾,政府部门工作人员跟人民群众募个款,好多人填姓名的时候都填的是雷锋!” 他说:“你这不是为了自己,你要明白!你是为了促进整个社会风气的转变,才需要诚恳地承认自己的优秀的!” 他说到这里时,连他自己都被感动了。心想,老陈那么看重我,非要让我来报喜,还是有道理的呀! “可是,已经有雷锋、王进喜、陈永贵等等先进人物与事迹了吗?哪儿还用得着我?”简悦懿并不乐意出这个大风头。 “那不一样啊!他们是外省的,你是本省的啊!你能不能让本省也出一个值得全省上下骄傲的英雄人物啊?!”李副校长都快抓狂了,“普通人没遇到出名的机会,想办法也要出名,你咋就对这个不感兴趣呢?” 然后,他立马警觉到这话语气不够婉转,赶紧闭紧嘴巴,想把话吞回去。 可简家上下已经全部拿斜眼看他了。 简晓辉不高兴地道:“我大妹还用出名?她的名头早就响亮得很了!” 简老太撇嘴道:“我家懿宝的能耐就是摆在那儿的,还用得着专门宣传?” 简老汉叨叨着:“县河道办的马主任都对咱家懿宝客客气气的,还是当老师的呢,咋说话粗声大气的啊……” 简悦懿赶紧打圆场:“李校长也是在为我着想嘛。毕竟在这件事情上面,出名的是我,又不是他。” 大家一想,也是,他个人又占不到啥便宜。人家还帮忙写稿子呢。想通了这一点后,简家上上下下都对李副校长热情起来了,拿出了款待马主任的架势,非留着他吃了一顿中午饭。还给他裹了几节香肠和两块腊肉,硬要他带走。 这可真把李副校长给感动坏了。临走的时候,他还再三叮嘱:“我那篇稿子写好了,你们大家都看一看,读一读。万一有记者抽了风,不采访简同学,反而来采访你们呢?” 简家上下笑着把他送到了村口。 可惜,李副校长忽略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有全省状元是寻水英雄这种极具话题性的新闻摆在记者同志的面前,人家能捺得住性子慢慢来采访吗?当然是听到消息就去跑新闻呐! 于是,李副校长前脚才走没多久,被陈校长惊动了的市报刘记者就跑过来了……… 看过刘记者的记者证后,简家老老少少跟他打过招呼,又端上来瓜子和茶后,就闪回自己屋去了。 闪回去干嘛?去换自己最好的那件衣裳呗!人家肯定要拍照的呀! 刘记者先问了简悦懿几个常规性的问题,比如“学习的窍门”、“如何安排学习时间”等。 接下来,他就直入主题了:“其实我比较感兴趣的是,你是如何兼顾为人民服务和学习这两件事的——毕竟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你才十几岁,就能从浩瀚书海中挖出寻找水源的方法,这已经很不简单了。” “听说你还为你所在的生产队向县里争取到了编制,而且还帮助公社所有报名参加高考的考生学习。我还听说,在闹旱灾的时候,好多公社都来请过你帮忙寻水。这些事都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的,可是你却取得了全科满分的特优成绩,你是怎么做到的呢?” 简悦懿并没有直接回答。相反,她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在八月份的时候,国家已经宣布十年特殊时期结束。而高考的恢复,被报纸高亢地称作是“中国从此重新迎来了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的春天”。 她觉得,是时候把真相公布于众,把光环还给农业局的那位老专家了——趁着这次高考成绩公布,全市人民关注的焦点都在这上面的时候。 她酝酿了一下言辞,问道:“记者同志,你难道不好奇我看到高考作文命题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吗?” 刘记者笑道:“当然好奇。我想,这个问题应该全市人民都会好奇。你可能是我国头一个在高考中遇到以自己的事迹作为考题的考生了。我其实来之前,还曾想过,要是批改你作文题的阅卷老师知道写出这篇满分作文的人是你,会是什么样的感受?我想,他肯定会很吃惊!” “可我看到那道题时,内心却感到羞愧。”并不。毕竟她也付出了辛勤与精力的。不过,话总得说得好听点嘛。 刘记者诧异地看着她,眼神里明显就是“你还觉得羞愧?你有啥可羞愧的啊?”的意思。 “其实,这个寻找水源的方法并不是我从图书馆里找到的。而是一位老专家告诉我的。” 刘记者面露吃惊,但上半身却往前倾斜,显然对这件事很有兴趣。 “他是农业局的。当时旱灾正当肆虐之时,要现去图书馆翻阅书籍,找到治灾之法并不现实——等我找到方法,地里的庄稼可能都死光了。所以我从一开始想到的,就是去找农业局的专家请教解决之法。”她话风一转,“我其实很早就想去拜访他了,既然记者同志今天来采访我了,不如我们一起结伴去探望老专家,你也可以采访采访他。” 她这样只说一半,果然引发了刘记者的强烈兴趣。两人当即决定往农业局一行。 而换好衣服出来的简家上下,一听到他们要走,顿时泪光涟涟……… 不等简悦懿出声,刘记者自己就赶紧给他们拍了张全家福!开玩笑,人家都把这么大条的独家给他了,怎么也得回馈一下吧? 顺便再允诺一句:“反正报纸上是要刊出高考状元的照片的,到时候我问问主编,看能不能把这一张放上去。不过,我不保证一定能行啊。” 感动得简家上下眼泪汪汪的,挨个儿跟他握了手。 就连刚刚在合影中偷了影的小松鼠,都很高兴地从简悦懿身上跳到刘记者肩膀上,用爪子摸了摸他的脸,表达“小伙子,不错,老爷爷看好你哦~!” 它都已经有一百岁了,可不是老爷爷了吗! “你养的??”刘记者还觉得挺有意思,伸手想去摸它的小脑瓜。 被它不高兴地躲过。它跳回简悦懿身上,告状道:“主人,他想摸我!他在侵犯你的独家摸我权!” 听不懂松鼠语言的刘记者,只听到一阵“吱吱”声,不由笑道:“叫得好像耗子!” 松鼠回头瞪他,突然“喵喵”了两声。 把刘记者惊得直嚷嚷:“它会猫叫!” 简悦懿笑道:“它还会鸟叫。”妖精学人话前,开嗓子必修课。 松鼠得意地“啾啾”鸟叫,表示自己会的外语还不少。 刘记者不由心下感慨,有能耐的人养的宠物都有能耐……… *** 告诉简悦懿寻水方法的那位农业局老专家名叫刘青峰。他在建国前就已经是高级知识分子了,曾就读于后来四分五裂,当初却是比现今的清大影响力还大的国立中央大学。 在十年特殊时期之前,他不是没过过好日子——他有技术、有知识、有满腔的热血,而国家正需要这样的人才为社会主义填砖加瓦。有好长一段时间,国家与知识分子之间是处于蜜月期的。 那时候,正式职工一个月才30多块钱,他一个月却有150多块的工资,这对普通百姓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 可后来进入特殊时期了,他的日子一下子翻天覆地了………白天正常工作时得处处谨慎,不能出任何风头,要小心翼翼地躲在角落里。就是这样,还总是工作着工作着,就被人揪出来批一通。晚上故意在路上磨时间,可再怎么磨,要斗他的人总是等在他家门口的。 认识他的人斗他还不算,他们还要给他剃上阴阳头,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身份。即使走在路上,也总有小孩恶意地往他身上砸石子……… 这就是为什么简悦懿来找他时,他不愿意把自己的知识公布于众的原因。他不是没为国家做过贡献,可到头来呢? 他害怕被人知道,更害怕被人记住。 后来看到那个小姑娘在报纸上抛头露面的,又给各个公社的干部们授课,教他们寻水之法,出尽风头,有好长一段时间,他内心是非常愧疚的。 她不知道她会面临什么,他想。 该告诉她吗?该打听出她的家庭住址,找过去,拉住她,让她不要犯傻了吗? 可拉住了她,粮食绝了收,其他人的性命又怎么办? 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终于决定,要是她出了事,他就站起来,告诉所有人,其实方法是从他这里来的! 可她并没出事。 相反,她过得很好。好到有时候,他心里都会划过那么几分羡慕与嫉妒:那些光环和掌声本该是我的……… 当然,这样的念头很快就会被他打消掉了。一开始就是她勇敢站出来,承担了未知的未来,现在收获掌声不是应该的吗? 于是,他只是默默地看着她。即使八月份的时候,国家就正式宣布十年特殊时期结束了,乃至后来教育部宣布恢复高考,报纸上宣称知识分子将迎来春天,他也没跟任何人说过寻水法其实是他告诉那个小姑娘的。 这天,他又处处谨慎小心地上了一天班——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状态了——即使是同事之间,他也像对待领导一样,对对方点头哈腰。 他走在路上,表情是茫然的。他觉得自己活得就像一只虾,时时刻刻都弯着腰。 然而快走拢家门口时,他突然看到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她转过身来,微笑着和他打招呼:“老专家,我来拜访你了。我今天还带了一位记者同志来,你介意不?” 他怔忡了片刻,眼眶就变热了,浊泪滚滚而下。惹得简悦懿赶紧迎上来,关切地问:“老专家,怎么了?你还好吗??” 他当然明白她带了一位记者同志来,是要干什么的,很不好意思地答道:“不是,我就是太感动了。” 连忙开了门,把他们两个人请了进去。再去化了两碗糖开水端上来——他的工资已经恢复到之前的水准了,但刻意低调行事的他,根本不敢吃好的、用好的,生怕自己吃穿用度比别人好,又会遭到揪斗。白糖已经是他家里最好的东西了。 简悦懿将她买的两斤小蛋糕和一斤桃酥递给老专家,笑着道:“我当初冒领了您的大功,这大半年时间以来,做什么都特别顺遂,走到哪里都受人尊重。但我心里其实挺羞愧的,因为这个寻水法并不是我找到的。它真正的源头是您。今天刘记者来采访我,问我在参加高考时,看到作文题讲的正是我的寻水事迹时,有什么感想?我就想着,现在政局已定,也该让真相公之于众了。” 刘青峰听她这么说,生怕旁边的记者同志误会,忙道:“不不不,值得羞愧的人是我!当初我手握知识,看到人民群众受苦,却不敢站出来。要不是你告诉我,你会站出来承担所有风暴,可能………现在已经死了不少人了………” 简悦懿笑了:“您别骗我了。一个不准备站出来的人,会在整个县里踩点,把全县的水脉分布情况都标到地图上??” 刘记者算是听出名堂来了,这里面有隐情呐!开玩笑地说道:“你们两个搞地下工作的算是接上头了,我这边还听得云里雾里的,你们谁能不能先跟我讲讲整件事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41.41严禁转载 刘青峰和简悦懿两个人就你一言, 我一语地把整件事叙述了一遍。至于为什么是一个说几句, 当然是为了替对方说好话,免得记者同志有任何负面的猜想嘛。 说得差不多了, 刘青峰又感慨地把他在十年特殊时期遭受的揪斗诸事又讲了一遍, 叹道:“我真是一个胆小鬼。只是因为害怕出风头,眼睁睁地看着人民受苦也不管,只顾着自己的微末利益。” 刘记者却有些动容,他在报社上班, 又怎么会不知道那十年期间的揪斗有多么可怕呢? “但是你还是把方法告诉我了。当时我们俩根本不认识,你却冒着风险, 把珍贵的知识教给了我。你根本没有考虑过, 要是我被抓, 会不会把你给供出来。”简悦懿当时也没想到一切会这么顺利, 老先生要不是有着一颗爱国爱民的心, 怎么可能这么做? “是你感动了我呀。我还记得当时你特别有大无畏精神地说,假如死了你一个,能活千万人, 那你这辈子就是值得的。就是那句话打动了我……”即使已经过了数月,但小姑娘当初站在夕阳下的身影是如此颀长,又如此鲜明,让他时时刻刻想起她来,总不由生出仰望之感。 刘记者听着听着, 好奇地问简悦懿:“国家八月份的时候, 就已经宣布十年/动/乱结束了, 为什么你那时没有告诉大众,寻水法其实是这位老同志教你的呢?” 接着,他又问刘青峰:“老专家你呢?她没说出真相,你为什么也不说呢?这可是很大的荣誉。” 简悦懿摊摊手:“我的家庭成分是五代贫农,但老专家是高级知识分子,他的顾虑肯定比我要多。万一我有什么考虑不周到的地方,贸然公布,那可能会害了他一辈子。他的人生中已经有十年是被毁掉了的,我不希望我是毁掉他另一个十年的人。” 她好歹是后世穿进书里来的,再怎么清楚历史走向,对当时的具体情况也是不甚了解的。要不然,也不至于要找政治老师替她补时事了。在这件事上面下错决定,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刘记者问:“那为什么现在你又选择公布了呢?” “因为恢复高考了呀,这证明国家已经强烈意识到了高端人才对社会主义建设的重要性。你们报社的社论不也说了吗?‘我国终于又迎来了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的春天’。而且恢复高考的第一届考试,各界的关注度肯定很高。趁着这个时候,趁着我全科满分,这件事公布出去才能被所有人知道。”作为省状元,连省报都会来采访她的。 刘记者动容了,她是真想把荣耀还给老专家…… 接着,他又问老专家:“那你呢?看到原本该属于自己的荣耀,被别人占去了,你是什么样的心情?你又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说啥啊?说我当初胆小如鼠,自己不敢站出来,却把一个高中女生推到台前吗?她既然承担了所有风险,光环落到她头上,不是很自然的一件事吗?”刘青峰问道。 至此,刘记者算是服了气,又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后,回去就写了一篇报道,标题是《省高考状元与县农业局老专家之间的革命忘年交》。 报道先用新闻常用的写作手法,叙述了整件事的经过。由于采访过程中,两人互相为对方说好话的情景,打动了刘记者,接下来,他又把采访过程中他和他们之间的问答,也详细记录在了这篇报道中。 这种新闻报道方式在这个年代可以说是难得一见的。而这种一问一答的方式又特别日常化,让观者很容易有代入感。就这样一个小小的变化,顿时让这一老一少间的革命友谊更加突出了,也让他们两个人的形象更立体了。 在这篇报道刊登出来之前,很多人以为寻水法的公布最大的困难,是简悦懿必须在县图书馆那么数量众多的藏书里,寻找寻水法这颗沧海一粟。但等报道出来了,众人恍然大悟,原来真正的困难是隐藏在时局之下的动乱,是在抛头露面后可能被毁掉一生的可怖! 第二天,这篇优质新闻稿就被众多报纸转载了。第三天,就连省报都全文转载。 在此事件之后,简悦懿的声望并没有跌落半分,大家反而对她更为钦佩了。毕竟动乱年代才刚过去,所有的人对那段历史都还留有深刻记忆,记得当时有多少人因为受不了揪斗,自绝而亡。 她这是要牺牲自己,成全所有人呐……而且功成名就之后,她不仅不居功自傲,还反而把功劳还给了老专家,这种对名利无贪无欲的表现,不更是充分证明了当初她动机的纯正性吗? 她就是为了广大人民群众去做的! 而老专家刘青峰的名字也家喻户晓起来。由于简悦懿和刘青峰两个人在采访问答环节互相为对方说话,没人责怪他当初把小姑娘推到台前。相反的是,大家都给予了很大的肯定与同情——亲身经历过那段黑暗岁月,他还能在人民有危难的时候,不顾个人安危,冒险把知识教给一个陌生小姑娘,这不是出于对祖国和人民的爱,还能是出于什么? 报道出来之后,农业局以自家出了这么一位优秀人物为幸事,很快就召开了表彰大会,并邀请了多名记者参会。在会上,局领导们亲切地与刘青峰同志握手,并颁予了“先进人物”的荣誉证书,还有300元钱的奖励。 除此之外,原本因为身份问题,刘青峰向上递交的入党申请书一直没人理会。可这回,他所在科室的领导却主动问他,想不想入党。他当时就震惊了,入党呀……这既是一件崇高的事,也意味着大家对他的革命性和阶级性终于再无怀疑! 他的同事们原本经常使唤他做这做那的——即使他们根本没有这么做的资格,但谁叫他太老实了呢?一个人太过老实,人家可不会觉得你那叫老实。相反,他们会觉得“换成别的人,早就毛了,他咋还不毛?哟,这个人是真有问题吧……” 反而变本加厉地使唤他了。 可新闻报道一出来,他的同事们一个个都红了脸——他们以前都干了些啥哟?!居然这样对待一位肯为人民牺牲自我的人! “老刘啊,你要不要喝茶?我亲戚前段时间给我送了些好茶叶来,你尝尝?” “你工资那么高,干啥不吃好点穿好点?我这儿有点布票,要不,你先用着?” “刘老师,你咋站着说话啊?快坐啊。唉哟,你不坐着,我也不好意思坐着了。要不,你看咱们就一块儿站着说话?” 人们对他的尊重达到了空前的高度。 他一直觉得他活得像只虾,可有一天,这只虾居然能直起腰杆了……… 他觉得自己好像活在梦里一般,走到哪里,看到的都是人们的笑脸相迎,听到的都是大家充满尊重的话语。 他突然就活出了一个人样来。 隔了一段时间,局领导忽然找他谈话,说:“老刘啊,以你的资历还有你为局里做的贡献,其实早就该升你当科级干部了。现在组织上有意把你提干,让你更好地为局里工作、为人民服务,你的意思怎么样?” 他怔了怔,然后热泪盈眶地说了句:“谢谢。” 局领导笑了,但却不知道他说的这句“谢谢”,是说给那个曾在夕阳下留下颀长身影,一直让他仰望的那位少女的………… ******* 各所大学的录取分数线出来后,东方红公社再次出了个大风头!社里报名参加高考的考生,百分之八十几都考上了大学! 而报纸上有关此次高考的相关数据也出来了,原来全国竟有570万人参加高考,而录取的却只有27.3万人。也就是说,平均20个人里,只有1个人能被录取,竞争堪称惨烈。 在这样的录取比率下,东方红公社竟能有80%+的考生考上大学,能不在全县、全市出大风头吗? 记者们蜂拥而至,采访东方红公社何以能有如此高的考生录取率,结果又挖到一个新闻——这些人全部都是由寻水小英雄简悦懿在课余辅导的! 简悦懿在穿书过来的数月时间里,已经多次上报了。从最初的寻水事件,到后来为各公社奔波找水,再到省状元和县农业局老专家的忘年交,再到省状元确定,现在又曝出东方红公社考生80%+的大学录取率,这风头已经是出得不能再出了。 市民们最初看到她上报纸,一个个都是“哇哇哇,这么年轻的姑娘居然就能干出这么大的事来!”后来渐渐变成“啊哟,她又干了一件大事了!” 而现在嘛,大家的反应是:简悦懿嘛,她能做得出这样的贡献,那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为了感谢简悦懿的付出,社里的考生们专门备了一顿谢师宴,规格比头一回一队搞的还大。一队那次是解决正式职工编制,而这一回,谁都知道,在这个年代能上大学,那毕业之后是稳当干部的! 简晓辉比任何人都要高兴。他考了325分,是社里报名的考生里考得最高的。而且相当幸运的是,他竟是擦着清大的线被录取的! 这一年的考生录取率是历史上最低的。但这一年,各所大学的录取分数线也几乎可以算是最低的。 原因无它,在学生和老师都被拖累了整整十年的情况下,这些对后世学生来说简单得不行,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弱智考题的试题,当年对于当时的考生却是难得不行。 简晓辉拿着清大的录取通知书,欢呼了一声,然后用力地在通知书上亲了一口!转身就往家里冲! 冲到自家院子里就开始挥舞手臂大呼小叫:“大妹,我考上清大了!爷爷、奶奶,我考上清大了!大伯、大伯娘,我考上清大了!” 他的三个小堂弟不高兴地道:“啧!光晓得告诉大人,咋不喊我们仨儿过来给你道喜啊?” 他嫌弃地望了他们三个一眼:“三个小不点儿,有什么好喊的?”大伯成家成得晚,他的三个堂弟都才只有几岁而已。 那三个也不气,笑嘻嘻地凑过去:“你不是咱们公社的社状元吗?又考上了大学,要不要给咱们仨儿发点儿喜钱打赏打赏啊?” “就是,多少还是给点呗,哥~。等你去学校报到了,离得那么远,你一年能回来一次就不错了!到时候,想给都没法儿给了!” “顺便把明年的压岁钱也先给上吧~。” 简晓辉没好气地用通知书在他们的小脑袋上挨个儿拍了一记。通知书不过薄薄的一张纸,打下去哪儿有什么力道?不过就是做做样子罢了。 倒把三个小的给打笑了。 之前淘沙金的时候,简晓辉就小赚了一笔,再加上公社又小小地奖励了一下他这个社状元,他兜里还是有一百多块钱的。他大方地掏钱,给三个小堂弟一人打赏了一块钱。 把小堂弟们高兴得喳呼了起来。 “谢谢晓辉哥!” “谢谢哥!!” “祝咱们晓辉哥到了清大之后,再当系状元!以后毕业,到政府部门当国家干部!” 年纪最大的那个堂弟最会说话,说了这么一番讨喜的话后,领着自己的两个弟弟就跑去供销社买吃的、玩的去了。 而被简晓辉的叫嚷声惊动了的简家上下,也已经从屋里出来了。 简老太看到简晓辉,问的第一句话并不是“啥?你考上清大了?我家辉子果然厉害!”而是“你自己的录取通知书都拿到了,咋不给你大妹拿啊?” 还很有责怪的味道。 简晓辉颇无奈地道:“不是我不给她拿,她是在学校报名的,录取通知书肯定是寄到学校那边啊。” 这时期的高生也是统一报名的。但很多学生是农村户口,家庭住址东散一家,西散一户的,邮政为了节省人力一般不给单独送,都是送到大地址。所以,很多学生预留的反而是学校地址。 大伯娘倒是晓得情况,说了一句:“懿丫头已经去领通知书了。娘,她反正考的是全科满分,你有啥好担心的?辉子只考了325分了,都能上清大,懿丫头肯定没问题。” 啥叫我只考了325分?简晓辉郁闷极了,这已经是很好的分数了好吗?干啥回回都把我跟我大妹放到一起比较嘛!我俩能是一个水平线的吗? 但在爷奶两位大家长的威严之下,他也就只敢在心里叨咕叨咕。 而这时候的简悦懿却并未去县高中拿录取通知书。相反的,她去了市里。 就如她大伯娘所说的,她这个成绩想去哪个大学都是没问题的。既然早已知晓结果,还有什么好着急的? 这一纸录取通知书倒是提醒了她,她离家外出读书的日子已越来越近。一去首都,一家人就再没办法像现在这样天天聚在一起了。而且本县地处偏僻,就是去乘火车,中途都还得换乘,才能抵达祖国的首都。 单程据说就要花上五六天的功夫。那样一来,除非是寒暑假这类长假,要不然,她还真没法儿回家。 她心里委实伤感,干脆去了市里,打算给家里人都买点东西表达一下心意。 一路上,不管是坐车还是走路,好多人都在回头望她。没看她的,要不然是行色匆匆,自己有事的,要不然就是低头在想事情的。 简悦懿并不以为意。 自从开始修行之后,她整个人的气色、肤质变化相当大。有天早上起床照镜子的时候,看到镜中人那肤如凝脂,几乎看不到毛孔的样子,她自己都觉得惊讶。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粮油供应普遍都不足,每个人看上去都面黄肌瘦的。在县城的大街上转悠一圈,想找到一个长得胖的都难。而简悦懿虽说天生丽质,才刚穿进书里来时,肤质也粗砺得很。她的美只在骨相和五官上。 现在肤质也提上去了,皮肤真如凝脂般有近乎半透明的质感,整个人气质也完全不同了,恍若旧时大画家笔下的仕族贵女一般。这般人物放到哪里,都注定是鹤立鸡群的。 虽说身上被贴了“寻水小英雄”和“省状元”这样的标签,但简悦懿在书里的身份到底是农家女,她并没有城里人那样丰富多样的票证。 不过,几个月前淘沙金的时候,她就发现了XX老码头那边有黑市了。 那个老码头自古以来就是商贾云集之地,即使建国后,政府对倒买倒卖打击极严,但那里依然是物资集散重地。如此一来,也就免不了有人会铤而走险,依码头之便利而兜售黑货了。 这些人多半都是船员,或附近的住户。船员随船只每到一处地方靠岸,都会下岸去四处搜寻性价比高的物资,再进行价格加成,在码头黑市卖给需要的人——除了粮食是谁都需要的以外,他们卖的一般是外地商品。 这些人是一道贩子。卖完东西,拍拍屁股走人,根本没多大风险。而附近的住户就是二道贩子了,有可能会被抓的基本都是这些人。 不过,今年8月底的时候,南斯拉夫总统铁托来访,我国与南外交恢复正常。而正因如此,我国领导也知道了许多关于南斯拉夫走有自己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而带来的种种好处。特别是它物质文化方面的丰裕,给我国领导还有困顿的国民留下了深刻印象。 从那时候开始,对倒买倒卖的打击就不再如以往一般严厉了。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去查黑市,也渐渐变成了例行公事。至多是收缴违法买卖的商品,进行一番批评教育而已。 简悦懿坐车到了老码头车站,就下了车。凭着记忆寻到了当初的那个黑市。 黑市的人卖东西也是有讲究的。他们怕被抓,所以一般都不会把货物带在身边。只杵在那边站着,等看到貌似来买东西的人,再一个个走过去,像暗号接头一样问一句“我有XXXXX,你要看看吗?” 做这种营生的多半是胆子较大的男性。于是,简悦懿一走到那个黑市,杵在那边的男同胞集体看傻了眼。起码有七八秒,都没人反应过来该去暗号接头。 倒是有一个穿了件厚实军大衣的男性先反应过来,跑来问她:“大妹子,想不想试点儿新鲜货色?我这里有广州那边过来的漂亮衣服。像你长得这么好看,这些衣服跟你肯定是绝配!” 她倒没被“漂亮衣服”打动,反而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身上的军大衣:“你这军大衣不错啊,是你自己的货,还是在哪儿买的?” 作为全科满分的省高考状元,她给省里挣足了面子。前不久省里才奖励了她500元,市里也奖励了300元,县里奖了100元。而东方红公社仅仅只是一个公社,但在奖励方面却毫不含糊——毕竟她可是公社之光啊!牛书记和田社长在表彰大会上郑重其事地奖励了她300元。 奖励完了之后,简老太还笑着跟她说:“你看,牛书记跟田社长一提到你,脸都快笑烂了!看他们那个样子,奶奶都觉得好有面子!” 她原本就有将近1800元钱,高考买书还有后面买东西去看老专家花了些,也还剩1750元左右。现在当了省状元之后,又被奖励了1200元,那就有2950元左右了。 要是这时期的房屋允许自由买卖,她这些钱估计都够买套宽敞的大房子了。 那个穿军大衣的贩子先愣了一下:“你要买的话,我这件可以给你,不过,你看这料子,是正宗的军大衣啊。这么厚实,穿着可暖和了!这个可不便宜啊,你确定你要?” 简悦懿挑了挑眉:“你先说说你要卖多少?” 贩子伸出五根手指:“这个数!” 简悦懿故意道:“五块??” 贩子的脸顿时垮下来了:“大妹子,你可别拿我开玩笑了!这衣服怎么可能五块钱买下来?五十!” “现在最好的料子就是府绸,其次是的确良。府绸的面料也不过一块多钱一米。一件军大衣收我五十,太黑了吧?” 42.42严禁转载 府绸之所以叫府绸, 是因为这种面料旧时是在封建贵族和官吏的府上织就的。它的原料普遍是棉的, 手感和外观与丝绸特别相似。料子也很有厚实度和垂感。 “不是啊,大妹子你听我说, 我这个是成衣, 又是时下最流行的军绿色,而且还这么厚!光是里面塞的棉花,你都要攒好多张棉花票不是?更别提布票了。几块钱也就能买点料子,你还得找裁缝做衣服呢!” “那也要不了这么多。我只出10块。还有, 我不是只要一件货,我要……”爷爷、奶奶、大哥、大伯、大伯娘、爸爸……她在心里把家里的人都数了一遍, 再加上她, “10件。” “十……件?”贩子吓了一跳。 他稳了稳心神, 问她:“大妹子, 不是我多心, 你有那么多钱吗?” 她淡淡地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有什么好怕的?”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孩子都不怕。 他想想也是, 认真地道:“我手里没这么多货,我得去调。你真想要的话,下午再到这边来一趟。不过,10块真的出价太低了。你起码得给我20块才行。这还是看在你买这么多的份儿上。再低,我就亏了。” “15元。我就出这个数。你要是不愿意, 那我就扯着嗓子问一句, 看这里有没有人能拿这个数给我。” “……” 贩子郁闷地看着她, 然后一咬牙:“好,成交!那我现在就去调货,你过一两个小时过来。”扭头走了几步,又回头叮嘱,“大妹子,咱们可说好了。可别等我辛辛苦苦调好货,你又不买了啊。” 简悦懿笑着点点头。 贩子这才放心去了。 这时,她挎包里的小松鼠突然冒出头来,用力吸了几口空气,猛地跑出来,蹿到她肩膀上,特别兴奋地道:“主人,有好吃的!” 简悦懿失笑道:“你到底长的是狗鼻子,还是松鼠鼻子?” 松鼠很认真地道:“修行人,五感肯定比普通人强啊!” “你闻到什么了?” “牛肉干!有牛肉干啊!五香的!还有松子!我都好长时间没吃到过松子了,我可是松鼠啊!”它把两只爪爪抱到一起,用星星眼望她。 “松鼠会吃肉的吗?”简悦懿好奇地道。 “我有什么不能吃的?我可是妖精!”它眨巴眨巴眼睛。 她一时兴起,逗它道:“那我为什么要给你买呢?” 它搔搔脑袋:“喵喵~,汪汪~,啾啾~,能不能因为我会好几门外语?” 她正要回答,它已经惊呼地指着一个人嚷嚷:“主人你看,牛肉干过来了!” 简悦懿吓了一跳,这明明是行走的人类……果然妖有妖性,就算被拿走了内丹,也还是改不了害人的本性吗? 她正想着,那人已经凑过来问她:“姑娘,我这里有川地产的五香牛肉干,你要不要买点?”说着,就从胸前拿出一个油纸包来,里面有些撕碎了的牛肉干,“来,你尝尝,这个味道特别好,是那边的特产。本地有钱也买不到的。” 啊,原来如此……误会了小家伙,她稍觉愧疚,自己没尝,反而拈了一小根牛肉干递给松鼠。 松鼠“呀——”地欢呼了一声,接过牛肉干就开始啃。啃起来那模样,跟后世的宠物仓鼠有得一比。 “好吃,好吃,好好吃。主人买一点来吃吧。多买点哦,都可以吃咯~。” 贩子在旁边看着挺惊讶的,这么珍贵的肉食品,而且又是本地难得一见的外地特产,她自己都没尝,却拿给一只松鼠吃。这也太奢侈了吧…… 那松鼠还傻头傻脑的,一直“唧唧吱吱”地叫唤…… 唉,年轻姑娘啊,就喜欢这些长得好看的小动物,真糟蹋钱。 简悦懿问道:“你那里有多少牛肉干?”川地的五香牛肉干在后世确实是挺知名的小吃,可以多买点回家,给爷爷奶奶他们吃。 “你要多少?” “你先告诉我,你有多少?” 贩子看着她的表情就有点一言难尽了……现在这年头,就是生猪肉都要一块零点一斤,更别说是牛肉干了。普通人家敢一开口就是“你有多少”,一副有多少买多少的款爷派头? 这姑娘看着气色又那么好,气质也不一般,怎么看也跟平时来黑市买东西的人不一样。该不会……是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吧?那些人有时候为了抓捕他们这些小商小贩,会特意乔装改扮,假装是买东西的人。 想着想着,他语气就变冷淡了:“说啥呢?我总共就手里这点东西。这是我亲戚从外地给我带过来,让我尝尝的。看你长得好看,特意拿出来给你品品。我自己都不够吃,哪儿有剩的卖给你啊?”说完,扭头就走。 看到对方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快速溜走,简悦懿马上就明白他的想法了。她也不觉得遗憾,因为,勉强能算半个修行人的她,嗅觉也非常灵敏。 她刚刚就注意到,另一个方位的牛肉干香气更浓郁。也就是说,那个方位的牛肉干数量更多。 于是,她循着牛肉干香气传来的方向,一步步寻了过去。 而贩牛肉干的贩子以为她是追着他在跑,吓得哪儿敢去拿自家的货啊!吓得在下一个分岔路口往另一个方向跑了! 可他跑了一段,突然发现,那女人根本没追他,而是去了……他放货的那个方向…… 他心里紧张,又安慰自己,他放东西的地方是在一处废弃了的老屋里的废木料底下的。门口又有他儿子守着,怎么着也不会出问题的。 …… 到底心虚,他又拐回去了。 然后就看到那个姑娘正在跟他儿子说话! 啊咧?!什么情况?! 他吓得赶紧跑过去,一把搂住儿子,护在怀里:“你你你……你想对我儿子做什么?!他还那么小,关局子里被人打了怎么办?!” 他儿子莫名奇妙:“爸,你干啥呢?大姐姐不是你介绍过来买牛肉干的吗?” 贩子都快吓哭了:“我什么时候介绍过她啊!你个傻儿子诶,你被人家套了话了!” “咦?那她怎么知道这里有牛肉干?” “对啊,你怎么会知道的?”贩子惊恐地望着她。 他儿子扬了扬手里的钞票:“爸,她钱都给了诶,那咱们到底要不要把东西卖给她啊?” 贩子一看,一张十块的票子,两张一块的,还有一张五毛的,总共十二块五。这是把五斤牛肉干全卖出去了?啊呸!现在是该注意这个的时候吗?他该想的是,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的工作人员还会付钱?咦,难道他搞错了? “你……不是政府部门的啊?” 简悦懿无奈地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政府部门的工作人员了?我这个年纪像吗?” “像啊,怎么不像?” 十年特殊时期间,虽然各中小学都停课闹革/命去了,但教育上还是制定有正式学制的。66年-77年实行的一直是“五四学制”,即五年小学,二年初中、二年高中。当时的小学生6岁就可入学,算下来,15岁就能进入大学,到了19岁就能毕业。 而且在实际实行上,各地是自行其事的。都觉得越短越好,越乱那就意味着是越革/命。所以这一时期,多的是十几岁的大学生。 简悦懿轻叹一声,然后摊出一只手来:“钱已经给了,东西该给我了吧?” “哦哦哦!”贩子这还不够放心,又左右张望了一番,发现她真是一个人过来的,才打消了疑虑。转身进了旁边那间废弃的小屋子,从废木料间的缝隙中掏出一个土布包袱来。 肉食精贵,他放得也仔细。包袱皮解开后,里面还有个包袱皮。再解开,又是牛皮纸。再解,就是油纸了。 他把油纸打开,把里面的牛肉干展示给她看:“看,东西质量好吧?这肉干制得可干了!要是拿水泡一泡,起码能涨一倍的份量!不过,你可别真拿去泡水啊,泡了就不好吃了。” 又拿出把红栒子木的杆称来,把牛肉放上去称重量:“来,你看,这份量我给得贼旺实,五斤,你看好了。称杆翘这么高,你这笔钱花得可不亏!” 他把牛肉干递给简悦懿后,想了想,她没趁着他不在,讹他儿子,反而真照他告诉儿子的二块五一斤的价格来买的,又觉得这姑娘人品着实不错。索性把衣兜里包好的那堆撕碎来的牛肉干也拿给她了。 “这包是我拿来专门给人尝味儿的,反正东西都卖出去了,留着也没啥大的用处,都给你了。”贩子大方地道,顺便好奇地问了一句,“姑娘,你到底是怎么找到这边来的啊?告诉我一下呗,回头我也好留意一下,免得被政府部门的人抓了。” 简悦懿眼睛都不眨一下,指着肩膀上的松鼠胡诌:“它带我来的。动物嘛,嗅觉比人好不是很正常的吗?” 贩子一愣,哈哈大笑:“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我哪儿露馅了呢!吓死我了!”心里想的却是,唉哟,原来养松鼠还能有养狗的功用啊。我得装装样子,可不能叫她看出来我啥都不懂,那多没面子…… 拿着用油纸和牛皮纸双层包装好的牛肉干,简悦懿又回到了黑市那边。 贩子们看着她手里拎着东西,还在这边晃悠,知道她还有想买的东西。又瞅着差不多要到中午了,大家都急着去吃饭,一呼啦都围了过来,问她: “我有新鲜的蔬菜,你要不要看看?菜是南边过来的,这大冬天的,就连菜市都没啥菜卖,你要不要买点去打牙祭?” “手表要不要?上海牌的半钢防水大三针,瑞士英纳格的17钻钢背大秒针,我都有。来看看吧。” “漂亮的羊毛衫,有红的有绿的,还有黑的和蓝的,喜欢不?大姑娘家的,冬天穿这个最好看了!” “我这儿有伊拉克蜜枣哦,还有桃酥、曲奇饼干,还有奶油蛋糕啦!” “大妹子,看我的吧!我有一台海市自行车三厂产的‘凤凰’PA18型平车!你听得懂不?就是新型的自行车啦。这个出厂价都要133块!我不要你的票,只卖168.5块,怎么样?”有一个声音特别高亢。 这话一出口,在场的人除了简悦懿全都呆住了!他们都是些二道贩子,对于常见商品和大三件的价格不要太了解! 凤凰牌PA18型的自行车,那可是猪皮烘漆鞍的。硬边胎、全链罩,手闸、支架还有转铃全部都是铬金属的,牢实得很,还好看!而且168.5块那不是商场上凭票购买的价格吗?不要票的话,卖个200多块完全不成问题! 买到就是赚到啊! 他们也不卖东西了,反而争相问那人:“你有好东西不早说?!” “我要我要!” “给我!给我!” “车呢?车在哪儿?先给看看货呗!” 现场喧哗至极。 简悦懿也有点诧异,看了看那人的衣着,他的穿衣风明显跟本地人不一样。这说明他肯定是从船上而来的外地人,也就是说,他是一道贩子。 再看他的衣服,面料竟是呢绒的。要知道这一时期,呢绒这种高档面料是要凭工业券购买的。船员虽说能买得起这种料子,但人家跑船主要还是在工作,哪儿可能工作时间穿贵料子呢?弄脏了可不得心疼死? 想到他杵在那里站了半天,都没好意思嚷嚷自己有自行车这种紧俏货,就晓得他肯定是头一次干这种倒买倒卖的事。 这所有念头也就只在两、三秒时间内闪过。她从上衣兜里掏出钱来,对那男人道:“我带了现钱的,你还是卖给我吧。”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看着她…… 168.5元可不是小数目啊……搁厂子里,那可是正式职工五个月的工资了!在场的人是都想买,可谁晓得今天能碰上这么便宜的自行车啊?又有谁能像简悦懿那样,在没有提前准备的情况下,随随便便掏这么多钱出来的? 这是哪儿来的高干子女吧!这么有钱! 大家哭兮兮地看着自行车男领着她走远了,个个不由自主地摆出了尔康手…… “小同志,走快点儿行不?我的船快要开了!” “好,没问题。”简悦懿答道,顺便问了一句,“你还有多的自行车吗?” 那人刚刚就被简悦懿随随便便就掏出那么多钱的气势给吓到了,现在听到她居然还想再买一辆,更是吓傻了! “没……没……就这一辆。”他其实就是他刚刚提到的海市自行车三厂的厂委干事。这回回乡探亲,有人托他家中老父请他帮忙带辆自行车。 碍于父亲的面子,他也就长途跋涉地带过来了。谁晓得人家又不买了。家里本来就有一辆了,卖给亲戚,又怕亲戚觉得他是要赚他们的钱,占他们的便宜。顿时陷入了两难境地。 原来旅途中带这么一个大家伙就非常不方便。现在还得原样搬回去,那不得折腾死人吗? 今天,他所在的那艘船刚好得靠岸采购物资,他就跟船员打听了一下,知道这边有黑市就过来试试看能不能卖掉。 他快速地把自行车从自己的舱房弄出来,跟简悦懿钱货两讫,然后快速地回到了船上。 大约也就十分钟左右,船就开走了。 简悦懿肩膀上的小松鼠一边吃着牛肉干,一边感慨:“你这运气也真是无敌了,无为子以前靠着我给他指点,攒了好久的钱和工业券才买上自行车。也是凤凰牌的。我记得价格好像就是你今天买的这个价吧……你没攒工业券,都能用这个价格买到,他要是知道了,怕要气死,哈哈哈哈哈~!” 自从跟简悦懿订了契约后,一看到她牛气,它就有种自己也很牛气的错觉~。 简悦懿倒是早已习惯了自己的好运:“你忘了吗?我可是天命福女。” 然后…… 她又推着自行车,回到了黑市。 黑市里所有的二道贩子都被她惊得集体向她行注目礼。这已经是他们第二次集体行此大礼了,头一次是因为她长得太好看了。 简悦懿也不是有意要炫富,只是她跟人说好了要买军大衣,没办法。 很快地,跟她约定好的那个人终于来了,肩膀上扛了一堆衣服。 简悦懿提了个要求:“我在你这里买了这么多衣服,我一个女孩子肯定扛不动,你这个当老板的不帮忙把东西扛上公交车吗?”这个是其次的,最重要的是财不外露。现在露了财,她肯定得找一个保镖。 护送财神爷有什么不好的?那人满口答应了。正要陪着她去车站,忽然又站住了,惊愕地往她脸上左看右看的:“你……是那个寻水小英雄?!” 简悦懿:………连到黑市买个东西都买不清静吗? “不是,你认错人了。”简悦懿一口咬定。 那人见她答得一本正经地,也觉得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一错眼,却瞧到她挎包里冒出来的一个小脑袋!顿时嚷嚷道:“不对!你就是寻水小英雄!报纸上登的那张你的相片,里面就有这个小东西!” 小松鼠一愣,一脸做错事的表情,悄眯眯望简悦懿。看到她也在万般无语地看它,它赶紧捂紧了自己的小脸脸,缩回了挎包里。 是的,这只爱出风头的小松鼠在每一张刘记者给它主人拍的照片里,都偷眯眯偷了影的。不仅偷影,它还炫耀似地把它的长尾巴高高竖起来,生怕人家误以为它是耗子………… 简悦懿这会儿其实很想胡诌“你看错了,报纸上的那只是松鼠,这只是耗子”。但想到它耳朵上那簇与耗子完全不一样的长长的漂亮黑毛,只得无奈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人兴高采烈地道:“我是觉得头一眼看到你,就感觉很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你。原来是在报纸上啊!” 他说:“你早点说你是寻水英雄嘛,我肯定不会喊五十块钱一件军大衣的见鬼价钱的!咱们刚刚不是说好十五块一件吗?我不赚你的钱了,你一件就给十二块的成本价好了!” 这个时期的人们对于英雄人物的崇敬和热爱,完全不比后世的人追星的那股劲头差。 简悦懿忙道:“不不不,还是按十五块钱一件的价格来就好。你也要赚钱,也要吃饭的。” 那人笑道:“报纸上都呼吁了,说要是人人都肯像你这样无私贡献,从不利己,专门利人,那咱们别说是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了,连共产主义社会都能实现!” “咱这种人吧,没能耐像你一样给全市人民解决大问题,但咱不赚英雄人物的钱,那也是对你英勇事迹的一种崇敬吧!那不是变相地在给你掌声,鼓励你更好地为人民服务吗?咱这可是曲线救国啊!” 在听到“寻水英雄”几个字时,原本就在注意简悦懿的二道贩子们就瞪大了眼睛:哦哦哦,难怪觉得她整个人看上去就跟别人不一样,原来她就是寻水英雄啊! 还有人想:我是说咋有人这么有钱,报上都登了,寻水英雄这回考了省状元,光省里就奖励了她500块呢!人家这是好人有好报,该的!! 还有人其实心里起了不干净的念头,觉得这女孩这么年轻就这么有钱,钱的来路肯定不清白。指不定干了什么下三流的事呢!还琢磨着等会儿尾随着她,走到僻静处就抢劫——反正钱的来路不正,她也不敢报案! 她的真实身份一曝光,大家又听到那个卖军大衣的说什么不赚英雄人物的钱,就是在鼓励英雄人物更好地为人民服务,是在曲线救国,突然之间,他们就像商量好了一样闻风而动,一拥而上:“小英雄,我们也要曲线救国!” 43.43严禁转载 “小英雄小英雄, 我的奶油蛋糕送你!” “你皮肤那么白, 穿我的红色羊毛衫能衬得你脸蛋红红的,会很好看的!” “橘子送你!全部送你!” 一堆的人如潮水般涌过来, 又如潮水般马上退却。人们往她那辆暂新的自行车筐里扔下东西, 扭头就跑! 简悦懿头痛地道:“喂,你们把东西拿回去啊!” 没人理她。一堆人跑得老快了! 她无奈只得掉转车头,对卖军大衣的那人说道:“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骑上车就去追人。 这些人送她的东西, 全都是这个年代极难一见的。就是橘子,在这个季节, 本地也是看不到的。特别是像羊毛衫这么贵的东西, 人家敢送, 她都不敢接——接了, 那不得让人喝西北风去吗? 她在后世骑的都是轻便的女士自行车, 现在改成这么一个庞然大物,才开始骑的时候,还骑得歪歪斜斜地。幸亏她腿够长, 很快就掌握好了技巧。 前头那堆大老爷们儿溜得正高兴,结果一阵风刮过,就看到寻水英雄已经骑着自行车骑到了他们前头…… 大老爷们:…… 简悦懿漂亮地摆过车尾,刹住车,问他们:“还要我再追你们一次吗?” 大老爷们:……不敢…… 接下来就是史上最奇特的讨价还价了。 简悦懿:“你们必须得收钱。要是不收钱, 我肯定不会要的。” 大老爷们A:“我们肯定不会收钱。你要是非逼着我们收, 我们就静坐抗议!”说着, 还扬声问大家,“对不对啊,同志们?” 一堆人起哄说“对”。 大老爷们A得意地回望简悦懿。 简悦懿不慌不忙地把东西从自行车筐里拿出来。她记性好,每样东西是谁给的,全记得一清二楚。她挨着挨着把东西还回去,淡淡地道:“那你们慢慢静坐抗议,反正我骑着自行车走了之后,也看不到。” 她顺便还提醒了他们一句:“没跟政府部门报批,还擅自进行集会,是违法犯罪的哦~。” 大老爷们:…… 大老爷们B站起来发言:“你这样是对我们拳拳爱国之心的不认可!这些东西,你以为我们是单纯地拿给你的?你去寻水的时候,坐车不要钱的?肚子饿了不吃饭的?我们帮你省下一笔钱,你就有更充裕的资金,以后为人民服务啊!” 大老爷们C附和:“对!我们送了你东西,就等于是参与到你以后为国为民的建设活动中了!你不可以剥夺我们的参与权!” 大老爷们D:“这不仅是参与权的问题,还是政治权利的问题!我们又不是犯了大罪,你怎么能像法院那样判我们削夺政治权利终身呢?” 简悦懿听得又好气又好笑,不肯收他们东西,就变成剥夺他们的政治权利了? 大老爷们E:“你要是不肯收我的奶油蛋糕,我就……我就当场把它给啃了,肥死我自己!” “……” “……” 当别人有恶意的时候,简悦懿可以毫不留情地用一千种一万种方法,击退敌军。可当别人全是好意,且态度又相当坚决时,她就有点无奈了。 她骑着自行车转身就走,他们就在车屁股后面追。 骑到那个卖军大衣给她的男人身边,又不能把人家给甩了!就只好下车步行。 她之前还担心财富外露,可能会有人打她钱财的主意。但现在一堆人捧着要送她的东西,围着她一路走,一直“护送”她到车站。有这么多汉子在,谁还敢打她主意? 其中一个人还嚷嚷着:“你还不肯收啊?再不收,大伙儿可就跟着你上车了。到时候我们还得自掏腰包买车票呢。” “是啊,快收下吧。要不然,咱们今天就别想做生意了。” “我到这会儿还没来得及吃中午饭呢。肚子饿得要命。快收下吧!” 无奈之下,简悦懿只好跟他们说好了,她可以收,但他们起码得收她成本价。“要不然,你们就是跟到我家,我也不会收。” 在“讨价还价”之下,两方最终都有所退让。最后,大家终于同意采取她提的方案,以成本价卖给她。 不过,在一道贩子几乎都是外地人,贩卖者并不固定的情况下,连二道贩子自己都不晓得自己下一批货会拿到什么样的价格,在合格的浮动幅度下,小小骗简悦懿一下,她不也不知道吗? 每回,只要她提出疑问:“这个成本只要这么点?别是在骗我吧?” 他们就会说:“批发价和零售价本来就差得多。要是差得少了,我们不得饿死啊?” 而最初卖军大衣给她的那个贩子很是后悔,别人都那么大方,直接用送的,他呢?他一来就问人家要成本价。这在英雄人物面前,也太丢份儿了! 可他的底价已经泄露了啊,他没法儿在这方面搞小动作,干脆对简悦懿道:“你拿这么多东西能拿得动吗?这种时候,像我这样的男子汉大丈夫就能派上用场了!来来来,我帮你把东西扛回家,不用客气。” 不由分说地就跟着她上了车,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就这样,她这天买了差不多350元的东西,自己还剩2600元左右。 那个热心的男同志帮她扛了许多东西送她。等东西送拢,都不肯进去喝口水,挥挥手就扭头跑了。 而简悦懿这会儿才发现……她忘了拿录取通知书了…… 幸好,等她进了家门,才晓得通知书已经由之前来告知过高考成绩的那位李副校长专程送过来了。 而她这边大包小包的,特别是还扶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则是把全家上下都惊动了。 大家围着这辆车转来转去,简爸脱口而出:“我家也有车了呀!” 大伯娘伸手在猪皮做的鞍上,爱惜地抚摸着:“这还是猪皮的呢。这么好的皮料,肯定是头层皮的!” 简晓辉乐呵得不行:“这种东西,可是干部们的标配。现在咱家也有一辆了,这是不是说明,咱家的待遇已经集体荣升到干部等级了?” 简老太哈哈大笑,伸手戳了自家孙子脑门一记:“干部干部,你就想当干部!这回考这么高的分数,你以后可得记着你大妹!” 简老汉先看到的却是堆成座小山的军大衣,他目瞪口呆地问:“懿宝,你从哪儿买来的啊?怎么有这么多?” 军装和军大衣在70年代不要太流行!自从主席同志号召“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全国学解放军”之后,全国上下就掀起了军绿色的热潮。人人都以能找到关系,搞到件军装穿上身为荣。 简悦懿当然不能明说,她是从倒爷手里买的。于是把话题歪了歪方向,说道:“爷爷,你赶紧试试,看合不合穿?” 老人家心疼钱,把衣服的套数一数,哟,十件呐!这不刚好是家里人一人一件吗?他赶紧把自己那件往简悦懿怀里塞:“爷爷有棉衣,你又买一件来干啥?你买过来了,我那件怎么办?总不能扔了吧?你赶紧拿回去退了!” “爷爷,东西不一样啊。你那件补丁叠补丁的,又薄,到了三九、四九根本不顶用。军大衣多暖和呀,您就穿上吧!”简悦懿劝道。 简晓辉也劝:“大妹孝敬您是应该的。咱兄妹三月份就要去京市读书了,您就穿上吧,别给她留下遗憾。” 简老太先红了眼睛,过去拉着简悦懿的手,把她像抱小孩似的抱怀里。可简悦懿身高比老太太高了许多,老太太反而像是挂在她身上似的。 简老太流着泪:“我可真舍不得我家懿宝啊。你不在了,这家里也不知道会冷清成什么样。” 简悦懿拍拍她的后背:“奶奶,别难过,分离只是暂时的。等我毕了业,工作后分了房子,我就把你和爷爷接过去一起住。” 简爸分外委屈:“那……懿娃儿……我呢?” 简晓辉翻了个白眼:“爸,你还有我呢!”你们咋都当我是死的? *** 自行车是摆在家里公用的,谁有事外出谁就骑。有这么一辆名牌自行车,连家里的小堂弟都兴奋得围着它转,小手在车上到处摸。 大伯娘还生怕他们捣蛋,拿着柴荆条赶他们:“摸什么摸?!你们几个臭小子手下没个轻重的,摸坏了怎么办?” 引得小子们大呼小叫:“肉爪子还能摸坏金属的,妈,你就吹吧!” 军大衣肯定是一人一件。那件红色的羊毛衫,简悦懿也没舍得自己穿,拿出来给了她奶奶。 她奶奶人特别精瘦,尺寸倒是能穿得上,但却以“我一个老太婆穿红色的,那不得被人骂是老妖精呐”给拒绝了,让简悦懿自己穿。 简悦懿又把衣服送给她大伯娘。 大伯娘也不肯收,反而跟自己男人咬了咬耳朵,见男人点了头,就回屋去取了钱过来。她打开一层又一层包裹钞票的布包、手绢和纸包,从里面拿出零零碎碎的,全是一块、二块,甚至还有角币的一大叠纸钞,递给简悦懿:“这是我跟你大伯的心意,懿丫头你好好收着。在外不比在家里,手头一定要宽裕点才好。” 虽然都是小钞,但厚厚的那么大一沓,少说也有上百元。简悦懿把钱往回推:“大伯娘,大学生有国家养,用不着您操心的。不信,你问我哥。” 简晓辉点头道:“是啊,我之前还当过一年工农兵大学生的呢。那里食堂都是包月给钱的,一个月12.5元,吃得比家里还好。而且每个人都有助学金。” 接着,他就开始解释大学里的助学金制度。 那个年代是没有奖学金这种说法的,全都是助学金。助学金分7个等级。一等21.5元,是照顾烈士子女和孤儿的;二等19.5元,这个照顾的对象是来自农村的贫困生;三等17.5元,照顾城市里家庭贫困的学生;四等15.5元,这等的助学金名义上是照顾贫困者,但实际上拿这一档的,已经算是普通家庭的子女的。 虽然还有三个档次,一档比一档钱少。但80%的人都能拿到15.5元及以上的标准。 “除了买学习用品,还有日常生活用品,根本就没有自己花钱的地儿。你们就别担心了!”简晓辉说道。 “能不担心吗?你这是第二回,懿宝可是头一回离开家,她又是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真担心她受欺负……”简老太眼圈又红了。 简晓辉:……原来你没担心我啊? 简老汉也叮嘱孙子道:“辉子,你们俩都去清大读书,你可一定要好好照顾你大妹,可千万不要出差池。你也这么大了,该像个男子汉一样站起来保护你妹了。” “爷爷,我能去清大都是靠了我大妹,她要遇到什么事,我头一个冲出去!”简晓辉真心实意地道。 他之所以能考这么好,还是多亏了大妹在高考备战阶段给全社考生讲完之后,回家又给他开小灶。这样的华国好妹妹,上哪儿能找得到?他要对她不好,那他可真是混账东西了! 简悦懿笑着对她大伯娘道:“你听,哥都这么说了,这钱你还是拿回去好好收着。你和大伯赚这些钱不容易。” 大伯娘又递过去:“咋不容易了?你大伯在河道办采金队当正式职工,每个月都有三十多块钱呢。不过,这几个月我和你大伯都省吃俭用的,就想多存点儿钱给你花。那火车票肯定忒贵!” 简老太也道:“懿宝,这是你大伯和大伯娘的心意,你就收下。”转头跟简老汉道,“老头子,咱俩这段时间不是一直在商量,等懿宝走的时候,要把咱存的钱全拿给她吗?今天,趁着老大这一房把钱拿出来了,咱也拿出来,你说好不好!” “你还废话干啥?去拿啊!”简老汉抽了口旱烟,不耐烦地道。 简悦懿哭笑不得:“我有钱。省里、市里、县里还有公社里不都奖励了我的吗?光省里就奖励了500块呢。” 要不是有在京市买房子,把全家人接过去的打算,她早把大部分的钱拿给爷奶了。而且,京市的房价在全国来说,肯定是最高的城市之一。想买宽敞点的房子,够这么大一家子人居住,她那点钱还不知道够不够。 当然,2000+元在现行物价下应该是够买房子了。可惜现在房屋买卖还没开放,一般人居住的都是公家房。等到房屋可以交易了,那时候价格又肯定会飞速上涨。不管怎么说,先把钱备下来,到时候才能当头一个吃螃蟹的人。 一家人互相推让,都推让了好久。 但他们肯定是推不过态度坚决的简悦懿的。 之后,她又把今天买的奶油蛋糕啊,牛肉干啊,橘子啊,汽水啊什么的,拿出来给家人吃。 这些都是难得一见的食品,可全家人一想到即将到来的离别,心里都不是个滋味。 一顿饭在离愁中就这么过去了。 *** 这个时期的录取通知书还带有强烈的时代印记,一般都是寄往某学校、某单位的革委会,由革委会转交被录取人的。 由于77年的高考是推迟到12月份才进行的,所以第二年新生报道的时间也相应往后推迟了。最早开学的大学也都要到2月底了,而大部分学校开学时间都在3月下旬到4月上旬。 随同清大录取通知书寄到的,还有一纸“入学须知”。里面的内容都是些“在全国人民紧跟党中央战略部署……经过77年高考统一招生,你被录取至我校学习,我们满怀着真挚与深厚的无产阶级感情,对你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之类的套话。 不过,在套话结束后,学校倒是真提醒了学生一些事情。比如提醒学生“来校途中,应提高革命警惕”。说是革命警惕,其实就是叫你出门在外,要多长个心眼,别被人抢了骗了偷了。 而更重要的是,上面写有“新生报到时,必须带户口迁移证、粮油关系转移证及商品供应关系,必须每人一张,要注明原地区停止供应时间,从三月份开始,由学校供应。”——清大正是3月21日开学的,按照校方要求,学生应在3月19日前抵校报到。 这些事,放弃了工农兵大学生学籍,已读过一年大学的简晓辉以前就办过,他义不容辞地接过担子,自己去把他和简悦懿的关系都转了出来。 快临近离家的时候,一队那些亏得简悦懿才顺利进入河道办采金队当正式职工的人,每个人都包了3块钱的红包给她送过来。大家说的都是恭喜她考入了自己理想中的大学,但其实谁心里都明白,这是大家怕她不够钱读书,所以特意送过来的。 队长黄有德特意跟她说了:“你放心地去读书,要是缺钱,就跟我说。我一个月五十多块钱呢,供你读完大学肯定没问题的。” 而公社里那些同样考取了大学的考生,虽说以后肯定是当干部的路子,但现在却还得愁路费和新学期添置生活用品的费用。他们出不起多的,但也每家包了一元的红包送过来。 这些加一加,也有500多块钱了。 正好,简悦懿看到全家上下在筹简晓辉上大学的费用。她原本是打算自掏腰包的,现在这些红包包过来了,她就顺手给了她哥。 简晓辉当时就瞪大了眼睛:“给………给我?这么多钱?” “不是给你的。这是给爷奶,还有大伯的。他们不是在给你筹钱吗?我拿给你了,他们就不用筹了。” 简晓辉感动得不行,他大妹明明就是在帮他,却把话说得这么好听。“我哪儿用得了这么多啊,要不,你拿100块给我好了。我那儿还有100多,加一块儿应该够用的。” “哪儿那么简单,京市那边冬天天寒地冻的,冷风能吹到人骨头缝子里去。到了那边首先就得置办厚衣服、皮靴子,还有棉被之类的。保暖瓶也得买。一大堆花钱的地方。你还得拿钱去换工业券,各种票证。听我的,把钱好好收下。” “那好,你就再给我200块吧,这肯定够用了!” 简悦懿琢磨了一下,也觉得应该差不多了,就给了他200。再叮嘱一句:“要是钱不够花,就跟我说。在那边千万亏不得身体,要不然,学习没搞上去,身体垮掉了,那可就不划算了。去就医多的钱都得花。” 简晓辉红着眼眶应了。 她是给她亲哥哥花钱,简老太他们也不好说什么。但老太太两口子有时候难免会唉声叹气,觉得自己这个当奶奶(爷爷)的,不够称职,在哪方面都帮不上孙女。 要是他们有用点,孙女就能穿上呢绒大衣,带绒帽,脚上再踩一双高帮皮靴,穿的、用的跟城里那些华侨大学生一样,走到哪里都没人敢小瞧她。 老俩口每每想到这个,就暗自垂泪。 实在是舍不得她在外吃苦啊………… 去学校报到的时间越来越近,简悦懿尽可能地推掉应酬,在家里好好陪家人。而简家上下也同样能不出去,就不出去,一家人尽可能呆在一块儿。就连她那三个淘气的小堂弟,也不再天天跑外面到处野了,乖乖地留在家里排排坐。 即使大家都无比珍惜剩下的时间,光阴还是一寸一寸地流逝过去。 3月13日这一天,简悦懿和简晓辉两兄妹提着行李,踏上了北上之路。 简悦懿并没有特意告知过别人,她要在这天去火车站。但从早上她起床,就看到家门外,院子里还有堂屋里都是一派人头攒动的样子。 44.44严禁转载 简悦懿大约是去上学的学生当中, 排场摆得最大的了。这排场还不是她自己排的, 是乡亲们自动自发地过来,非要送她的。 来送她的人, 都是受过她大恩惠的。而她为东方红公社寻得过水源, 又为社内考生补过课,一队队员也因为她去了采金队工作,这要论起来,社内还真没人没受过她的恩。 这边要去火车站, 是需要先走到社内的一条主干道的。沿着主干道还要再走很长一段路,才到公交车站。坐车到了县里再转车, 这才到得了火车站。 这时期的公车, 一辆车分前后两节车厢, 中间有个连接带。车里能装的人比后世的公交车多得多, 但班次远远不如后世, 而且也不像后来80年代那样可以让单位包车。于是,就是这一关,就自然淘汰了许多想要送简悦懿, 却挤不上车的老乡。 那些老乡追在公交车后,人人大声喊着: “小老师——小老师——保重啊!” “千万保重啊!” “一路平安——” “我们不会忘记你的!我们不会忘记你,小老师!” 公交车上的售票员看得诧舌,这什么情况?她还从来没见过有这么多人集体来送别的。关键这阵势像在跑马拉松一样……嗬,还真不得了! 司机也不住地通过反光镜瞅后面的情况。 简悦懿动情地探出头, 朝大家挥手:“你们别追了, 危险!都回去吧!等我到了京市, 就寄平安信回来!我也不会忘记你们的!” 而原本空旷的车厢,这时已经人满为患。里面挤的几乎都是经过一番“拼搏”,好不容易才挤上车的东方红公社的社员们。他们望着追在车屁股后面的人们,心里又是得瑟又是庆幸:还好挤上来了! 简悦懿也着实没料到,乡亲们会送得这么彻底,居然还挤到公交车上来了。她爷奶一大家子人想把她送到火车站,这个她是料到了的,可别的人就真的没料到啊…… 大家招呼也不打一声,就直接挤上来了。而且怕挤到她和她的家人,还自发给他们留出足够的空间。他们自己则像挤沙丁鱼一样,有些个头矮点的脸都挤变形了。 不过,到了县里之后,这拨人就又有一大半被淘汰了——县里的公交,乘坐的人肯定更多。在这里挤不上去的老乡,也只能如前一批那样,追着车屁股后面跑。 跑了好一段路,跑不动了,一个个眼红红地喘息着冲简悦懿挥手,目送她远去。 简老太两口子年纪大了,禁不起这种催泪的场面,被气氛一感染,当场潸然泪下。简老太更是流着泪一路叮嘱:“你在路上千万别跟你哥走散了。他长得人高马大的,站在你旁边,人家就是有点坏心眼,也不敢对你做什么的。” “过去之后要跟同学好好相处,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最好是认识个京市的朋友,要不然,你要买点什么生活用品都不晓得在哪儿买。” 大伯娘拍拍简老太的背,劝她不要太伤心,转头自己也嘱咐着:“在外花钱不要太省了,你大伯还上着班呢。钱不够,我们会给你想办法的。别亏到身体。” 大伯偷偷凑到简悦懿耳边:“要是实在不够,我偷偷在淘金的时候,截留一点下来,保证神不知鬼不觉的。所以啊,你别担心太多。你爷奶也有我们两口子照顾,你就只管好好学习就是。” 简悦懿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但还是凑过去压低声音,劝他不要截留,要不然那可是监守自盗,会连工作都保不住的。而且各级政府都奖了那么多钱,学校又有助学金,她不会缺钱的。如是云云。 简爸一直想跟自己闺女说话,可一家子人,人人都想跟简悦懿多说会儿话,他哪儿插得进去啊? 他急得要命。下了车,进入火车站,在检票口排队,经过这三处地方,他都还是插不进去话。 好不容易等到家里人话说得差不多了,默默然难受,他终于可以一展喉咙:“懿娃……” 他只说了两个字,简悦懿先看着自己身后长长的队伍愣了一瞬。然后她开口道:“乡亲们,谢谢你们来送我。但这里是检票口,排队的都是要检票进去搭乘火车的。大家排这么长的队伍,有可能会影响到检票工作的正常进行。我非常感谢你们的好意,但咱们可别误了别人的行程,好吗?” 简爸:……好想哭…… 而简悦懿身后排队的那些人都笑了,抢着告诉她: “小老师,我们也是要去读书的。你忘了?咱们公社80%的人都考上大学了!” “我考上的是京市钢铁工业学院!” “我是京市矿业大学!” “还有我,还有我,我是京市医学院!” 这些同样去京市念书的学生有十几个,他们的父母也在乐呵,笑着跟简悦懿解释: “我家细伢子没出过远门,他一个人走,我们当父母的不放心。反正小老师也是去京市,我就让他也跟着你今天走。” “是啊是啊,大家一起走,安全些。” “就是遇到土匪,这里可有十几号人呢!土匪怕都干不过咱们的队伍!” “等会儿上去了,小老师你千万要坐在他们中间的位置。这样他们就能好好保护你。你看,这完全就是一举两得的事。又把你保护好了,他们自己也互相能照应。” 别说,这些乡亲想得还真周到。那么长的旅途,行李又那么多,中间还要中转其它列车,再心思细腻的人也有顾不过来的时候。 进了检票口,简悦懿终于也忍不住眼泪直往下流。哪管行李沉重,就算全用一只手拎着,也要空出右手跟爷奶一家,跟乡亲们道别。 简爸汪地一声哭出来:“闺女!闺女!你好好念书,爸在家等着你!”哭得忒伤心,像死了亲娘老子似的。 那阵仗直接把他爹娘都给弄愣了,他们自己都差点忘了哭。 一挥手,再挥手,三挥手。 再怎么依依不舍,也还是得离开。 简晓辉心里也伤心,冲他爹嚷嚷:“爸,你也要等着我啊!等我读出来了,我接你到首都去过好日子!”嚷完,突然发现不对头,咦?他爸咋不说等他咧? 但临别在际,他也顾不得在意这种小事了,又冲爷奶还有大伯一家挥手:“你们都回去吧,都回去,我会照顾好大妹的,放心吧!” 终于还是上了车…… 跟着她一起走的那十几个人,手里拿的车票上印的座次大都没在一起。可这也拦不住他们想跟着她一起坐的决心,大家挨着挨着问坐在简悦懿周围的那些旅客:“你好,我老师还有我朋友都在这边,能不能跟你换一下座位啊?” 很快,大家就调到了一起来。 简悦懿感念大家的心意,脸上一直保持着微笑,但神情之间却不自主地流露出几分愁怅。 大家心知肚明,她这是跟他们一样,心里离愁难解。 有个心思细腻的女生忽然站起来,笑着道:“我们现在是要北上念书,是要去成为社会主义的栋梁之材,你们别这么垂头丧气的啊。来来来,跟着我唱《我们走在大路上》。一二三,预备起!” “我们走在大路上, 意气风发斗志昂扬, 共产党领导革命队伍, 披荆斩棘奔向前方。 向前进!向前进! 革命气势不可阻挡。 ……” 列车厢里顿时响起了激励人心的歌唱声。 这首歌是李劫夫在1963年创作的,就连总理都曾表露过对它的喜爱之情。它就像《学习雷锋好榜样》一样,是那个年代最最流行的歌。但进入十年特殊时期后,好多文娱类节目都以各种各样离奇的原因被禁,比如一部电影因有人对着红太阳打了六枪而被禁。 这首歌也在72年遭禁。 如今国家宣布那段压抑的历史正式过去,大家又踏上了北去深造的路,一个个顿时雀跃不已。唱着这解禁的歌谣,大家唱着唱着,有些兴奋的甚至还开始挥舞手臂跳了起来。还有些外向的,跑到其他不认识的旅客面前,示意人家跟着他们唱。 别的旅客被他们逗乐了,再加上胸臆间那股迫切的对新生活的向往,一时间,前后两节车厢的人都唱了起来。 简悦懿是从后世穿进书里来的,她也在97年庆祝港岛回归的大型音乐会上,见证过当时的主席领着首都数万群众唱响这首歌的。 那是作为华国人最振奋的时刻之一。她随后就把这首歌学会了。 看到大家咿咿呀呀地唱,她也忍不住加入进去。 离愁就这样在一首歌中被冲淡了。 *** 大约是多人同唱一首歌的动静实在有点大,把骗子和小偷都给唬到了,在这辆车上,他们一点事都没出。不过换乘列车后,情况就有点不一样了。 在月票台上,队伍里的一个女生动作慢了点,大家都上了车,她还没上。 队伍里是没有领队的,但简悦懿时不时都要点一下人头数,防止有人走丢。上了车之后,她又点了点人数,发现少了一个,面色一紧,问道:“少了一个人,大家互相看看,是谁还没上车?” 这十几个青年都是同一个公社出来的,又已经同行了一段路,就算不熟也都认识。很快就有人报上名字:“是张大花!张大花没上来!” 简悦懿又耐着性子等了一阵,还不见人上车,赶紧叫简晓辉去乘务组拖延时间,她叮嘱道:“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实在拖不住,你照顾好剩下的人和行李,咱们就在京市火车站集合。” 这都马上要发车了,人还没上来,肯定有事!简晓辉应了声,赶紧去了。 “来三个男同胞,跟我一起去找张大花!要是错过了火车,我替你们买票北上!”简悦懿预先把情况往最坏的方面做打算。 “好嘞!”马上就有好几个人站了起来。 简悦懿挑了三个看上去身强体壮的,随她一起下车。 他们在月台上到处找,没找到人,又去了候车室。 彼此张大花正哭着挣扎。有一个男人领着六、七岁大的男孩,一双手像钳子一样钳住她的胳膊,苦大愁深地跟周围人倾诉:“我这婆娘贼TM不是人!娃儿都这么大了,她居然还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的!被我抓了奸之后,连娃儿都不要了,要跟着别的男人私奔!这放在过去,就是个该浸猪笼的!” 一边说,一边把她往外拉,显然是要把人带走! 张大花被吓坏了,哭着跟周围人嚷嚷:“我不认识他!我根本不认识他!不信,你们问问,他连我名字都不知道!” 男人怒吼:“我怎么不知道了?你叫梅子!”又对身边的孩子说,“还愣着干啥?去找你妈啊!” 那个六、七岁的男孩眼里明显没有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童真,他表情木然,走过去拉着张大花的衣袖拽动:“妈妈,妈妈,你不能不要我啊……” 旁边的人议论纷纷,说的都是些“这女的怎么这么不要脸”、“连孩子都不要了,都要私奔”、“野男人就这么好吗”之类的。 竟都信以为真,没一个人肯帮她。 张大花吓得更厉害了,对周围的人求救:“我真的不叫梅子,求求你们去叫乘警同志过来,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一脚踹在小肚子上!顿时疼得弯腰蹲了下去,啥话都说不出来了。 而那男人却恶狠狠地骂道:“告诉乘警也没用!天皇老子都管不到我教训自己的婆娘!” 简悦懿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心都紧了!这个年代只有户口,要到80年代才有身份证制度。女人单身在外,遇到这种情况,一时半会儿还真没办法说得清楚! 而等她说清楚,歹人已经够时间把她整个人拖走了! 她想也不想,冲上去就给了那男人一巴掌:“她的名字叫张大花,是去年底12月参加高考的女学生!我们来自东方红公社,这些全都是可以查得到的!你这混账拐骗妇女,还污蔑她的名誉!” 那男的被打懵了一瞬,突然发狠要来抓她:“你是这贱女人的妹妹,你当然帮着她说!那个奸/夫,就是你介绍给她的!我这心口的怨忿还没法儿跟人说呢,你倒找上门来了!正好!咱们回家慢慢算账!” 跟着简悦懿一起来的三个男同胞气乐了:这混蛋居然敢这么对待他们的小老师,不想活了! 一个冲上去往他脸上呼拳头,把他的脸打歪掉后,另一个又对准他的小肚子就是一踹!还有一个一脚踹在他的后膝窝上,把他踹跪了,又抓住他的头发,按住他的脑袋给候车室里的主席像磕头! “你大爷的!想拐骗妇女也不睁眼瞧清楚了!谁你都敢动啊?!” “狗崽子胆子还忒大!在主席同志的面前都敢玩儿这套!” “你个臭流氓,她俩明明就是东方红公社的女同志。这一位是谁你认得不?我们XX省省报都登过几回,是我们省这回的高考状元!你还好意思往她身上泼脏水!” 简悦懿看到周围群众还是一副不明真相的样子,主动把自己的户口迁移证和粮油关系转移证给大家看:“你们看,我根本不是这个地方的人。这个人说的就是假话。大家以后看到这类事件发生,可千万不要轻易相信歹徒,要不然,同样的危险很有可能发生在你们的亲眷身上!” 她是因为有三个帮手。换成其他女子,歹徒根本不会给她机会拿出这些证明物来。 这下人们终于反应过来了,想到自己家人独身在外也可能会遇到同类事件,顿时吓得血液都凝固了。一个个冲上来暴揍歹徒。 只把那歹徒揍得哭爹喊娘。 后来还是乘警过来了解情况,并实施抓捕,才算救了他半条小命。 发生了性质这么恶劣的拐骗事件,乘警当即请简悦懿和张大花他们留下来协助调查。在得知她们乘坐的列车就快驶走后,一名乘警当即保证,他可以让他们免费乘坐下一个班次的列车。 具体调查持续了数个小时。 那个拐子犯罪经验丰富,但在专业审讯人员面前完全就是不堪一击的。他这才老实交待,原来他都是在各地流蹿犯案的,犯案工具之一就是那名被他带在身边的儿童。 那个孩子也是被拐来的。 原本他打算把孩子卖掉,后来想出这个昏招儿后,发现把孩子当工具使用,可以帮他成功拐到更多妇女。 这人心眼还特别坏,净捡那种长得漂亮的妇女来拐。说是漂亮的,卖的钱更高。他拐到妇女后,一般都是先搜身,把她们带的钱搜刮干净。接着再卖到山里去,让她们叫天天不应的,他也不必担心被抓。 听到他已经拐卖了七个妇女后,张大花后怕得抓住简悦懿直哭。差一点,就只差那么一点,她就保不住自己的清白,更与家里人再难见面了。而北上读书的梦想也终究只会成为一个梦想。 那个被当作工具的小孩子,听到乘警问他家在哪里,说要送他回家,可怜的孩子汪地一声就哭了,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孩子归家有望,对调查特别配合,乘警问什么他就答什么。最后,他甚至扭扭捏捏地走到张大花面前,特别愧疚地对她说:“阿姨……对不起……我不拉你,回去他会打我的,会不给我饭吃的……” 张大花噙着泪接受了他的道歉:“阿姨相信你是被逼的。” 第二天,简悦懿和张大花,还有三个来帮手的男同胞一起踏上了乘警安排好的那列列车。 临走前,简悦懿还特意把自己的姓名和清大录取通知书上留的校方联系方式给了乘警,并主动道:“乘警同志,要是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欢迎随时跟我们联系。请务必把这种社会毒瘤绳之以法!” 乘警不由感慨:“你们已经帮了很大忙了!这种流蹿作案的犯罪分子最是难抓。这回逮住了他,不知道会有多少妇女儿童能幸免于难。” 就这样,他们继续北上。 在京市下了火车,走到车站出口处,简悦懿就听到她哥熟悉的嗓音:“大妹,我在这儿呢!” 还不等她回答,她哥又道:“你把张大花接回来啦?太好了!你不知道我担心死了!” 简晓辉冲过来,一边抹眼泪,一边说:“幸好你们都没事!幸好你没事!要不然,爷爷奶奶他们肯定会叫我去死一死……我大妹子出事了,我也肯定不想念书了……到时候让他们自己去学校报道,我就坐车回去找你……” 简悦懿失笑不已,指着身后三名身强体壮的同学道:“你当他们是吃素的吗?” 那三个脸色也很纠结,有一个还挽起袖子亮亮胳膊,对简晓辉道:“哥,别的不说,我力气肯定比你大。我要是都干不过架,你过来了也是白送死。” 简晓辉:………… 不过,简晓辉也算是有能耐的了。骤遇大事,也还是沉着气照简悦懿所说的去办了。那班次的列车后来是晚点了二十分钟才走的。 他一路上也把人员安排得好,后面没出任何事。 到了京市火车站后,由于穷学生们都没什么钱,住不起旅馆;粮油供给关系没转到学校去,也吃不上饭。他仔细考虑了之后,干脆就指挥男同学们分成两拨人,先把女孩子送到她们就读的学校,以免再次发生女生走失的事。 他还特意叮嘱男同学:“一定要确定她们的宿舍安排好了,你们才能走!要不然,她们走丢了一个,咱们全体大老爷们都有责任的!到时候放寒暑假,你们自己都没脸回去见乡亲父老!” 他又跟女孩子们说:“他们要是能陪你们到宿舍楼,肯定会陪的,放心。能考上大学的,都不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之辈。但要是他们被拦在校门口了,你们女生安排好宿舍,一定记得赶到校门口跟他们说一声,让大家安心。” 还特别提醒了一句:“到了学校,不要随便乱跑。除非是跟着熟门熟路的本地学生,几个人一起外出。要不然,你们女孩子人生地不熟的,很容易遭别人欺负,知道不?” 就这样,大家都还不肯走,要留下来一起等简悦懿。直到被他骂了,问他们“咱们大老爷们儿倒是可以随便在地上躺着过夜,女孩子怎么办?再说了,她们中途不去上厕所的啊?万一遇到臭流氓咋办?咱这团队还要再丢一个人吗?” 这才把人都骂走,各自去做该做的事去了。 而他自己则留下来一直守在火车站出口这边,一刻钟都不敢离人。就连晚上也是找了个角落挤在那边躺地板上的,眼睛还不敢合,怕会被摸包或是跟他大妹错过。 简悦懿听说她哥做的这些事,说不感动是假的。她拉住她哥的手:“你在这里等了我一夜?走,咱们先去吃顿好的。”触手所及,她哥的手冰凉得要命,顿时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凉,别冷坏了吧?” 立时跟人问了最近的饭馆子的位置,想买点好的给她哥吃。 45.45严禁转载 临出发前, 简悦懿的大伯塞了不少粮票给她, 说是正式职工每个月都有这玩意,但家里不缺吃的, 叫她带在身上备着。 她考虑到出门在外, 没有粮票确实不方便,就去公社开了介绍信,又拿着介绍信和录取通知书去县里面换成了全国粮票。 幸好如此。要不然,她哥又饿又冻的, 她还真没办法。 她给她哥,还有其他三个男同学各点了两碗桃花面——毕竟男生胃口都要大些。自己也是吃的桃花面, 不过就只要了一碗。 她歉意地对她哥道:“哥, 抱歉, 我这里没有肉票。要是有的话, 还能再给你们点肉菜吃。” 简晓辉一边往嘴里吸溜面条, 一边喜滋滋地道:“说啥呢?桃花面还不够好啊?” 这时期素面是8分钱一碗的。而桃花面则要3毛8一碗,3两粮票,可以称得上是面食中的战斗机了。那是一种特别好吃的面, 装面的碗很大一只,里面装上半尺长的刀拨面,面上盖着一块二寸长的烧肉,再加两个炸丸子,调料汤一淋, 那滋味美得像升仙! “就是, 而且还是两大碗!”有一个男生咬一口炸丸子, 陶醉得魂儿都快飘出来了。 还有一个男生舍不得吃那块烧肉和丸子,先把面吸溜了,打算最后再吃肉。一边吃,一边问简悦懿:“小老师,你也吃啊。别光顾着说话啊。” 最后那个更夸张,捧着面碗瞅啊瞅,问大家:“怎么办?我都舍不得吃了……吃了就没有了,要不然……我把它倒饭盒里,等去学校后慢慢吃?” 简晓辉无语了,一记爆栗敲过去:“你是觉得面坨了就更好吃了,是吧?” 食物真的是能令心情愉悦的法宝。吃完一顿好的,大家走到外面,晒着太阳,只觉胸臆都舒展了不少! 简悦懿心里却琢磨着,有时间一定得去换点票证,现在已经不比在家的时候了。 虽然有简晓辉同行,但其他三个男同学还是坚持着把简悦懿送到了清大门口才走。 原本简氏兄妹是提前了一天出发的。现在搁耽了一天,就正好是3月19日正式报到时间开始了。 他们到校门口时,门内侧的左方已经拉起了“迎新站”的横幅。有三名老师同坐在临时搬来的桌子后,负责具体报到事宜。 简悦懿本来就长得好看,她迎风而行,无瑕细致的肌肤在阳光的照耀下几乎晕出一层淡淡的光晕来。明明身上披的是颇显臃肿的军大衣,但行走间轻盈的步伐却让她看起来像是在云端漫步。 这风姿实在让人无法忽视,校门口几乎所有人的视线,一时间都集中在她身上。有些人望了望她,又望望自己,突然就自惭形秽起来;有些人瞪大眼睛,心里想着“我们学校居然还有这样的人物啊”;还有些人期期艾艾地朝她走过去,然后发现……好多人都不自觉地围了过去,而且几乎都是男生…… 好吧,竞争力实在太强,还是先围观一下再说吧。 有个城市女孩看到简悦懿这模样,都不由过去问了一句:“同学,你是华侨子女吗?” 简悦懿笑着摇了摇头:“我是农村的。” 对方瞪大眼睛:“……不可能吧?” 听出对方话里有小瞧农村人的意思,简悦懿微微沉了脸。 对方也是个会看眼色的,马上解释道:“我自己也是农村的,只是我们那一片儿没看到过像你这样长相洋气的女孩。” 旁边的简晓辉听到有人夸他大妹洋气,马上就得意起来了,扯过话头道:“是吧是吧?我也这么觉得,我就没见过有谁长得比我大妹漂亮的。我跟你说哦,她可是我们省的省……” “状元”两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已经被简悦懿的一声“哥”给打断了。 简晓辉摸摸鼻子,也是,哪有人天天跟人夸耀亲妹妹的?他又对简悦懿道:“大妹,把你录取通知书给我吧。反正我也要报到,就帮你一块儿报了。” 清大在十年特殊时期期间曾有好几年都停了课,即使后来招收了工农兵学员,由于生源数量和文化程度不够,并且有不少老师被送去干校改造,就整所大学而言,其实还是荒废了不少。 而这一次报到的77级新生全都是去年12月底才参加考试的,对于仓促复课的学校来说,一切校务仍未走上轨道。像报到这种事原本是该分院系的,现在却只有校门口的三位老师负责。 为示尊重,简悦懿还是坚持由自己排队报到。轮到她时,负责报到的老师先是看愣了眼,接着才想起来问她要录取通知书。 老师一看到录取通知书上的名字,还喃喃地道:“这名字好像有点熟啊……” 简晓辉好想嘴欠一下,跟老师说“肯定熟啊,她可是我们省全科满分的省状元”!那得多出风头啊!他可是省状元的亲哥哥!可一想到这样会惹大妹不高兴,只能又硬生生憋回去。 新生资格审核,户口迁移证、粮油关系转移证及商品供应关系的接入,都是在这一步。可以想见,负责报到的老师工作量会有多大。 等报到完毕,两人往内走,才真的是被吓了一大跳。 虽然简悦懿知道清大原本是“九子夺嫡”之中三阿哥允祉所拥有的熙春园,但她着实没想到,在百废待兴的今天,清大的地盘竟也如此广大——简直就像是一座大学城啊! 这个时期清大的主楼就已经有10层了,而且以主楼确定了校区的主轴线。首都京市北环沿主楼前东西干道穿越校园,南北干道也像望不到边际一样,一问,才晓得可以直达西直门。校区内还设有双行无轨电车,疏通东西教学区交通联系。 简晓辉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大学,一声“唉呀我的妈诶”,扭头对妹妹道:“这简直可以媲美咱们市的市中心了……” 简悦懿曾在后世的清大读书,也曾看过一些清大的老照片。但那些老照片只有零零星星的几张,且都是些局部景致照片,连鸟瞰图都没有,是不可能像现在身处其间一样,有那么直观的感受的。 她也感叹了一声:“果然是百年清大,即使经历风风雨雨,底蕴也是不可能被真正冲击到的。” 这时候的清大学生宿舍已经叫清大八斋了。而女生宿舍跟男生宿舍隔得极远,单独矗立在近春园之侧,名叫静斋。是二层楼高的红砖楼房,并未像后世那样粉刷成白墙,并改为办公楼。 女生宿舍的门禁特别严,简晓辉就只把他大妹送到宿舍门口,宿管就不让进了。他只好跟简悦懿打了招呼,自己边打听方向,连往男生宿舍那边去了。 简悦懿把报到证出示之后,又填了个人资料,宿管阿姨就把宿舍号、床号以及钥匙拿给了她:“你看啊,这把大的是你们201室大门的钥匙,小的呢,是学校分配给你们学生每人一个的小柜子的钥匙。” 说着说着,话题就歪了:“这位同学长得真俊啊,处对象了没有?我跟你说啊,你跟谁处对象都好,千万别跟学校那些教授、副教授的子女处!” 简悦懿讶异地问:“为什么?” “都是些臭老九,你要跟他们的子女处上了,走到哪里都抬不起头来!” 虽然知道宿管阿姨说的是事实,但她心里还是有点难受——毕竟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要尊师重道。“国家不是已经给他们摘帽子了吗?” “嗨,62年的时候不也给他们摘过帽子吗?当时总理都还为他们说话了呢。结果怎么样?还不是没两年就又把帽子戴上了!”宿管阿姨苦口婆心,“孩子,我这是为了你好,不忍心看着你走弯路。” 她当然知道她的出发点是好的,只是这样的观点,她实在是有点难接受的。她勉强笑了笑,拿好钥匙和行李去了201室。 201室的门是打开着的,里面有4张床,其中3张已经有人在收拾了,仅剩1张临门的床。 简悦懿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床号,上面标着01号床。而01号床上面却坐着一个正在把自己的几本书往枕头旁放的女孩。那女孩一看到她进来,先是愣了愣,眼里闪过嫉妒,然后对她摊手:“喂,把1床柜子的钥匙给我。” 简悦懿奇道:“这个位置不是我的吗?”她把床号举给她看。 “谁叫你来这么晚?好位置肯定是先到者得。”那女生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松鼠突然从她挎包里蹿出来,站到她肩膀上,气忿地问:“主人,要不要我去咬她一口?!” 简悦懿:……你现在只是一只普通松鼠。就这么冲上去咬她,你是想被剁掉吗? 那个女孩看到她不仅不理她,还跟一只松鼠说话,不高兴地道:“喂,你没听到我在说什么吗?叫你把柜子钥匙给我!” 这时,旁边有个女生开始帮着她说话,对简悦懿道:“你快把钥匙给她吧。你不知道,她爸可是部队里的团职干部,她是军属子女呢。主席同志不是说过吗?叫全国人民都要向解放军学习。你就当尊重她爸爸,把钥匙给她吧。” 简悦懿根本懒得跟她们废话,过去开了1床那边属于自己的小柜子,就开始放行李。 床上坐的那名女生叫顾丽丽,一看自己完全被忽视,忍不住就想去搡她。结果一站起来,不知道怎地,竟华丽丽地跌倒了!就好像踩到香蕉皮上面一样! 跌得还特别惨,屁//股朝下重重跌跤,疼得她捂着屁//股半天起不来。 而在她捂屁//股的时候,简悦懿已经从容不迫地把行李放好了——她早就晓得在她的福气运作下,别人不可能占了她的东西不出问题的。 床下的柜子是跟床一体化的,她塞完东西,还不忘上锁。然后下楼去找宿管阿姨——光凭阿姨刚刚的说话方式,她就晓得她不是吃素的。像这种违反宿舍管理规定的行为,不找宿管找谁? 于是,她就找阿姨如实反映情况了:“阿姨,我刚刚上去的时候,有人已经把我的床位给占了,她还说,好位置都是先到先得的。还要求我把柜子的钥匙也拿给她。我就想问问,阿姨,这个宿舍里大家是不是都可以不按规矩来啊?要是都能这样,那我肯定愿意过得自在点。等会儿上去,我就到别的宿舍去看看,有没有人还没到。要是没到,我先把柜子给撬了,把柜子占下来。” 宿管阿姨:……你当我是死的啊? 她不高兴地道:“这位同学,你能考进本校,以后肯定是会有好前途的。这才入校第一天,怎么就想着违规违纪啊?”接着又道,“是谁占了你的铺位,你带我去!搞什么名堂,太不像话了!” 简悦懿领着宿管阿姨过来时,顾丽丽正坐在01号床上揉屁//股呢。之前帮她说话的那个女生叫杨艳,也正坐在她床边心疼她:“怎么样,丽丽?好点了没?要我帮你揉揉不?” 顾丽丽无语地望着她:揉别的地方也就算了,你揉我屁//股算怎么一回事? 正说着,宿管阿姨已经闯进来了,气势汹汹地道:“你们谁占了别人的床位?!给我换回来!今天才头一天报到,就敢乱来啊?你们也不问问,地皮子踩熟了没有!” 这时期的宿管跟后世的宿管可不一样,人家是光荣的工农兵阶级,是社会主义国家革命觉悟最高、革命性最彻底的阶级!再说了,这年头讲究人人平等,她可不觉得她比这些学生低一头呢。 顾丽丽被宿管阿姨的气势吓了一跳,但很快就若无其事道:“阿姨,你把你自己的事搞好了就行了,宿舍内部的事你掺合什么啊?” 杨艳也附和道:“阿姨,她爸可是部队里的团职干部,是干部子女来的。你可别跟军人同志作对啊,那是不好的。” 宿管阿姨气笑了:“你爸是团职干部,你是吗?还有,你怎么不打听打听,在地方上团职干部官儿是不小,但在这里,算个P!有多少清大学子毕业之后去当了各行业的领军人物的,又有多少进了省委,甚至连国务院都进了的。别说你爹是团职干部了,就是你是团职干部,到了这里都只是我清大的学生!” 被她一顿抢白,顾丽丽愣住了,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反驳什么才好。 宿管阿姨的战斗力可不止如此,她马上又问杨艳还有剩下的那名同学:“你们的床号给我看!” 看到她那么凶,那二人赶紧把床号给她看了。她们俩的倒是没问题,就只有顾丽丽才强占了别人的位置。 宿管阿姨冲到顾丽丽床边,一双手像铁钳一样把她从床上拖下来,再把她床上已经铺好的床单、褥子、被子、枕头等东西裹成一个卷,直接就扔到门边那个铺上去了。 而且她扔的过程还很不温柔,顾丽丽枕头旁的那几本书,连带一张枕巾直接就掉在了地上! 顾丽丽气得直跺脚:“阿姨,你怎么这样?!” 宿管阿姨怼道:“我这是在帮你认清楚自己的位置,免得你老摆出一副干部子女的模样!唉哟,我真是服了,连咱们清大的校名都是主席同志亲笔题名的,你还跑这里来装蒜!” “你……你这种管理宿舍的方式是充满恶意的!我要向你的上级领导投诉!”顾丽丽凶回去。 简悦懿笑得不行,对宿管阿姨道:“阿姨,你听,她还想找你的上级领导呢。你不就是静斋里最大的领导了吗?” 宿管阿姨一听,忍不住挺了挺胸膛,对她道:“同学,有眼光啊!只要你不违规违纪,以后阿姨罩你。” “你这个阿姨就是个土匪!”顾丽丽骂道。 宿管阿姨嘴巴一歪,然后把简悦懿拉出去,低声跟她讲:“你现在赶紧去打开水,要不然,等会儿就没有热水供应了。千万别跟这个女的讲,一定要让她对咱们宿舍留下深刻的印象。还有,兑饭票要到食堂那边的小窗口兑,也别跟她讲。来来来,阿姨慢慢跟你说。” 简悦懿笑着应了。说实在的,她其实根本就不是一个三观正的人。她喜欢的那些人,她可以对他们很好;但是对她不好的人,她就喜欢实施严厉打击了。 真要说起来,她其实觉得自己心眼儿挺坏的。只不过在老家的时候,大家都对她不错,她坏的那一方面没机会展露出来罢了。而且,当时顶着“英雄”光环,有些事确实不好做。 现在可以随心所欲地怼人、收拾人,那滋味简直不要太好,也简直不要太自由! 说起来,这个阿姨也很有点爱憎分明的性格,倒是挺对她的胃口。 阿姨把她叫到自己睡的那间屋子,详详细细地叮嘱了她一些事项。听说她没有带热水瓶,还责怪地道:“你怎么能连热水瓶都不带啊?北方天气这么冷,到了晚上不泡泡脚再进被窝,你睡多久,脚都是冰的!” 又从自己床下拖出一个热水瓶来:“阿姨有两个,这个先借你用。不过,你可得赶紧买新的啊。” 那个热水瓶看起来相当旧,简悦懿好奇地问道:“这个不好买吧?而且还要花工业券的。阿姨怎么会有多的?” “静斋不止是给女学生住的,女老师也住这边。这个热水瓶是以前一个被斗的老师留下来的。也不晓得她后来去哪儿了,反正有些东西没带走,一直放在那儿的。我就顺手拿来用了。” 想到,那些女老师有可能遭遇到不好的事,简悦懿的心情忽然又有些不太好了。但她也知道这是好东西,人家肯借,那是给了极大的面子。忙再三道谢。 热水瓶里是装了热水的。简悦懿提着沉甸甸的热水瓶回去后,就开始整理自己的01号床位。 而顾丽丽虽然气得要命,但却也不敢造次。乖乖地整理自己靠门的那个铺位。不过,整理着整理着,忽然拿着自己的一条白色裙子问杨艳:“你看,这个好看不?” 杨艳一看,是的确良料子的,顿时羡慕得不行:“这裙子好漂亮啊丽丽,这是你爸给你买的吗?” 顾丽丽得意地道:“我爸那老古董,怎么可能给我买这个!这是我的一个追求者送的。” 杨艳更吃惊了:“这么贵的裙子都有人送?也是,你长得那么好看,追求你的人肯定都是有文化有档次的。”边说,边走到顾丽丽那边,一看她的行李箱,忍不住连声嚷嚷,“天呐!你连内衣都是的确良的啊!” 顾丽丽得意地道:“的确良在我家也就是普通的料子。我好多衣服都是这种料子的呢。”挑衅地问简悦懿,“你呢?你有的确良的衣服吗?啊,我忘了,你来的时候穿的是军大衣,啧啧,这东西我从小是随便穿的。但对你来说,这可能已经很洋气很时髦了吧?” 的确良……简悦懿有点无语,那种化纤布料在后世,根本没人穿。她居然用化纤料子来当内衣…… 她故意装作好奇地道:“这种布料流行起来的原因,难道不是因为它太耐穿了?怎么穿都穿不烂。” 顾丽丽:……… “我以前听说过一个故事,说的确良的料子有一段时间特别紧张,有一个小伙子有一天看到百货公司居然在供应这种面料,买的人排了长长的队伍,他赶紧也排上队了。轮到他时,他只有一尺的布票,根本不够做新衣。” 顾丽丽听到简悦懿在讲这料子的精贵,顿时得意洋洋,心想,算你识货。 简悦懿又道:“小伙子十分为难,售货员催他说,你不买就让给别人。他一急,就买了。可一尺布料也就只够做一条内/裤,他想,这多冤呐,我必须得让大家都知道我穿了的确良啊。于是就在外裤上贴了一张纸条,叫‘内有的确良’。” “噗!”与简悦懿临床的那名女生听明白了,她这是在讽刺顾丽丽炫耀自己连内衣都是的确良料子的!忍不住一下子笑出声来! 听到那笑声,简悦懿觉得特别开心,瞧,这就是周围没有熟人,没有叫她“小老师”、“小英雄”的人的好处!她想怎么怼人就怎么怼人,完全不用顾及形象问题。 46.46严禁转载 简悦懿依然没有结束, 她特别同情地问顾丽丽:“你说, 你那个追求者为什么送你白色的确良裙子呢?” 那同情的眼神让人抓狂!顾丽丽毛了:“你到底懂不懂啊?!现在最时髦的,追求美的女孩子都会穿白的确良的裙子, 因为她们穿腻了蓝、灰、军绿色的粗布衣裳!因为她们穿出了不一样的自我!” 简悦懿眼里的同情更浓了:“这种料子这么透, 白色的更是透上加透,你一穿上这条裙子,连内裤的颜色和形状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你说说,他这究竟是安的什么心思?他自己看了也就算了, 这不是打算让你被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看光吗?” 白裙子确实是目下最流行的。但听到简悦懿这么解说,连顾丽丽都忍不住怀疑她那个追求者的动机来。她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 又羞得不行, 突然就嚷嚷道:“关你P事!” 简悦懿认真点头:“确实不关我事。所以明天你就好好地穿着那条裙子上课吧!祝你穿裙子愉快!” 顾丽丽简直快被她羞哭了:“这是夏天的衣服, 现在哪儿可能穿出去啊!” 她话是这么说, 可那条裙子从此被她压了箱底…… 简悦懿怼了顾丽丽后, 温和地问与她临床的那位女生:“你叫什么名字?我叫简悦懿,是考古系新生。” 那个女孩惊喜地道:“我也是考古系的,我叫刘文秀。这个系听说挺艰苦的, 我还以为除了我,其他女孩都不会报考呢。太好了,以后就有人跟我做伴了!” 简悦懿也觉得有点惊喜,她也这么认为的。“真的是太凑巧了。你怎么会选这个专业的?我是喜欢古文物上沉甸下来的以前社会的文化、生活方面的底蕴,觉得这是了解我们的祖国的一个最佳渠道。你呢?你是因为什么?” 刘文秀神情间有那么一丝瑟缩, 轻描淡写地道:“不为什么啊, 选了这个专业, 毕业后不是很容易分到文物商店或是博物馆工作吗?” 见对方不愿详谈,简悦懿就自动把话题拉到文物鉴定和保护这个她最熟的命题上来。没想到,刘文秀对文物保护不是很了解,但对鉴别文物的真假,还真懂得不少。 同样,刘文秀也很是惊叹:“这些你都知道?感觉你好像比我还懂啊……” 就凭这席话,简悦懿就已经敏感捕捉到了一些信息——刘文秀的出身不简单。这个时期文物不值价,而且普通人也接触不到真正价值高的文物,可她却对此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她可能……出身不太好,家庭成分应该是地富反右这类的。 不想伤到对方的自尊,简悦懿假装不知道这一点,继续跟她高谈阔论。 “其实考古地层出土的文物,基本是不存在鉴定真伪的这一项工作的。真要说起来,文物鉴定也就是考古过程中自然达成的一个副成就——真东西见多了,做伪的东西拿到眼前,一眼就看出来了。”简悦懿说道。 刘文秀点头:“对,但文物鉴定也不止是应用在考古上。你看文物商店里很多东西,就是从老百姓手里收的。以前的富贵人家也是很喜欢老物件的,觉得这是身份的象征。但要是收到假的,不仅蚀财,而且拿出来跟同好一起赏玩时,也丢脸!” “是啊。文物商店里好多东西虽说是从老百姓那里买的,但百姓家里哪儿有那么多好东西呢?很多都是土改的时候,人们涌入地富阶级家里抢的。” 刘文秀脸上笑容如故,继续畅所欲言。 ……不是地富,那就是反右坏?简悦懿暗自琢磨着。 不是她心眼多,她现在才刚到京市,以前的人脉全都用不上了,一切等于重新来过。自然得低调点,多搜集些信息,避免卷入纷争里去。 不过,去年底的高考报名破例去除了政审这一栏,考生也不必经单位认可就能参考,政策应该是越来越松的。刘文秀能进清大这所影响力颇大的学府,她家在政治上的问题应该已经平反了,或是不严重才对。 顾丽丽和杨艳在一旁看着她俩谈笑风生,心里都有点不是滋味。偏偏她们又对考古和文物完全不了解,怕生硬地插嘴去怼,反而会遭到奚落,也只得闭嘴闷闷不乐地继续收拾东西。 当天晚上,简悦懿把宿管阿姨给她的热水,和刘文秀一起分享了。让旁边的顾丽丽和杨艳扁着嘴一直看她们。她俩都装作没看到她们的脸色,只管自己聊天。 第二天依旧是报到日,系里并没有任何安排。 刘文秀早上起床后,拉后简悦懿悄声道:“你别看顾丽丽吹得那么厉害,其实就是个土包子,穿件的确良的衣服就自以为了不得。我是本地人,等会儿带你去长长见识。” 她最先带她去的,是本市的一处黑市。 京市果然不愧是祖国最繁华的都市之一,就连黑市卖的东西都跟别处不一样。这里竟有可口可乐这种被长期认为代表“西方资本主义生活方式”的饮料卖! 简悦懿都看愣眼了:“怎么连这个都有……” 刘文秀笑道:“去年底的时候就有了。政策一松动,好些东西就出来了。不过,走的都是非正式渠道,你懂的。” 卖的贩子得意地道:“不是我吹,这东西现在连友谊商店还有涉外宾馆都没有。而且呀,这种饮料可难带货了!”说着,他东瞅瞅西看看,然后压低声音道,“这可是从香港那边过来的。” 在后世,可口可乐在超市、餐饮场所可说是最常见的饮料了,可简悦懿真没想到自己现在就能看到它。 这饮料像是连系了现在的她和曾经的生活一样,带给她一种莫名的怀念。忍不住地,她问贩子道:“这个多少钱一瓶?” “我们可是冒着风险带过来的。这个可不便宜,但我保证,你只要喝上一口,一定会迷上它的味道的!”贩子可能怕自己一开口,就吓跑顾客,没直接回答价格。 简悦懿又重复了一遍:“多少钱?” 贩子迟疑地比了比手指:“两块钱。” 刘文秀皱起眉头反驳:“上回你说是一块五,这回怎么变两块了?” “此一时,彼一时。那会儿我还有15瓶货,现在就只有3瓶了。卖完了,我也没得卖了。得等到下一回有人从那边带货,才有了。”贩子也很舍不得自己的货,“你爱买就买,不买就算了。我囤一囤,总有人愿意买的。” 简悦懿毫不迟疑:“好,3瓶我都要了,6块钱对吧?” 贩子:哟,有钱人呐! 刘文秀把她拉到一边:“你疯了?!6块钱呐!我都打听好了,食堂一个月伙食费才12块5!你这是一下子就花掉了半个月的伙食费啊!” “你忘了,学校有助学金的,生活费和伙食费都用不着我们操心。今天就算是初来首都的一次放纵吧,我这个乡巴佬还是想见识见识首都人民的日常生活的。” 她该怎么告诉她,她其实是想家了呢?对她来说,这瓶饮料不止是饮料这么简单。它还代表着她曾经熟悉的后世生活。 刘文秀一想,也对,就没再反对了。 简悦懿买了可口可乐后,递给她一瓶:“这瓶请你喝。” 刘文秀惊讶地瞪大眼睛:“你……你这也太大方了吧?这可是两块钱的饮料!” 可不是吗?在饭店里过油肉和苜蓿肉都才4毛3一盘,而大名鼎鼎的京市饭店能让国人进去的那些地方,带肉水饺也才1块4一斤。就算是全聚德的烤鸭,也不过8块钱1只。 所以你看,6块钱可以吃多少东西了? 简悦懿无辜地道:“你不喜欢吗?” 刘文秀吞了口唾沫:“……喜欢……”可乐太贵,她当初询问过价格后,就不敢再打它主意了,没想到新交上的朋友竟这么够意思。 简悦懿笑着让贩子帮忙开了其中两瓶可乐的盖子。 贩子才做了一笔大买卖,心里正乐呢,赶紧拿出开刀利索地把盖子开了,再客客气气地给两位女学生递过去。 刘文秀舍不得大口喝,只轻啜了一小口。可口可乐那劲爽的冲劲儿一下子就冲入她的唇舌,在口腔内的所有地带掀起一场汽泡革命。而最神奇的是……“这个饮料……它味道好特别啊!好神奇,怎么这么好喝?” 当然特别。可口可乐公司为了让旗下的这一畅销产品别具风味,特意加入了被提取掉可卡因的古柯叶。这让可口可乐的竞争对手,根本无法复制出口感一模一样的饮料。 简悦懿笑着喝了一口,然后……她也瞪大了眼睛,这个年代的可乐跟后世怎么完全不一样? 好喝多了! 松鼠从她挎包里蹿出来,可怜巴巴地拉拉她的衣袖:我呢? 把她给逗笑了。她干脆把可乐倒了一些在小小的瓶盖上,拿给它喝。 松鼠开心地捧着盖子舔舔舔,完全没有从前自称“大魔王”的气势在。 刘文秀稀奇地看着它,问:“你还养了松鼠的啊?” “嗯。它可聪明了,发现我要出远门,非要往我身上爬。把它扔到地上,它就又爬一回。还老往我怀里钻。扔不掉,我就带过来了。” 松鼠大魔王:……我什么时候那么干了? 简悦懿和它对视一眼,笑眯眯地:没错,我就是在逗你玩~。 刘文秀“呀”了一声:“这小东西还真是通人性!” “松鼠不容易养家的,但你要是从松鼠崽还没睁眼就开始养它,它就会把你当它妈了。时时刻刻都离不开你。”简悦懿继续欺负它。 松鼠大魔王:…… 这个黑市不止有可口可乐卖,还有喇叭裤这种时下最潮,但也被认为是“虚幻腐朽的裤装”卖。 不过,政策到底是松动了,简悦懿记得她北上念书之前,还看到过《青年报》上的一篇文章在论证,认为敦煌壁画中的飞天,穿的不也是喇叭裤吗?这个喇叭裤其实根本不是M国颓废派服式,而是M国偷取了我国的款式制作出来的! 更让她意外的是,这地方竟然有邓丽君的磁带卖。磁带上的宣传画印着很不清晰的美女照片,旁边用繁体字写着“邓丽君金曲爱的理想”几个大字。一看就知道是盗版。背后印着歌词“我的心天天在想,小河岸建着洋房,白石阳台和小花园,栽上玫瑰和垂柳……” 看着熟悉的歌词,她忍不住哼唱起来,引得刘文秀讶异地道:“你连这首歌都会唱啊?我哥那么时髦的一个人,也是这个星期才把这盒磁带买回家的……”说着,不好意思地道,“我还说要带你去长见识呢,结果今天反而被你带着长见识了。” 刘文秀又喝了一口可乐,感受了另一场味觉狂欢,陶醉地道:“我哥都没舍得给我买可乐呢。” 简悦懿笑了,她这算什么时髦啊?邓丽君的歌虽然经典,在后世也算是老歌了,属于人人都能唱两句,但没人会认为演唱者时髦的歌曲。 她今天出来主要是为了添置日常用品的,这些东西看看也就算了。她买了两个热水瓶,四块肥皂,一些衣架,还有上体育课要穿的球鞋等等。 每样东西她都买了两份,一份自己用,一份给她哥。 回学校,她就去了她哥住的那处男生宿舍楼前面,请男同学帮忙把她哥叫出来。 此时的清大学生宿舍叫做清大八斋,只有静斋、强斋是女生宿舍,其余的全是男生楼。简晓辉所住的是明斋,建于1930年,是三层楼呈“凹”字型的洋楼。 大约因为男生宿舍楼比较多,住宿条件就比女生那边松得多,简晓辉所住的房间只有2个人居住。 以简悦懿的姿容,光只是站在那里,就是一道极靓丽的风景线了。进出明斋的男同学们看惯了大门口的景致,突然间,眼前出现了一位这么明艳的人儿,顿时欢欣鼓舞——女生楼门禁极严,学校只在校庆日才把它开放给外界参观,就这样,男同学们都把这一天视为“终极福利”!更何况现在是有一个活生生的美人站在面前! 不一会儿,就有男同学过来搭讪了:“同学,你知道现在几点了不?” 简悦懿礼貌地微笑摇头。 天可不能就这么被聊死,他赶紧道:“我知道!现在是下午四点半!” 简悦懿微笑点头。 “……”找不到话说的男同学败下阵来。 又有人上前:“你是77级的新生吧?你肯定是。要不然,我们学校有这么优秀的女同学,大家早就传遍了。” 简悦懿还是微笑点头。 “……”恭维这一招也不行。 还有人过来迎难而上:“认识一下可以吗?” 这回,简悦懿连点头都省了。 那人解释道:“我刚刚经过这里看到你,突然觉得,要是我不过来跟你说句话,我肯定会后悔的。” 这人情商还挺高,简悦懿想着,但她还是微笑地拒绝:“那你已经说了两句话了。” “……” 虽然情商高,但话里的目的性太强了。她要是答应了他的要求,万一被误读成同意交往怎么办? 很快,去帮忙喊人的男同学就出来,跟她说她哥不在。 她略微有些失望,谢过对方,刚想回静斋,就看到简晓辉从另一条道上过来。 他惊喜地道:“大妹,我刚刚才去静斋找过你!她们说你不在。”说着,就把手里拿的饭盅递给她,“给你买的奶油棒冰!”再从怀里掏出一叠饭票,“这个月的食堂饭票、菜票我已经兑好了,给!” 她打开盅盖一看,里面躺着一支已经开始融化的棒冰。她有点感动,然后把今天给他买的衣架、热水瓶、球鞋和肥皂等东西拿给他:“我今天出去买了些日化用品,也给你买了一份。” 简晓辉惊讶地道:“你怎么买到的?你又没有票证。” “你别管了。棉被和褥子咱俩都有带,现在天气已经开始转暖了,我就没再买厚被子,免得保管不当会放潮。等今年过冬再买。” 她又把剩下的那瓶可口可乐也递给了她哥。没特意说明什么,她哥只以为这是一般饮料,还笑着说:“京市的饮料看起来都跟别处的不一样。” 她只是点点头,把该说的都说完,她就往自己宿舍那边走去。 然而走在半路上,她忽然看到了一个全身上下都像是在发光的男同学。 这个在发光,并不是指他有多么英俊潇洒,而是……他身上真的在发光…… 她看愣了神,不由多看了几眼。可细看之下,那名男生看上去却又正常得紧。 男生也注意到了她,嘴里轻轻“咦”了一声,目光里完全没有一丝惊艳,反而盛满的都是探究与惊奇。让她不由自主地打量了自己一番:她的装扮很奇怪吗?为什么他用这种眼神看她? 再抬头时,男生已经走远了。 这时,她才发现,周围的其他女同学也在看那个男同学。她不由问了一个女生:“你也看到他身上有光?” 女生莫名奇妙地看着她,然后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你是说他帅得像道光一样?” 简悦懿:…… 她走到僻静处,打开挎包,戳了戳正在睡觉的松鼠。 松鼠被戳醒了,用爪子揉揉眼睛,又揉揉脸,睡眼惺忪地望着她:“主人,什么事啊?” 她就把刚刚的事说了一遍,又道:“我应该不是看花眼了。自从修行之后,我的视力就变得很好了。” 松鼠惊讶得大张小嘴,小下巴左右抖啊抖:“你连这个都能看到了?” “能看到这个很奇怪吗?” 松鼠用力点头,把爪子放到嘴边:“一般人是看不到的。就算是修行人,也得修行多年才有可能看到。那个叫身光,是天界之人自带的。” 简悦懿觉得有点玄妙:“你是说,那是一个天人?” “对啊。”它提醒她道,“天人都是很厉害的,不管是福气、寿命,还是战斗力,都远不是人界的修行者可以比拟的。你最好没事不要惹他。” “……我也没必要惹他吧……”她就只是好奇而已,“不过,一个天人不在天界好好待着,跑到凡间来干嘛?” 松鼠摊摊手:“我也不知道啊。不过,天道有三十三层天,有些天人不被眼前的福乐所迷惑,就会选择继续修行,以期飞升到更高层次的天道去。不过,他们有时候也会遇上修行瓶颈,这时候就会选择下界来做一些功德善事,以期以福报来过关。” 它说:“也许他是来做善事的?也许他是带着任务来的?不晓得诶~。” *** 有了新的热水瓶,当天晚上,简悦懿就把宿管阿姨借给她的那个还了回去。 她还特意买了一斤青枣,还热水瓶的时候,拿了半斤给宿管阿姨:“阿姨你尝尝,这个枣挺甜的。” 别看宿管阿姨平时挺凶,这会儿倒是挺讲礼的。她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从简悦懿手里捡了3颗青枣:“你看你,怎么客气干嘛?热水瓶借你又不会少条胳膊少条腿儿的,还买啥青枣啊?阿姨吃两个就得了。剩下的你留着慢慢吃。” 简悦懿笑着给她全堆在了桌子上:“阿姨,买都买了,还是你留着慢慢吃吧。”转身就跑出去了。 “这孩子真是的……”宿管阿姨嘴上念叨着,心里却美滋滋的。不是为了青枣,而是这位女同学的做法让人心里熨帖啊。 现在老师们才刚摘了头上戴的帽子,根本不敢去管学生们违规违纪的事情。老师们立不起来怎么办?还不是只能由她去管! 而且管的时候,态度必须要硬!要不然,有些心眼多的女学生还以为可以欺到她头上来,认为自己毕了业就是干部,比她这个当工人的高贵多了,拒不改正错误! 那咋办?拼着得罪人,也要把风气给正回来!要不然,静斋里这么多女学生,到时候乱起来怎么办?她们彼此之间容易产生矛盾不说,还会影响学习,那不是浪费了国家投入的资金吗? 就因为这样,好多人背后叫她是“凶婆子”。谈到她的时候,表情特别不屑。 没想到,今天自己居然还能从一个女学生手里收到青枣。这真是………暖心呐……… 她咬了一口枣子,甜津津的。忽然就觉得自己这么坚持地为学生们创造一个良好的住宿环境,是真的有功劳在的。 47.47严禁转载 简悦懿回到宿舍时, 其他三名女生已经在做就寝准备了。 顾丽丽之前炫耀自己的的确良衣服, 却连一件睡衣都没有。倒是刘文秀从行李箱里翻出来了一套睡衣,换上之后就躺到了床上。 顾丽丽眼气起来, 冷哼了一声:“资产阶级享乐主义!” 刘文秀有点难堪, 闭上眼不理她。 简悦懿刚想开口怼人,松鼠已经看明白了她的意图,主动问她:“主人,要不要收拾收拾她?这人太讨厌了!” 她扬了扬眉毛, 用眼神问它:你怎么收拾她? 松鼠“嘿嘿”一笑,忽然仰天吱吱一叫。 宿舍四周立时陷入一片死寂当中, 然后, 无数的吱吱声响起, 像是在回应它的叫声一样。 一只老鼠从窗外蹿了进来, 人立而起, 望着松鼠君。 松鼠爪爪指向顾丽丽,老鼠得令,立马朝她的方向蹿了过去! 顾丽丽和杨艳都是女生, 一开始看到自己寝室跑进来一只老鼠,已经吓得尖叫起来。两个女生都往自己铺上逃! 能攀爬窗户的老鼠,会被床铺这种东西阻拦吗?当然不会。 它施展灵活的身手,一下子就蹿上了顾丽丽的床,跳到她的被子上去! 顾丽丽被吓得花容失色, 牵起被子的一角就往床下抖, 想把耗子抖下床去! 结果耗子实在是太灵活了!它前爪抓住被子, 被抖动停止,马上翻身钻进了被子里! 这可就吓人了,因为顾丽丽也正盖着那床被子的,这不就等于是在跟耗子同床共枕吗? 顾丽丽吓得想往床下蹦,可灵活的耗子已经爬到她腿上了。她的尖叫声凄厉得顿时划破了整栋宿舍楼…… 可小耗子今晚的任务并不是要咬她。 它把任务一做完,就赶紧溜下了床,人立着对松鼠敬了个军礼:报告长官,任务完成! 松鼠回敬了一个军礼:同志辛苦了! 小耗子得了夸奖,高兴地蹿上窗台,而窗后已经聚集了好多双黑豆子般的小眼睛。那些小眼睛的主人艳羡地看着小耗子,羡慕它能够为大妖怪办事。 唉,算了,谁叫人家动作快呢? 耗子们无奈退去。 顾丽丽吓得声嘶力竭,然后………发现自己的脚上竟有点热热的感觉? 她翻开棉被,一股尿臊味儿顿时袭来。再一看,自己脚上竟是一滩黄黄的耗子尿! “啊啊啊啊啊啊!”顾丽丽又气又怕,当场哭了起来。 她的棉被也吸收了一部分耗子尿,眼看今晚是没法儿睡了。 好在杨艳平时是跟着她混的,这会儿好歹还是忍住恶心问她:“要不然……你今晚跟我一起睡好了?”问完,又添了一句,“不过,你得把脚洗干净呐,多洗几遍。万一把味儿带到我床上来就……” 顾丽丽咬着下唇瞪了她一眼!把杨艳瞪得缩了缩脖子。 这两个女生刚刚光顾着害怕去了,根本没注意到小耗子跟松鼠敬礼的事。而刘文秀倒是看到了,可她并没放在心上——动物怎么可能懂得行军礼呢?估计就是凑巧摆出了那个姿势吧? 她刚刚被顾丽丽挤兑了,心里正不舒服。现在看到有野耗子在她脚上拉尿,觉得好笑得不行。她不是一个喜欢得罪人的人,就把被子拉到头上盖住,躲在里面偷偷笑。 简悦懿也好笑得不行,给了松鼠君一个赞许的笑容。不过,她也觉得奇怪,它现在已经没有内丹了,怎么还能驱使其它动物为它办事呢? 早和她培养出默契的松鼠君,看出了主子的疑惑,得意地道:“我和主人是订立了契约的,主人修行提升了,我的修行也会提升。而且内丹没有了,可以通过修行再次结丹嘛。以我现在的水准,偶尔施点小法术,骗骗那群没见识的小耗子还是没问题的。” 简悦懿差点被它逗笑了,骗耗子,这果然是“大魔王”的行径! 被顾丽丽的尖叫声惊动的其它寝室的女生,挤过来十几个探听情况的,听说她是被一只耗子爬到身上撒了尿,都觉得又吃惊又好笑。 但大家还是有礼貌地表达了一番关心,并回自己寝室报信。从这天晚上起,静斋宿舍楼每一间寝室的女孩,在晚上熄灯前都会关闭好窗户再睡觉了。 顾丽丽诉了番苦,又去洗手池那边把脚冲干净了,情绪才平衡下来。躺到杨艳床上,嘀咕着叫杨艳明天帮忙一起洗被子。 而简悦懿这会儿已经平躺在床上闭上眼,开始修行了。 直到这会儿,她才明白自己的床位被安排到这个位置,其实也是她气运的显现。 这个临窗的床位刚好暴露在月亮的清辉之下,对于需要吸收日月星斗精华的她来说,无疑是最合适的铺位了。晚上没事的时候,安安静静地躺上床,随时随地都能开始修行。 她闭上眼两三秒,压低声音问松鼠:“不用跏趺坐,能修行吗?” “跏趺坐和手印,其实是用来帮助修行者更快地让混乱的杂念平静下来的一种方式。你要是能做到啥都不想,既不昏沉又不掉举,那就任何姿势都能修。” “掉举?”这是什么? “昏沉和掉举是禅定的两大盖障。有了它们,就不可能有定。昏沉,顾名思义就是头脑昏昏沉沉的,没有足够的力量定在禅修所缘上。具体到你现在使用的修行方法上面,也就是说你的心对专注在丹田上没有兴趣,脑子里空空荡荡的,跟睡觉前的状态很像,它就自动认为现在该睡觉了。然后你就昏沉了,然后你可能就睡着了……” 它解释得特别通俗,通俗到甚至有点可爱,让她忍不住伸手指戳它玩。松鼠君已经发现撒娇和卖萌对自己颇有好处了,它马上抱住她的手指,用小脑袋蹭啊蹭,还把小脸脸给她揉。 接着继续解释:“掉举就是心往外攀缘,生起杂念。一般都是心里有挂碍没放下,就算是在修行时,也忍不住会生出念头来。不过,你估计这方面的问题不大。你做什么都那么顺利,老天爷都直接送到你面前来,你还有啥可挂碍的?唉……福报大的人就是不一样啊……” 说罢,又开始撒娇,整个身体抱住她的手指蹭啊蹭的,简直像在跳后世的钢管舞…… 她撸了撸小松鼠,就躺平在床上,接受着月光的照耀,然后垂目微闭,开始进入修行状态。 她深吸一口气,放松身心,让念头平静下来。再把注意力放到丹田炼炉处。 这是京市的3月天,隆冬还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虽然气温有所回升,不再白雪皑皑,但也还是和南方温带城市的三九天有得一拼。 她只是把注意力投注到丹田上,那里却像是被按动了某个钮一样,一股暖意渐渐升起。四散往四肢百骸、经络百脉,再往神经末梢而去。最后,连手指脚趾这类离心脏最远,最易生冻疮的地方也温暖起来。 她知道身体的变化。但整颗心只保持在单纯的“知道”上面,不起更多念头。 于是丹田炼炉开始变空变大,像身体中央突然有个黑洞一般。它的吸力通过中脉和百会穴,开始撷取外部的月亮光华。一股清凉的感觉顿时自百会升起,有一股柔和的能量从那里缓缓下降,经中脉到达丹田炼炉。 清凉与丹田本具的火热混合在一起,彼此争斗不休,渐渐化归一体。 平息。平息。 整个人达到前所未有的通明状态。 简悦懿睁开眼睛的刹那,甚至有种错觉,觉得自己的眼神好像变得有力度了。 此时,宿舍里已经响起沉稳的呼吸声。其他三个女生都已睡熟。 而松鼠君却还乖巧地以跏趺坐姿坐在枕头上,安然修行。 对于妖怪来说,修行应该是大事吧?她想。没有吵它,静静地等它睁开眼睛。 良久,松鼠君发出一声叹息,终于睁开它的黑豆眼。睁眼第一句话,就是问简悦懿:“你的修行又进步了吧?” “是吗?”她把刚刚的修行体验告诉了它。 它感叹一声:“难怪今天的修行,我也很在状态。整个过程都不怎么起念头,原来是你进步了~。你这是已经开始能吸纳日月精华了哦。普通的妖怪要练到这一步,起码得好几十年才行。老天爷的亲闺女果然不一样啊!” “以前难道不是在吸纳日月精华吗?” “那个只是徒有形式而已。要到达一定境界,才能真正开启修行之门。就好像你们人类读书,每个人念的教材都是一样的,但考试的时候出来的成绩,不也分三六九等吗?成绩好的,学习总是能举一反三,把教材通达于心;成绩差的,就只是身体在课堂里坐着,摆出一副学习的花架子出来而已。” 简悦懿:…… 松鼠君:“哦哦哦,我不是说你的修行以前很差!不管是纵向比较,还是横向比较,你都比别的修行者进展得快好多了!但一条路摆在眼前,谁都得很走前面的路,才有机会走后面的路嘛!”它擦擦汗,这回没说错话了吧?刚刚的话说出歧义来了,真要命! 它其实是想说,她已经很很很很很厉害了! “到了这一步,以后会有什么不一样吗?”她问。 “从现在开始,你就能洗经易髓,与众不同了,吱吱吱~。以后练到一定程序,还能在天上飞哦~。” “……然后好被科学家捉去解剖分析吗?” “……”松鼠郁闷了,“你也可以隐藏实力,不飞天嘛。总之,凡夫要去别的地方还得坐车、乘飞机,你飞一飞就去了,多好啊。” 发现没什么实际用处,简悦懿很干脆地倒头就睡。临睡前还觉得,还是修行的副产品——记忆力以及五感的增强比较管用。 确实很管用。 第二天早起,她在牙刷上挤好牙膏,拿起漱口杯就去了洗手池那边。而隔得这么远,她却把寝室里的讨论听得清清楚楚的。 她听到顾丽丽在跟杨艳商量:“我那床棉被被耗子撒了尿,就算再怎么洗,里面的棉花能洗干净吗?今天早上反正是迎新大会,去了也没啥意思。干脆咱们俩磨一下洋工,等那个叫简悦懿的走了,你帮我把她那床棉被拆了!” 杨艳吃惊地道:“你是要把她那床棉被的棉花,换到你这边来?会不会被发现啊?” “发现啥啊?耗子拉尿那块儿扔了不就得了?都没味儿,她怎么发现?不过,有没有细菌我就不知道了,呵呵。” 简悦懿无语地刷完牙,清洗好漱口杯和牙刷,走回201室。 刘文秀赶紧把她拉到外面去,低声跟她讲:“我刚刚好像听到顾丽丽她们在说被子的事。她们咬着耳朵说的,我也没听清楚。不过,她们讲的要是光明正大的事儿,干嘛非要交头接耳的?可别是嫌自己的棉被脏,在打你的主意吧!” 简悦懿点点头,进去把自己的被褥叠好,然后塞进了床下的那个大柜子里。塞完,还不忘对刘文秀道:“你也把被褥收起来吧,万一被耗子爬了怎么办?” 顺便,再气气顾丽丽,对她说道:“不过,耗子应该不会爬我们的棉被才对。它都那么喜欢你的被子,喜欢到在上面撒尿打标记了,这应该是要搬家搬到你床上去的意思吧?可能,它还想在你床上下崽子也说不定呢。” 吓得顾丽丽一下子白了脸,赶紧拆了棉被,把耗子拉尿的那部分拿去扔了!又打肥皂反反复复洗了好多次手,这才白着脸又回寝室。 *** 77级新生的迎新大会是在学校大礼堂进行的。 这所始建于1917年的建筑物,是由外国人设计建造的。1921年才落成,建筑面积有1843平方米,固定座椅有1487个。在当年,它的造价就要15万5千元。其气势之宏伟,在当年是国内仅有的。 简悦懿和同学们走进这座颇具古希腊爱奥尼风格的建筑,心里的震憾实在不小。即使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动乱,建筑外观和内貌都已经有一种历史感了,但当年的辉煌依然清晰可见。 和后世的豆腐渣工程不一样的是,它看起来虽然陈旧,但因为用的都是当初最好的建筑材料,破损的地方并不多。只要经过一定程度的修缮,是可以再现当年的风貌的。 迎新会上,先是由校长致辞。此时的校长姓刘,是一位看上去就慈眉善目的,大约60岁上下的男性。他梳着大背头,发际线已经往后退了很多,穿着一件军便服。 这时期的大学还存在革/委/会,刘校长身兼党委书记和革/委/会主任一职,一上来就说了许多“无产阶级精神”、“成为国家栋梁之材”之类的套话。 但很快,他就拿出一个塑封袋来,指着袋里的东西,亲切地问在场新生:“知道这是什么吗?” 塑封袋、丝袜和的确良这些东西,在后世是滥大街的货。但在这个年代,却是高档品。看到校长用塑封袋装东西,新生们直觉就觉得袋里装的是精贵物品。 “这是1934年6月,考取了我校第七届庚款留美学生的钱学森先生,送给我校的水稻种子!这批种子可不普通啊,这是他自M国带回国的曾经邀游过太空的种子!”刘校长从塑封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粒种子,展示给大家看。 这粒种子实在太小了,学生们根本看不清楚。但1970年我国第一颗人造卫星东方红一号的成功发射,让所有人都记住了我国的航天之父钱学森的名字。所有人也都知道了M国曾扬言,这位钱先生的价值能抵5个师的兵力,知道为了归国报效祖国,他曾受过多大的磨难。 种子虽小,但代表的意义不小。77级的新生都激动了起来,有些人着急地嚷嚷着:“看不到啊看不到!” 刘校长笑着说:“大家都别着急,本校稍后会举办校史展览。到时候,钱先生送给母校的这袋种子也会放在展览品之列。大家都可以去看一看,感受一下知识分子对于国家建设的重要性。” 说到这里,他的表情严肃下来:“钱先生能成为我校最知名的校友之一,能为国家航天事业的发展做出如此大的贡献,跟他读书时的刻苦努力是分不开的。你们都是去年底从570万参加高考的考生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国家是给你们每一个人都发放了助学金补助的。” “我希望你们从今天起,能够尽可能地把时间用在学习上面,不要辜负了党和国家对你们的栽培。要向所有从清大出去,为国家和社会发展出力的学兄学姐们学习,做一个对人民对社会有用的人才!你们说好不好?” 底下立时响起一片整整齐齐的,气势震天的叫“好”声! 所有人的热血都在沸腾! 接下来就是新生代表发言这类模式化的流程了。 让简悦懿备感意外的是,上台发言的竟是那天那个身上发光的男生。 天人当新生代表?她觉得有点好笑。 正想着,就发现对方的视线似乎往她这边扫过来。想到松鼠君提到的,没事不要乱招惹天人,再想到自己五感都那么灵,这个天人五感肯定更了不得。顿时收住了脸上的笑容,好好听发言。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这个天人的样貌还真是无可挑剔。古风美男式的丹凤长眸,长眉入鬓。伏犀鼻,山根直上印堂。嘴唇不算厚,但也并不薄,显然不是不近人情之人。 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非常干净。而最特别的,是他的眼睛。普通人的眼底总有这样那样的情绪,或是一闪即逝的,可能蕴含各式含义的眼神。 但他不是。 他的眼睛只是纯粹地反映着外部世界。 简悦懿莫名地觉得,这应该才是修行人该有的眼神。 松鼠君也好奇地望着这个天人,一边望一边喳呼:“哦,原来他在人界的名字叫顾韵林啊。不知道他有没有人间的爹妈。” 说完,它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因为顾韵林的目光扫过来了。 简悦懿觉得好笑,它叫她没事别招惹天人,结果它自己都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迎新会结束之后,各院系内部又开了一次会,是关于学生分班和发放书籍的。 后世大学分班都是按以下层级来的:学院——系——专业——班级。但77年恢复高考实在太仓促了,大学里好多的讲师、教授都在特殊时期被拉去劳/改了,临时拼凑的情况下,这一年可以报考的专业是历年最少的。 要到78年的高考,一些专业才得到了恢复。但也都还是严重不足。 于是,简悦懿所在的考古系就发生了这么一件有意思的事:考古系下面就只有孤零零一个考古专业,而且班级只有两个班。 把课程表抄好后,简悦懿又去问了问各门课上课的地点。这才跟刘文秀一起回宿舍了。 刘文秀没上过大学,十年特殊时期里又只有寥寥零星的大学召收工农兵学员,她自然无从得知大学里上课的情况。拿着课程表,她惊讶地对简悦懿道:“学校里面的课程安排怎么这么奇怪?你看,有时候一整天就只有一门课,有时候全天排得满满的。上课的地点还不一样!” “是啊,所以上课前得提前去占好位置才行。按时去,肯定得坐后排了。” “后排就后排呗,我觉得无所谓啊。” 高中的课堂确实无所谓。“可你看,有些课是在阶梯教室上的。一间阶梯教室少说可以容纳二、三百人同时听课。你要坐到后排,老师在黑板上写了什么,都看不清楚。前面假如有人说话,你连老师讲课的声音都听不清。还何谈学习?” 刘文秀愣住了:“大学和高中怎么这么不一样啊………” 48.48严禁转载 3月21日, 正式开课。 这天早上, 简悦懿还在睡,就被人推醒了。一看, 是穿戴整齐的刘文秀在推她。 “怎么了?”她揉揉惺忪的睡眼问。 “你不是说上课前得提前去占好位置才行吗?快起来吧, 这都六点钟了!” “……才六点嘛……” “快起来快起来。你看,我都帮你打好早饭了,是油条和豆浆哦~。清大伙食真好,跟我家差不多。我来之前, 爸妈还说,这下我得吃苦头了。看来不是嘛。”刘文秀开始咬起油条来, 嘴里含混不清地道, “快起来啦, 等会儿油条冷了就不好吃了。” 简悦懿无奈地起床, 穿好衣服, 也跟着她开始吃起早饭来。刘文秀一开始表现得挺低调的,她还以为她性子是很沉稳的那种,没想到骨子里会这么活跃。 想了想, 又忽然有些心疼她。性子里的活跃,应该是早年过得特别顺遂的缘故吧。而低调应该是后面遭遇了一些事,所以不得不压住原本的个性…… 今天这节课是在科学馆的第一阶梯教室上的。课程名《中国考古发现与探索》,是由一位赵教授主讲的。 这位教授不敢点名,上课钟声响了, 他就笑眯眯地问学生们:“大家都准备好了吗?要不要等一等还没来的学生?” 下面的学生意见顿时分成了三拨: “你是老师, 你还问我们的意见?” “别等了!这会儿都还没来, 还等个什么鬼?” “那就等一等呗。” 赵教授听谁的呢?他想了想,和蔼地道:“那我们就边讲边等吧。” 这种取巧的说话方式差点没把学生们逗死!不过,课好歹是开始上了。 就像刘校长所说的那样,能上清大的都是570万考生中的佼佼者。开学的第一堂课还真没什么人迟到的,大家学习的积极性都很高。 但这里面依然存在一个问题,那就是这群佼佼者的文化水平依然处于历届清大新生中很低的位置。只要想一下语文那一科的考试里,甚至还有给一句话标拼音这样的题,就能窥到大致情况。 今天这一课,内容是我国文明起源的研究。这里面又分为旧石器时代的研究和新石器时代的研究。每个时代下面还分早期、中期和晚期,如旧石器时代早期。而每个时代每一时期下面还得具化分类,比如分成华北旧石器时代文化等等。 由此可见,这门课光是第一课的知识点就相当密集,相当不易掌握。 赵教授已经尽量把语言通俗化,力求讲得人人都能听懂了。可他讲了二十来分钟后,就有学生实在受不了了。 阶梯教室里有人爆出一句:“老师,你能不能把一个知识点给我们讲懂了,再讲下一个啊?你这么个讲法,谁听得懂啊?” 简悦懿和刘文秀默默地对望一眼,她们俩就都听懂了的。 偏偏下面还有不少人都在附和: “对啊,都是旧石器时代,为什么华北地区就非要存在两种文化呢?” “这两种文化还是以石器的大小来分的,这像话吗?” “这是不是意味着,今天在阶梯教室里上课的学生,有些人自带水杯,有些没带,到了一百万年以后,后人研究我们现在的生活时,会把这个教室里的学生分成有水杯文化和无水杯文化?” “是啊,这个文化传统它不对头啊!这是不是教材本来就有问题呐?” 在这个温度依然偏低的日子里,赵教授因为学生们的起哄,着急得满头冒汗,却还得好声好气地回答:“同学们,你们听我说,这个划分是很有必要的。这种大小石器的分布区域,不是由文化因素决定的,而是自然资源分布差异形成的。每个区域分布的石材是不一样的,比如石英岩就适合做大型石器,脉石英就适合做小型石器。大石器适合砍砸,小石器适合削刮……” 这是一个大命题,赵教授已经想方设法把它精简精简再精简,通俗通俗再通俗了。可他又讲出这么大一堆内容来,下面的学生全部傻掉了…… 当然,他们只傻掉了半分钟。接着,就又开始起哄了。 刘文秀实在忍不住了,站起来说了一句:“之所以分成不同的文化,是因为使用的工具不同,会直接对生活产生深远影响。你们刚刚不是在说什么有水杯文化和无水杯文化吗?那你们想想,有水杯的人是不是得想办法给杯子里的水保温啊?下课得去续热水啊?手冻的时候,还会把手捂在杯子上保暖啊?但没水杯的同学就不会做这些事吧?我们使用的东西不一样,肯定会影响我们的日常生活和行为的嘛!” 有人帮着说话,赵教授松了口气,连连道:“对对对,这位同学说得很对。” 但也马上有人反驳:“可知识点太多了,我们记不住啊!” “老师的责任和义务就是要讲课讲到学生懂了为止。而且我也觉得这种划分是毫无必要的,假如要拿有水杯文化和无水杯文化来举例,那么就是,为什么我们要去研究古人有水杯的时候和没水杯的时候各有哪种表现呢?我们不是考古的吗?” “对啊。与其讲这种没有意义的内容,还不如直接带我们到野外去考古。我听说京市又发现了一座公侯墓呢,要不然,老师你带我们去现场考一考古吧?” 学生们大部分知识水平都低,反驳的言辞听起来简直能让内行人觉得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但他们胡搅蛮缠的程度,却让内行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大家吵得正厉害,忽然有人淡然走入教室。 正是那个叫顾韵林的发光男。 他一走进来,头排的几个男学生赶紧起立,把他迎进了头排中间的C位。这派头简直比讲台上的教授还大。 一时间,吵吵嚷嚷的阶梯教室竟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 赵教授也愣了一下,但他早几年是被弄到林场去劳改的。直到去年底恢复高考,才幸运地被召回,对于重新站到讲台上讲课这件事,他是万分珍惜的。 于是,他甚至没露出半分不高兴,还亲切地跟顾韵林说道:“这位刚进来的同学,我们现在讲的是课本第四页的内容,就是华北地区旧石器两大文化传统这部分。” 简悦懿以为迟到之后还毫不慌张的人,应该是傲慢没礼貌的。谁晓得,顾韵林竟挺有礼貌地道谢:“谢谢赵教授的提醒。刚刚进门没喊报告,是怕打断你讲课。请继续。” 这种说话方式,还挺像一个上位者的。 松鼠君在她怀里小声叨叨:“他其实不是故意迟到的,是在他的生命里就没有‘迟到’这种事存在。” 简悦懿低头,用眼神叫它继续说。 “天人从一出生,就有属于自己的宫殿和仆从,这些都是依他们自己的福报而幻化的。所以那些仆从并没有真正的生命和意识,他们在自己的宫殿里也就不存在‘守时’和‘迟到’这种事。他可能得过一段时间,才能适应人间的生活。” 这回,他没有回头看她,但耳朵却明显耸动了一下。 不过,居然会有天人选择考古这个专业,也真是有意思。但仔细想想,天人要是选了哲学系、经济系等专业,不是更有意思吗——那跟他在天道的生活完全不搭调。考古至少还能让他回忆起曾经看到过的凡人世界吧? 很快,课堂又回归到主题上来,赵教授继续向大家讲解华北地区旧石器两大文化传统。而学生们也继续说这个文化传统的划分有多么地没有必要…… 对简悦懿来说,老师讲课时就低不就高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可老师都已经将就学生到这种程度了,学生还不仅不卖账,更进一步置疑教材的合理性,把课堂上的宝贵时间拿来争论无关紧要的话题,这就有点不对了。 听了半天课,都只听到一堆置疑声的简悦懿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对课上的学生们道:“我要是没理解错的话,大多数同学觉得教材编写不够合理的本质原因,是大家觉得知识点过于密集了,大家还没听懂这一个知识点,教授就讲到下一个去了,对吧?” 毕竟是来学习的,对于问题最本质最核心的地方,大家倒是老老实实点了头。 简悦懿又道:“那你们可以课前预习、课后复习啊。有不懂的地方再私下去请教赵教授不就可以了?而且大家还可以结对学习,这样彼此都能交流彼此学到的知识点。这不是很好吗?” “为什么一定要教授慢慢慢慢讲呢?每堂课要讲多少知识点,课时数是多少,都是定好了的。要是完全按照大家要求的节奏来讲课,我们的大学四年可能就得变成五年、六年、七年了。” 刘文秀附和道:“对,刘校长昨天才在迎新会上说过,希望我们77级的新生能尽可能地把时间用在学习上,不要辜负党和国家的栽培。不就是预习和复习吗?这点都做不到,还自称什么学生呢?” 大约是她最后那句话让人觉得不舒服了,一大堆人开始攻击道: “我们并没说我们不预习、不复习啊。可就算是预、复习了,这些知识点还是太密集了!我听课听到现在,脑门都发涨了!” “谁记得住那么多内容啊!你自己看看这个知识体系,一节课的内容就要分新旧石器时代,每个时代还分早、中、晚三期,每一期还分主要文化遗址和主要特征起源的探索,还有生产力水平、经济形态和社会组织……” “这TM谁能记下来谁就是个天才!清大到底是想培养天才,还是培养知识青年啊?这世上有几个人是天才啊?” “这种教材和课程的设置,肯定是不合理的!肯定得重新编写过才行!” “我就听说了一件事,说是国外的一份报纸《每日邮报》抨击了我国教材落后,课文内容严重不符合事实的问题。说我们的中学教材里有一篇英语课文,讲了在万恶的资本主义社会下,一名生活在伦敦的可怜女孩的故事。那篇课文把英国说得穷得要命,所有人都因为被资本家压榨而过着悲惨的生活。可事实呢?那篇课文里说的根本就是狄更斯时期的英国!完全不符合现在的现实!” 这个同学说得有理有据,现场顿时风向又转了,大家都在问他从哪儿听说这件事的——毕竟大家都对那篇课文很熟悉。 接着,好好的一堂课变成大家集体抨击教材落后,老师教学不负责任了。 赵教授怕得不得了,在讲台上不断地说:“别吵了,大家别吵了,你们想让我怎么讲,我就怎么讲,好不好?” 可没人理他。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简悦懿五感本来就比别人敏锐,这喧哗声像是在擂她的耳膜一样,弄得耳膜嗡嗡生疼。 她大力一拍桌子:“别吵了!” 大家真不吵了…… 因为……桌子被她拍塌了…… 简悦懿自己也愣住了,她什么时候变成大力士了? 松鼠君从她军大衣的领口出钻出来,给她一个眼神:你看看,这也是修行的好处~。 简悦懿:…… 可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她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讲:“我记得去年恢复高考时,很多补习班里的学生连数学方程式都不会解。但大家都迫切渴望着知识,没有人指责教材编写不合理,也没有人认为是老师的问题。大家都清楚,在整个国家教育事业停摆的情况下,考生文化程度偏低是个不争的事实。” “现在也是如此,与其寄希望在教授身上,我们不如老老实实承认我们这一届学生的文化素养不够,多花点时间课前预习、课后复习。” “我相信,在那么困难的条件下,诸位都能考上清大,说明你们学习的决心和毅力是远超其他很多人的。没道理眼前的这点小困难就能把我们77级新生难倒!” “你们回想一下,你们现在的这个学习机会有多么地来之不易。有些人已经工作了,但单位领导不让你们报名,只肯把机会给跟他有关系的人;有些人拖儿带女,每天既要工作,又要照顾孩子,还得学习;还有些人是上山下乡的知青,因为不会种地,在农村被当成是最没用的人。你们都忘记了过去受的苦吗?” 她谈到这里时,大家都低头沉默了。谁能够遗忘那段压抑的过去呢? “清大作为我国最知名的学府之一,是不会放水,把毕业证发给专业素养不过关的学生的。而没有毕业证,又何来好的工作?你们别忘了,我们以后的工作是由国家统一分配的,就是想走后门都没法儿走!现在妄谈让学校来适应学生,还不如自己赶紧进入状况,尽快适应学校生活!免得在毕业的时候,被残酷刷下来。” 她采用的演讲方式,是先抑后扬,最后再把最严重的状况抛出来,吓唬他们一下。而且“抑”的部分,也是着重在“客观环境造就77级新生普遍文化素养不高”这一点上的。 而想让大家听得进去你的建议,最好的方式有两种:一是告诉他们这么做有什么好处;二是告诉他们这么做有什么坏处。一般而言,第二点对人的冲击力会比第一点大。因为比起得到,人更害怕失去。 果然,在她说完这一切之后,教室内安静到可以听到针掉落的声音。 过了半分钟后,才开始有人说话。但说话的内容已经不是改编教材,让赵教授改变讲课方式了。而是讨论花多少时间在预、复习上面,又打算用什么样的方式进行学习了。 简悦懿松了口气,第一堂课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那长达十年的特殊时期令人们对老师这个职业失去了基本的尊重度。 即使现在国家的教育事业得到了恢复,但要一下子找回尊师重道的风气,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在大家的话题改变风向的时候,一个依旧有些不服气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提议大家预、复习,想必你的功课预习得很好喽?要不然,你来给大家讲讲课本里的知识点,让大家也来鉴定一下,你功课到底预习到什么程度吧。” 简悦懿斜睨那人一眼,开口道:“华北旧石器存在两大文化传统,一个是以大型石器为特征的‘匼河-丁村系’,石器的基本类型主要是有砍斫器、手斧和石球等。蓝田、三门峡、丁村、鹅毛口等遗址都属于此传统;另一个是以小型石器为特征的……” “基本类型有削刮器、尖状器、雕刻器等。削刮器的式样极为丰富……石器原料对华北地区的两大文化传统显然存在制约作用……” “华北旧石器两大文化传统对于旧石器研究有重大影响,对文化编年研究有很大促进……” 她前后背的内容大约有两页书那么多,中途无间断。不少人翻着书比照她所背诵的内容,然后目瞪口呆地发现,她竟连一个字都没背错背漏! 这TM就吓人了! 简悦懿背了两页书后,还认真地问之前发难的那个同学:“还需要我往下背吗?” 那人吓得赶紧摇摇头。 但更多的,是对她的学习和记忆能力感到新奇和不可思议的学生。有人问:“你能背第4页第3段的内容吗?” 她马上琅琅上口。 “哇啊……不得了……那你能背第5页第2段吗?” 照背不误。 “天呐,连第几页第几段都能背下来,这也太神了!能不能讲讲你是怎么预习的啊?” “对啊,分享一下你的学习方法吧!” “这本书里面全是专业术语,光是用读的都拗口,你怎么背下来的啊?” 简悦懿淡淡地道:“硬背喽。” “……” “……” 看着大家一言难尽的表情,她笑道:“其实也不是那么难,只要先做读书笔记,把一节课的知识点抓出来,画一个体系图,再根据体系图来背,就会容易许多。另外,目录页是很重要的,因为它把书里最重要的知识点以条目的形式标出来了,这本身就是一个知识体系图。” 不少人赶紧把她的这个学习方法用笔记了下来。 赵教授也被她给惊呆了,这可真是华国好学生啊!不仅在课堂上帮忙维护老师的尊严,自己学习的能力还这么强。他虽然是教授,书里的知识点全都知道,也有自己经年积累的考古学知识和经验,但要让他把教材给背下来,他还是做不到的。 他对她投去感激的一瞥。鉴于现在还在上课,他并未走过去道谢。不过,他也没继续讲课,而是坐等学生们议论结束,风向彻底定下来再讲。 简悦懿正要坐下,却无意间瞟到前排的顾韵林对着她微微一笑。 她愣了愣神,抬眼看他。他却已经回头,翻书阅读。 松鼠君这位解说家又开始bala bala起来:“天人能出生在天界,依靠的是前世所做的大功德事。每一位天人依靠自己的神通,都明确地知道这点,所以他们特别赞许善念善行,也特别地嫉恶如仇。” 它蹦哒哒地拍手:“主人,他刚刚那一笑,是在表扬你哦~!觉得你做得特别对!” 简悦懿毫不客气地给了它一记爆栗,她需要什么表扬? 小松鼠哭叽叽:“被天人赞许是很光彩的事诶,你想象一下,假如有一天你被国家领导人赞美了,你会有什么样的心情?你再想想,我一个大妖怪号令一声,都有无数耗子前仆后继地为我服务,你被天人表扬,那是多了不得的……” 不等它说完,她直接塞了颗大核桃到它嘴里去! “咯吱咯吱。”松鼠君郁闷地啃核桃皮,她咋就不肯听它说完呢?可一想到她曾经跟它说过“宁为鸡头,不为凤尾”的观点,它又有些懂了。 她既非真正的修真者,又何须依修真界的规则行事?她只需要做她自己就可以了。 松鼠君想到自己以前去听泰山娘娘讲课时,就算去得早,占了前排的位置,等到修行比自己好的妖精来了,自己还得规规矩矩地起身让它们。 一让,二让,三、四让。 最后从泰山之巅,让到泰山山脚去了…… 想想还挺心酸的。 既然不走那条路,那人人都是平等的。管他是天人还是地人! 想着想着,它就开心起来。嘿嘿嘿,它主子在人间还是很强的!好些人跟她行礼时,顺带也跟它行礼了!还有好多领导都对她客客气气的! 在修真界,它体验过来自“领导”的客气吗?没有! 所以,只有坚定地跟着主子,它才能越来越牛X啊!! 49.49严禁转载 顾韵林似乎也留意到了简悦懿和松鼠君的动静, 头稍稍向后侧了一下, 但没完全转过来。 而五感已经强到对周围的人事物洞若观火的简悦懿,也发现了这点。她不知道他这个动作, 是否意味着他诧异于她的态度。但不管他在想些什么, 那都跟她无关。 现在课堂上,唯一跟她有关的……是那张被她拍塌了的桌子…… 刘文秀佩服她佩服得不行,压低声音问她:“你记性怎么这么好啊?发了书之后,没看到你在背书啊。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过目不忘’?” 看着简悦懿一脸忧伤地盯着塌桌子看, 她又觉得好笑,把屁股往旁边挪了挪:“你坐过来点, 跟我共用一张桌子吧。” 等简悦懿坐过来了, 她又好奇地问:“不过, 你力气咋这么大呢?感觉沙包都能被你揍破。” “……” 这堂课因为有简悦懿的这一出, 赵教授后面讲课就顺利多了。再没有学生打岔、抱怨, 发泄不满。 大家遇到听不懂的地方,没人教,自己就晓得拿出笔记本来做记录, 以便课后研究。 不过,也因为她那一出实在太惊人,下了课之后,好多好奇的同学都跑过来围着她转悠。 “这位同学,你是不是从小吃鱼吃得比较多啊?我妈说, 喜欢吃鱼的人脑瓜特别聪明。”说完, 他自己都愣住了, 又问她,“不过,你哪儿来那么多鱼吃啊?一般人要吃饱饭都困难。” 旁边的人笑得不行,接道:“那说明人家不是靠吃鱼才这么聪明的,人家是本来就聪明!” “不靠吃鱼,那记忆力咋这么厉害?” “又不是只有吃鱼才补脑。核桃也补脑啊,你看,她养的松鼠都有核桃吃……啊?你居然给松鼠吃核桃?这么好的东西,你喂松鼠?” “你别对松鼠太好了!要对自己好一点!吃饭的时候,扔几粒米饭喂它就得了。人都吃不饱,还管动物?” 松鼠君:……我TM招谁惹谁了? 它抱着大核桃狠狠地咬了一口,引来人群又一阵喳呼。话题一下子就被歪得远了。 还好有一个男生把话题又带了回来:“同学,你刚刚说,画一个知识体系图,根据图表去记忆就会容易得多。除了这个以外,还有没有别的方法啊?跟我们分享一下吧?” 简悦懿不假思索地道:“我倒是有一个记忆方法,不过这种方法用起来比较麻烦。但记住了就不容易忘。” 大家眼睛一亮,同时竖起了耳朵。 “你们回想一下,在你们的记忆里留有深刻印象,很多年过去也不会忘记的事,都有些什么特点?” “……” “……” 这个问题可把大家给难倒了,谁没事儿会在自己大脑里翻看自己记住的东西有什么特点啊? 简悦懿见没人回答,自己公布了答案:“一是越夸张的事越能令人印象深刻。二是越能调动人的情绪的事,越令人印象深刻。” “你们想象一下,假如现在在你们面前同时摆了两个西瓜,一个大小就跟普通西瓜差不多,另一个立起来有半人高,你们会对哪一个印象深刻?” 大家纷纷答道:“肯定是那个立起来有半人高的西瓜咯。” “你们不仅对它印象会特别深刻,而且以后只要看到西瓜,你们就会想起‘这个西瓜不算啥,我曾经亲眼看到过半人高的西瓜呢’。这种印象是怎么都不会磨灭的。” “知道了记忆的这种特性,我们其实完全可以利用这一点的。比如刚刚老师讲的旧石器时代华北地区的两种文化传统,是依两个地区的人们使用的石器大小来划分的,那你们可以在背书的时候,想象两个原始人站在‘华北’两个字上,一个举着巨无霸石斧,一个手握小得可怜的削刮器。” “注意,这里一定要想象得越夸张越好,巨无霸石斧有多大呢?足够把原始人压垮在地,好不好?削刮器又有多小呢?小得像芝麻一样,跟石斧形成强烈对比,拿着它的原始人还得凑拢了,才能瞧清楚它,行不行?” “噗!” “哈哈哈!” 依着她的解说去想象的同学时,一下子被脑海里夸张得近似动画片的情景给逗笑了! 不过大家笑完之后,还是忍不住评价道:“这种想象的方式这么好笑,想忘记都难。” “我也觉得,书里的这段内容一下子就形象具体了。” “就是想象的过程要花时间,比较费力气。” 简悦懿笑道:“你背书不也要花时间、费力气吗?”又道,“所以你们看,这种记忆方法同时占了夸张和调动情绪这两个令记忆深刻的法则。它是相当好用的。不过,唯一的问题就是,我们习惯了死记硬背的传统记忆法,要使用新方法,你得先改变自己的固化思维模式。而这个过程,有些人可能觉得不适应,觉得费力气,然后中途放弃。” “你放心吧,你都肯无私分享学习方法了,我们肯定会好好用的。” “有好法子不用,那不是傻的吗?” “谢谢你啊,同学。” 学习还是需要方法的。她当年当得了学霸,多半还是跟小的时候,父母有意识地教她当时流行的新式记忆法,并把她送去记忆法训练营有关。也正因为知道了连记忆都是有方法的,她在后来的学习中,才会自发自觉地总结一些学习方法。 这让她少走了很多弯路。一直到现在,她都无比感激父母亲当初为她所做的这一切。 她正在感念亲恩,旁边突然响起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有人问她:“同学,你一掌把桌子都拍塌了,这也忒厉害了!看起来,你力气比我们男生还大啊!” 简悦懿:…… 偏偏大家对她的神力还很感兴趣,纷纷问道: “你是不是东莞的呀?东莞人好像力气都特别大!” “去年的第八届亚洲举重锦标赛上,获得52公斤级抓举冠军和总成绩亚军的那个陈伟强,他就是东莞人!” “听说他为国争光之后,好多东莞人都以他为荣,都在学习举重。你力气这么大,是训练过的吧?” 简悦懿:“……不,我就是普通农村人……我家离东莞十万八千里远……” 这下人群顿时炸开了:“你不是东莞人,力气还这么大啊?太厉害了!” “女孩子训练一下力量是很重要的,以后走夜路都不怕。要是有人敢劫财劫色,你反手一记巴掌,就能把劫匪打飞出去!” “力气这么大,是不是在家干重活儿干得多啊?农村人生活挺不容易的……以后,你在学校里要是有什么力气活儿要干,叫我一声,我帮你做了!女同志嘛,就是要好好养着。”一个男生拍胸脯道。 这个男生的高情商顿时把讨论的风向变了个方向。大家像终于反应过来一样,争着道: “对对对,脏活儿累活儿天生就该由男同志来干。别把自己锻炼得那么强壮,没人心疼你的。你得自己心疼自己。” “算我一个,有需要直接喊我!” “把我也算上。你今天给大家分享学习经验,我这也算回报了!” “对啊,同学之谊就是要有来有往。你对大家好,大家也不会忘记你的。” 大家的热情让简悦懿心里的心塞减轻了许多,她笑着点头说好。 当然,整个阶梯教室里学生那么多,也不是人人都跑过来跟简悦懿请教学习经验的。有些下了课就直接走了,有些留下来问了赵教授一些问题。 而简悦懿的超强记忆力显然震惊了所有人,听到坐在第三排位置的她在传授经验,连赵教授都停下了讲解,竖起耳朵在听她的经验。 听她讲到如何利用记忆的两大特性来学习,他忍不住叫了一声“好”!可惜,等着他讲解的女学生等得不耐烦了,皱着眉头唤了他两声。 他又不敢得罪学生,赶紧把该讲解的讲解了。再抬头,那名记忆力超强的学生已经在收拾课本,准备离开了。 他直直地走过去,充满感激地道:“这位同学,谢谢你刚刚在课堂上的仗义执言。要不是你,这堂课说不定得乱到下课。” “教授,这是应该的。课堂秩序混乱对于每一个想学习的学生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我也只是在维护自己的权益。另外,”她尴尬地指着面前那张坍塌掉的桌子,“我要到哪里去赔偿损坏的课桌啊?” 赵教授摆手道:“这个你就不用管了,老师会处理的。” 意识到对方是想代她赔偿,她连忙从包里掏了3块钱出来,塞给赵教授:“那就麻烦教授了。”再鞠躬敬了一个礼,就闪人了。 “诶,同学?这个不用你赔……”赵教授追出阶梯教室,却被眼前空旷的草坪绿植带给弄糊涂了。 人呢? 简悦懿估摸着赵教授走远了,这才从藏身的地方出来,急匆匆赶到第二堂课的上课地点。 由于课间被耽误了不少时间,她去的时候,讲师已经开讲了一阵了。没敢吭声打断老师讲课,她红着脸鞠了一躬表示歉意,然后往教室里走。 坐在前排的刘文秀赶紧冲她挥舞手臂,示意她过去。 待她坐下后,刘文秀才笑着道:“刚刚看到那么多同学都在问你问题,知道你抽不开身,我就先跑过来占位置了。怎么样?对你好吧?” 简悦懿笑着做出“get到了”的手势,拿出书本开始听课。 上午的两堂课都是九十分钟的大课。在后世,一堂课有这样的时长,中间都会给十分钟休息的。清大也许是想替77级的新生把失去的岁月补回来,除了两堂大课之间有二十分钟休息时间外,中途是没有其它休息时间的。 于是,两堂大课结束之后,学生们原本该集体冲向食堂的,这会儿却变成了集体往厕所冲。 刘文秀也不例外,她拉起简悦懿就往外跑。 简悦懿被她拉着跑了一小段,看着她冲的方向不对,不由好笑地道:“我不急,你去吧。我先去食堂打饭,免得等会儿好菜都被人打光了。” 刘文秀慌里慌张地掏出饭票和菜票来,塞给她:“那你帮我也打一下。我要一份肉菜,一份素菜,米饭要二两。啊,不行了不行了,憋得好难受!我先去了!”蹿得跟一阵风似的。 估摸着同学们光是排队上厕所,都得费上一番功夫,她不慌不忙地回了静斋,上楼取出自己和刘文秀的饭盒子。经过宿管阿姨的房间时,还顺便问了一句:“阿姨,我去打饭。你打了没?没打的话,我帮你一起打。” 宿管阿姨还挺感动,这待遇她是头一回享受到,连连摆手道:“我刚打回来。我呀,不像你们学生那样白天得上课,时间自由得很。每天我基本都是头一拨去食堂打饭的人,你不用担心我。倒是你,等会儿吃完饭,把饭盒子洗好了就放阿姨这边吧。阿姨打一份饭菜也是打,打两份也是打,不麻烦的。” 简悦懿欣喜地道:“那阿姨,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食堂饭菜都是限量供应的,去晚了的人,连菜渣都吃不上。她可不觉得她能天天跑赢77级几百名新生。 “客气啥?反正又不麻烦。” 她笑着再三道谢,心里琢磨着,人家都这么替她着想,她时不时也得表示一下心意才行。 当天的食堂供应还挺丰富,素菜和荤菜品种都不少。简悦懿问了食堂师傅后,发现菜都可以打半份,索性打了半份凉拌芹菜、半份清炒花菜、半份豆腐干炒韭菜以及1段粉肠。素菜都是5分钱1份,肉菜是1毛钱1份,她总共花了1毛2分5厘钱的饭、菜票。 又给刘文秀打了1份春笋炒腊肉、半份炒青豌豆、半份炒莴苣和半份炒菠菜。一样也是1毛2分5厘钱的饭、菜票。 回宿舍后,她还等了两三分钟,才等到刘文秀。 她把两盒饭菜都展示给她看,笑问:“想吃哪盒,自己选。” 刘文秀吓了一跳:“你打这么多菜啊?每个人每月的伙食定额只有12块5的……你打得这么多,到了月底该饿肚子了……” 简悦懿笑着解释说,食堂的饭菜素的只要5分钱1份,荤的是1毛钱1份,而且允许打半份的。所以这些菜看起来种类多,其实都是半份半份的。 她说:“12块5一个月,平均到30天上去,一天就有4毛1分7厘钱。今天这顿才花了1毛2分5厘钱,我们其实还打少了,还得卖力多打点才成。” 刘文秀瞪大眼睛:“你连心算都这么好啊?!”说着,又美滋滋地随便抱了一盒饭来吃,“还选啥啊?咱俩菜色完全不一样,别告诉我,你没打算混在一块儿吃!” 简悦懿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笑道:“被你识破了!” 下午安排的课程只有一节课。同样也是九十分钟的长课。 简悦懿记忆力惊人,再加上讲师考虑到这一届学生的文化程度普遍偏低,讲课时也讲得比较慢、比较通俗易懂,所以她学起来倒一点不费劲。 可苦了刘文秀和其他记忆力只能称得上是普通的寻常人。一节课下来,人人听课听到头疼脑门涨,叫苦不迭。 下午这节课的讲师,看到学生们这副模样,心里也着急。可急也没用,毕竟学生们的吸收能力就只有这么多,他能有什么办法? 简悦懿扫视整个课堂,把同学们的糟心全看在了眼底。下课钟一响,她就站起来大声问同学们:“今天下午在这里上课的,都是我们考古一班的同学吗?” 考古一班的学生上午才见识过她“过目不忘”的本领的,后来又有不少人围着她,听了她分享的学习经验。这个时期的学生由于受“雷锋精神”影响深刻,没什么人藏私,各自结伴吃午饭的时候就把她的经验分享出去了。宿舍里再分享一遍,现在简悦懿在一班已经小有名气了。 听到她发话询问,大家都笑着应声。虽然声音此起彼伏,并不统一,但大家回应中的热情倒是显而易见。 简悦懿粗粗扫了一遍,确定了这里的学生确实是同班同学,于是扬声道:“同学们,我们在今天之前从未接触过考古类的专业课程,我看大家学习起来都相当费劲。我有一个提议,我们可以买一部录音机来帮助学习。” “这种机器可以录下声音,反复机械式播放。那我们就可以录下老师讲的课,等大家都有空的时候,向学校借一间教室或其它场所来共同学习。这样,讲师就算没陪在我们身边,他的声音和精神也会一直陪伴着我们,你们觉得呢?” 听到“声音和精神一直陪伴我们”,许多同学笑了。 简悦懿也笑起来,继续问道:“不过,录音机是比较贵的东西,通过集资的方式来买,每个人都得出3-5元钱。就不知道同学们有没有兴趣了?” 买录音机的钱她就能拿得出来。但总不好叫人家觉得她是冤大头吧? 顾韵林这回坐的依然是第一排的C位,也依然是别人替他占的位置。 听到她的提议,他一手托腮,露出淡然而优雅的笑容,一边低声跟坐在他旁边的男同学说了几句话。 那名男同学恭恭敬敬地从他手里接过一张票子,从座位上跑了出来。跑到简悦懿面前,先将纸钞拿在手里挥舞了一下,嚷嚷道:“这是顾韵林同学为咱们班的录音机捐的一百块钱!顾韵林同学说,任何对学习有积极帮助的集体行为,他都是支持的!” 简悦懿愣了一下,望了顾韵林一眼,发现后者对于自己小跟班的拍马屁行为既没表示赞同,也没表示反对。 ……这人还真高调…… 考古一班的学生大多都是拿的15.5元/月那一档的助学金,现在突然看到有个大佬一次性拿出100块,不吓死才怪! 讲台上原本等着大家来问问题,却意外听到简悦懿提议集资买灵音机,从而对学生们能通过学期末的期末考试而重燃希望的讲师,这会儿也被惊呆了! 就算大学讲师比普通人工资高得多,要花100块那么大金额的钱,也得盘算了再盘算。这位同学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拿出这么多钱来,这也太……有钱了吧? 教室里鸦雀无声了老半天,终于有人热烈鼓掌,对顾韵林的大方表示深深感谢。有了他这笔钱,一个人起码能少出2、3块啊! 简悦懿也跟着一起鼓掌。毕竟她也清楚,一项集资活动最难的就是开头。得有人第一个捐了款,其他的人才有可能捐款。她本来都打算自己先捐20块,来鼓励鼓励大家。没成想,这位顾同学倒是第一个响应了她的号召。 “谢谢顾同学的慷慨解囊。我作为倡议者,我也捐20块吧!”简悦懿说道。 教室里再次响起掌声。 掌声还没停,她又走上前去,询问讲师:“老师,您看,录音机这种奢侈品是需要工业券购买的。但我们都是些穷同学,您能不能给学校打个报告,让学校出面替我们买录音机呢?” 这么大一笔开支涉及到资金问题,上面可能很难批。但既然是学生们自主筹资,学校同意的可能性应该会大很多。实在不行,还有黑市交易一途可走。 不过,黑市的价格肯定就比商场贵了。 当老师的,没有不希望学生成绩好的。讲师激动地道:“十年特殊时期都把人给弄傻了,你说我咋没想到这一招呢?没问题,回头我就给上面打报告!” “谢谢老师!”简悦懿回过头,满面笑容地对大家说道:“大家听到了吗?魏老师要替我们买录音机了!” “魏老师万岁!” “小简同学万岁!” “顾同学也万岁!” 下面一片欢呼之声。惟独顾韵林在听到自己的名字排在最后一个时,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可所谓的“微不可察”是指对旁人而言,像简悦懿这种五感已经敏锐到较高程度的人,怎么可能没发现呢? 她眼神一动,看来这个天人还挺喜欢受追捧的。转念一想,也对,照小松鼠所说,天人都有自己的宫殿。可不是天天都在过众星捧月的日子吗? 顾韵林似乎发现自己皱眉的举动被她看到了,大方地对她笑了笑。 这倒令她对他生起了一丝好感,倒是一个坦荡的人。 50.50严禁转载 在同学们都挤过来交钱之际, 简悦懿语气恳切地问刘文秀:“你能不能帮我收下钱?我来负责登记。一个人的话, 我怕我会出差错。” 刘文秀连忙点头:“没问题。” 两个人就开始配合默契地忙碌起来。 一开始,刘文秀真以为情况就像简悦懿所说的那样, 她是怕出错才会找她帮忙的——出了错可得自己赔钱的。可慢慢地, 听到来交钱的同学们发自肺腑地说上句“辛苦了”、“谢谢”,她的心都熨帖了。 到后来收完钱,两人在校园里闲逛,几次遇到同班同学时, 他们竟都能准确无误地叫出她和简悦懿的名字,这让从来都不是发光体的她, 心情也愉悦起来——这才开学第一天呢。 两个女孩闲逛了一阵, 逛到食堂开饭时间, 这才回静斋拿饭盒打饭。 经过宿管阿姨住的那间屋子时, 热情的宿管阿姨探头出来冲简悦懿招手:“小懿, 阿姨已经帮你打好饭了,快过来。” 小姨和阿姨?刘文秀忍不住噗笑出声。 简悦懿也无奈地笑道:“阿姨,你就叫我小简好了。要不然, 我总觉得占了你大便宜……” 宿管阿姨先愣了一下,然后爽朗地大笑出声:“好好好,就叫你小简。快过来拿你的饭盒子,等会儿饭菜冷了就难吃了。” 刘文秀无比羡慕:“你这么快就跟阿姨关系这么好了?你快去吃饭吧,我回去拿饭盒子打饭。”想到自己得一个人去食堂, 心情不由有些低沉。 简悦懿笑着挽住她的胳膊:“我拿上饭盒子, 陪你一起去。” 刘文秀睁大眼睛望她, 旋即开心地用另一只手拉住她伸过来的胳膊:“不枉我今天帮你收录音机的钱!” 拿了饭盒子,简悦懿并没有掀盖子吃饭。一路只是陪着刘文秀说说笑笑。 刘文秀问她:“你的饭盒怎么在宿管阿姨那儿呀?她是偶尔帮你打一次饭,还是天天都帮啊?” “阿姨人挺好的。她说她每天去食堂都去得挺早,怕我一个女孩子抢不过那些壮实的男同学,就叫我把饭盒子放她那儿,她帮我打。” 刘文秀哭叽叽:“我也是女孩子……” 简悦懿摊了摊右手:“我俩是同一天到学校的,你也知道,才几天功夫,我跟阿姨不熟的。她肯帮我打饭,我都已经很感激了。再去请她把你也捎带上,这不合适。” “也是……”可想到以后自己要一个人去打饭,刘文秀还是有点不开心。 简悦懿比出两根手指:“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我以后每天都陪你去打饭。要是你没打到,还能跟我一起凑合着吃。二是……”她用亲昵的神态戳了她脑门一记,“你难道不会嘴甜一点,多陪着阿姨聊聊天吗?谁不愿意多个朋友多条路啊?” 听到她说的第一个选择时,刘文秀感动得不行:“你对人好好……” 错,我只对友军友好,简悦懿面带笑容,心里答复的却是这句。 “不过,嘴甜有用吗?阿姨看起来好凶。而且,她好像没打算跟我们做朋友。你看顾丽丽,被她收拾得简直够呛。”刘文秀迟疑道。 “交朋友肯定得在不妨害她工作的情况下进行。顾丽丽那是自己活该,非要挑战宿管规定。阿姨要是放过她一个,别人都学她那样,整个静斋不是乱套了?”她下结论,“那是不得已而为之。你不一样,你没违反规定,而且清大的毕业生以后注定是当干部的。就像我所说的,多个朋友多条路,你对她好,她没理由冷漠待你的。” 刘文秀恍然大悟,赞道:“你也太厉害了,人情世故看得这么透彻!” 到了食堂,刘文秀正要排队打饭,却有站在队伍前端的男同学扬声招呼:“简同学,刘同学,来来来,到这里来排!” 刘文秀再次感受到了为同学们办实事的好处。明明是她插了队,后面排着的同学都很不高兴,叫她出列,但喊她过去排队的男同学却皱着眉头嚷嚷:“吵什么吵?我出去还不成吗?”绕到了队伍的最后排着。 刘文秀这几年遭了不少白眼,连着一整天都感受到了来自不同人的关怀,眼圈都感动得发红了。 她对简悦懿道:“你帮我排一下队,我要把位置还给那个男同学。我去找他。” 简悦懿拉住她:“大庭广众之下的,男女拉拉扯扯不好看。这不是什么大事,你只要怀着感谢的心态接受就是。人和人之间,本来就是有来有往,感情才能长久。别人付出一点关心,你马上就还回去,这会让人感到尴尬的。会以为你是不想跟他接触,在划清界限。” 刘文秀迟疑地望着她,最终还是接受了她的意见。 等刘文秀排到窗口时,简悦懿笑眯眯地,毫不客气地道:“帮我打个肉包子啊~。” “好。不过,你打肉包子干嘛?” “给宿管阿姨带的。都是朋友了,有什么好的东西,肯定会想起她的。” “哦哦,那我也要打一个肉包子。” 打完饭,两人还不忘到队伍后方跟那个男同学道谢。 男同学搔搔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谢啥啊,就是一点小事而已。” 等回到静斋,简悦懿俏皮地把头探到敞开着的宿管阿姨的寝室门内:“阿姨~。” 年纪大点的人都喜欢性子活泼、有活力的姑娘。 宿管阿姨正在吃饭,看到她来,问道:“这么快就吃完了?饭盒呢?给我就是。明天阿姨继续帮你打饭。” 她却将倒过来,盛着肉包子的饭盒盖子递给了她:“请你吃~。” 刘文秀也挤过来,有些局促不安地也拿出一个肉包子:“阿姨,还有我的。” 阿姨的目光在两个肉包上来回巡视,突然笑出声来,笑骂:“你们俩啊,搞这一套!别以为我不知道,”她指着简悦懿的鼻子,“你是想让我也帮她带饭吧?” 被看穿了心思,刘文秀的脸一下子就酡红一片,连连摆手:“阿姨,没有没有,我是看您一个人管理宿舍太辛苦了,所以特别给您带的肉包。您不用帮我打饭的。” 简悦懿却特别自然地走过去,笑挽阿姨的胳膊:“阿姨,整栋学生宿舍都没有像你这么爽利的人,跟你呆一块儿,心情特别好。我俩就是蹭过来,想跟你多聊会儿天。”她拿起阿姨用的那双筷子,把她带过来的那只肉包挟起来,“阿姨我喂你,啊——” 一会儿功夫,就把阿姨哄得开开心心的了。等她俩离开时,阿姨主动对刘文秀道:“你吃完饭,也把饭盒子洗洗放我这里吧。” “这怎么好意思?太麻烦你了……” “是有点麻烦。”阿姨直直地道。 刘文秀一下子就有点尴尬了。 阿姨却又笑了起来:“一双手拿三个饭盒,是多了点。不过也麻烦不到哪里去。反正我去的时候,食堂里都是空荡荡的,要怎么折腾也方便。不过,你们可不许再给我找麻烦了啊。再找,我就吃不消了。” “遵命!”简悦懿马上行了个军礼。 “谢谢阿姨!”刘文秀眼圈又红了。 晚上,珍惜学习机会的学生们好多都去了图书馆温课。刘文秀也对简悦懿提议道:“干脆咱们也去复习吧?” “你去吧。今天老师讲的内容,我全部都记住了。没什么可复习的。” “……”她差点忘了眼前的这个人有着魔鬼般的记忆力了…… “你陪我去嘛~,好不好嘛?”刘文秀拉着简悦懿的手撒娇。 才相处这么点时间,她竟已能跟她撒娇了,两个人感情的进展速度连刘文秀自己也感到讶异。 可正撒着娇,一个闪念闯入了她的脑海里:她记性力这么好,完全不需要录音机帮助学习啊……难道,她这样做纯粹只是为了帮助同学? 接着,另一个闪念以更劲爆的姿态划过脑际:对啊,她记忆力这么好,根本不需要我帮忙收钱啊!哪个人给了她多少钱,她全记得,怎么可能搞错?! 难道她今天做的这些都是在帮我跟大家处好关系?因为家庭成分问题,这几年遭受了不少白眼的刘文秀惊诧不已,再想起简悦懿主动说要陪自己去打饭时,自己还跟她说“不枉我今天帮你收录音机的钱”,顿时脸都羞红了! 连耳朵尖都在发烫! “你……你对人怎么这么好啊?” 刘文秀这么没头没脑地来上一句,倒把简悦懿给弄糊涂了:“我怎么对人好了?” “你今天叫我帮忙收录音机的钱,带我跟阿姨处好关系,还有在食堂的时候,叫我充满感谢地接受别人的好意……你……你这是在帮我融入集体吧?是不是?” 简悦懿矢口否认:“不是!你社交能力本来就不差,哪儿用得着我来帮你融入集体啊?你看,这才几天,你的魅力就把我彻底征服了。” 本来很严肃的场合,被她这么一逗乐,气氛顿时变得轻松。刘文秀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心里却默默地道了声谢。 她反应是迟钝了点,但发现对方有帮她的意图后,她就很容易明白她现在为什么这么说了。 她是在维护她的自尊。 这么一想,心里就更感动了,眼圈比先前哪一次红得都厉害…… *** 刘文秀去图书馆温课,简悦懿就打算去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了。 她本来是打算写信回家的,但想到这时期的信件运送速度,就息了心思。经过打听,知道学校为学生考虑周到,批准了校传达室的座机可供大家付费公用,趁着这会儿有空,就赶紧过去了。 70年代的公用电话话费极为便宜,只要4分钱1次。那时候打电话都是论次数,而不论分钟。你想煲多久电话粥都可以。但所谓的煲电话粥也只是理论上可行,受话机部数极为稀少的影响,公用电话前往往会排上很长的队伍。要是有人打电话打得过长,后面的人都会很不耐烦地催促。 简悦懿走出静斋的门,心里还在想,不知道这回能给家里打几分钟电话,迎面就有人把她给叫住了:“大妹!” 她一抬头,是她大哥。 “大妹,走,跟哥走!哥找到了一个可以打电话的好地方!”简晓辉兴高采烈地道。 “不就是校门口的传达室吗?” “是那里我还用得着专门来找你啊?哥这几天跟我们系的一位教授打得正火热,他同意我使用他办公室的电话了!” 打得……火热?简悦懿差点把肚子给笑痛了,她哥真是个人才! 别说,出门在外离了她哥,好些事还真不方便。 学校教师和行政人员办公的主要地点是设在科学馆的。她哥提到的那位教授似乎等级不低,他带着她直上三楼,拐过拐角又走了一段路,这才停在一间办公室门口。 简晓辉叩了叩敞开的办公室门,待里面的人从书案上抬起头来,才恭恭敬敬地介绍道:“李教授,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我妹妹。” 李教授闻言,笑道:“你们两兄妹看起来都一表人才啊。”说着,大方地指着电话,“我这里还有工作要忙,就不招呼你们了。你们自己给家里打电话吧。” 简晓辉谢过教授后,没等他妹提醒,就顺着电话线把座机轻轻搬到旁边的茶几上,开始往东方红公社打电话。 他拨的是他铁哥们儿周干事那边办公室的电话。电话一接通,一个爽朗的男声就响了起来:“喂,找哪位?” “哥,是我,晓辉。”他压低声音像个特务般答道。 周干事惊喜地道:“晓辉,是你!怎么样?到了首都习不习惯?要不要哥给你寄点家乡的特产过来解解馋?” 他“嘘”了一声:“哥,小声点儿,我这是借用我们系教授的电话往回打的。教授正在全心全意地投入备课中,说话大声了会打扰到他。” “哦哦哦!”周干事马上明白过来,他打这个电话怕是不易,赶紧问了一句,“要叫你爷爷他们过来接电话不?你是要报平安的吧?” 简晓辉应了之后,周干事又叮嘱他别挂电话,他现在就骑自行车回去把他爷爷驮过来。 把简晓辉感动得不行,连连道谢。 没过多久,电话那头就响起了熟悉的声音。他奶奶带着哭腔冲着电话嚎:“懿宝啊咱家懿宝,奶奶好想你啊!没你在家,家里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奶奶看了就心酸呐!” 受到刺激的简晓辉郁闷地道:“奶奶……我是你孙子……” 简老太一愣,问了句:“辉子,你怎么样啊?路上没出什么事吧?” 简晓辉心里一暖,刚想回答,就听到他奶又问:“懿宝没出什么事吧?你可是当哥哥的。要是你妹出了什么事,我可要唯你是问的。” 简晓辉摸摸鼻子,得吧,他家就是重女轻男的,他早该晓得了…… 直接把电话递给了简悦懿。 “奶奶,你身体好吗?我已经平安到学校了。”听到老太太在那边哭,她心里又暖又心疼。 结果还没来得及说上第二句话,就听到那头起了争执,竟像是有人在抢电话。 抢来抢去,有人就开始吼了:“懿宝,我是爷爷,我是爷爷,你听到了没有?!” 她爷爷声音太大,直穿云霄,引得李教授都往这边看过来。 她歉意地对教授低头行礼,压低声音道:“爷爷,奶奶,我和哥借的是教授的电话,教授他正在工作,我们说话轻点,别影响……” 话没说完,李教授就抬头插了句嘴:“你们不用太拘束了,我以前挨斗的时候,都还在做学术。你们这点声音影响不到我的。” 简悦懿和简晓辉都感激地望了他一眼。 然后,她听到听筒那边传来一个细如蚊蚋的声音:“懿——丫——头,我——是——你——爹!” “……” 压不住心里的好奇,她问了一句:“周干事的自行车不是只能带一个人吗?” 话筒被抢来抢去,大约最后放在了离三个人都很近的地方。于是三个人同时回答道: “咱家里不是还有一辆自行车吗?你买的,你忘了?” “周干事驮着我爹,我驮着我娘来的。” “两辆自行车,一驮一,不就有三个喽!” 结果声音混在一堆,根本听不清楚谁谁说了些啥。三个人又同时再说了一段,声音还是混在一起的。 简悦懿笑道:“爷爷、奶奶、爹,没事儿,你们不用重复,我都听清楚了的。”跟着,把三个人讲的话分别复述一遍。 听得他们俱是一愣。 唉哟,我孙女(闺女)果然不是常人呐! 简悦懿语带轻松地把旅途上那些快乐的时光,以及到了清大后,被这所学府浓厚的文化氛围和堪称宏大得堪比大学城的校区规则所震憾的事讲了讲。怕他们担心,张大花在路上遇到人贩子的事,她只字未提。 至于顾丽丽嘛,完全没有战斗力的敌人,她压根就没有提的兴趣。 她讲得差不多了,又换简晓辉讲。两个人一起讲了十几分钟。 她其实知道不该讲这么久,可亲人就在电话那头,听到他们不舍的声音,就忍不住多说两句。 两句又两句,就变这样了。 简晓辉给她打眼色,意思是“没事,有哥在,保准把教授哄得服服帖帖”。转头就开始给教授打下手,做些杂事。 简悦懿有些感慨,她哥的政治敏锐度其实还是挺高的。在其他学生还保持着旧观念,没把老师当作一回事时,他就已经知道自己的前程跟老师是有很大关系的了。 她礼貌地跟老师道别,自己漫步在校园夜色中。 不知不觉就到了清大最知名的“水木清华”景点。这个位于工字厅北侧,被称为清华园的“园之中园”的地方,坐拥上千平米的荷塘美景及塘畔垂柳掩映下近似仙居的古典建筑,其正廊上的正额“水木清华”四字出自清康熙帝御笔。 光只凭这些,“水木清华”就足以成为旅游胜地。而清大的学子却可独享胜景,即使在十年特殊时期也是如此,让人不得不感叹这背后有多少双手在隐忍地等待将教育事业重推巅峰。 春寒料峭。这个时节就算穿着军大衣也抵不住所有寒意。但感受到拂面的微风,看着月色下垂柳依依,水波荡漾的景致,她的心忽然就静了下来。 很静很静。仿若宇宙的尽头那般安宁。 无牵无挂无碍。 心念因习惯,在静下来后自发前往丹田炼炉,自发修行。 她已不必刻意去专注。因为心自己就会专注。 丹田刹那间空掉了,那空开始吞噬一切,将视觉、听觉、触觉……五感全部消融。心完全断绝了往外攀缘,只专注在丹田上。 一股极致的喜悦生了起来。那是一种极为安祥的喜悦,但当这种喜乐产生,浑身的细胞似乎都活了起来。 当她的心往更深处而去时,胸口处却忽然躁动起来。她愣了一下,旋即从定中出来。 一看……哪儿是什么躁动啊……是松鼠君在用力拉她衣服。 小松鼠两眼飙泪地大吼:“主人!主人!出来啊!危险!” 危险? 她顺着它爪爪的指引,往前一看…… 一只黄鼠狼穿着缩小版的古风服饰,紧张兮兮地望着她:“你看……我像人吗?” “……”简悦懿怔忡片刻,勉强答道,“有那么一点像吧……” 黄鼠狼着急了:“那到底是像,还是不像?” 松鼠君叉腰,恶狠狠地道:“不像!” “我没问你!” ……她还以为是有多大的危险,原来就是两只妖精打架啊…… 也是,松鼠君没了内丹,要跟黄鼠狼打,肯定是打不过的。而且对方个头还比它大。 “你说我到底像不像人?”黄鼠狼像个书生一样,朝她作揖,眼睛里可怜巴巴地泛着泪光。 “……像。” “啊啊啊啊啊!她说我像人!她说我像人!”黄鼠狼喜极而泣,朝她跪地一拜,突然就蹿远了。 留在原地的简悦懿莫名奇妙,怎么回事。 松鼠君没好气地道:“这是泰山娘娘出的考试题目之一。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妖精要修行的话,先得学鸟语,再学人语,然后还得通过泰山娘娘的考试,才有资格正式修仙,成为修仙童生。你这是帮它过关了……” 它越说越生气,越说越伤心:“我都没过关,你是我主人,你居然帮它过关!你知道不?它刚刚还想吃了我!” 简悦懿吓了一跳:“它为什么要吃你?” “它嫉妒我有天命福女的福运庇佑!” “………” 51.51严禁转载 松鼠君难得怄气了。 因为它觉得她像别人的主人…… 简悦懿摸它小脑袋, 撸它小肚皮替它顺毛, 它依然鼓着腮帮子生气。 又柔声哄它:“明天带你去买你最喜欢的松子,好不好?” “不好!”松鼠君哼叽了一声, 表示不会接受利诱。 那怎么办?简悦懿想了想:“我不是不知道它那是参加考试吗?换成是你参加泰山娘娘的考试, 别说童生了,秀才、举人我都会帮你过关。” 松鼠君眨巴眨巴亮晶晶的黑豆眼:“真的?”忽然又用爪爪扇了自己一巴掌,一脸忍痛割舍的表情,“不!不用了!我要一辈子跟随主人!哪儿也不去!” 这么忠心?简悦懿笑眯眯地伸手又撸了撸它。 松鼠君在她掌心躺平了, 任她撸,觉得:主人果然对我是不一样的。得意地轻轻打起小呼噜来。 简悦懿撸了它一阵, 抬头想要赏赏荷塘月色, 却看到某个方向有微光时隐时现。 她想起了顾韵林。但这微光跟他身上的明显不一样。 她不由跟松鼠讲了讲, 修真界小百科松鼠君欢喜雀跃:“这个是宝气!真正的宝物都是有宝相外显的!主人, 咱们赶紧去看看!会有意外之喜的!” 一主一仆循着微光闪烁的方向而去。寻来寻去, 走了半晌,却发现微光是从清大大礼堂的地底发出的。 简悦懿有些迟疑了,问小松鼠:“整座大礼堂的地底都有你说的那种宝气, 什么宝物这么大?能让建筑面积1843平方米的大礼堂地基整体发光?” 松鼠君皱起眉头:“可能是……金箍棒?” 简悦懿失笑:“原来你还看《西游记》的?” “那是~,都跟你说了,我们妖精修仙得学人语,通晓人世风俗。再说了,《西游记》里面写的可是妖怪乱斗, 唐三藏那样的高僧还得靠大妖怪护送才能取到真经!你看这本书写得多有意思~!” 简悦懿笑着点头。忽尔一个闪念闯入心底, 她叹道:“我知道这地底有什么宝贝了。可惜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宝贝。” 松鼠睁大眼睛。 “这里是松鹤山房的遗址。” 啥啥?遗址?松鼠君坐在她肩头, 表示无语。果然是考古系的学生,她看到的宝气都跟修真界的人看到的宝气不一样…… 简悦懿之所以这么笃定这是松鹤山房遗址,是因为2010年清大百年校庆翻修礼堂之际,在礼堂下方发现了一些古建筑的基址。鉴于清大在未扩建前,原本是康熙第三子允祉的私家花园熙春园,教授们经过研究,很容易就发现到这个古建筑的基址,正是允祉为其老师陈梦雷所建的松鹤山房。 陈梦雷其人为文坛巨擘。他与他的团队在熙春园里编纂了我国现存最大的,也是世界最大的百科全书《古今图书集成》。此书全书有1.6亿字,是《大英百科全书》字数的4倍。里面收录了上古时期到明末清初的许多文献,天文地理、政经农桑、文史医方无不囊括! 当时校方宣布这是松鹤山房基址后,学生们无不赶去参观,深以自己清大人的身份自豪——这所学府从一开始就是文学巨擘云集,学术活动频繁,学术氛围极浓的地方。 当然,校方为保护基址,在松鹤山房的石基、砖拱桥基等处都设了玻璃罩保护。而从那以后,学生再去大礼堂看电影,都美其名曰是“去沾沾文气”了。 听完简悦懿的叙述,松鼠君更没兴致了:“那你打算怎么办?这个又没法儿告诉校方。总不能说你看到松鹤山房在发光,叫学校赶紧把大礼堂的地面给挖了吧?” 它剥了颗瓜子,正要吃,忽然又往她嘴里喂,安慰地道:“不就白忙活了一次吗?没事儿。下回咱们发现了更好的遗址,我陪你挖宝藏去~!” 简悦懿头往后仰,不接它的瓜子:“你洗手了吗?” “……” 松鼠君生气地把瓜子喂到了自己嘴里。 简悦懿临走前望了望松鹤山房的宝气,心道,反正后世人迟早会发现它的,要不要告诉校方都无所谓。 但此时的她,却并没想到后来会发生某些事情。 *** 学校那边很快就批准了考古一班集资购买录音机以助学习的事。不仅如此,校长大笔一挥,还贴心地让学校后勤部门采购五十卷空白磁带给一班学生做上课录音之用。 校方既然代为采购,简悦懿就赶紧把钱交了上去,再把后续组织同学们晚间学习以及向学校借教室的事情,交给了刘文秀去办。 她在家乡受到的追捧已经够多了。作为名人,走到哪儿都有人认出她来。就连去黑市一趟,都能被贩子认出来…… 幸好贩子们都没有坏心眼,要不然,估计第二天的报纸上就会登出“寻水英雄简悦懿败坏计划经济,在黑市悠闲逛街买货”的新闻来…… 盛名所累,实在是太不自由了。 刘文秀不同,她的家庭成分应该不太好,正需要多为大家服务,以体现自己对同学们有着深厚的无产阶级感情,证明自己在阶级性上的纯洁和可靠。 刘文秀见她把风光霁月所在让给了她,再三推辞,说不能跟她抢。被她一番劝说,最终含泪相谢。 于是,除了上课时间,她也就闲了下来。 这天下午考古一班没课,刘文秀又去组织大家听录音学习去了。而简悦懿也打算在京市四处走走,看看这个年代的首都有着什么样的风貌。 她正在拿挎包,寝室里顾丽丽又跟杨艳吹嘘起来。 顾丽丽拿出两包东西,得意洋洋地秀给杨艳看:“你看这是什么?” 杨艳惊讶而又艳羡地道:“好多糕点啊……还有卤肉……丽丽,你家好有钱呐……” 顾丽丽更得意了,大方地道:“想吃吗?想吃你就拿点出来尝。” “真的吗?!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你,丽丽!”杨艳激动得不行。 那激动劲儿,让简悦懿都好奇地望了过去,还以为她们说的是什么山珍海味,结果一看……是一堆碎肉渣和一堆糕点渣…… EXM?! 偏偏顾丽丽还在跟杨艳介绍:“你可别小看了这种糕点,这可是国营副食店买来的。做这糕点的人,是以前经营南味食品的龙头店铺‘稻香村’的糕点师傅!你知道‘稻香村’不?它可出名了!以前乾隆皇帝下江南,品尝过它的糕点后,赞不绝口,还赐过御赐扁额的!这可是皇帝都称赞的美食!” 杨艳“哇啊——”声不断。 弄得简悦懿实在忍不住了……她开口问道:“你们的意思是,以前乾隆皇帝吃的就是这种碎糕点渣?什么人这么大胆,敢让皇帝吃碎渣的啊?” 顾丽丽脸都绿了! 她的小喽罗杨艳马上反击道:“你到底懂不懂啊?这种糕点碎末不要糕点票,也不要粮票,想买多少就能买多少,味道也跟完整的糕点没什么区别。买糕点没啥了不起,能买这么多糕点碎末,那就是财力的象征了!” 顾丽丽很是扬眉吐气了一番。 简悦懿却被她们逗笑了:“买糕点渣居然还是财力的象征,原谅我孤漏寡闻,还真不知道这一点!” 她是从后世穿书而来的,来了之后没过两天糟心日子,就有钱起来。哪里知道普通百姓的生活呢? 即使富庶如京市,在这个年代也是流行三大“美食“的,一是剔骨肉,二是糕点渣,三是高末儿。这三样东西都是零碎的不完全品,所以都不要票,价格还便宜。 简悦懿又问:“那请问这乾隆皇帝都称赞过的美食,价格几何啊?” 顾丽丽:…… 杨艳赶紧帮腔:“反正很贵!” 顾丽丽也反应过来:“就是!这可不是你这种穷酸货能吃得起的!” 简悦懿好奇地问:“有这么贵吗?你是在哪儿买的?”要是真的好吃,正好买点回来给她哥和松鼠君尝尝。顺便也给宿管阿姨还和刘小秀尝尝~。 生怕暴露真实价格的顾丽丽坚决不肯说:“我才不告诉你!” “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它有多精贵呢?” “反正就是不告诉你。” “你连内裤都要炫耀是的确良的,这么喜欢炫富,现在居然不肯讲你的糕点渣儿具体有多贵。这不正常啊!该不会这些渣渣只要一分钱一斤吧?” 直接把顾丽丽的脸气成了薄荷绿!她大声嚷嚷:“你能不能别老提内裤内裤的?!女孩子家家,你好意思吗?!” 简悦懿认真点头:“挺好意思的呀。反正这里是女生宿舍,你难道不穿内裤,不洗内裤的吗?” 直接把她气疯! 顾丽丽抓起那包糕点渣就要往地上掼!可举到半空中,又舍不得了……又轻轻放下。 这举动少不得引来简悦懿的笑声。 顾丽丽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转身就冲出了寝室! 简悦懿正摇头觉得好笑,这傻帽儿每每总给她带来好多乐趣,就听到外面“啪”的一声,传来什么东西轰然碎裂的声音。 她一愣,想起傻帽儿刚刚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由有些担心,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她赶紧走到寝室门口察看情况。 杨艳也担心地挤了过来。 却看到顾丽丽完好无损地站在走廊上,而一个穿着灰扑扑教师装的女老师却神情痛苦地蹲在地上,旁边横躺着一个内胆摔得粉碎一地的热水瓶。 滚水也泼得一地都是,不断往外冒着热气。 联想到刚刚顾丽丽气忿地冲出去的模样,简悦懿就晓得傻帽儿这是冲出去撞到人了。而且刚好把人家暖水瓶给撞翻了。 顾丽丽看到暖水瓶砸在地上,内胆碎片和滚水飞溅而出,接着那位被她撞到的女老师就痛苦地捂着脚背蹲下去了。她心里害怕得不行,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被滚水滚到了,还是被碎片划到了,第一反应就是推卸责任! “你搞什么啊?没长眼睛吗?!你把我撞到了!”她嚷嚷道。 女老师惊愕地抬头望了她一眼,眼圈迅速泛红,却又隐忍地低头道了句歉:“对……不起……” 顾丽丽马上松了口气,装作放她一马的样子:“幸好我没什么事,这回就算了……” 她话没说完,一记巴掌“啪”地一声就呼到了她脸上!把她整个人打得踉跄倒退了好几步。 顾丽丽摸了摸脸,已经肿得老高了,上面的温度隐隐发烫,明显被打得不清。 她扭头愤怒地望向始作蛹者:“简悦懿你疯了?!像只疯狗一样!你凭什么打我?!” 简悦懿却握住自己打脸的右手,满脸痛苦,然后用同样愤怒地声音问她:“顾丽丽你疯了?!像只疯狗一样!你自己跑过来撞到我手上干嘛?!” 她吼道:“你没长眼睛吗?!你把我的手撞痛了!” 几句话把顾丽丽震惊得张大嘴巴,半天合不拢。 她还好心地提醒她:“你得赶紧跟我说对不起,赔偿我的医药费才行,你看,”她把微微发红的白净掌心展示给她看,“我的手这么肿,你必须得负责任。” 周围看热闹的学生哄然大笑起来。她们刚刚是看到顾丽丽如何撞到老师,却又不认账的。这会儿见有人用同样的方法回敬这个蛮横的女学生,都觉得痛快! 顾丽丽被这哄堂大笑笑得憋气不已,骂道:“你才该向我道歉!我脸都肿了!你要是不道歉,我就向学校反映!” 简悦懿摇摇头:“我真的快被你笑死了。你说的向学校反映,是指向谁反映?你别忘了,给你授课的人还有学校领导,他们都有另一个身份——老师。你害得这位女老师受伤,却还拒不认账,我倒想看看谁比较倒霉。” 说完,她也不恋战,直接走到女老师身边,柔声对她道:“老师,你的脚还好吗?” 老师忍住痛苦,强挤出微笑:“同学,谢谢你的关心,老师没事。” “还说没事?没事会是这种反应?”她轻轻拉开她捂住脚背的手,仔细察看。 白色的棉袜已经湿透了,看来是烫伤。 她没敢随便剥她袜子查验伤势,烫伤虽说看上去不会像被碎片扎到那样鲜血淋漓,但疼痛的程度却丝毫不会少半分。 她对围观的同学喊了一声:“来个人帮帮忙,帮我一起搀老师到医务室去。” 大家这才如梦初醒般,忙手忙脚地过来。 这时,楼梯口响起了如平地惊雷般的声音:“你们群小年轻都给我让开!” 是宿管阿姨气咻咻地跑上楼来了。 她身后跟着一个女学生,似乎正是后者去通风报信的。 紧急情况下,宿管阿姨急风惊雨地跑过来:“全让开!一个二个就跟没吃饱饭似的!等你们把人扶过去,黄花菜都凉了!”说着,竟将地上蹲着的女老师一下子打横抱起! “哇,阿姨威武!” “天呐,阿姨吃的饭肯定跟我们不一样!” “阿姨这力气都抵得上男同学了……” 女学生们被阿姨的怪力给震到了,不由脱口而出。 阿姨犹有余力,看到简悦懿也在当场,她愣了愣,还解释了一句:“小简,阿姨刚刚是在说她们没吃饱饭,阿姨说的可不是你哦。你别往心里去。你看起来脸色这么红润,跟她们完全不一样!” “阿姨你快送她去医务室吧,我没往心里去的。”简悦懿解释道。 等阿姨一走,她再四处望了望,已经没看到顾丽丽了。也不知道她是去反映情况了,还是躲煞躲起来了。要是前者,那可真是自寻死路了。 既然女老师的事有人处理了,她就决定照原计划,趁下午没课去逛逛京市。回寝室拿挎包时,杨艳看她的眼神充满惊惧。 等她出门时,杨艳史无前例地用特别讨好的语气跟她打招呼:“你出去啊?丽丽没回来,你要不要尝尝她的这些糕点?” 糕点渣才对吧…… 她摇了摇头。估计是看到她扇顾丽丽巴掌,被吓到了吧? 她一路走出学校,心情有些低郁。试问哪朝哪代有学生敢对老师大呼小叫,害老师受了伤还反而倒打一耙的? 这种态度只有地痞流氓或是有权有势者,遇到弱势者时才会拿出来用。而今天,她看到的这一幕却是学生为尊,老师势弱,受了委屈却还得忍气吞声!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难受得慌。 而周围同学看到老师受伤,竟也没一个站出来帮助她。直到她吼了一声,她们才好像突然想起来该扶她去医务室似的。 这反映的是什么? 这说明对老师的不尊重,是一种早已被普及到大家心里生了根的东西。 77级和78级的大学生毕业后,基本全都成了干部,有些甚至还进了省委,进了国/务/院工作!他们是受到教育事业复兴最大正面影响的一批人,也可以说是从老师那里得到最大恩惠的一批人。 她不知道其它学校、其它院系情况如何,但就她眼见耳闻之下,好多77级新生根本不知道尊师重道为何物。 越想越心烦,暂时又找不到办法解决这个普遍性的问题,她索性制止住大脑再往这个方向思考。 京市的大街上到处都是本地人,她问了问有关“在哪里可以买到原稻香村的糕点师傅制作的点心”。没想到,没问几个人,就把地方给问到了。 看来,不管是哪个年代,吃货都遍布各处。 她并不想像顾丽丽那样买碎糕点渣,干脆就先去黑市买了些糕点票和粮票之类的。有意思的是,贩子那里竟还有侨汇券这种高级票证卖。她也买了些,打算回头有空,去友谊商店逛一逛,给爷奶他们寄点好东西回去。 买好票证,她又去上次卖可口可乐那个贩子那里看了一眼。可惜对方称,可乐已经全部卖完,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货了。 她觉得有些惋惜。但还是先去了原稻香村糕点师傅工作的那家国营铺子,称了半斤小豆包、半斤肉松蛋黄蟹(糕点)、半斤杏蓉饼和半斤豆沙酥。 坐车回校时,公交车经过琉璃厂那条街时,她眼前又看到学校大礼堂下面松鹤山房基址发出的那种隐约微光。 她一愣,然后想起,这里不正是琉璃厂古文化街——那条素有“九市精华萃一衢”美誉的古玩街?就连有名的京市文物商店也在这条街上。 看来,这里有宝啊。 出于对文物的喜爱与欣赏,她欣然在此站下车。 顺着看到的微光一路找过去,简悦懿的脚步在一家扁额为“韵古斋”的店铺门口驻足。 这家店铺是京市文物商店的分店之一,专营历代金、瓷、陶、石等文物商品。店铺内粉彩、青花、铜洒金器皿、祭红、珐琅、釉里红等等各色器物,涉及碗、瓶、盆、鼎、炉器达数十种之多。 一走进去,就恍若回到了旧时光中。这些器皿的朝代还挺全,每走到一样物品前,就像从一个时代徜徉到另一个时代般。 而令简悦懿的目光停驻的,是一件汝窑的椭圆形水仙盆。微光正是由此盆隐隐放出的。 瓷器收藏自古以来,就有一种说法叫“汝窑始为瓷”。国人在汝窑之前对烧制方法钻研了数千年,但一直到北宋末期,国人的审美和工艺才臻至完美。 简悦懿被它那种近似玛瑙的华光,却又制式极为简洁大方,充满极致简约美的美感所震憾,隔着玻璃罩子,来回踱步,想要从各个方位将它的美纳入眼底。 在她完美沉浸在这件瓷器“雨过天青云破处”的美好色彩中时,一把略显苍老,却又很有活力的声音在旁边响了起来。 “小刘,你说的那件汝窑水仙盆在哪儿?快拿出来给我看看!” “唉呀,您终于来了!好咧,我马上就拿!” 简悦懿吓了一跳,这么名贵的瓷器说拿出来就拿出来?什么人这么大的派头啊? 52.52严禁转载 那人外貌端方, 看上去五十来岁。仅从外表上看, 并无特别之处。 但韵古斋的店员却极恭敬地将他迎进了斋内的内柜,并拿上钥匙, 过来简悦懿这边把这件汝窑瓷的玻璃罩子开锁启开, 边戴手套边对她道:“这位女学生,你往后退一退。这件瓷器可不是凡品,碰到撞到你赔不起的。” 简悦懿点点头,往后退了两步, 看着店员把瓷器小心翼翼地捧至内柜那边。 那个似乎颇有来头的人,一看到这件天青色汝窑瓷, 顿时就失了兴趣:“这不是赝品吗?” 店员笑道:“您老放心, 我们文物局的专家说, 这个是真品。” 那人摇头:“这肯定是赝品。这件水仙盆胎质细腻, 颜色灰中泛黄, 确实是汝窑瓷独有的颜色。但汝瓷的釉面都是有细微开片的,你看看它,半点开片都没有, 这怎么可能是汝瓷?” 他说得还挺专业的,把店员都说懵了。 简悦懿本来就喜欢研究文物,于是自然而然地搭话道:“宋代烧制汝瓷是有品级的要求的。汝瓷大部分虽然都有那种蟹爪状的开片,但只有没开片的才是精品。能进贡到宫里去的,也必须是这种没开片的。” “而且你看, 它侈口深壁, 壁身薄胎, 底边釉积处是淡碧色的,口缘和棱角釉比较薄的地方,却隐隐有种淡粉色,这种造型极具简约美,颜色又层次分明的,很明显就是北宋末期汝瓷官窑的杰作。这件水仙盆很有可能当年就是敬献到皇宫中的御用之物。” 说着,她感慨地道:“鬼谷子下山的元青花罐,同类物品存世量也起码有几十件。达芬奇那样有名的画家,画作总也有十幅左右传世。可这件汝瓷精品,说不定世间仅存一件。” 后世找出来的存世汝瓷仅有67件,虽历朝历代都有仿制汝瓷的烧制技术,但也一直都有“仿汝不似汝”的说法。而没有开片的精品汝瓷,在这67件当中仅仅只有1件。鬼谷子下山的元青花罐存世几十件,在后世也拍出了2亿元的天价。可想而知这件汝瓷精品有多珍贵了。 它起码该是国家一级文物。 想到这里,简悦懿心里就痒痒的。这般精品,她却不能伸手摸上一摸…… 店员笑道:“对对,我想起来了,之前我们局的专家也是这么说的。” 那人怔忡片刻,忽然爽朗大笑:“好嘛,原来是我搞错了!” 这样坦白承认错误的态度,实在让人深有好感。简悦懿不由笑道:“既是世间仅存的一件精品,会觉得它美好得不似真物,也是正常的。” “哈哈哈,说得对,这么完美的汝瓷确实不像真的!”那人好奇地问她,“不过……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多?” “因为我是清大考古系的学生?”简悦懿随便找了个借口。 谁知,那人的兴趣却像被调动起来了:“你是清大的?是几几级的学生?” 简悦懿愣了一下,回道:“77级。” “哦,就是去年参加高考的那一批。怎么样,学校生活适应吗?学习跟得上吗?不过,才读了一个月的书,就能认出汝瓷精品了?” 简悦懿被最后一句话噎住了,但她很快把话题转移到对方身上:“这位革/命老同志,为什么你对我的学习进度这么感兴趣呢?难道你是从事教育工作的?” 店员乐了,冲她竖了一个大拇指:“聪明!这位是教育部的副部长,国家级重点推广计划专家组组长黎元杰黎部。” 简悦懿吃了一惊,她早该想到,文物商店的内柜一向都是用来供内宾学习、品鉴之用的。而内宾都是些画家、高级知识分子和行政十三级以上的干部等。 都不是常人。 黎部又把话题拉回来,问她:“清大的师资力量还是不错的。不过,你们这一级学生受到十年特殊时期的残害是最深的,你们当中绝大多数的人文化程度跟老三届还是没法比。现在学习进度跟得上吗?” 简悦懿想了想,决定把学校的真实情况告诉黎部:“其实我觉得,最大的问题不是学习进度的问题。学习进度,只要够努力都是能追得上的。” 黎部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 “最大的问题,是学生没有尊敬师长的心。好多人等了十一年,才迎来了入高等学府学习的机会,大家在没课的时候,几乎都蹲在图书馆温课。就连打饭排队的时间,也拿来背名词解释或知识要点。但特别奇怪的就是,他们明明是热爱学习的,对传道授业的老师却一点都不尊重。” “您知道吗?开学第一天,我上的第一节课,整个班里的学生几乎都跟教授顶起来了!不是教授哪里做得不对,而是因为我们这一级学生整体文化程度偏低,对专业课的知识点理解不了。大家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反而认为是教授讲得有问题,甚至好多人质疑教材,觉得教材的编写完全不合理!” “甚至还有学生撞到老师后,不但不道歉,反而指责老师把她撞痛了!我们国家自古以来就尊师重道,这种事放到哪个朝代都不可能发生,但它实实在在就在这个年代发生了。” “您觉得,大家这么不尊重老师,能学得到东西吗?不会。他们只会一直自欺欺人,把学习跟不上的原因归结到老师不合格上来。这不但会令老师无辜地再被骂成是臭老九,而且国家在教育事业上的投入也会变成打水漂!这是培养不出来真正的人才的!” 黎部原本姿态轻松,这会儿脸色却凝重起来:“国家不是已经给知识分子摘掉帽子了吗?” “是摘掉帽子了。可这个摘帽子在报纸上,在新闻联播上反复播了吗?没有。而学生们对老师是‘臭老九’的印象,却已经深植了十一年了。” 《新闻联播》栏目是从1978年1月1日开始播出的,当时中央台还没分一台二台,播出的频道叫做中央电视台综合频道。 黎部反驳道:“不不不,国家分管教育科技事业的副主席反复在大会小会上强调,‘科学技术是生产力,在社会主义社会里,工人阶级自己培养的脑力劳动者,已经是无产阶级自己的一部分’了。这些重要讲话在《人民日报》、《新华日报》还有新闻联播上都有报道的。” 高考的时事政治题都得靠高中政治老师给她补习的简悦懿顿时哑了声。 不过,她很快就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要是宣传力度够的话,肯定会深刻影响到学生的行为的。但现在他们并没有受到影响,那我是否可以认为,这是宣传力度不够的表现呢?” 这回换成黎部哑了声。 店员看到一个普通大学生竟敢跟教育部副部长针锋相对,赶紧出来打圆场:“黎部,您别介,大学生才刚入学,都忙着学习呢。哪儿有功夫关心国家大事?您先坐坐,我去给您泡杯茶。” 结果简悦懿接过话茬儿:“他说的没错,真正的问题就出在这里。大学生每个月是有助学金,可除去伙食费、生活费还有购买学习用品的费用,几乎就不剩什么钱了。就算有,他们也会省下来给家里人寄回去。让他们去花钱买报纸看,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图书馆里同样的报纸也不会订很多份,那影响到的学生就极为个别了。说穿了,这还是宣传力度不够!” 店员苦笑,我的个姑奶奶,你别把我扯进去啊! 黎部头痛地道:“那你说国家该怎么办?总不能强令他们买报纸吧?” 简悦懿却笑了:“很简单啊,以前各单位不是天天组织人员进行政治学习吗?学校里面也要求学生每天固定半个小时,学习时政不就成了?新闻联播不是刚好半个小时吗?就学它多好。” 她说:“政治觉悟不够,不能紧跟中央和党的步伐前进的学生,他的阶级纯洁性肯定是不够的。作为新时代的大学们,我们应该用马列主义和XXX思想武装头脑,在党中央根据各个时期的具体情况制定的政策指导下,前进前进再前进。” 黎部一愣,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还边冲她竖拇指。 这个方法好!这样副主席在各大场合对高级知识分子的致敬,必然会被学生们看到。而因为政府的宣传,各界人士对知识分子态度的变化,也一样会被学生看到。 人都是从众的,学生们也不例外。当他们认识到知识分子的地位在逐步提高,他们就一定会重新踏上尊师重道之道。 简悦懿又道:“报纸也可以订一订,不过最主要的还是给各高校拨购买电视机的预算,以及批准它们的电视机购买计划。年轻人最喜欢的就是电影电视了,去看场电影要5分钱到1毛钱一场,他们还乐得不行!要是有免费的电视看,大家不高兴死?” 黎部笑言:“你是说,这每晚半个小时的时政学习,还能成为大学生们的娱乐项目?”他点点头,“我会向组织汇报的,争取给每所大学配备一至两台电视,并要求各高校每天组织学习。” 听到这个结论,简悦懿顿觉心安,忍不住就朝老同志行了个军礼:“那您可就真是拯救万千老师于水火之中,也拯救了整个国家的教育事业了。” 恭维之话人人都爱听,更何况她这话说得极为真诚。黎部不由问了一句:“小同志,你说你是清大考古系的,叫什么名字啊?” “我……姓雷名锋。”对现在逍遥生活特别满足的简悦懿决定,她再也不要出名了。 黎部有些惊讶:“做好事不留名啊,同学。”但他也不勉强,感慨道,“看来祖国的未来,会是像你这样的学子的天下。” 简悦懿只是报以微笑。 知道学校的风气会有变化,她离开韵古斋后,心情特别好。还特意去给松鼠君称了三斤松子,把松鼠君乐得在松子里直打滚~。 她笑眯眯地问:“有这么开心吗?” 松鼠君俯躺在松子堆里,满足地反问:“你呢?有这么开心吗?那些老师跟你又没有关系~。”说完,赶紧加了句,“哦哦,跟我有关系!我多了三斤松子!” 简悦懿却是被它问愣了,说得也是,她这么高兴干嘛? 她在后世是独生子女,是父母的心头宝,行事间从来是不肯委屈自己的。除非是朋友,要不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她是没那么多闲心管别人的事的。 换句话说,她一向都不是什么很有正义感的人。 就连一开始穿进这本书来,替乡亲们找水,那也是因为发现原身在原生家庭颇受欺压,而她又不能违逆父母,否则不管是念书还是工作,都会受到很大影响。她是因为自己那时需要出名,才想办法出名的。 她并不是真心想帮助他人。 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了呢? 是看到那么多人都在竭力维护她的时候?还是所有人都真人爱戴她,时时刻刻为她着想的时候? 回忆起那些被温暖的瞬间,她的心再次变得柔软。她想,也许是因为每一个人心里都有善良的一面,当人们被整个世界温柔以待时,就会不由自主想要回馈世界。 她莞尔一笑,踏上归校之路。 *** 回到学校时,同学们已经去食堂打饭了。 她照例去了宿管阿姨那里拿自己的那份饭菜。 阿姨一边吃饭,一边指指楼上:“秀秀刚上楼,她把你们俩的饭盒子都拿过去了。” “哦。”简悦懿应了一声,顺便把装了一口袋的糕点给阿姨递过去,“我今天出去逛了小半天,买了点糕点,阿姨你尝尝。” 在回来的路上,她已经把糕点分成了五份。一份是她的,一份是她哥的,一份是小松鼠的,还有两份各是宿管阿姨和刘文秀的。 所以这会儿她递给阿姨的,是已经分好了的那一袋。 阿姨赶紧把筷子放下,把袋子往她怀里推:“你都给我干嘛?你自己不吃了?这东西得要糕点票才买得着吧?不便宜吧?唉,都跟你说了多少回了,有好东西往家里寄。你干嘛老往我这里送?” “阿姨,我家离得远,东西寄回去万一在路上就坏了,怎么办?”这个年代的东西应该没添加防腐剂吧。能放得了多久? “那你也不用拿这么多给阿姨啊!” “我那里还有,还有。”又是强塞到阿姨怀里,人就跑了。 “诶,你这孩子……”阿姨没能喊住她,但心里却是暖暖的。 这个时期谁家不缺吃不缺穿呢?她不是什么好吃之辈,但家里的小子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个月二十来斤的大米根本不够吃,天天都在喊饿。 她这个当妈的,听到孩子喊饿每每都觉得心酸不已。可惜首都市民也跟其它地方的市民一样,粮食供应都是定量发放的。 有了小简时不时塞的一些小吃食,几个小子好歹能解得了馋…… 她把口袋打开,看到里面做得特别精美的糕点,顿时愣了眼,妈诶,这回的吃食一看就不便宜啊! 她想提回去还给她,但想到家里的小子,又实在舍不得。暗忖,反正她跟食堂的人都熟,以后帮她打菜的时候,叫师傅们多漏点好东西进去好了! 简悦懿回寝室时,顾丽丽并不在里面。只有杨艳和刘文秀在。 杨艳看到她,整个人瑟缩了一下,然后讨好地冲她笑了笑。 而刘文秀则挥手道:“快来吃饭,等你好半天了。” “你干嘛不先吃?” “等你,你还不高兴?快来啦,再不吃,饭菜都凉了。” 刘文秀说是这么说,其实早拿洗脸盆接了热水,把饭盒子放里面温着。这会儿盆里的热水还在冒热汽,哪儿可能这么快冷。 简悦懿又把给她准备的那份糕点递给她。 刘文秀惊喜地道:“哇,还有好东西吃啊?”打开一看,顿时睁圆了眼睛,“这糕点……这是稻香村的糕点师傅做的吧?你今天去买这个了?这个可不便宜啊……” 杨艳听到“稻香村”三个字,一下子被饭粒呛得咳嗽起来。咳了好半晌,才抬头望过去。 竟然是完完整整的稻香村糕点! 顿时傻了眼! 难不成……这个天天穿军大衣,时时说自己是农村来的乡巴佬,居然还是个隐形小富婆?! 顾丽丽中午的时候走得急,后面又跟老师发生了冲突。大约是心里害怕,再没回过寝室。这会儿她买的那袋糕点渣,都还好端端地摆在她床上。 杨艳侧头看了看那袋糕点,想起自己初初看到它时,那仿若看到山珍海味的眼神以及语气,顿时觉得脸火辣辣地发烫。 什么胃口都没了! 刘文秀却半点没饶她,“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刚刚有人还献宝似的,把一堆糕点渣拿过来给我尝呢。我看了就没胃口。” 简悦懿问:“顾丽丽回来过了?” “没。” 啊……又是杨艳在借花献佛…… 她对杨艳没什么好感,但也谈不上有什么恶感。于是用眼神示意,让刘文秀别再往下说了。毕竟同住一个屋檐,彼此没什么深仇大恨,没必要撕破脸。 刘文秀前面受了顾丽丽和杨艳不少的气。虽说只要简悦懿看到了,都会帮她掰回局面,但她没看到的时候呢? 她现在因为经常组织同班同学一起学习,在班级内部也算是小有威望了。以前被压抑住的性子,也得到了释放,再不像刚开学时那样处处忍气吞声,连话都不敢说大声了。 现在逮到机会,能不挖苦杨艳吗? 只是,看到小悦不赞成的眼神,她还是把接下来要迸出去的话又吞了回去。 等杨艳吃完饭,出去洗饭盒子时,简悦懿才对她道:“都住同一个屋子,别搞得太僵了。要不然,天天抬天不见低头见的,她偷偷把你晾晒的衣服拿去扔了,或者把你的暖水瓶恶意踢倒,只要她不认账,你都拿她没办法。何必给自己找气受?” 刘文秀一愣:“不至于这么阴损吧?” “怎么不至于?心理阴暗的人多了去。有些甚至还把化学药品磨成粉末,往同学的水杯和饭菜里撒呢。” 刘文秀天真地问:“什么药啊?拉肚子的?” “毒//药。” “什么?!”她脸色马上就变了,“不可能吧?谁那么狠啊?被发现了,她自己不也被毁了吗?” “都跟你说是心理变态的人了。这种人精神已经不正常了,你拿正常逻辑去衡量她们的行为,当然想不明白。” 被简悦懿这么一说,刘文秀终于晓得后怕了。她神经质地望望饭盒子:“饭菜拿回来后,就没离人。今天的饭菜应该没问题……”她又望望床底的暖水瓶,突然认真地道,“小悦,咱们去开水房重新打一回开水吧?谁知道她们有没有投毒!” 简悦懿:…… *** 晚上,刘文秀又去组织同学们一起学习了,而简悦懿简单预习了一遍明天要上的课,就又去水木清华那边的荷塘修行了。 那处风景秀丽,望之心静,最适合静修了。 或许是因为她已有一月余没有进项了,老天爷在这个晚上给它的亲闺女又降下一道福运——六百块钱。 这六百块钱是怎么来的呢? 它是躺在地上的…… 虽是在黑暗之中,但简悦懿敏锐的视觉让她把这六百大元看得清清楚楚。 然后……她装作没看见,往宿舍方向开始移动。 她就没把这个当福运。 这么多钱,摆明是有人掉的。她捡了不但不能心安,还得站在那里一直等失主回来找。 但她移动了几步,又停住了脚步,叹了口气,算了,她还是捡起来等失主吧……这笔钱可实在不是小数目…… 可她捡起来后,才在原地立了半分钟,就有个疑惑的声音传来。 “你为什么不直接把它揣入包里带走?” 她循声望去,是顾韵林同学。他正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棵苍天古木的枝干上。 简悦懿也觉得好奇:“据说天人都特别地嫉恶如仇,为什么你却叫我把这笔钱拿走?这600块对于凡人来说,可不是小数目。它已经足够摧毁一个家庭了。” 53.53严禁转载 “它是不会摧毁一个家庭的。”顾韵林道。 简悦懿满眼疑惑地望着他。 “这是我掉的钱。”他解释道。 …… “所以, 你是在问我, 为什么不捡走你掉的钱?”简悦懿问。 他露出一个无所谓的表情:“这种东西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 “那你只要坐在树上不动声色, 或是自行离开, 这么大一笔钱总会有人去捡的。” “别的人是捡不到的。”他淡淡地道,“福报不如我的人,就算这笔钱摆在他们眼前,他们也是看不到的。” “哦, ”她露出了然的神情,“你是不愿意让这600块钱就此掩埋在红尘之中吧。” 因为是天人, 她讽刺得很隐晦。你不是说你不在乎这笔钱吗?干嘛还管它能不能被人捡到? 松鼠君已经吓得在她怀里发抖了, 姑奶奶, 你怕是不知道天人的厉害! 可顾韵林却反而嘴角上牵:“你要愿意, 就让它掩埋在红尘之中, 也无不可。” “不用,老天爷这么给力,让我连天人掉的钱都能捡到。我怎么好意思辜负老天爷的美意呢?”她把钱揣入衣兜, 礼貌地跟他道了个再见,潇洒离开。 反正是他自己让她捡的!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顾韵林眼里闪过一丝兴味。身为天人,五感远非凡人可以比拟的,在他掉钱的那一瞬间, 他就有所察觉了。 和钱比起来, 让他更感兴趣的是, 到底是什么人,福报竟能强到令天人丢钱的地步? 于是他好整以暇,端坐在丢钱地点附近的高树上,等着那个福报压过他的人现身。 等看到简悦懿出现时,他心里更惊讶了,她既非是品级比他更高的天人,又非修行者中的大能,她是怎么让他丢钱的呢? 简悦懿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福报,把天人都惊到了。她走远一些后,就把松鼠君从怀里掏出来,轻抚着它的后背,安慰它:“不怕不怕,你看,他不是没生气吗?” 松鼠君把爪子捏成拳,轻轻捶了捶她的胸口:“你不能这么讽刺天人的。他们的福报和神通确实很大,但在修行上五蕴烦恼并没有除灭,一样是有贪嗔痴的!你知道吗?有很多天人为积累功德,自愿去当佛教的护法。” “佛弟子祈请他们护持修行前,都会念诵祈请文,而这种祈请文里面有一多半的内容都是在称赞他们如何如何长得好看,如何如何力量广大!他们就跟人一样,很喜欢听别人赞美他们的!” “你不赞美也就算了,你还笑话他!”松鼠君觉得自己快疯了! 简悦懿摸摸它的小脑袋:“放心,这么嫉恶如仇的天人是不会随便杀生的。而且,你说错了一点,他们是没什么嗔心的。即使阿修罗界的众生去攻打天界,天人们也无法升起战意,必须到一处花园里进行某种仪式,才能激发嗔心。” 说完,她自己都愣住了。她怎么知道这个的? 松鼠君也一脸诧异地望着她,然后,用力鼓掌:“果然不愧是我松鼠大魔王的主人,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 简悦懿正感到疑惑,小松鼠的话她也没仔细听。 她回到寝室时,发现顾丽丽也已经回来了。后者把平时扎好的马尾放了下来,用长发掩盖住被她扇过的那半边脸。可就算如此,行走之间,却依然有隐约的红肿从拂动的发丝间显露出来。 显然顾丽丽中午吃的那一记巴掌,让她很是不好过。 她看到简悦懿后,第一反应就是瑟缩了脑袋,用手去捂红肿的那边脸。 但见对方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并不理会她,这才安了心。 或许这个顾丽丽真是个欺软怕硬的,隔了一会儿,她竟小心翼翼地讨好似地把她买的那袋卤碎肉渣递了过去,问简悦懿:“你……要不要来点儿?” 简悦懿这才从沉思中醒过神来。她摇摇头,没说话。 “那个……中午那件事……对不起啊……” 顾丽丽不说话还好,一说,简悦懿就产生了一种荒诞感。她问:“中午是我打了你,不是你打我,你为什么要对我说对不起?” 顾丽丽完全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一下子就尴尬起来。 “你应该感到抱歉的,是那个被你撞坏了暖水瓶,脚又被烫了的老师。你该对她说对不起。反正她就住在这栋宿舍楼里,你要道歉也不用走太多路。要不然,你要不要考虑一下,现在就去和老师说‘对不起’?” 简悦懿的语气很是咄咄逼人。 吓得刘文秀都赶紧去拉她,还附耳问她:“你疯了?中午你才跟我说过,像这种心理变态的,万一投毒怎么办?现在你不怕她投毒了?” 简悦懿看了她一眼,我跟你又不一样。我五感那么敏锐,她们在寝室里商量的坏招儿,我都能听到;她们投了毒,东西味道不对我也能闻到。我有啥好怕? 顾丽丽被她那样子吓到了,又缩了缩脖子:“我……我不好意思去……” “你是不好意思去呢?还是怕赔钱?”简悦懿问,“你要是怕赔钱,没关系啊,你可以跟老师商量,让你分期付赔款,一个月赔一部分。那样既不会影响你的正常生活,又可以把老师心头憋的火给消了,物质上、精神上的损失都赔偿了,你不觉得挺好的吗?” 顾丽丽嗫嚅地道:“……哦……” “还不快去?!”看着她木呆呆地立在原地,简悦懿就觉得火大。 “哦哦,好!”顾丽丽吓得飞奔出了寝室。 刘文秀歪了歪嘴,然后无语地吐了口气,下了个结论:“看来有人就是欠收拾。” *** 简悦懿在韵古斋偶遇教育部副部长,且顺利向后者提了建议之后,本来坐等各高校组织学生进行政治学习。可她第二天上完课,又遇到一件学生对讲师不尊重的事。 当时,她上完课经过主教学楼,眼角余光扫到楼侧面的旮角,发现有两个男生正堵着一位男老师。 虽然离得远,但她依然把他们间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老师,你这样让我们两兄弟真的很不爽。” “我们也是要面子的好不好?你在班上点名批评我们,说我们交上来的作业,错的地方是最多的,你让我们以后怎么在班上混?” 这两个人说话痞里痞气,让简悦懿不由皱了眉头。一眼望过去,却见二人穿着牛仔喇叭裤,套着花衬衫,一副时下最流行的打扮。 但这打扮在这个时代是被视为极不正经的,只有街头混混才会作此打扮。这是国内引进了罗马尼亚、阿尔巴尼亚、越南等国的电影之后,一些年轻人受了这些外国电影的影响,悄悄将裤腿放开,以示对那曾经无比压抑的十年的一种叛逆。 这种服装才出现时,街头上的大妈大爷们对此特别难接受,觉得小年轻们不学好,偏要去学资产阶级腐朽思想。有些激进的,甚至会拿把剪刀把喇叭裤腿给你剪烂! 不过,清大校园里怎么会出现这种打扮的学生? 老师满脸畏惧,连忙解释:“那个不是点名批评,也不是针对你们,我只是说,我们可以有另一种解题思路。我……我只是给你们一个建议……” “狡辩!点名批评就是点名批评!你批评了还不敢承认了是不是?” 另一个威胁性地问老师:“我挺好奇的,老师你在77年之前有没有被剃过阴阳头?要不要咱们兄弟再帮你剃一个?” 那名老师顿时被他们吓得脸色惨白。 剃阴阳头是极具侮辱性质的事。是以前为了让被斗的知识分子不管走到哪里,都能轻易被人认出来他(她)是资产阶级知识分子,而将他(她)左边的头发全剃掉,仅留右边头发的一种发型——只是因为黑五类都属于□□分子。 简悦懿听不下去了,扬声喊了一句:“老师。” 那两个喇叭裤学生同时眉头一皱,扭头去看,到底是谁敢来管他们的闲事,谁知入目的却是一位俏然站立在远处,眉目如画的少女。 两人又同时看愣了神。 少女粉面嫣然,美得不染一丝凡尘的气息,仿若古代仕女图里的女郎走下画卷,穿上了现代服饰一般。 她微笑着冲他们身后的老师打招呼:“老师,原来你在这儿啊,我找你好半天了。我有一道题不太懂,可以向您请教吗?” 男老师不敢答话,反而先拿眼神去瞅喇叭裤学生。 看到男老师胆小如鼠的样子,两个喇叭裤不屑地瞥了他一眼,然后讨好地望向简悦懿。 一个说道:“我们也是来找老师问问题的,学妹,还真巧。”没错啊,他们是来问老师为什么要点名批评他们的。这话没毛病。 另一个问:“学妹叫什么名字啊?是哪个系的?” 简悦懿笑着问他们:“我跟你们又不熟,干嘛要告诉你们我的个人信息?” 两个喇叭裤碰了一鼻子灰,有点不甘心。 其中一人又问:“学妹,马上要到打饭时间了,需不需要我们帮你打饭啊?你看你长得这么文秀,肯定挤不过其他同学的。我来帮你好不好?” “对,不收你饭、菜票!” 简悦懿继续笑眯眯地道:“好啊,不过我没带饭盒哦。你们把饭盒子也借我好了。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 两个人惊喜不已:“学妹,那你等着我们,我们马上就回来!” “一定要等着我们啊!” 等他俩一走,简悦懿转头就跟男老师说:“老师,听说去年的高考由于准备不充分,各个考点的监考力度完全不一样。有些考点严到连草稿纸都不准带,有些考点又松到学生可以互相抄试卷。你要不要调查一下,这两个男同学看上去就不像用心学习的人。说不定是靠作弊考进来的,也不一定。” “要是没作弊,你还能再去查查他们的助学金档次合不合理。你看,他们穿的是最时髦的花衬衫和喇叭裤,这两样东西可不便宜。他们别是拿着国家助学的钱去买的吧。” 她以为,老师就算不道谢,也起码会眼前一亮。 但结果男老师只是白着张脸,连连摆手:“不不不,他们能考进来,肯定是他们有本事。能拿那个档次的助学金,也是原籍出了证明,学校也调查了的。同学,你别管太多了,你这样对谁都不好。” 简悦懿惊诧地望着他:“能对谁不好?校规校纪是假的吗?” 想到对方可能只是被压迫久了,完全丧失了说“不”和反抗的勇气,她又柔和了语调,对他道:“老师,国家已经给你们摘掉帽子了,副主席也承认你们是工人阶级自己培养的脑力劳动者,是无产阶级的一分子了。你根本不用怕他们的——现在,整个国家都是站在你们这边的!” “你别再管了好不好?算我求求你。就让我平平安安地教书,安安静静地呆着!我能重新回到讲台上不容易!要是他们去闹我,说我不是个合格的教书匠怎么办?”说着,男老师竟给她鞠了个躬,像是扔烫手山芋一般,转身就跑。 简悦懿心都凉了,他怕不是还活在那十年里…… 松鼠君也觉得难以置信:“他这反应也太奇怪了吧!主人你这是在帮他诶!” “……也有可能是他以前曾经反抗过受到的羞辱,却招惹来了别人的报复性行动导致的……”她的大脑告诉她,应该是这样的一个原因,但她无法抑制地感觉到一种可悲。 在今天之前,她总觉得老师得不到尊重,是因为学生们的思想观念没有改变过来。可现在看来,老师们的观念也同样陈旧,没有丝毫变化…… 他们受到的种种不被尊重的待遇,跟他们自己是脱不了干系的。 她觉得心累,不想再管这类事了。 他们自己都不愿意接受帮助,她还有什么好帮的? 可往宿舍这边走了没几步,两条腿却像自己有了意识般,突然朝她哥住的明斋那边走去。 “哥,你想不想出个名?”这是她见到简晓辉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简晓辉双眼放光,一点都不矜持地问:“大妹,你有什么好主意?” “你跟那位李教授关系不是很好吗?” 他得意地凑拢过来,低声道:“你知道李教授是什么人吗?他可是教务处主任!管的可多了!像教学基建、招生、教学管理、学生选课和成绩管理,还有全校老师的教学质量评价、培训啊,唉呀,反正可多了!多得我都记不住了!” “大妹,以后有什么事儿就跟哥说,哥罩着你!” 简悦懿无情地撕破了他画的大饼:“他管得再多,学生们也没拿他当回事。他自己都立不起来,还能帮得了你什么?你又拿什么来罩我?” 简晓辉:……能不能不要这么直白? “不过,情况应该很快就会有所改变了。”接着,简悦懿把她去韵古斋偶遇教育部副部长,并向他反映学校情况的事,告诉了她哥。 她哥拍案叫绝:“不愧是我们省的状元!这话说得也太有条理了!你说说,连教育部副部长都接受了你的提议,这事要是往外说,得多有面子啊!以后咱们学校的老师不都得感激你!” “我不想要谁来感激我。名气这种东西,对我来说是种束缚。” 简晓辉莫名奇妙:“这咋是束缚呢?别人接受了你的帮助,对你表示一下爱戴之情,这不是很合情合理,而且让人心情愉快的事吗?” 简悦懿摇头:“不愉快。”干不了坏事让她心情很不好。 “那……就让老师们自生自灭?”简晓辉故意把情况说得很严重。 “不啊,所以我才问你,想不想出个名的。” 简晓辉终于明白她的意思了,兴奋地道:“想想想!大妹,我一点都不怕被束缚!我特别希望感受一下被束缚的感觉!” “那好,你去告诉李教授,你在韵古斋偶遇了教育部的黎副部。出于对授课恩师在学生们那里遭遇的一系列不平等事件的愤怒,你义愤填膺地向他反映了当前学校师生相处的大问题,并提议教育部批准给各高校核批电视机购买指标和预算,在电视机到位后,组织学生进行每天半小时的新闻联播时政学习。” 简晓辉疑惑地道:“这个还用再去说一遍吗?教育部到时候肯定会下文件的吧。” “当然要说一遍。这可以帮助你出名啊。”也可以更好地帮助我大隐隐于市。 “哦哦哦。”简晓辉激动得不行,握住她的双手,“大妹,能成为你哥,这简直就是我人生当中最有福气的一件事!” “这还没完呢,还有些事需要你去做。” 简悦懿又列出了一些待办事项,让他去完成。 很快地,学校各处宣传栏就开始贴出各种有关国家重视知识分子的新闻报道来。 比如今年2月份在《人民日报》发表的一篇名为《哥德巴赫猜想》的报道,这篇文章讲述了数学家陈景润攻克世界级的数学难题的事迹。报道着实论述了他在动乱年代,为了继续自己的研究,几乎付出了全部的心血、才华和勇气。 宣传栏那边用粉笔纸全文摘抄了这篇报导,然后还在后面缀了几句题外话,提到报道刊载后,起码有十数位姑娘给陈景润写了求爱信,希望成为他的伴侣来支持他的研究。 这种写法一下子就突出了整个社会对于知识分子态度的转变。 又比如今年3月18日在人民大会堂举行的全国科学大会上,副主席关于“科学技术是生产力。在社会主义社会里,工人阶级自己培养的脑力劳动者,已经是无产阶级自己的一部分”的发表。当然,后面又缀了一段话,说副主席发言完毕后,热烈的掌声在大会堂里经久不息。人们总共持续鼓掌了12分钟。 再再比如这个月初,也就是4月初,著名指挥家小泽征尔带领波士顿交响乐团来华演出,与中央乐团共同登台,这样的事也被载入宣传栏。“这意味着,文艺复兴的春风将吹遍我神州大地的每一个角落!这是知识分子与文艺工作者的春天,我们翘首期待更多歌曲与电影的解禁!” 看,连这个都能跟知识分子地位的提高挂钩,这不正说明策划者头脑的灵活吗? 而宣传栏的文字宣传,只是一个开头。 很快,学校又重新组建了荒废已久的广播站。广播员念诵得最多的,是诸如《班主任》、《伤痕》一些的伤痕文学作品。念诵的时候,还会配上或舒缓或伤感的音乐,来衬托气氛。 为什么要播这些作品呢?因为这些小说反映了在那压抑的十年岁月中,不管任何人都是当年那不正确的价值观的受害者。即使是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施加压迫的主力军的红小兵们,他们也不过是被扭曲了灵魂,他们也经历了许多精神上的内伤。 比如卢新华的《伤痕》,讲的就是一个女孩的母亲被诬蔑成叛徒后,那个女孩所受到的伤害。在她母亲被打成叛徒后,她遭遇了许多歧视与白眼。她所树立的价值观也让她无法接受母亲是叛徒这件事,于是某天她给母亲写了封信,悄悄地下了乡。 她与自己的家庭一刀两断,从此以后,拒绝母亲的探视、母亲寄的东西和母亲的家信。但她却发现,生活依然与她母亲有丝丝缕缕的联系。不管她走到哪里,她依然是叛徒的女儿,就算她再努力工作,连想入个团都得不到批准。 后来,她与一位一起下乡的知青谈恋爱了。那个人也很优秀,优秀到县委愿意将他调到宣传部去工作。可唯一的问题是,县委不支持他和有个叛徒妈妈的她谈恋爱。 发觉自己影响到对象的前途了,她毅然离开了他。 每个人都有家,只有她,有家归不得。而受了如此多的痛苦,有一天,她妈妈平反了。她这才知道自己对母亲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于是赶紧买火车票回去探望。 可惜的是,她母亲在那段岁月里煎熬太多,身体拖垮了,没能等到她回去,就在医院里逝世了。她只来得及抱着母亲的尸体痛哭。 这篇小说头一次被广播员念诵出来时,校园内条条大道上,都能看到一个个突然之间泪流满面的人。 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人们的思想一度激进到曾把伟人像章别在胸前的肌肉上,让别针扎得自己鲜血直流也无所谓。又有多少人因为一句话没说对,就被批成是□□机会主义分子? 几乎每个人都曾对亲朋好友做出过令自己深深后悔的事情。在痛哭流涕后,每个人也都开始反思,既然那十年给那么多人都制造了那么多痛苦的回忆,会不会老师们也只是无辜受害的人群? 简悦懿对这样的宣传效果不能说有多满意,但还算能接受。 她一边听着广播员念诵《伤痕》,一边往静斋走。回到寝室一看,刘文秀已经哭成只花脸猫了…… 54.54严禁转载 刘文秀哭得厉害。 简悦懿赶紧上前询问:“怎么了, 秀秀?怎么哭了?” 刘文秀看到好友来了, 直接扑到她怀里哭,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小悦, 我……呜呜呜……对不起我爸……呜呜呜……” 她情绪激动, 简悦懿听了半天才听明白。 原来她是听到广播站念诵《伤痕》才哭的。如同《伤痕》里的女主角一样,她也曾对自己的父亲做过极为不孝的事。 她父亲在解放前,是一个资本家的大少爷。在留洋学习时,因为祖国羸弱而受到诸多白眼与不公待遇。有一回, 与同学一起上歌剧院时,到了院门口, 看到“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时, 全身血液都愤怒得燃烧起来。 第二天, 他就放弃学籍归国, 寻到各种以振兴祖国为终极目标的组织, 誓要以自己的双手参与到令祖国崛起的伟业中。经过衡量,他选择并加入了我们可敬的党组织,不顾个人安危地做了许多地下工作。 在他父母因战火硝烟而逝世后, 他悲愤不已,把所有钱财都捐给了组织——在他看来,只有我们党才能拯救不断在内乱中消耗的祖国,也才能真正还黎民百姓一片安稳的天空。 可惜的是,这样一位留过洋的人, 他曾在国际上听到过各种各样的哲学思想和政治理论。听得越多, 自己越能辩证地吸收各派理论中有益的部分, 也就越不容易受某种极端思潮的影响。 于是,不肯被激进的极左思潮影响的他,就这样被打成了右//派。而刘文秀也因父亲的关系,被喊成了“狗崽子”。 当时只有十二岁,思想还极度不成熟的刘文秀,从高干子女一下子跌入深渊,变成“狗崽子”,根本无法接受。她不敢相信父亲竟然会公开对资产阶级知识分子表示同情,也不敢相信他竟然会说“资本主义并非完全是不好的,我们其实可以借鉴它好的那一面”。 他到底在说什么?他竟然会赞同资本主义? 有一天,被同学用臭鸡蛋砸得满头满脸都是黏液的刘文秀,回家之后跟父亲爆发了第一场争吵。 “你自己就是出生于万恶的资本家家庭的!所以你才会为资本主义说话!我不敢相信我竟然有一个脑子里长了资本主义大毒瘤的父亲!我恨你!” 当时,她父亲脸色惨白,满脸的绝望。 然而处于伤心和痛苦中的她,根本顾不上父亲的伤痛。 她转身冲出了自己的家。 后来,当她父亲挨批时,人们把她也扯到了台上。她觉得丢脸极了,哭着给他跪下,叫他承认错误,不要再为资产阶级知识分子说话了。 她记得父亲当时两眼空洞地问她:“我能承认什么错误?承认知识分子全都不是好人吗?那我也一样不是好人了……” 她浑身血液都冷了。但下来之后,同学们却赞她做得对,说她是好样的,半点都不包庇自己的亲生父亲。说她是社会主义的好儿女。 从回忆中醒过神来,刘文秀捂住脸一直哭。哭了一阵后,又对简悦懿道:“我父亲是2月份平反的。他平反了,我才知道自己冤枉了他。我……我真的不配为人子女,我竟然做了那么多伤害自己父亲的事……” 简悦懿同情地望着她:“那段岁月里,所有人的思想观念都是扭曲的。不止是你。” “可就算这样,我也不应该对生我养我的人这样啊……我……真不是个人!”她哭得厉害,一双眼睛里全是血丝。 简悦懿心疼地望着她,问:“你对你父亲做过的哪件事,让你最感到后悔?” 刘文秀不假思索:“那肯定是他挨斗的时候,我在台上叫他承认错误那次!那种时候本来就是最难熬的时候,我还那么做……为了让他承认错误,我还给他跪下了……你说我当时是不是傻?我爸本来就是资本家出身,他又留过洋,是典型的‘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我居然还叫他不要为‘资产阶级知识分子’说话,我是不是傻?!” 简悦懿抱抱她,安抚性地拍拍她的后背:“别难过,知道自己错了是好事情。” 然后她又对她道:“刚才广播站念诵《伤痕》的时候,我看到路上好多人都在哭。他们也一样为自己做过的事感到羞愧。做错事的人不是只有你,你不要对自己太过分苛责。” 她俩说得正投入,旁边却响起一声不合时宜的嗤笑声。 简悦懿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是顾丽丽的声音。她冷冷地回头瞪视着她,后者上回才挨了耳光,这会儿看到她目光不善,马上就吓得收了声。 但即便如此,简悦懿心里还是有了担忧。刘文秀在这回吐露心声之前,一直都把自己的往事藏得好好的。这回纯粹是因为《伤痕》这篇小说写得太真情实感了,里面女主角的遭遇又和她很像,一时之间受了触动,失了态。 顾丽丽一直跟自己不对付,看到自己和秀秀感情这么好,难保不会出手对付秀秀。到时候,她要从秀秀今天的话里,断章取义拿出去散播流言,那可就是一桩麻烦事了。 与其让别人在外面乱说话,还不如让秀秀把握先机,先把真相往外说。 于是,她循循善诱,对刘文秀道:“既然最让你后悔的,是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你父亲承认错误这件事,那么你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你父亲说句‘对不起’好了。公开道歉,有帮人恢复名誉的作用,你完全可以让所有人看到,你父亲的女儿,心是向着他的。” 刘文秀咬了咬下唇:“我确实该在公众场合跟我爸说对不起……他就是平反了,我都没敢把他是我爸的事往外说——就因为看到知识分子地位还是很低……我真不是个东西!” 她抬头望着简悦懿,目光坚定:“小悦,你帮我出出主意,这件事我具体该怎么做,才能修补好父女之情?” 简悦懿认真想了想:“要不然,咱们考古一班组织一个自我批评大会好了,让曾经在那段岁月里,做过对不起亲人、朋友和老师的同学上台演讲,忏悔自己的行为。共同的经历,可以让同学们的同窗之谊更坚固;集体性的忏悔行为,也既能起到深刻教育作用,又能让大家从集体中汲取力量,积极面对错误。” 最重要的是,所有的人都在忏悔,那么忏悔的人就不会受到攻击。不会有人站到道德制高点,来责难她为什么以前要那样做。 她还说:“有条件的同学,还可以把自己想要忏悔的对象请到会场来,当着他的面忏悔。这种公开性质的道歉,是对大家曾经伤害过的人的品德和人格的认可,是告诉他们,他们什么也没做错,真正错的是我们。这样,才有可能修复他们内心的伤痛。” 刘文秀用力点头:“小悦,你说得对!那就这么办吧!今天晚上我组织大家学习的时候,就跟大家提一提。” “好。” 这事看起来只是班级性的活动,但它代表的意义却不是那么简单的。简悦懿怕中途会出什么差池,伤害到上台自我批评并忏悔的同学,以及他们忏悔的对象,这件事倒是当仁不让地跟刘文秀一起准备起来。 而不少同学本就心怀愧疚,现在有一个机会让他们释放这种愧疚,都对这个活动很感兴趣。再加上,这个活动并不强制让大家上台演讲,同学们就更支持了。有些人还热心地就大会流程和细节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还有些人更是自制了宣传海报,帮忙贴到了校园内各种宣传栏,邀请别系同学前来观看。 如刘文秀般有心修复自己和忏悔对象之间关系的同学,都提前想办法去请后者参加这次的大会。 令人惊讶的是,到了开会当天,前来观摩的人比比皆是。就连清大的好些老师都过来了。 场地是向校方借用的阶梯教室,里面座席足有300席,却仍不敷使用。好多人都挤站在教室后方和过道上。 简晓辉作为要把这场大会写成广播站广播稿的特邀嘉宾,坐在第一排的特邀席位中。 刘文秀策划这场大会,主要目的就是当众向自己的父亲忏悔,所以在排演讲顺序时,她把自己排到了第一号的位置。 简悦懿则当了唯一的主持人。在致了短暂的开幕词后,她就把讲台交给了第一个上台的刘文秀。 “从小到大,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各个方面都表现得很不错。我孝顺父母,我尊敬老师,我成绩好、品德好,我是我就读的那所初中第一个入团的。我还是班里的团支书。” “我爸妈一直告诉我,他们以有我这样的女儿而自豪。我也一直以为,我会因为他们是我的父母而感到自豪。但这一切却在那动乱的十年里,被打破了。我的父亲被无情地打为了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从那天开始,每个人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我在班里的团支书职务被撤掉,同学们还时不时要开集体大会对我进行教育。他们说‘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我应该坚定地跟我父亲划清界限。” “幸好每次受教育时,我脑海里都会回忆起父亲对我的那些好。点点温馨,历历在目。我每次都没有同意,但我也每次都不敢作声。同学们失望了,他们骂我是狗崽子,骂我不具备无产阶级的纯洁性,还骂我以后肯定会是一个大叛徒……” “我受了不少欺负。有人会拿臭鸡蛋砸我,有人会拿烂菜帮子扔我,我的课本会莫名奇妙不见,椅子会莫名奇妙少一根腿,桌子也会突然跑到垃圾堆里。等我把课桌找回来,会发现同学们把自己的课桌搬得离我远远的,好像我会散发毒气一样……” “这一切全都是因为我爸,我当时是这么想的。每一天遭遇到更多委屈,我就多怪他一分。到了后来,我告诉他,我恨他,我还当着所有人的面,求他赶紧承认错误……我是他的女儿,可是我从来没帮着他说过一句话。我只是用我的忿怒、我的仇恨,将他推进更深的深渊。” 刘文秀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她几次三番想往下继续念,可因为情绪太激动,都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来。 简悦懿想上场扶她下去,换别人上去演讲。可目光一扫台下,发现刘文秀真情流露的这一刻,竟更让台下的学生触动。 大家都屏息注视着她,没有一个人催她念诵,也没有一个人说话,人人的表情都是哀凄的。 于是简悦懿收回了刚迈出一步的脚,安静地等待刘文秀继续往下念。 刘文秀平静了一下情绪,想往下继续念稿子。可不知是什么事情触动了她,她忽然把稿子往地上一扔,往前走了两三步,哭着冲台下深挚地道:“爸……爸对不起!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直到国家给你平了反,我才知道自己……曾经错得多么离谱!” “你是我的父亲,除了上班的那八个小时……其它时间你全在家里……你的人品我是一直看在眼里的,但在关键时刻……我却没能相信你……” “对不起……我不该在你被斗的时候,当着那么多的人面……要求你承认错误的……对不起……” 被她深深望着的中年男子也一样泪流满面,忽然从特邀嘉宾座席上站了起来:“爸不怪你!是爸连累你了!你要不是有我这个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父亲,根本不可能被人恶意相向!是爸对不起你!” 刘文秀在台上矢口否认:“不,这不怪你,爸,你是被冤枉的!你也不想这样的!” 就在这一刻,父女俩多年的心结得到了消融。简悦懿悄无声息地走上台,将刘文秀的胳膊往前带了带,用眼神给了她一个示意。 明白过来的刘文秀,感激地望了她一眼,然后冲下讲台,给她父亲跪下认认真真磕了个头:“爸,我发誓!以后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一定会信任您!” 她父亲老泪纵横,扶起女儿,哽噎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是不断地点头,再点头。 刘文秀抱住了她父亲,在他肩头淌着热泪。 这一幕无疑比任何用文字凹出来的气氛更感人,在场人士无不抱以热烈鼓掌。 有了这成功的一幕后,后面上台演讲的人演讲得就更顺利了。而考古一班有不少同学都是如刘文秀般,请了自己想要忏悔的对象过来的。 现场一度充斥着眼泪和感动。 到后来,竟有一个其它系的学生主动来问简悦懿,她可不可以上台忏悔? 简悦懿当然表示了欢迎。 然后现场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好多别班的人都想上去…… 这种盛况是让人始料不及的。但想一想,倒也在情理之中。人类这种生物,本来就容易在有共同经历的人面前吐露心声。在这种场合下,不容易受到责难,又可以释放情绪,是理想的让自己的良心得到安慰的场合。 眼瞅着安排好的四个小时时间完全不够用,简悦懿正要婉拒仍踊跃想要上台演讲的它系学生,却有一位教授踏了上来。 是跟她哥关系不错的那位李教授。 他红着眼圈,有礼却又不失读书人的傲骨,不卑不亢地问她:“我能上台说几句话吗?” 简悦懿有些吃惊:“您有什么想要忏悔的吗?”他不是被压迫的人吗? 他眼里流露出伤感,没说话。 简悦懿有礼地做出“请”的姿势。 于是李教授上了台。 看到老师上台忏悔,台下所有的学生都像简悦懿一般吃了一惊。刚刚那么多人上台,其中有半数以上的人都提及到自己对自己的老师,曾做过过分的事。这个人是老师呢,他有什么可忏悔的? 在场学生就像刘文秀演讲时那样,大家都自发闭住了嘴,安静下来,想要听听他到底要讲什么。 “我是来向我曾经的学生忏悔的。” 台下的人们顿时愣住了。 “我深深地恨过他们。我曾经付出所有的青春和心血,去教导他们知识和文化;在知道学生们家庭有困难时,不吝惜地拿出自己的工资去帮助他们;有班里有人因为家庭出了问题,而心理失常,去做了偷窃自行车的行为时,依然接纳他,并说明其他学生不要小看他……” “我曾为班里生病的学生煮荷包蛋,一口一口喂他吃下;我曾为班里的学生争取更高、更合理的助学金档案……” 他说这些的时候,不少学生都哭了。在那个年代,老师对学生都还是很不错的。特别是国家树立了不少先进典型人物后,不少老师受到感动,简直是把学生当自己的孩子在看待。 有些学生在家里不受宠,人生中得到的第一份刻骨铭心的关怀,是从老师那里得到的。 “我为他们做了那么多,多得连我自己都数不过来。但在那段艰苦的岁月里,没有一个人来看过我,也没有一个人帮我说一句话——即使是我最疼爱的学生。相反,不少人追着我骂,不少人用看敌人的眼神来看我。” “在一个又一个的夜晚里,我恨怒相交。我恨不得拿把刀,把他们所有人都捅死!可其实,我心里明白。他们只是被扭曲了价值观,他们其实也是受害者。他们天真到,别人告诉他们什么,他们就相信什么。” “到了今天,在这里,我听到了那么多声‘对不起’。虽然那句话不是对我说的,但它让我知道了,原来学生们的心也是热的,也会为自己做的事感到后悔不堪。我为自己的狭隘感到悲伤,仅仅因为自己无力反抗现实,就把怒火与仇恨归集到无辜的人身上。” “在这里,我要向我曾经的学生说句‘对不起’,也打肿脸代各位曾经的老师接受你们的那句‘对不起’。我觉得,我们都需要认识到的是,在那个年代里,我们其实都是受害者。我们需要彼此包容、宽恕,也需要放下心理包袱,以后好好地对待对方。” 在他以一句“谢谢各位”来完结这次演讲时,场内的掌声经久不息,足足有三、四分钟之久。 因为李教授最后画龙点睛的演讲,这次的自我批评大会异常圆满。在大会结束后,清大内部老师和学生之间,虽然心里都还各自有一些疙瘩在,但师生关系绝对算得上破了冰。 再加上简晓辉在简悦懿的授意下,做的各种铺垫,以及写了有关这次大会的广播稿,在广播站反复广播了三、四次,各系上课时,再没有了学生公然为难老师的情况。 而不管简悦懿愿不愿意,作为大会主持人兼策划者的她,又在学校里小有了一点名气。 清大起码有一半的老师和学生都认识她了! 原本还有一些步骤要搞的简悦懿,吓得赶紧把她哥推到台前,让他去跟李教授讲“大礼堂下面有康熙三子允祉,为他老师陈梦雷修的松鹤山房的基址”。 对啥“陈梦雷”、“松鹤山房”完全没概念的简晓辉,根本不晓得这事的重大意义在哪里。 不过,“不懂就问”一向是他个人的光荣传统。他于是不耻下问。 简悦懿就告诉他了:“康熙你知道吧?” “知道。” “他的三儿子建了一个很大的私家花园,叫熙春园,也就是现在的近春园和清华园。” 简晓辉吓了一跳:“我是觉得咱们学校特别气派,原来咱们住的地方,以前是皇家子弟的地皮啊!”他拍拍胸口,“突然就觉得自己上了一个档次啊~!” 55.55严禁转载 接着, 简悦懿就把陈梦雷和他的团队编纂的那套《古今图书集成》有多么了不得讲述了一遍。 又道:“康熙的儿子算是一人之下, 万人之上的人物了吧?可他也那么尊重他的老师。康熙皇帝算是千古一帝了吧?可人家对搞学术的文坛世擘那么重视!” “你知道康熙在世的时候,曾经到熙春园多少回吗?10回!而且他8次过寿都是在这里过的!这就是给所有人放出的信息——你们搞《古今图书集成》我很支持, 努力地搞, 大胆地搞!” 简晓辉不禁诧舌:“10回啊……难怪咱清大这么气派……他儿子为了搞接待,花了不少钱吧?我听说写红楼梦的那个曹雪芹,他们家在康熙南巡的时候,接待了4次, 结果把整个家底都掏空了……” “清大像现在这么气派,可不是允祉就能做得到的。咱们学校自建校以来, 几经规划、扩建, 规模已经远不止当年的熙春园了。还有, 康熙这么支持这项学术活动, 他自己不晓得拨款给儿子吗?” 发现自己被老哥拉着歪了主题, 简悦懿赶紧又拉回来:“总而言之,这么重要的基址,肯定会引来不少人观看吧?你给李教授提个建议, 咱用玻璃罩子把基址罩好,再派专人看守。” “然后咱再全校宣传,说那里可是全世界最大的百科全书的编纂地,身为清大学子一定要去蹭蹭文气,说不准蹭了之后头脑会变灵光, 学习起来事半功倍!” 简晓辉不太赞同:“这种说法会不会太迷信了?不太合适吧?” “所以我才说是蹭文气, 我又没说去了之后, 考试运和学习运就会变好。而且,我说的全校宣传可不是指的官方正式渠道。你难道不会传播小道消息吗?比如‘我跟你说哦,听说XXX去基址那边蹭了文气,学习成绩变得特别好了,记忆力也变得特别强!’” “这种小道消息保证流传得比正式宣传更快、更广。而且,你要相信,老师们也迫切地希望与学生们修复关系,更好地开展工作。只要我们打的是擦边球,没有真正跟封建迷信扯在一起,他们一定会睁只眼、闭只眼的。” “哦哦哦。”简晓辉明白过来。但他旋即问出了另一个疑惑,“发现基址倒是大功一件,不过,这对修复师生关系有什么用啊?” “这个叫洗脑。不断地从各方各面传递‘学生应该尊师重道’的信息,慢慢地,学生们就会潜移默化地尊重老师了。”旧思想观念的破除,必须通过建立完全相反的新观念才能达成。 简晓辉:……洗……脑……突然觉得我妹好高大上…… “我马上就去办!”他说道。 正要转身走,他大妹却拉住他:“我话还没说完呢,这是一套连环计。” “还有计?”简晓辉简直被自己大妹的智商给震憾到了! “光只是蹭文气多无聊啊,一个基址能看几分钟?” 简晓辉认真地回答:“看不了几分钟。”他连博物馆这类地方都看不了几分钟——因为对文物没兴趣。 “所以说喽,咱还可以请电影公司派驻放映队过来,在每周日休息日放映电影,丰富同学们的文娱生活。现在不是很多电影都解禁了吗?大家每回到了周日,就一堆堆地扎到电影院看电影,那不仅得花钱买票,还得费公交车的车费钱。” “哦哦。”然后呢? “电影公司不是都有每年播放多少场电影的指标吗?咱去请它家放映队过来,一天就可以播好多场电影。学生们一边蹭文学,一边看电影,这是多快乐的一件事!到时候,全校学生都会感谢你的付出的!”简悦懿笑眯眯地道。 计划经济时代,电影作为进行政治宣传教育的重要手段之一,各地文化局都会给直隶的电影公司定下每年播放多少场次电影的指标。那时,为了完成指标,电影公司甚至会派遣放映队到各公社、各生产队去播免费电影。 这种放映队一般都是二人队或三人队。有时候为了凑指标,他们会专门播放只有三、四十分钟的短片,播完一次就算一场。在这个公社播完,他们就会赶去另一个公社继续播。 当然,这种免费电影播的都是老片。新片肯定会在各电影院播到烂,先收一拨钱再说。 不过,十年特殊时期禁了许多的歌曲和电影,有很多主基调都是赞颂我党和人民解放军的,但因为穿插有爱情故事或塑造的主要角色有点小缺点,又或者为了表决心,用枪指着红太阳连打六枪,就被禁了。 在那个时代,大家能看的就只有八大样板戏。那些戏反复播了无数次,群众已然看得连戏词都倒背如流了。但因为文娱生活实在匮乏,只要有戏可看,他们还是会去看。 简晓辉兴奋地道:“前面办的那些事,已经让全校的老师全都对我另眼相看了!这事儿一办,全校的同学也来感谢我,我的妈呀,我觉得自己牛X大发了!” 他又道:“大妹,这都多亏了你的好计谋!哥本来以为这辈子,能当个工农兵大学生就不错了。多亏了你,哥才上得了清大,而且还是正式考过来的!现在才进学校两个月,就搞得万众瞩目了!哥觉得……我以后真的能当官儿的吧!我说不定还能当大官儿!” 他握住简悦懿的手:“大妹,你放心,你为哥做的一切事,哥都不会忘记的!哥就是当了大官儿,也一定把我大妹的事放在第一位!” 简悦懿不客气地道:“你自己说的啊,以后可别忘了。”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 其实,请电影公司的放映队来学校礼堂放电影这件事,是她给自己谋的一个小利益。 她没收半分钱好处,义务地替老师们重新树立权威,潜移默化地让学生们懂得尊师重道,她给自己谋点小利益不可以吗? 实在是……在她那超强的记忆力之下,大学里学的知识,只要过一遍,她就能牢牢记住。要知道记忆是理解的源泉,只有当你记住了知识点,知识点才会反复在你脑子里蹦哒。 多蹦哒几次,前前后后有关联的地方不就融会贯通了?多蹦哒几次,无法理解的地方不就理解了? 多蹦哒几次……她还需要再去温书复习吗?! 她比别人多出来好多时间呐! 别人在温习的时候,她在无聊;别人在背书的时候,她在无聊;别人在讨论知识点的时候,她还在无聊…… 因为无聊,她只能静坐修行。搞得她现在修行都进步了一大截! 她可不得给自己找点休闲娱乐?! 正好现在电影解禁,她也正好去观赏一下这个时代的电影,看看与后世的有什么不同。 *** 得到简悦懿的授意,简晓辉很快就去找了李教授,把他大妹的说法转述了一遍。 李教授是个既圆通,但又身怀文人风骨的人。他先是拍案叫绝,说:“你和你妹妹可真是人才!连这种法子都能想得到!”接着,他又惋惜地叹了一声,“法子是好,但要伪造陈梦雷的松鹤山房基址,我作为教务处主任是无法接受的。” 他说:“我们清大的校训中有一句‘厚德载物’,是说君子应增厚美德,以容载万物。这种伪造基址的做法,跟校训不合……” 简晓辉无语地看着李教授,心道,果然被大妹说中了……他从挎包里掏出一堆图纸和一个笔记本,放到李教授桌上。 李教授问:“这是什么?” “这是我妹从图书馆里找的资料。全部都是她翻找古籍里有关康熙三子允祉为其老师陈梦雷建松鹤山房的事的叙述,她全摘抄到这个笔记本里了。里面甚至还有本地县志里关于松鹤山房的记载。” “这堆图纸是咱们学校历次的规则和扩建图书,幸好咱们图书馆保存得当。这里面包括乾隆三十五年制作的《御园熙春园鸟瞰图》、1912年规划图、1914年外国设计者墨菲和丹纳的校园规划图、1919年规划图、1930年清大建筑委员会三年建筑规划图、1954年规划图、1960年规划图。” 简晓辉拍拍那堆图纸:“我校历次的规划图纸全在这儿了。李教授,你自己看看笔记本的记载,再对照看看乾隆年间的鸟瞰图,松鹤山房的基址是不是就在大礼堂下面埋着?!” 李教授目瞪口呆,然后快速地翻阅起摘抄笔记来。里面摘抄的每一段话都有注明来源于哪本书,哪位作者所著。 他越看越震惊,问简晓辉:“她是怎么找到这么多资料的?还有这些规划图,都是珍贵资料,她是怎么借出来临摹的?!” 简晓辉极为得意:“我妹向来都有过目不忘之能,她根本就不用借出来,在图书馆里扫一眼,回去就能照着画出来。” 不是临摹出来的?!李教授张大了嘴,这这这……还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人才啊…… 简晓辉又把他要传播小道消息的事,告诉了李教授。然后对李教授道:“教授,这事儿对我也没什么利益。要是有学生来告状,你们就睁只眼、闭只眼,不予处理就行了。要不然,我和我妹那么为学校老师着想,还落得要受行政处罚,这肯定会寒了我们的心的!” 李教授赶紧用力握住他的右手:“好同学!不,好同志!我跟你保证,一定把教师工作做到位!你放心,我们学校的老师感激你们两兄妹都来不及,绝对不会做这种忘恩负义的事的!” “好同志”那不是指,李教授都把他看成是同辈人了吗?简晓辉骄傲地挺了挺胸膛:“好,教授,等学校把基址挖出来之后,我就把传小道消息。” 没两天,学校大礼堂就开始进行翻修了,说是为迎接78级学生做准备。 77年恢复高考是临时恢复的。所以77级新生不管是参加高考还是入学都极为仓促。而到了78年,高考就显得较为正规了,所以78级新生是在78年9-10月入学的。这两级学生都是82年毕业的。 学校以迎接78级新生为理由来翻修学校大礼堂,77级新生都是接受的。 很快,学校就从大礼堂下面挖出松鹤山房的基址了!因为有极多的历史资料、乾隆年间的熙春园鸟瞰图以及清大历次规划设计图纸做对比,学校教授们很容易得出,这里确实就是1709年康熙皇帝的三子允祉为老师陈梦雷所建的松鹤山房。 这座建筑的基址六间房的格局全部被挖了出来,甚至是屋外砖拱桥的桥基,还有其桥下流水自工字厅东小河引过来的沟渠都被发现了。 学校还发现,美国建筑师墨菲设计修建大礼堂时,他是知道有这个基址的。但他不知基址的来头这么大,他又把它埋起来了…… 消息传出去,清大学子莫不激动,原来咱们学校的文化底蕴这么深!连《古今图书集成》这部全世界最大的百科全书的编纂,都是在咱们学校的地盘上完成的啊! 这时,简晓辉再利用他那高超的社交手腕,偷偷把小道消息一传出去…… 某天,刘文秀神神秘秘地拉住简悦懿问道:“听说,你是因为去学校大礼堂那边,蹭了松鹤山房的文气,所以记忆力才这么好的。这是真的吗?要是真的,我也去蹭蹭文气!” 简悦懿:…… 她记得,她当时跟她哥说的关于怎么传小道消息,原话是这样的:‘我跟你说哦,听说XXX去基址那边蹭了文气,学习成绩变得特别好了,记忆力也变得特别强!’ 咋的那个“XXX”就变成她了?! 关于这点,简晓辉其实也很冤枉。他想来想去,都没哪个人这么厉害。要讲过目不忘,不就只有他大妹做得到吗? 把她拿来当标杆,可信度“噌噌噌”地,不就上去了? 就这样,简悦懿自己被自己出的主意给坑了…… 她怕她哥还给她搞出什么花样来,主动去问他:“老实交待,除了蹭文气那件事,你把我给抬出来了,你还跟别人说了什么其它的?” 她的表情特别严肃,眉毛蹙得特别紧。 简晓辉心里一忐忑,乖乖交待事实:“也就……跟李教授说了,那些主意是我们俩一起出的……还有图纸和历史资料……是你找的……” 简悦懿愣了,不敢置信地望着他:“我当初说的是,让你去出名,我不想出名!你把我供出去干嘛?!” 简晓辉委屈极了:“那你以前在家乡的时候,明明跟那个农业局的专家说好,寻水法和水脉地图对外公布时,以你的名义来公布。后来局势好转,你还不是一样把名誉还给他了……” “……那不一样……他作为知识分子,替全市人民做了那么大一件事,我是得把他原本该得的荣耀还给他啊!” “你看看,你自己抢了人家的荣耀,你自己心里都不安。我这个当哥哥的,抢了妹妹的荣耀,心里还能安心?” “这怎么能叫抢呢?这是我自愿给你的!” “那那个专家也是自愿给你的啊。” “……” 完全说不过她哥的简悦懿沉默了。 她其实知道她哥是好意,只是,人各有志……唉,还能怎么办?还不是只有原谅他…… 然后从那天起,她的一举一动都开始被大家关注起来。 比如她连着两天打的菜都有大白菜,就有同学好奇地过来问她:“你是不是很喜欢吃大白菜啊?听说记忆力好的人,饮食结构和普通人不一样,是不是要想记忆好,必须吃白菜?” 她去荷塘闭眼静修,又有人来问她:“要想学习好,是不是必须在特别安静的地方读书才行?不过,看你好像没带书诶!是不是该复习的内容,你都已经背下来了?现在闭着眼睛就是在翻脑海里的书?” 又或者干脆有人三五成群地来邀她:“简同学,你带我们去大礼堂蹭蹭文气呗。我们去蹭了之后,发现是有点用,但效果不像你那么显著。你教教我们,你是怎么蹭文气的呗!” 以上,是学生的关注焦点。 而老师们又是怎么关注的呢? 他们关注她的生活和学习。比如考古系的野外考古环节,需要学生自购考古工具和设备。讲这门课的教授临近下课时,把学生要到哪里去买什么工具的事说了一遍,然后就走下讲台,和蔼可亲地对简悦懿道:“简同学,老师那里有多的,下了课你到老师办公室来拿吧?” 又比如,简悦懿上课没带喝水的水杯,当天起码有三位老师问过她“简同学,我送你一个水杯吧”、“学校给每个老师都发了水杯的,我本来就有一个了,多的那个送你吧”、“简同学,你看,这个水杯印了‘清大恢复教学纪念’字样的,多有收藏价值啊。这个你拿着吧”…… 还有一名教授在上课时,一边讲课,一边特别自然地就把一个新水杯摆到她课桌上了…… 就连帮她打饭的宿管阿姨,都碰上了新鲜事。和她相熟的食堂师傅一边给她打饭,一边问她:“你知道一个叫简悦懿的学生不?” “怎么不知道,我和她关系好着呢!” “唉哟,那正好了!你帮忙给她带个消息,学校老师们集资给她捐了饭、菜票,她以后想吃什么,就到1号窗口这边来打,报上名字之后,我们都不会收她钱的。” 宿管阿姨完全惊呆了:“那群知识分子咋对她这么好?” “我也不知道啊,他们不肯说,说要保护卫道者。” “那……我就不给你饭菜票了啊,我就是来帮她打饭的。” “哈哈哈,这也太巧了吧!我跟你说哦,老师们捐的饭菜票可多了,还叮嘱我们最好是能给她炒点小炒。你要不要炒两个菜?来个宫保鸡丁吧,纯肉菜呢!” 等阿姨回去跟简悦懿把这事儿一说,后者完全呆掉了。 阿姨还好奇地问她:“没看到那群老师对谁这么好过,他们为啥这样待你啊?” “……我去找食堂师傅,让他把老师们的饭菜票退回去!他们才摘帽子,生活应该挺困难的!” 宿管阿姨一把拉住她:“困难个鬼!人家可有钱了!” 说着,就把她知道的情况跟她讲了一遍。 首先,大学讲师和教授的工资自新政府成立以来,就没低过。新政府诞生之初,大量的奸商趁此机会投机倒把,囤粮居奇,引发通货膨胀。国家那时只好采取了用粮食代替月薪发放的方法。 那时,国家处于困难时期,却也不曾亏待过知识分子。各所大学的校长月俸是小米1300斤-1500斤,教授、副教授是800-1300斤小米,讲师、教员则是400斤-850斤小米。 而现在,知识分子虽说刚刚才摘帽子,每个月也有60-80块钱月薪。这时期贫富差距不大,这样的工资相较正式职工的30多块钱来说,已经是顶破天的高薪了! 宿管阿姨说:“他们可是有钱人!你一个穷丫头还去可怜富人,你傻啊你?”她又拍拍她的肩膀,“阿姨不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才能他们对你这么好的,但是,这个世间的法则是‘有得必有失’!” “你既然是付出了代价的,干嘛还要跟他们客气?再说了,你这样,食堂师傅不得为难?无产阶级何苦为难无产阶级呢?” 简悦懿勉强笑着点头,心里却郁闷极了,她哪儿看上去像穷丫头了? 她现在存款都有3200多块了,这些教授应该没一个比她存款多吧…… 她说的存款,是指银行存款。 这个时期的银行不仅没有联网,连计算机都没有。存储业务完全靠银行工作人员手工办理,就连存折和存单都是用钢笔手工填写,并加盖各式印章的。自然也就不存在通存通兑了。 56.56严禁转载 所以, 她在家里的时候, 就把那张1000元的存单兑成了现金。再把所有钞票都缝在了罩衫内层。外面厚衣服一穿,再加一件军大衣, 根本看不出她带有重金。 到学校报到之后, 她就去了一家银行,把现金全部存起来了。 当时银行工作人员被她这个千元户给吓坏了,一直叫嚣要她出示有关收入来源是来自正常渠道的证明,否则, 将把她押送派出所,交公安人员审问。 而她早有预备地拿出一张省报和市报, 再把上面有关她是省状元的报道, 指给工作人员看:“你看, 这两份报纸上提到的高考省状元简悦懿就是我了。这里明确写了省里奖励给省状元的是500元奖金, 市里奖了300元, 县里奖了100元。而我所在的东方红公社奖励了300元给我。” 她又拿出另一份报纸:“你再看这个,这个寻水英雄简悦懿也是我。这份副刊发行后,不少公社找到我, 让我帮助寻找水源,我帮了他们之后,他们也主动表达了谢意,付了感谢金。我的钱就是这么来的。” 银行工作人员风中凌乱:这这这……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人?!小小年纪又是省状元,又是寻水英雄的?! 但他镇定了一下情绪, 说道:“这只能证明这个叫简悦懿的人很厉害, 但并不能证明你就是她。” 简悦懿又掏出她的户口迁移证和粮食关系转移证给他看:“这个总能证明了吧?” 工作人员心一颤:“能!我马上给您办!”对她的称呼立马变成了尊称。 办好存单后, 她就把各种证件和存单分开锁放。她还找来旧报纸,像是糊墙一样把分给她的那个柜子内壁都糊好,把大额存单藏在旧报纸和柜子内壁的夹缝间。再把大件物品如棉被、床单之类地往柜子里放,让它看上去就不像是用来放值钱物品的地方。 宿舍里临窗的位置摆了一张长桌。桌子带有四个不带锁的抽屉。她花钱买了铜锁和门扣,去找她哥帮忙借了钉锤和钉子,把门扣安在了抽屉上。 她还帮刘文秀也安了个锁。自己的小额存单夹在书本里,放在抽屉里。自己大约留了二百块钱的“零钱”在挎包里。 刘文秀特别感动,抱着她“啵叽”了一口,两眼亮晶晶地说:“你真是我的小仙女~!” 从记忆中回过神来,简悦懿在宿管阿姨那里拿了自己和刘文秀的饭盒子,就回寝室吃饭去了。 晚上,她去荷塘静修时,又陆续有好几个学生跑过来找她说话,美其名曰是想认识她这个蹭过文气,现在浑身上下文气满满的“名人”。 简悦懿保持微笑,实则心情郁闷。没办法,谁叫她每回一开始专注,就有人跑过来打断她呢。 修行不成,她只能回寝室了。 可有意思的是,她在回去的路上,又看到某种光亮了。 她问怀里的小松鼠:“我好像又看到宝气了。不过,这回的宝气只有一丁点大。” 松鼠君用爪爪托着小脑袋:“哦,那就不用在意了,有可能是一分钱、两分钱……”就算只是分分钱,那也是钱。也是会有光的。 “可是它的光亮,就好像天上的繁星那么亮。” 被瞬间打脸的松鼠君吱吱尖叫:“在哪儿?!在哪儿?!主人,我们去捡星星!” “就在我脚边……” 她话还没说完,松鼠君已经从她怀里蹿出来,跳到地上,围着她转了两圈了! 偏偏它自己啥也看不到,急得把双爪趴在她裤腿上,吱吱叫唤:“在哪儿在哪儿?” 她蹲下来,戳了戳它的小脑袋瓜,然后指了指她脚边的一株植物。 小松鼠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突然惊喜得双爪捧脸,黑豆般的小眼睛睁得圆圆的。它甚至高兴得连一只小脚脚都抬了起来,长长的大尾巴甩了好几甩。 然后,它就冲简悦懿比了一个“嘘”的手势,自己悄眯眯地踮脚走过去,用爪爪极轻极慢地开始刨那株植物根部的泥土。 简悦懿只对考古和文物了解甚多,至于植物嘛,要不是穿成了农家女,她可能连五谷都分不清楚。 她看着它刨土,好奇地望着那株植物。 这种植物有着伞状的花序,花序上都是些极小的花朵,看上去很是平凡。叶子是椭圆形的,边缘有锯齿。比较奇怪的是,花序上竟然还有几颗红红的小果实。 她印象中,从没见过这样奇怪的植物。不过,也有可能是她对植物不感兴趣,所以没有认真观察过。 不过,等到小松鼠慢慢、轻轻地把它的根一点点刨出来,简悦懿终于看明白那是个什么东西了。 那东西的根部看上去白白胖胖的,呈纺锤形,主根上延伸出去无数的细小根须。 这是每个华国人一定不可能认错的东西——滋补圣品人参! 原来人参露在地皮上面的部分,长这个模样啊…… 不过这支人参的根部长得颇有些畸形,它的形状看上去竟像一张人脸。随着松鼠君刨土刨得越来越深,人参主根露出地面的部分就越来越多。 于是,它的脸出来了。它的脖子出来了。它的胳膊和胸膛也出来了…… 简悦懿越看越惊讶,这小娃娃就像照着年画里的宝宝雕刻出来的! 松鼠君把人参根部的泥土刨开得差不多,突然一下子把它扯出来,一把搂住!可爱的小嘴巴“啵叽”一声亲在人参的脸部,发出类似周星驰电影里星爷那夸张的笑声:“哈——哈——哈——哈,我找了你多少年了!今天,终于被我找到了!” 简悦懿:…… 她总觉得这话里面,有一丝奸//情的味道在往外散发。可这肯定是她的错觉。植物跟动物怎么可能谈恋爱呢?一个有意识,一个没有意识,连交流都不可能,还谈个鬼! 结果她马上就看到诡异的一幕了。 那只胖胖的人参努力抽出两只支须,撑在松鼠君的爪爪上,各种挣扎。连它头顶的枝叶都随着它的挣动而左右晃动起来。 松鼠君冷哼一声:“你再动一下试试?我马上就把你给啃了!” 胖人参吓得打了个嗝,一动不动了。但随即却发出类似小娃娃哭泣的声音:“呜呜呜……人家正在睡觉觉,你不声不响地就把人家挖出来了,还说要把人家给啃了……” “呜呜呜,我又不是你养的鸡,也不是你养的猪,我还是个宝宝……你怎么能说啃就啃,好像我是你养的一样……呜呜呜……” 松鼠君斜睨着它:“你是植物,谁挖到你,谁就能吃你。认命吧,我的主人可是天命福女,能被她吃也算是你修来的福气。” 胖人参:…… 简悦懿在人参开口说话的那一瞬,吓了一跳。她凑拢过去,想要看看这支人参是靠哪个部位在说话的。 可人参宝宝因为被宣判了死刑,满脸临刑前的绝望表情。它不说话了。 简悦懿问它:“你是怎么发出声音来的?” 人参宝宝无力地答:“不想跟要吃我的人说话……” “……可你现在不是正在说话吗?” “那你就当没听见好了……” 松鼠君翻了个白眼,对简悦懿道:“主人,这个人参精可能是个傻的。你看,我刨土刨了这么久,它居然都没发现,睡得跟头猪一样!我没见过比它更傻的猪了。” “我以前有内丹的时候,也能看到宝气的。在我一百年的生命里,起码发现过20次人参精!可每次,我还没靠拢,它们就跑得不见影儿了!运气最好的一次,我也只逮到一片人参叶子!” 说着,它望了望被它死搂在怀里的人参宝宝,嫌弃地道:“你说它得有多傻,才会被我整支挖起来了都还没醒啊?!没见过这么猪的人参精!” 简悦懿了然了,原来人参精真的像传说中说的那样,会跑的。 人参宝宝气哭了,两只眼睛里流出晶莹的泪水来,指控地道:“我平时根本就不会睡得这么死!我都300岁了,连片叶子都没被别人摸到过!” 松鼠君看到它的眼泪,马上用爪爪刮下来,小心地放到嘴里吮。边吮边说:“唉哟别浪费,这眼泪肯定都是精华!” 人参宝宝:…… 松鼠君吮了两下,突然一脸愧疚地望着简悦懿:“主人……我忘了……该先让你吃的……” 简悦懿:不,谢谢,我对别人的眼泪不感兴趣。 松鼠君捏起爪爪在人参宝宝眼前晃动:“快!快哭给本魔王看!要不然,揍你哦~!” 人参宝宝机灵地去挑拨简悦懿:“别看它现在只是偷吃我的眼泪,等晚一点,它会直接把我整支参都偷吃掉的!对于这样的背叛者,你难道不想把它捏死吗?” 松鼠君快吓死了! 简悦懿却只是淡淡回答:“不想。” 松鼠君马上感动得涕泪泗流:“主人,你果然是本魔王的好主人……”说罢,捏起爪爪就要揍人参。 简悦懿用一根手指拦住了它的小拳头,后者赶紧用小脸脸蹭她的手指。 人参精也赶紧有样学样,去蹭她的手指。 气得松鼠君揪住它的根须吼叫:“你这只死猪精,你是想跟我争宠吗?!我告诉你,没门儿!我跟主人是订立了主仆契约的!” 主仆契约?! 人参宝宝双眼一亮,根本没功夫理会随时可能被松鼠君揪掉的根须,萌哒哒地问简悦懿:“你跟这只没内丹的松鼠都可以结主仆契约,要不要跟我也结一个?” 它说:“我有很大的功用哦~。你把我拿去泡在温水里,第二天早上再把水喝下,你的身体就会得到很大滋补,而且修行也会进步的!” 松鼠君急吼:“主人,千万不可以啊!结了主仆契约后,主人和仆人的命运就会连结到一起!它一个人参精,天天都有人想抓它吃它!它要是被吃了,你也会少掉半条命的!” 松鼠君指控道:“它这是在骗你保护它参身安全呐!”它恶狠狠地瞪视人参精,“再说了,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要我主人喝你的洗澡水!我呸!泡水泡出来的那点精华,要喝多少年才抵得上直接把你给生啃了的功效?” 简悦懿头痛起来,老天爷最近给她的福运越来越不像话了。先是让她捡了顾韵林丢的钱,再是弄一个看上去跟人类宝宝差不多,只不过周身长满了细长根须的人参精给她吃。 这只参精一脸人样,她能啃得下嘴吗? “别吵了,把人参精带回去泡水。泡出来的水,你喝。”她直接对松鼠君下命令。 松鼠君:……好浪费…… 不过想想,主人自己都不喝,拿给它喝,它又觉得好感动。 人参宝宝听明白她是要饶它一命了,感激得不得了:“你心肠真好,你以后一定能成仙的!”它祝福道。 松鼠君不屑地道:“我家主人根本就没兴趣成仙,她在人界这么受尊重、受礼敬,干嘛要成仙?她已经是人类世界的‘仙’了!” 它正说着,忽然感觉到好像有人在看着它。回头一看,是顾韵林! 那个天人! 简悦懿比它早一步发现,倒是表现得不惊不慌地:“顾同学怎么也在这里?是冲这支人参宝宝来的吗?” 松鼠君吓得赶紧把人参精往自己身后藏。人参精也吓坏了,乖乖躲到松鼠背后。可惜它不管怎么躲,头上那长长的茎叶始终是藏不住的。 顾韵林淡淡地道:“我需要特意为一支只长了区区300年的人参而来吗?”他舒展开被他收敛住的天人华光,一刹那间,他的身光仿若溢彩的流光一般,照亮了一方夜空。 人参精原本亮若星子的宝光,在这样的华光映照下,一下子就失去了踪影。 确是萤火之光,无可与日月争辉。 简悦懿像在看烟花表演一样,惊叹不已,又觉这表演比放烟花爆竹好看一百倍。毕竟烟火美则美矣,却没有层次感和质感。而顾韵林身上的光,像是某种溢彩的流光,光的粒子轻轻在他身周浮动,像有生命力一般。而那种浮动是极轻极缓的,注视久一点,浮躁的心绪便会平静下来。 她回想起自己修行时,当内心不生妄念,心就会变得平稳安宁。而此人的修行明显比她高出极多——他内心的安宁竟已能影响到她了。 不由赞叹:“顾同学好修行。”接着,她好奇地道,“不过,你身上的这种光,怎么感觉上像宝气啊……” 大礼堂下面的松鹤山房基址有宝气,韵古斋的汝窑水仙盆也有宝气,今天晚上的这支人参精一样有宝气,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也像宝物一样,可以拎得走的? 她的这个心理活动并没有变成语言说出来,但顾韵林看着她眼底的好奇与跃跃欲试,就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你在想什么?”他问。 小松鼠忽然抱着人参精蹿到简悦懿手腕上,在她掌心写字:“真的像宝气?”它不敢用说的,怕五感敏锐的天人会听到,只能用这个法子。 简悦懿点点头。 小松鼠兴奋了,继续一手搂人参精,一手写字:“那你去试试,你碰碰他,看他能不能像宝物一样拎得走~!” 英雄所见略同。简悦懿握了握它的爪爪。 然而她俩不知道的是,顾韵林已经通过松鼠写字时爪爪挥动的方向,看明白了它写的是什么。 被当作宝物期待的顾韵林:…… 简悦懿难得对他绽放了灿若繁花的笑奤:“听说天衣无缝,我可以看看你穿的衣服吗?”遇到强敌,必须先迷惑对方,再行偷袭。 “……我穿的是人界的衣服。” “作为天人,享用惯了奢侈物品,再穿凡衣,不会觉得皮肤磨得痛吗?”她慢慢朝他走去。 顾韵林犹豫了一下,说了真话:“不会。衣服外层的面料是凡间的,但里料却是天界的。” “那我可以看看吗?”手已经探向了他的手。 在这夜间依然发冷的四月天,她的手指带着暖意触上了他的手腕。 他愣了愣,并没有拒绝。大约是从来不曾缺过什么的缘故,她身上并没有其他凡人那样的贪婪与欲望,而且,她的灵魂甚至就像她的指尖一样,带有温度。让人很容易就生出好感来。 他也难得主动地把袖口翻出来给她看。 简悦懿本想趁机偷袭他,看看天人是不是也像其它宝物那样,也能打包带走。可一看到薄如蝉翼,在天人的身光映照下,反射出淡淡七彩流光的□□,她的注意力就被吸引开了。 她摸了摸质地,“咦”了一声:“料子好柔软,摸起来比丝绸柔顺多了。又这么薄,拿来制成睡衣,晚上肯定很好睡。”估计就跟裸//睡差不多。 顾韵林听到“睡衣”两个字,有些不自在地握手成拳,放到唇边轻咳了一声。“这种料子我多的是,你要喜欢,就送你一些好了。” 简悦懿眼睛一亮,好东西谁都喜欢,不过……“无功不受禄,要不然,我帮你做点事,算是从你那里收东西的酬谢吧。” “不用,我什么也不缺。”身为天人,顾韵林也是有属于自己的骄傲的。 “……这样啊。那就不勉强了。”转身带着小松鼠就要走人。 那意思很明显的就是,哦,你没什么需要的,那就算了。你的东西我也不要了。 顾韵林怔忡片刻,看她毫不恋栈地离开的背影,微微蹙了蹙眉,勉为其难地道:“你既有能看到宝气的能力,要不然,等你有空的时候,带我去见识一下你们人间的宝物吧。” 虽然人间的东西不可能有天界的那么好,但他起码可以看看它有多差——某个自恃气运逼人的天人是这么认为的。他却不知道他很快就会被“啪啪”打脸。 简悦懿转身,笑奤似花,走过来跟他握了握手:“成交!” 她前次已经收过他的600块钱了,这回再收他的□□,就算人家再没把这两样东西当作一回事,她也觉得有点怪怪的。所以才提出以帮他做事,来换料子的说法。 然而,这简单的握手礼,却让顾韵林一向平静的心微微波动了一下。 她掌心的温度,如同她灵魂的温度一样,温暖却不灼人。那种淡淡的暖意,就像他3月份刚刚入学时,躺在自己宿舍临窗的铺位上,沐浴着窗外照射进来的日光时,所感受到的暖意一样。 那暖意很容易就会让人变得慵懒起来,然后在放松之中,慢慢睡着…… 简悦懿看着眼前突然缓慢闭上双眼的天人,心里顿觉莫名奇妙:“顾同学?”她喊了一声。 他没说话,身体的姿势维持着跟她握手前的样子。但表情却特别放松,嘴角上牵,就像……处在修行或熟睡之中那样…… 但天人是不可能这么没有警觉心地突然睡着的。 应该说,就算是普通人也不可能说着说着话,突然睡着的吧?!更何况还是站姿睡的! 那他这就是……“他怎么突然修行起来了?”简悦懿问松鼠君。 松鼠君搔搔头:“我也不知道啊……” 人参精把它的两根支根拍在一起,像拍手一样,大声嚷嚷:“我知道了!他这是睡着了!就好像我刚刚那样!”它望望她,又望望松鼠,“你们过来的时候,我其实看到你们了的!可突然之间,我就睡着了!而且一直到这只臭松鼠把我挖出来搂死了,我才醒过来!” 简悦懿:…… 松鼠君:…… 她俩突然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老天爷给天命福女的气运居然还包括让跑得比她快,以及修为远胜于她的妖和仙直接睡着! 也是……这样人参宝宝就不能逃了,天人君也没办法反抗她了…… 松鼠君兴奋地道:“主人,咱们要不要把这个天人捡回去啊?把他吃了吧!你就能成仙了!” 57.57严禁转载 简悦懿骇笑:“你叫我吃人?!” 松鼠君连连摆手:“不是不是, 就像吃我一样, 你只要把他的内丹吃了就行了~!” 人参宝宝也跟着掺合:“吃他吧吃他~,我才不过是支300岁的小宝宝~, 都不够塞牙缝, 还是吃他好!天人的寿命都长得不得了,就算是最低的那层天——四天王天,居住在那里的天人也能活500年!” 松鼠君看到居然有人敢抢它修仙界百科全书的称呼,胜负欲陡地就冒出来了!它剜了人参宝宝一眼, 抢着说:“但是四天王天的天人,他们的一天等于人界50年。也就是说, 他们的寿命等于人寿912万5千岁!” 然后它睁大星星眼:“主人, 你吃了他, 你就起码能活912万5千岁了哦~!” 简悦懿头痛地道:“我当初吃你的内丹, 情况是不一样的。你当时不是要把我和春莉的气运互换吗?她那么倒霉, 把她的霉运换到我身上,我不是死定了?我那是在自救好吗?顾韵林又没害过我,现在还要送我□□的料子, 我干嘛要把他吃了?” 想到“吃”一个男人,听起来暧昧得紧,简悦懿又改了口:“我是说,我干嘛要吃他的内丹。” “因为他的内丹好吃啊!”松鼠君说得特别理所当然。 “因为他的内丹美味啊!”人参宝宝也在同一时刻,说出了差不多的话。 它俩难得统一一次意见, 差点就想握爪了!可一想到对方刚刚的所作所为, 两个小家伙马上又互相对瞪了一眼, 同时冷哼了一声。 简悦懿问:“你们作为妖精是有内丹没错,但你们又没修成仙过,怎么知道天人也有内丹呢?按照我的理解,天人是已经修到一定境界的神仙,对吧?佛教不是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吗?说不定他的内丹已经从色入空了呢?” 松鼠君用爪爪托着腮,认真地道:“说得也是。我没当过天人,确实不晓得他是不是有内丹。不过,本着‘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惟一标准’这一条来说,咱们不是可以把他的裤子扒了,然后用我锋利的爪子把他的小腹打开,看看他里面到底有没有内丹吗?” 人参宝宝拍了拍它的分支根须:“哦哦哦~,要动手术啦,要动手术啦~!” 简悦懿:…… 她问人参宝宝:“你为什么还不跑?”松鼠君光顾着捡天人了,完全忘了这边还有支参宝在。 人参宝宝眨巴眨巴眼睛,萌哒哒地道:“我不跑。为什么要跑?我还等着回去泡温水,泡出杯人参精华玉露给你喝呢。” 松鼠君呵呵哒:“还精华玉露,明明就是你的洗澡水!”它又对简悦懿道,“主人,你千万别看着它长了一脸人宝宝的模样,就被它骗到!” 它说:“它就是一只狡猾的人参精!它是想骗你跟它结主仆契约,这样,等你把天人吃了成仙的时候,它就也能跟着鸡犬升天了!” 人参宝宝嘴巴一歪:“好意思说我,你还不是跟我一样半斤八两……” 两个小家伙互相拆台,闹得不亦乐乎。 简悦懿五感本来就敏锐,有人在她跟前闹腾,耳朵里简直像有人擂鼓一样。 她烦得抬高声调:“别吵了!我不会吃他的!” 转身走人。 走了两步,突然发现松鼠君没跟上来。回头一看,那两个小家伙正盯着顾韵林流口水…… 简悦懿:…… 想到对方是因为她的气运才会突然睡着,陷入危险的,她决定,还是先把他喊醒再走。 “顾同学?顾同学?”她大声喊了他两句。 他没反应。 “顾同学,快醒一醒,妖怪要来吃你了!” 松鼠君和人参宝宝同时骇了一跳,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简悦懿:现在知道怕了?刚刚不是还在商量要怎么吃他吗? 她也就是给它俩一个教训,不是真想告诉顾韵林,所以那句“妖怪要来吃你了”说得比较小声。 不过,喊了两回他都没醒,她就打算捋起袖子,直接上手拍醒他了。 可手才刚刚拍到他的脸,她就愣住了。 她摸摸自己的脸,再摸摸他的脸。 天呐……他皮肤居然比她还好?!果然是个妖孽…… 她的皮肤是因修行而变得晶莹剔透的,但再怎么皮肤好,她依然是个凡人。依然有凡人的毛孔,凡人的汗毛,只不过这两样东西都变得非常微小了而已。 顾韵林的皮肤却刚好相反,轻拍上去的瞬间,她以为自己拍到的是一块上好的和田白玉,而且这块白玉还是有弹性的……以她的眼力,竟无法看到他皮肤上有任何一根汗毛和任何一个毛孔。 真是不可思议。 她知道他长得好看。却没想到他好看到如此毫无瑕疵的地步。 这张脸放在后世,怕是连国际巨星都得给他让道吧。 可一想到他自带灯光效果,她忍不住就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松鼠君好奇地道:“主人,你在笑什么?” “我只是想到天人自带身光,有修行的人看到他们,看到的岂不是一个个行走的美人灯笼?连手电筒都省了~!” 松鼠君和人参宝宝一愣,想象顾韵林像只灯笼一样走哪儿亮哪儿,突然捂着肚皮狂笑! 美人灯笼?灯笼灯笼?哈哈哈哈哈! 简悦懿笑完之后,没忘正事,又伸手去拍他的脸:“顾同学,醒一醒呐。在这里睡会着凉的。” 她拍了两下,嗯,很有弹性。但人没醒。 她加大力道,又拍了两记:“醒一醒,回宿舍去睡吧!顾同学?顾同学?” 顾韵林其实早就醒了。 他身为天人,怎么可能那么菜?纵使简悦懿有滔天福运,但也不过只令他睡了一弹指顷的功夫罢了。 等他醒过来,正惊诧于自己突然睡着的事实,却听到那边一人二妖在说着什么“天命福女”的气运可令仙妖入睡之类的话。 他突然睡着,是跟她有关?便不动声色,想听听内幕。 哪晓得他这边在装睡,那边的两只小妖怪就开始撺掇简悦懿吃他了…… 这是自他出生天道之后,第一次遇到有人(有妖)敢讨论怎么吃他的。这种经验还挺新鲜。 于是他好整以暇地继续装睡,想看看她们要怎么吃他。是从他的手指开始啃呢?还是从他的脸? 就算她的灵魂再怎么干净,再怎么温暖,也逃不开这么大的诱惑吧?毕竟吃了他,就能立刻得到那对于凡人而言,几乎接近于永生的寿命。 他根本不相信她在听到“912万5千岁”时,没有对他生起贪心。更何况,他所居的那一层天,远胜四天王天。 然而,她却说出了“别吵了,我不会吃他的”这样的话。在听到这句话时,他震惊了。就算是他,假如有得到比他更高层的天人内丹的可能性,他怕也是会犹豫的。 她却说出了“我不会吃他”这样的话。不仅如此,她还试图唤醒他。 虽然……用打脸这种方式来唤醒,让他有点自尊受挫的感觉…… 他本来想直接醒过来算了。谁知,她竟轻抚着他的脸,“咦”了一声,像是在惊叹什么,又……像是在故意撩拨…… 他的心又波动了一下。 决定继续装睡。 可惜接下来事情的走向,就有点画风不对了。她竟然说他是一只“行走的美人灯笼”,还说有了他,“连手电筒都省了”。本来,天人的身光是福报的体现,没有天人不以自己的身光为傲的。甚至像最高的那几层天的天人,他们根本就没有身体,只有光身。 可到了她嘴里,却变成了带光行走的灯笼…… 他只觉胸口中了一箭,好生发疼…… 尴尬得只能再装睡一会儿。 等她再唤了几声,他才假作好梦初醒,慵懒地睁开眼睛。 他疑惑地道:“我怎么突然睡着了?” 简悦懿满脸担忧地问:“顾同学是不是学习太累了?怎么站着都能睡着啊?你这种情况,我在别的同学身上看到过。就是去年高考前夕,我坐公交车的时候,老看到学生打扮的人拉着扶手就睡着了。” 她啧啧有声:“你说他们这是有多辛苦啊?是不是每天看书都看到凌晨一两点钟?” 顾韵林:……你可真会装。 想了想,他又在心里补了一句:比我还能装…… 他摇摇头:“应该不会,我看到任何东西都能过目不忘的。” ……啊,忘了他也是修行人。她都记忆力这么超群了,修行远胜于她的他,记忆力应该更了不得才对。 “那你是不是下凡下得太久,人间灵气稀薄导致了你生理性不适呢?”她又问。 “……以我的境界,我能自给自足。” ……TM你就不能配合一下吗?!简悦懿摊摊双手:“那我就不知道为什么了。要不然,你回天界找医生问问?哦,天界应该没有医生吧?那么很可惜,这件事也许就成了万古不解之谜了。” 她笑眯眯地道:“顾同学,现在天色不早,已近熄灯。我先走了。BYE~!” 顾韵林:…… 他看着她潇洒离去的背影,一时有些怔忡。忽然又笑了起来。 *** 在顾韵林睁开双眼的那一刹那,刚刚还在讨论怎么吃他的松鼠君和人参精,就吓得赶紧躲进了简悦懿怀里,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极缓。 它俩假装它俩已经走了…… 等简悦懿跟顾韵林道了再见离开之后,这两小家伙终于松了口气。但又同时瘫坐在她怀里,怀疑鼠生(参生)。 有这么大一支天人都不吃,她还真是暴殄天物! 不过人参精还算想得通,她不是也不吃它的吗?而且,她福运那么滔天,说不准以后会有诸多奇遇!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嗯嗯,它一定得巴结在她身边才行! 跟着她回到她的寝室之后,人参精拼着耗费灵气,施术让寝室里的其他三人都困倦起来,陆续爬上床。它一边施术,一边哭叽叽地审视自己身体里减少的灵气:还是气运好……气运也能把人给弄睡着,而且还半点不耗力气,更不耗灵气…… 最主要的是,她的气运连天人这种级别的大人物都能催眠了! 啊,好羡慕啊! 人参精把其他闲杂人等弄睡着之后,就瘫在地上指挥松鼠精:“你,快去给我倒温水,我要泡人参精华玉露给主人喝……” 松鼠君正在缅怀失去的鸡犬升天机会,不耐烦地道:“你自己不晓得去倒吗?” 人参精气苦:“你没看到我施法催眠那些人类,耗掉了很多灵气吗?再耗灵气倒水,我就泡不出来精华了!” 松鼠君呵呵哒,力气跟灵气可不是一回事。它眼珠子一转,突然态度变得超好:“那你等等哦,我马上就去给你准备洗澡水~。”托着简悦懿喝水的搪瓷盅就蹿了出去。 不一会儿,它就费力地顶着搪瓷盅回来了。幸好它是妖,又幸好主人这几个月修行突飞猛进,它小腹内已经开始有灵气凝聚了。再过一段日子,说不准会有新丹结出来也不一定! 蚂蚁还能扛得动比自身体重重一百倍的食物呢。对于它这种已经能凝聚灵气的松鼠精来说,托起一只装满水的搪瓷小盅还是不成问题的。 “人参精,你要的水我打过来了。来,快跳进去吧。”松鼠君这会儿态度180度大转变,特别和蔼可亲地道。 人参宝宝满脸疑惑:“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松鼠君嘿嘿笑道:“肯定要对你好啊。你现在干的是对我主人有好处的事,我当然要对你好!” 也对,它主人修行进步了,它的修行也会进步。可不得感激自己吗?人参宝宝认可了它的这个说法,根须一弹,就弹到水杯里去泡澡。 可它才接触到水面,就被那水滚烫的温度给烫到了!幸亏它有无数根须!那些根须立马劈腿般支开,死死拉住盅缘,一点点把它撑到半空哦。 “烫死了烫死了烫死了!”人参宝宝哭叽叽地道。赶紧从盅缘上跳了下来。 它指控松鼠君:“你这只坏松鼠,你想烫死我啊?!” 松鼠君抄起手手:“烫熟了,正好请主人把你整支吃掉。” “……” 松鼠君扳回一城,正得意,长长的大尾巴就被人拎了起来。它马上就变成只倒吊松鼠。 一看,简悦懿正不高兴地望着他:“我说过我不会吃它的。你别老欺负它,它那么呆萌,真被你烫熟了怎么办?” 烫熟了正好啊~。松鼠君想着,却不敢说出来,只抱着爪子,努力挤出两滴眼泪来,萌哒哒地望着她:“主人,我要爱的抱抱~!” “……” 人参精:“我要安慰的抱抱,我差点就被烫熟了……” 简悦懿同情地望着它,伸手把它捞起来,轻轻摸摸它那长了长长的茎叶的脑袋:“真可怜。” 松鼠君暴走了:“我的主人我的主人!你是我的主人啊!为什么你要去抱别的妖精啊?!说好的只宠我只喜欢我呐?!你都已经帮一只黄鼠狼过童生考试了,现在又要把我的宠爱分成一只人参吗?!” 它猛地趴在地上,眼泪狂流:“你为什么这么花心……” 简悦懿:…… 她只好去把杯子里的热水兑成温度合适的温水,让人参精跳进去泡澡。 人参精还挺懂俗世礼仪的,它把自己上上下下洗干净之后,对她说:“主人,古有焚香礼佛,今有我人参精沐浴周身,以待产出人参精华玉露液供主人食用。你看,我已经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了,请替我换水,这回我可以好好泡一泡,产好东西给主人喝了!” 主……人……松鼠君立即瘫在地上了,完了……它可能要失宠了…… 可等人参精恭恭敬敬地把它泡出来的什么人参精华玉露液,推到简悦懿面前时,后者却把搪瓷盅端到松鼠君那里,戳了戳它的小脑袋:“别趴那边装死了,快起来,你的人参精华玉露液好了。” 松鼠君愣了,突然涕泪泗流,抱住她的手指“哇”地一声哭出来:“我还以为你要收别的仆人了!呜呜呜~!” 她摸摸它的小脑袋:“收你一个就挺烦的了,还收一个不得烦死我?”语气却温柔得不得了。 松鼠君吐吐舌头,蹭了过去:“主人对我最好了~!”转头就把潜在威胁人参精往窗外一扔,“走好不送!” 人参精呈抛物线般被扔出去,郁闷得要死:居然有人连人参都不要?! 它一想到那个天人,唔,也是,她连天人都不要的…… 松鼠君把人参精扔完,就赶紧把窗户关好锁死。然后蹿到简悦懿肩头,抱着她的脖子撒娇:“最喜欢主人了!~” 感受着脖子那里毛茸茸的温热的小身体,她无奈地道:“快去喝你的洗澡水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我们一起喝嘛一起喝~!” “……我不想喝别人的洗澡水……” “这个是玉露液,不是洗澡水。它头一回洗的那次才叫洗澡水。你看它把自己刷得多干净~,每一根须须都刷到了!来嘛,一起喝嘛~!”松鼠君极少用撒娇的语气跟她说话——因为自恃是大魔王的缘故。 但今天差点就失了宠,又亲眼目睹了人参宝宝卖萌撒娇的可爱模样,它决定与时俱进,也要学习这门技能! 这样,就算以后有一万支人参精来跟它争宠,它已娴熟这门技能,自能巍然立于不败之地! 松鼠君本来就长得极为可爱,再卖卖萌,简直能把人的心给萌化! 它再三求着她喝洗澡水,她被萌出一脸鼻血,竟然……真的喝了一口…… 不过一喝之下,就惊觉这味道独特。有那么一点像西洋参含片的味道,但却另带一股清灵的幽甜。这股幽甜一入口,顿时有浓浓的灵气自舌面往上直冲天灵盖。 整个大脑都被这灵气冲得清灵起来。 简悦懿马上就意识到,这个确实是好东西。看来她的旧观念还是得改一改,你看西洋参切成片后,不也有很多人拿它泡水喝吗?有人觉得那是西洋参的泡澡水吗? 她不能因为今天捡的这只人参宝宝长得像人,就觉得它泡出来的水是洗澡水啊。 它本质上还是一株人参啊! 她把人参精华玉露液喝了一半,留了一半给松鼠君喝。 松鼠君伸出小小的舌头,一口一口舔着喝,每喝一口还不忘感激地望她一眼。 真是个可爱的小东西。 *** 一个星期之后,全国各高校陆续收到教育部寄发的文件通知。文件要求,每高校必须坚决拥护马列主义、XXX思想不动摇,要与时俱进地学习XXX思想。而脱离实际,脱离党中央的指导来与时俱进学习是不现实的,必须通过每天组织学生进行至少半小时的时事政治学习来实现。 为令祖国未来的栋梁之材,紧跟党中央的步伐,用准确的、完整的XXX思想来指导全党全军和全国人民,特给每所高校核批黑白电视台一台,用于学习新闻联播时政。 文件一出,各所高校的校领导和教师队伍还挺懵逼。要进行政治学习,上政治课不就足够了吗?还用得着买电视? 这手笔也太大了。 直到各省、各市教育局组织相关会议,要求各高校必须副校长级别及以上的人来参会,他们才知道了原因。 原来这就是一场以时政学习为名义,还教师队伍以尊重、还知识分子队伍以尊重的行动啊! 不少人在会上洒热泪,说“感谢党,感谢国家,感谢副主席,不仅给我们摘了帽子,还千方百计提高我们的社会地位”。 各省各市教育局的领导会召开这个工作会议,那都是因为事先去了首都参加了国家教育部的会的——教育局声称,只有尊师重道的学生才有可能真正重视老师所教的知识。此事事关国家能否培养出真正的人才,能否让各高校教师队伍对未来重新抱有希望,把全部热情投入到教育工作中去。 所以,各省市级教育局的领导都亲自在会上听到了黎副部——也就是当初与简悦懿偶遇于韵古斋的那位国家教育部的副部长,他说这个主意最初来源于清大的一个77级新生。 是她告诉了他各高校现在混乱的教学情况,又提了这个建议的。 所以,当各省市级教育局领导回去开会,在会上看到高校领导们泪洒当场,感谢党感谢国家还感谢了副主席,他们笑道:“其实,你们还该感谢一个人。” “谁?” “雷锋。” 黎副部当初问简悦懿名字的时候,她不想出风头,就告诉他,她叫雷锋。 很快地,各高校教师团队里就传出来一个被盛赞的名字——雷锋。 又是一位学习雷锋,不留名的华国好儿女啊…… 但“雷锋”同志的真实身份,可能瞒得过清大的刘校长吗?对于简悦懿和她哥哥为学校老师出谋划策,提升他们在学生心目中地位的事,他早就耳熟能详了。 这个雷锋,不是简晓辉,就是简悦懿! 58.58严禁转载 刘校长首先想到的是简晓辉——每次跟他们接头的都是他, 他又是当哥的, 那肯定是两兄妹当中的老大了! 于是刘校长把他叫到自己办公室,和蔼可亲地问他, 是不是在韵古斋那边跟教育部副部长提过, 过时政学习来提高教师地位的建议? 简晓辉这样的人精,有时候其实挺坑人的。但他坑谁,也不会坑他妹啊! 他甚至特别自豪地跟校长说:“不,是我妹干的。这段时间所有的事, 包括宣传栏和广播站的宣传、考古一班的自我批评大会、松鹤山房基址发掘与蹭文气活动、请电影公司放映队来我校大礼堂放电影等事全都是她一个人策划的!” “她会跟教育部副部长提建议,其实一点都不奇怪!她就是这么热心的人!而且她还低调, 不喜欢出名。这阵子之所以都是我在跟李教授接触, 就是因为她跟雷锋同志一样, 喜欢隐名埋姓地为人民服务!” 自63年开始刮起学雷锋热潮后, 各地经常出现做好事不留名的现象。若受助者执意希望施加援手的人留名, 后者往往自称“雷锋”。有一年某地涝灾,募款簿上留下的所有名字全是雷锋,可见这股风气有多盛行了。 有这么一个时代背景在, 刘校长马上就相信了。 简晓辉继续卖弄:“我妹这个人从小就跟别人不一样,她特别喜欢帮助人。以前她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每逢下大雨,河水把桥面给淹了,她就把低年级的同学一个个背过河……” 刘校长突然觉得太阳穴有点隐隐发痛。他温和地对简晓辉道:“我等会儿还有一个教学工作会要开, 简同学……” 清大百废待兴, 最近要影响教育局的号召, 增加几个院系和专业。而这些工作必须在今年的高考前完成,任务紧又重,刘校长确实没什么功夫听他从他妹小时候开始讲起。 简晓辉一听校长要跑路,赶紧扯重点:“她虽然从小就与众不同,但真正为人民办大事,是从去年开始的。我们XX市去年闹旱灾,好多农田差点绝收,是她找到了寻找水脉水源的方法,亲自帮多个公社打出水井,解决了人们吃水和浇灌庄稼的问题!我们XX市闹灾闹得那么大,结果没死一个人!” 他又道:“她还帮我们县找到了增加县财政收入的方法——淘沙金和打捞沉船财富。县里因为感激她的付出,在县河道办名下增设了一个采金暨打捞沉船队。这个队有100名正式工的编制,全给了我们生产队的农民!” “她还帮我们公社所有参加高考的考生补习功课。当时,她怕人太多,位置离得远的考生可能听不到她的声音,就把广播设备搬到院里用广播的方式讲课。后来,我们公社有80%的考生都考上大学了!” “最了不起的是,她做了这么多事,学习成绩一样倍儿棒!去年,她高考四科全科满分,是我们省的省状元!” 刘校长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下来了。他没直接负责招生工作,所以,只是从负责招生的李教授那里听说过,今年学校招了个考了全科满分的省状元。 当时,他还挺惊讶的,笑着对李教授说,这个学生起点不低啊,看来咱们学校今年收的这批学生应该会出些人才——招收了好些年只看政审结果,不看文化水平的工农兵学员,就连副主席去年都皱着眉头说“学生文化水平这么低,清大还能叫大学吗?应该叫清小、清中才对!” 看到招收的学生文化素质这么高,两位老师都觉得扬眉吐气,可以挺直腰板说“咱可不是清小,咱还是清大”了。 现在,终于把这个省状元对上号了,刘校长更是吃惊了!我的天呐,这还叫人吗?这是天才呐! 有什么人能既为人民服务,又能兼顾到学习,而且在这两方面上都优秀得常人拍马难追啊? 就是天才,在十几岁的年纪能干出这么多大事来,也是他闻所未闻的! 简晓辉看到刘校长眼里的讶异,更加得意,卖弄得也更厉害了:“我们省的语文高考试卷,作文题目就是我妹!我给你背背啊,那道题是这么写的。” “——东方红公社的年轻社员简悦懿在旱灾席卷全省时,满怀真挚的无产阶级感情,在XX县图书馆内与万千书籍奋战了许多个日日夜夜,终于从浩如烟波的书册中翻找到寻找地下水的方法,把无数民众从旱灾的魔爪下解救出来。请以此作文一篇。” 因为太得瑟,后来报纸把省状元自己写自己的故事报道出来后,简晓辉就把这道作文题给背下来了。还逢人就拿起报纸去跟人念他妹写的传记式作文。 现在,他又跟刘校长得瑟:“校长啊,我妹就是这么有名,连高考试题都以她来命题。你说她能不低调吗?自己写自己的故事,多尴尬啊。可她依然能克服尴尬,写出满分作文!” 刘校长:……她不尴尬,你比较尬……居然还把这么长的作文题目都背下来了…… “你知道她写了些什么吗?我全文都记得!我朗诵一遍给你听!”倒不是刻意去记的,只是他之前卖弄太多次了,自然而然地就记下来了,“简悦懿出生于一个五代贫农的贫困家庭……” “简同学,我真的要开会了,咱们下次再聊!”刘校长抓起自己的水杯和笔记本就往外跑。 这还没完没了了! 你要不要再把你妹找到的寻水法再默背一遍?! 你别说,简晓辉真打算这么干的。顺便,他还想把他珍藏的笔记本打开,念给刘校长听呢。那笔记本里有所有关于他妹的新闻报道…… 别人都喜欢卖力自夸,可他就喜欢专业夸他妹!最后嘛,在结尾时添一句“我就是她亲哥哥”,所有人都会震惊以及仰望地望着他! 看,比夸自己有效多了! 刘校长被简晓辉绊住了脚步,他到会议室的时候,其他参会人员已经坐定了,就等他主持会议了。 他一进来,把水杯和笔记本一放,没直接开会,反而抛出来一句“你们猜,那个被各高校老师盛赞的‘雷锋’到底是谁?” 大家立马集体露出了关注与好奇的表情。 “就是我们学校考古一班的简悦懿!” 大家恍然大悟,可不是吗,简氏兄妹一直在为教师地位的提升奔走。没想到,简悦懿会为他们做到这种程度…… 大家或感激或感慨,都为清大出了这么一个学生而感动。 刘校长看到参会人员都在交头议论,轻轻敲了敲桌子,吸引注意力:“同志们,我要提醒大家一点,简同学连教育部副部长问她名字,她都不肯说。这说明什么?说明她是一个非常低调的人。她不想出名的。” 他说:“这件事我们内部知道也就行了,大家谁也别往外乱传,以免打扰到她的正常学习和生活。” “对对,她首先是学生,好不容易等到这个宝贵的机会读大学,我们一定不能打扰到她的学习生活。” “我赞成刘校长说的。有些人做好事就是不喜欢留名的。留了名反而落了下乘。” “知道是谁在为我们做这件事就够了,我们完全可以在不告诉她的情况下,悄悄对她好——她不也没公告天下,她为教师们做了这些大好事的吗?” 刘校长满意地看着大家,然后笑容满面地说道:“你们应该都认识别校的老师的,大家都出去叨叨一下,说雷锋同志就是咱们清大考古系的简同学。最近要去教育局开会的同志也注意一下,尽量在会前多跟别校老师交流一下,别让他们沾了咱们清大的光,还不晓得该承谁的情!” “……” “……” 刚刚是谁说简悦懿比较低调,叫他们不要打扰她的生活和学习的? 刘校长看懂了他们的眼神,点拨道:“你们交流完毕后,再加一句‘简小同志不希望自己的生活和学习被打扰到’,不就成了?就算他们想来瞻仰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英雄式人物,你们也最多到她面前晃一圈就行了。不跟她说话,不就不打扰了?” 清大出了这种人才,不昭告天下,简直就是暴殓天物! 现场顿时响起热烈掌声,校长就是高啊!这下可得好好跟别的高校老师卖弄一下!这回清大的风头可以出尽了! 于是从那天之后,简悦懿开始发现不对劲了。 她听力过人,所以从来不会像其他学生那样提前到教室占好位置。每回她没坐到前排,老师们讲课就喜欢跑到她坐的位置旁讲,生怕她听不到似的。 刘文秀最初还跟简悦懿得瑟:“觉不觉得,咱俩运气可好了!你看,每回没占到前排,老师们就刚好站在咱们位置旁边讲课!听得可清楚了!” 后来回回如此,她再傻,也知道不对了。“老师们好像都挺照顾你的啊……” “难道不是在照顾你吗?”简悦懿反问道。 “……” 简悦懿其实也意识到,可能消息泄漏出去了。但只要不影响她的生活,她倒也无所谓。 很快地,学校又单独给考古系立了一个奖学金项目。要知道,这个年代是只有助学金的年代,突然钻出来一个叫“奖学金”的东西,学生们都是懵逼的。 这是赵教授在教学工作会议上提出来的。他说:“我有一个朋友在教育局工作,他前段时间跟着副主席的团队一起出访了一个西方发达国家。他说那边的大学为了鼓励学生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专门设立了一个叫奖学金的项目。” “咱们现在不是找不到机会感谢简同学的侠肝义胆吗?她成绩那么好,咱们给考古系专门设立一个奖学金,她肯定能拿到!” “哦哦哦,这是个好办法!” “哈哈哈,有你的老赵,光明正大就把钱塞给她了!” “不过,只奖励她一个合适吗?要不要多设几个名额?” “可是奖得少也没什么意思,奖得多,预算上可能又……” 赵教授打断道:“就只设一个名额就够了!只要要求奖学金申请人必须在期末考试中全科满分,她的学习能力和记忆力那么好,肯定只有她拿得到!” “全科满分?!老赵,你别设了奖学金,到时候没一个人能拿得走奖金,那可就尴尬了!” “你还是老教授了,不可能不知道全科满分意味着什么吧?说啥天真话呢?” “咱们清大可以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但咱们必须搞出个样子来不是?” 大家集体反对的时候,惟独曾从简晓辉那里听说过简悦懿的光辉事迹的刘校长,抱持着极大的信心,拍拍桌子,叫大家安静下来,听听赵教授还想说些什么。 赵教授果然不负他望,说道:“你们太小看简同学了!她这学期上我的第一堂课的时候,就当众展示过她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了。” 这个赵教授,正是简悦懿曾在课堂上帮过的那位教授。当时他在讲华北地区在旧石器时代存在的两个文化传统的时候,77级新生因为文化程度较低,普遍都听不懂。他们却怪罪赵教授讲课讲得差,怪教材编得不合理。 当时课堂上一片讨伐之声,不仅不像老师在授课,反而像知识分子没摘帽子前挨万人骂的情况。 简悦懿看不过眼,就站起来替他说话,用委婉的说法告诉大家不要把一切归罪于外因,在上课前最好能预习一遍将要学习的知识点。 当时有学生不客气地怼了她,说她想必功课预习得特别好,让她讲一讲她今天学会了哪些知识点。 结果简悦懿当场来了个大的!她把有关华北地区旧石器时代的两个文化传统那部分近三页的课文,全给背出来了! 当时,不管是赵教授,还是学生们全都被震住了。 有学生还好奇地问她“能不能背第X页第X自然段”,她也背出来了。 不管谁点哪一点,她都能背。这真是叫人震惊极了! 赵教授把那天的情况跟大家说了一遍,对大家道:“我看呐,能提供‘点背’服务的大学生,恐怕也就只她一家了。”他戏谑地把电台的“点播服务”改了改名字,说成“点背”。 “记忆力这么超凡的学生,都可以写进校史了!她要是拿不到全科满分,还有谁能拿得到?为了预防有人跟她抢奖学金,咱们甚至可以在期末考试的时候,每科出几道特别偏,一般学生根本不会去复习的内容来考!” 参会老师们听得叹为观止,会议室里立刻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第二天,考古系要设立奖学金的消息就传遍了校园的各个角落。 不少学生对此表示抗议,他们抗议的原因五花八门,归纳起来,可以分为三大类: 一、把学习成绩和奖金直接划等号,这是带有浓厚的资主主义意识的行为。必须枪毙! 二、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学习这么高尚的事,怎么能跟阿堵物挂钩呢? 三、为什么只有考古系有?这不公平啊!其它系也该设啊! 对此,校方在召开的集体大会上逐条进行回复: 一、副主席说了,“必须世世代代用准确的、完整的XXX思想来指导全党全军和全国人民”。你们这种意识肯定不符合XXX思想,你们看,南斯拉夫也是社会主义国家,他们的人民就过得比较富庶,这证明社会主义并不是跟贫困二字挂钩的。邪恶的不是金钱,而是掌控金钱的资产阶级。 二、这不是把学习跟阿堵物挂钩的行为,而是用家家户户都稀缺的阿堵物资源来烘托读书的高尚。这是告诉所有人,看,只要认真读书,这种别人都缺的东西,你就可以把它踩到脚下! 三、正因为奖学金制度是从西方发达国家引进的,所以我们才需要先进行试点,看它是否能真正转变成具有我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奖学金。所有敢于申请这项奖学金的同学,都是在为未来申请它的人试毒! 小样儿的,就你们那点文化知识水平,也敢跟我们这群高级知识分子讲政治、谈大道理?傻了吧唧的! 被老师们用知识进行了一番“镇压”,学生们顿时偃旗息鼓:MD,明明知道他们是在凹歪道理,他们就是没办法! 这段时间,校园里铺天盖地的都是有关国家重视科学技术、重视高级知识分子、重视教育工作者的新闻报道。甚至还有类似姑娘们给科学家、科研工作者写信,愿意当他们的贤内助,一起为建设祖国填砖加瓦的社会新闻在宣传栏飞。 这几天,学校阶梯教室里又安置了一台黑白电视台。每天到了七点的时候,学生们就被赶到教室里,集体学习新闻联播。 就算是再不关注时事,再不听广播不看报的人,也都知道政府现在是护着知识分子、护着教育工作者的了。 这些高知分子啊,是打不得骂不得的。不仅骂不得,你还得对他客客气气,因为听说,毕业的时候国家虽然包分配,但也是要看老师们在学生档案中的推荐意见的! 唉哟喂,这可真是釜底抽薪,要命了! 这场老师与学生间的嘴仗,最后是老师这边大获全胜。 清大的老师们激动得直掉眼泪,从特殊时期开始到现在,已经十一年将近十二年了!他们这还是……头一回斗赢学生阶级啊! 国家和党万岁!副主席万岁!可爱的简同学不能说她万岁,会害了她。但是他们可以在碰头时,互相说一句“雷锋精神永垂不朽”这种老师们都懂,但别人却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的话! 哈哈哈哈哈!真是够扬眉吐气的! 为了庆祝这一次胜利,刘校长笑眯眯地找简晓辉问了一句:“你妹妹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简晓辉特别直白:“有啊,可口可乐!”那玩意,她都买了3回了。别说,那种洋饮料还真TM好喝! 这种贵东西最适合你们买来送她了! 不过,有一点简晓辉忘了考虑,对他们来说,这种东西直接从黑市买就得了。但对根正苗红,身兼清大革委会主任的刘校长来说,这是万万做不得的! 刘校长烦恼起来,问都已经问了,不买的话人家会不会觉得他是个说话不算话的?说不准还会觉得他人品有问题! 他干脆把有海外关系的钱副校长叫来:“老钱啊,你不是有侨汇券吗?卖几张给我成不?” 钱副校长问他拿来干嘛,他把情况一说,钱副校就拍了他肩膀一记:“早说嘛!既然是给她的,还分什么你的我的?!侨汇券这东西就只是个去友谊商店购物的资格凭证而已,有了它还不是一样得花钱!” “我那里还剩不少呢,都给你了!”说完,他还不忘叮嘱刘校长一句,“你别把那堆侨汇券全花光了,万一人家大姑娘自己还想买几件漂亮衣服穿呢?你就买几瓶可口可乐,剩下的券全塞给她,让她自己买。” 于是,刘校长拿着钱副校的侨汇券,去友谊商店买了10瓶可口可乐。别看黑市卖得那么贵,在友谊商店里也不过才4毛钱1瓶。而且总价的4块钱里,有2块还是钱副校硬要给的——他也要给“雷锋”同学买点洋饮料喝! 刘校长性别为男,虽然贵为校长,也是不能出入静斋这种女生宿舍的。他把洋饮料买好之后,就托也住在静斋里的女老师帮忙给简悦懿送到寝室去。 恰好他托的这位女老师,正是上回被顾丽丽撞到,受了烫伤却反遭顾丽丽污蔑的那位女老师。 她大约算是学校里,第一个从学生那里收到道歉与烫伤赔偿的老师了——这全托了简同学的福,是她介入帮忙,她才能出了心头的恶气! 她忙不迭答应,接过用布袋子提着的10瓶可口可乐和那堆侨汇券,就给简悦懿送过去了。 因为这些东西来路正,女老师并没特别掖着藏着拿给她。 她是当着201室其他三个女生的面给的。 刘文秀吃惊得差点把自己舌头都咬到了,等女老师一走,问简悦懿:“你这是救了他们的命,还是救了他们的命啊?这些老师怎么一个赛一个地对你好啊?!” 59.59严禁转载 “没啊, 你以为老师们会排队等着我救命?想太多……”简悦懿否认得特别心虚。 是没救命。她只是替他们挽回了一点尊严而已…… 她也觉得这些老师们有点太客气了。她明明没做什么事, 他们却对她这么好。 她开了两瓶可乐,一瓶递给刘文秀。 刘文秀也不客气, 美滋滋地喝了一口:“可真是托你的福了, 这么贵的可乐都能喝到。” 旁边的杨艳顿时就吞了口口水。前几天新闻联播里才播了,说这种洋饮料只在友谊商店和涉外宾馆才有售。而且听说这种饮料总共只引进了3000瓶,还是中粮总公司向外经贸部部长申请的。 妈诶,简悦懿一下子就拿到这批饮料里的1/300了!她比外国人还牛气啊! 杨艳又吞了口唾沫, 问了一句:“这饮料好喝吗?” 刘文秀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问:“你想尝?” 杨艳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她本来是坐在顾丽丽的铺位上, 跟后者在闲聊, 这会儿眼里却只有那好喝的洋饮料了。 她期待地问:“可以吗?”屁/股已经离开了顾丽丽的床。 顾丽丽这段时间看到自己的对家越活越滋润, 不管是老师还是同学都对简悦懿客客气气的, 已经很有危机感了。现在连自己的小跟班都开始当着自己的面, 跟她“眉来眼去”的了! 能高兴得起来吗? 看到杨艳起身,她生气地一把把她拽回来,语气依旧带着高傲:“我妈才给我买了一条的确良的红裙子, 你要不要看看?” 又是的确良……这人咋就跟的确良没完了啊?!杨艳一点不感兴趣,嘴里却委婉地说道:“裙子嘛,放在那里又不会烂。我下次再找你看。” 说着,又指着可口可乐:“倒是这个饮料,这可是新闻联播里都报道了的。你不好奇吗?过来一块儿看看呗。” 我去!本小姐都跟她闹成那样了, 你还叫我去看她的可乐?!顾丽丽死死拉住杨艳:“下回?下回我就不给你看了!” “哦, 那就不看了吧。”杨艳转身就要向着她的洋可乐飞奔而去。 顾丽丽却越发捉得死死的:“那条红裙子, 我可以借你穿一回。”她咬了咬牙,裙子以后还能买,跟班没了,她岂不是要忍受几年在寝室里被孤立的滋味?! 杨艳犹豫了一下,也咬牙下了决定:“我还是想看看洋饮料。”红裙子再好看,也上不了新闻联播,更何况还是借来穿的。 说着,她竟把顾丽丽扯住她的那只手的手指,一根根掰了下来:“我下次再看你的红裙子啊。” 一经挣脱,马上跳到了简悦懿这边,顺便还把桌上自己的水杯给捧了起来。 刘文秀:…… 简悦懿倒是够大方,直接倒了一些可乐到杨艳杯子里——同住一个寝室,少一个敌人肯定是好事。 就算她不怕,为了刘文秀,她也要对杨艳客气点。 后世那些“寝室投毒案件”发生后,不是有很多学生都在说“谢舍友不杀之恩”吗? 杨艳没想到这么贵的可乐,她说倒就倒给她,顿时对她印象大为改观。简同学可比顾丽丽大气多了! 她喝了一口可乐,那别具风格的味道顿时刷新了她对于“可口”的定义,一声“妈诶”脱口而出:“这饮料也太好喝了吧!” 说着,又感慨起来:“我也是喝过腐朽西方资本主义饮料的人了……”话里时刻准备着跟周围人夸耀的那种跃跃欲试,特别明显。 顾丽丽脸都黑了! *** 松鼠君是特别看不惯人参宝宝的。 它亲爱的主人既不准它把它给烹了,又不准它欺负它。那只臭人参精还特别喜欢攀龙附凤,撒着娇卖着萌地跟它抢主人! 于是,它毫不客气地把它给扔了! 扔了之后,它还觉得特别愧疚——它把未来有可能成为她仆人的“玩意儿”给扔了呢!——虽然不能吃的人参精一点用处都没有,但它起码会撒娇啊。 它望望简悦懿,总觉得自己好像扔掉了她的某种乐趣…… 第二天,它就去找了校园内的耗子头目:“把你的兄弟伙儿全部喊过来,本大魔王有事吩咐。” 说是耗子头目,其实就是一只年老的母耗子。耗子生育繁殖力特别强,到了它这个年龄,子子孙孙已经足够形成一个大家族了。 它一听,自己的这个大家族居然能为大魔王提供服务,简直是太与有荣焉了。马上叫耗小辈儿们去通知各房子孙前来开会。 耗头目岁数大,体型也大,光看个头比松鼠君还大一倍。它的耗子毛都有些泛白了,但它身体倍儿棒,动作灵活。它从自己宽大的贵妃榻上下来,用爪子把榻上的渣渣扫干净,特别恭敬地对松鼠君道:“贵人请上座。” 我去!松鼠君头都大了:“你们这个卫生问题要搞一搞啊,一天到晚睡渣滓堆,会得病的!” “贵人放心,我们这一族身体都好得很,不会生病的。” 我是怕我会生病……这么脏的地方你叫我坐…… 松鼠君背起手手,皱眉道:“废话少说,快派人去催催,本王忙得很。” 聚集起这边的耗子大家族后,松鼠君命令它们到各处去寻找人参。人参露出地面的地方长什么模样,有什么特征,它讲得特别详细。 最后生怕它们会直接上嘴把人参咬出来,松鼠君还千叮咛万嘱咐,叫它们一有发现,就回来告诉 它。千万不要私自采摘! 被耗子啃过的人参还能吃吗?!当然不能! 后来,它们还真给它找到株起码长了五十年的人参!它是亲自用爪子把它挖出来的。怕伤到人参脆弱的根须,遇到特别细的须,它还用一把小刷子,一点一点把泥土刷干净。 忙活了一整天,才把这所有的事忙活完。 至于耗子们嘛,为了方便以后继续使唤它们,松鼠君把简悦懿给它的那半瓶可口可乐赏给它们了——虽然它很舍不得…… 晚上,它兴冲冲地把那支人参抱回去,对它亲爱的主人说道:“主人主人,你看,我给你带回来什么了?人参哦~。它不会说话,不会撒娇,但它可以吃诶~!我去把它烫熟了给你拿过来!” 简悦懿却拎着它的长尾巴,把它倒吊过来,然后在它脑门上重重地弹了一记! 弹得小松鼠捂住脑门,眼泪水顿时就出来了:“你干嘛弹我?” “谁叫你不打招呼就跑出去了!” 自从一人一鼠结成主仆契约后,松鼠君就没离开过她。今天,它招呼都没打一声,就突然消失不见了一整天,害她都担心死了。 她到处找它都没找到,想起后世的一些宿舍欺凌事件,总觉得它是不是被顾丽丽欺负了。万一那女的变态,把它皮剥了扔出去让老鼠啃怎么办?! 她当时吓得一把拽起顾丽丽,恶狠狠问她:“你把我的松鼠弄哪儿去了?!” 顾丽丽又惊又吓,回她:“你自己的松鼠,干嘛来找我?!神经病啊?!” “不是你是谁?!”心急则乱,她当时也未能免俗,说出了一句蛮横不讲理的话。 看着她要杀人的眼神,顾丽丽直接就吓哭了:“我怎么知道?!”眼泪水哗哗地往下流。 这一哭,好歹把简悦懿的理智唤回来了一点。后者这才想起,她五感那么敏锐,顾丽丽到底接触过松鼠君没有,她不是可以闻出来吗? 她于是凑拢过去,在她身上嗅了嗅,没闻到松鼠君的味道。 她也不觉得尴尬,直接一句:“啊,对,你确实没碰它。不好意思啊。”轻飘飘地飘过去。 然后她就不管她了,又出去找松鼠君去了。 可是,不是顾丽丽又会是谁呢?一只在京市只呆了两个月的小家伙,它能得罪谁? 人参精吗? 人参精根本打不过它…… 那是……难道是顾韵林?! 这个念头甫一升起,就得到了其它念头的附和:1、他能轻易逮住松鼠君;2、天人不是有神通吗?他说不定亲眼看到、亲耳听到松鼠君撺掇她吃他;3、对于这种想吃天人的松鼠,他也许想替天行道。 她越想,越觉得他的可能性最大。 可对待一个修行远超过她的男性天人,她是没有半点胜算的。更何况她一开始出于好奇,还特意试了试,看自己的福运是否真的强到能“捡”天人。 假如他已经知道松鼠君曾经想要他的命了,会不会误会她也想吃他? 想到他说好要送她的□□料子,一直到现在还没送,她就越发觉得他可能知道真相了…… 这下怎么办? 打,她打不过他;算计,她也算计不了他——俗世间的法则在他身上根本不可能起作用。 想到对方连松鼠君这样无足轻重的小妖精都不放过,势必也不会放过她,她决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于是她转头就去了男生宿舍强斋。 她请了一位男同学上去喊人。男同学才刚走进强斋的大门,她就看到顾韵林从二楼下来了。 这让她心中更为凛然。隔得这么远,他在楼上都能听到她找他,可想而知他的修为有多高了。而且,他这么快就下来了,难道……他一直在等她过来谈判? 简悦懿握了握拳,决定,一定要把松鼠君赎回来! 彼时,顾韵林提着一个布袋,唇角含笑,行止间颇有贵气。 可惜他不知道,他越是笑,看在简悦懿眼里却越是意味深长。 特别是当他走到她面前时,斑驳树影遮住了他半张脸,令他表情看上去越发显得阴晴不定。 他指了指一条小道:“那边人少,不如到那边去谈?” 简悦懿点头,心道,这是要跟她谈赎金了。 两人转到小道上,简悦懿打量了一下周围,见附近没人,开门见山地道:“说吧,要我怎么做,你才肯答应放过我家小松鼠?” 她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布袋,里面一定就是人质了! 顾韵林怔忡片刻,问她:“我对它做过什么?” “你做过什么,自己清楚。” “……我不清楚。” “……” 这对话简直没法儿进行下去。 简悦懿伸出右手:“你把布袋给我。” “好。”他没有犹豫,直接把布袋拎给她。 她松了口气,下一瞬眉头又皱起来了。这布袋简直就像没有重量一样! 松鼠虽轻,它有几斤几两,她还是晓得的。 她把布袋一打开,里面躺的……是薄如蝉翼,流转着淡淡七彩流光的□□料子…… 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搞错了什么,她凑拢过去,在他身上嗅了嗅。 没有松鼠君的味道! 也就是说,小松鼠不是被顾韵林绑架的! 这下就TM尴尬了! 她要怎么跟人家解释,她就像是《疑人偷斧》那个成语典故里说的一样,因为对他起了疑心,就觉得他走路的样子、说的话还有神色表情都像一个绑架犯? 她尴尬得不行的时候,顾韵林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上面。 他原本和她说好的,是送她一匹天界的衣料。后来一想,就算把料子送给她了,凡间的工艺能制得出来无缝□□吗? 不能。 凡夫只制得出有缝凡衣而已。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他干脆就命他天宫中的仆从好好赶制一套女式□□。款式呢,他还仔细挑了挑,一是要满足这个时期凡间的审美,二是既不能太保守,也不能太出格。 他选来选去,挑了香港那边今年最流行的一个连衣裙款式。 他宫里的奴仆都是依他的福报而化现的,并非真正的生命体。他们是没有自我意识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他交待缝衣的这个宫人,好像总在抬头悄眯眯看他,而且嘴角还老挂着意味不明的笑。 他其实也觉得自己想多了。但这个念头就是老往外迸。 直到今天,□□始成。 他还琢磨着送去静斋。没成想,她先自己找过来了。 几乎是才听到她请人上来喊他,他就抄起布袋,急急而出。直到看见她站在强斋大门口,他心才定下来,步调也跟着放慢下来。 然后,就是一场奇怪的谈话了。 谈了什么内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谈话之尾,她亲昵地靠了过来,像是刻意撩拨一般,离他那么近,却又不肯直接入怀。 她的身高刚好到他脖颈处,那几口调情似的嗅吸也发生在他颈侧。他的心脏一下子就酥了一瞬。 “好闻吗?”一句同样带着调情意味的话就这样被他问出了口。 可惜男人跟女人看到的永远是不一样的。 对简悦懿来说,她明明是在离他一掌远的距离嗅闻味道的,这距离在后世正常得很。她能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才怪! 所以那句“好闻吗”,被她理解成了对方是在表达不满,意思约等于“你闻出来我身上有你家那只松鼠的味道没?” 她强压下心头的尴尬,很认真地回答:“确实不是你绑架了我家的松鼠君。很抱歉,误会你了。” 至于为什么会误会嘛,她是不打算告诉他的。谁吃饱了撑的,会跟别人说“我曾经有机会可以吃你,但最终决定放你一马”? 她又提了提手里的布袋,表情尽量自然地说道:“谢谢你的□□料子。等哪天有空了,我就如约带你去看看人间的宝物。” 顾韵林面露失望,嘴里却道:“好。” 简悦懿当然也看明白他脸上的失望了,心里觉得奇怪。但人家不说,她也不好问——现在正尴尬着呢,她巴不得赶紧闪人。 她正要道再见,他开口了:“衣服是做成连衣裙款式的,你回去试试,看合不合身。” 简悦懿忙道:“不合身,我可以自己拿去给裁缝改。” “裁缝改不了的。他们只会在上面留下难看的线缝。” 啊,对,著名的“天衣无缝”…… 不得不说,她还是满感动的。明明说好只送料子就行了,人家直接送了连衣裙。还买一赠一,附赠连衣裙修改服务。刚刚她才冤枉了他,他的态度也一点没变。 果然不愧是天人,性格真好。 盛情难却之下,她同意了他陪她回静斋,呆在楼下等她消息的提议。 这个时间段大家或是在图书馆温课,或是在教室上课。寝室里并没有人在。 她把寝室门关好,窗帘拉上,就开始换衣。 本来,她还担心顾韵林的眼光有可能像后世的直男审美那样,让女性望而生叹。却没想到,把裙子从布袋里拿出来后,它的款式竟然让人惊艳。 这一款连衣裙正是奥黛丽赫本在1961年上映的《蒂凡尼的早餐》中穿的那条经典小黑裙的款式。这款纪梵希的小黑裙在时尚圈风行了几十年,是最难得的时尚常青树。后世有无数女星争相模仿赫本的这个经典形象。 当然,鉴于□□料子的颜色,她手上这条应该叫小白裙才对。不过,泛着流光的衣料不论在哪种光线下都自有韵味,看上去一点都不单调。 唯一要挑毛病的话,那就是,□□的料子实在没什么份量。穿在身上,像是没穿衣服一样。 她在室内走了两步,觉得自己像是在裸//奔…… 于是她决定,这么好的衣服,她还是拿来当睡衣吧!慰劳别人的眼睛,不如善待自己的身体。 脱衣时,她的手触碰到了背后的拉链,突然悟出来,这不也是一条缝吗?这件□□还真是与时俱进,为了满足凡人的穿着需求,还装上了凡间连衣裙上的拉链! 她不由笑出声来。 她心情放松,楼下的顾韵林却血气上涌,口干舌躁。 正如之前,她在强斋外请人帮忙上楼唤他,他能听见一样,现在她换衣服的声音,他也能听到。 他听到她踩着一双棉鞋,漫步在楼梯间的声音,听到她关门拉帘的声音,也听到她脱衣时,布料与肌肤摩擦的声音。 相较于其它声响,那声音相当之小,却也相当旖旎。 拉链滑动的声音带着几分诱惑,每往下滑过一个突起,他的心脏也跟着跳动一下。 觉得偷听她换衣服的声音,这种行为实在不雅,他礼节性地捂住了耳朵,直到她下楼为止。 简悦懿笑着对他道:“衣服很漂亮,也很合身,谢谢你。” “不合身。” “啊?”她没反应过来。 “衣服不合身的,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他递给她一个皮尺:“你量量尺寸,把衣服和尺寸拿给我。我让人改好了,再给你拿过来。” 他没告诉她,他是故意让人做大了尺码的。 “不用了,这衣服太漂亮了,在学校里没法儿穿的。你不也在外面套了学生装的吗?”最重要的原因还是穿上之后像裸//奔…… “在学校当然要穿得像学生。到了周末,这件连衣裙就能派上用场了。” …… 又是盛情难却。 经过这两回,简悦懿是真觉得不好意思了。再次下楼时,她拿了三瓶可乐递给他,很诚恳地道:“我没有用可乐换你的衣服的意思,也知道这种对我来说已经足够美味的饮料,对你来说可能什么都不是。但我实在没什么更好的礼物回馈了。” 她问:“不然这样吧,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带你去看看人间的宝物吗?那天的中饭和晚饭我请,怎么样?” 她其实更想问他,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但一想到对方可能会回答凡间没有的物品,又或是她倾家荡产也买不起的,她又把话给吞了回去。 算了,她有福运加持,回去跟老天爷祈祷一下,看它能不能给亲生女降点好东西。 她在琢磨这些的时候,他却笑了。笑意直达眼底,带得五官都生动许多。 60.60严禁转载 “好。”他说。 在她道别之际, 他忽道:“你家的那只松鼠精没事。它好得很。” 从她的只字片语里, 他大致听明白了,她是发现那只松鼠精不见了, 所以才来找他的——虽然他不明白, 为什么她会觉得跟他有关。 但她上楼换衣服的时候,他还是开启灵视,帮她确认了松鼠精现在的状况。结果发现它不仅一点事都没有,而且还在当老大, 指挥着一大群老鼠帮它找东西。 他把大致情况告诉了她之后,就施施然地离去了。 终于放下一颗心的简悦懿, 突然就生起了要揍蠢松鼠PP的念头。 她也确实这样实施了。 晚上松鼠君抱着根胖人参回来时, 她捋捋袖子, 就开始左右开弓地揍它。 小家伙长得太小, 普通揍法可能会把它揍坏。她就竖起左、右两手的食指。左一食指, 右一食指地揍它PP。 就这样,还是把小松鼠揍得“哇哇”叫。它一边哭,一边问:“主人干嘛揍我啊?我是去给你找人参去了!” “我这么健康, 还需要吃补品?!你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跑出去一整天,有没有想过我会担心?!我还以为是顾同学知道你提议吃他的事,所以对你进行报复性打击了!”结果……想起当时的情形,她就觉得尴尬…… 忍不住又用一根食指揍了它PP! 松鼠君“嗷”了一声, 眼泪汪汪的, 但它表情又特别感动:“你担心我了啊, 主人?” “我不仅担心,我还去找顾同学要鼠了!” “你……你去救我了?”松鼠君更感动了,抱着她揍它的食指用力蹭啊蹭。 然后转过身去,把PP撅得高高的,扭头望她:“你打吧,主人!你狠狠地打,我错了!” 天人那么强,它主人居然都肯去救它!它前世一定是拯救了世界,才能遇到她! 感动之余,它还不忘叮嘱一句:“要是哪回我真被很厉害的人绑架了,你可千万不要自己送上门去啊。打不过的话,就只会多赔上你一条命……” 面对这样的松鼠君,她还有什么可说? 气都消光了…… 她揉了它的小脑瓜一下,语气依然带着点不满:“以后一只鼠出去,要先打招呼。别让人担心你。” 松鼠用力点头。 一人一鼠正在和好,却有突兀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刻的温馨。 “主人主人~,你看你看,我给你带了只人参过来~!”人参宝宝扛着一只大参,从窗户那边翻了进来。 松鼠君脸都黑了。 人参宝宝看到松鼠君身边躺的那支人参,“咦”了一声,对它道:“你怎么学我啊?我给主人找人参过来,你也找!” 松鼠君表示,不想理这只蠢人参精。 人参精把自己扛来的那支参,跟松鼠君的比较了一番,高兴地对简悦懿道:“主人,你看,我带这支参比它的大!它那支估计只长了50年,我这支起码是80年的!” 松鼠精冲过去,对着它PP就是一脚! 人参宝宝哭了:“你怎么老是欺负我,呜呜呜~!” 不管怎么说,简悦懿手里是多了两支人参了。她是用不着吃,但她可以卖给别人,赚点小钱呐。 这时期学生每周只有单休,双休那是后世的概念了。她感激顾韵林帮忙打探松鼠君的安危,到了周六下午,主动去约他周日出行。 顾韵林笑着应了。 现在已经是五月中旬了,天气转暖,日均气温大约都有二十多度。简悦懿来京市前,就预估到了这边的繁华,心知自己在乡下穿的那些夏衣确实过于土气了。 她虽不求穿得特别出众,但也没必要故意穿得太土气,招人背后议论。 也就没把家里的夏衣带过来。 天气稍稍转暖后,她就去买了两件军绿色衬衫换着穿。再搭配上黑裤,看上去很是英姿飒爽。看迷了不少男同学的眼。 她和顾韵林约好九点在校门口见。但鉴于天人没什么时间观念,他连上课都经常迟到,她也就晚了十分钟过去——这是他上课迟到的最低分钟数。 谁知,走到校门口时,他已经在那儿了。 好几个女生正围着他说话,眼里的仰慕遮都遮不住。 可惜,她们说得高兴,他却只是偶尔点头、摇头,保持着礼貌性的微笑。若是有人不知趣地往前凑,他就不着痕迹地往后退开一些,始终和她们保持着一定距离。 等看到简悦懿时,他露齿而笑,远远地就冲着她挥手。 这明显不一样的待遇,令女生们都回头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大多数女孩子看到是简悦懿,眼神马上就黯淡下来。可有一个女孩眼里却有妒嫉一闪即逝。 她掩住妒嫉,笑着对顾韵林道:“顾同学,看来你有约在先啊。那我们就不打扰了。”一副很识大体的样子,领着一众女孩往校内走。 没走两步,突然就“啊”了一声。原来是崴了脚。 她眼泛泪光,可怜兮兮地回头问他:“顾同学,你能不能先扶我去医务室啊?” 顾韵林奇怪地问:“你身边这么多女同学,你干嘛不让她们扶你?她们人多,左扶一个,右扶一个,你不是更轻松?” 这时,简悦懿恰好走拢,闻言,嘴角不由微扬。还以为会看到一场白莲好戏,没想到人家根本不给这女的唱戏的机会。关键他问那两句话时,表情特别认真,一点都不带戏谑之意。 属于那种洗涮了你,你还没法儿发脾气的类型。 那女孩尴尬得脸都红了。 等这群女生走开,简悦懿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他一眼。 已经快到小满了,像今天这种晴朗无云的天气,日头晒在人身上,还是很有几分毒辣的。 他安然立在白日之下,莞尔而笑,额间颊旁不见一丝油腻与一滴汗珠。 古有“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的说法,用在他一个堂堂男儿汉身上,倒也不觉得突兀。 她感慨了一下,这般风采,估计他身边少不了会出白莲绿茶。 她笑着对他道:“今天一天我包了,你别跟我抢啊。” 他心里一软,应了。随即问她:“你的那只松鼠呢?” 它哪儿敢见你?简悦懿心说,歪了话题道:“公交车来了,先上车吧。” 她带他去的第一个地方,是黑市。 在那之前,她先把松鼠君和人参精给她的那两支人参,卖给了中药店。 这时期药品公司和中药店都是会向群众收购蝉蜕、蜈蚣等中药材的。而会拿这些来卖的,又多半是小孩。 小孩们为了买些小玩具、糖画、连环画还有冰棒之类的东西,很是肯花时间在这上面。但就算如此,也没见有哪个小孩能挖到人参。 简悦懿一卖,就是两根大胖参,那品相一看就是长了好几十年的老参。连店员都不敢怠慢,赶紧请了自己领导出来定收购价。 药店主管看到人参,双眼直放光,追问:“你这参不错啊,是在哪儿挖的?” 简悦懿扬了扬右眉:“在哪儿挖出来的,肯定不能告诉你啊。” 药店主管眼睛更亮了,哟,这意思是说,挖参的地方可能还有好参?忙道:“两支参我都要了,总共给你出一百块钱怎么样?” 他以为这样的高价,已经足以震慑这位年青的姑娘了。 但她却道:“你还是把定价册拿出来我翻翻吧。这些药材国家都是定好了价格的,我们私底下议价,可能不合适吧?” 主管暗道可惜,只能把国家定价翻给她看。到了这会儿,他仍想糊弄她:“你看,你这支参是30年的老参,它的定价是25块钱。这一支是40年的参,定价是42块。两支加一块儿,才67块,我给你100块已经是往多的在给了!” “不对吧。这支是50年的,这支是80年的。”她分别指着人参,再指了指定价册上的价格,“它适用的价格应该是60块和112块。你该给我172块才是。” 听到她把年份说得那么准确,主管都愣住了。他赶紧拿了放大镜左瞅瞅,右瞅瞅。 嗬,还真是! 这下他知道遇到行家了。嘴里却死不认账:“哟,好像还真认错了……” “是真认错了,还是假认错啊?”简悦懿好整以暇地问道,“难道不是你想以职务之便低价买进,然后再按国家收购价卖给单位吗?” 被简悦懿道破心事,主管脸涨得通红,声调一扬:“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呢?!你这两支参,我们不要了!走走走!” 简悦懿笑道:“占不了便宜,就不乐意收购了?你这个主管当得可真是妙。国家的利益受不受损,反正跟你没关系是吧?看来我这个活雷锋又要出动了。为了维护国家和人民的利益,我觉得,我必须向你的上级主管部门举报一番。” 吓和主管连忙道:“诶诶诶,有话好好说。不就是两支参吗?我刚才态度不好,你就别跟我一般见识了。172块对吧?我现在就让人拿给你。” 顾韵林就在旁边兴致勃勃地看着她游戏。 是的,卖参对她来说,很明显就是一场游戏。在接钱时,她满不在意。反而是药店主管想坑她时,她满脸兴味,甚至眼神里跃跃欲试,就差说上一句“本人闲来无事,特与君斗上一场,以资娱乐”了。 玩完游戏,她还乐陶陶地回头,对着他扬了扬钞票,用手指在上面弹了一记:“顾同学,看,我们今天游乐的资本有了。” 他笑了,点头称是。 接着,她就把他带去了黑市。 此时的黑市和她上一回来的时候相比,又不一样了。政策越来越松,贩子们不再像以前那般遮遮掩掩,有些甚至在地上铺了塑料布,把货物摆在上面公开贩售。 此时的国货,以海市的货最为吃香。哪怕只是一双不起眼的弹力袜,只要说是海市产的,瞬间就能飙升一个档次。 “过来看,过来看,海市产的绦纶草绿府绸料子,还有夹丝膨体纱。这可是新出的料子,大家都来看一看了啊。不好看不要钱。” “海市牌的手表一只,有没有感兴趣的啊?” “漂亮的白球鞋,海市产的白球鞋,回头率杠杠的,让你美出风彩来!” 有些胆子大的小贩甚至还敢叫卖。 街边有推着黑罐卖爆米香的大爷,吆喝着卖他的爆米花。这时的爆米花可不是拿玉米来爆的。玉米在这个时代不过算是粗粮,人们都是拿大米这种细粮来做爆米花。 北方城市每月凭票供应的都是面粉之类的主粮,不像南方供应大米。所以,能拿出一斤大米去爆炒米花的,已经算是北方较为富裕的家庭了。 顾韵林没见过一堆大人围着爆炒米花的大爷争抢爆炒的先后次序的场面,还以为那东西好吃得紧,于是问她:“想吃吗?我去买。” 简悦懿问:“你认真的吗?” “……为什么这么问?” “你别看爆炒米花的都是大人,他们其实是给自家小孩爆的。小孩子没米没票还没钱,只能求着大人来爆。”她好笑地道,“你想当小孩你去当,我可不想。” 他大窘,顾左右而言它:“你不是可以看到宝气吗?这条街上有什么宝贝吗?” 她好奇地道:“你应该也能看到宝气吧?” “看不到。”他断然答道。 “可是松鼠君告诉我,它以前也能看到宝气。你修行比它好这么多,也该能看到啊。” “……” 这下要他怎么回答? 本来就是请她带他见识一下人界的宝物的,答“对,我能看到”,她万一说“那你还叫我出来干嘛”怎么办?两个人直接返校? 答“不,我看不到”,那不是变相地在说他的修行连只松鼠精都比不上吗? 犹豫之间,她倒笑眯眯地提议了:“你是能看到的吧?要不然这样吧,光是逛街,实在是太无聊了。我们来比赛一下吧,看谁能发现到更值钱的宝贝!” 倒是直接把他从进退维谷的地方放了出去。 “好!”他爽朗答应。 她立刻指往一个方向:“那好,你往这个方向寻。”再指向另一个方向,“我往那边寻,怎么样?” 他应了。 她转身就开始兴冲冲地寻找起来。 结果走了一阵后,往回看,顾韵林竟跟在她身后的。 “你怎么自己不去找?跟着我干嘛?” 他自信满满:“以我的福德力,要发现宝物易如反掌,走哪边都是一样。” “可我走在你前面。要发现,也是我先发现。你这样不吃亏吗?” “以我的福德力……” 他话还没说完,简悦懿赶紧比了一个“停止”的手势:“我明白了明白了,你的福德力很厉害,厉害到让你觉得吃亏就是占便宜。我懂。” “……” 她转身继续往前走,嘴角却因拿话逗弄了他,而露出了几分笑容。 他们顺着黑市所在的这条街一路往前,却一路都没发现有什么宝贝。 在两个人都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福运来时,顾韵林脸上忽然露出一丝莫测高深的笑容。 他说:“你输了。” 这句结论只有三个字,可每个字都像敲打在简悦懿的脑门上一样,让她不甘心。 自打她穿进书里来之后,还从来没在运气上输过。她皱眉问:“我哪里输了?你找到宝贝了?在哪儿?” 看出她不高兴,他旋即改了口风:“没有。开玩笑而已。” “在哪儿?你不用让着我。做游戏而已,你把宝贝弄出来我看看。总要亲眼确认过,才好定输赢。”她一边表达自己的不在意,一边却又表情认真地说道。 “我没让着你,只是开玩笑。”他不得不再次重申。 “做游戏怎么能开玩笑呢?你对这个游戏太不严肃了!” “……” 最后,顾韵林只好指着一座坟墓:“宝贝就躺在这里面的。” 冷不丁地看到一座荒坟,简悦懿还吓了一跳,左右一望,才发现两人忙着寻宝,不知何时已走到了一处荒郊。 她用手托着下巴:“难不成今天的寻宝之旅,要变成盗墓了?” 他好笑地道:“果然是考古系高材生,时时刻刻都念着盗墓。” 考古活动多有从古墓中挖掘文物之事,所以系内学生戏称本专业是“国家许可的专业盗墓系”。当然,这也只是一种调侃罢了。 这回可把她逗乐了,她立刻调侃回去:“你别忘了,你也是考古系的。” 两人各自找来一截烂木头,开始掘古人的墓。 顾韵林其实有能力让墓门自开的,但看到简悦懿认真掘墓的模样,他便改了主意,打算陪着她慢慢挖。 可是,这两个人都是福运滔天的。死者集老、病、死为一体,哪禁受得住他俩的逼人福气? 两个人才挖了十几、二十下,墓上的泥土就自己分开了。墓门也自动开启,里面有一副骷髅跪在地上,颤巍巍地捧一把戈敬献道:“二位贵人饶命,我听二位之言,似是为寻宝而来。我这里只有一柄锈蚀得几近废铜的高子戈可以献予二位,墓中实在没有长物了。请二位高抬贵手,不要再掘我的墓了!” 说着,就开始跟他俩磕头,眼眶里闪烁不息的鬼火明确地表现了它的惧怕之意。 简悦懿嘴角一抽,突然就想起了后世的盗墓小说。小说中不是有怪物、粽子,就是有机关在等待盗墓者,到了她这里,却变成墓主人跟她磕头求饶了…… 觉得对方可能误会了,她开口解释道:“老人家,我们……” 话没说完,骷髅赶紧道:“不敢当不敢当,是小人家,小人家。” “……” 对于古到已经完全变成骷髅的墓主人,称呼一声“老人家”,她觉得还是挺合适的。可对方回她,说它是“小人家”,她突然就觉得,对方谦虚成这样,难不成是把她当土匪了? 盗墓匪? 这时,顾韵林开口了:“我们只是来观赏宝物而已,没有夺人所好之意。你且把高子戈献上,予我一观。赏完,我便将此物赐返。” 果然不愧是天人,借东西来看,还的时候都叫“赐返”,简悦懿想着,目光却不由落在那件高子戈上。 “小人家”哪敢要一位天人“赐返”,忙道:“贵人,此乃小老儿一片心意,万望收下,勿要嫌弃……” 它话还没说完,顾韵林眉头已然微蹙。 骷髅心中一凛,赶紧收了声。 而简悦懿已经从它手里接过了那件高子戈。 物名为“戈”,自然是一件兵器。这件兵器只有一个戈头,下面的长柄早已不见踪影。戈头大约有20厘米长,侧面延长出6厘米的刃。刃宽3厘米左右。单面有许多因严重锈蚀而看不清楚的花纹。 但从纹路的延伸方面可以看出,当初此物必是一件制式精美的兵器。 身为博物馆工作人员,简悦懿在馆内还见过另一柄高子戈的,那一柄的制式与这柄几乎一样。 那柄是战国时期的高子戈。国家一级文物。只是,那柄高子戈应该只是普通兵士使用的,上面并没有繁复的饰纹。而那件馆藏,后来是被专家们公认为国家一级文物的。 这柄高子戈制作工艺更繁琐,也更少见,她不由感叹一声,心服口服地承认:“你赢了。” 倒是顾韵林颇感诧异:“我赢了?就凭它?” 不怪他诧异,实在是这东西看上去锈得就跟一块破铜烂铁一样,怕是卖到废品收购站都卖不了几个钱。 简悦懿比他更诧异:“对啊,就凭它。顾同学,你别告诉我,你跟我学的不是一个专业。” 顾韵林表情颇为为难:“是一个专业。但我学这个,是为了寻找古典之美,不是为了寻觅残肢断骸……” …… 好吧,你怎么能指望一个用惯好东西的天人,去喜欢一件锈得完全看不出来当初模样的文物? 她叹了口气,向他解释道:“就算是普通的战国高子戈,因为存世稀少的缘故,也可以归于国家一级文物之列了。你看这件,上面有复杂纹饰,说明它应该是被一名贵族或士大夫阶层的人所拥有的。如果文物有特一级的话,那它肯定能列在特一级之列的。” 考古系的课现在才讲到新石器时代,离战国时期还远得很。他不由赞道:“你知道的还真多。” 他俩都以为,这场游戏是他赢了。却没想到老天爷跟他开了个玩笑。很快地,简悦懿就又开始开外挂了。 61.61严禁转载 考古学在我国是历史学的分支, 其作用主要是根据古代人遗留下来的各种物质资料, 研究古代人类社会的历史。 也就是说,考古与文物鉴定根本不是一回事。考古专家不会在意从古墓里挖出来的东西, 在古代社会是否只是一件赝品——他只在乎它的历史价值。 真正需要鉴定文物真伪的, 多是民间交易。比如,一只明代流传下来的翡翠玉镯,它是真是假,在考古专家眼里它都是明代文物。但对民间拥有者来说, 真与假在价格上相差可就有十万八千里之遥了。 所以简悦懿和顾韵林在古墓开启后,第一时间并不是去鉴定这柄战国高子戈是真是假, 反而是观察它的纹饰、形状, 来定夺它在当时的社会活动中处于怎样的地位, 它的主人又是怎样的身份。 “这柄兵器的纹饰只能起单纯的装饰作用, 并没有加大敌方失血量或在刺入身体后加大破坏面积的作用。我觉得, 这柄戈肯定不是在战场上使用的。有可能是贵族子弟在某种正式场合用一下,比如观兵——他们身份特殊,摆个样子就可以了, 用不着真上前线。”简悦懿一边观察,一边道。 古代的阅兵最初叫大搜,是以打猎的方式进行的。后来武王伐纣,在孟津组织了军事演习,史称孟津观兵。故尔, 简悦懿所说观兵, 其实就是阅兵式。 顾韵林在旁边拍手, 骷髅墓主人也跟着拍手。 它一边拍,还一边赞道:“这位女贵人,你说得对,我是蔡国的一个小司徒,主管田地赋税之事。这柄高子戈是我国的一位公孙在观兵时所用的,他后来将之赠予了我。” 《仪礼丧服》中写:“诸候之子称公子,公子之子称公孙。”这柄高子戈曾为一位公孙所拥有,确是王孙贵族之物。 顾韵林讶异地问她:“你连这个都能看得出来?” “你看不出来吗?你都不知道活了多少万年了……”怕是古人类钻木取火的时候,就已经有他了。他对历史不是该更了解吗? “我为什么要费心力去研究古人类?他们是吃得比我好,还是穿得比我好?” 她愣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他这是老被DISS,不高兴了!哈哈哈,真可爱! 想一想,今天从一见面,他就不断在夸她。嗯,她也可以夸夸他。 她笑着拍手:“你说得对,就算是周天子的生活用度,也万万比不上你。上界仙人确实没必要研究普通人的生活。”还不忘给他树了个大拇指。 她笑容灿然,实在让人生不起气来。气氛一下子就又松缓下来。 两人把高子戈观赏了一番,顾韵林就把它扔回给墓主人了。 骷髅墓主望着他俩远去的背影,直犯愣。不要,你来挖我的墓干嘛?又觉得很是感动,抱着高子戈躺回了墓里。 简悦懿觉得可惜,问他:“以后实践野外考古的时候,你会不会也像今天这样,挖到什么好东西又扔回墓里啊?” 顾韵林倒是实诚:“不会。有几座古墓里能有骷髅成精的?人死不复生,不知身后事,拿了他们的东西,他们也不知道。但骷髅精是开了灵识的。拿它的东西,那就叫抢了。” 简悦懿这才放心,道德品质太好了,也挺让人心累的。 两人有说有笑,一路往回走。简悦懿踢到块泥块,目光无意间扫了泥块一眼。 此时,正是日头高悬之际,那泥块竟发出比日头还要明亮的宝光来! 她赶紧把泥块捡了起来,双手轻轻去掰它外部的那层泥。泥块越掰越小,终于露出里面一枚青色的小石子。这枚小石子实在太小,颜色和质地也并不出众,粗粗看去,就跟小孩子平时用来玩弹弓的弹子石差不多。 简悦懿无语地望着这枚石子,心说,这就是老天爷送给它亲生女的礼物? 我可谢谢了……神州大地遍地都是啊…… 顾韵林却睁大眼睛,抬手从她掌中取过青石,左右细看。 看他的反应,她不由问道:“怎么了?不就是颗石子吗?” 他叹了口气:“这是石子,但它是一颗有历史的石子。” “哪一颗石子是没有历史的吗?”随便捡一颗石子,说不定都是白垩纪遗留下来的…… “这是女娲娘娘当天补天遗留下来的五彩石。”他望着她,表情复杂,“我只找到了战国时期的高子戈,你连远古大神的补天石都找到了……” 简悦懿一愣,又把那颗青石拿过来,左瞅右瞅,还对着太阳望了望。TM就是颗普通石子啊! 这也能算文物?! 而且现代人都以为女娲是神话传说中的人物,她要把这东西拿出去招摇,说这是远古文物,估计得被导师、考古界、文学界还有人文社科界人士喷得一塌糊涂! 这个拿去文物商店都不可能卖得掉! 见她不识货,顾韵林教她:“你把手掌摊开,再把这颗小青石放到掌心。闭上眼,感受一下。它是有能量的。” 她像他说的那样,闭眼感受。只觉那枚石子竟隐隐然似有脉动,像是活物一般! 她吓了一跳,石子怎么可能有脉动?!这怕是她自己掌心里自带的脉动吧!她赶紧又从地上捡了另一块石子放在掌心。 果然,这颗石子放上来,她也能感受到脉动。 MD,被骗了……“没感觉到有什么能量啊……” 顾韵林表情震憾:“你现在捡到的这颗石子,也是补天石……” “啊?!”简悦懿把两颗石子并排放在手心,看了又看,指着它们问他,“你确定这真的是补天石吗?补天石难道不是五彩石?它俩都是青色的啊!哪里是五彩的了?” “五彩石指的是五种颜色红、黄、蓝、白、青色的石头,并不是说一块石头上有五种颜色。你捡到的是五彩石中的青色石。” “……” 看来,对于神话历史,还是他了解得比较多。 她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又从地上捡了颗石子。这回,她先问了问他:“这颗不是补天石了吧?” “这颗不是。” 她松了口气,要是这颗也是青色石,她怕再也不会觉得自己是老天爷的亲生女了。 她会觉得……她就是老天爷本人! 她把普通石子放在掌心感应。这一回,她也感受到了脉动的。但那很明显就是她自己身体的血液流经掌心血管时,引起的轻微振动——那是很细微的,必须要静下心来才能感受到。 而青色石则浑然不同。它的脉动更有力,不需静心也能感觉到。 她惊讶地对他说:“这个补天石看起来跟这颗普通石子根本没区别,但上手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他叹道:“现在知道了吧?这场比赛看来已经有定论了,你赢了。” “不过,就算它是补天石,那又如何?人间界又不可能承认神话里的文物。” “女娲娘娘是远古大神,她为了补天所炼的五彩石,里面是有她的神力在的。你修行的时候,不妨将它置于掌心或胸前。这样修炼时,身体自动会引补天石的灵力入体,比你吸纳日月精华管用得多。” 简悦懿点点头:“原来如此。”顺便就把一颗补天石递给了顾韵林,“这个送你。” 这下她送的东西就不寒酸了。 顾韵林震惊地望着她:“你确定要送我?”天界等级森严,这种远古大神遗留下来的神物,天人们都是会供奉在自己宫中,只在修炼之时恭敬地取出来使用而已。 “确定啊,反正有两块。”老天爷确实够意思,一来就来了俩,免去了她在送与不送间左右为难之苦。 顾韵林感动不已,珍而重之地把青色石放入怀里。 简悦懿则只是拿在手里随便把玩。不知为何,她总有种错觉,觉得这青石就算丢了,它也会跑回来找她的。 真是个奇怪的念头。 接着,他们又去琉璃厂古玩街寻了一番宝。那边文物商店里的东西,都是真货,足够令人大饱眼福了。 可惜顾韵林只对其中长得好看的器件感兴趣。他们从文物商店出来时,一个贼头贼脑的贩子寻摸过来,压低声音问:“你们是不是对文物感兴趣啊?我那里有好东西,要不要来看看?” “不用了。”简悦懿道。 “好。”这是顾韵林的声音。 他们回答的时间还挺一致。 “那就去吧。”这是简悦懿。 “那就算了吧。”这是顾韵林。 贩子都被他俩逗乐了:“你们这对小情侣还真有意思,还挺互谦互让的嘛!” 简悦懿有点尴尬,刚想否认,顾韵林已经对贩子说道:“你在前面带路吧。” 自然而然地,就把她即将脱口而出的否认给堵住了。 她只得快步跟上二人。 贩子把他俩带去了他的租屋。屋子里摆设不多,有些陈旧混乱。 贩子从床下拖出一个大木箱,开了铜锁,小心地把一样用报纸层层包裹住的东西取了出来,再一层层扒开。 露出个蓝色的瓶子来。 “这是乾隆年间的蓝料画珐琅花鸟纹蒜头瓶。怎么样?够漂亮吧?这些老物件可很少有这么漂亮的。”贩子介绍说。 顾韵林拿起瓶子,赞了一声:“是漂亮。这个拿来养养花挺不错的。” 当花瓶?贩子傻眼了,他再次重申:“这个是乾隆爷时候的东西。”你拿来当花瓶,是不是太浪费了? 简悦懿失笑,她就知道会是这种情况。不过,“这瓶子也就只能拿来当花瓶啊。” 她笑着道:“欧洲的玻璃制造工艺是在康熙在世时传入我国的。康熙对这种制造工艺特别感兴趣,就下诏建了一个玻璃厂。这个厂是归养心殿造办处管的。由于技术掌握在洋人手里,康熙命一位叫纪理安的德国神父去管理工厂。你这个蒜头瓶看起来像瓷器,釉料也漂亮,但其实它是一件玻璃器。” “不过,乾隆时期的玻璃工艺确实达到了我国历史上的巅峰,而且存量稀少,你这个要是真的,那也挺值钱的。只可惜,它是一件假货。” 贩子争辩道:“你这个学生怎么说话的呢?不想买就不想买,不想买你明说啊,干嘛诋毁我的瓶子,说它是假的?!” “这只蒜头瓶造型确实与乾隆时期相近。而且釉料上得极美,花鸟纹饰的画工也非常精妙。只是可惜,每个时期的画工也是有各个时期的特色在的,这种画法明明就是现代的画法。你也别跟我辩,咱们现在就可以随便上一家卖瓷器的店铺看看,看看人家的花鸟跟你这只瓶子上的花鸟,有多大区别?” 贩子:…… “还有瓶子上的彩料也有问题。古代画画用的颜料都是用矿物反复研磨制成的,是非常细腻的。你看看你这只瓶子上面,上颜料的部位颗粒感多明显。这根本就是现代化学染料染的,而且染料还是劣质的。” 贩子头痛地道:“姑奶奶,你别说了,我知道你是行家了。你说得我头都痛了!” 旁边顾韵林满不在乎的道:“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反正我也只是临时拿来插插花。” 贩子喜道:“对对对,真货哪儿能有这么好看?还不如买仿货放家里,更有文化气息一些。” 这下轮到简悦懿头大了,没看到她在帮他砍价吗?也是,天人那么有福报,肯定不在乎钱不钱的。那你就去当冤大头好了。 她闭牢了嘴巴。 但顾韵林却听出来贩子想敲他一笔了。他是不在乎钱,可他也不喜欢被人当傻子。 “这么一个假货,我只出三毛钱。”他说。 “……这个不行,这瓶子这么好看,做旧做古的成本都不低。你起码得给我三块钱。” “不,就三毛。不行的话,我就去专卖现代瓷器的店铺找花瓶。” “……你们这对小情侣可真够狠的。七毛钱!不能再少了!你就是去瓷器店,也不可能找到这么好看的!” 不知道是不是那句“小情侣”取悦了他,他嘴角微扬,连价都不砍了:“好。” 贩子听到他干脆俐落的回答,愣了一瞬,这什么毛病?还以为他还要砍价呢…… 这时,简悦懿忽然出声了:“瓶子直接送我们吧。” “啊?!”你咋不去抢?!贩子瞪大了眼睛。 “别装了,像你们这类人不都喜欢先拿一个赝品来试买家的眼力吗?买家要是没看得出来,你们就趁机用高价哄他们买下假货;要是看出来了,你们才舍得把真货拿出来给人家看。怎么,我还不够格看真货?” 贩子面色凝重起来。他其实并非真想卖那只假花瓶,只不过是想通过言语,试探这对小情侣到底有没有钱买真货,而那个男的又有多冤大头。 没想到这女孩把他们这一行的套路看得透透的! 他正色道:“真货我有。但既然是真货,价格可就下不来了。你们有那么多钱买吗?要是没有,东西不小心砸到碰到,那可是把你们卖了都赔不起的。” 顾韵林掏出一沓钱:“我不太清楚你说的‘多’,到底是怎么一个概念。这些算不算多?” 贩子定睛一看,妈诶,全是100块面值的!这么厚的一沓,起码得几千块吧! 这年头居然有人没事带这么多现金逛街的!他怕是把全副家当都带过来了吧?!这这这简直就跟带银行到处逛没区别啊! 贩子惊吓得连他那张因为长年做生意,而颇能隐藏真实想法的厚脸皮都抖了几抖,几乎有要掉到地上之虞! 然而这样一个冤大头属性的男子,身边却陪伴着一个懂行的行家,贩子心痛得不行,忍不住瞪了简悦懿一眼。 可这女孩长得实在太好看了,他只瞪了半眼,就瞪不下去了! 只好转身用力捶了捶胸口,哀悼自己失去了一次“开张吃三年”的机会。 他长叹一声,从床下又拖出一只铁皮箱子。开锁后,拿出一对用报纸包裹好的东西来。 不过,这回的东西明显保存得更用心。报纸底下,竟用厚厚的软布和棉花把东西裹了两圈。 拆到后面,简悦懿才看出来,这是一对碗。而且样式极为少见,是黄地绿龙的对碗。 考古系这学期的课程里并没有文物鉴定这门课。顾韵林吸取了刚才的教训,皱眉说道:“这东西是假的吧?它的颜色挺暗沉的,还发灰。画得也有点乱,而且这上面的龙看起来蔫头耷脑的,实在没什么威严之感。” 跟不懂货的人谈古董实在是苦事,贩子直接忽略他,把对碗递过去给简悦懿看:“女学生,你看,这对碗是康熙年间烧制的,而且是后宫所用。我跟你讲,后宫等级制度很严的,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样的碗,全部都是定好了的。” “像里外全黄的,就是皇太后、皇后所用;里白外黄的,是皇贵妃所用的。你看我这一对,它是黄地绿龙的,这个是皇妃和妃用的。这东西有来历啊,一般人连摸都摸不到的。” 简悦懿好笑地问贩子:“你怎么只要一拿出来什么东西,就都往康熙身上堆 ?” “这确实就是啊!” “康熙时期官窑所绘制的龙,笔力是很有力度的,所以龙也显得很有威严。”这时,她向顾韵林解释道,“其实挺奇怪的,同样是官窑绘制的龙,盛世之时就显得很有威严,国力走下坡路时,比如自道光始,同样是龙,画得就蔫头蔫脑的了。” 顾韵林点点头,表示明白。心里微微发暖,知道她这是怕他因为不懂而只能晾在一旁,所以出言替他解困。 简悦懿又对贩子道:“这个绝对不可能是康熙时期的东西,龙的画法就不对。不过,这碗釉面确实很润泽,胎质也坚实,纹饰画工都不像是民窑能做得出来的。” 她把碗翻过来,去看款识,终于下了结论:“这明明就是道光年间的东西!它款识的书写跟道光官窑一模一样!” 贩子长叹一口气,跟太懂行的人交流,也是一种负担。 他伸出五根手指:“行了,咱也别管其它的了。你是行家,我也不讹你,你给这个数就成。” “50块?” “我的祖宗诶,500块好吗?!我就只有这么一条老命,你就别把它吓得飞掉一半了,成不?” 顾韵林正要开口,简悦懿已经警觉地一把拉住了冤大头! 别说话,让我说! 看着她莹润的右手搭在自己的手腕上,顾韵林微怔一瞬,忽然又带着笑意用手轻轻拍上了她的手背,用行动表示“好”。 那只手的皮肤上有着纹理,对于天人而言,算不得细腻柔滑。但入手温润,不像他宫中依福报而化现的天女那样没有温度。 那些天女只知道顺从他的命令,他说什么,她们都说好。跟她们说话,就跟在自言自语一般无聊。 哪像她这般鲜活。 他忍不住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背。 正在砍价的简悦懿马上就僵了一下,然后掩饰性地继续跟贩子砍:“80块!不能再少了!” 话一出口,她马上就想把自己砍死! 果然男色误人…… 刚刚经过一番激烈的砍价,贩子已经退让到70块了。结果她跟人家还价还80?!而且还叫人家“不能再少了”,这是有病吧…… 她这种还价方式把小贩都听懵了,反应过来了,惊喜地大声嚷嚷:“这可是你说的!好!80块我卖了!” “不不不,我说错了,我是想说60块,不能再多了!” “诶,你这人怎么这样?你明明说的是80块啊,怎么就不认账了?” 顾韵林耳聪目明,嘴角上翘,奖励地对贩子道:“不错,你今天做了一件令我高兴的事,这张票子就赏你了。”抽了一张100块的钞票,拿给贩子。 要不是知道她不喜欢看他太大手大脚,他可能直接把这一沓钱全扔给贩子了。 (老规矩,看作话~) 62.62严禁转载 见她不再理会他, 专心致志地欣赏对碗, 顾韵林颇感失落。 想抢回她关注点的他,轻轻对她道:“你喜欢, 就送你。” 她兴致勃勃地道:“反正是对碗, 你一只我一只吧?你买成100块,我给你50块可好?” “不好。” 简悦懿一愣。 “要么,你就别给钱,全拿走;要么, 你就把补天石拿回去。你不想背一个占便宜的锅,我也不想背。”他倒是挺直白。 她冁然而笑:“肚子饿了没?我带你去吃好的。吃饭买单你就别跟我抢了。” 她带他去的是京市西郊动物园东面的苏国展览馆建筑群。50年代时, 我国与苏国交好, 苏国派遣了许多专家到我国参与各个工程项目的共同开发。政府为了表达对这批技术人员来援建的欢迎之情, 就在这边建了这批建筑群。 这其中, 就有著名的莫斯科餐厅。当时, 建筑群建好后,总理都过来剪了彩的,而对外展览的物品中, 甚至还包括了处于雏形期的计算机。这让人们对社会主义社会的前景有了相当大的期待。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莫斯科餐厅对于京市人来说,都是类似于宫殿一般的存在。 虽说这家莫斯科餐厅一直到后世都还存在,但在这个年代,她是没去过的。坐着公交, 观赏着街边风光以及郊区近景倒也别具乐趣。 到地方下车后, 她抬眼望去, 苏国展览馆建筑群看上去气势颇为恢宏。其中写有“京市展览馆”字样的主建筑,上面立了极高极尖的镀金尖顶,乍一看,几乎立入云端。 她指着那镀金尖顶,对顾韵林道:“你看到尖顶上的红星没?到了夜晚,它就会发出闪光。站在很远的地方都能看到,有没有一种‘红星闪闪,放光彩’的感觉?” 后世她曾在莫斯科餐厅吃过晚餐。而那句“红星闪闪,放光彩”则是一句歌词。她说着说着,就皮了一下,把它唱了出来。 逗得顾韵林也笑了起来。 这些苏式建筑是有回廊连接的,莫斯科餐厅就在一片绿荫围绕的西侧回廊上。 她领着他往餐厅而行。在这个年代,餐厅门口站着的并非是服务员,而是武警人员。若非它在50年代就已开始对外营业,民众怕是会误以为这里是要人会集地。 厅里鱼贯而行的,也是一个个穿着漂亮的俄式布拉吉的俄国女服务员。在吊顶水晶灯的映射下,桌面上摆放的精致银质餐具反射着灿然光芒。 服务员把他们带到一扇落地玻璃窗前的餐桌旁,接着就递上了菜单。 此时这家餐厅的菜单还带有很浓郁的中式风格,并且还提供套餐。 前菜她点了名贵的黑鱼子酱,汤是奶油蟹肉汤,再来一个乳汁烤鱼。主菜要的是这里最有名的一道油焖大虾。甜点她帮他点了一个糖水樱桃,自己则要了一个冰咖啡带冰淇淋。 除此之外,还点了沙拉。 点完之后,她笑着问他:“刚刚进来的时候,可是有武警站在门口的,你好像一点都不紧张。” “有什么好紧张的,我……”他差点就想说他宫里的甲士,身着银铠,可比他们威武多了。但一想不对,改口道,“你刚刚看到森森白骨,阴阴鬼火,不也没有半分畏惧吗?” 变成在夸她了。 简悦懿听着润肺,心里不由暗叹,论男同胞情商高的重要性。“那个骷髅精都自称‘小人家’了,我想怕也怕不起来啊。”还跪着献宝呢。 这顿饭最贵的是黑鱼子酱,要4元1份。两人总共花了22.6元,一顿就吃了普通人家大半个月的伙食费。 吃完买单时,简悦懿帅气地先把单子抢了下来:“这个你就别跟我抢了,我来付。”白雪王子必须要宠的。 他心里一片柔软。自刚刚买对碗时,他就发现了,她很是有点护着他的意思。这对于一向都处于护着别人的位置的他来说,实在是既新鲜,又暖心的。 然而…… 在眼角余光扫到身穿布拉吉的服务员略显鄙视的目光时,他改了主意:“把单子给我,我来付。” 服务员的眼神马上改了,却依然是“这还差不多”。 简悦懿还要抢单:“我们早就说好了的,这一顿我来付。” “不,我来。”眼神不住往服务员身上溜。 这下她终于看明白了,忍俊不禁地对服务员道:“这位男士刚刚才送了我一对价值100元的镀金餐具。作为一个自认自食其力的女士,我只是想请他在这里享用一顿贵餐厅美味的西餐,以表达谢意。可他现在却在跟我抢单,你觉得合适吗?” 她笑眯眯地道:“要不然,你还是收我的钱吧。” 100块的镀金餐具……服务员望向顾韵林的目光顿时不一样了,上帝啊,他是把全副家当都送给女朋友了吧?!马上郑重其事地接过简悦懿的钱,还羡慕地道:“女士,你有一位很好的男朋友。” 简悦懿笑CRY:“我们不是男女朋友关系。” 服务员一脸“我懂,暧昧期嘛”的表情。 简悦懿:…… *** 总体而言,这次出行是让人愉悦的。简悦懿还不忘点了两份油焖大虾和黑鱼子酱打包,打算带给她哥和松鼠君。 至于刘文秀嘛,她确实很喜欢她。但人和人之间的交往是要讲分寸的,对人一开始就过于好了,会容易把人惯坏。惯到对方觉得你对她好是应该的,那就不妙了。 君子之交淡如水,还是得细水长流才好。 她和顾韵林回到学校,又托他把黑鱼子酱和油焖大虾带给她哥,这才互相道别,各回寝室。 哪晓得一回寝室,就看到刘文秀面色难看,望着她欲言又止。 而顾丽丽则一脸惋惜地对她道:“今天周末,大家白天都出去了。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你的暖水瓶内胆爆了。那个……要我帮忙收拾不?” 她一看,自己放在床底下的暖水瓶果然爆了。不由皱眉:“怎么会突然爆了?” “谁知道呢?可能你买的这个暖水瓶质量不太好?咱们大冬天儿的时候,往瓷杯里灌滚水,瓷杯有时候不也会炸吗?” 刘文秀忍不住插嘴:“内胆爆也就算了!为啥它的外壳是倒在地上的?难道不是有人故意把它踢倒的吗?” 顾丽丽却道:“咋能呢?内胆爆了,里面的水和碎片一下子涌出来,这个暖水瓶保持不住平衡,摔地上很正常嘛!” 说着,又追加了一句:“哦,对了,今天其它寝室的女生有过来玩过。”她问简悦懿,“要不然,你问问,是不是她们给你踢坏的啊?” 简悦懿问她:“为什么我要问她们?她们干嘛要踢坏我的暖水瓶?动机是什么?是我骂过她们呢?还是挡了她们的路?” 顾丽丽一愣,又把锅往刘文秀那边推:“你问你家秀秀啊,那堆人都是来找她的。” 刘文秀气得破口大骂:“你……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无耻啊!连暖水瓶这么贵的东西,你都给人家踢坏!有没有良心啊?!” “我怎么没有良心了?!是我踢的吗?!”顾丽丽骂骂咧咧,“倒是你,之前回寝室,看到她床底下的碎片渣子,既没问一句,也没帮她打扫!现在她回来了,就开始当着她的面,演绎姐妹情深了!这算哪门子的好朋友?!” 这句话就有点诛心了,刘文秀脸色刷白,赶紧跟简悦懿解释:“你别听她挑拨离间,咱们寝室里,就只有她对你有意见,暖水瓶肯定是她踢坏的!我是看到内胆已经坏了,但又抓不到证据,这肯定不能破坏现场啊!你那么聪明,等你回来,你才好根据现场进行判断呐!” 简悦懿点头:“嗯,我相信你。” 话是这么说,可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就算是敌人,偶尔说出来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的确,换成真正关系好的朋友,一方暖水瓶坏了,另一方不闻不问,直到正主回来了,才跑出来帮腔,这确实有点奇怪。唯一的解释是,她以为她们两个人关系很好,其实在对方眼里,可能并没有达到那种程度。 刘文秀高兴地道:“小悦,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咱们可是最好的朋友~。” 这话往常听在耳朵里,都是让人高兴的。可今天,简悦懿却微微觉得有点别扭。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突然发觉,自从刘文秀开始组织同班同学晚上听录音学习以后,她俩走在一起的时间就变少了。 也就只有每天吃饭的时候碰碰头而已。 有时候她找她出去散步,她都很抱歉地望着她,说是有事要忙。 这些事放在平时,简悦懿并不会往心里去。但这会儿,却觉得两人好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像以前那么亲昵了。 但她很快又回想起《疑人偷斧》的那个成语故事,她之前不是还误会过顾韵林绑架了小松鼠吗? 想罢,又有点怪自己听信挑拨。 这时,刘文秀已经发现她手里提的两包东西了,好奇地伸手去翻:“这些是什么啊?我闻着好香呐。” “是给我哥带的菜。”说是给松鼠君带的,怕全寝室都得嫉妒疯。顺便,她又问了一句,“我养的那只小松鼠呢?” 刘文秀顺口答:“不知道啊,你早上出去之后,它在你枕头上睡了一会儿,就翻出去了。不晓得跑哪儿野去了。”说着,扒拉着简悦懿打包的菜,撒娇一般道,“这菜好香啊,比我们学校食堂的饭菜香多了。我尝一口行不?就一口~。” 她心下一软,就把袋子打开了。 刘文秀欢呼一声,等看到袋子里的东西,顿时瞪大了眼睛:“天呐,居然有虾!这个黑黑的、圆溜溜的东西是什么?长得好奇怪。” 简悦懿把袋子放到桌子,从刘文秀的饭盒子里取出她的筷子,挟了一只大虾往她嘴里放。 “嗯~~~,好好吃~!小悦,真的好好吃哦~!你别给你哥拿去了,咱们俩一起消灭它吧!”虾太大只了,她咬了一口,剩余的部分就用手拿着,口齿不清地对她道。 已经躺上床,一直都在明哲保身不说话的杨艳忍不住吞了口口水,问道:“有这么香吗?”显然是想分一杯羹。 而顾丽丽却低声嘀咕了一句:“切,傻子。” 嘀咕的声音很低,正常人是听不到的。但简悦懿却听到了。 她抬头瞪了顾丽丽一眼。后者脑袋一缩,兀自嘴硬:“干嘛?我啥也没说啊。”干咳一声,拿出教材书装作温课。 然而,简悦懿的心情并没有变好。若说顾丽丽是在挑拨离间,那这句嘀咕音量那么小,显然不是为了让她听到。反倒让她觉得,她可能知道些什么。 在不清楚真相的情况下,她对待刘文秀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 她笑着摇头,对刘文秀说道:“不行,我哥这段时间帮了我不少忙,这个得给他留着。” 她又挟了一只大虾,喂到她嘴里:“这样行了?小好吃鬼~。”她逗着她,伸手在她脸颊上轻捏了一记。 刘文秀一边吃,一边对着她皱着鼻子做了个鬼脸。却又伸手去扒她用旧报纸包裹好的,装黄地绿龙碗的那个袋子。 她捂住袋口,笑道:“这个我可不给你看。”直截了当地拒绝。 “为啥?咱们俩之间还有秘密吗?”刘文秀嘟嘴道。 “有啊。”她点头。 刘文秀脸面有点挂不住了:“咱俩还有秘密?” “对啊,我跟我哥关系那么好,也有秘密呢。”简悦懿说罢,把吃食重新打包好,对她笑了笑,就提着黄地绿龙对碗和吃食出去了。 她并不是在故意下刘文秀的面子。只是,刘文秀是懂得一些文物赏鉴的知识的,现在她又发现自己在对方心里并不是那么重要了,要是被刘文秀认出来这是好东西了,拿去告诉别人了怎么办? 自己作为一个学生,手头有这么贵重的古玩不是很启人疑窦吗?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她何必给自己找麻烦? 望望地上暖水瓶的碎渣,她琢磨着,瓷碗这么金贵的东西还是别放这里了——就算锁起来,人家把你整只柜子给掀了,你也防不住。 等简悦懿一出去,顾丽丽故意冲着刘文秀直乐。 刘文秀骂道:“你笑什么?!” “你管我笑什么?”顾丽丽不理她,继续看教材。 远远听到寝室动静的简悦懿叹了口气,心知不管真相如何,她跟刘文秀之间都有疙瘩了。 想起那个曾经抱着她哭成小花猫的女孩,那个总用一脸感恩的表情望着她的女孩,她心里无比怀念…… *** 出了静斋后,她先去强斋,打算把对碗放她哥那边。 孰料,她才走到强斋门口,就看到二楼一间寝室的窗旁有人冲她挥手。 定睛一看,是顾韵林。 她正想请他帮忙喊她哥,他已经旋身离开了窗旁。 她只好环顾四望,想另寻一人帮忙喊人。不意一转眼,却看到顾韵林自二楼楼梯上往下行。 他的步履一如既往的优雅。可这出现的速度,却太过神速,几乎叫人觉得他是直接奔到楼梯口的。 他缓缓而行,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走到她面前问道:“是来找我的吗?” “……不是,我来找我哥。”她有点尴尬地回答。 正常来说,他该说一句“我去帮你叫”的。但他偏不。 他说:“那我帮你叫个人去喊他。我陪你在这里等。” 简悦懿扶额,情商高的男人真是棋高一着。她干脆问他:“我们寝室是4个人住一间房,空间小,平时磕磕碰碰的。你今天送我的对碗,放寝室里我怕会磕坏了。你要是方便的话,先帮我收着,行吗?” 他笑道:“帮你一直收着都没问题。我寝室只有我一个人住。” “一个人?” “福德力使然。”他露齿微笑。 简悦懿恍然大悟,但又觉得哪里好像不对。真是福报的话,为什么她没能住上单间呢? 他明显看出来她的疑问了,一本正经地低声道:“你可以向我祈祷,说不定我会加持你住单间的。” 她没好气地道:“我懂了。” “你懂什么了?” 懂你是用了法术的!她白了他一眼,又把对碗递给他。这才提着吃食去找小松鼠。 她估摸着,自己一整天不在,松鼠君应该是去水木清华的那个荷塘那里修行去了。 就先上那边找去了。 在那边,她确实看到松鼠君了。不过,她看到的是,她可爱的毛茸茸的小松鼠骑在人参精身上,用一根枯树枝当马鞭,耀武扬威地吆喝:“得儿~驾~,驾~,跑啊你咋不跑?” 人参精躺地上哇哇大哭。一看到简悦懿,马上伸出根须,哭叽叽地嚷:“主人,救我~!它欺负我!” 松鼠君一看主子来了,吓得赶紧去捂人参精的嘴巴。一边还不忘讨好地望着她:“主人~,你来找我了?” 简悦懿没好气地道:“本来给你买了好吃的。不过,看你的样子,玩得这么高兴,应该对吃的不感兴趣吧?” 松鼠君眼眶顿时湿润了,几下就蹿到她脚边,拉着她裤腿:“感兴趣~,要吃~,喵呜~吱吱~汪汪~!” “……”你到底是什么品种? 人参精也不哭了,用它那无数条根须,飞快地跑了过来,坐在地上:“主人,我也要吃。”它还把两条比较粗的分支根系乖乖放膝盖上,表示排排坐,吃果果。 “你也要吃?这个是肉。” 人参精笑得特别乖巧:“宝宝要吃肉肉~。” 松鼠君抬起左脚,又想踹它! “把脚放下!”简悦懿直接命令道。 松鼠君看她生气了,赶紧学着人参精那样乖巧听话,把爪爪放在膝盖上。 她这才把黑鱼子和油焖大虾取出来。 两个宝贝几乎是扑到袋子上方的,鼻子一个劲儿地耸着。 松鼠君用星星眼望她:“主人,你对我真好~。你先吃~。” 人参宝宝:“我的吗?我的吗?都是我的吗?” 这话听得松鼠君又想把它扔掉……它嫌弃地望着它:“果然,没订契约的外来货就是外来货,什么好东西都觉得是自己的。遇到这种情况,你难道不该先请主人吃吗?” “啊?”吃货小人参犹豫了,半晌,问简悦懿:“我明天再给你找支参来,好不?这些你都给我吧~?” 气得松鼠君立刻把它倒转过来,直接打它小PP! 简悦懿头痛地把它俩分开:“一天到晚都在打架,你们能不能别这样?把我弄烦了,到时候一个都不要了!” 这话说得好!话说完,那两只宝贝立刻吓得抱成了一团。 看它们乖了,简悦懿才用带出来的小勺子喂它俩吃东西。 这两萌货吃东西的样子萌得要死。一勺黑鱼子酱喂过去,它们的眼睛立刻就放了光,一副美得要上天的模样。腮帮子鼓鼓的,生怕漏了一粒鱼子,嘴巴整个把勺子包得死死的! 她握着勺柄的手,都可以感觉到它们可爱的小舌头在勺头上顶啊顶的振动沿勺柄传过来。 把两样美味吃完,松鼠君就开始用爪子洗起脸来。 人参宝宝也想洗,但它是凑到简悦懿身边,嘟起嘴,要她帮它擦。 松鼠君:…… 简悦懿一边给人参宝宝擦嘴,一边吩咐松鼠君道:“我的暖水瓶炸了。等会儿回去,你去闻闻暖水瓶上的味道,再闻闻寝室里那些女孩的鞋子,看看到底是谁踢坏暖水瓶的。” 松鼠君呆了片刻,毛就炸了:“啥?!居然有人敢踢你的暖水瓶?!交给我交给我!这种时候,正是我松鼠大魔王上的时候!” 它信誓旦旦:“主人,被我查出来是谁干的,我一定让全校的老鼠都跑她床上撒尿筑窝!” (作话!~) 63.63严禁转载 第二天, 简晓辉过来找他妹了, 问她愿不愿意进学生会。 在我国,学生会是五四运动时期成立的, 是学生们为反帝爱国而成立的学生运动组织。成立之初, 它被取名为学生自治会,哪怕当时的政府限定了这个组织的职权只能在学校之内,进步学生仍然开展了各种爱国民主运动。 现政府组建后,正如所有单位必须成立工会一样, 各中、高等学府也被要求成立学生会。 “李教授让我来问问你,想不想进学生会做事?他说, 以你的才德, 当副主席是绝对没问题的。”简晓辉问道。 “不想。”当了副主席, 顶头就有主席和老师管着。还得做事, 累不累啊? 她太过直截了当, 简晓辉呆愣了一瞬,问她:“那我能不能进呢?” “你想进就进呗,问我干嘛?” “你挺有主意的。你要不想进, 那肯定是有原因的。我当然要问过你的意见。”简晓辉理所当然地道。 跟着,怕她误会,他又主动把李教授他们没有支持她当学生会主席的原因跟她解释了一通。总体而言,就是因为这个位置已经被一位大二的学姐占了——人家当了好一段时间的主席了,干得好好的, 又没做错什么。自然不能无缘无故把她换下去。 简悦懿故意斜睨她哥:“替他们说这么多好话, 是不是人家给了你什么好处啊?” 简晓辉大惊:“没有!哪里有什么好处?!” “……还真给好处了?”反应这么强烈。 简晓辉抓抓头:“他们说, 我前段时间的宣传工作做得特别好,特别适合当宣传部的部长。” 他说的是前段时间,他听从他妹的意思,在校园范围内用各种方法宣传教师社会地位的提升的事。 “我也觉得我哥在这方面是人才。既然老师们都这么说了,你就去当啊。你以后不是想去市委、省委这些好地方工作吗?这正是一个锻炼能力的机会。”简悦懿由衷地建议道。 “那你刚刚……” “我刚刚那是开玩笑的!兄妹之间连句玩笑句都说不得?瞧你这么认真~。” 简晓辉面部表情马上就松了下来:“早说嘛!” 这会儿是20分钟的课间。时间充足,两兄妹就又聊了一会儿。 简晓辉忽然指着远处,问他妹:“那个不是跟你关系挺好的同班同学吗?叫什么来着,秀秀?她还挺会社交的嘛,这么快就认识那位学姐了……” 简悦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看到刘文秀跟一位学姐有说有笑的。那位学姐斜倚栏杆,身姿是微微往后倾的;而刘文秀则身姿前倾,眼里满是崇拜,笑容满面地仔细倾听着学姐的话。这样的姿势,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谁是主谁是次。 简晓辉感慨道:“主席就是主席,走到哪里都这么受欢迎。” “主席?” “对啊,她就是我刚刚跟你提到的那位大二的学生会主席学姐。她名字叫葛乔,听说是市委大院长大的天之骄女。你看,她人长得这么漂亮,又很有工作能力,听说性格和脾气也很好。”说着,简晓辉兴冲冲地问她,“哥要是给你找个这样的嫂子,你高不高兴?” 简悦懿瞪了他一眼:“漂亮的女人都是有毒的,不想被毒死,你就上吧。”这女的不正是昨天在校门口崴了脚,非要顾韵林扶她去医务室的那朵假白莲吗? 她转身就回了教室,留下一脸莫名奇妙的简晓辉。 只有简悦懿自己知道,刚刚刘文秀望着葛乔的眼神,曾经也被用来望向她。 她有点难受。但同时也觉得了然了,原来秀秀这段时间不是因为忙,而没时间跟她相处。 她只是找到新的朋友了。 简悦懿有点感伤,第一个让她明白“缘起缘灭”的人,竟然并不是她未来的男朋友。 而是她亲如姐妹的好朋友。 后一个课间时,简悦懿看到刘文秀又要出去,主动问道:“去哪儿?一起吧?” 刘文秀笑着对她说:“有点儿私事。反正咱们俩住一个寝室,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哪儿用得着做什么事都一起?” 这句话已经不止是拒绝了。它还代表着她在拉开距离。 简悦懿愣了片刻,点头称是。但却抑不住伤感飘上心头。 罢了,至少她努力过了。 中午去宿管阿姨那里拿饭盒子时,阿姨皱着眉头跟她抱怨:“你还是说一下刘文秀吧。这孩子最近有点不像话啊。” “怎么了?”她问。 “我帮你们俩打饭,那是看你们俩顺眼。她倒好,把大二一个女学生的饭盒子也拿过来,让我帮忙一块儿打。还说什么‘以后每周买两个肉包子给我’,活像肉包子就是给我的酬劳一样。感觉特别怪!”阿姨满腹牢骚。 简悦懿理解她的感受。阿姨想交的是朋友,而不是拿点小报酬,被人当下人使唤。 她歉然地道:“抱歉,阿姨,我跟秀秀已经不像以前那么亲近了。这些话我来转达,可能不是那么合适了。” 宿管阿姨都挺讶异的:“你俩怎么了?以前不是好得跟同穿一条开裆裤一样吗?” 她有点尴尬,只得用一句“世事无常而已”来略过。 宿管阿姨是个老人精了,又负责管理女生宿舍这边,那个大二女生是什么人,她不是不清楚。顿时就有些同情起简悦懿来,拍拍她的肩膀,说道:“没事,阿姨说话直着呢。下回她再这么要求,我直接给她堵回去!” “要不然……阿姨,你以后还是别帮我打饭了吧?帮一个,不帮一个,你那边确实为难。”这事是因她而起的,她觉得自己还是该负点责任的。 阿姨笑了:“为难什么?你们呐,就是一群女学生!又不是我同事,也不是我领导,难不成还能给我穿小鞋?” 把简悦懿给逗笑了。 在她离开时,阿姨想了又想,还是出口提点了一句:“小悦啊,人心难测,交朋友起码得观察一年才能深交的。阿姨这回跟你一样,也看走眼了,没立场说你什么。但做人要懂割肉止损,你明白阿姨的意思吗?” 这话算是交心之语了。简悦懿有点感动:“阿姨,谢谢你的好意。秀秀其实人挺不错的,她只是有了新朋友。你看,新婚夫妇不也都有蜜月期吗?新朋友也是同样的道理。等过了一段时间,她就会想起老朋友来的。” 到底曾经亲近过,她忍不住帮她说话。 宿管阿姨叹了口气,没劝她了。 等走到楼梯上,她怀里的松鼠君就冒出来忿忿不平了:“主人,那个女的才不是跟新朋友处于蜜月期呢。你想想,以前她自卑的时候,对谁都客客气气的。顾丽丽她们挤兑她,她都不敢发脾气。后来你把校园里歧视高知分子的风气改变了,她就从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女儿这个身份里解放出来了。” “她组织班里同学学习的差使,还是你给她的!她还因为这个,当上班干部了呢!结果你看,后来顾丽丽她们不挤兑她了,她还主动挤兑回去,跟报仇似的。前后反差也太大了。” “她对主人你的态度也特别奇怪。以前用得着你的时候,天天小悦长小悦短的,时时刻刻都是一副‘哇,你好厉害’的样子。现在呢?对你态度多敷衍!” “还有,她那个新朋友居然是学生会主席。这不奇怪吗?我看呐,她就是想进学生会,所以才去交新朋友了!” 松鼠君哼哼叽叽地:“傻不傻!去求别人,还不如求你!我看,她就是以为你没本事让她进学生会,这才变脸了!” 它的吱吱叫声别人听不懂,只有简悦懿能听懂。她听得心烦,但碍于在走廊上,答复它,会被别人听到。只能闭着嘴,忍着它叨叨。 好在大家都去打饭了,寝室里没人。 她把门一关,把松鼠君掏出来:“闭嘴。” 松鼠君吓得打了个嗝,赶紧把小嘴巴捂了起来。 它家主人一向对敌人都是毫不留情的。所以它才钻出来说那个刘文秀有多么多么不好,这样,主人就不会在感情上觉得过意不去了,就可以心狠手辣地收拾那个背叛她的死女人了! 可是,它好像做错了! “听好,她是自由人,有资格选择自己的朋友。要来,或是要去,她都可以自主决定。我不后悔跟她做朋友,因为她确实曾经给我带来过很多温暖与快乐。人与人之间不就是该这样吗?在一起的时候,彼此好好珍惜;不在一起了,也彼此祝福。而不是狗咬狗,咬出一堆狗血!” 人参宝宝也探出个小脑袋来,萌萌地对她道:“主人说得太对了!宝宝好崇拜你啊~!” 原本室内极严肃的气氛,被它这句马屁拍得彻底瓦解。 人参宝宝还不忘飞了一记眼刀给松鼠君,看吧,拍马屁就是要像我这么拍。哪儿像你,拍到马腿上去了吧?哈哈哈哈哈~! 松鼠君:…… 这一场争宠较量,松鼠君第一次尝到了被KO的滋味…… 它挫败地望着简悦懿,见她已然被人参宝宝逗乐了,突然无比心酸起来。只好剥颗南瓜子来吃,以安慰自己受伤的小心灵。 贪吃的人参宝宝咽了口口水:“我也要吃……”说着就凑了过来。 松鼠君一脚给它踹过去,结果一不小心,就踹到人参宝宝的嘴里去了! 这位大佬先是一愣,顿时捶地暴笑:“哈哈哈哈哈!” 简悦懿安慰地看着这两只,嗯,不错,今天也很和睦。 *** 虽说关系没那么亲近了,但简悦懿和刘文秀之间也没撕破脸过。连上课,她们都还是会替对方占位置。 表面看起来,似乎这两个人依然是好朋友。 这天课间,刘文秀起身直直朝顾韵林坐的位置走去,带着笑容跟他说了几句话。 顾韵林本来对她态度还挺客气。但某一瞬,他忽然就沉着脸说了句话,然后就不理她了。 刘文秀看上去表情颇为尴尬。她还想再跟他说几句,可惜人家怎么都不理她了。 这一幕,简悦懿全都看在眼里的。正觉得奇怪,刘文秀已经走过来,对她抱怨:“我还以为你跟顾同学关系挺好的呢。我刚刚过去跟他说话,他理都不理我。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他这也太不给你面子了。” 简悦懿目光微闪:“我和顾同学就是普通同学关系,他为什么要给我面子?”她并不喜欢这种别人拿她当枪使的感觉。 刘文秀哑然。 但她很快调整好了情绪,对简悦懿道:“别骗我了,我都看到他来找过你三次了。他肯定对你有意思!小悦,你能不能帮我个忙?你知道这段时间经常跟我走到一起的那位学姐是谁吗?她是咱们学校学生会的主席。” “她觉得顾同学是个当副主席的好料子,打算跟老师推荐他。就让我来约顾同学去跟她好好谈谈。可顾同学太傲气了,他理都不理我。要不然,你去帮我约他吧?朋友的嘱托,我怎么也得完成的。” 简悦懿定定地看着她,没说话。 刘文秀有点心虚,撒娇似地摇了摇她的手臂:“小悦?” “顾同学在学校里并不张扬,学姐是怎么看出来他是当副主席的好料子的呢?我有点好奇。” 刘文秀眼神闪烁:“葛乔学姐是学生会主席,她能知道的事情肯定比我们多嘛。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假如你仅仅是凭你曾经看到过顾同学来找我,就断定他是对我有意思,那我能不能理解为,学姐叫你来找他,也代表着她对他有意思呢?” 找他的理由,还是想推荐他当副主席。人家不乐意,你还非要人家赴约。怎么想,都怪怪的。 这话问得太犀利了,生怕帮忙不成反倒得罪人的刘文秀,赶紧遮掩道:“学姐人长得那么漂亮,又能干,她爸妈还都是干部,这出身多好啊。想找什么样的男朋友找不到?哪儿用得着我帮她出马?这纯粹就是学生会里的公事。” 简悦懿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因为她身为天之骄女,不好意思倒追男人,才立了这么个名目,叫你替她跑腿呢。” “当然不是!你想太多了!”刘文秀矢口否认,扭过身子再不搭理她。 这件事却没有就此告一段落。 当天下午,葛乔就亲自来了。那确实是一位美人,嘴角就像后世专门做过“微笑唇”微调的女性那样,总是往上翘的,很容易给人亲切感。 她爽朗地笑着,走到顾韵林所坐的课桌前:“刘备要三顾茅庐,才能请到诸葛亮出山,我想了一下,我也起码得表现一点诚意,才能邀得动你加入学生会。” 她问他:“怎么样?现在可以跟我好好谈谈这件事了吧?” 周围同学看到学生会主席亲自来邀请顾韵林加入学生会,俱都惊叹或艳羡地望过来。 大家窃窃私语,所谈无外乎是赞美葛乔求贤若渴,或是羡慕顾韵林的好运道。 顾韵林却拒绝得相当干脆:“不用谈了,我不想加入。” “为什么?挺多同学都想为咱们学生团体服务的。”葛乔无法理解。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加入。” 葛乔大约没被人这么拒绝过,愣了一下,又劝道:“顾同学,你可能不知道在学生会做事的好处。等毕业的时候,你的履历会比其他同学漂亮很多,用人单位肯定会优先选用曾在学生会服务过,社交能力和工作能力都比普通同学更高的优秀毕业生的。而且老师的评语也会更好看……” 一个根本就不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讲出来的好处怎么可能让他满意? 顾韵林直截了当:“我知道。但我还是不想加入。这位同学,这两天你已经找过好几个人来找我说这件事了。我想我的态度,从一开始就很明确了。” “就这样吧。”他说完这一句,就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起身往后排走。 走到简悦懿身边时,他礼貌地问坐在她身旁的那位同学:“同学,能调换个位置吗?” 那是一个同班女生。她怔忡片刻,连连道:“哦哦,好,好。”顾韵林坐的是前排,肯跟她换位置,她自然是不亏的。 等他坐下来,葛乔的脸色都铁青了。 简悦懿没扭头望他,只是低声问:“你这样不是在给我树敌吗?你看看,学姐脸色多难看。” 他也压低声音回道:“你会是怕这种事的人?更何况,我不会让她动你的。”言辞恳切。 “平时看你,情商挺高的。今天对她怎么那么不客气?”她好奇地道。 他脸色微冷:“对于听不懂人话的人,我有什么办法?” 简悦懿了然,估计是男色太过撩人,学姐对他有点执着了,也许私下做了些什么事,惹恼了他吧。 隔了一阵,刘文秀进教室来了。她直直地走到简悦懿另一边,拽着她胳膊道:“顾同学在这里正好,小悦,你劝劝他,加入学生会对他是有很大好处的……” 简悦懿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对她道:“人就在这里,你自己跟他说就好。“ 刘文秀很是为难:“我说,他听不进去啊。” 偏偏这时候,顾韵林还逗了简悦懿一句:“对,她说,我肯定听不进去。你说,也许我就听进去了。” 差点把简悦懿给气笑了,她回头问他:“那要不然,你就答应了呗。当学生会副主席多好啊~。” 刘文秀赶紧帮腔:“就是,答应了吧。” 顾韵林苦着脸,对简悦懿道:“我怕你了。”正容对刘文秀道,“我已经再三表达过我的意思了。你们再这样一直劝,我可能就会误会学生会在仗势欺人了。” 刘文秀皱着眉头问:“这怎么会是仗势欺人呢?你问问同学们,你这有多不识好歹。人家学生会主席就是看中你的才干了,这才接二连三地来邀你加入。你不加入也就算了,怎么能说这么让人寒心的话呢?” 她满以为这么说,大家会站她这一边。 谁知道,顾韵林只是斜睨着她,表情甚是不屑。 而平时跟他走得近的几个男生,在她抬高声音嚷嚷时,都站了起来,大跨步走了过来。一个个双手抱臂地把她围了起来。 其中一个长得特别高大的男生,他比刘文秀高了两个头左右,威胁性地用胳膊撞了刘文秀的肩膀一下,问她:“你说谁说话让人寒心呢?” 身高差带来的压抑感,让刘文秀瞬间害怕起来,她赶紧摆手:“没没,没谁。”从男生们的包围圈里怕兮兮地逃了出去。 简悦懿给顾韵林下了句评语:“平时没看出来,原来你有当黑老大的潜质啊。” 他眼角带笑,问他的小弟们:“我看起来像黑老大吗?” 小弟们哈哈大笑,回他: “不像,像白老大!” “你哪儿黑了?完全就是武侠小说里的玉面郎君!” “哥从来不在江湖,江湖上一直都有哥的传说!” *** 简悦懿和顾韵林都是有修行的人,而他俩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他们都有自己的道德操守。 对他们来说,就算是玩阴的,也绝对不会用下作的手段。 可其他人却不见得会遵从基本的道德守则。 第二天,简悦懿还没醒,她家那只松鼠君就急慌慌来扯她盖在身上的毛巾被了。 “主人主人,快起来快起来!出大事了!” 她睡眼惺忪,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又要合上。 “快起来啊主人,不得了了!有人画了你的裸//体//画,放在美术教室的!”松鼠君急得不行,又伸爪去拍她的脸。 简悦懿腾地起身,你说什么?!她用眼神问它。 即使在这个时刻,她也没忘自己寝室里还住着三个人,不能当着她们的面直接和松鼠君说话。 (作话~!) 64.64严禁转载 简悦懿跑到美术教室时, 就发现顾韵林已经在里面了。 他正站在一幅画作前, 出神地端详着。 她觉得不太妙,歪着身子往画布上一瞅。 果然! 画布上的女孩罗衫半褪, 露出一片无瑕的美背。一双蝴蝶骨纤细柔弱地缀在背上。 女孩侧头后望, 似在凝视半褪的衣衫,又似在引诱画下这幅画作的人。目光莹莹流转,几乎滴出水来。 画中女孩只露出了一张侧颜,但那明朗中又带着几分英气, 柔和中又混和了一点刚性的轮廓,画的分明就是她! 简悦懿既觉得气恼, 又松了口气。对于从后世穿越而来的她而言, 这种只露了背, 而且还只是背部的上半截的画作, 根本算不得什么裸//画。 她觉得气恼的是, 画这幅画的人并非是还有道德底线在,才只画她的裸//背的。在这个年代,女性就是穿的裙子高过膝盖, 都会被认为是个不检点的女郎,更何况是褪去衣衫,露出背部供人画作。 这画要是曝光了,她怕不得被千人骂、万人唾? 她直接越过顾韵林,想将画布从画架上扯下来。后者却先她一步扯下来了, 并飞快地把画布卷了起来。 一边卷, 一边道:“我说过, 不会让别人伤害你半分的。”平时表现落落大方的他,此刻眼神却没有跟她对接。 她以为对方是有误会,于是解释道:“那个不是我。画的虽然是我的脸,但我从来没有解开衣衫当过别人的绘画模特。” “我知道。”他说,“你的五官明朗大气,是不会有那种像小家碧玉一样孱弱纤细的蝴蝶骨的。” 简悦懿微怔,不明白五官大气跟蝴蝶骨纤细有什么必然关联。 确实,后背到底是健美还是纤细,只跟女孩子们是否热爱运动有关。 但顾韵林并不打算告诉她,他曾无数次凝视着她的背影。不管她做出任何动作时,被军绿色衬衫包裹着的蝴蝶骨总会跟着动起来,就像雌鹰的翅膀,充满了柔韧与健康的美感。 他又说:“而且,你也不会用这么充满诱惑感的眼神去看谁。”他下了个结论,“你的眼神很正。” 她有些讶异,伸手去拿他卷好的画布:“你倒是观察得挺仔细的。” 他抽走画布,不让她接触:“我会负责把它焚毁的。” “我自己来就行了。”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她有点莫名奇妙。 这家伙……该不会是想留下来自己慢慢欣赏吧? 然而他注视她的眼神里,却明显带着关切:“这种画,就算只是看着,心情也会相当不好吧?还是我来吧。你心情变糟糕,我心里也不好受。更何况,你会遇到这种事,跟我也脱不了干系。” 他昨天才刚跟葛乔摆明态度,今天简悦懿就出事了,这让他心里很不好受。 “抱歉,我说过不会让你出任何事的。昨天葛乔走了之后,我也一直在提防她搞事。没想到这里还是钻出来这么一幅画……” 简悦懿有点感动,宽慰他道:“这幅画不画个几天,根本出不来的。这个女的是早就盯上我了,就算你昨天没跟她闹翻,今天这幅画也一样会出现在这里。”说着,她伸出右手,“把画给我吧,这事我要自己处理。”没人能这样对待她之后,还能有好下场的! “还是我来吧,别脏了你的手。”说着,他用开玩笑地语气道,“放心,这幅画我不会偷偷留着自己欣赏的。” 她知道他争的并不是谁去焚烧这幅画,他想做的,是帮她报复回去。 “我很感谢你的心意。但我这个人脾气爆,性子直,一向是一副小鸡肚肠。别人整了我,我不亲手整回去,就觉得难消心头的一口恶气。这件事你要真帮我做了,我反而会郁郁好长一段时间。” 顾韵林沉吟片刻,对她道:“要是遇到难处,记得找我。还有,这世间是有因果报应的,不管你再生气愤怒,切记不要报复过头。” 简悦懿笑道:“果然是个有品德的天人,时时刻刻不忘因果报应。放心,我有分寸的。” 这才转身去找地方焚画。 她打算怎么收拾那个人呢? 第一,当然是先找出真凶来。画这幅画的人主要目的就是想看她出丑,那人绝对会到现场来查看情况。 所以,简悦懿快速地把那幅画烧了之后,就又回到了现场。 松鼠君刚刚看到顾韵林后,就双腿发软,想跑路。但为了它亲爱的主人,它还是勉强自己忍着强烈的害怕留了下来。 听到顾韵林是来帮忙的,它这才松了口气,然后狂奔出了教室。 等简悦懿去烧油画的时候,它才蹿出来。 “主人,你打算怎么查案?”它问。 简悦懿点了点它的小脑袋:“我还没吃早饭,你去帮我弄根油条或是肉包子过来。吃饱了饭,我才有力气开动脑筋。” 她还不忘叮嘱了一句:“拿吃的东西之前,一定要先洗干净爪爪哦。要不然,我是不会吃的。” 松鼠君:…… 阴她的人到底是谁,她其实心里早就有数了。要是没料错,应该就是那个大二的葛乔了。看此人的行事特点,就知道是个爱玩花招的。 那人就连喜欢顾韵林,都会用推荐他当学生会副主席这种法子,来以利勾牵。她大约不明白,男女之间靠的是彼此间的吸引力,而不是权钱交易吧。 她悠闲地等着,拿起松鼠君送来的油条,吃之前还不忘问一句:“洗过爪爪了吗?” 松鼠君没好气地道:“洗了洗了,还拿肥皂洗了的,行了吧?” 她满意地摸摸它的脑袋,再握了握它的爪爪,再拿没摸它的那只手吃油条。 悠哉游哉,好不惬意。 清大是有美术学院的。等她吃得差不多,也开始陆续有学生走进美术教室了。 而正如她所料的,在越来越多的人走进美术教室后,葛乔也过来了。 她看到简悦懿先是一愣,眼神里闪过一丝警觉,掉头就要走。 简悦懿却笑眯眯地跟她打起招呼来:“学姐?你不是美术学院的吗?都快上课了,怎么不进教室呢?”这明显的就是心虚啊。 葛乔怔了一瞬,再回头时已是满面含笑:“你是……哪一位?不好意思,我们学生会接触的同学实在太多了,我确实记不起来你是哪位了。” 简悦懿也是服气的。这一方面是把自己从裸//画这件事中摘出来,另一方面是在跟她说,“你就是一个小人物,我连你叫什么名字都不记得”。 她也不生气,凑过去在葛乔身上闻了一下。对方身上的气味,果然和画布上的“人气”一模一样。 不由感叹,这女的心还真黑。不喜欢谁,就直接把人给毁掉。 葛乔见她举止怪异,不由皱眉往后退了半步。 简悦懿则笑眯眯地对她道:“没关系的,学姐。你现在记不得我是谁,以后就会记住了。而且会记得非常清楚。” 说罢,她还特别有礼貌地跟她挥手道别。这才转身离开。 葛乔不知怎的,心里突然生出一股不安。这女的是发现了什么? 她狐疑地走进教室,却发现自己避开众人,偷偷画的那幅油画不见了?! 她冲到原本摆着画布的那个画架前,惊疑不定!捏紧了拳头,那可是她画了好几天的画! 是的,即使头天顾韵林答应她加入学生会,她也一样不会放过简悦懿。从一开始,这个77级的新生在学校扬名立万,被老师和学生交相称赞时,她就有了危机感了。 这样的人,迟早会取代她在学生会里的地位。而最可怕的是,前几天,李教授已经跟她提过了,要把简晓辉,也就是这个新生的哥哥插进来当宣传部部长! 她的危机感也就越来越强了。 想把顾韵林弄进学生会里,除了是喜欢他,想用利益交换以换取对方的真心以外,也有安插自己的人的那层意思在。 要想让敌人永世不得翻身,坏掉她的口碑是最直接最省力的做法了。葛乔咬了咬下唇,想不通简悦懿是怎么提前发现并处理掉那幅画的! 想到对方离开时,曾跟她说过,会让她记住她的,她就有点后怕。下了课就去找了刘文秀。 “你这几天把她给我盯紧点,要是她跟美术学院的学生有接触,就赶紧跟我说。” 刘文秀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你别管,照做就是。” 很多人都很讨厌一个人把欲望和渴求表露在言行举止中。但葛乔却不会。因为那种贪心特别重的人,其实是最好骗也最好控制的。 就像刘文秀,她太想进学生会了,自己又没什么本事,就只能来巴结讨好她。这种时候不利用,难道还等着以后她对她知恩图报? 笑话!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简悦懿发现,刘文秀又莫名奇妙地跟她好了起来。 她们似乎回到了过去形影不离的时候。就连上厕所,她也要拉着她陪:“陪我去嘛陪我去~!一个人上厕所好无聊~。一起去还可以聊会儿天。” 简悦懿好像也没心没肺的,完全忘记了之前两人疏远的事情。两个人又亲密了起来。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里有多冷。 前头才发生了葛乔的事情,后面刘文秀就又对她热情起来了。说这当中完全没有关联,她根本不信。 你是要监视我对吧?那就监视吧。正好可以让葛乔疏于防备。 简悦懿让小松鼠拿着钱去买宣纸、毛笔和国画颜料。小松鼠当然不敢光明正大地买。但它可以半夜去偷啊。 偷完之后,再把钱放在显眼的地方。 嗯,这也算是买。 简悦懿前世在博物馆工作,也是懂文物修复的。而她最擅长的就是对瓷器和古字画的修复。连古字画都能修复的人,画一幅国画简直不要太简单! 她在晚上熄灯后,等听到寝室里大家熟睡后变得绵长的呼吸声,她才施施然下床,然后走到一楼写告示的那块用板架架起来的黑板旁,把准备好的宣纸往上一挂。这块黑板就可以临时用来充当画架了。 调颜料,运笔挥洒。长年做修复工作的她,画画的速度比起美术学院的学生来,要快得多了。 一个小时后,一幅美人裸/背图就画完了。 她再趁着天黑,把画拿到美术教室去。 教室门在夜间是锁好了的,但这种事松鼠君就可以搞掂! 放好画,离开教室时,简悦懿还回头望了一眼自己的作品。不错,画得还挺传神。 *** 有刘文秀当眼线,葛乔心情还挺轻松的。 而简悦懿撂了那句狠话时,迟迟没有行动,她不由在心底暗暗嗤笑,原来就是个嘴巴厉害的。 这天早上,她洗漱完毕,正要去打早饭,同寝的一名同学已经递过来馒头、咸菜了。 “我今天去食堂去得早,顺便就帮你打了。”对方笑着说。 她笑眯眯地谢过,再客气地把粮票算给对方,这才吃起馒头来。 吃完之后下楼时,远远地,她就看到简悦懿和刘文秀走在前头。 她心里一动,快步追上前去,但却没跟她俩打招呼。反而目光四下搜索着迎面而来的每一张面孔,看看这些脸孔是否是认识的人。 每当看到认识的人,她就冲对方微微一笑。 对方少不得跟她主动打招呼:“葛乔学姐,好巧!” “早啊,葛学姐!” “葛乔,去上课啊?” 刘文秀听到她的名字,也开心地回头冲她直挥手:“学姐~,葛学姐~!好几天没见了,你这两天过得好吗?” 葛乔像是没看到简悦懿一样,笑着回刘文秀:“还不是跟以前一样,学生会的事实在太多了,每天都忙得要命。你瞧,我连走路都得走得飞快。哪儿像你这么好命,还可以慢悠悠地闲逛。” 她是在挤兑简悦懿,但这种挤兑并不显山露水。段数不高的,就算听到也意会不到。 不过,被凭白殃及了池鱼的刘文秀,脸上就有点尴尬了。她只好没话找话说:“葛学姐认识的人好多啊,好多人都在跟你打招呼。” 葛乔等的就是这句话,她笑着若有似无地瞟了简悦懿一眼:“为全校同学服务嘛,肯定认识的人比你们多一些啊。但是这份工作也累啊。” 她这句话才说完,远处,宿管阿姨就开始冲简悦懿嚷嚷了:“小悦,今天的早饭你还没来拿呢!怎么搞的?怎么能连早饭都忘了吃?空腹上课,脑子能转得动吗?” 宿管阿姨一边嚷嚷,一边小跑步跑过来。 简悦懿赶紧往回跑,去接早饭。 已经被宿管阿姨列为“拒绝来往户”的刘文秀,顿时心里不舒服起来。 简悦懿接过早饭,却对阿姨说道:“阿姨,你以后真的不用再帮我打饭了。你这样挺辛苦的。” 自从阿姨不再帮刘文秀打饭后,她就特别自觉地把自己的饭盒子也收回去了。 孰料,阿姨竟堵在她寝室的门口,不高兴地说:“我不给刘文秀打饭,是因为她一直磨着我也给大二的葛乔打饭。我心里烦了,就把她的饭盒子也给她塞回去了。你又没做过这种过分的事,而且阿姨就爱给你这样识大体又乖巧懂事的孩子打饭。咋了?我还不能打了?” 当时刘文秀也在寝室,阿姨当着大家伙的面说这些事,直把她的脸臊得通红,根本抬不起头来。 简悦懿到底是心软,不愿意看到昔日的伙伴被当众落面子,就又把自己的饭盒子给了阿姨。还哄了她好一阵儿。 阿姨这才笑眯眯地离开了。 阿姨听到她老调重谈,赶紧摆摆手:“唉哟哟,得了得了,一天到晚都是这一句,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我要是听力下降了,全赖你!” 迅速地就撤退了。 留下简悦懿哭笑不得地站在原地。 心却是暖的。 葛乔本来就是要强的人,见到曾经拒绝过给自己打饭的宿管阿姨竟对简悦懿那么好,后者都明确说了不用她帮忙打饭了,阿姨还非要黏上去帮忙。 那一瞬,她有种自己的脸面都被丢光了的感觉。 她忍不住瞪了刘文秀一眼,都赖她!要不是她不会说话,自己也不会在宿管阿姨那边丢这么大的脸! 凭白被迁怒,刘文秀心里也是委屈得很。 两人正在打眼仗,那边又有人在跟简悦懿打招呼了。 “咦,那不是简同学吗?” “这么早就去上课了啊?” 两位结伴而行,刚从食堂那边打回早饭的女老师主动在打招呼。 女老师A:“你早上就吃个包子,喝点豆浆啊?正在长身体的女孩,怎么能只吃这点东西呢?来来来,老师分你一根油条。” 女老师B:“我宿舍里有奶粉,要不然,我调杯牛奶给你喝?” 两位女老师人还挺不错,看到葛乔跟刘文秀尴尬地站在原地,还不忘招呼她俩一起去。 葛乔知道人家只是顺便邀请她而已,挤出笑容,说是还有事情要忙,就转身走了。心里却骂天骂地,郁闷得要死!心说今天丢脸真是丢大发了! 明明是过来挤兑简悦懿的,结果前有宿管阿姨,后有老师,都对她好得要命!这些人是不是傻啊?! 用得着这么哄一个普通女学生吗?!简直就像在拍马屁一样! 神经病! 她心里有气,表情难免变得狰狞了几分。看到沿途的学生对着她指指戳戳,这才醒悟过来,赶紧挤出笑容,变回平常一脸和气,时时带笑的模样。 然而奇怪的是,不管是认识,还是不认识的同学,看她的眼神都特别怪异。 正好她走到一个池塘边,连忙把池水当镜子照了照,检查了一番。衣服没穿错,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的,脸上也没有脏东西。 奇怪…… 今早,她所在的班级要上的课是在阶梯教室那边的。但路过美术教室时,看到教室门口挤满了人。一眼望去,教室里面也人头攒动的。 她忽然就生起了不好的预感。忙跑过去,挤进人群。 “让一让,大家让一让。”她一边挤,一边嚷嚷。 她挤的力道太大,惹来同学们的皱眉,以及“干嘛?挤什么挤?”之类的抱怨。但大家一看是她,表情俱都微妙起来。 有些人甚至主动给她让了道。 她终于成功挤到了教室里,抬眼一望,画架上竟摆着她的裸//画! 而且摆放的位置,正好是几天前,她摆放简悦懿的裸//画的位置! 更要命的是,画上的人竟也是露出后背,凝眸回望的姿势,就跟她画的那幅画一模一样!只是主角换成了她而已! 她只觉得天旋地转!差点吐出一口老血来! 简悦懿!那个贱人!她不是没陷害成她吗?!她竟然用这一招原封不动地还回来了!还引起了这么大的骚动! 她又气又怕,环顾四周。却见同学们神色各异,或不屑地指指戳戳,或面浮讥笑之色,又或啧啧有声。有些男同学还“哇噢——”地怪叫着。 有跟她平时不对付的女生,嘲笑地对她说:“看不出来我们的葛主席思想这么进步啊。中央才提出要‘解放思想,实事求是’,你马上就响应号召,彻底解放了。” 另一个不喜欢她的女生赞美地道:“没想到葛主席身材这么好,眼神这么有韵味。男同胞们,你们说是吗?” (看作话~!) 65.65严禁转载 葛乔又臊又怒, 窝了一肚子的火。一看到简悦懿, 怒目圆睁,立刻就冲了过去! 简悦懿唇角带笑, 不紧不慢地转身离去。 等葛乔冲到门外, 她人已经不知去向。 气得葛乔一脚踹在墙皮上! 这下,顿时有思想正直的好学生站出来指责她了:“你没事儿往墙上踹干嘛?这墙壁招你惹你了?好好的白生生的墙壁,你给踹成这样,好意思不?还是学生会主席呢。” 气得她又想踹, 一扭头却看到低年级学生在往这边看。为了维持形象,她只得咬牙收回了脚…… 而与此同时, 松鼠君正在简悦懿怀里拍手称快:“哈哈哈, 这回真是什么恶气都出了!” 人参精也乖巧拍手, 表示赞同。 简悦懿却只是表情淡淡的, 既不看出高兴, 也看不出不高兴。 在这个十一届三中全会还没召开,国内改/革开/放的脚步还没正式迈开的年代,女孩们就是穿个喇叭裤上街, 都会被大叔大婶们指责为不检点、不学好,有些过激分子甚至会拿出一把剪刀,一刀把她们的裤腿给剪掉。 在这种形式下,葛乔竟还画了她裸/露后背的油画,放在美术教室这种公众区域, 要她受万人“瞻仰”, 用心可谓是非常险恶了。 葛乔这种人要是活在后世, 怕祭出来的就不是裸/背图这么简单了。她甚至有可能画一幅她的正面全/裸图放教室里。 想到有这种可能性,简悦懿就浑身恶寒,又觉恶心。 对于这种下作的手段,她既不想多报复回去,也不想少报复一分。就干脆用同样的手法,完完整整地还回去。 怎么样?就是要让你知道事情是我做的。也就是要让你有苦说不出。 敢用下作手段,就得承担自己也被人用同样方法报复的后果! *** 顾韵林也很快知道了这件事。他好笑地道:“还真有你的。原样照搬别人整你的方法,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 “这种在因果上没问题吧?我不会受报应吧?”她笑问。 “其实,地府里的冤魂也会向阎王申诉,请求到阳间索取他们仇人的性命的。地府吏员审核案件后,会报知阎王,此人的申诉是否属实。若是属实,阎王就会放他们暂返人间复仇。”他解说了一番,“放心,你这样做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简悦懿好奇地问:“冤死的人怨气都挺大的吧,放他们重返阳世,地府不担心他们因为情绪失控,报复过头,甚至伤及无辜吗?” “他们离开地府之前,都会跟吏员签协议。要是做过了火,当下就会直坠地狱,受刀山火海种种痛苦。不过,说是协议,其实起作用的是因果律,并不是有什么特定的人在惩罚他们。就好像你的福报,来源肯定是你曾做过什么极大的好事,这辈子才会如此顺心遂意。所以,那份协议不过是起一个告知、警示以及教育的作用而已。” “就好像普法教育那样?” 他莞尔点头。 至于葛乔,她出了这么大的丑,自然是要找刘文秀好好说道说道的。 她不敢直接冲到刘文秀上课的地方找人,怕阴私毕露,于是去了寝室找人。 刚好简悦懿也在里面。 她看她的眼神简直恨得滴出血来。 简悦懿却笑眯眯地望着她,剥核桃吃。一边吃,一边还不忘给松鼠君剥一颗。 葛乔更气了,却只能招呼刘文秀:“刘同学,你出来一下,我有事问你。” 刘文秀已经听说过她的事了,但并不晓得她之前阴过简悦懿。 她只是隐隐觉得有点不太对,于是跟了出去,想问个清楚。 葛乔把她带到僻静处,一转身就质问道:“不是叫你把她盯好盯牢盯死了吗?!你知道她对我做了什么吗?!” “做了什么?” “她画了我的裸/背图,挂在美术教室里!她这个疯子!” 刘文秀满眼质疑:“她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你什么地方得罪她了?她这几天一直都跟我在一起的,就连上厕所我都拉着她,她哪儿有功夫去画画。” 葛乔气极了:“不是她是谁?!我……”她差点把真相说出来,但理智又让她把话咽回去了。 难不成,她还能告诉她,她曾用完全一样的手法去整简悦懿? 望着刘文秀,她握了握拳头,这个没用的东西!要不是她没盯好人,自己根本不会出这种事! 她忍了又忍,现在还不能跟刘文秀撕破脸。毕竟这个人跟简悦懿同寝又同班,还能当她的眼线。以后总有能用上的时候。 努力平息下心头的怒气,葛乔咽下了这个哑巴亏:“你说不是,那应该就不是吧。好,我知道情况了。” 刘文秀却咬咬唇,不安地追问:“学姐,为什么你一直这么针对小悦?现在出了事,也认为是她做的。小悦不是那种人的,她心眼很好,对人也很好的。” 呵,这是上了她的船,临时又想跑路了?哪儿这么简单!葛乔嘴唇一歪,嗤笑道:“与其问这个问题,你不如先问问自己,只是因为想加入学生会,就什么都听我的,连我叫你去砸她的暖水瓶,你也听话地砸了。你当时甚至都没有问我原因。” “我……”刘文秀有点慌,“小悦她经济条件挺好的,连两块钱一瓶的可乐她都喝得起。一买还买三瓶!我是觉得这种物质上的东西,对她来说并不重要,才听了你的话!” 葛乔简直被她那混杂了天真的恶毒给弄笑了。她也真的笑了,笑得前仰后合:“原来你觉得人家不缺什么,你就可以随便给人家搞破坏的啊?唉哟,”她摇头叹气,“这个简悦懿有你这种朋友,也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反正话说开了,她也没必要遮掩:“以后乖乖听话,别问东问西的,叫你做什么,你就老实做。要不然,我就把你做的这些事全告诉她。她现在人气这么旺,随便透露一点风声出去,你都不会有好日子过了吧。” 刘文秀完全没想到事情会有这样的反转,顿时傻眼了! *** 日子一如既往,简悦懿还是那么受老师们欢迎。 甚至因为本校老师们的对外宣传,偶尔还会有别校老师来参观她。 比如现在,教大学语文这门课的秦老师就八卦地领着她在外校的老师姐妹团,远远地在参观简悦懿。 “瞧,那就是我们学校的雷锋同学!”秦老师特别得瑟。 “雷锋就是她啊?长得好漂亮,很有气质啊,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看起来人娇娇柔柔的,没想到这么有性格,还敢跟教育部副部长提建议。真是人不可貌相!” “她哪里看起来娇娇弱弱了?人家那只是叫做眉目如画,你看她的眉梢眼角,明明带着英气的嘛。” 几个老师在那里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却没发现她们当中的一员悄眯眯地、兴致勃勃地朝简悦懿走去。 秦老师早就跟大家都打过招呼了,叫她们不要打扰人家。这位老师也觉得不打扰比较好。于是,她就只是跟简悦懿擦肩而过,然后回头笑容满面地跟她打招呼:“雷锋同学,你好。” 然后,简悦懿就看到一堆人蹿过来,把这个喊她“雷锋”的人给架走了…… 雷锋?为什么她要喊她雷锋? 她这几天做了啥好人好事了? 完全忘了在韵古斋里,教育部的黎副部问她名字,她回答姓雷名锋的事了! 而被架走的外校老师特别委屈,对自己的朋友们说:“我就只是过去打个招呼而已……” “那你也不能直接喊她雷锋啊!我跟你说,我们这位简同学是很低调的。要不然,当初黎副部问她名字,她怎么不说呢?你喊她雷锋,不是把她给曝光了吗?!” “人家这么低调,你干嘛还领我们来看她?” 秦老师噎住了,然后理直气壮地道:“你们难道就不想看吗?再说了,咱们只是来赏风景的,刚刚不过就是顺道偶遇了简同学而已。你们不喊她雷锋,那不是啥事儿都没有吗?” 来偶遇简悦懿的,还不止这些老师。 今天又是个周末。自从清大跟电影公司的人商量好在大礼堂放电影后,每到周日,学生们就近乎虔诚地去礼堂的松鹤山房基址处蹭文气,再在礼堂内寻一个好位置,坐下来好好看一场电影放松一周以来因学习而感到紧张的心情。 简悦懿也来了。 原本她建议在礼堂放电影,就是为了给自己找点娱乐。这种时候自然不会错过。 她去得早,选了一个既不太靠前,也不很靠后的适中位置。 这时的电影在放映之前,通常都会先播一些新闻纪录片,比如像尊敬的西哈努克亲王啊,还有莫尼克公主之类的。 之后才开始放正片。 不过,这个年代娱乐实在太少了,就算是新闻纪录片,简悦懿也看得津津有味。 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对娱乐活动很不挑剔了。 她才刚落座,就发现自己隔壁的位置也有人坐下了。她扭头一看,正是顾韵林。 他惊讶地问她:“你也来看电影?”眼里毫不掩饰的笑意,却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她,我就是冲你来的。 简悦懿有些失笑。她还满喜欢这个有什么说什么,从来不打肚皮官司的耿直天人。 今天播的电影是《列宁在一九一八》。这部片子的革/命性十足,当作宣传教育片是再合适不过的了。不过,唯一的问题在于,苏国对于“色//情”的定义,明显和我国这个时期不太一样。 于是,电影播放中,频频出现突然间黑上几秒钟的情况。 每当有这种情况发生,旁边就会有内行的同学惨呼一声:“剪掉了!剪掉了!” 表情夸张的程度,简直比电影都还精彩。 不过,这部大片有些地方可以剪,有些地方却是剪不掉的。比如像后来特务在剧院里谋划刺杀列宁的镜头,为了营造紧张的气氛,导演把舞台上身穿天鹅舞衣的女郎踏着音乐拍子跳着芭蕾舞曲的镜头,还有特务窃窃私语的镜头反复交替剪接。 舞曲拍子越来越快,芭蕾女郎也开始旋转跳跃。特务眼里闪着毒光,步步逼近列宁同志…… 这种不断交替的镜头要怎么剪? 放映员师傅特别聪明,他拿手挡。 每当天鹅优美地抬起长腿,师傅就赶紧伸手遮镜头!每当这个时候,男同学们就发出一声“唉——”的叹息声。而每当放映师傅因为镜头交替太快,没能追上挡镜头,男生们就两眼放光,兴奋地大声喊起来“哟哟哟哟哟”! 顾韵林每回听到这种声音,就忍不住闭眼,为自己也是男同胞中的一员感到忧伤。 简悦懿看他这样,笑出声来:“你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不,我不是因为看到这些镜头觉得不好意思。我是……”他斜眼瞟了旁边正在“哟哟哟”的男生一眼。 逗得简悦懿笑得更厉害了。 到了影片的后半部,列宁同志为防不测,在瓦西里家的客厅席地而眠。瓦西里和妻子谈论着列宁同志为了革/命,不惜以身犯险的事。谈着谈着,就开始拥吻。 这时,礼堂里的女生们都不好意思地遮住了眼睛,而男生们则拍手喝采,大叫“精彩”! 当然,下一秒,放映员又遮住了镜头。 不过,即使如此,气氛却是营造出来了。 顾韵林深深地看着简悦懿,轻轻把手盖在她的手背上,问她:“这里太吵了,要不然,我们出去吧?” 简悦懿笑眯眯:“这会儿出去,不是羊入虎口吗?不要。我要看电影。”上次看她的裸//背图,直接看得发呆,嗯嗯,这个男人确实危险~。 “……”顾韵林有点郁闷,“同学,可不可以不要那么直白?”倒是大方承认了。 她依旧笑眯眯:“不可以。” “……” 他带点惩罚性质地捏了捏她的手背,再把她的手掌翻转过来,用食指在她敏感的掌心轻轻划动。 划得她的心痒痒的。她刚想缩回手去,他却轻轻拉住了她,问她:“想不想看看我的画工如何?” 她抬眉望他。 他故意露出坏笑,但眉目间只见清俊,不见痞气。 他从怀里拿出一盒彩色铅笔,竟开始在黑漆漆的,只有银幕反光的礼堂里画起画来。 而他的画布,正是她的掌心。 他不时坏笑着回望她,用手正大光明地在她手掌上吃豆腐。彩色铅笔落在她掌心,笔触却显得很认真,也很轻柔,与他脸上装出来的表情完全不一样。 被一个明明白白告诉你“对,我就是在找机会摸小手”的人这样对待,却一点也生不出反感。能做到这一点的,估计也就只有这只美人灯笼了。 只是,这样的举动在这个年代,会不会有点出格?她有些担心地望了望四周。却发现黑暗中,有不少情侣坐在一起说着情话。 她怔忡片刻,礼堂什么时候变成情侣约会的地方了?70年代的时候,海市外滩上的那道防汛墙被称为情人墙,一到晚上,那里到处都是去约会的小年青的事,她是知道的。 没想到在礼堂里搞了个蹭文气和看电影的活动,竟把这里带火成“情人堂”了…… 想想也是,77级的新生年纪最小的只有16岁,最大的却已经有30多岁了。很多人再不抓紧时间谈恋爱,年华也就老去了。 不过……她瞪了顾韵林一眼,这家伙是故意在这里偶遇她的吧? 回应她瞪视的,是他更灿然的笑容。连只有她才看得到的,他身上的身光都璀璨了几分。 简悦懿暗叹,原来他的身光还能反映出他情绪的好坏。这光学效应也是绝了。 心里却莫名地生出了几分喜悦。 笔尖在她掌心轻柔细腻地滑动,痒痒地,带得心也痒了起来。 两个人的夜视能力都很好。她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在她掌心画的,是一个披散着及肩半长发的女孩。 他画的是工笔画。用不同颜色的彩色铅笔来勾画线条。他画得很慢,也很精细。电影都快结束了,他才只画出了一个轮廓来。 等电影放完,他拉住她的手,无比惋惜地问她:“怎么办?还没画完。要不然,我们换个地方再画?” 她却笃定,他肯定是故意的。 然而就算如此,她也想看看他最终到底会画出什么来。于是,两人直接去了一间敞开的小教室,继续画画。 周日,爱学习的学生大多聚集在图书馆看书;想放松心情的学生,要不然就出去玩了,要不然就在礼堂里等着看第二场电影。这间教室这会儿并没有人。 换了地方之后,顾韵林画得快多了。 很快,一张掌心美人图就成形了。他画的,正是她披散头发的模样。 她眉目间的英气,因为散在颊间的发丝消散了不少。五官变得更加柔和了,眼神也显得格外温柔。有种娴静若仕女的美好。 “我是这样子的吗?”她望着掌心图,好奇地问道。 他笑望她:“静若处子,动如脱兔。你不仅有这样的一面,还有很多不同的样子。”他停了停,语带深意,“让人很是想一探究竟。” 他伸出自己的左手,问她:“我帮你画了肖像,你是不是该回报一下,也帮我画一幅。”他也想知道,他在她心目中是什么样子的。 她大方答应,并不推托。接过彩色铅笔就开始在他手心画画。 这种彩色铅笔不知道是用什么原料所制,芯子极为细腻,在掌心上都能顺利作画。 不过,简悦懿可是个性子皮的。他画的是工笔画,她画的却是Q版顾天人。 Q版顾天人双手插在裤兜里,脸上露出坏坏的笑容,眨动右眼抛了个撩人的媚眼。妥妥就是后世痞痞的坏男孩! 顾韵林看得满脸黑线:“……我在你心目中就是这个样子吗?” 回应他的,是简悦懿一连串恶作剧得逞后的笑声。等她笑够了,才道:“这是画着玩儿的。顾同学举止优雅,怎么可能会这样呢?” 他就也跟着笑了起来。 *** 当天下午,她并没有跟顾韵林在一起。 她确实有点喜欢他。但经历了刘文秀的事情后,她已经不再想太快地投入一份感情了。 虽说能当天人的人,道德品质一定不会差。可也正因为他是天人,他和她的三观、生长的社会环境还有习惯等等都是不同的。现在就盲目开始,后面有可能会面临一系列的问题。 没人是奔着分手而去谈恋爱的。与其等到以后发生问题,再去伤心,不如慢一点进入感情。多看看,多观察一下,看看对方是否真的可以跟自己走得长远。 更何况,她需要考虑的问题其实挺多。比如天人的寿命那么长,对凡人来说几乎像是永恒的存在一般。等她变老了,而他却依然年轻,依然帅得足够挑动万千少女的心,那她得多没安全感? 想来想去,她都觉得不该太快开始。 于是,她借口有事要忙,跟他道了个别就自行离开了。 上次刘校长给的侨汇券,她还一张都没用。正好趁着今天周末,去友谊商店看看。遇到好东西,就给家里人买点寄回去。 想起刘文秀,她不由心生感慨,还是家里人以及故乡的乡亲们朴实,肚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你为他们做了事,他们就一直都记得。 她坐公交至建国门站,京市友谊商店就座落在建国门外大街的北侧。友谊商店所在的楼,此时叫外宾大楼,里面分了几个部,最有名的是食品部。它的前身是34号供应部,也就是赫赫有名的京市食品供应处。 这个供应处为什么这么有名呢? (作话~。这次提醒了,以后就不提醒了,以免干扰阅读体验。你们记得看记话就好。) 66.66严禁转载 这个年代的大街上是很难看到外国人的。但在友谊商店里, 进出最多的却刚好就是各种肤色的外国人。他们必须向门童出示护照、华侨证或外籍工作证, 才能进来。 简悦懿刚刚也是出示了侨汇券,才进来的。她手里一整沓的券, 一部分是她从黑市买的, 另一部分是刘校长托人转交给她的。数量实在不算少,连门童都看呆了。 这年代工种不分贵贱,流行“人人平等”的口号。那门童也不过是20来岁的年轻人,见她是本国同胞, 不由摆出闲聊的架势:“你这侨汇券不少呐,是有亲戚在国外吧?你亲戚可真大方, 这么多侨汇券, 那得汇多少外汇回来啊……” 正说着, 就有人拿着一张侨汇券在门童眼前晃了晃, 就带着身边一家老小溜进店了。 门童既无奈, 又不屑,对她道:“瞧见了没?刚刚那个人拿的是一元面值的侨汇券。这种十有八九都是找人借的。谁家有侨汇券呐,四邻八舍的人全都会来借。当友谊商店是闲逛纳凉的地儿一样……” 简悦懿不予置评, 自行进去了。然后就直奔食品部去了。 等进去之后,她差点被店员们的外文口语水准给惊呆了。不管是日语、德语还是英语,店员们都能跟那些外国人说得上来。他们的表现确实不辱没大国的国体。 她先去了糖果柜台,发现光是各式糖果就琳琅满目地堆满了柜台,起码有不下200个品种!简悦懿更有一种逛超市的错觉了。 让人觉得好笑的是, 这边柜台不仅有高级糖果, 连白糖、红糖都是归在这里的。她大致扫了一眼, 发现竟然还有糖精卖! 真是个神奇的商店…… 除此之外,果脯也归在糖果柜台。 她总共称了3斤酒心巧克力,3斤大白兔奶糖,3斤什锦糖块,3斤什锦果脯,3斤伊拉克蜜枣,3斤乌梅,1斤橘子软糖,1斤话梅糖。乌梅是中药店里制成中药卖的那种,也叫乌枣或熏枣。 付款付券后,她又去了糕点柜台,称了10斤桃酥,10斤萨琪玛,10斤绿豆糕,10斤麻花,10斤动物饼干,10斤牛奶饼干,10斤小蛋糕,京市产的两种月饼自来白和自来红,她也各称了5斤。 她那种豪气,把柜员都给吓到了! 不止如此,旁边的外国人都开始用外语议论:“噢,上帝呀,这个国家的女人竟然这么有钱!” 柜员惊吓的表情顿时变成了自豪的表情,笑眯眯地替简悦懿细致地包装起糕点来,甚至还附赠了牛皮纸袋包装。 简悦懿回头望向议论的外国人,发现是两个身穿水手制服的人。她用流利的英语说道:“假如我的国家穷,你们不会在这里看到这么丰富的商品。” 两名外国水手一愣,惊喜地又是一声:“上帝啊,她会说英语!”其中一个立时搭讪,“是的,你的国家让人充满惊喜。没想到这里的女性这么优雅迷人。” 另一个水手有礼貌而又直白地邀请:“等会儿,我们会在这边的涉外宾馆就餐,美丽的女士,你有兴趣一起去吗?” 简悦懿把手里的侨汇券呈扇形展开,笑眯眯地回应:“非常感谢你们的邀请,不过,我打算把这些券全花了再去吃饭。恐怕还需要再逛一阵。” 外国水手A:…… 外国水手B:…… 他俩突然觉得她是高攀不起的女人…… 简悦懿转过身,抬了抬眉毛,她这应该算是在炫富了吧?不过,她就是想给自己的国家挣点面子,而且,她就是不想让外国人觉得我国女性好上手。 等柜员把东西都算好账,包好之后,简悦懿发现了一个大问题:她一个人要怎么拿这么多东西? “你们这里有没有推车啊?能不能跟你借一下?” 柜员因为看到她那另类的为国争光的表现,对她还挺有好感,说道:“你等一下啊,我去问问。”说着,就从内柜出来了,去鲜菜类柜台跟正在运送鲜菜的人说了一声,指了指远处的简悦懿。 简悦懿看到那个运送员望过来,微笑着点头示意。 她不卑不亢的态度很容易让人有好感,那个运送员很快就推着推车过来了,还问了她一句:“你一个年轻姑娘,怎么自己一个人来买东西啊?你自己哪儿能拎得动!” 说着,他又担忧地问:“我倒是能帮你运到车站。提到公交车上都没问题,可你下车的时候怎么办?” 她解释说:“这些东西是我给老家的家里人买的。一会儿就拿去邮局寄包裹寄回去。” “你自己不吃啊?”运送员诧异地问。 “在首都,想吃什么买不到?我老家穷,就想给家里人买点新鲜玩意尝尝。” 柜员和运送员顿时对她刮目相看。柜员都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么多东西全寄?” “全寄啊。孝顺家里的长辈,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她穿到书里来之后,得到了太多的关心和爱护,连观念都改变了。总觉得只要自己对人好,人家就会对自己好,早把前世在人际关系上吃的亏给忘了。 没想到在书里的世界,人际交往的法则依然矗立着。刘文秀那件事之后,她分外觉得家里人对她的好是难能可贵的了。 也更加珍惜了。 出于感谢,简悦懿抓了一把糖果给柜台。等运送员帮她把东西运到邮局时,她又抓了些酒心巧克力、大白兔奶糖以及橘子软糖凑成一把,递给了他。 这下帮人的和被帮的都开心了。 临寄前,自然少不了抓一些糖果糕点出来,给她哥和松鼠君、人参精留着。 等寄完之后,她才发现,她连成衣柜台和烟酒柜台都还没逛…… 算了,等放暑假回家前再过来逛吧。 坐车回校,走在校内的一条宽阔的大道上时,简悦懿远远地就看到一堆人在打嘴仗。 她秉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信条,提着糕点从他们身边走过。 然后就听到有人说:“就是群工农兵大学生,有什么了不起的?嚣张什么啊?” 立刻就有人怼回去:“工农兵大学生又怎么样?咱们政治上、思想上绝对是对硬的!哪儿像你们77级的新生,入学连政审这一项都没有。好些都是些成分不明的狗崽子!” 这种说话方式,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简悦懿都不由回头去看,到底这句话是谁说的。 在打嘴仗的明显分成了两伙人,各站一堆,气势汹汹地望着敌对方。 77级新生哪里听得人家骂他们是狗崽子?马上回敬道:“什么政审?!说句不好听的,当初有多少人是靠走后门进清大的,你们自己心里没点数?” “说起来是思想过硬,其实还不是拍单位领导的马屁!你们当初送礼没少送吧?” “副主席以前点名批评清大,说咱们学校该叫清小,就是因为有你们这批文盲、半文盲在拉低清大学生的文化水平!” “我们都是通过正规高考进来的,你们拿什么跟我们比啊?” 这一下不得了,捅了马蜂窝了!77级新生说的,正是工农兵学员的痛脚。后者马上就毛了! “我们没参加高考,那是因为我们上大学的时候,还没恢复高考!你以为工农兵大学生就全是半文盲?!我告诉你,我舅是给大领导们当同声翻译的!翻译水平根本不比咱们学校外语系的老师差!我也从小就在看外文书!” “你们以为政审真的全是做假的?我可以把红宝书倒背如流!不信,你随便抽一句红宝书里的语录来问我!你讲上半句,我下半句马上就能出来。” 在这些声音里,有一个特别泼辣爽朗的女声朗朗而道:“去年的高考试题,我试着做过一遍的。按报纸上公布的答案,我能考385分!你们谁分数比我高的,站出来说句话啊!你们也就是撞了大运,刚好碰到恢复高考罢了!” 385分!77级新生全都呆掉了! 现场突然就鸦雀无声。 有个新生突然指着正在前面一边慢悠悠走路,一边好奇地竖起耳朵听情况的简悦懿:“她分数就比你高!人家是全科满分的省状元!” 简悦懿差点一个趔趄摔到地上。 真是人在路上走,祸从天上降! 问题是,那人怎么知道她是全科满分的省状元的? 77级新生欢欣鼓舞,纷纷冲简悦懿招手:“同学,你考了全科满分呐?快过来快过来!” “跟我们讲讲你的‘英雄事迹’!”有人故意在怄工农兵大学生,如是说道。 “你不知道他们工农兵大学生有多拽!做个试题能做出385分,就自以为了不得!赶紧过来给他们打打脸,醒醒脑,让他们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简悦懿坚决不承认:“你们是不是搞错人了?我不是全科满分啊。” 之前说她是省状元那个新生马上拆穿了她的真面目:“你谦虚什么呢同学?这是你哥亲口说的!你哥那个人肯定不会说假话,他还帮我们争取了在大礼堂看电影的福利呢!这么热心的同学怎么可能说谎?” 我这不是谦虚啊!我这是明哲保身!谁没事要去得罪那批工农兵大学生啊?! “同学,国家每个月给我们发放助学金,是为了让我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以后报效祖国的。你们现在这种不团结的行为,是该各挨一板子的。为什么还要拉上我,让我也加入骂架的行列呢?”她晃了晃手里的袋子,“我提了这么多东西,提着也挺辛苦了,就不陪你们聊了,再见啊。” 直接就闪人了,谁还跟他们废话? 同时,她心里把多事的简晓辉也骂死了!就跟他说别太高调!大学里面就跟一个小社会似的,外面社会的乱象在这里也会有一个体现。人家知道了你是强者,就什么事都会找到你,要你帮忙出头。 可……关她什么事?!更何况,看刚刚的情形,77级新生的战斗力还不弱,一来就嘲笑人家是没有经过高考检验的大学生。不过,工农兵学员也没好到哪儿去,直接上升到人身攻击,骂人家狗崽子了。 她这个旁观者听着都不舒服。 她迳自去找了她哥,气呼呼地把东西递给他。 她哥看她表情不对,心虚地抱住她给的糖果饼干,感激地道:“妹,你对哥真的是太好了!我以前都不敢想象自己能过上这种好日子!” 她冷哼一声:“怎么,看我表情不对,就想打亲情牌?这一回,你这招可来不脱!” 简晓辉一哽,问她:“我做什么了?” “你做什么了,你自己心里清楚!” “不清楚,要不然你提醒我一下?”他更心虚了。 简悦懿气得太阳穴都开始酸涨了:“你都把我全科满分的事情告诉谁了?” 简晓辉吓得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红着脸咳个不停! 简悦懿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我说过,不要打亲情牌。” 他赶紧收声不咳了。 她头痛地问他:“为什么你老是想高调?你知道刚刚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无辜地摇摇头。 她把工农兵大学生和77级新生骂架的事讲了一遍,又说:“他们要混战,自己去战好了。关键有人还把无辜的我拖下水去了,就只是因为我高考考了全科满分,以及我也是77级新生的身份。”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要不是你到处宣传,他们怎么会把我拖到这趟混水里?” 简晓辉一噎,缩着脑袋不说话了。 接着,简悦懿就把大学也是一个小社会这些道理跟他讲了一遍。简晓辉非常同意,连连道:“大妹你说得非常正确!非常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而且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些我全都记住了,保证以后绝不再犯!” “你今天说的,我可全都记住了。再犯,你也别叫我大妹了。我可没像你这样总给我找麻烦的大哥。” 简晓辉才不相信她真狠得下那个心。他早就摸透她的脾气了,大妹就是个对自己人心软,对敌人毫不留情的角色! 她才不会真的不认他! 不过,他当初其实也不是有意往外传的。就是人家说他们两兄妹都挺热心的,不过他这个当哥哥的比妹妹更有能耐,他就忍不住解释了…… 他不是喜欢神吹他妹吗?结果一个不小心就越解释越多,把这些旧事也吹出来了…… 没想到给他大妹带来这种麻烦事!简晓辉认真点头:“放心,大妹,我要是再憋不住,就拿根针把自己嘴巴缝起来!” 算是立了一个军令状! 她叹了口气,她哥这种跟刘文秀那种情况在本质上是不一样的。她也没法真对他冒火。 简晓辉惯会察言观色,知道自己过关了,美滋滋地开始翻起她带给他的东西来。 一看到里面的高级糖果和糕点,差点吓趴!“我的祖奶奶耶,你从哪儿买来这么多好东西的啊?!” 说着就扒拉了一个酒心巧克力,塞嘴里尝。巧克力丝滑的口感,以及其中浓浓的奶味和香味立时钻进了味蕾中,才激起味蕾的颤抖,里面包裹的酒心又淌出来,酒香又再对味蕾进行了二次攻击! “天呐,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糖!这世上居然有这么奇妙的糖!”他抿了几口,根本舍不得 用牙齿咬,更别说一口吞下了!“这个比可口可乐还好吃啊!” 在后世吃过更丝滑的巧克力的简悦懿不以为然:“我倒觉得可口可乐更美味。” 听到那么好吃,松鼠君忍不住冒出了头,对着简晓辉手里的袋子流口水。 人参宝宝也没能忍住。不过,一根人参头顶一簇华枝,伸展根须冒出来,这景象估计会吓死看到的人。简悦懿死死地把自己挎包的包口捂住。 松鼠君也赶紧把它托回包里,还不忘把它的嘴强行捂住。 简晓辉完全没注意到包口发生的情况,他正沉浸在美味之中。不过,等他吃完这颗酒心巧克力,他终于想起件事来,叮嘱简悦懿道:“大妹,你最近看到其他年级的学兄学姐,最好是绕着他们走。” 简悦懿抬了抬眼角。 “最近其他年级的学兄学姐,跟我们77级杠得挺凶。其他年级的不都是工农兵学员吗?这些人里面开后门进清大的多。外面虽然认他们是大学生,但好多人谈起他们来,都挺不屑的。” 这事她早就知道了,当初她不就是拿这个来劝她哥参加高考的吗? “后来我们这一级通过正规高考考进来后,他们就更被人瞧不起了。”说到这里,简晓辉不由唏嘘感叹,“幸好我听了你的,去参加了高考,没图省事,以工农兵学员的身份来读书。要不然,被这么歧视,我心里得多不是滋味啊!” 说着,他歪了歪嘴,小声地跟简悦懿说道:“这些工农兵学员以前可拽了。我听说啊,以前老师上课的时候,这些人根本没把他们当人看。明明是他们自己文化低,听不懂,结果好些人还冲上讲台骂老师,搞得跟批//斗大会一样!我就说刚上学的时候,老师们怎么这么怕学生,原来是这么回事。” 简悦懿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简晓辉又道:“他们估计是把自己在学校里地位变低的事,怪罪到咱们77级新生头上了,对新生特别不友好。你一个女孩子,没必要卷进这种事里去。看到情况不对,就绕条道走,君子不是不立危墙之下吗?” 她点点头:“有道理。” 到了这一刻,她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葛乔对她的敌意那么大了。看来有些情绪是积累下来的,而并非只是一时之气。 也是,学校老师对她另眼相待已经不是什么新鲜的新闻了。虽然大家都不晓得原因是什么,但很多事情,他们都是亲眼看在眼里的。 对于曾是学校风云人物的人来说,被取而代之应该是很难接受的吧。更何况,现在社会上的舆论都在表明,国家对通过高考筛选而进入大学的学生,是更为重视的,也是更加寄予厚望的。 这在根本上,已经让工农兵学员们感受到危机了吧。毕竟这是影响到自己一辈子的大事,已经牵扯到根本利益了。 人真是复杂,只知道通过阴谋手段来把隐形的竞争对手搞掉。却没想过,她完全可以通过提升自己来达到同样的效果。甚至,提升自己这种方法,是对自己一辈子都有好处的。 要她看来,竞争对手的存在其实是很有价值和意义的。因为他们会促使你更加用功,也更加努力地去面对人生。 她拎着给两小只准备的糖果糕点,找了个无人的角落,这才拍了拍挎包:“出来吃东西。” 话音刚落,松鼠君已经从包里蹿到她肩膀上,抱着她的脸猛蹭。蹭完之后,就双眼亮晶晶地伸出爪爪讨吃的了。 人参宝宝惯会撒娇,它慢腾腾爬出来,指了指自己头顶有点蔫哒哒的叶子:“主人……你好像把我叶子捂蔫了……”它哭叽叽,“宝宝要多吃点东西,叶子才能恢复精神。” 简悦懿心疼地摸摸它的小叶片:“妖精的叶子也会蔫啊?” “会啊会啊,所以你要温柔地对待我啊,主人~。” 松鼠君:……吃个东西你都要撒娇,你是有多娇生惯养啊? 可简悦懿还真吃这一套,她亲手帮它剥了颗酒心巧克力,喂到它嘴里:“怎么样?好不好吃?叶子还痛不?” 人参宝宝“哇啊”的一声,头顶的叶子马上就精神了! 简悦懿又给它塞了颗巧克力。 这时,松鼠君突然惨叫了一声! 简悦懿一看,松鼠君正躺在她鞋子上哀嚎。它哭叽叽地抬起满是泪花的眼睛:“主人,你踩到我了……” 67.67严禁转载 你演得太过了……简悦懿戳了它脑门一记。 不过, 松鼠君向来就可爱。这碰瓷碰得也可爱, 她也笑着给它剥了颗巧克力:“别装了,快起来吧。还有, 你别再跑我身上来哦。又躺在我鞋子上面, 又在地上摔了一跤,脏脏的。等会儿自己把自己洗干净啊。” “不要。”松鼠君胆大包天,“我要主人给我洗~!” 人参宝宝:……我这是又TM输了吗? 喂完两个小活宝,简悦懿就回寝室了。奇怪的是, 大忙人刘文秀竟然也在。 见她回来,刘文秀就迎了上来。 已经利用她的监视, 给了葛乔致命一击的简悦懿, 现在不愿意再跟她虚与委蛇了, 直接退后一步, 拉开彼此间的距离, 嘴里不客气地道:“干嘛?看到我买了吃的回来,又想来分一杯羹?” 刘文秀尴尬得不行:“不不,我只是觉得咱们好久没在一起好好聊过天了, 想跟你聊聊。” “我没什么可跟你聊的。” 旁边顾丽丽呵呵笑着:“人家暖水瓶爆掉的时候,啥都不管。反而是我这个曾经跟她闹过矛盾的,还晓得问一句要不要帮忙。现在又来套近乎了。” “你这句话深得我心。”简悦懿马上递了一块桃酥过去。 顾丽丽家境还算小康,其实不缺这块桃酥。但看到是她拿的,顿时有点受宠若惊:“哦哦……谢谢啊……” 这是要跟她和好的意思吗?她暗戳戳地想, 竟有几分高兴。 杨艳也巴巴地瞧着:“那我呢?我有没有啊?” 简悦懿也递了一块给她。 这让刘文秀尴尬得头都抬不起来了。她不敢直视她, 弱弱地问了一句:“我也就只是这件事没做好……你以前很大度的, 从来不会计较这样的小事,为什么……” “我为什么这样,你心里没点数吗?”简悦懿反问,“你难道觉得你做的任何事,别人都不知道?” 该不会……刘文秀脸色大变!“你知道什么了?” “知道你助纣为虐;知道你为了进学生会,昧着良心对待昔日好友;还知道你帮着大二的葛乔监视我!”她直直地望着她,“你最初砸了我的暖水瓶,我都没跟你计较。想着大家是好朋友,就算有一时疏远,但也没必要彻底撕破脸。可惜你越做越过分,一点一点地把我对你的感情给消耗掉!” 被彻底揭穿,刘文秀吓得浑身发抖! 顾丽丽也瞪大了眼睛,指着她的鼻子骂道:“好啊!我还以为你是想包庇你在别班的朋友,所以把事情往我头上推的!搞半天事情就是你做的啊!这心也太黑了!黑得还不分敌我,不仅黑我,你们俩关系这么好,你也黑她!” 简悦懿冷哼一声:“你知道她为什么背叛我吗?” “为什么?” “她想进学生会,葛乔不就是学生会的主席吗?你们难道没发现,葛乔学姐对顾同学特别有兴趣?” 顾韵林经常来找简悦懿的事,大家都知道。私底下不少人都在传,说他喜欢她。前后一对接,一位大二学姐因妒生恨的狗血剧马上就在顾丽丽和杨艳脑海中形成了。 她们看刘文秀的眼神顿时变了。连杨艳这样的墙头草都忍不住说了一句:“你这人真可怕……” 刘文秀羞得捂住脸,转身就想往外跑。 简悦懿却一把拉住她,对她道:“你不是想进学生会吗?我可以帮你。葛乔能做到的事,我一样能做到。你别忘了,我可是有一个很能干的大哥的。” 简晓辉这段时间把广播站还有宣传栏的宣传,完全搞转了。又跟学校老师一起去电影公司协调了请放映队每周末来礼堂放电影的事,在新生中名气如日中天,再加上他跟老师们走得挺近,谁都猜得到他肯定会进学生会当干部。 刘文秀睁大眼睛望着她,满脸的疑惑:“你为什么要帮我?” “你以为有人推荐,你就一定能进学生会?不,你助纣为虐的那个葛乔,她一定不会让你进的。你就等着看吧,就算有人提名了你,她也会把你搞下去的。因为她使唤你帮她做事,凭的就是你想进学生会的那颗心。你要真的那么顺利进去了,她还喊得动你?”简悦懿的语气特别笃定。 刘文秀心里一慌,不知所措起来。 这时,有其他寝室的女同学过来喊人:“刘文秀,有人找你。跟我来。” 等她一走,顾丽丽问道:“你真要帮她进学生会?!照我看,她做的这些事你就该公诸于众,让她好好尝尝做坏事的滋味!” 就是有这个意思,我才当着你们的面撕她啊。简悦懿心道,感情早就变质的朋友留在身边,那可是一个大炸弹。就因为她们曾经要好过,所以刘文秀往外说她什么,别人都会相信的。 那么要好的关系,她还说她,那她得有多坏才能招致来自朋友的恶意啊! 她为刘文秀默哀,这人做得这么过分,接下来都不用她动手,别人就会撕她了——没人会喜欢这种当面一套,背后捅刀的人。 至于帮她进学生会嘛,反正葛乔一定会把她刷下来。葛乔不刷,她都会让她哥刷!这样才能让刘文秀醒神,好好离间离间她跟葛乔。免得寝室里再发生一些怪事。 她虽然不在意,但是坏心情啊! *** 刘文秀跟着来喊她的女生出了寝室,又走了一截,进了另一间寝室,才发现葛乔在里面。 葛乔面无表情地打了个招呼,然后又用眼神示意,让叫刘文秀过来的那个女生出去。 寝室里除了葛乔没别人。 葛乔关了门,把一小包纸包包好的东西递给刘文秀:“把这个放到她水杯里。” 刘文秀狐疑地问:“这是什么?” “你别管,放就是了。” “这个到底是什么?”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等会儿就拿去放。其它的你别管。不放的话,我现在就去告诉你的好朋友,你是怎么为了进学生会而摔了她的暖水瓶的。”葛乔威胁道。 刘文秀气苦:“你要去说,你就去说。她已经知道暖水瓶是我摔的了……”看着眼前面目可憎的学姐,她忽然就怀念起以前自己跟小悦要好的那段时光了。 真傻呵,为了这么个黑心黑肺的人,放弃了对自己那么好的小悦…… “什么?!”葛乔分外诧异,“她怎么会知道的?你告诉她的?” 刘文秀恨恨地望着她:“难道不是你告诉她的?” “我干嘛要告诉她?!”又不是疯了,她还指望着她帮她报仇呢。想到这里,葛乔又哄着她道:“你不是想进学生会吗?马上就是换届选举了。到时候我会推荐你当部长的。你想当哪个部的部长?你跟我说说。” “……”葛乔曾跟她说过,就算换届选举,因为她工作做得好,老师们会支持她继续当新任主席的。但……“你这到底是什么?你上回跑过来找我,说小悦画了你的裸//背图挂在美术教室里。可那几天我时时刻刻都盯着她的,她根本没做那种事。学姐,你该不是想报复回去吧?” 想到小悦曾跟她说过,有些室友包藏祸心,看谁不顺眼就直接投毒的事,她后背一阵发凉:“你这到底是什么?你该不会是想投毒?” 葛乔唬了一跳,也不知是因为被她说中了,还是被“毒药”两个字吓到了。她嚷嚷道:“你想太多了吧?!这个就只是一包泻药而已!我就是想让她拉拉肚子,出口恶气!” 刘文秀鄙视地看着她:“我不相信你。像你这样喜欢搞阴谋诡计的人,会只是让她拉肚子?”她抢过纸包,撕烂了往窗外一扔,一些粉末顿时随风扬起。 葛乔怒道:“你干嘛?!” “让你害不了人!” 葛乔气笑了:“刘文秀,你比我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我觉得,你比我更糟。我起码不会背叛好朋友。” 被踩到痛脚的刘文秀红着眼圈:“就算如此,我也是有底线的。之前答应你摔她的暖水瓶,是因为这个东西对她根本不重要!我知道我对不起她,所以我绝对不会帮着你去祸害她的身体的!” 拿不准那个到底是不是毒药,刘文秀用了一句“祸害她的身体”来代替的“投毒”这个词。 这两个人不知道的是,她们的谈话全部被听觉灵敏到可怕地步的简悦懿听到了。 也许是刘文秀最后那句话打动了她,她忽然对顾丽丽和杨艳道:“今天的事,你们别往外传。” 顾丽丽嚷嚷道:“什么事别往外传?刘文秀害你的事?你头脑清醒一点啊,不往外传,她以后再害你怎么办?大家不知道真相,说不定根本不会站在你这边!” 杨艳也说:“她这样对你,你还对她心软干什么呢?” “都已经是大学生了,你们不可能一次都没被朋友背叛过吧?被背叛了之后,你们是怎么做的呢?恨得咬牙切齿,冲上去对撕,撕得一地狗血,让人看足笑话,然后在没人的角落里暗自伤心?”简悦懿问,“何必呢,越撕越忿怒,越忿怒也只是越证明你在乎而已。不如让她彻底退出你的人生,从此平淡以待。” 刘文秀,你没有继续错下去,那么我也会对你保有最后的善意。 但是,一切终究回不去了。 也许她说的那些,让顾丽丽和杨艳都回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她俩同时安静了下来。 特别是顾丽丽,她是有娇气高傲的一面,但也是一个脾气直的人,情绪的来去都挺快。忽然就红了眼圈,脱了鞋翻过身半躺在床上。 杨艳也叹了口气,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而刘文秀在跟葛乔闹翻后,就往201寝室这边走了。在她还没走拢时,简悦懿就听到葛乔气得喘粗气的声音,以及随后愤怒地在抽屉里翻找东西的声音。 很快,葛乔冲出了寝室。步履又急又快又重,让听着她动静的简悦懿莫名不安。 她也走出了寝室,打算追去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一出门,刚好撞正刘文秀回来。 刘文秀咬了咬唇,想提醒她多加小心。 简悦懿却已直冲冲地奔出去了,完全不理会她。 刘文秀眼圈顿时红了,眼眶里泛起的泪意像是在诉说着她的追悔。当初她为什么要跟那种害人精接触啊?又为什么要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呢? 她对父亲做过的错事,父亲可以原谅她。但对朋友做错了事,别人却没有义务原谅她呵…… *** 葛乔出了静斋后,直奔校门外的一家副食店,买了两瓶北冰洋汽水,并让老板把瓶盖给启开了。 她拎着两瓶汽水走到僻静处,悄悄把一包纸包打开,再把纸包里的粉末倒进了其中一瓶汽水中。 她低声嘀咕:“左手的下了料,右手的没下料。”连着背了好几遍,确定自己不会搞错了,才往强斋那边去了。 到了强斋门口,她请了一位男同学帮忙去喊简晓辉。对方看她的眼神挺怪异的,但还是答应了帮忙去喊——自从她的裸//背图被挂在美术教室的事传开后,很多人看她眼神都不对了。 这笔账,她自然添到了简悦懿头上。 原本这次,她是想让简悦懿出事的。只要她出了事,她哥哥简晓辉一定会手忙脚乱,自然也就顾不上学生会的换届选举的事了。那她就等于一次性除掉两个威胁。 至于以后他们还会不会成为她的绊脚石,她是不管的。他们敢再挡路,她就再收拾一遍就好。 但现在刘文秀不肯帮忙了,那她就只有亲自出手了。反正简晓辉出了事,简悦懿那边也一定不会好过的——她不可能再有心思顾及其它事了。 简晓辉很快下来了,看到是她,先愣了一下。 正如他曾跟简悦懿提过,问她想不想要一个葛乔这样的嫂子那样,他其实有隐晦地向葛乔表达过自己的恋慕的。但葛乔对他态度暧昧,既不答应,也不拒绝。他妹又明确表示过对她的不待见,他思前想后,总觉得他妹脑子比他好用,她不喜欢一个人一定是有原因的。 干脆就放弃了这份才萌芽的恋慕心。 不过,在葛乔发生了裸/背图事件后,大多数人都对她心生鄙夷的时候,他倒没有随大流,一起鄙视她。 在他看来,一个在市委大院长大,又是学生会主席的人是没有理由去当这种画作的模特的。爆出这种事,八成是被人陷害了。 所以,他对她的态度一直没变过。只是没把她当追求对象了而已。 没想到今天她竟主动来找他。这可实在是让他有些讶异了。 他下楼后,半开玩笑地疑惑问道:“主席大人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 葛乔提起左手那只下过料的北冰洋汽水:“我室友让我帮她带汽水,可等我拿回去,她又不喝了。怎么办?你要不要帮忙消灭一下?” 一般而言,这已经算是女方在向男方示好了。 简晓辉顿觉受宠若惊,但一想到简悦懿的话,顿时又赶紧把自己那颗火热的心扔到地上猛踩! 歇歇吧你!都没搞清楚葛乔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人家给你一瓶汽水,你就得瑟得要上天了,像什么话?! 简晓辉决定拒绝:“汽水这种东西只有你们女孩子才喜欢喝,我们大老爷们儿都不怎么感兴趣的。这东西太甜了,我怕我会甜死!”他又给自己的心泼了一桶凉水。就是,也不怕甜死你! 葛乔故意露出难堪的表情:“我这还是……头一次送汽水给男生……” 她别过头去,眼眶里似乎有些东西在反射着太阳的光芒。 哭了?简晓辉有些无措:“有句老话叫做‘长者赐,不敢辞’,我一个人主席大人你赐的汽水,总觉得蒙受不起您的恩惠啊。要不,我多找几个男生来一起喝?” 本来就是喜欢的女孩,在这种情况下,为了断掉自己的妄念,简晓辉也算是很用心了,连“长者赐”这种一定会令女孩子不高兴的话,他都搬出来用了。 果然,葛乔脸色难看起来。但却不是因为他把她喊老了。 他还打算多喊几个人来喝?到时候几个人一起出问题,她不就现形了吗? “这瓶汽水,我就只希望你一个人喝。”她故意深深地望着他。 简晓辉难得红了脸,正在想着,妈诶,遇到这种情况我该怎么做?妹诶,这么关键的时刻,你也不出来救苦救难一番…… 正想着,他还真看到他妹了! 就在离他和葛乔几步远的地方! 他揉揉眼睛,再望了过去,真是他妹! 简悦懿在发现葛乔给北冰洋汽水下料,就觉得深深不安了。后来再看到她是去找她哥的,当时一股血气上头,差点想冲上去暴揍她一顿! 但她克制住了。 她要在葛乔还没实施犯罪之前,就揍了她,后者就能像泥鳅一样从罪行中滑脱了。只要被她溜掉一次,以后这女人就随时有可能再度作案!这次有她盯着,下次她就一定能盯得住吗?! 想想,整颗心都在发凉。 而现在,人证物证俱在,她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立时冲出来一把抢过葛乔左手那瓶有料的北冰洋汽水,直接往后者嘴里灌!一边灌,一边喝道:“你不是想让他陪你喝汽水吗?那你就先喝一口啊!你喝了他再喝!” 简悦懿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露出过这么凶狠的神色,连简晓辉都被镇住了! 周围路过的同学也瞪大眼睛,悉数望了过来。 葛乔一时不备,一下子就被灌进了一口汽水!她吓得赶紧往外吐,但有一大半已经被她吞下去了! 她又蹲到地上,不顾狼狈地伸出食指去叩喉咙,艰难地想要让汽水返流吐出来! 这样奇怪的举动,立时让周围的学生觉得不对劲儿了。 简悦懿拿着手里还剩大半瓶的下料汽水,冷笑道:“怎么,你拿过来请我哥喝的汽水,你自己却不敢喝?这还真是奇怪啊。难不成你在里面下毒药了?” 葛乔脸色大变。 周围学生的脸色也变了!难不成这女的真在汽水里下毒了?大家面面相觑,一方面觉得惊愕不已,另一方面又隐隐觉得似乎真是这样,要不然,不过就是喝口汽水,这女的干嘛反应这么大? 简晓辉这会儿也后怕起来,身体都微微有些发抖。他这辈子性格外向,爱交朋友,跟领导跟老师关系都不错。这也意味着,他见过的世面比一般人多。 有些算计人的招数,还有给人下套的,他见得多了。但……他是真没见过有人心肠这么毒辣的!不禁颤声质问葛乔:“我做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我从来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啊!” 葛乔不敢抬头,心里却恶狠狠地想着,你做得最错的一件事,就是你是她哥! 简悦懿冷哼一声,招呼大家道:“同学们,大家都看到了,学生会主席葛乔给我哥喝的这瓶饮料明显有问题。到底里面有没有毒药,我一个人说了不算,大家能不能陪我一起去找老师,一方面是帮忙作证,另一方面也是监督我,让我没有机会往饮料里添东西。这样,最后查出来的结果才会公正!” 这种投毒事件已经是极可怕的丑闻和恶性事件了。同样都是学生身份,谁不害怕这种事会轮到自己头上? 故尔,简悦懿登高一呼,顿时百应。 男同胞本来血性又要足些,在场的人竟全都陪她和简晓辉去找老师了。 老师们知道这一情况后,没有不被吓得目瞪口呆的。清大历经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就算是在那针对高知分子的十年里,也从没出过这么大的丑闻。 68.68严禁转载 在学生们的强烈要求下, 老师们兵分两路, 一路赶紧往上汇报,并组织召开紧急会议, 另一路则拿着被下料的那瓶汽水去化学教研室化验成分。 葛乔看着情况越演越烈, 脸如死灰。她哀求班导,哀求同学们:“我只是一时昏了头,我知道错了!我退学好不好?我不要大学学籍了,你们放过我吧!” 她的班导特别痛心:“早知今日, 何必当初?”因为葛乔这件事,她都觉得没脸见人, 也没脸面对自己的同事了。更不敢替她求情了。 学生们的态度也很明确, 一个个嚷嚷道: “要是你投毒的事, 没被人发现, 你害的就是一条命!” “退学可以抵得上人家的命吗?” “想得也忒美!犯了这种事儿, 怎么也得抓你上派出所!” “大家别理她,咱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先把成分检测一下,看她到底弄的是什么!” 清大的硬件设施也确实给力, 很快,这边就检测出来汽水里的成分了。 除了正常饮料该含的那些东西外,这里面还有一种叫醋酸铅的成分。这种醋酸铅也叫铅糖,是一种几乎没有味道的高毒性物质。 普通人要是误服了铅糖,很可能会导致严重的器官损害。 检测成分的老师心惊胆战, 但却拿不准是否该直接告诉学生。于是跟他们说:“检测需要花点时间才能检测出来。要不然, 你们先回去, 明天我会跟大家公布结果的。” “检测这么个东西还要明天才能出结果?!我们都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了!” “老师,她是学生会主席,你该不会是打算包庇她吧?” “这明显就是毒药啊!算了,学校不管,咱们就去找派出所!” 老师赶紧拦住了要往外走,看上去似乎是要找派出所介入处理的学生:“你们别慌好不好?给学校点时间,学校会做出合理处理的!” 这时,收到消息的刘校长闯了进来,对这名检测成分的老师招了招手。后者就跟着他到另一边去说了阵话。 学生们看他们这么神秘兮兮,都有些不安,生怕校方是想掩盖真相。 于是一个人高声喊道:“同学们,学校这样纵容……” 他还没说完,刘校长已经返回来了,理都不理他,直接对人群里的简悦懿和简晓辉说了一句:“两位简同学,听说你们是这次事件的被害者。能跟我私下谈谈吗?” 简晓辉连忙望向他妹。 简悦懿迟疑了一下,就对他点了点头。两兄妹跟着刘校长走进了一间办公室。 剩下的学生一看,被害人都被叫走了,他们还怎么闹?好吧,还是先等一等看吧。 要是学校不处理,到时候再多找点学生来闹。维护自己的人身安全,这可是一个重要命题! 刘校长把门关好后,问简悦懿:“简同学,刚刚做检测的那位老师已经把检测结果告诉我了。他说葛乔放到汽水瓶里去的,确实是有毒物质。那种物质叫铅糖,服用之后,根据服用剂量的不同,轻则导致慢性病,重则可能罹患癌症、心脏病,或是当场昏迷,甚至死亡。” 简晓辉倒吸了一口凉气:“校长,这件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简悦懿按住她哥的肩膀:“哥,你放心,你为学校老师做了这么多事,他们一定不会就这么放过害你的人。”然后,她扭头问校长,“您说是吧?” 刘校长赶紧表明自己的立场:“两位简同学,你们放心,校方刚刚已经召开了紧急会议,大家意见一致,都觉得对于这种恶性事件绝不能姑息!我叫你们过来,是想商量一下怎么处置葛乔这样的学生。” 简悦懿问:“她到底下了多少剂量?” “她下的剂量并不大,看样子,并不是真心想致人死地。那种剂量引发的应该是慢性疾病。不过,这种重金属中毒引发的慢性病,基本也能把一个健康人给废掉了。”简氏兄妹对于学校老师们来说,是跟其他学生完全不一样的。刘校长还是说了老实话。 这实在令简悦懿感动,她问:“您知道清大出了大丑闻后,你们老师会面临什么吗?” 刘校长坦然道:“不过就是招来那些守旧分子的攻击,说我们‘这些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果然不可能教出好学生来’、‘教的尽是社会败类’之类的罢了。” “要是有人搅风搅雨,有可能会把教师的地位又打压下去也说不定。而且你身为校领导,也许会因为失察而遭连坐之责。”他说了大实话,简悦懿也对他讲了大实话。 “我知道。”刘校长的面孔在阳光的照射下忽然沧桑了几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他好像头发都多白了几根。顿时有些不忍心。 一边是她哥差点成了废人,另一边是清大老师们有可能遭受置疑,甚至整个高知分子阶层都受到质疑。 她忽然觉得人生给她出的这道选择题,竟是两难。 刘校长面容坚定:“就算知道,有些事也一定要凭良心去做!我请你们过来,就是想问问你们,假如校方的意向是把葛乔交到派出所去,你们有没有异议?” 他这么干脆,想到老师们的情况,简悦懿反而有些迟疑了。 她问:“你真的确定现在就把她交到派出所去?其实,我们可以坐下来商讨一下,万一能想出两全其美,既能严惩恶行,又能令学校老师不受波及的办法呢?” 简晓辉点头:“我也这么觉得,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反正人证物证咱们都有,先预想一遍后面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把对策想好了再去做,更能保证万无一失。” 刘校长苦笑问他:“你知道我们国家跟发达国家相比,除了制度、经济不一样以外,还有什么方面不一样吗?” 这还真把简晓辉给考到了,他搜肠刮肚地想来想去,答道:“人民不一样?像我们这样的社会主义国家,全国上下都是一片红心。”又觉得不对,这跟葛乔要毒害他有什么关系? 刘校长却道:“你答对了一半。” 这还瞎猫撞上死耗子了?简晓辉更好奇了。 简悦懿通过这段时间时事的学习,也知道了不少事。但她能知道的事毕竟有限,于是也身体前倾,表现出浓厚的恭听之欲。 “发达国家几乎都有完善的立法机构和法律制度,它们的上层领导者是以法治国的。而我们国家现在连刑法和刑事诉讼法都没有。我们是以人治国的。老实说,葛乔这次犯下的大错,就算是送到派出所,最后到底会怎么惩处她,没人会知道。” “有可能对她的惩处会过严,也有可能会过松。但校方必须得把她扭送派出所去!要不然,由学校扣留她进行惩处,对这种随意谋害别人生命的人,学生们随时都有可能因为愤怒而纠集起来,对她进行非人道伤害。” “学生们现在应该已经发现整个社会跟以往不一样了。但在那十年当中,他们搞革/命、搞运动搞习惯了,我真的很怕他们会用以前的方式来对待葛乔!现在这种行为是不受政府支持的,我怕他们到时候一个个都会把前程给搭上!” “还有,你们知道葛乔为什么要用铅糖来当毒药吗?这种东西有一点甜味,以前是拿来毒耗子的。要是剂量把控得好,搞成慢性中毒,所有的人包括中毒者自己都只会以为自己是生病了!他们只会去查慢性病,而不会去查血铅含量!不给葛乔严厉处分,其他学生也照着她那么做,去害自己看不顺眼的同学怎么办?!” 刘校长把他真正担心的事情说了出来。 而简悦懿差点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了!“已经78年了,居然还没有刑法和刑事诉讼法?!”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葛乔这种身份的人,敢下这种狠手了! 铅糖这种毒药隐蔽性强是一方面,而更重要的是,没有立法没有明确的惩处标准,这才是导致她生出莫大的侥幸心理的根本! 刘校长怕她理解上会有偏差,赶紧解释:“这事情不能怪政府。你只要看一下,咱们的国民经济比刚建国时好上多少倍了,就知道政府在民生上花的力气有多大!你知道现在的1块钱大约等于建国初期多少钱的购买力吗?10000块!你去问问农村的那些老一辈的庄稼人,建国前,对他们来说,连活命都是一件艰难的事。又是战乱,又是地主和资本家的剥削……” 简悦懿赶紧打断校长大人的思想政治教育:“我明白,我明白。我只是很诧异,为什么我们国家会没有刑法这种基本的法律制度呢?” “因为上下五千年,就只有现在的政府建立的才是社会主义制度。我们没有可以借鉴的对象。” “但世界上并不止我们一个国家是社会主义国家啊。我们可以借鉴其它兄弟国家的制度,再综合我国国情进行改编的。” “所有的社会主义国家都很年轻。所有的社会主义国家也都处于摸索阶段。我们能向谁学?”刘校长反问。 对于刘校长的说法,简悦懿并不赞同:“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我觉得我们就该先把法立起来,把乱相终止掉,再在法律的适用过程中不断改进。这比笼统地说一声‘没办法’,而选择继续以人治国更实际。” 说到这里,她的表情轻松了许多:“校长,您不觉得健立健全法律制度,在当前是比争论高知分子到底是资产阶级属性的,还是社会主义属性的,更重要的一个命题吗?” 之前,她一直不晓得师生关系问题的关窍在哪里。搞半天原来在这上面!知道了问题的本质,那问题还会难于解决吗? 她说:“您信不信,这一代领导人力推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观点,就一定不会坐视知识分子摘下的帽子重新戴上去的!但改/革肯定是会遇到阻力的,领导人在这个时期也一定不会去撄反对者之锋。我们需要有一个比知识分子的身份属性更大的命题,去吸引所有人的关注。” 然后,反对者的目光也会被吸引过去。老师们的危机自然而然就解除了。 刘校长双眼一亮:“你想到什么好办法了?” “促成立法!” *** 简悦懿和简晓辉跟刘校长商量完毕,就出来跟仍在化学教研室的学生们继续商量。 简悦懿朗声说道:“跟大家汇报一下,刚刚刘校长已经把校方的决定告诉我哥了。他说,葛乔确实是在递给我哥的北冰洋汽水里下了毒。那种毒药名叫铅糖,能引发猝死。但她下的剂量不多,只会引发慢性病,把我哥从一个健康的好男儿变成废人。” 现场一片哗然。 葛乔心里虽说有数,但她的行径这么快就被全数揭露,也是面如死灰——被抓到这么大的把柄,而且还有这么多同学都知道,就算她是在市委大院里长大的,也都不抵用了…… 学生们受到惊吓到,安静了片刻。接着,想到自己还能平安活到现在,都忍不住感谢同学和室友的不杀之恩。再望向葛乔,想到这毒女有可能看不惯谁,就给谁下毒,顿时人人自危!都拿愤怒的眼神瞪视着她。 有人心底的寒意,化作熊熊怒火,冲上去就呼了她一巴掌!呼完还骂道:“我不打女人的!因为女人体力弱,我不想以强凌弱!但你TM哪里弱了?!都有胆子害人,你还弱?!这记巴掌爷就赏给你了!” 有人开头,剩下的人就疯狂了,一个个挥舞着拳头砸过去! 边砸还边骂:“把人整成废人!亏你想得出来!那不是比死还难过?!” “人家是农村来的,家里就这么一个独苗苗!你这是给人断子绝孙,断香火呐!” “我呸!还学生会主席,明明就是个渣!这种人是怎么当上主席的?!” 简晓辉都被大家的暴力行径给吓到了,可想到自己跟葛乔无怨无仇的,对方还对自己下这种毒手,又扭了头不去管。 简悦懿看着这种场面,觉得特别解气。她故意缓了几秒,才大声喊道:“同学们,别打了!你们安静下来,听我说!学校已经决定,要把葛乔送交派出所处理了!” 大家动作缓一些了,但还没停手。 简悦懿看得满意,这才把重点说出口:“我知道你们都想保障自己的人身安全,对于这种随意危害别人性命的行为感到深恶痛绝!我建议,大家可以一起写联名信,请求国家领导人立法,将刑法和刑法诉讼法两部法律先建立起来!” 简晓辉听他妹故意在这种时刻长篇大论,心里觉得好笑,又颇为感动。感慨着,大妹之前就跟他说过,漂亮女人都是有毒的,没想到还真是一语成谶了! 听到简悦懿说出了有关保障大家人身安全的方法,大家终于停下了手。 而这时,葛乔已经被打成个猪头了。呜呜哼哼地小声呻吟,把自己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不过,这也让简悦懿明白,刚刚刘校长说的并非是杞人忧天。不赶紧移送公安机关,这里的学生确实会直接动用私刑。像现在这样打一打,让葛乔痛上一痛倒也算了,到后面群情汹涌,难说不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她心里颇为郁闷,要不是为了老师们以及同学们着想,依着她的性子,起码整掉葛乔半条命!现在倒像是在救她了…… 同学们对于立法的事观点不一,都各有置疑: “立法?就凭我们这些学生?国家会接受我们的请求吗?” “就算我们写了联名信,这信要怎么交到国家领导那里呢?” “立刑法,这个范围是不是搞得太大了?其实咱们国家也是有惩治贪污条例、惩治妨害婚姻罪等等一系列刑事立法条例的,只是没有一个特别完整的刑法体系。我觉得,只要促进保障公民人身安全的刑法条例立法就好。咱别搞得这么大吧?” “是啊,咱们也是有一些法律的,就是不健全而已。最恼火的问题,是国家的法律体制在特殊十年期间遭到了毁灭性打击。现在最重要的是引起国家对恢复法律体制的重视。” 简悦懿:……校长大人,你刚刚为什么没说这些重要问题……难不成是被那十年吓得连提它的胆子都没有?23333! 她大声道:“你们说的都有道理。我把你们的问题逐一答复一下。首先,国家现在分管科技文化教育工作的是X副主席,我们大家现在能读大学,都是仰赖了他老人家力排众议,恢复高考!我们这些学子给他写信,一定能引起他的重视的。”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掀起十年血雨腥风的那四个人在国内依然还有追随者。必须立好刑法,对他们进行追责审判,才能从根本上把国家的混乱给终止掉。 当然,这种事肯定不能摆到台面上来说。但社会大众要是强烈要求立法,国家是一定会顺势而为的! “其次,要怎么让副主席看到这封信呢?咱们可以分两步走。” 接着,她就把自己的想法跟大家讲了一遍。 最后,她又认真地跟大家讲:“你们也许觉得,我们只要把在学校里发生的危及个人人身安全的问题解决了就好。但我们会毕业的,不趁现在联名请求完善整个刑法体制,到了社会上,我们依然会遇到这样那样危及个人利益、危及人身安全的大事情。” “到时候,我们还能聚集到这么多人来共同联名吗?”她扭头望向她哥,“哥,你擅长组织动员,在校园里组织大家签联名信的事,就由你来负责?” 简晓辉点头:“没问题!这种事遇到一次就够了,我也不想再遇到下一次!” “你们知道谁的文笔比较好?咱们去请他出手写联名信,务必要写得慷慨激昂,令人重视!” 大家同时望着她:“你不是高考的时候,作文满分吗?” 简悦懿:…… 她又想瞪她哥,但简晓辉先一步澄清:“那次你跟我说了之后,我就没再往外传了!这肯定不是我说出去的!”不过,估计跟他脱不了关系,指不定就是在那之前,从他这里听到消息的人往外传的…… 他满脸伤心地博同情:“我今天差点就被废掉了,整颗心现在好脆弱的,经不起半点折磨……” 简悦懿:…… 她大声动员:“同学们,促进国家立法不仅是对我们个人有大利益的事情,也是让全国所有人民的利益和个人安全有大保障的事情!不管最后这件事能不能成,我们作为最初的倡议者,都将名垂青史!所有得到刑法庇护的人,都将会感激我们!我们学校的名字也将更为人们所乐道,他们可能听到清大的名字就会肃然起敬!” 她说:“同学们,你们愿意联名倡议刑法立法吗?!” “好!” “听你的!” “虽千万人吾往矣!更何况,这事就算国家没采纳,咱们也没有损失!我也加入倡议!” “我也加入!” “真能立法,那就真是大快人心了!听你的!” 简悦懿的说话方式实在是令人热血沸腾,在场的学生马上就应了下来! 还有些跟简晓辉说:“你不是负责组织联名吗?我跟你一块儿去。你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 “我也去。咱们分一下工,定一下谁负责哪个院哪个系。” “对对,分区负责,行动效率更高。” 看到这事定下来了,简悦懿总算安心了。然后,她望向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已经完全被忽略了的葛乔,说道:“不过现在有个问题,作为立法倡议者,我们自己得尊重法律才行。校方既然已经决定把葛乔移交公安机关了,咱们就不可以再私下惩处她了。” 葛乔的耳朵马上竖了起来,脸上闪过一丝惊喜的笑容。但这分惊喜,在她已经肿成猪头的脸上,显得特别怪异,也特别丑。 “啧!” “行吧,”一名同志指着她鼻子骂,“算你走了狗屎运!” “那咱们也跟着去派出所好了,可以给这桩案子当个证人。” “哪位老师负责把她移交到派出所啊?” 69.69严禁转载 “公安同志, 我和这三位老师是清大的, 我们学校发生了学生恶性投毒事件,经校方紧急会议决定, 将该名学生送交贵所按社会刑事案件处理。”一名老师文绉绉地跟站在派出所门口张望的宋公安说道。 “学生投毒?!”还是清大的?!宋公安觉得不可思议, “是去年参加高考的那拨学生?” 在他看来,77级学生不再需要经过政审和单位同意就能上大学,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这些人在思想上肯定就不过关! “不,是大二学生。工农兵学员。” “啊?!”宋公安忍不住道, “工农兵学员里面半文盲挺多的,这点我知道。但他们都参加过政审的啊!怎么可能投毒呢?!” 有跟着过来做证人的77级新生不服气地道:“凭什么参加过政审的就不会投毒, 我们这些参加正规高考的反而还被怀疑投毒呢?” 宋公安很是尴尬, 连连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跟他交接的那名老师打圆场道:“明白, 明白, 任何一个团体里面都有老鼠屎, 也都有优秀的人才。咱们先不争论这些问题了,不如您先给立案?” 这时,派出所所长也出来了。他在自己办公室听到外面有大动静, 就出来看看情况。一看到这么多人,蓦地大喝:“什么人?!闹事闹到派出所来了!信不信我把你们都抓起来?” 宋公安赶紧道:“所长,他们不是来闹事的,他们是来报案的。” 所长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小宋,你还太年轻了, 报个案需要有这么多人过来?这分明就是来闹事!” 清大老师连忙解释:“所长, 您误会了, 我们真是来报案的。我和这几位都是清大的老师,其他的全都是目睹嫌犯犯案过程的证人!”他指着葛乔,“犯案的就是这名学生,她涉嫌向一位男学生投毒未遂,这案子性质实在太恶劣了,所以校方决定把她移交派出所处理。” 所长也跟宋公安刚听到这事一样,惊讶无比:“学生投毒?!现在的学生心都这么黑了?”他望了望被打成猪头的葛乔,“脸都肿成这样了,这是谁打的啊?” 来做证人的46名学生刚刚还窃窃私语,互相议论,这会儿生怕被追责,集体闭了嘴,当没听到他的问话。 所长心里有数:“啧啧,打得可真狠。” 葛乔从被发现投毒开始,就一直处于惊惧之中。这会儿听到有人替她说话,顿时悲从中来,扑过去跪在所长面前:“您救救我!请您救救我!他们都快把我打死了!呜呜呜!” 这类似告状的行为,顿时点燃了学生们的怒火,大家一个个瞪圆了眼睛骂道: “葛乔,你简直就不是人!你不忏悔自己毒害同学的罪愆,反而还在这里倒打一耙,说我们打你!我就打你了,咋的吧?!你这种人就该挨揍!” “公安同志,你们对这种人一定不能客气!我们所有人都能做证,她当时就把毒药投在一瓶汽水里,然后把汽水给简晓辉同学喝!我们化学教研室的老师都已经把成分检测出来了,她投的毒叫铅糖。简同学喝了之后,人直接就废了!啥事儿都没法儿干,跟重度残疾一样!”那人还把简晓辉拉出来,对所长说道。 简晓辉现在都还怒火未平,他一挺胸膛:“我家就我一个儿子,我要是变成重度残疾了,我爸妈怎么办?谁给他们养老?她这是一害就害了三个人呐!” “必须严惩她!这种人最好是关在牢里,一辈子别放出来!只要放她出来,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就得不到保障!” …… 派出所里一片喧闹,但所长倒是通过大家的愤怒之语,大致了解了发生的事。 他叹了口气,对学生们说道:“你们这些孩子就是太年轻。对待这种危害人民人身安全的阶/级/敌/人,就得像狂风暴雨一般打击!我看呐,你们那种揍法还太轻了。再重点都是可以的。” 大家心里一松,随即兴致勃勃地望着他,想听听换成是他,他会怎么揍? 所长也不负众望,抬起一只脚,轻轻踩到趴在地上的葛乔手上,然后用皮鞋的鞋底用力碾压。踩得葛乔“啊”地尖呼。 一边踩,他还一边介绍:“起码得像这样嘛。你们不要把她当人看,她就是个不拿人命当回事的畜生!” 他轻蔑地望着葛乔:“这种人,要是给足她条件,她怕是杀人都不会眨一眨眼睛的。我会跟人民检察院的同志提一下,要他们从重提起公诉!最好是请求法院判她死刑,而且要立即执行!” “……” “……” 现场突然就诡异地安静下来。静到几乎连掉根针都能听得到的地步。 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都有点被吓到了。刚刚来之前,他们都觉得,这种人渣死了最好!可真等所长说要请检察院从重提起公诉,要求判她死刑,他们又害怕了。 妈诶,好歹也是投毒未遂,这量刑是不是过重了啊? 所长见没人响应他,也挺尴尬、不自在:“咋了?我说得不对?所以说你们这些小年轻就是心肠软!对待敌人能心软吗?你对她心软,她就直接把你给毒死了!” 听着这种话,葛乔满脸崩溃绝望,眼泪直接奔涌而出!但这回,她的伤心绝望显然比之前要浓郁很多,即使没有哽咽声引出眼泪,泪花也像潮水般一波接一波,没有停顿。 简悦懿差一点就失去了自己的大哥,此刻看到葛乔内心如此痛苦,她心里实在暗爽。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假如最终量刑真是死刑,那确实判得过重了。 趁此机会,她有目的性地开口:“同学们,这位所长同志有着一副侠肝义胆,他嫉恶如仇这一点是很值得我们学习的。他要是去当江湖侠士,那一定是最顶尖最受人尊敬的那拨人。” 这话说得所长心花怒放。 “但是,”简悦懿把话转了个弯,“您是国家公职人员,您的一切言行代表的是政府意志。您若是嫉恶如仇,那么普通老百姓一定会感到害怕的。怕什么?怕他们只是犯了小错,就会被拉去坐好几年牢,一辈子的人生直接被毁掉。” 是的,大家并非是在可怜或同情葛乔,而是担心自己或亲人犯了错后,得到的惩处是否合理。 所长听到这里,就觉得不舒服了,开口问那些老师和学生:“有这么严重吗?你们会怕这个?” 谁都没答他。但任谁都能清楚明白,这是无声的抗议。 “嗬,你们这些学生!人是你们打的,我就踩了踩她的手,你们就不高兴了!这什么情况啊?!” 简悦懿掷地有声地宣扬:“这情况叫做量刑标准不统一、不明确,归根结底,是因为我们国家现在没有立刑法和刑事诉论法。没有一个统一明确的标准,判刑的人就容易因个人喜恶和情绪变化而量刑过重或过轻。” 她说:“要是有了这两部法,您作为公职人员就算再嫉恶如仇,人们也只会赞您一声‘真性情’!” 所长:……说了半天,她到底是不是在骂我? 所长同志陷入了深深的疑惑。 而经过她的一番宣传,老师和学生们都议论起来,关注的重点反而没在葛乔投毒案上了。 往派出所走了一趟,大家倒是更明白立法的重要性了。有一个标准摆在那里,就算判刑的法官有个人喜恶,也一定会按标准来量刑的。那就会减少量刑过程中的主观因素了。 葛乔到底是个狠角色,涕泪泗流一番后,突然爆出惊人之语:“公安同志,我要坦白罪行!不是说坦白从宽吗?我不想死,这件事我不是主使!我只是被人蒙骗了!真正要毒害简晓辉同志的,其实是跟他妹妹同寝室的一个叫刘文秀的女生!” 这转折来得太突然,所有人的注意力又再度被拉回到案件上面。 所长急急问道:“你是说,这件事除了你这个主犯外,还有教唆你犯罪的人?” 葛乔失声道:“为什么我是主犯?刘文秀教唆我犯罪,她是主犯才对!” “事情是你做的,你不是主犯是什么?!就算是别人挑唆的,你要是不听挑唆,这事儿也不可能出啊!” 老师和学生们又议论纷纷起来,大家神色都相当复杂。 原本以为这种事只是偶发性事件,没想到居然还能牵扯出一个人来。这令大家更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了。 只有听到过葛乔和刘文秀对话的简悦懿,才知道葛乔不过是为了从宽处理,故意把刘文秀拖下水的。 她就知道,想害她的人,老天爷不可能放过的。 只是没想到,刘文秀的报应也这么惨烈。 她有几分唏嘘,但又觉得这么严重的刑事案件,派出所一定会细致调查的。就算葛乔污蔑了刘文秀,最终到底是什么情况,也一定是会被查出来的。 *** 派出所把被投毒的那瓶还剩一多半的北冰洋汽水小心保管了起来。因为来当证人的学生实在太多,所里出动了所有公安人员录口供,这其中也包括所长在内。 简悦懿和简晓辉也详细叙述了案发经过。 这两兄妹录完口供后,就被告知可以先回学校了。以后有调查需要时,可能还会再找他们了解情况。 于是,简氏兄妹也就结伴回校了。走到半路上的时候,就看到有一位身穿公安制服的人以及两位清大的老师押着刘文秀往派出所走。 刘文秀挣扎得很厉害,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大声喊着:“我冤枉啊!我没有想害简晓辉!葛乔那贱女人胡说八道!她是自己东窗事发,想拉一个人垫背啊!” 她叫声凄厉,让街上的人为之侧目。可她已经顾不得体面:“我真的只是踢爆了室友的暖水瓶,就这样而已,别的什么也没做啊!你们信我!” “葛乔是找过我,要我把一包东西放到简同学的水杯里,但我觉得不对劲,就没放!而且我还把那包东西撕了,扔出了窗外的!真的!真的!” 可惜她的话没人理会,反而是公安同志皱着眉毛喝斥:“只是请你去派出所协助调查。到底真相是什么,我们所里的同志肯定会去调查的。你要真的清白,谁也不可能就冤枉了你!闹什么闹?!越闹越显得心虚,你不懂吗?!” 刘文秀身体僵住了,忽然就大声嚎哭起来。 简悦懿远远地看见了这一幕,心情有些复杂。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跟她哥一起往回校的路走。 简晓辉却跟吃了炸药一样,冲过去揪住刘文秀的衣领:“你说什么?!葛乔原本还打算连我妹都祸害的?!我去她娘的!这死女人心肠怎么这么黑?!” “还有你,你不是跟我妹关系很好吗?!她还帮你跟你父亲和好了的!她是为了你,才开那次自我批评大会的!你怎么能跟想害她的人走到一起去?!你对得起她吗?” 刘文秀吓坏了,脸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瑟缩着脖子嗫嚅地道:“我……我想制止她害人的……我根本没答应她……” “那你知道有这种事,你怎么不赶紧举报?!”简晓辉怒喝。 “我有举报的……我真的有……”刘文秀满脸愧色,泪水流个不停,“可是,我在去举报的路上,就听到葛乔害不到小悦,转而去害你了……而且还被当场抓包!” 简晓辉冷笑道:“那也就是说,没人能证明你真的想举报喽?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话!”他越说越气,直接就扬起了拳头。 公安和老师赶紧劝阻,甚至出手拉住他:“诶诶诶,别别,现在事情还没查清楚。” “你就是有天大的火气,也等查清楚了再说吧。” “万一她真的是被冤枉的呢?她这件事又不像那个投毒犯那样人证物证俱全。还是谨慎一点好。” 简晓辉烦躁地抓了两把头发,把头发抓得乱七八糟的:“MD,老子从来不打女人,可今天不打她,胸口愣是堵得慌!”说着,还捶了两记胸口,给自己顺气。 等他们走过去后,他实在没忍住,追上去对准刘文秀的屁股就是一脚尖踹过去!直接把人给踹趴了! 简晓辉这才顺出一口气:“舒服了。” 老师和公安都不好说他什么,也理解他在得知亲妹妹差点也遭受大难后的心情变化。但大家还是叹了口气,把刘文秀扶起来往派出所搀。 刘文秀被踹得走路一瘸一拐地,但在看到站在前方的简悦懿后,也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大力气,竟一下将搀她的人给撞开了! 她一路前奔,奔到简悦懿身前时,忽然一下子扑跪在路,摇晃着她的大腿:“小悦!小悦救我!你知道我这个人的!我就那点胆子,说几句话挤兑人还成,哪里够胆害人呐!小悦救我!” 入学之后,好些大事情都是简悦懿帮她解决的。现在,她遭逢大难,头一个想到的就是找她帮忙。 “小悦,你主意最多了,你救救我!我是被冤枉的啊!” 简晓辉是头一个反应过来的人,他骂了句脏话,也冲了过去!想把这个不知好歹,到了这时候还妄想得到受害者帮助的女人拉开! 而公安和老师们也赶紧过来逮人。 然而,他们却看到那个被拉住大腿用力摇晃的女孩,竟用一种无比温柔的眼神望着刘文秀。 她说:“秀秀,做错了事必须要接受惩罚的。你如果是无辜的,公安同志肯定会还你一个公道;要是你确实犯了恶性案件,那谁都救不了你。” 她抬手轻轻替刘文秀理了理鬓发,语气却无比理性:“你已经满18岁了,该对自己的言行负责了。不是你每一次犯错,别人都肯原谅你的。也不是为人势利,肯钻营,就一定会比普通人爬得更快。更大的可能性是,正因你没按道德法规行事,反而更容易被人栽赃嫁祸,或是黑吃黑。” 她拍拍她的肩膀,似是安慰,又似决然:“好自为之。” 越过了刘文秀,走向她哥。 刘文秀“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声嘶力竭。 看着风轻云淡的简悦懿,老师们和公安都有些钦佩,对于一个有嫌疑谋害自己的人,她不但没有破口大骂,反而语调温柔,淡然处之。 只有无比了解自己亲妹妹的简晓辉,看到了她眼里一瞬间的湿润。 他担忧地望着她,待她走近后,问道:“你还好吗?” 她点点头,唇角往上弯出一个很清浅的弧度:“挺好的。只是跟过去道了个别。” 简晓辉也点点头,体贴着她的伤感,用沉默来成全她的成长。 两兄妹默默无言,走了一段。 简悦懿忽然对他道:“哥,对不起……” “啊?对不起什么?”她还能有对不起他的地方? “葛乔针对的人并不是你,她想害的其实是我。害不到我,才转而去害你的。”她把自己跟葛乔之间的恩恩怨怨,大致跟他说了一遍。除了那些有些玄异的内容,比如像她听力过人这点,还有她和葛乔互相画裸/背/图这件事。 这个时代风气保守,葛乔画她的裸/背/图固然不对,但她用同等方式报复回去,恐怕也是世所不容的。 简晓辉听得瞠目结舌,最后总结了一句:“你们女……” 他其实想说,你们女人居然会为了一个男人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但一想到他妹也是女的,马上改了口:“这个女人嫉妒心也太强太可怕了!难怪你说漂亮女人都有毒!当然,你是漂亮得最顶尖的那一个,所以这个法则是控制不了达到你这种高度的女孩的!” 简悦懿:…… 她明明是在讲正事,怎么突然就偏到这个方向去了? 简晓辉一如既往地拍马屁,拍完之后,却又面带感伤:“其实你早就提醒过我的,可惜我是色令智昏,才让她有了可趁之机。” “你是真喜欢她,我知道。要不然,她都出了裸/背/图的事了,没道理你还喜欢她的。” “不,我知道那件事她是被陷害的。以她的外貌、家世,还有学生会主席的身份,不可能自解衣衫,让别人画这种画的。” “那又如何?就算她是被陷害的,她身体的一部分也被很多人看过了。”在后世,穿小礼服时通常都会露出来的背部,在这个年代露出却是不能被原谅的。 简晓辉摇头:“不是这样。一般不会有人这么恶毒地陷害人的,她会遇到这种事,代表她肯定也曾用过下作手段害别人。所以别人才会用这么残酷的方式报复回来。我只是……” 他越说越难受,越说表情越痛苦。回顾过往,只觉又羞又恼,诸般情绪一瞬爆发!“我只是觉得自己太蠢了!这么明显的事,当时居然完全没想到!而且,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喜欢的居然是这么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她接不接受我的感情无所谓,但她居然反过来利用我的感情害我!” “我……”他越想越难受,一拳头砸在旁边的围墙上,“真的是蠢毙了!” 简悦懿其实没想到她那一贯人精儿似的大哥,也会有这样感性的一面。她轻轻叹了口气:“《妙色王求法偈》里,有这么一个偈子,‘因爱而生忧,因爱而生怖;或使离爱者,无忧亦无怖。’你不是傻,你只是有一颗真心。这种心,她没有罢了。” 简晓辉眼圈湿润:“他们都在揍她。但我没揍她。” “我知道,我看到了的。”她说,“这个女人,她连挨你的揍都不配。” 她把他对葛乔最后的那点温柔,那点他自己都觉得不该有的温柔,解释成了让他更能接受、更能释怀的一句话。 他点头:“是,她不配。”突然泪如泉涌。 一米八的大块头一下子就哭成了个孩子。 她就安静地等着他哭完。 总有那么一些人,让你后悔你曾对她们好过;也总有那么一些人,仗恃着你对他们的感情,在你身后笑着捅刀。 70.70严禁转载 当时, 她就觉得此人个性倨傲, 但因事不关己,也没放心上。 没想到今天人家竟找上门来了。 她慢悠悠起身, 走到门口:“找我有什么事吗?” 来者不善, 善者不来。 那个考了385分的没说话,她旁边的一个女生却嚷嚷道:“你就是简悦懿?我听说就是你把葛乔扭送到派出所去的。” “对,没错。” “葛乔那么心善的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给人投毒?我听说, 你在新生当中很是出了点风头,怎么?看着她是学生会主席, 想抢她的位置, 就用这种下作手段?!我告诉你, 公安办事人员可不是那么好蒙骗的!她没做过的事, 一定会查得水落石出的!” 简悦懿点头:“你说得对, 做没做过,公安人员肯定能查得出来的。” 她态度特别平和,反倒显得找上门来的这五人是来找茬的。 不过, 那女生也不是善茬儿,故意把话题往偏了带:“怎么,你这是承认自己陷害葛乔了?”她在走廊上大声吆喝,“77级考古一班的简悦懿承认了,葛乔根本没投毒, 是她在陷害她!” 她又对寝室里的顾丽丽和杨艳大声嚷嚷:“你们都听到了?她才是投毒案的真凶!我也真是佩服你们, 这种人为了当主席, 连自己的亲哥哥都能牵连进去,你们还敢跟她睡一间屋。不怕她半夜起来,往你们嘴里塞毒药?” 一寝室友多半都有矛盾。她打的如意算盘是,只要你们有矛盾,只要她们不是傻的,我给点儿借口,她们就能跟你闹起来! 哪晓得,顾丽丽腾地站起来:“你神经病啊?!人家啥时候承认自己是真凶了?!我从头到尾看到的,都是你一个人在那里蹦哒!” 杨艳向来是墙头草,但这会儿出声道:“大家都是一个学校的同学,干嘛说话火药味这么重呢?你们不都说了吗?葛乔到底有没有罪,公安人员会判断的。” 那女生一愣,这什么情况?!这个简悦懿的人际关系这么好的吗?! 这时,那个考了385分的女生开口了。她说:“不管这事是不是你做的,但葛乔确实有很大机率是遭人陷害了。她前段时间才爆出给人做裸/背/画模特的事,现在又说她下毒,这实在不太正常。她出身那么好,又是学生会主席,根正苗红,有什么理由去给人当那种画的模特?” 她说:“就算是资本家或地主出身的女孩,也没人肯去当那种模特的,她怎么可能去?” 简悦懿闲闲开口:“这种事你要问她本人呐,也许她就愿意为艺术献身呢?这是一种很高尚的情操,怎么到了你们嘴里,倒是变了个味道?她不是美术学院的吗?艺术家的思想高度,我们普通人怎么可能企及呢?” 挤兑得人说不出话来! 但简悦懿也不得不承认,聪明的人总是懂得不追随流言的。像她哥,也提出来,葛乔不可能去当裸/背/画的模特,理由也几乎跟这个385分女生一模一样。 只可惜这女生肯帮葛乔说话,葛乔自己却是个不争气的。那天她发现自己的裸/背/图被挂在美术教室里后,其实头一步该做的,就是把这幅物证赶紧卷好收好,保存下来以便分析蛛丝马迹。 她甚至可以大张旗鼓地交到校办,或是交到派出所去。这样不仅会有人帮她查明情况,严惩“凶手”,而且也无疑是在向同学们宣告“我没有当这种画的模特!这是诬蔑!我要诬蔑我的人付出代价!” 保准什么负面流言都能止住了! 可那女人傻,她竟因为一时气极败坏,直接把证物给撕毁了!而且还撕成了碎渣…… 你说她这不是在便宜她这个“凶手”吗? ——虽说她早就做好了预防措施,但人家愿意给你送一份“意外之礼”,你也没必要拒绝啊。 于是她很不客气地接受了这个“礼物”,指挥松鼠君去美术教室的垃圾桶里,把那幅画的碎片全偷出来烧了。 唯一的证据都毁了,你说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最先开口的那个女生发现说不过简悦懿,牙一咬,就开始乱说话了:“你少挤兑人!你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也一样!你那个哥哥整天油嘴滑舌的,虚头巴脑,特别虚伪!一开始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天天追着葛乔团团转!葛乔都跟我们哭了好几次,说他威胁她必须要跟他交往,要不然就要她好看!” “这回的事,说不定就是简晓辉被她拒绝了,恼羞成怒,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毒药,自己给自己下毒!还冤枉是葛乔做的!” 话音刚落,简悦懿就“啪”地一声,一巴掌呼上她的脸! 那一巴掌打得半点不留情,直接把女生扇得踉跄倒退了半步!那女生半边脸一下子就肿起来了! 她捂着脸惊慌失措:“你……你居然动手打人?!” “我就打你了怎么样?!”简悦懿怒目圆睁,脸上带着森森煞气,“葛乔那神经病给我哥下毒,已经是天理难容的事了!你们不安慰、不关心也就算了,现在居然公开污蔑受害者!还企图把受害者打成加害者,洗白杀人凶手!” 她哥以后是打算从政的,现在在学校里跟老师们又处得这么好,还出了这么多大风头,以后的前途绝对敞亮!他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去威胁一个女人跟他交往?!威胁不成,还陷害人家给他投毒?! 想到她哥之前哭的那么难受,她心里面就有股火在喷! 上前扯住那女生的领口,就把她往外拖!一边拖一边质问:“你刚刚说的那些话,你敢拿到广播室里对着全校师生说吗?!说我哥才是加害者!说他天天追着葛乔屁/股后面转,追不上她就陷害她投毒!你敢说不?!” 那女生被吓坏了,一边用力挣扎,一边却又死鸭子嘴硬:“他就是!怎么了,敢做还不敢当?需要你这个妹妹……” 简悦懿不等她把话说完,抓住她的头发就往墙壁上砸! 大部分女孩子也就是嘴巴厉害。就算打架,也不过是扇扇耳光,抓抓头发。哪里见过这阵仗? 好些人被吓得直接尖叫起来! 但简悦懿并没有把事情做绝。她的动作,在女生的头离墙壁只有两三公分远的地方时,停住了。 她语气森然,恍如恶鬼:“你再说一遍?” 女生腿软地坐在了地上…… 简悦懿拍了拍手里不存在的灰,再掸了掸衣襟,嫌弃地望着她:“你要再敢在校园里传播不实的言论,那咱们就在派出所见!我非要告你个诽谤罪不可!”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诽……诽谤罪?有这么个罪吗? 简悦懿:……忘了诽谤罪是列在《刑法》里面的了,现在《刑法》还没立法呢…… 她心里郁闷,气势不减:“像你这种又毒又蠢的人,惯是毁人不倦!不让你付出点代价,你是不会知道锅子是铁造的!” 那个385分女生又开口了。但这回却是向简悦懿道歉:“我很抱歉,她说了那些话。我们最初只是觉得葛乔这件事有点蹊跷,所以过来问问情况。初衷确实不是想污蔑你哥。” 她望向仍坐在地上的那个女生:“她其实也没什么坏心眼。就是平时跟葛乔走得比较近,看到朋友出事,坐不住了。你哥才发生那样的事,想必她的感受你也懂。” 又蹲到那女生身旁:“严嫣,跟简同学道个歉,刚刚确实是你说得过头了。” 这个严嫣大约真是被简悦懿吓坏了,竟听话地挤了一句“对不起”出来。连看都不敢看她。 简悦懿见好就收,顺带宣传一波:“其实只要你们好好说话,我也一样会好好说话的。你看,我们现在不就在心平气和地谈天吗?另外,我能理解你们想帮朋友忙的心情,我也想揪出伤害我哥的真凶。” “为了你们的朋友着想,也为了我哥着想,还为了我们共同的人身安全着想,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联名上书,递交一封请求立刑法的书信给副主席。这回投毒事件的真凶敢这么嚣张地下毒,跟我国没有刑法有很大关系。只有犯罪分子清楚自己做了哪些事,会有怎样的下场,他们才不敢随便害人。你们觉得呢?” 385分女孩沉吟片刻,答道:“你说得很有道理,我们回去之后会好好考虑的。” 简悦懿心里敞亮,对方这是不肯支持这次活动了。 她望着她们离开的背影,忽然开口道:“现在不联名,以后的荣耀也不会有你们的一份。好好考虑清楚吧。” 说完,也不管她们是否回头,坐回寝室里的书桌边,继续写署名信。 她其实不太相信她们是因为姐妹情深,才来替葛乔说话的。 真要说话,早在葛乔被扭送派出所时就站出来说话了,哪儿还会等到现在。 77级新生和工农兵学员积怨颇久。前者嫌弃后者普遍文化程度太低,后者嫌弃前者思想政治不过关。但再怎么嫌弃,工农兵学员们也清楚,高考一恢复,他们的大学文凭含金量就会骤然降低。 只是互相嫌弃一番,倒还好说。涉及到实际利益,问题就没这么简单了。 葛乔跟她之间的恩怨,表面上是因为顾韵林,但那不过是导火索罢了。本质上还是作为工农兵学员的她,不愿被77级新生所取代。 估摸这些人是听到她和她哥要搞联名信的事了,所以来横加阻挠,不愿意让他们这种77级新生中的佼佼者出风头。 可惜这事儿却不是她们能阻挠的。 顾丽丽见她让那五个女生服了软,喜滋滋地赞了一句:“还是你厉害,我瞧着她们就是想以多欺少!哈哈哈,这下踢到铁板了!痛快!” 杨艳也说:“那些大二的‘凶货’也真是的,我们学校要是能在立法这件事上大出风头,她们不也一样会受益吗?非要把能量消耗在内斗上。” 杨艳这句话真是说得再中肯也没有了。 不重视自身发展,只顾着斗来斗去,那就只有死路一条!因为在你费尽心力斗来斗去的时候,人家已经在努力提升自我,往更高的地方爬了。 想到这里,她忽然有了写署名信的思路。 她提笔就来,先是把清大女生投毒案给简略描述了一番,再另起一段,把这件案子的本质原因归结在77级新生和工农兵学员的内斗上。她提出,特殊十年里的纷乱最初就是从教育文化战线开始的,如果国家不予重视,有可能像当初一样,引发严重的内斗。 同时,她也提出,那动乱十年不止是高知分子觉得痛苦,学生也一样觉得痛苦。他们的心一方面还受着传统美德的影响,另一方面又因在那十年里接受了错误观念而感到割裂。 这种割裂对他们造成了严重的精神扭曲与痛苦。假如社会和国家没有予以充分关注,那么这批被人们寄予厚望的未来栋梁之材们,极有可能把所有精力投入到另一种形式的内斗中! 这难道不是另外一种形式的文化内斗吗? 在我们把所有精力耗费在内斗上时,西方发达国家已经开足马力加快国家发展!我们再不奋发自强,在国力的比拼上,必将遭到碾压式的败绩! 而解决这所有问题的根本方法,就是立法!特别是刑法和刑事诉讼法的立法! 只有法律才能明确的,只依明文条款、客观事实来判定一种行为到底是合法,还是违法!也只有法律才能从根本上影响人民的道德观和价值观,并且能约束每一个国家公民的言行举止! 我们的财产和人身安全需要得到法律的保护,我们的精神和思想也需要通过法律对人们三观的重塑来正畸!有了它,所有的人才能够自归其位,全身心地投入到祖国的建设工作或是学习中来! 最重要的是,再没有人能够用冠冕堂皇的思想政治借口,来实施打击报复;也再没有人能够窃取革命的胜利果实。我神州人民终可在思想上和人身安全上得到彻底的解放了。 写至此处,这封署名信已告完成。最后那一段映射的是四人集团窃取权利之事。光是这一条,她估计人民日报社就会予以重视了。 写完之后,她先自己反复检查了几遍。确认自己写得既慷慨激昂,又暗合整个社会的民心,同时还紧跟党中央的步伐,这才拿去给刘校长看。 “校长,这次的事情我打算给人民日报写署名信。这个事情太大了,肯定瞒不住的。与其让别人进行恶意揣测或攻击,我觉得,我们还不如自己先主动告诉媒体大众真实情况。”简悦懿说道。 她把这封手写信递给刘校长:“这就是我写的信,刘校长您过目一看,看这么写合不合适?要是不合适,我再重写一封。” “署名信?”刘校长有点迟疑,“这样不好吧?署上真名,那不就把你自己给陷进去了吗?” 她的双眼透彻干净:“你们当老师的,本来就是为了学生着想,才会不顾丑闻外泄而把葛乔移交公安机关的。说老实话,一开始我以为你们会因为害怕受到牵连,而想办法对外隐瞒这件事。” 那就真的是会寒了她和她哥的心了。她估计不止她,她哥也一定会深深怀疑,为什么当初要为老师们做这么多事? “可真没想到,你们会为学生着想到这种地步。”她由衷感叹,“这是只有长了一副傲骨,即使被霜欺雪压,也绝不低头的知识分子才能做到的事。” 她认真地道:“你们让害我哥的人得到了惩治,让他不必憋屈到喉咙口横梗一口血,还解除了对他人身安全的潜在威胁,我真的很感激。我写这封信,其实是应该的。唯一的问题就是,我不知道这封信足不足够把老师们摘出去?又是否抓住了问题的核心,言辞是否达意?您不仅是我们清大的校长,也是革委会主任,我这趟过来,就是想请教一下您这个问题。” 刘校长的政治敏感度绝对是够的。要不然,兼任不了革委会主任这么重要的职务。她来,确实就是想请对方在词句上帮她检视一下,避免文章因涉及过度敏度的话题而遭报社弃用,或导致她个人的不幸。 当然,百分百地避免负面情况的发生那是不可能的。但既然她已经决定要做这件事了,那就必须在大着胆子往前走的同时,尽量谨慎地踏出每一步。 就好像原本写联名信应该放到头一步进行的,毕竟法不责众。 但一来,联名信要取得大部分学生的签名,需要一定时间,等联名信做好之后,清大投毒事件的丑闻已经满天飞了;二来,她既是领头人,就必须要对同学们负责任,不能让他们陷入危险。那么最好的方法是,她先写封信到党媒《人民日报》去,来一招投石问路。 要是她在这过程中没事,那么就可以确信接下来的联名信也不会有问题了。 刘校长戴着老花眼镜,把这封信通读了一遍。越往后读,他的叫好之声就越响亮! “对对对!对三观的重塑最有力量的,就是立法!凡是法律许可的,那就是正确的!法律严令禁止,并且有惩治条款的,那就一定是错的!”他拍案叫绝,“简同学,不不,小简同志,你的思想认识很深刻啊!” 简悦懿充满寄望地道:“只希望这封信能够打动社会大众的心。” “一定能的!这封信读起来特别让人热血沸腾,就连我这个老古董读着读着,都忍不住展望未来,想着要是真能建立法治社会,咱们高知分子就真的是可以从此安心,睡个好觉了……”他浊眼湿润,对她道。 她要把学校的老师从这件事里摘出去,他没有资格替其他老师回绝。但回想起以前,他曾被自己教出来的学生拿生鸡蛋、烂菜叶砸的事,他就颇为感动。 一刹那间,过去所有的伤痛都在这一刻,得到了短暂的平息。 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好学生的。 他暗暗决定,要是她真出什么事了,他一定会站出来揽责!本来他就是校长,学校里发生的一切事,他都有责任的。 学生都表现得这么有情有义了,他这个当老师的怎能让她独美于前呢? *** 稍晚一点的时候,简晓辉来找他妹了。他看起来有点烦躁,问她:“咱们同一个年级的同学还挺支持写联名信的。不用我去动员,好些同学自己就过来在问,问联名信写好了没?他们什么时候才能签名?” “这是好事啊。”简悦懿说道。 “可问题是,高年级的学兄学姐们人数更多啊。但我看这样子,他们可能不打算参与联名信签名了。” “怎么回事?” 简晓辉就大致讲了一下,说是最初有些高年级的学兄学姐其实也很热心,也说要支持签名。可这部分人后来在学校里碰到他时,表情都很奇怪。他们甚至绕着他走路。 那他不就纳闷了吗?于是想办法去打听了情况。 没想到,居然听到了一个特别可笑的流言,说是77级新生在想尽办法出风头,想压高年级的那些学兄学姐一头,让他们在学校里抬不起头来。 还阴谋论,说葛乔就是被人下了套,才导致了这样凄惨的下场。假如他们高年级的学生还去支持身为77级新生的简氏兄妹组织的联名信活动,那么葛乔的今天,就是他们的明天。 71.71严禁转载 “他们不加入正好。”简悦懿忽然道。 “啊?!”简晓辉愣住了。 “这次的投毒事件从根本上来看, 是77级新生和工农兵学员之间的矛盾造成的。那些学兄学姐们很清楚自己在文化程度上的弱势, 他们害怕被参加过高考的新生彻底比下去,甚至于被取而代之。” 然后呢?简晓辉满脸疑惑, 完全没明白。 简悦懿笑得清浅, 眼含淡漠:“我们不是要写联名信,请求立法吗?在请求原因上面,把这一点也写进去。你猜副主席在看到信后附的一长串签名中只有77级新生,一个工农兵学员都没有, 会是什么样的心情?这难道不是从细节上证明两拨人积怨已久吗?” 简晓辉恍然大悟,哈哈大笑:“我本来还想问你, 学兄学姐们不支持, 咱们要不要到大街上多宣扬宣扬立法的好处, 拉校外人士一起联名!现在看来, 完全没这个必要嘛!” 简悦懿赶紧制止:“你可千万别这么做。去拉校外人士, 你肯定不会自己一个人去吧?带的人多了,到时候人多嘴杂,他们哪一个说话的时候没注意细节, 说不定就有奇怪的流言传出去。你可别害了咱们学校的老师。” “我这不就是来找你商量来了吗?”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我们作为投毒案件发生的学校的学生,我们请求立法那是为了自身安全着想,有正当理由。你去找社会人士联名,意义就变了。外面的人签得越多, 就越有逼迫政府必须照我们说的去做的意思。” 简晓辉心里一凉:“你别说, 我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哥, 你以后想进市委、省委这种机关单位,就必须学着从政府的角度出发看问题。政府最想要的是什么?国家的安定团结、繁荣昌盛。只要是对这点有利,它就会听取你提出的合理建议。但假如你聚众闹事了,那就是在破坏安定团结,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听到这事会被定性为“聚众闹事”,简晓辉不由出了一头冷汗。 简悦懿其实也能理解他,他平时表现得再像人精,到底也只是一个19岁,快满20岁的年轻人。他接触过的最高级的政府组织,也就只有东方红公社而已,有些事情想不到很正常。 把简晓辉送走之后,她又回到201室,开始写那封将要交给副主席的联名信。大体内容跟前面写的那封要交到人民日报社的署名信差不多,但语调和遣词用句上肯定是不同的。 毕竟一封是告知社会大众的,需要写得慷慨激昂;另一封是给日理万机的副主席的,语气自然得写得委婉,同时把信写得越简洁越好。这样做一来可以替他节省时间,二来这种高智商高情商的伟人是不可能被任何花招糊弄的。你只需要把建议提出来,后面附上这么做有哪些利弊,他自己会分析的。 快写到结尾时,简悦懿迟疑了一下,又加了一个建议。那就是建议恢复研究生考试。 她伏案疾书,提到投毒事件后,清大里人人自危。但奇怪的是,愿意参与联名请求立法的只有77级新生。仿佛高年级的工农兵学员们就一点不担心自身安危一般。 造成他们反常举动的原因,从根本上来看,是因为国家给了国内大多数学子高考这道龙门,让他们有了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但已经读了大学的工农兵学员们,不但没有龙门可跃,反而被文化程度较高的大一新生给彻底比了下去。 他们内心的绝望,来自于对未来完全性地失去把控——没有人给他们获取新生的机会和希望。 国家既然已经恢复高考,那么为了培养更高级的人才,也该一并恢复研究生考试才对。只有赋予了所有人同等的参加考试的机会,让工农兵学员们也看到希望,他们才会把全副精力投入到刻苦学习中去。 那样,他们就不会再有时间和心情,与77级新生起矛盾、起冲突了——他们的根本利益得到保障了! 写完之后,简悦懿觉得有点累。 心累。 这次的事件里,她哥完全是受害者。高年级学兄学姐们不参加联名也就算了,竟还有人传出洗白葛乔,阴谋论觉得这次事件是由77级新生下的套的流言。 有些人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可算是非常无耻了。 但她告诉自己,流言毕竟只是从少数人嘴里传出去的。大多数的高年级学兄学姐,心眼并没有这么坏。 简悦懿,你得大气一点。恢复研究生考试,不止对工农兵学员有好处,对77级新生包括你和你哥的前途,都有莫大好处。 况且,只有把绝大多数工农兵学员拉过来,那些造谣生事的人才会面临孤掌难鸣的境况。 小鸡肚肠是没有出路的。只有大气,才能铺平未来的道路。 这样想时,她才从中汲取到了一丝力量。 刚想闭眼休整一下,松鼠君却突然冒了出来。 “主人,你的信。”松鼠君乖巧地递上一封信。 简悦懿愣了一下,反射性地环顾寝室,却发现顾丽丽和杨艳早就不在了。寝室门也好好地关着的。 “她们怕打扰你写联名信,就都出去了。门也是她们帮你带过来的。”松鼠君解释道,“放心,我没那么蠢的~。有人在的时候,我绝对就只是一只松鼠!” 想到刚开学时跟顾丽丽她们彼此嫌弃的那些事情,再想到现在寝室里的融洽,她心里微微暖了起来。 人,果然是要经过磨合,才能相处愉快的。 “主人,你快看信吧,这封信是那个天人给你写的。”说着,它又蹦哒到她的水杯旁,“你渴不渴呀?人参精华玉露液已经给你备好了,要不要先喝一口?” 正在杯子里泡着的人参精晃了晃头顶的茎叶,扬起一根须须打招呼:“主人,我都泡了两个小时了,这一杯味道绝对够浓!”说着,就从水杯里挣扎着出来。 攀到杯沿,人参精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张开全身须须:“主人,接住我!”跳起来往她身上扑! 简悦懿赶紧接住它,拿手绢帮这个小宝贝擦干净身上的水,然后凑过去亲了它一口。 “哇啊啊啊啊啊,主人亲我了,哈哈哈哈哈~!” 你说你笑得那么开怀,不是成心让松鼠君不爽吗? 明明洗澡水都是它准备的,也是它叫人参精去泡澡的。那支蠢人参,从头到尾就只负责舒舒服服地泡在里面而已! 松鼠君环抱双臂,打算来第二次碰瓷。 简悦懿却把它也揽进怀里,亲了它的小脑袋一记,再用下巴轻轻磨蹭它的头顶。 松鼠君受宠若惊,努力用脑袋顶她下巴回蹭。 两只宝贝确实让她心情松驰了许多。她把它们俩分开放在自己的左、右肩膀,这才打开那封信开始阅读。 “亲爱的简同学: 一日之间,陡然生出这许多变故,不知你是否安好? 我知你因贵兄被投毒一事,深受磨折,心怀忐忑,惟恐他再遇险情。故修书一封,许你君子之诺,盼能慰怀。 贵兄与我同住强斋,以我神通,保他性命周全不过小事一桩。 莫要挂碍。” 这信写得半文半白的,并不啰嗦,落款签上了“顾韵林”三个大字。字体飘逸大方,似有飞龙入天之势。 简悦懿心中一动,问松鼠君:“他有没有什么话叫你转达的?” 松鼠君点头:“有!他叫我在你忙完了之后,问你一句,想不想彻底安心?要是想的话,他在你捡了他掉的600块钱的那个地方等你。” 简悦懿:…… “为什么是那个地方?”她问松鼠君。 松鼠君一摊双爪:“不知道。也许他不甘心自己在福运上比不过你?” 简悦懿失笑:“你当心这句话被他听到!” 松鼠君吓得赶紧捂住了嘴巴!黑豆般的眼睛又滴溜溜转了一圈,把爪子一松,开始拍马屁:“其实他完全不用不甘心呐~,他长得这么帅,修行这么好,还这么有钱!他都能在天上飞来飞去诶,自由得像一只凤凰鸟一样!” 她又乐了,顺便还问了一句:“你怎么会替他转交信件的?” 松鼠君郁闷了,对爪爪:“葛乔那个坏女人敢对主人不利,我心里气得慌。看到你在忙写信的事,我就打算号召我的鼠小弟们,千里奔赴派出所,跟她葛乔来一场人鼠大战!啃她个嘎嘣脆!可我才溜出静斋,就被他给逮到了……” “他来过这边的?” “对啊。” 一整天面对的都是人性之恶,忽然之间,却发现有人在默默在关心着自己,简悦懿顿时觉得像有一阵清风拂面一样。 整个人神清气爽。 她把写好的信件放进抽屉里锁好,起身对松鼠君道:“走,去荷塘。” *** 此时,天色早已暗沉。清大校园中景观颇多,可算得上是园林式单位,平素多的是鸟儿穿堂而过,叽叽喳喳,很是热闹。 这会儿,鸟儿们早就倦极归巢安眠了。周围安静得只能听到风拂枝条的沙沙声。 远远地,她就看到他了。 正是站在头回他丢了钱的地方。 她有点黑线,揶揄问道:“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还挂念着你那600块钱的?” 顾韵林的视力也极好。他也早早地,就发现来者是她了。 他笑得温文尔雅,表情中很是带了几分认真,但眉眼间却又有几分肆意:“是很挂念。” “……” 不等她进一步调侃,他又道:“我才知道原来现在的人结婚,聘金大多给的是100块钱。算一算,我那600块都足够给6次聘金了。”我可是给了你聘金的人。 还真会撩。她故意不解风情地道:“还真是。你是打算聘哪六家的大姑娘啊?现在新社会可不兴一夫多妻制了,婚姻法明确规定了只能一夫对一妻的。想着这些可是违法的。” 对于她的不接招,他很是无奈,只好把话题又掰回正题上。 “你今天还好吗?出了这么大的事。”他问。 “还成。毕竟我哥没有真的出事。要是他出事了,我估计会把葛乔抽筋剥皮。” “他不会出事的。”顾韵林眼眸清亮,“我答应你,有我在,他一定不会出事。” 她清晰地看到他眼底倒映着她的影子,心动了那么一瞬,嘴里说出来的却是:“这种事谁也保证不了。比如今天的事,假如不是我多了个心眼,跟着葛乔一路出来,那这世界上不会有人知道他是被下了毒。包括你在内,你也会以为他是生病了。” “我在的。” “啊?”她怔然。 “葛乔来找你哥的整个过程,我都在。你忘了,我跟他住同一个宿舍?这些事不可能瞒得过我的。” “那……” “我当时就站在窗边,亲眼看着葛乔做戏的整个过程的,也看到你是如何像只黄雀一般,埋伏在那只狠毒的雌螳螂身后的。” 当时她整个人绷得跟拉满了的弓弦一般,仿若随时都会冲出去要了敌人的命。 他戏谑地道:“我记得某人说过,说她生就一副小鸡肚肠,别人整了她,她不亲自整回去,就会觉得难消心头恶气。我怕我要出手,某个人会郁郁好长时间。只能按捺不动,看她当大英雄救人性命。” 他又故意叹了口气:“要是你力有未逮,我还可以在你面前一展侠士风采。奈何小娘子战斗力惊人,比花木兰不遑多让。我连露面的机会都没逮着。” 她啼笑皆非:“我倒不知道,原来当时还有一位仙人在等着救苦救难。” 他噙着笑,眼眸里似有星辰划过:“只要你愿意,我就会是你的后盾。”他提步靠近,替她理了理云鬓,“你这样的人,注定不是平凡的命格。只是,一个人孤身行路,难免前瞻后顾。要是有人替你解除后顾之忧,你就能集中全部心力一路往前。” 他靠得太近,那天人独有的清冷气息拂在她发间,喷在她颊腮旁,带着一股莫名的暧昧。 他又眼神认真,深琥珀色的眼瞳澄澈干净,美得仿若深秋的湖底一般,招惹着每一个看到它的人几欲潜入湖中,一探其中美景。 她有些恍神,怔怔地看着他的手探到她衣领的领口…… 领口?! 她吓了一跳!回神却发现他只是把倚在她脖子旁的松鼠君给摘了下去…… 顾韵林皱着眉头:“明明是跟她一个人说话,结果却有四只眼睛盯着我看。”他伸出手指在它脑门上一弹,“小老鼠,你几岁了?不知道什么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吗?” 松鼠君可怜巴巴地抱住自己的脑门:“我……我不是老鼠,我是松鼠……还有,我这么怕你,一看到你就想蹿出去躲起来的!可……可我主人要我陪她过来的,我当然要听我主人的……” 它眨巴眨巴又害怕又难受,都挤成三角眼了的小眼睛,讨饶地望着他。 他叹了口气:“原来如此……”再尊重地对她道,“既然是你的意思,那就留它下来吧。”把它放回到她脖子边。 简悦懿只觉那一小团温热又毛绒绒的小东西重新贴了过来,而同时贴过来的,还有他清冷的指节。 他的指背轻轻拂过她项侧,连带拂过皮肤上的汗毛,搔得她的心痒痒地。 他这分明就是故意的。 这个天人道德品质是好,但还真就喜欢打点道德擦边球。 她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又开始皱眉瞪起松鼠君来,瞪得松鼠君倚在她脖子上直发抖。 “我是很想尊重你、尊重你的主人。但你这么充满敌意地瞪着我,让我根本没办法好好跟你主人说话。既然你这么没有礼貌,那我……”他又伸手去捉她脖子边的松鼠…… 简悦懿一把抓住他又想到她颈项旁作祟的手:“作为天人,这么欺负一位巴掌大的小同志,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被轻易识破的顾韵林爽朗大笑。 而松鼠君“哇”地一声哭出来:你想勾引我主人,你就去勾引啊!把我陷进去干嘛啊?! 顾韵林又转了话题:“女娲补天石你知道怎么用吗?要我教你吗?” 简悦懿的注意力果然被引走。她好奇地问:“怎么用的?” “你那块青色石带过来没有?” “没有。” 他眼里闪过得逞的光,抓起她的手往自己胸口按:“那就用我的好了?”他那块是制成吊坠挂在胸前的。 可还没按实,她就抽出了自己的手,有些懵懂地地道:“不用,我的那块自己过来了……” 顾天人怔忡不已,问她:“青石?自己过来?” 她望着他,同样满眼疑惑:“自己过来。别问我,它是怎么过来的……就在我回答你,说我没带青石的时候,突然右手里就有这么个东西了……” 而且最奇妙的是,当那块青石跑到她手中的第一刹那,它就好像是一颗心脏一般,泵动了几下。接着,一切归于平静,只余她初拾它时,把它放到手心所感受到的脉动。 它像是有生命一般。 她告诉了顾韵林这一点后,天人殿下有点尴尬。他说:“这是青石认你为主的表征。你以后可以留意一下,只要是你命令它去做什么事,它做完之后必定会回到你手中,以泵动的方式来回应你‘任务已完成’。” 他越说越郁闷,为啥他的那颗青石就没有认主? 简悦懿:…… “它不就是一颗石子?怎么被你一说,好像它还具备行动能力和思维能力似的……”她问。 “普通的石头怎么可能补得了天?女娲炼石时,是把自己的精血也一并汇炼其中的。这颗青石有远古大神的精血滋养,又幸运地逃过补天之劫,如沧海遗珠般遗留下来。经过这么多年吸纳日月精华,早就开了灵智。哪里是普通石子可以比拟的?” “……也就是说,这是一颗石子精?”她这辈子怎么遇到的小家伙全部都是精怪啊…… 青石在她掌心突然泵动了一下,还真像在回答“是哦,我就是石子精~”! 松鼠君坐在她脖子旁边,突然觉得好心累。TM这年头真是的,连当个仆人都当不清净!你看,又跑出来一个争宠的…… 有点被青石萌到的简悦懿,兴味十足地问它:“你刚刚是因为觉得我需要你,所以才自己跑过来的?” 青石又泵动了一下。 她兴趣更浓了,忽然就起了坏心思,对青石说:“你会欺负人不?要不然,你欺负一下顾同学给我看看?” 青石顿时就顺着抛物线般的轨道,跳到了顾韵林脑门正当中,压塌了那处的头发。让仙气飘飘的顾天人一下子显出几分滑稽来。 顾韵林:…… 他无奈地伸手去捞青石。 青石却又自己蹦哒着下来。蹦到他胸前,跟被当作吊坠挂在那里的另一块青石贴到了一起。 两颗小石子像是久别重逢的好友般,欢快地蹦哒了几下,还互相磨蹭了一下。简悦懿的那颗小青石才重又跳回她手心来。 顾韵林胸前的那一颗也安静下来。 顾韵林“咦”了一声,一脸坏笑对她道:“你觉不觉得,这两颗石子像是一公一母一对恋人?” 72.72严禁转载 不过, 简悦懿自己也好奇, 老天爷到底对她这个亲生女有多好?于是她真的对着天空说了一句:“老天爷,能不能打个商量?你把这些云给散一散, 好不好?” 顷刻之间, 这闷热得没有几丝凉风的夜晚,就开始刮起大风来。 风是打着旋儿刮的。刮得地面上的灰尘都跟着随风起旋。 到处飞沙走石。 但这风刮到她周围却像长了眼睛一样,直接绕过了她,继续刮。 最扯的是, 明明风眼只有一点点大,却像龙卷风一般越往上, 波及的范围越广!! 好在这妖风刮得很有分寸, 并没像龙卷风般摧枯拉朽。它就在她面前直接卷到天际, 将遮住月亮的云彩强力刮开, 撕成一丝一缕, 如不规则的光环一般围绕着月亮。并在月光的映射下,晕成月晕。 银月本身却是显露出来了。 她看得有点震憾,心说, 老天爷居然有这么优待我?!结果手里的青石却无端泵动了几下。 她更加骇然,问它:“是你做的?!” 青石又泵动了几下。 顾韵林也看得瞠目结舌,忍不住道:“我还想教你怎么用青石修行……算了,你来教我比较合适……” 说着又不由慨叹:“远古大神之能确非我等可以想象。就连受她精血泽润的石子都有如此大能,实在是不可思议。”说着, 他又望着简悦懿,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连天人都要恭敬供奉的补天石, 竟会听你号令?” 简悦懿哭笑不得:“你问我,我问谁?”23333~! 松鼠君也被吓到了!它迟疑着,却又充满好奇地蹦到她手腕上,小嘴巴啜着一只爪爪,另一只则慢慢探向青石。 爪爪才搭上去,就感到青石内有一股醇厚的能量往它的手三阳经里源源不断地灌进来! 松鼠君被这天降横财砸昏了头,呆了好半晌,忽然惊喜得眼泪狂掉,对简悦懿道:“主人主人!它在给我灌能量!它怎么对我这么好啊!主人,你可以把那只人参精给扔了!有了补天石,它算个P!” 人参精还要跟它争宠!这块补天石不愧是远古大神所遗之物,行事就透着股子大气!不仅对主人好,连带它都能得到受益!“ “主人主人,你快坐下来打坐,它肯定等着给你传送能量呢!”它忙不迭地道。 简悦懿毫不迟疑地坐了下来,也不嫌地面脏。 她像平时修行那样,先将所有念头平息下来。再把专注力移往丹田炼炉。 这一切她早已做得熟练,心力甫一聚集,整个人顿时空掉了。 无我。无身体。无时间。 一切都止息了。 唯有一弹指顷,百亿次生灭的心念不断落在丹田处。 不偏不倚。凝成一股强大的能量。 然而,这样的境界只持续了极短时间,心就开始不听使唤地往后退,再不肯接触禅修目标。 这是她修行上的瓶颈。她不知道为什么心力在攀升到一个较高的境界后,就会退出境界,不肯再进去。 正迟疑间,手心处的青石泵动起来。正如心脏泵动时,会将血液泵至全身,它的泵动也顿时令一股浑厚的能量被灌进了她的手三阳经络。 能量争先恐后,却又无比温柔地钻入了她的心轮。自心轮处往上产生一股极强的吸力。 她感受到明月星辰的精华被泵吸进来。一如既往的清冷,但又比平时更醇更多。两股能量在她的心轮处相遇、争斗,激起一片烦躁! 躁得她胸口似要炸裂一般疼痛! 在她难受得不行时,有人轻轻地用灵力拍打着她的胸口。刹时满心烦躁尽数泄去。 她松了口气。 烦躁一泄,心力重又凝聚起来。两股能量很快汇聚成一股,慢慢地往下降。 降到脐轮。再降到腹轮。汇入丹田炼炉之中,顷刻充塞其中。 她整个人亦在这一刻,遁入无我之中。 整个世界,连同支撑她的地面也一起消失无踪。 空空如也。 时间过去良久,当念头重新升起时,一种极大的喜乐也自身体内升起。 她缓缓睁开双眼,宛如熟睡酣梦了一场般,整个人神清气爽,无比满足。 睁眼第一眼看到的,是顾韵林。 身心所获得的无比安宁令她眉目温柔无比。她缓缓开口:“你还在?” 蓦地发现他姿势怪异,手似乎搭在自己的…… 她把目光投射到他的胳膊上,再移到前臂、手腕,以及……他的手…… 看着那只骨节分明,修长的大手搭/在/她/胸/口上,她愣了一瞬。 接着,反射性地就往他脸上扇! 他狼狈地受了她一掌,苦笑着解释:“我刚刚看你一下子吸纳太多能量很不舒服,怕你会走火入魔,就出手替你度过障碍。怎奈你入的定太深,把我的定心也引出来了。” 他无奈地收回自己放在/她/胸/口上的右手:“你自己也是修行人,难道没发觉,别人入定时,你的定心也会自然而然地出来吗?” 定心都是互相影响的,可遇到这种情况就很尴尬了。特别是,她一出定,他偏偏也跟着出定了。 要还在定中,她看一眼,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事情怎么就这么凑巧?! 简悦懿也窘迫得不行,不由问道:“你是说……你的手就这么搭在我……我……”搭/在/我/胸/口/入定了?! 这什么情况?! 她赶紧望了望四周,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可谁知道他的手/放/在/她/胸/口/这么长时间,有没有过路的人看到! 顾韵林把那只仍带着她体温的右手,像湮灭罪证一样背到身后,假作镇定地说:“放心,刚刚刮的那阵风上卷入天,没人敢往这边跑的。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起了龙卷风,大家巴不得离得越远越好。” 简悦懿点点头。可是,理论上虽是这么说,她到底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担忧。 顾韵林又安慰道:“你要实在担心,待我问问你身边那只小耗子。我俩虽然入定了,但它是一直守在旁边的。放心,要是真有人看到了,我不会让流言传出去的。” 松鼠君正在旁边快乐地啃瓜子,闻言举爪爪:“没人看到啦~。刚刚是有个不怕死的傻货过来,但我还没等他走近,就指挥一群鼠小弟围攻过去。他看到有那么多耗子,吓得拔腿就往相反的方向跑了~。啥也没看到!” 最后一句,它其实原本想说的是“根本没看到天人殿下用/爪/子/摸/主/人/的/胸”!谁叫他刚刚欺负它!就是现在,还骂它是小耗子! 可是……它确实就长了一副耗子胆……这话在嘴里绕了两圈,又被它吞下去了…… 简悦懿松了口气。到底是个没交过男朋友的女孩子,胸/口/的/第/一/次/就这么没了,偏偏人家理由还很正当,她也想起来经他用灵力拍打前胸后,确实胸闷就立刻解了。后面修行这么顺利,多半也跟他拍的那几下脱不了关系。 真要说起来,她该谢他才对。至不济,也该为她扇了他耳光而道歉。但……她实在窘得很!没经历过这种事,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自然而然地跟他说话了。 最后清咳一声,问他:“你要不要坐下来修行一会儿?你自己的那块青石应该也会灌注能量给你的。” 绵/软/的/触/感/还依然留在他掌心中,经历了最初的慌张之后,看她也如他般不知所措,他反而放松下来,情不自禁地问她:“要是我也陷入走火入魔的境界,你会帮我度过障碍吗?” 他的眼神与平时完全不一样,火热而肆意,充斥着赤/裸/裸/的感情。明明是正当的理由,听起来却像在调/情,像是问她要不要也摸/摸/他/的/胸/膛? 她不敢答应。怕一答应,他会进一步说“要不,你现在就摸/摸?” 果断转移了话题:“你是天人,修为惊人,怎么可能出现这种事?” 顾韵林有点泄气,确实不可能。 她会出现这种情况,不过是因为她纵天赋奇才,也只是个才开始修行的人。经络血脉还未完全拓开,跟他这种已经活了多少万年的人自然是不一样的。 简悦懿又跟他说了几句话,带着松鼠君和青石施施然离去了。 然而镇定的外表下,心却怦怦然跳得厉害。 这就是……所谓的心动吗? *** 第二天,学校里充满了关于“龙卷风”的传说。 “你昨晚看到了没?我在寝室的窗台边,看到水木清华那个方向起了好大的龙卷风诶!” “你也看到了?当时吓死我了!我以前就只在书上看到过龙卷风的插画。真没想到,有一天,我居然亲眼看到它了!” “那风真的好奇怪,莫名起了,又莫名不见了。前后大概也就一分钟不到吧?” “唉哟,这是不是什么妖风啊?被你们一说,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简悦懿只能装傻充愣,当没听到这些。 遇到有人来跟她讲,她就“啊”一声就算了。人家还要拉着她讲,她就加一句“这么神奇啊”之类的话。 然后,她就从议论的人群里挤出去,直接去请了假,带着自己那封写给人民日报社的署名信就上路了。 她仔细想了想,在徽省省委书记大力推广农村包产到组的做法,甚至连副主席在中央也认为这种做法能调动农民的积极性,呼吁川省等产粮大省跟着效仿之际,不还曾有人不怕死地给作为党媒的《人民日报》写信,明确反对这种做法,说这是在破坏“一大二公”的人民公社体制吗? 这种包产到组的做法,就是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最初的雏形。她当时读到这段历史,还对副主席的胸襟感到特别赞叹,因为人民日报是一向跟着中央的政策走的。而这种明确反对的署名信,竟能被人民日报当作头版头条登出来,可见副主席对于反对意见有多么坦然! 想到这里,她心里绷紧的那根弦顿时松了不少。 那种明确反对副主席所推进的改/革/政策的人都没事,她请求立法,应该更不会有事才对。 精神上松快下来,再加上昨天修行境界的突破,让她心力变得更强。只这么细细思量一回,心态马上就转了,再没有负面想法从心里钻出来。 她望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致,有点明白松鼠君告诉她的修行中的“平常心”是什么了。 人是没有办法百分百控制外在情况和局势变化的,因为所有一切都是因缘聚合而产生的。你没有办法摧毁一切对你不利的人、事、物,也同样没有办法让整个世界围绕你而转动。 既然控制不了,那么活在当下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然后嘛,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你出现一个什么情况,我就破解一个什么情况! 到了报社附近的车站,简悦懿下了车。她只知道报社的大致地点,于是进了一家海报店去询问报社具体地址,经人指点,转到了另一条街。 海报店是这个时代特有的一种国营店铺,主营的是各种伟人海报、画像等。还有各式伟人语录、传记、连环画之类的,真要说起来,其实是有点类似后世的明星周边。只不过这时期全民都对伟人们有种偶像崇拜,所以这类店铺才会应运而生。 转到另一条街后,她又问了一个人,这才找到报社。 不愧是大报社,门卫室修得不比清大差,里面还摆着一部这个时代少见的座机。 “这位师傅,我有重要新闻线索跟你们的记者同志汇报,你能不能帮我打个内线电话,跟哪位记者同志说一声?”她礼貌地对门卫说道。 这个年代一般都是寄信投稿,但她等不了那么久。等信寄拢,母校的□□早就出来了。 门卫师傅听到这漂亮小姑娘这么有礼貌,不由态度温和地道:“不是我不帮你,小姑娘,我们报社的记者同志可是很忙的。而且,不是什么新闻都能上得了报纸的,我们报社对新闻线索的要求是很高的。你得告诉我,你说的新闻是怎么样一条新闻,我才敢帮你跟记者同志说,是不是?” 对方的要求很合理。但简悦懿怕多生事端,只道:“我保证这条新闻,你们的记者同志一定会感兴趣。因为这是涉及到整个国家法治安全,以及每一位公民的生命财产安全的大事。可惜到底是什么事,我没法儿具体跟您说,这里面有一些敏/感/性问题在。” 她说:“我自己也得跟你们的记者同志见面后,才能确定这条新闻到底能不能登。但我敢保证,就算不能登,他也一定会对这件大事感兴趣的。” 她讲话自信大方,而且还把“整个国家”、“每一位公民”这样的词搬出来了。门卫都不得不重视起来:“你确定?” 她点头:“百分之百确定。” 报社都是有热线电话的,要不是这么大件事在电话里说不清楚,这种事又不方便在公共电话那里讲,她都想直接打电话了。 门卫赶紧拨了个内线电话:“喂,我是守门的刘师傅,有个小姑娘说她手里有一条重大新闻线索,你们这边有没有哪位记者同志有空?见一见她?”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刘师傅满脸遗憾:“那就没有办法了。” 简悦懿反应快,知道接电话的人大约是在推托,说大家都在忙云云,她赶紧在旁边吼了一声:“我是清大的女学生!” 葛乔是昨天被移送到派出所的,以人民日报社记者的行动力,这会儿说不定早就派人去采访了。 她这么嚷嚷,除了想试探一下报社是否知道这件事外,也是在给自己的身份增加筹码——只要记者知道这事,他们就一定会对她感兴趣。 果然,电话那头似乎又说了一句什么话,刘师傅表情认真地听着。然后对她道:“小姑娘,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李记者说他过来接你。” 她点头,微笑谢过刘师傅的热心。心里却庆幸,幸好自己今天一大早就过来了。要不然,指不定明天人民日报上会登出多么可怕、多么不利于母校的新闻来! 李记者很快就出来了,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问她:“你是清大的学生?”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又问:“那你对你们学校发生的投……” 简悦懿打断道:“这事说来话长,记者同志,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说?” 李记者说了声好,带着她就进入了报社办公楼。这个年代的记者或许已经有了争头条的意识形态,李记者带她进去时,遇到了好几个熟人。别人一问及她是谁,他都只是笑着打马虎眼,说她是亲戚的女儿。 他也没把她带到办公室去,而是到一溜写了会议室(一)、(二)、(三)的地方往每个房间里张望,然后把她带进了一间没人的会议室。 进去之后,李记者还不忘把门反锁起来,边锁边解释:“女学生,别怕啊,我没有什么恶意,就是不希望有人打扰我们谈话。” 简悦懿心说,你就是有恶意也没关系,只要你能过得了我这一巴掌下去能拍塌桌子的蛮力的关。 他请她坐下后,问道:“看你的样子,你似乎对你们学校的投毒案挺了解的,就不知道你是亲眼目睹的?还是听别人说的?要是听别人说的,消息来源又可不可靠?” 简悦懿坦言道:“我这个肯定是第一手资料,被害人就是我亲哥哥,而且投毒的那个女生是我亲自抓到的。我想,没人比我更了解整个事情的经过。” 李记者双眼就亮了:“那你把整个事情的经过详细描述一下?” 简悦懿从挎包里拿出那封署名信,递给李记者:“详细经过我全部都写成稿件了。本来是该用邮寄的方式寄到报社的,但我想,新闻是有及时性方面的要求的,所以昨天发生了这件事,我在派出所录完口供后,半点没敢耽搁,回去就写了这份稿件。今天就赶紧把它送过来了。” 李记者接过稿件,却是满脸诧异的望着她。一般人遇到这种大事,早就惊慌失措,陷入恐慌了;要不然,就是跟害人者拼命去了。这个女学生看起来一点都不像狠角色,到如此冷静自持,第一时间就想到寻求舆论支持。 莫非那个投毒的有什么了不起的背景?让她想利用舆论压力,迫使法院严判? 但他也只是这么想了想,对于想搏到头条的他来说,在某个层面上,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他也没觉得一个女学生的文笔能好到哪儿去?琢磨着,先把稿件通读一遍,再问一些必要的问题,到时候还是自己再写一份新闻稿出来算了。 哪知才看了个开头,他表情就凝重认真起来。文笔这种东西,只看几句话,大致就能有一个了解。这笔调一看就是新闻稿的惯用写作手法,写的人冷静客观,但在客观中,又小心的运用了一些词汇和修辞手法,让看的人阅读下来很觉煽情。 他继续往下看,越看越觉得这篇稿件根本不用改动,直接就可以上报! 正读得神清气爽,忽然“立法”这个词眼就钻出来了! 李记者愣了一下,觉得有点儿不太妙。再往下读,通篇都是文化内斗、年轻学子们的精神扭曲、重塑三观、公民的财产和人身安全之类的。 甚至她还提到了“四人集团窃取革命胜利果实”这种话都写进去了…… 李记者顿时觉得这篇稿子在政治上很有点敏/感/度!抬头把简悦懿望了又望,她一个女学生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思想这么有深度!同时,作为一名记者,看到这么优质又揭示整个社会根本憋病的稿件,他又忍不住觉得激动、振奋! 73.73严禁转载 他赶紧跟主编打商量:“这事儿就只有我和那个小姑娘知道, 要不, 咱们把这篇稿件退给她,威胁她别到处乱说话?”唉, 你说一个学生, 她哥被投毒,她就单管讨公道不就好了?干嘛把命题扯得这么大?! 他提议退稿,这也算是在自救救他了。大家就回归原位,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主编严厉地道:“你觉得退稿就有用?她哥被人投了毒, 她都能想到写这种新闻稿了,你看她像是那种轻易会退缩的人?” 不像…… “再说了, 这事是福是祸还没个定性呢。瞧你那耗儿胆!” 话是这么说没错, 但稿件的内容实在是让人心潮澎湃又心怀忐忑。仗着自己跟总编私底下的关系不错, 胡主编还是拿着稿子去找人了。 一进总编办公室, 胡主编就把门给关了, 回头迎着老友诧异的目光,说道:“老夏,我遇到个麻烦事儿了, 必须来跟你汇报!” 说完,一屁股坐上会客用沙发,把稿件往茶几上一放,再用食指点了点它:“你来看看这份稿子,是清大的一个女学生写的。就是昨天咱们得到的消息, 那起清大投毒案件的主角。” 夏总编喝了口茶, 从办公桌后转过来, 也坐到了会客沙发上:“这事大是大,也不该是你老胡决策不下来的事儿啊?” 胡主编是社会新闻版的主编,多年来一直坐在这个位置上,比这起案件更骇人听闻的稿件都接过多少次。实在没道理处理不了投毒案的稿子。 胡主编慨叹一声:“她要只讲了投毒,这事儿倒是好办了。可问题是这小姑娘心不小啊,她要求的不是严惩嫌犯,她要求的是立法!” “立法?”夏总编倒是来了兴趣了,“这不是好事吗?好多国家都是依法治国的,咱们的国家也到了时候,该是恢复在内乱中遭到毁灭性打击的各种法律制度了。” “人家一个小姑娘心大,我还能理解成是她年轻太轻,你怎么也跟着瞎起哄?” 夏总编好笑地道:“我啥时候瞎起哄了?难道你不这么觉得?” “多的我也不说了,你自己看看稿件里都写了些啥吧!”他觉得有点渴,直接走到夏总编的办公桌前,就着他的杯子喝了口茶。 夏总编也没说什么。他俩关系好得就跟穿一条开裆裤长大似的,这也是胡主编为什么敢来找他的原因。 夏总编把整份稿件读完,忽然拍着自己大腿哈哈大笑。 胡主编莫名奇妙:“你在笑什么?这问题这么敏/感,你还笑!她都提到什么我们在搞内斗的时候,西方国家在开足马力加快发展!还说我们继续内斗下去,人家的国力就能碾压咱们了!这不是在说社会主义比不过资本主义,说我们的方向、道路是错的吗?” “还有,她还提到四人集团窃取权利果实的事了。”胡主编压低声音道,“这事儿能随便说吗?现在还有一大批冤/假/错/案没平反呢,副主席已经复出工作一年多了,也没敢碰这个敏/感/点。党内也一直有人在反对他的改革。这么严肃的问题,你居然还敢笑!” 夏总编指了指他的鼻子,笑着摇头:“这就是你业务能力强,却这么多年都得不到晋升的根本原因了。你呀你,在关键问题上犯糊涂啊!” “这话怎么说?” “副主席这次能够复出,跟他在75年组织的整顿工作有很大关系。他的那次整顿工作主要是根据总理提出的发展我国国民经济的‘两步设想’来实施的。在当时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也使国民对他的评价极高。” “哦。那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你傻啊,从这一点来看,你就该知道他一贯的态度了!他就是一位革新派人士!就像你说的,他现在确实没有碰那些敏/感/的/点。可他不碰,那是因为没找到机会碰!你要给他一个机会,你看他碰不碰!” 胡主编刹时有点明白了:“你是说,他一直都在寻找机会?”不是怕,而是像猛虎狩猎一般,死死盯着那些危害社会安定团结和繁荣昌盛的毒瘤? “现在支持他改革的人这么多,就是因为大家都明白到‘落后只能挨打’!我们搞社会主义不是为了过得更差,而是为了过得更好啊!76年总理去世后,好多人在缅怀总理的同时,也在呼吁副主席复出,就是因为他承继了总理要发展我国国民经济的理念。” 夏主编说着,扬了扬手中的稿件:“你就等着瞧吧,这份稿件绝对是个打开场面的好契机!” 他起身走到自己办公桌前,对老友道:“老胡,你去好好招待那个女学生,我想办法去联系副主席身边的人。幸好这次的事件是发生在清大校园里的,副主席分管的工作里正好有教育这一块,这事有大机率能成!” “好!”胡主编直到这会儿还有点恍神,正要起身离开,夏总编又开口了。 他说:“老胡,要是你手下去跑清大投毒案新闻的人回来了,你就暂时把稿件压下,咱们很可能最后会用那个女学生的稿子。还有,要找到副主席恐怕很不容易,这事应该会一层层地往上报,你要捺得住性子。那个女学生,千万不要亏待她,尽量对她好一点。一个学生,能提起这样的勇气实在是令人敬佩!” 他这么一说,胡主编也有些对她肃然起敬了,回自己办公室找出品质最好的茶叶。再亲手给她泡了一碗盖碗茶。 他到办公室去找,没找到她,就知道李记者肯定机灵地把人弄到会议室去了。又把茶端过来,挨间查看会议室,总算在会议室(三)找到了他俩。 他笑眯眯地开口,对简悦懿道:“简小同志,来了这么久,连口水都没让你喝,这会儿肯定渴了吧?来来来,先喝口水。”他刚刚已经在稿件署名上看到她的名字了。 李记者一看自己领导的架势,就知道这事有戏,不由松了口气。他刚刚都没功夫做自己的工作,一直在按指示没话找话跟她闲侃,就为了把她稳住。 这个小姑娘跟他闲扯了一阵,就一脸了然地跟他说:“你放心,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等消息。” 她没明说,但那表情分明是看破了一切。弄得他很是不好意思。 但这么敏/感/的事情,他哪儿敢轻忽对待?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呆在会议室里。 这尴尬得哟! 幸好事情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简悦懿看到李记者在此人一进门的同时,就站了起来,就晓得来人肯定是位领导了。她推辞道:“我不渴。不知道您是哪位?稿件的事又怎么样了??” 胡主编把盖碗茶放到她面前的会议桌上:“我是社会新闻版的胡主编,简小同志,你这个事儿啊涉及的面挺广的。这事儿我做不了主,刚刚我也去找过夏总编了,他也做不了主,说得问问上面的意思。” “我明白。”简悦懿说道。 “但是你也知道,上面的人不是这么好联系到的。你还是先喝口茶,解解渴。这大太阳天儿的,哪儿能不渴呢?”他劝道。 胡主编殷勤劝茶的态度让李记者进一步放松下来,他也笑着说道:“我们胡主编可是一个好茶之人,他办公室里有不少好茶叶,小姑娘,你要不喝这茶,可就亏大喽!” 胡主编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接着,又跟简悦懿解释:“这茶你在外面喝不到的。这是武夷山的大红袍。这种茶叶,是武夷岩茶中的佼佼者,从明末清初开始,就已经是上供宫廷的御茶了。而且就只有九龙窠岩壁上那几棵才算真正的大红袍。” “它的制作工艺也特别复杂,要经过十八道关!哪一道程序没制好,茶叶就废了!就是产量最多的年份,一年也就那么几百克而已。” 说到这里,胡主编笑说:“我这里总共就只有50克,一直没舍得喝。夏总编都找过我要了好几回了,我都没给。今天算是给你尝个鲜儿了!” 简悦懿赞叹道:“这么珍贵的茶叶,恐怕连省级干部都是喝不到的。您这里能有这种茶叶,肯定是工作干得特别有实绩,合了某位领导的眼缘,所以赠送给您的吧?” 胡主编哈哈大笑:“还真被你猜中了!来来来,快尝一口,看看味道怎么办?” 她浅笑点头:“恭敬不如从命。”拿起盖碗,用盖子篦住茶叶,轻啜一口。 一股子浓冽的茶香顿时激得人神清气爽!难怪古人说“茶,可以清心也”。那香味入侵性极强,强到把舌头上的所有味蕾一下子饱满、打开。 宫廷贡茶,果然名不虚传。 不过,茶香虽然怡人,单论对修行人的作用,却还是人参精的洗澡水功效更高。 她开始琢磨,以后每天晚上喝人参宝宝泡的水时,要不要加点花瓣之类的,当花茶来饮用? “好茶!”她赞道,“确实不是那些可以用钱买得到的茶叶,能媲美的。” 胡主编嗅着茶香,喉咙都忍不住滚了几下:“是吧?所以说,这世上钱不是万能的,越是钱买不到的东西,越珍贵。” 这位主编和李记者一起陪着简悦懿聊天,大家天南海北地神侃,但同时,却也像是达成了某种共识一般,就是不去碰敏/感/话题,也不去谈稿件的事情。 为防有人打扰,胡主编还专门把她请进了主编室,关上门慢慢侃。 临到中午下班,仍然没接到消息的胡主编,皱着眉头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对简悦懿道:“你先坐一会儿,我去打听打听情况。” 因为前途未卜,这种事情等起来让人分外心焦,李记者都有点捱不住了。跟简悦懿聊着聊着,就开始走神。 倒是简悦懿反过来安慰他:“别着急,等待的时间越漫长,代表这事越有戏。” 这说明层层往上传递消息的人,都拿不准这个事到底能不能做。 李记者有点尴尬,他还不如一个小姑娘沉得住气。他好奇地问她:“你不着急吗?” “急也急不来,这事不是我们任何一个人可以做决定的。倒还不如放松心情以待。” 她不着急,一方面是因为修行的缘故,另一方面是因为她还有后着。不过,这个肯定不能跟他讲。 胡主编没过多久就回来了,开口就在安慰她:“还在等消息,你也知道,立法是大事,上面没可能这么快就做决定。马上就要下班了,我看啊,咱们先去吃个午饭。人是铁,饭是钢,革命还须身体好,是吧?” 胡主编带她去的是人民日报社的社内食堂。虽说是内部食堂,但因为人民日报党媒和权威报纸的地位,食堂比外面许多饭店的供应还好。 而且,他带她去的是俗称的干部食堂。不论是菜品,还是就餐环境,都比另一个员工食堂好。 李记者也沾了她的光,跟着吃了一顿。 可惜胡主编肯大出血,吃饭的人却都心里有事,一顿饭下来,席上安安静静的。 等吃完饭,简悦懿又被带到了主编办公室。她很是过意不去,对他俩道:“你们工作应该都挺忙的,你们还是自己忙吧。工作做不完,晚上恐怕就得加班加点了。” 又对胡主编道:“我看您书柜上摆的门挺多的,要不然,借几本给我看看,打发一下时间?” 胡主编笑问:“你是看到我书柜上的解禁书籍了吧?来来来,过来看看,想看哪本自己拿。” 他这里主要是很多政治类的报刊和杂志,小说类的就只有像《牛虻》、《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安娜卡列尼娜》这类在后世特别常见的名著小说。 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这些解禁小说当然是很值得阅读的,但对简悦懿来说,这些书她都读过好多遍了。 心中不禁有些兴致缺缺。 她随手拿了那本《安娜》出来,坐回会客沙发上翻阅着。翻到女主人公陷入热恋的桥段时,突然就回想起昨晚顾韵林把手搭/在/她/胸/前的事了。 俏脸刷地发烫起来。 她伸手摸了摸脸,总觉得自己肯定是脸红了。又偷偷看了胡主编一眼,见他正在忙着阅读、审批记者们交上来的稿件,松了口气。 莫名奇妙的脸红,别人看着应该挺奇怪的吧? 她向来是不太在意别人对她个人的评价的那种人,此刻却没发现自己的反应和平时截然相反。 与此同时,顾韵林同学正在强斋的宿舍里,环抱双臂,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一只白馒头。 他已经盯了起码有十分钟了。 终于抬起右手,在馒头上抓了抓。接着“啧”了一声:“手感不对。” 又改成揉了揉。 还是不对。 昨天,碰到她胸//脯的,就是这只手。他有点痴迷地闭上眼睛,凌空虚抓了一把。然后皱起了眉头。 昨晚那记巴掌挨得可真冤枉。 他碰触她,最初是为了帮她度过障碍,根本没心思去仔细体会掌下的/绵/软。等到她顺利度障,进入禅定了,他居然也跟着入定了! 完全没来得及品尝她身为女性的那种美好…… 他叹了口气,什么时候,她才肯允了他一亲芳泽呢? 总觉得整个人有点燥啊…… *** 夏总编那里一直在忙。他是真心想促成这事,所以并没有向人民日报社的上级管理部门汇报,而是找了好些人,通过弯弯绕绕的渠道,才找到了副主席秘书那里。 照理说,越级汇报是不被允许的。这么个做法完全没把上级管理部门放在眼里,以后人家给他穿小鞋那都是应该的。但这世道上,总还是有那么一群人是有着满腔热血的。 也是副主席公务繁多,秘书答应了转告此事,但有两回副主席才从会议室出来,就被其他人截住了。都是汇报工作上的事,秘书也不好打断。 到事情传到副主席耳朵里,已经是临近下午下班了。 副主席一听到清大投毒案苦主写了一封要求立法,特别是立刑法和刑事讼诉法的署名信后,非常重视。当即叫秘书给夏总编那边拨电话,他亲自跟他沟通。 夏总编原本指望的只是秘书能让副主席知道这事,让他老人家表个态,也就够了。倒没想到副主席竟肯亲自跟他说话,顿时受宠若惊,在电话这头都站起来鞠躬了! 他怕副主席事务繁忙,把整封信挑了最紧要的部分大致说了一遍。哪晓得副主席还就愿意仔细听,对他说:“这样,你把那封信念给我听一遍。我看看这位投毒案的苦主,对于立法到底有些什么样的看法。” 夏总编赶紧抑扬顿挫地把信通读了一遍。 但副主席并没有当场下决定,而是告诉他,他需要好好想一下,再给他答案。 这个“好好想一下”,是需要想多久呢? 夏总编有点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叫清大那个女学生回校。他倒是可以守在电话旁,但人家一个女孩子守在这里,晚上回家怎么办? 不过,他没敢问副主席。等到那边挂了电话后,他才给胡主编打了个电话,叫他给女学生安排招待所住宿,再给清大那边打电话,帮她请假。 胡主编放下电话,就跟简悦懿报喜:“联系上副主席了!这件事有希望了!不过,不一定能成啊,副主席说他要好好想一下。” 简悦懿松了口气,能联系上人就好!那就有希望! 到了下班,胡主编又带她去吃了一顿食堂,然后就去人民日报社内部办的招待所,替她登记住宿了。 刚刚登记好,一个电话就打到招待所前台来了。 接待员接了电话后,应了一句:“在在在,您等一下,我这就请胡主编接电话。” 还有谁会知道他今天要往这边跑的?当然是老夏了! 胡主编接过电话:“老夏?” “是我。你马上把房间退了!有消息了!这里不方便说话,你到我办公室来再说!” 他俩赶到总编办公室后,得到的答案其实还是不明确的。因为副主席考虑再三后,决定的是先把这封署名信登出去,看看民众的反应,也看看反对者的声音到底强不强烈。 毕竟副主席坐的是国家领导人的位置,他所考虑的已经不能只是单纯的有利还是有弊,对还是错了。他得考虑一个举动到底是会把人心凝聚起来,还是会让人民分裂对立。 但即使是这样的结果,简悦懿也感觉像打了一场大胜仗一样。 她相信,所有在那十年过得压抑的人们,所有曾经助纣为虐,现在却深悔自己对亲人、朋友做错事了的人们,还有那些只因别人的主观判断就被斗、被劳改的人们,那些想维护自己生命财产安全的人们都会因为这封信而站出来,支持立法的! 第二天,《人民日报》完整刊载了她那篇署名信,并给它取了标题名《立法是终止内部消耗、保障人民财产和人身安全的根本》。 这封来信被放在了头版头条。 一时之间,全国大大小小的政府机关、事业单位、国营企业以及各个公社都知道了简悦懿的名字。 很快,《文摘周报》、《京市日报》还有各省各市的日报,都全文转载了这篇署名信。 74.74严禁转载 “什么?真的?快, 给我看看!”杨艳抢过报纸, 仔细阅读起来。 顾丽丽还处于兴奋状态:“小悦,你不声不响地, 居然就干了这么大一件事!你也太强了!要不是我刚刚去图书馆温课, 顺便看了看馆里订的《人民日报》,估计这会儿都还不知道呢!你咋连自己人都瞒啊?” 简悦懿笑说:“我写信的时候,你俩可都在啊。再说了,当时不是不晓得这事能不能成吗?提前标榜自己, 要是成不了,那得多丢脸!” “你呀, 这回真的是什么风头都出了!”顾丽丽慨叹道。 杨艳这会儿也已经把那篇头版头条读了, 激动地道:“太好了, 要是真能立法, 以后, 咱们就不用担心有人投毒了!” 说着,又道:“唉呀,你们都不晓得, 我从小就怕死怕得要命。这段时间,连喝水都要一口气喝完。没喝完的,宁可拿去倒掉,也不敢再喝。就怕自己无意识间得罪了哪个同学,人家给我下/毒呢!” 顾丽丽噗地一声笑出来:“哈哈哈哈哈, 你胆子也太小了吧!” 杨艳笑着啐回去:“都像你那么没心没肺, 那不得死得快?” 顾丽丽现在已经不像才来时那么倨傲了, 就是杨艳,偶尔都敢跟她开开玩笑了。 简晓辉很快也跑过来了。他手里也拿着份《人民日报》,问简悦懿:“大妹,你把信已经寄给报社了啊?那咱现在还要不要组织联名信呢?” “搞啊,为什么不搞?”说着,就把昨天的事悉数告诉了她哥。然后又道,“副主席这个意思,肯定是想看看人民群众的反应。看大家到底支不支持立法。那咱们肯定得让他知道,民众对于立法有多么看重啊!” “这件事副主席都知道了?!”简晓辉突然觉得心脏怦怦直跳,整个人一下子紧张起来。紧张之中,还有一种兴奋和喜悦,“那他知道我是投毒事件的被害人不?我的妈诶,怎么有种在大领导面前露脸的感觉?” 简晓懿没好气地道:“以被害人的身份露脸,有什么好高兴的?” 简晓辉也不在意,哈哈大笑。然后对她道:“我懂你的意思了,我现在就去加快进程,让大家赶紧抓紧时间,把名签了!” “问问大家,有没有谁会写词作曲的,让他们谱一首《立法之美》啊,《法治之歌》啦,反正诸如此类的歌曲,让77级新生传唱。咱们要用合法有效,而且特别阳光灿烂的方式来表达咱们的感受。好吗?” “这个有什么难的?哥我就可以给你唱两句,听着啊。”简晓辉清了清喉咙,用唱山歌的唱法高声唱道,“我们是祖国的未来,渴望拥抱法治的阳光。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们需要看到万事有因又有果……” 简悦懿一下子没忍住,用山歌调子唱这个,而且连基本的压韵都没有,她快被她哥笑死了! “你笑什么呀?” “没。我就是觉得我哥现在文化程度真的越来越高了,什么词儿张嘴就来,非常有效率。这首歌很好,很妙。你赶紧去教大家唱吧,让大家平时在学校里没事就唱这个。”效率第一,只要有那么个意思就成。 “还有,联名信可以稍微晚一点。毕竟副主席还想再看看民众的反应。咱们先把‘合理合法’的反应搞出来给他看,再上联名信就事半功倍了!”她说。 她哥领命而行后,她就赶紧去找刘校长。 一路上,好多学生包括老师都在跟她打招呼。招呼的内容不外乎就是: “简同学,你上报纸了你知道不?啊呸!忘了这本来就是你寄的署名信了……” “我们学校出了投毒案,还以为学校的名声会完蛋。没想到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呐!” “天呐,这可是《人民日报》的头版头条!不是别的报纸,是《人民日报》啊!” “简同学,能当你的校友,我觉得太有荣光了!你就跟刺杀秦王的荆柯一样,明知道很可能送死,你还是去了!啊,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不该这么形容你,应该说你就像革命先烈……啊呸!对不住对不住,你人还活着呢。反正你就是有大无畏的精神!” “要是真能立法,你可真是为全国人民干了一件大事了啊!” 去校长办公室的路一下子就变得“路漫漫兮其修远”了…… 等她到了刘校长办公室,后者也正戴着一副老花眼镜,在专注地看着《人民日报》的头版头条。 “报告。”即使门是敞开着的,但喊一声“报告”也是学生对老师的基本礼仪。 刘校长看到是她,笑着招呼她:“来来来,别站着,快坐啊。” 等她坐下,就笑眯眯地直入主题了:“今早教育局给我打了个电话。” 简悦懿猛地抬头,还以为是教育局向刘校长问责来了。 刘校长却嘅叹一声:“多亏了你这头版头条来得及时,教育局知道这件事里面没有学生受害,甚至还安慰我,说这事不是咱们从事教职工作的人的错。这确实是因为没有法律约束学生们的行为,所以那个投毒的女学生才敢铤而走险。” 简悦懿这才放下了悬着的一颗心。 “教育局这次打电话过来,就是想告诉我,要防止学生们因为投毒事件而产生恐慌心理,进而闹事。” 简悦懿含笑道:“我今天就是为了这事儿来找您的。”说着,就把昨天去人民日报社的事情,完完整整地跟刘校长汇报了一遍。 刘校长这样级别的人物,听到这事连副主席都过问了,也诧异得不行。 简悦懿又道:“要防止学生闹事,最好的办法是搞一些活动,把他们的精力消耗掉,他们就不会闹事了。我哥刚刚还编了一首《法治之歌》,打算拿去教学生们唱诵。我估计,以他的性子,大约是要搞个大合唱之类的了。” “《法治之歌》?” 她想起了她哥的山歌调子,又有几丝笑意浮上了脸,为了不拆他的台,她就用念诵的方式把那几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们需要看到万事有因又有果”,拿来念了一遍。 但就是这样,刘校长这样的文化人也忍不住笑了。不过,他还是对这件事给予了肯定:“很好,歌词很有正气,而且充满了勃勃朝气。大合唱不错。” “其实我们还可以再组织一些辩论比赛,还有对立法这件事的讨论之类的。用正面的方式,让政府看到我们的态度。”简悦懿建议道。 刘校长点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这样,李教授在管学生和教学工作,跟他商量一下,看怎么组织这些活动合适。” “这些活动,77级新生肯定会参加的。不过我看,活动布置下去,可能会在工农兵学员那里遇到阻碍。要是他们实在不愿意,那就算了。反正我们的目的,只是向政府表明我们的态度。适当表达就行了,□□为先为要。” 这场商谈持续了很长时间,简悦懿跟刘校长反复推敲了一些活动的细节。 很快,这些活动就分别组织开展起来。 打那之后,校园里,只要是77级的新生,大家有事没事就哼唱着简晓辉作词作曲的那首《法治之歌》。 而与此同时,《文摘周报》、《青年报》和《京市日报》三大报纸也相继转发了简悦懿的这封信。 社会上对于“应不应该立法”这个命题,刮起了旋风式的讨论潮。 与此同时,清大的老师们也开始依着简悦懿的请求,有意无意地把清大组织的支持立法的活动泄露给外校老师知道。 乃至刘校长、钱副校长等人去开教育会议时,还专程找别校校领导聊天。聊天主题自然是无比自豪地提到本校通过哪些哪些方式,既让学生们发泄了多余的精力,又还正面积极地表达了学生们渴望立法的热切期盼。 遇到有些老师看他们做活动做得好,无不嫉妒地专挑痛脚踩:“听说投毒案的主角,就是你们清大的女学生。好像还是学生会主席吧?” 遇到这种情况,校长、副校长还有老师们无不反堵回去:“哪个团体都有坏人,哪个团体也都有好人!投毒的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没错,但被投毒的那个学生品质特别优秀!他不但没有闹事,反而现在在牵头组织学生们以正确方式来向政府表达对立法的渴求!” “他妹妹更是优秀!在学校把投毒者移交派出所之后,她的眼界令她看到了问题的本质,《人民日报》上的头版头条就是她写的!立法这个问题,就是她最初提出来的!” “我们清大是丢了个脸,可我们同时也因为有了这么两位优秀的学生,又挣回来更大的面子!现在全国各大报纸,听说还有一些省份的省报、市报都转载了这封署名信!” “这回我们学校已经出了这么大的风头,等我们组织策划的这些活动办好了,到时候准得再出一回风头!” 被他们反堵的那些老师、校领导们,听到这些话好想捶胸口!自己学校咋就没这种眼界高远的学生呢?一场危机,反倒让人家在全国范围内都出名了!附带让母校都再出了一回名! 这下,以后谈到立法,谁不得说这事儿是清大的学生促成的啊? 唉呀,嫉妒死了! 回去之后,这些学校的老师和领导二话不说,就开始搞同样的活动。 就你们能!这些活动咱也能搞! 除却一较高下之心外,其它学校的校领导其实也是害怕投毒案件会出现在自己学校。 清大校领导阶层没被追责,那跟被害人没事有很大关系。而且在发生事情之后,学校方面应对迅速,很快就把嫌犯移交派出所了,又有《人民日报》上的头版头条把公众关注的焦点转移到立法上来,所以才能没事。 自己学校要也出了同样的事,你说这要到哪儿去找像那个简悦懿那么优秀的学生来解决问题啊?!万一有人被毒死毒残了,一众校领导全部得下课! 一时之间,京市的所有学校都开始风行起,以正面积极的方式请求政府立法的各种研讨会、合唱比赛、朗诵比赛、辩论赛等。 而人民日报社的夏总编很清楚副主席想要看看民众反应的态度,所以在登出简悦懿那篇报道后,他还特别重视后续的追踪报道。本来这该是由社会新闻版来做的,但他不放心,干脆跟胡主编两个人一起常驻社会新闻部。 两个人天天加夜班,加得胡子拉碴的。 清大和简悦懿这边,就是人民日报的重点报道对象。 于是,清大的学生开始三天两头撞见人民日报的记者跑去采访简悦懿,采访自己学校的校领导。 之前没有明确表示反对,但却退出了联名信签名的那些工农兵学员们,肠子都悔青了!谁能想到简悦懿两兄妹没有他们这么庞大的一群人支持,竟还是出风头了? 这风头还出到全国去了,我的娘诶! 敢不敢把风头再出大点?! 起初,他们还能安慰自己:瞧,他们两兄妹是出名了,可那些跟着他们跑的77级新生呢?不也还是老样子吗?社会上有谁知道他们在他俩背后的那些付出啊? 有77级新生跟他们得瑟:“你们不是不愿意吗?现在多好,革命的胜利果实跟你们半点不相关了!” 他们就怼回去:“那跟你们就相关?你们的联名信呢?哦,对,人家看到给《人民日报》单独投稿也能管用,人家就用了这一招了。联名信什么的,八成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吧?” “你们……”77级新生一个个气得不得了,偏偏还反驳不得。 看到他们这些,那些内心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工农兵学员们,心里就大感畅快。 可第二天,他们就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痛了! 人民日报社的记者又来采访了! 人家肯定又要去采访简悦懿啊!已经眼熟了来采访的记者的几个工农兵学员,赶紧就去截糊! “记者同志,我们学校这两天又开展了一项有关立法的研讨活动。要不然我们到那边去坐坐?我慢慢跟您讲。” “对对,我们都参加了这个活动的。您不也得重视一下群众的看法和意见吗?” “我们代表的,是来自大众的最真实的声音。您就……” 他们话还没说完,就有77级新生跑过来打断他们了:“你们这些高年级的同学到底还要不要脸啊?!明明简同学组织的各项活动,你们一项都没参加,现在还好意思来骗记者同志!” “就是啊!幸好简同学想得周到,叫我们在这里等着记者同志。要不然,全国人民都得被你们骗了!” 这次的采访是事先预约好的。简悦懿在看到工农兵学员连她和她哥组织的各项活动都不肯参加后,就担心他们会在重要事情上面作妖。 要是害得立法之事功败垂成,那问题就严重了! 所以,早早就请了三位同学在这里等候记者的来访。 这三位同学跟简晓辉一样,也是活动的组织者之一——最近活动组织得比较频繁,光靠简悦懿和简晓辉,根本忙不过来。 而正因为他们也是组织者,所以简悦懿每回接受采访,也一定会带上她哥和他们。这也是他们能认出负责专门追踪报道此事的记者的原因。 那几个工农兵学员臊得脸都抬不起来了,脚底抹油一般,一溜烟地跑了! 记者诧异不已:“这几个人你们很熟吗?你们怎么知道学校组织的各项活动,他们都没参加?” “当然知道了。关于推动立法这件事,学校里就只有77级新生才赞同。新生们通过这段时间组织的活动,大家彼此之间就算不认识,但也能混个脸熟。” “他们啊,都是高年级的工农兵学员!明明立法是对每一个学生都有好处的,可他们就是看不惯我们77级的新生!就是不想让我们出风头,事事都跟我们对着干!” “可自私了咧!” 其实事情没有他们说的那么严重,但才看到高年级的人来截糊,换成是谁,心里都有火气。说话之间,用词就不小心有点过了。 记者心怀感慨,没想到参加过高考的学生,跟没参加过的学生之间,关系竟然这么恶劣。想着想着,已经被来接他的人引到了目的地。 简悦懿正在那里等着他。 看着他就笑眯眯地递上一瓶可口可乐:“天气这么热,赶紧喝口汽水解解渴吧。” 记者一看,妈诶,你随口递过来的不是汽水,是钱呐!而且还得搭上侨汇券! 他顿时不好意思了:“给我喝这么好的汽水啊?” 简悦懿顺口掰扯:“这是因为我们这些当学生的,都非常重视立法这件事。所以对于来采访我们,令政府更加重视此事的您,我们也非常重视。大家特别集资买了这瓶可乐送给您喝。” 记者一下子感动得眼睛都湿润了,不自主地挺挺胸膛,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什么了不得的事一样。他还连连说道:“你们才是了不起的人。如果不是你们,这件事连开头都不可能会开!” 采访的过程,气氛特别活跃。记者彻底地感受到了77级新生的活力、智慧以及热血热情。 这一次采访因为是事先预约好的,简悦懿老早就通知了所有77级新生一起聚集在此处。 等采访快结束时,她礼貌地请教记者:“这所有的活动,我们77级所有新生都是参与了的。就算有人生病,他们也都拖着病体参与了。记者同志,你能给我们所有参与者一个镜头吗?” 记者原本是打算给简悦懿和几个负责人合影一张就算了,听她这么一说,喝人嘴软嘛,喝了那么贵的可乐,能不好说话吗? 第二天,有关清大77级新生用各种正面积极的方式,来向政府表态支持立法的新闻就上了社会新闻版。报道还配上了一张77级新生一起合唱《法治之歌》的照片——在简悦懿的指挥下,这个年代就已经有了所谓的摆拍。 当然,报道还不止如此。那名记者还大谈特谈77级新生和工农兵学员之间的矛盾,呼吁整个社会要多关爱那些受十年特殊时期伤害更深的工农兵学员。认为他们受错误观念的毒害更深。 另外,记者同志所负责的不止是对清大的采访,他还采访了好些学校。只不过,清大是作为重点来介绍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工农兵学员们看到报纸上,一个个呆若木鸡。 谁能想到他们不仅没能成功制止77级新生出风头,自己还反而丢了这么大的脸? 这脸还丢到全国人民面前去了! 好些工农兵学员在这一两天内,都被喊去了传达室接电话。一接电话,听筒那头响起的就是父母亲或难过或咆哮的声音。都是来电问他们怎么会这样的? 本来进清大是件光耀门楣的大好事,结果这事一出,所有工农兵学员都觉得抬不起头来了…… 这事还没完。 教育局那边也很快打电话给刘校长了,问他学校的学生分裂成了两派,为什么他一直都不上报?! 刘校长唯唯诺诺地说什么“都是他的错”、“对不住啊”之类的,反正把姿势放得特别低。 其实教育局那边也知道这些老师才刚刚抬起来一些地位,还没法儿彻底管住下面的学生。于是上面就给他支招了,说:“你忘了当初入学须知上,我们让你们怎么写的吗??” 75.75严禁转载 “不不不, 这个不是我说的, 你去问A!是他告诉我的。” “什么?!A说,这话是我说的?这怎么可能?!是B啦!” 工农兵学员们抽丝剥茧, 一层层排查, 最后查到严嫣头上。那个严嫣,正是简晓辉出事那天,在简悦懿写署名信的时候,和385分学姐一起去找简悦懿麻烦, 却被呼了巴掌的那位。 这人一向就是个张嘴胡说的主,当着投毒案苦主妹妹的面, 还敢说苦主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没吃着, 故意设了个局, 陷害葛乔。 当时吃了简悦懿那记巴掌后, 回来就开始恶意地传播流言。 工农兵学员这边不仅查出了传流言的人是谁, 还把她的动机都查出来了——谁叫当时一起去找简悦懿的,还有别的女生! 这下大家就气炸了!搞半天自己是被当枪使了! 不仅被当了枪,她还把大家未来的前程都祸害了, 这口气能忍吗? 一大堆女生就堵到了严嫣的寝室门口…… 这些女生真的挺够狠,当着她的面,把她的热水瓶砸了,床单用剪刀剪成一条一条的,饭盅都被她们踹变形了。有人还故意抓了把沙, 放到饭盅里蹭, 把盅上的搪瓷釉蹭得难看极了, 还美其名曰“叫你吃饭也搭层沙”! 严嫣本人也被她们揍得披头散发,浑身淤青。甚至还有被扯落的长发,掉在她脚边。 但没有一个人同情她。 因为她只顾着记简悦懿扇她巴掌,让她当众出丑的仇,却把所有人都搭进去了。 那些人走的时候,心里的气尚未完全解开。 有人恶狠狠地往她身上啐了一口唾沫:“便宜你了!” 自此,严嫣在学校也便成了过街老鼠,谁看到她都觉得不顺眼。很快,她自己就申请退学了。 简悦懿听到这件事时,根本没什么感觉。严嫣对她来说,就只是一个丑角而已。 这个丑角从头到尾都没能影响过她半分。 唔,不,还是有影响的。影响她去琢磨了别的方法,大约……多花了四、五分钟时间思考? 让她觉得在意的,是刘文秀。 某天,当她回到寝室时,突然发现寝室的布局不一样了——刘文秀的床铺空了,上面只剩下一床棕垫。 她床下的柜子也敞开着,里面空空如也。 简悦懿望着那张床铺,心情复杂。 顾丽丽在旁边说了句:“今天早上你出去之后没多久,她就回来收拾东西了。也不晓得是不是觉得没脸面对你,她东西收拾得特别仓促,有些东西叠都没叠,卷成一团就直接抱走了。” 顾丽丽有点不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杨艳难得持了反对意见:“丽丽,别再说了,她都已经退学了……” 简悦懿愕然地问:“退学?为什么要退学?” “听说,她最初只是想转系,但班导和系主任都没同意,说是哪个系课业任务都重,她都已经上了这么久的课了,再转过去根本适应不了。她当时没办成手续,隔了几天,就换成来办退学手续了。” 顾丽丽也讶然不已:“不至于吧?她爸妈能同意?能考上清大多不容易!” “不同意又能咋办?她都跟投毒案沾边儿了,继续死皮赖脸地留下来,还能有人给她好脸色瞧?她爸以前也是被斗过的主儿,最知道被所有人针对,是个什么滋味。你看她爸啥都能原谅她的样子,就该知道他是个什么态度了。” “可是……真的不可惜吗?现在77级新生因为小悦的缘故,内部挺团结的,我瞅着,完全跟高年级那些闲来无事就爱斗来斗去的学兄学姐不一样呢。” “她本来就是凭实力考进来的,退学回去,复读一年,一样可以重新考取。不过,我估计她要再考,可能就不是来清大了……” 听着她们的讨论,简悦懿心里百味陈杂,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滋味。 走到自己的床位时,突然发现床下立着一个崭新的暖水瓶。 “这个暖水瓶是哪儿冒出来的?怎么在我床底下呢?”她问道。 顾丽丽直言:“是刘文秀放过去的。”知道刘文秀退学,她唏嘘不已,终于没在言语上针对她了。 简悦懿眼圈微微有些湿润,坐到自己床上,良久不语。 顾丽丽和杨艳对望一眼,知道她难过,都体贴地安静下来。 然而这时,有两个77级的新生结伴从她们寝室门前路过,其中一个欢快地唱着:“我们是祖国的未来,渴望拥抱法治的阳光。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另一个则用手给她打拍子。 这不是一首多好听的歌。特别是在邓丽君等港台歌星的歌曲,悄悄地以盗版的姿态进入内陆后,这首山歌调子的歌曲在大学生中,真的显得特别乡土化。 但新生里却几乎没有人嫌弃这一点。 他们甚至唱得还颇为自傲。 不知道为什么,简悦懿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她的心被一种莫名的柔软所充斥,尽管前进的道路上,陪伴她的人总是来来去去,但明天,依然是很有希望的明天啊。 她慢慢起身,坐到桌旁,开始修改要交给副主席的那封联名信。 *** 联名信改好,已经快到傍晚6点了。 自从开展促进立法的活动后,她养成了每天都要去图书馆一趟,看当天发行的报纸上有关这方面的报道的习惯。 这些日子以来,她看到了诸如各省各市各级团组织、党组织、学生组织还有基层群众间,都在研讨立法的利弊问题。而这些报道几乎呈一面倒的态势,都在说人们是如何如何支持立法。 当然,其中也有不和谐的声音。这些声音也被《人民日报》这种大报纸收录了。 有人说,完全只讲法,而不讲情,那是严苛的资本主义社会才有的事情,我们作为社会主义国家不应该参照他们的做法。有人说,没有刑法,我们之前也生活得好好的,干嘛非要整这一出? 还有人甚至把《□□宣言》中,对无产阶级专政的解释搬了出来,说“对人民实行民主对敌人实行专政”,这才是社会主义国家的本质!要是立法,那咱们以后要怎么对敌人实施严厉打击呢? 然而即使《人民日报》受到上级指示,把这样的批评言论也放到头版头条,让大众进行评议,这些声音依然也没能激起浪花。 在这件事上,民心之所向表现得特别明确。明确到连简悦懿都没想到这事会这么顺利。 于是她那封联名信的内容,也做了相应调整。她大幅缩减了关于立法问题的篇幅,而关于恢复研究生考试的命题却被放到了主要位置。 她去了宿管阿姨那边拿饭盒。今天阿姨给她打了青椒肉丝、仔姜肉丝、水煮牛肉和呛炒空心菜。 她吃不完这么多好菜,在开吃之前,就挟了些给阿姨。 吃完之后,就去强斋找她哥,让他正式组织签联名信的事了。 她哥看到其中的主要内容换成了恢复研究生考试,眼里闪烁着异常激动的光芒:“这事真能行吗?” “要解决工农兵学员和77级新生之间的根本矛盾,那就只能给他们也加一个考试。不过,你恐怕得对新生进行一番说服教育了,之前两个团体对立得那么厉害,让他们做一件对工农兵学员有利的事情,可能有些人会不乐意。” “不乐意啥呀!研究生考试又不是只有工农兵学员才会参加,咱们77级的以后想考研究生,也能参加的啊!那可是研究生!大学生都是稳当干部的命了,换成研究生那不是更不得了?”简晓辉对这点看得明白。 在大是大非面前,即使想毒害他的人也是工农兵学员中的一员,他也可以完全把这事暂且放下。 他说:“大妹,我都可以放下满腔怨气,支持恢复研究生考试,其他77级的学生还有什么理由不支持的?谁要不支持,我找他说理去!这事儿你甭管,有哥在这里杵着!” 她感叹道:“有时候我真的很感谢,我有一位既明理、识大体,又有办事能力的大哥。要不然,这些事我一个人做起来,估计累死了都做不完。” 简晓辉不好意思地笑笑:“看你说的,要不是你,我早被葛乔给毒死了!” 这件事有她哥去做,她就可以腾出手来琢磨到底要怎样,才能把联名信交到副主席手里的问题了。 她走在回静斋的路上,斜下里突然蹿出来一只嘴里叼着耗子,身穿崭新宝蓝缎直裰,很有种古时书生模样的……黄鼠狼…… 黄鼠狼一看到简悦懿,马上直立起来,叼着耗子向她作揖,“唔唔”地想说些什么,却碍于嘴里塞了耗子没法说。 它干脆用爪子掐住耗子的脖子,把后者提拎在手里。 那耗子个头着实不小,简直就跟只半大猫似的,照理说,怎么都有挣扎反抗的能耐。这会儿被黄鼠狼提拎在爪里,却瑟瑟发抖,连动都不敢动弹。 看上去乖巧得很! 黄鼠狼嘴角上翘,像个人似地笑眯眯问简悦懿:“大仙,还记得我不?” 简悦懿赶紧四处张望,还好……没人…… “记得……你问我‘你像不像人’。我当时回答你,像。” “因为大仙,我业已通过泰山娘娘的妖精修仙童生考试,特来答谢。”它提了提大耗子,“我族特别喜欢吃耗子,耗子肉啊细腻美味。我今天专门给您捉了只大耗子,该够您吃上几天了。等您吃完,我再去捉!” 这只耗子……是送给她吃的?简悦懿顿时倒了胃口:“不用了,我不喜欢吃耗子的。” 黄鼠狼眨巴眨巴眼睛:“不喜欢吃啊?好可惜哦。那要不然,我去掏耗子窝,掏那种才生下来,还没长毛的耗崽子给您吃?我听说你们人类特别会吃,专门把不超过五天大的耗崽子拿来蘸佐料生吃,那道菜名字就叫‘三叫菜’~!” 所谓三叫菜,就是把活着的乳鼠拿来当菜,食者用筷子夹它时,它会“吱”一声;蘸佐料时,又“吱”一声;入嘴时,再“吱”一声。 由于乳鼠太小,皮肤粉嫩得甚至可以看到里面的小内脏。 思及此,简悦懿胃里面顿时翻江腾海! 松鼠君本来窝在她脖子上,睡得正香,这会儿听到吃的,立马醒了!伸了个懒腰,用爪子揉揉眼睛,问她:“主人,又有什么好吃的啊?” 简悦懿没答它,反而好奇地问:“以前的人都说,黄鼠狼来问人‘它像不像人’,人若答‘像’,它就可以由妖化人。怎么你现在还未化形?” 黄鼠狼回答:“那是以讹传讹!化形哪儿有这么简单?童生考试的笔试部分,就只是考能不能说人话,对人的习俗够不够了解。实操题就是去问人,自己像不像人。至于化形,那是考秀才的时候才要考的内容!” 简悦懿不可思议地道:“化形都没化,就来问人像不像,那失败率不是很高吗?” “对啊,百分之九十八的妖精都会在这一关被淘汰!然后它们就只能当野妖精了!像我,我就聪明!你不是还带了个耗子精吗?肯定能明白我们妖精的苦楚~!所以我谁都没去问,专门来问你的!你看,我就在你的帮助下顺利过关了,哈哈哈~!”黄鼠狼特别开心。 松鼠君才睡醒,脑子还不太清醒。看到黄鼠狼之后,它还歪着脖子,半耷拉着眼睛望着它。 等到脑子越来越清醒后,它整只鼠突然僵住了!这这这…… “黄鼠狼?!” 黄鼠狼精无语地看着它:你才发现啊? “主主主人!上回就是这只死黄鼠狼想害死我!你要为我报仇啊!!”松鼠君气得头顶冒烟,马上告状。 告完,它一拍脑门:“啊,忘了!我现在修行也不错了。”它的黑豆眼里闪过残忍的光芒,“死黄鼠狼精,今天咱们就新帐旧账一起算!” 黄鼠狼精提了提手里的大耗子:“你确定要算吗?我这里有人质~!” 松鼠君定睛一看:哦哟哟!那不是它那群鼠小弟的太奶奶吗?它平时要吩咐鼠小弟办事,都是直接跟这位太奶奶发号施令的! “你这死黄鼠狼!你奈何不了我,就从我的小弟身上下手!亏你还是一只修仙的妖精!”松鼠君忿忿不平。 耗子太奶奶虚弱地祈求:“松大仙救我,救我啊,呜呜呜……” 简悦懿在旁边无语地看着这三只名字里都带个“鼠”字的活宝,演出一场堪比电影的大戏。 她清咳两声,终于开口对黄鼠狼道:“你知道这句耗子是我家松鼠君的小弟,你还把它捕来,献给我吃肉。这是报恩吗?我怎么看都觉得你有点居心不良。” 黄鼠狼搔搔脑袋:“大仙,我没想这么多。耗子对我们黄鼠狼来说,就是食物!你不喜欢,那我以后就不抓它来献礼了。”说罢,又眨着亮晶晶的眼睛问,“大仙,那你喜欢什么呢?” “我喜欢你以后都不抓这所大学里的耗子。它们都为我办过事的。”她本来想说,它们也算是我的小弟了。可一想到一堆堆的耗叽叽冲着她喊大佬,她头皮就发麻。 这种事,还是交给松鼠君去处理就好…… 黄鼠狼倒也乖巧,马上就松了爪,把那只大耗子放了。耗子脖子上的毛被它弄得乱七八糟的,它还亲切地帮它捋顺了毛。 把那只太奶奶耗子吓得更是不轻。 松鼠君特别得意,对太奶奶耗子说:“你们归入了我门下,也就是归入了我主人门下。我主人跟顾天人关系那么好,你们也等于是归入了顾天人的门下。以后只要乖乖听话,不管是你族人的性命安全,还是繁荣富贵,我和我主子都会赐给你们的。瞧,就连这只通过了童生考试的黄鼠狼精都拿你们没办法!” 黄鼠狼精听得怒目而视,恨不得现在就跟它干一架! 太奶奶耗子也发现了,黄鼠狼再生气,也没敢再动它一根毫毛。它颤巍巍地拜倒在地:“多谢人大仙救命之恩,多谢松鼠仙不忘我鼠族的拥戴。” 简悦懿摆摆手:“去吧去吧。” 太奶奶耗子这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去了。 松鼠君正得意,简悦懿又轻轻戳了戳它鼻子:“你也别得瑟,它是来给我送礼的。来者是客,你要客气点。” 松鼠君顿时郁闷了,但还是答道:“是。” 黄鼠狼精这下心里面痛快了,笑眯眯地作揖:“人大仙判案公道,小仙佩服,佩服。” 松鼠君嗤笑一声,什么鬼?居然还敢自称小仙!明明连秀才都还没中! 但主人大过天,它到底没有出声讽刺。 黄鼠狼又表示要再去弄点好东西来献礼,简悦懿生怕它改成叼只活猫活狗,又或者活小羊之类的弄过来,赶紧拒绝,说是“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可惜,黄鼠狼报恩心切,直接就蹿出去了。 简悦懿:…… 她叹了口气,明天还得想办法把联名信交给副主席的…… 再一想,黄鼠狼毕竟是好意,自己就这么走掉,好像有点过分。算了,在这里也能想主意的。 她五感敏锐,刚刚跟这些小动物说话时,一直谨慎地听着周围的动静。知道她们说话的过程中,并没有人路过。 不过,听觉敏锐归敏锐,人的习惯一时半会儿很难改掉。所以,她只要做什么不宜被人看到的事,就算知道周围没人,也会习惯性地四处望望。 她开始认真琢磨起明天的事来,一个人的身影忽然闪过她脑海! 就在这时,黄鼠狼精又蹿出来了。这回,它手里举着一件漂亮的红色连衣裙,对简悦懿道:“大仙,你看这条裙子漂不漂亮?” 漂亮是漂亮。但是……她的卫生习惯一向很好,连松鼠君帮她剥瓜子,要是没洗手,她都是不肯吃的。 想到黄鼠狼精之前才去捉去耗子,别说爪爪不干净了,估计浑身的皮毛都不干净,她就……实在没法儿把这条红裙子收下来…… “谢谢你的好意,真的不用了……” 松鼠君实在看不过眼,啐道:“我家主人帮你通过的可是童生考试,你就用这么点东西就想打发她?太不像话了吧!她可是考古系的,你要送也该送点儿古董宝贝什么的才对嘛!” 黄鼠狼精恍然大悟,又蹿出去了。 还没来得及说话的简悦懿:…… 那她是还要在这边等吗?!古董哪儿是那么好找的,它要是一直没找到,她就一直在这边等?! 简悦懿头都大了,决定还是回静斋。 可没走多远,黄鼠狼精就追上来了!它递上一样物事:“大仙你看,这个够不够古?” 那是一块明显经过了加工和打磨的龟壳,上面用刀刻着细瘦的字体。有意思的是,龟壳左边刻了古体“是”字,右边对称部位又刻了“否”字。并沿中线左右写上许多小字,看上去十分和谐,有行款对称的美感。 这不是殷商时期的甲骨文吗?! 而且看这行文、字体风格,很像是殷商晚期的,即帝乙至帝辛时期的风格! “你怎么会有这个?”她诧异极了。 黄鼠狼看她的神色,就知道东西送对了,得意洋洋地道:“山里有什么宝贝,怎么可能瞒得过我们这些土生土长的妖精呢?这个东西,我平时就是拿它当垫脚石用的。” 跟着简悦懿上考古专业课的松鼠君都忍不住觉得浪费,这么珍贵的文物,它居然拿来垫脚…… “这个太珍贵了,你真要送给我?”简悦懿再次向它确认。 76.76严禁转载 “一级文物, 又不能私下买卖, 要是卖到港岛或是国外,那就是走私、盗卖文物。卖给文物商店, 那边价钱又压得很低。”松鼠君不忿地道, “那只黄鼠狼精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帮它通过了童生考试,它就给个这么不值价的东西!” 简悦懿笑道:“这东西可有大用处。” 能有什么大用处?抱着这个疑问的松鼠君,第二天就得到了答案——简悦懿用土布包好了这块龟甲, 第二天带着它和她的联名信,去了教育局。 国家各部各机关都是对外公布了通信地址和对外联系电话的。要找到教育部的地址, 并不是什么难事。也幸亏教育部是在京市西单大木仓胡同那边, 而没在中nan海。 要不然, 怕是她想尽办法都进不去。 乘公交去了教育部大门口, 她第一步是跟门岗周旋:“这位师傅, 我想找教育部的黎副部。” 一听到是副部长,师傅的表情慎重起来:“你是哪位?跟黎副部约好了的吗?” “没约,但我是他家远房亲戚。这回到京市办事, 就顺路给他带了点土特产过来。”她提了提手里装了龟甲的土布包,在他眼前晃了晃,睁眼说瞎话道。 “你等等啊,我先打电话到秘书办问问。”师傅随即拨了个电话,“喂, 我是门岗这边的钱师傅, 这边有个小姑娘, 她说她是黎副部的远房亲戚,来京市办事,顺带给黎副部送点土特产。这位姑娘能不能放进来啊?” 这种电话打到秘书办,接电话的人惯常做法都是先拒绝一拨没预约的。遇到像简悦懿这样称是亲戚朋友的,他们无法确定领导到底要不要见,都会选择直接问过领导。 清楚这一程序的简悦懿,抢过电话,对话筒那头的人道:“秘书同志,我名字叫简悦懿,上次黎副部在韵古斋看汝窑水仙盆的时候,我就在旁边。你告诉他,他一定会见我的。我再重复一遍,简悦懿,韵古斋汝窑水仙盆。谢谢。” 被抢了电话的钱师傅呆愣愣地望着她,一定会见?“小姑娘,你家里跟黎副部关系挺近的吧?” 她含笑不语。 不但不近,远得要命! 可黎副部一定会见她的。光是在韵古斋中,她提议用潜移默化的方式,让学生们意识到老师是值得尊重的人,他问她名字,她又没留,就已经足以让他对她留下好印象了。 更何况,她的那封请求立法的署名信全文刊载在《人民日报》上之后,现在全国上下还有几个人不知道“简悦懿”这个名字吗? 请求立法的简悦懿,跟黎副部在韵古斋遇到的那个清大女生是同一个人,她就不信黎副部对此不感兴趣! 钱师傅“咝”了一声:“奇怪,我总觉得你这名字耳熟得很,可就是记不起来是谁了……” 简悦懿:……突然觉得莫名尴尬…… 回想起来,那位黎副部的年岁就跟这位老师傅差不多,不知道他记性还成不……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很快,秘书办那边就回了话,让钱师傅放行。 简悦懿问了办公大楼的所在后,就直赴那边了。 办公楼是一栋三层楼建筑。想到黎副部身份不一般,她直接就往三楼而去。 三楼楼梯口处,就有保安人员坐镇。幸好秘书办的人早就等在这里了,看到她上来,就问了一句:“是简同学吗?” 一听“简同学”三个字,她就知道,黎副部已经记起她是谁了。 她点了点头,被直接领到副部长办公室。 黎副部一看到她进来,就从办公桌后起身,一边示意她往会客沙发那边坐,一边自己也走过去坐下。 他爽朗笑道:“我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多了个姓简的远房亲戚?” 一个族里面那么多人,而且每一房肯定都有娶外姓媳妇,你咋知道你没有姓简的远房亲戚? 简悦懿心里这么说,脸上却是笑眯眯的:“黎副部别来无恙?” “简小友又别来无恙?”他笑道,“那天在韵古斋一见,简小友可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呐。原本以为你只是做好事不留名,没想到清大发生的件件大事,背后都有你的影子。” “上回就已经解决了教师地位的问题,现在又瞄准了立法问题了。”他指了指她,“我看哟,你指不定以后还会折腾别的事!” 正是来折腾其它事的简悦懿,不好意思地转移话题:“我今天来,是想感谢您为老师和学子们所做的那件事的。” “要不是您以教育部的名义下了文件,要求组织学生每日学习时事政治,并给每所高校配发观看《新闻联播》的黑白电视机,那教师地位也不会这么快得到提高。他们地位高了,心情好了,讲起课来特别用心。我们这些当学生的,能学到的知识也更多了!而且再也不用担心课堂上,有学生敢打断老师讲课了!” “这真是我华国之幸事,也是我大国将崛起的前奏!” 她拍马屁拍得特别响亮,拍得黎副部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倒没想到,我做的这点事,还能振兴祖国啊!” “很多事都是环环相扣的,一环做好了,其他相关联的环节也肯定会很快改变的。您可不是做了振兴国家的事了吗?” 她没敢直接把联名信递过去,毕竟求人要有求人的样子。于是,紧接着,又开始绕更大的弯子。 她把自己带来的那个土布包一层层打开。 黎副部赶紧道:“我听他们说,你是来给我送特产的。这可使不得,我作为一名党员,本来就该忠于党,忠于人民……” 您想多了……简悦懿打断他道:“我其实不是来给你送特产的。您也知道我是考古系的学生,平时没事就喜欢去古玩街、废品站这些地方逛逛,有时候还喜欢到野外去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古墓啥的。” 她把土布包完全打开了,露出了里面的龟甲:“前段时间不是下了场大雨吗?我去郊区那边儿找古墓,结果古墓没找到,反而在一处山体滑坡的地段,找到了这块龟骨。” 她指着上面的古文字:“您看这是什么?” 黎副部失声道:“甲骨文?!”他赶紧又把话题拧回来,“不是,你一个小姑娘家,没事往那么危险的地方跑什么啊?你自己都说那里山体滑坡了,你还敢去?” 简悦懿点头:“敢呐。我去的时候已经晴了好几天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那也很危险呐!你以为山体滑坡就只会发生在暴雨时节?” 简悦懿赶紧把话题又拉回来:“好好,我明白了,下回我一定不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了。黎副部,您能看得出来,这是什么时期的甲骨文吗?” 上次在韵古斋的时候,她就发现,这位黎副部是个古玩爱好者。用共同的兴趣爱好来打开话题,拉近距离,是再合适不过的做法了。 果然,黎副部的注意力马上被转移了:“这还能是什么时期的,当然是殷商时期的啊!”说着,他用手轻轻抚上那刀刻的瘦劲字体,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痴迷神色来,“殷商时期总共8世12王,后世给那时的甲骨文体分了五个时期。” “一是雄伟期,字体起笔多圆,收笔多尖,字体极皆雄劲……二是谨饬期……三是颓靡期……”他边抚摸龟甲,边娓娓道来,在讲到严整期时,说道,“这必定是严整期的甲骨文!你看这书法风格极为严谨,跟谨饬期较像,但它行款非常对称,而且每个字都填上了朱墨,这肯定是严整期的!” 要懂古玩,必须得对各朝各代的历史、风俗、文化有足够的了解。所以能辨认某些时期古玩的专家,未必能全认出其它时期的文物真伪。而且有些专家精通金石,却不通瓷器;有些精通书画,却不通古绣品;有些精通玉器、珠宝类文物,却不通铜器、漆器及古钱币。 每一个文物类别都需要下大功夫,才能真正了解。 上回在韵古斋时,她看他对瓷器有一定了解,了解却不深。当时还小瞧了他,没想到黎副部在甲骨文和殷商文化方面,却是一个行家。 “黎副部很内行啊。”她赞道。 “哈哈哈,搞教育的人,哪儿能对我国的文化历史不了解?” “受教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就着这龟甲欣赏、讨论起来。 一老一少越说越开怀,黎副部乐得不行,转头却又表情认真地问她:“你不会不知道这是国家一级文物吧?” “知道啊。” “那你还给我送过来?” “我本来是要拿去卖给文物商店的。但想到您对古玩、文物似乎很是喜爱,就先送过来让您鉴赏而已。您想多了,就只是让您赏玩几天。等您欣赏完毕,还烦请您自己送去文物商店。” 黎副部愕然:“你不怕我把它吞了?” “不怕,你不是那种人,我知道。上次您让教育部发文,下令各高校必须组织学生学习时政这种事,对您本人其实没什么好处的。但您还是去做了。这说明您是一个真心实意想要为我国的教育事业做出贡献的人。” 黎副部又怔了几秒,忽然失声笑了出来:“好嘛,又给我戴高帽子!说吧,你今天来,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的?” 简悦懿鼓掌:“不愧是副部级人物,我这样的小人物的心思完全瞒不过您。”说着,她把挎包里的那封联名信取了出来,递给黎副部。 “这是……”黎副部接过那封厚得要命的信,疑惑地望着她。 “您看完就知道了。这封信,是清大77级新生写给副主席的联名信。” 联名信?“你又想搞什么大事情?” “不是我,是我们。我们想搞的大事情多了,不仅希望国家能够成立立法委员会,还希望能够恢复研究生考试,给我们这些学生继续深造的机会。” 黎副部想了想,敏锐地提出一个问题:“这封信,工农兵学员一个都没签字吗?是你这项活动就只组织了77级的新生参与,还是他们不愿意参加?” 简悦懿写给《人民日报》的那封署名信上,曾提到过77级新生和工农兵学员之间那不可调和的矛盾的。所以他才会问起这个问题。 简悦懿叹了口气:“您自己看吧,这封信上都有说。” 联名信上的实质内容,其实只有三页,后面全是77级新生的签名。一个个又把名字写得龙飞凤舞的,光看那厚度,怕是有百多页! 黎副部看着头三页的内容,表情越来越沉重,工农兵学员心里的不满竟已如此严重了吗? “好,我帮你把这封联名信转交给副主席。” 简悦懿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上回她在人民日报社里枯等了一整天,这回竟这般顺利? 转念一想,教育部归副主席直接管辖,那等于副主席就是黎副部的顶头上司。他要见副主席,当然比人民日报社的人要见他容易得多。 自己这回还真算是找对了人! 简悦懿起身鞠躬:“那就劳烦您了!不打扰您忙工作了,我先告辞!” 之前扯那么多跟正题无关的事,是为了联络感情,拉近距离,为说正事做准备。现在正事已经做完了,就别再耗住大忙人了。 黎副部哈哈大笑,用开玩笑的语气道:“才把信递过来,你就慌着跑了?” 简悦懿窘道:“哪儿是啊,这不是怕打扰您工作吗?” “上次人民日报社的总编,把你那封署名信念给副主席听的时候,我刚好也在旁边汇报工作。你知道当时副主席是怎么评价你这封信的吗?” “……不知道。”还有这么凑巧的事? “他说,我们机关工作人员必须要到基层去,多聆听一下来自基层的意见。我们能够看到的,只是宏观上的东西。他们却可以看到很多微观上的东西。广开言路,在政策的实施上才不会有偏倚。你看这个清大的女学生,她就有见微知著的本事,从一件刑事投毒案件,看到了立法对国民经济、国民安全还有对教育、对学生,对工农兵学员和77级新生矛盾的影响,她全看出来了!” “我们其实很需要聆听这样的声音,副主席就是这么说的。当时他还批评我了,说我工作做得不到位,‘你看人家女学生都找去人民日报社了,绕了一大堆圈子找到我这里,她却没找你们教育部。你们教育部还是直接归我管的。这说明你们没给基层群众向上反映情况的渠道啊!’” “副主席这么一说,我觉得特别汗颜。”黎副部对简悦懿道,“来来来,我给你留一个通讯地址,以后你再想反映情况,直接往这里寄信。要是事情特别重大,你就直接过来找我反映情况就行了。” 简悦懿觉得特别不好意思:“抱歉,我确实没想到会害您受批评。”关键是立法的事,她真没想到跟教育部有什么半毛钱的关系。早知道有这捷径可走,她也不去人民日报社了。 “你真觉得抱歉,以后多像今天这样,多给教育部反映一些好的意见和建议!” 直到走出教育部的大门,简悦懿都还有种行走在云端的感觉。 她没想过,副主席会给她这么高的评价。在来到这个时代之前,她对这位历史上的伟人,评价是好坏参半的。不是他搞改革,国人确实过不上富庶的生活,但同时,她也觉得他有些地方做得不够。 可到了这个时代之后,越是了解这段历史,她就越发明白了,有些事并非是他不想做。而是党和政府并非他个人的一言堂,群众们也都各有各的观点和看法。 他的气度、做事的气魄,还有他甚至敢于把抨击他的言论放到《人民日报》上的做法,实在是令人心折。而他总是先一步就预测到实施某项政策后,国家可能遇到些什么样的问题,进而先行化解的本事,更是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样的一位伟人,竟夸赞了她。 她唇角不由扬起笑容,不知道她现在是否能算作是跟副主席有同样志向的人了呢? *** 第二天,教育部来了一位秘书,拿了126块钱给简悦懿,说这是龟甲卖到文物商店后得的钱。 简悦懿哭笑不得,这位黎副部还真是不愿意占群众半分便宜啊。 事实上,她现在已经是个小富婆了,完全不在乎这点钱。 看到这一幕的学生们都哄动了! “简同学,连教育部副部长都给你送钱啊?是不是他觉得咱们的那封联名信写得特别好,所以奖励你的啊?” “天呐,你可能是我们学校头一个被教育部副部长直接奖励的人!” “那这意思是不是说,研究生考试确实会恢复啊?” “天呐,好羡慕你啊!” …… 对于人们的猜测,简悦懿更觉得哭笑不得了,她干脆把钱当着众人的面,点了一遍:“这里有126块钱,等立法或是研究生考试恢复这两件大事中,有一件成功,我就把这个钱拿出来,请77级所有新生到食堂大吃一顿!” 这点钱请那么多人到国营饭店吃,肯定是不够的。但请吃食堂,却已经能让大家吃上“大鱼大肉”了。 大家顿时欢呼起来! 那大声呼喝的声音之高,让简悦懿恍惚想起后世高中生毕业撕书,高呼“解放”的样子来! 有这么高兴吗?她失笑。 接着,她就把这笔钱当众交到了她哥手里:“这是我们77级新生的吃饭信托基金啊,你要好好保管。” “哈哈哈哈哈,好!”简晓辉看到这126块钱,其实舍不得极了。可他性子大气,特别干脆地就接受了他大妹的这项任务。 她去交联名信的事情,校方也特别重视。在开教务会时,刘校长把她也找过去一起开会了。 “简小同志,教育部的黎副部干嘛要给你那么多钱啊?这真的是给你的奖励吗?”刘校长问。 钱副校长也问道:“我反复跟那个秘书打探,问他黎副部干嘛要给这个钱,他都不肯说。”今天,负责接待并领秘书去找简悦懿的,就是钱副校长。 看着会议室里坐得满满当当的人,眼睛全都充满期待地望着她,简悦懿好笑地道:“你们干嘛都对这事这么感兴趣啊?” 学校里的老师对她都很不错,每回在路上遇到了,都会主动跟她打招呼。一来二去,大家关系就已经很熟了。 所以,现在跟他们说起话来,她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当然感兴趣!看人家的态度,就能预测出来事情到底能不能顺利!不管是立法,还是恢复研究生考试,这可都是大事中的大事!” “对,副主席不都说了吗?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研究生考试恢复了,那对我国的繁荣昌盛是有很大的推动作用的!” “这事儿要是成了,咱们清大是不是在教育部那里,就格外有发言权了啊?哈哈哈~!” 看着老师们一个个热血沸腾的样子,简悦懿真不忍心把实情告诉他们。再加上,她要真说了自己把一件国家一级文物放到黎副部那里,供他赏玩,他们指不定会有误解。 万一以为那是她送黎副部的贿物,那可就真是害死人了! 不仅她得倒霉,黎副部也是会遭无妄之灾。 虽说这事很容易调查清楚,但不是有句话叫“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吗? 于是她很明智地把这些话吞回了肚子里。 打那之后,清大校园里就流传起了一个传说,说教育部对清大是完全另眼相看的,不仅因为它文化底蕴与其它大学不同,还因为清大77级的新生在入学之后,为国家接连办了两桩大事! 77.77严禁转载 这段话被当晚七点档的《新闻联播》, 作为重要内容播出。 播出之后, 宛如一石击起千层浪,基层群众要求完善法律制度的呼声越来越高。 6月20日, 全国□□会决定成立法制委员会。由身为八大元老之一的彭同志担任委员会主任。 光从由谁担任委员会主任这一点来看, 就能明确看出中央对于改革法制,对于立法的决心。 这条新闻一播出,晚上被学校组织定时收看《新闻联播》的77级新生,爆发出了一阵欢呼!欢呼声之高, 简直像是要把房顶都掀掉! “我们要有名了!我们要有名了!” “我们干成大事了!” “以后人人提起国家立法的事情来,也一并会提起我们清大的77级新生!” “我的天呐, 以后历史课本讲到我大华国立法和改革法制的问题时, 是不是也要一并写上‘1978年5月10日, 清大校园内的XXX名77级学生人人手持钢笔, 慎重地在请求国家立法和恢复研究生考试的联名信上, 签下自己的名字’,哈哈哈哈哈!我也有今天!” “历史指的是过去发生的事!国家顺利成立法制委员会,这是当下发生的大事。你想上历史课本, 还得再等几年!” “别说等几年,等十几年、二十几年,我都等得!一旦写进历史课本,或是写进史书,咱们这批人会被后世的所有人记住的!” “你想想看, 那些折磨我们的历史考题, 像问你具体什么时间华国□□成立啊之类的, 以后也会折磨我们后面的学弟学妹们!而且这些考题里还会加进来一道题,问他们具体什么时间,清大校园内的XXX名学生联名请求国家立法!哈哈哈,想到咱们会以这种方式来折磨他们,我就好愉快!” “啐!原来你就想折磨人呐?!” 简悦懿笑看他们兴奋的模样。那模样,与旁边那些死气沉沉的工农兵学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是的,77级新生是注定青史留名了。但本校的工农兵学员们也注定在历史上添上一笔了。可惜,这一笔却并非是光彩的一笔。 他们将因与77级新生那曾经看似不可调和的矛盾,而载入史册,当作反面教材。 当人们谈起清大新生为什么要写联名信时,一定会顺带提起,此事的起因最初是因为清大的工农兵学员与新生们长期积怨,最终闹出了投毒事件这样可怕的事,这才促使新生们联名上书,希望用法律来保护自己、保护所有公民的人身安全的。 她有点同情他们,毕竟他们最初也只是想维护自己的权益。可惜他们的问题在于,他们的思想太狭隘了。有些事其实是利国利民,对他们也有很大利益的。 要是当初他们放下成见,那么现在他们就能像77级新生那样,在看到成立法制委员会的时候,高声欢呼了。 在当晚的《新闻联播》播放完毕后,老师正要宣传时政学习结束,她像个小学生一样举起了右手。 老师顿时露出了姨母笑,瞧瞧,简小同志名气都那么大了,在课堂上还乖巧听话得跟小学生似的,看着就招人喜欢! “简同学,你是有什么想说的吗?”老师慈蔼地望着她。 她点头:“我想跟77级新生讲些话,也想跟高年级的学兄学姐们说点心里话。” 老师笑呵呵道:“好。”随即扬声对学生们道,“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简同学上台为我们讲话。” 瞅瞅,还以热烈掌声欢迎她讲话呢!这老师是脑子有问题吧?用欢迎领导讲话的方式,来欢迎她讲话!工农兵学员们心情低郁至极,好些人心里忿忿不平的。 简悦懿上台,先笑着对77级新生道:“我先要向77级的同学们道贺,在今天之前,不论是联名信也好,《法治之歌》的合唱也好,抑或是关于立法问题的讨论和辩论会等等,我们大家一起辛苦了很久,为立法这项大业献出了我们的力量,也做了所有我们能做的!今天,这件大事终于成了!” “我之前就向大家承诺过,立法或恢复研究生考试这两件大事,能够成功一件,教育部奖励的那126块钱,我就拿出来请咱们77级的新生吃食堂!现在国家已经成立法制委员会了,择日不如撞日,明天中午的午饭,我包了!” 下面顿时响起了更大声的欢呼声。 工农兵学员的脸更黑了,有人默默起身打算往外走。 但简悦懿伸出双手往下压,示意大家停止欢呼。然后,她对正打算退场的工农兵学员们道:“学兄学姐们,这么快就打算离场了吗?” 他们没人理她,但动作到底放慢了。 “相信你们都知道,我会开始呼吁国家立法,是因为我哥被葛乔投毒的事。而她,是工农兵学员当中的一员。这个投毒案,其实是工农兵学员和77级新生之间,长久积累的矛盾的一个体现。或许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你们还会继续不喜欢我们77级的新生。” “但你们得明白一件事。不是通过正规高考而考进来的新生把你们给比下去了,也不是我们夺走了你们的利益。相反,自有科举考试制度以来,人才无不是通过正规考试而得到提用的。我们这批人才是正常情况下,该进清大读书的。” 工农兵学员们马上就炸了!一个个质问道: “你什么意思?!你意思是说,我们都没有上大学的资格,就只有你们有?” “你们才是正规大学生,我们就是野的是吧?” “不管是哪个时代的政策,那都是政策!都是从上面下来的!” “我们当中也有高知识水平的人,只是当年没有高考这种考试而已!” “葛乔投毒是她自己心理变态,跟我们工农兵学员有什么关系?!” 他们一炸,77级新生也炸了!马上给他们骂回去! “你们就是没有上大学的资格啊!你们大多数人本来就没有资格!好多都是开后门进来的,别以为别人都不晓得!” “你们也不看看那十年里玩弄政治的是些什么人?!他们都完蛋了,你们还抱着他们的旧政策不放!什么玩意!” “就算你们当中偶尔有几个文化水平高的又怎么样?大多数还是不行!” “有空在这里骂天骂地的,还不如多回去看点书!操心操心你们的期末考试能不能过关!” 简悦懿看现场炸成这样,估摸着自己肯定平息不下来,干脆抱起双臂,在讲台上看戏。 等双方骂累了,气得呼呼喘气了,但又还没气到要动手的时候,她高声开口:“把能量消耗在内耗中有意思吗?!现在工农兵学员和77级新生之间,连招呼都不打,径渭分明得很!有这么多时间,你们不晓得去多看看书?!马上研究生考试就要恢复了!” 她选择开口的时机选得特别妙。选早了,大家吵吵嚷嚷的,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选晚了,动起手了,双方的仇就结得更深了。 偏巧是在这个点开口,一张张脸顿时又转而望向了她。 研究生考试要恢复了?! 自投毒事件后,工农兵学员间流传起葛乔是被77级新生设套陷害的。从那之后,工农兵学员就再也不跟77级的学弟学妹说话了,双方之间连招呼都不打。 这拨人在教师地位提高之前,对给他们上课的老师也不太尊重。所以老师那边也没把77级在搞恢复研究生考试的事,特意告诉他们。 他们知道个P! 现在骤然听说要恢复这个考试,大家一时间都愣神了! 77级的虽然参与了联名信,但上面不是一直都没表态吗?原来事情已经推进到这一步了?马上就要恢复了? 大家都一脸茫然地望着她。 “高年级的学兄学姐,你们必须得明白,在你们之后学校不会再招收工农兵学员了!你们就是最后的一批!你们要是不立起来,以后在社会上会很难立足的!因为人人都知道你们文化水平不行!即使毕了业,你们也得处处给我们这些通过正规高考的人让路!”简悦懿道。 “你们不是觉得自己不比我们77级的学生差吗?那就做给我们看!从现在开始,好好回去学习,争取在专业课程上取得好成绩!特别是临近毕业的,有资格报考研究生的,回去读书读个昏天黑地的!才恢复研究生考试,考试难度肯定不会太大!你们攒一攒劲儿,通过的机率会比较大的!” “没有资格报考的,现在把课业基础打牢,以后参加这项考试也事半功倍不是?!” “拿下研究生考试,你们的人生就会完全改变了!再没有人敢轻视你们只是工农兵学员了!谁敢轻视,你们就把研究生录取通知砸到他们脸上!” “还有,你们知道这项考试是谁争取的吗?正是你们不屑一顾的77级新生一起联名,请求教育局恢复、请求副主席恢复的!我们虽然心里也不忿你们的自私自利,但我们是有大是大非观念的!在整所学校乃至全国大学生共同的利益上,我们选择了放下矛盾!” “因为我们知道把自己的力量积蓄起来,放在提升自己,把自己变得更好更完美!而不是像你们那样只知内斗,结果越斗越完蛋,把自己彻底置于失败者的境地!” “我想跟你们讲的话讲完了,你们感不感激我们77级的新生没无谓。甚至你们继续恨我们都可以!反正你们的恨意,也不可能把我们从成功者的位置拉下来。倒是你们自己,想死还是想活,最好是趁早想明白!” 她毫不客气地把他们骂了一通。不止骂,还使劲儿踩了好多脚! 踩得工农兵学员们脸色灰败,简直想再次炸给她看!可是……她偏偏说得又没错!他们要是不立起来,以后毕业,鬼知道等着他们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前途?! 他们这种既想骂她,又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对的表情,让简悦懿看得简直赏心悦目。 所以说嘛,对于死脑筋的人,你就得把他们骂醒!不把语言当成刀子戳进他们的心脏,他们还沉浸在羡慕嫉妒恨这种无谓的情绪里出不来! 接着,她又特别和颜悦色地对77级新生道:“至于77级的同学,我觉得,后世有很大可能性会把我们那封联名信拍成相片,放到历史书里面。那封信里面有我们每一个人的亲笔签名,到时候,我们每一个人都会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给你们鼓掌,你们是最棒的!” 她率先带头鼓掌!顺便用这种方式再怄一怄那些工农兵学员。 下面,77级的新生也开始为自己而鼓掌,人人热血沸腾,都觉得自己促进了一件有利国民的千秋大业! 这一次,简悦懿选择了高调。 是的,她自己可以低调,但要振奋人心,却必须用高调的方式。 只有高调的方式,才能让他们认识到他们做的事多么有意义;也只有高调的方式,才能感染他们,让他们在未来做更多有益国民的事情。 正如刘校长在开学讲话时,曾把钱先生带回国的在太空遨游过的种子给新生们看的意义一样,这也是鼓励他们继续心怀大众的方法。 她希望,不管是她自己也好,还是这一届的所有学生,他们都能为国家的建设,付出自己的那一份努力! 讲话讲完之后,她毫不恋栈地走下讲台,收拾挎包第一个走出阶梯教室。 那种不带走一丝云彩的洒脱,顿时让一部分工农兵学员也折服了。场内开始有高年级的学兄学姐,稀稀拉拉地跟着鼓起掌来。 而刚刚因为挨了简悦懿的骂而感到忿然的另一部分工农兵学员,当即就忿懑地瞪视过去! 瞪得那些跟他们同样身份的学员收住了掌声,低下了头。 可惜,人心是无法被彻底压制的。 他们瞪死了一片掌声,他们当中却有觉得简悦懿说得对的另一拨人又开始鼓掌。 这一回,就算他们再怎么瞪,鼓掌也不再停歇了。 很快,鼓掌的工农兵学员越来越多,整间教室唯余震耳的掌声。 掌声相当响亮,即使简悦懿已经走远了,还能清晰地听到。 她笑了笑,学兄学姐们对竞争对手的承认,证明他们已经开始意识到这世上最重要的事,乃是集中精力,提升自我! *** 让简悦懿意想不到的是,那只报恩完毕的黄鼠狼精后来又领了一只它的同类过来…… “大仙,这位是我弟弟。你我都这么熟了,我就想着,要把我弟弟带过来给大仙看看。让它给您作作揖,拜一拜。”说着,黄老大就冲黄老二呼喝道,“还愣着干嘛?赶紧给大仙行礼!” 黄老二直立起身,乖巧作揖道:“大仙,请受我一拜!” 简悦懿托住了它的爪爪:“不必太客气。你也算是妖修了,以后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位列仙班。” 她一发话,那两只就瞪大了眼睛,嘴里“呀呀”作声。 黄老二惊喜得纳头就拜:“多谢人大仙吉言!多谢人大仙吉言!” 多谢啥吉言?我说了什么?简悦懿莫名其妙地望着它。 松鼠君头痛地道:“主人,这个黄老二今天过来就是想问问你,它像不像人的。你倒好,直接给他封仙了!” “我给他封仙?!我有什么本事给他封仙?上回我不是还说过这只大黄鼠狼像人吗?可说了之后,它也没变成人啊。” “人为万物之灵,我们这些妖精再厉害,也不过是动物。在修真界是比不得人修的。要不然,也不至于在修仙之前,得先学四海鸟语打开嗓子,再学人话了。人的地位可见一般。而且修真界是很讲究‘吉兆’的,你给了它这么大的好彩头,以后它说不准真能位列仙班!” 简悦懿无语地道:“我还以为我又帮它通过了什么考试呢……”你这么大反应。 黄老大摇头,眼睛亮闪闪地:“不会,哪儿有这么多考试啊~。不过,人大仙,你也预祝我位列仙班呗~。” “好好好,只要你行善积德,不做坏事,以后一定位列仙班!” 这样与妖为善的结果,是第二天,黄氏兄弟给她拿了一串朝珠过来。 朝珠,是清朝特有的一种饰品。由于清朝皇室笃信佛教,帝后、王公、文官五品、武官四品以上官员,按照典制的要求,在穿朝服和吉服时,必须佩戴形似佛教108念珠的朝珠。 这串朝珠,是以东珠所制。由于年代久远,表面有很细小的龟裂纹,颜色也有些发黄。但即使如此,也依然能看得出它被保管得很是细心,表面依然有珠光。每27颗东珠后紧跟一颗红珊瑚所制的镂空隔珠。 红珊瑚是有一定硬度的,要镂空深雕,那得需要相当精湛的工艺才雕刻得出来。而且很容易把料子雕坏。这红珊瑚珠雕工细腻,色红如血,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精品! 朝珠的佛头处,还用阔丝带坠了一块翡翠玉片,下端再系上水滴状碧玺。佛头两侧各系两串绿松石所做的“记念”,即记数珠。 这么美的朝珠,就算是不懂品鉴古董、文物的人也会惊讶于它的美。 而最要命的是,东珠朝珠是帝后才有资格配戴的。特别是皇帝,只有在大典时才会佩戴东珠朝珠。 简悦懿啧啧称奇,完全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能拥有一串东珠朝珠! 只可惜珠宝虽可流传很长时间,串珠的丝绦却是会坏的。看这朝珠上丝绦很新,珠宝却很有年代感,这丝绦肯定是后来换过的。这无疑减损了它的价值,放在后世大约也就值个60万左右吧。 不过,即便如此,对普通人来说,那也是不少的一笔财富了。 松鼠君爱不释手地用爪爪摸朝珠:“好漂亮咯……”回头萌哒哒望简悦懿,“我能不能咬一口啊?看上去好好吃的样子……” 简悦懿:…… 果然是吃货,看到漂亮东西的第一反应是“好想吃”,她也是服气的…… 不过这会儿的她,始终没把它跟民间俗语“好吃人,要上当”联想到一堆去。 毕竟小家伙好吃归好吃,脑子还是很好使的。 谁能想到,它后面遇到好吃的,脑子就变傻了呢? 这天,松鼠君跟简悦懿说了一声之后,就溜出去到处溜哒。 它的外表可是一只魔王松鼠,拥有漂亮的长尾,耳尖一簇尖毛,光是看着,就让人想要伸手过去好好将它揉上一番了! 它无所顾忌地在校园里闲逛着,甚至非要皮一下,像人似的在大道上直立行走。 带起周围一连串的惊呼声!好多女孩子被它萌得心肝儿颤的! “这松鼠怕是成精了吧?建国后不是不准成精吗?” “好可爱哦~!要是能摸一下就好了……” “嘘——小声点,看我怎么捉它!” 捉?就凭你们就想捉我大魔王?松鼠君不屑地笑着,突然一下子就蹿上了一棵高树,再从高树上炫技一般,助跑加飞跳,顿时跳到另一棵树上。 这番矫健身姿,顿时又引起女孩们的另一阵“哇啊,好可爱”的呼声。 松鼠君得意非常,站在高树上,展开双臂,“吱吱吱”地开怀大笑:我就是这么厉害!我比那个姓顾的天人还厉害! 那个天人走过去,女孩子们最多是羞红了脸,又或者偷眼望他。我走过的时候,所有人的眼睛都发直了!她们都在追着我跑,哈哈哈哈哈! 它得意不已,低头俯视树下的“信徒”,突然就看到树下有个男人正用极不客气的眼神斜睨着它。 他甚至冲它勾了勾手指头,示意它下去。 松鼠君怔了一秒,然后反应过来,TMD,是顾韵林那个死天人! 他他他他他要干什么?! 它吓得浑身发抖,却又不得不规规矩矩地慢慢爬下树去,走到他面前,给他叩头:“天天天人殿下,有何何何贵干?” 他把手掌递到它面前:“上来。” “啊?!”松鼠君才不要上去!“我已经出来好一阵了,不赶紧回去,主人会担心的。”它又叩了个头,转头就想跑。 他又说了一句:“上来。”语气里已经隐含威胁了。 吱?松鼠君在心里暗骂,你还是天人呢,现在居然堕落到威胁一只鼠! 可没办法,还是乖乖地爬到他手掌上,恭敬地趴着。 周围的同学不无羡慕地道:“这只松鼠是你的吗?你好厉害啊,可以把松鼠训练得这么听话。” 这些完全听不懂松鼠君吱吱叫的学生们,全都上当了……… 78.78严禁转载 顾韵林莞尔摇头:“不, 它不是我养的。” 八卦的同学们像是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不是你养的?” “难道是简同学养的那只?” “她养的松鼠, 为什么会听你的话呢?” “你们难道……” 一双双亮晶晶的八卦眼大大地睁着,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他什么也没说, 依旧是清朗的笑容。转身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却带走了那只松鼠。 “我好像知道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呐……”有人感慨道。 “我也好像知道了……” “这两个人假如不是平时经常在一块儿,她的松鼠怎么会听他使唤?” “不太一般呐……难不成咱们学校的校花,要被校草给摘了?” “到底是校草摘校花, 还是校花摘校草啊?” 那八卦的声音大到松鼠君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它十分黑线,但望着眼前这个大危机, 它又无暇顾及其它。 它刚刚没把那句“我比那个姓顾的天人还厉害”, 不小心说出嘴吧? 自从跟主人建议过, 叫她把他给吃了之后, 它每每看到清醒的顾天人, 就哆嗦!千不该,万不该,当初就不该给主人那种建议呐! 她心眼儿那么好, 又不是会吃人的人! 你说它当初为什么会对着晕睡过去的天人流口水啊?! 都不晓得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 “天天天人殿下,您有何吩咐?”它讨好地望着他,用爪子把它的小脸脸捏成大饼脸。 看,我有这么这么萌~!你是不是舍不得对我下狠手了? 顾韵林:……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收这么蠢的妖精当仆人…… 他问它:“你每天都围着你主子团团转,想必是知道她的喜好的。我且问你, 她都喜欢些什么?” 松鼠君抖抖索索:“她她她……她喜欢墓里的东西!” 它畏畏缩缩地低着头, 眼里却闪过一道冷光, 叫你让人误会主子跟你是一对!哼! 主子是我的主子!才不会轻易被你拐跑! 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是嫉妒了,觉得自己特别有勇气,在邪恶势力的胁迫下,还敢为了主子英勇反抗的松鼠君,自己都佩服起自己来! 而对此毫不知情的顾韵林心里想的是,也对,她要是不喜欢墓里的东西,也不会读考古系了。 于是很快,简悦懿就收到了一尊唐三彩侍女像。 把这尊唐三彩送过来的松鼠君跟它主人告状:“主人,你看!那个顾天人,他居然送你这个!学考古的他,难道会不知道这是冥器?!这种陪葬品,国内的收藏家都对它很避讳的,拿去文物商店也卖不了几个钱!能卖个一块钱就不错了!他送你这个,又不吉利,又不值钱,实在太不像话了!” “你当心被他听到……” 松鼠君立马吓得捂住自己的小嘴巴。 简悦懿叹了口气:“有时候真不知道你到底是胆子小,还是胆子大。说你胆子小,你又敢提议吃了他;说你胆子大,每回看到他都在发抖。” 松鼠君:哦,我那叫扮猪吃老虎~!谢谢。 不管它把自己说得有多高明,它还是心里怕怕的。于是又蹿到简悦懿肩膀上,凑到她耳朵边小声地说:“他可坏了!明明晓得我是你的仆人,还非要在外人面前使唤我!他这是想让别人都误会,以为主人跟他是一对儿!” 简悦懿却只是笑了笑,拿起这唐三彩细细品看。 松鼠君又道:“主人,你看见了没?这唐三彩上的泥都还带点湿意呢。分明是他才从地下刨出来的!你赶紧把手撒开啊,别沾染了死人的秽气!” 她戳了戳它脑门:“好了,别老在背后说人坏话。这东西挺好的,以后会很值钱的。” 古人迷信心重,确实像唐三彩这类冥器无人问津,就连盗墓贼都不盗它。在民国时期,很多农民要是挖到了唐三彩,甚至会直接打烂它,只因怕被染上晦气。 直到改/革/开/放之后,随着外国收藏者对它的关注,国内才开始流行起对唐三彩的收藏。这种低温釉陶器的制作工艺极高,在后世,曾屡屡在国际拍坛上拍出高价,且这种高价还在不断攀升。 “你怎么知道?!”松鼠君哪里晓得后世发生的事情?它悲哀地觉得,“主人,你该不是喜欢上那个天人了吧?他送你这个,你都不生气。居然还说这东西值钱……” 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觉得内心受到了伤害的松鼠,爬到她给它买的大核桃堆里,抱住一只大核桃就开始啃。 它牙齿锋利得很,咯嚓咯嚓地,就把那只大核桃的壳给啃烂了。 正要啃里面的仁,人参精和青石就挤过来了。 松鼠君一脚踹开人参精,好奇地问青石:“大佬,你要吃,我肯定不会跟你抢的!可是……你又没长嘴,你怎么吃啊?” 青石蹦哒了两下,表示自己只是过来凑热闹的。 “哦,这样啊。”松鼠君把核桃仁掏出来,正要吃! 青石突然飞过来,把核桃仁撞到桌子上,然后自己蹦上去,把它碾成核桃泥。再蹦到松鼠君头上蹭了蹭。 松鼠君:…… 其实它明白它的意思。青石大佬这是担心它老咬硬东西,会影响牙口,先就帮它碾成泥了。再顺便像主人那样给它一个“么么哒”。 可是……早就被简悦懿改变了卫生习惯的松鼠君,望着桌上油乎乎的核桃泥,实在是下不去口啊…… 人参精就比较聪明了。它被踹飞之后,自己跑回来了,然后用须须抱起一颗核桃,跑过去问青石大佬:“大佬,能帮我砸砸核桃吗?” 青石大佬很照顾小弟地帮它砸了! 简悦懿看着自己的几个小仆人,不错,又是和睦友爱的一天。 可惜,松鼠君却有些不得劲。吃了几颗核桃后,自己一只鼠垂头丧气地出去散心了。 它总觉得,它的主人好像越来越受欢迎了。那么那么多的人和妖,都喜欢她。 她的仆人也越来越多了。想起最初,她身边只有它一个人,那时一人一鼠是多么开心啊。 作为仆人,它晚上都只敢睡在她脚那头。她却非要把它拎过来,放到枕头上,跟她一起睡。 冬天冷的时候,它总要偎到她脖子边睡觉。夏天她和它都热得睡不着。她就用扇子打风,既凉快了她自己,也不忘把扇风的幅度弄大点,让它也好沾沾光。 有时候,它投桃报李,费劲儿地把扇子支起来扇风,没扇多久,就累得不行了。全身汗得毛毛都湿了。 她就把它捉去洗澡澡。动作可温柔可温柔了。 …… 那么快乐的时光,现在却夹杂进来这么多人和妖,甚至还有一个天人! 他们……他们都在抢夺主人的爱! 松鼠君眼泪一下子就飙了出来,主人为什么不是只有它一个呢?! 正想着,一片阴影突然压了下来。 它抬头一看,是顾韵林! 顾韵林嘴角微扬,语气和缓:“听说,你在背后说我坏话。” 啊啊啊啊啊啊!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吓破胆的松鼠君用力摇头。 “有鼠说,我居然送了它的主人一样冥器。那种冥器既不值钱,又触人霉头。难道我这是听错了?” 松鼠君小心脏都被吓得裂成了二瓣!但这种关键时刻,保命要紧,它赶紧把碎裂的小心脏又黏了起来:“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以您的身份地位,要捏死我易如反掌!可是捏死我了,她会伤心的!请三思啊!” 顾韵林笑得阴鸷:“现在知道怕了?刚刚挑拨离间的时候,话不是说得挺顺口的吗?” “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你敢。你很敢。以前不是还跟简同学提议过,叫她把我给吃了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原来他一直知道啊啊啊啊! 松鼠君直接吓晕了! 顾韵林:…… 他拎起它长满长毛毛的大尾巴,让它整只鼠倒挂着。 松鼠君倒挂着晃来晃去的,明显感觉到他是想把它带到什么地方去。 它紧张了,害怕了。他是想把它带去什么地方杀鼠灭口,兼毁尸灭迹吗?! 它不敢装晕了,睁开眼就要去咬他!打算趁他疼,赶紧逃! 可它才睁开黑豆眼,就看到他冷冷地斜睨着它,眼里的寒光简直能逼死它! 它浑身一僵,又直接被吓得昏死过去! 顾韵林对它这种装晕的小把戏,心里亮堂着。他把它拎出了校门,然后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理发店,把还在装晕的松鼠君往案台上一扔,对理发师傅道:“师傅,最近天儿热,你帮我把我家这只宠物的毛剃了。别让它热坏了。” 理发师傅看他穿得不差,叹了口气:“小伙子,养宠物是很消耗粮食的。我看你家庭环境应该挺好,但父母亲养你不容易,你现在还带宠物来理发,这花在它身上的钱就更不少了。你还是把它拿去放生吧。” 对的,就是!快把我放生吧!装晕的松鼠君在心里无比赞同理发师傅的意见。 顾韵林点点头:“师傅你说得很对。为了不浪费父母的钱,我还是自己动手帮它剃吧。能借用一下你的剃刀吗?” 松鼠君:What?! 理发师傅也愣了,问他:“你自己来?你自己怎么来?你给自己理过发吗?” 顾韵林摇头:“没。但为了节省钱,我决定还是听你的意见,师傅。” 松鼠君抓狂了:谁来制止这个疯子!他是故意想在我身上划刀子吧!就算把我割伤了,也能跟主子解释,说他是生手,确实不是故意的!天呐,怎么会有这么黑的人?! 理发师傅愕然:“万一你把它割到怎么办?” 松鼠君:他就是想割我啊! 理发师傅看着装晕的小松鼠那软趴趴的小身体,有些怀疑道:“它怎么了?怎么像死的一样?” “我怕它剃毛的时候乱动,师傅你的刀会割到它,就事先给它喂了点酒。这会儿正醉着呢。” “唉呀,胡闹!怎么能给小动物喝酒呢?小孩儿喝点酒,喝醉了都会难受,更何况是这么小只的动物!”理发师傅走到案台旁,“算了算了,还是我来剃吧。” 这位师傅实在是个好人,他把松鼠君的爪爪轻轻掰开,很温柔地……就把它剃成只赤/果/果的裸/鼠! 我身为魔王的威严……松鼠君眼角滑下了一颗泪珠。 “咦,它这是哭了吗?”理发师傅特别惊讶。 顾韵林只是唇角轻扬,付了钱,拎起松鼠君就回了学校。 他把它拎到无人的角落,不客气地用手指拍了拍它的脸:“还在装晕?” 它不理他,继续装。 这种时刻,一定不能犯傻!要不然,就前功尽弃了! 它继续装,却忽然闻到一股子醇香得要命的肉香味!那肉香嗅起来肥而不腻,以它百年老吃货闻香识肉肉的经验来看,它敢判定,这肉必定制得软烂,肉质细嫩,酱味入肉。 咬上一口,到嘴里说不定都能化! 它馋得嘴里开始分泌唾液,魂儿都快飞了!但它依然没忘记,那个可怕的顾天人还在旁边的。 它努力地装晕。 要不然,今天怕是要完蛋! 可下一秒,它嘴里却被塞进了一口肉肉! 它一个不小心,就用小舌头在肉上舔了舔。唉哟喂,是东坡肘子诶!这肉软而不烂,舔一舔,肉味和汤汁就一起顺着喉咙流了下去,美得它一魂马上出了窍! 可它还是不敢动。 顾韵林又把它下巴往上抬了几下,帮它做出咀嚼的姿势。 这下更不得了了! 只是舔一舔,它的一魂就能出窍,咬上一口,它身上还能剩几魂几魄?! 它一个没控制住,几嚼几嚼地,竟把喂到它嘴里的肉给吃干净了! 等它醒过神来,看着他寒凉的笑容,顿时吓哭了!“呜呜呜,我要主人!你好可怕!呜呜呜……” 他指着饭盒子里的东坡肘子:“今天,你把这些肘子全吃完,我就放你回去。” 松鼠君愣住了:……这个蠢天人,他是以为吃肉破戒,所以故意要我吃肉的吗? 呃,其实你可以多给我一点肉吃。 它装作很难过地爬过去,回头泪眼朦胧地望着他:“真的必须要吃吗?” 顾韵林:……这只戏精…… 它这样算计他,他本该好好收拾它一番的。可也正是它今天质问她“你该不会是喜欢那个天人吧”,才让他意识到,原来她对他早已情愫暗生! 是的,他真这么觉得的。 这只松鼠精当时问了她之后,她不是没反驳吗? 那不就是默认了吗? 他心里那难以言表的喜悦感,令他对这只可恶的妖精手下留了情。 毕竟它要伤着了,她心里会难受的。 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出口恶气,又不至于让她难过呢? 他就想到了剃毛这一招。 他好整以暇地望着它:“过来。我们再好好聊聊,她到底喜欢什么?你要是答得好,我天天给你找好吃的。” 松鼠君:“你以为我会接受你的威逼利诱吗?” 他摸出一把钞票扔在桌上:“喜欢吃什么,自己买!” 松鼠君用力拉住自己想要去摸那把钞票的爪爪,它甚至咬了爪爪一口:“你不可以出卖你的主人,你这只傻松鼠!” 他闲闲地道:“想吃天界的龙肉饺子吗?肉龙肉质细腻,凡界无有肉类可以媲美。” 松鼠君蓦地跪到了地上:“殿下,你想了解什么?” 要是以后都有这种待遇,唔,还是可以让他当主子的老婆的~! *** 等松鼠君平安无事回到简悦懿身边时,人参精看着它的样子,突然用须须拍着肚皮,一阵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哪儿来的秃毛鼠?” 松鼠君被它笑得脸色都变了,跑到镜子前一看! 没有了毛毛的它,身后拖着一根长长的、光秃秃的,跟耗子的像得要命的尾巴! 最可怕的是,它——长——胖——了! 有毛毛的时候,胖乎乎的小肚子看起来分外可爱。可现在没毛毛了,它怎么突然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油腻大叔?! 它捏着自己肚皮上的游泳圈,欲哭无泪! 转头就跟简悦懿告状:“主人!” 简悦懿本来看到它这副样子,是又好笑又心疼的。听它这么一喊,连忙摸摸它的小脑袋:“怎么了怎么了?”摸到一片光生生的皮儿,她又忍不住觉得好笑。 松鼠君看到她嘴角往上扬了一下,又压下去,心知她也觉得好笑。一时心里更加气闷! 它马上就去找了它自己喝水的小碟子——这是主人为了方便它喝水,给它备的小碟。 伸爪爪进去蘸了清水,就开始在桌子上写字:“我的毛是被那个天人给剃掉的,主人你要帮我报仇啊!” 它这回聪明了,谁晓得那个天人在没在附近?万一它告状又被他听到了呢? 对此,简悦懿也觉得头痛。 “人家为什么要剃你的毛?还不是因为你当着他的面儿,畏畏缩缩不敢说话,背后说他坏话却说得那么高兴。” 刚刚它才说过他坏话,这会儿它的毛就被他剃了,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它说的坏话被人家听了个正着! “我……我……他身为天人,不是该宽宏大量吗?我就只是一只松鼠精而已,他居然跟我斤斤计较!”松鼠君不服气地道。 “咦?你不是说,你是大魔王吗?怎么你也这么斤斤计较?” 松鼠君狡辩:“就是因为我是魔,所以才要斤斤计较嘛。魔中之王,就更是要比普通魔斤斤计较……” 她戳了戳它小鼻子:“你呀!” 人参精笑得要死:“什么狗/屁魔王,你自己给自己封的吧?真是好意思!你就不能学学我吗?做人低调点、可爱点,不背后说人坏话。你看,我也提议过,叫主人吃掉那个天人,可那个天人有这么针对我吗?你看,我的须须还全着呢,没见他把我须须揪掉一根~!” 简悦懿又戳了人参宝宝脑袋上的叶片:“好了,要相亲相爱。别刺激它了。” “听到没有?!要相亲相爱!”松鼠君呼喝道,接着又可怜巴巴地望着简悦懿,“主人,他都把我的毛剃成这样了,你是我的主人,你都不帮我说句话吗?” 事实上,简悦懿也不清楚他这算不算过分。要是他知道它曾提议吃掉他的话,那……好像实在算不上过分…… 要是仅仅只知道他送唐三彩,它在背后说坏话,那就确实是过分了点。 这后一种情况,是两边都该挨板子的。 于是,简悦懿把松鼠君揪过来,先用食指“啪啪啪”,冲着它的小PP打了三记:“这是对你背后说人坏话的惩罚。” 她打得其实不重,毕竟它个头那么小,打伤了怎么办? 可松鼠君还是捂着PP,痛哭流涕:“主人,你不爱我了!你不公平!他也做错事了,你为什么不打他?” 简悦懿黑线中:“他这事确实做得不太地道……” “所以你要打他啰?”松鼠君睁大亮晶晶的眼睛。 简悦懿:…… 她实在是没勇气打他的PP……那也太有颜色了! 不过,该为自家小松鼠讨回来的公道,她还是必须得去讨的。“我现在就去找他!” 松鼠君高兴得在桌子上打滚儿!“太好了!我主子最好了!” 79.79严禁转载 松鼠君吓得赶紧把头缩了回去! MD, 刚刚情绪一激动, 它又搞忘用写字的方式,而不是用说的了! 复又想到:这个死天人, 他有什么好拽的?马上主子就要去训他了! 它小身板里的那颗耗子胆, 顿时又大了几分。 这边厢顾韵林把松鼠君瞪回去了,那边厢简悦懿也从静斋里面出来了。 他问她:“你找我?”说话间,眉眼似笑非笑,琥珀色的眼瞳在光线的照射下, 似有琉璃般的光泽流转而过。风仪着实过人。 听他这么问,简悦懿就知道, 刚刚她跟松鼠君之间的谈话都叫他的好耳力听去了。 “你既然知道, 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你也知道它是只妖精, 有时候说话、做事, 确实是有不得体的地方。它背后说你坏话, 确实不对,但好歹对你也没有实质上的损害。你却把它全身上下的毛全剃了,让它变成只丑小鼠, 这是不是有点过了?”她皱着眉头问。 “我听到你们的对话了,”他说,“你是觉得两边都该罚,是吧?刚刚在上头,打了它的PP, 现在想来打我的?” 打他PP?! 简悦懿瞪大眼睛:“您老一大把年纪了, 现在是在逗我玩吗?” 最叫人又好气又好笑的是, 他说话的时候,一本正经,半点不像开玩笑。偏偏越是这种正经表情,越是叫人哭笑不得! “我有说什么吗?”他惊讶地道,“难不成……你以为我是在叫你打我的……”他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眼神也跟着往自己身后飘,分明是在说,你居然觊觎本君美色?! 简悦懿:…… 他叹了口气:“我以为,你会想打我的手心,或是捶捶我的胳膊。万未料到……唉,人心不古啊……” 倒把简悦懿气笑了,她也不用拳头捶了,直接上脚踹。 他轻巧闪开,笑问:“作为男人,我倒是不介意跟你在大庭广众下打情骂俏。不过,你确定你也不介意吗?” 当然介意!简悦懿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别转移话题,你把我家松鼠君的毛全剃了,这肯定是不对的!” “我知道不对。可送冥器这件事正是你家松鼠小妖精给我出的主意。它出了主意,我送了东西,事后它又倒打一耙,在你面前百般挑拨,你说我能不气吗?这说明它叫我送这个东西,本来就没安好心。” 简悦懿:…… 她心里暗暗骂着,死松鼠,等你毛再长全了,看我不亲手给你再剃一遍! “事后,我也意识到这样做有失身份了。而且,诚如你所说,它并未对我造成什么实质上的损害。为了赔礼道歉,我还请它吃了一客东坡肘子。请问,我这样做还不够有诚意吗?”他问。 简悦懿:…… 松鼠君回来的时候,身上确实是带着股肉香味儿的。她当时闻到那股味道,还以为它又跑出去偷吃了。 没想到是顾同学请它吃的。 这只死耗叽叽!关键信息一样都没告诉她! 她忍不住瞪向201寝室的窗台,把正趴在那上面偷看的松鼠君瞪了个正着! 啊!!松鼠君第二次吓得缩回去了!MD,难怪他会请它吃肉,原来是等在这里! 简悦懿有点尴尬:“是挺有诚意的。” “那也就是说,你今天冤枉我了。” “……” 他长叹一声,下了判决:“冤枉了人,那是必须要付出代价的。否则,被冤枉之人心头怨忿难平,恐天地间会再现六月飞雪之奇景。” 六月飞雪?你以为是关汉卿写的《感天动地窦娥冤》呐? “我向你道歉行不行?”她没好气地道。 “不用。你只是受了一只小妖精的蒙蔽而已。不过,身为它的主人,你也是有教养之责的。仆不教,主之过。我觉得,你还是需要对我有所表示的。这样吧,你随我来。” 她觉得脑壳痛,但还是跟着他走了一段。可他引的路却越引越远,最后,竟走到了校门口。 而他依然没有停下步子。 她忍不住问他:“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你别管,跟着我走就是。”他表情神秘,不肯细说。 “你不说,那我就不去了!”她停下脚步。 他无奈得很,只得拿出一脸落寞的神情望着她:“这段时间,你一直在忙促进立法的事。你记得我来找过你多少次吗?” “你找过我?你什么时候……”话没说完,她的好记性已经把谜底揭晓了。 …… “简同学?” “很忙很忙,没功夫说别的!下回聊!” …… “简同学,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忙!真的忙死了!等我忙过这一段儿,我再找你聊啊!” …… “简……” “我知道!你要带我去一个地方嘛!我就快忙完了!等我忙完,我主动来找你!” …… 回想起这些事,她顿时汗颜。要是真有“食言而肥”这回事,她可能已经胖成一个三百斤的大胖子了…… 可那段时间她确实很忙,天天都脚不沾地的。毕竟为了促进立法,她不止要给人民日报社写署名信,给副主席写联名信,还得配合记者采访,以及跟她哥一起组织各项活动。 这每一项活动说起来简单,哪一样不得组织上数日呢?像合唱,光是教授曲谱,聆听每个人的音质来给大家分声部,还有彩排,正式表演等,就得花上一段不短的时间。 而且要组织那么多人,中间免不了会出各式各样的问题。谁生病了,谁迟到了,谁和谁争C位,谁又跟谁起矛盾,一堆的事儿! 她自己每天都得忙到熄灯,才能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寝室。 想起顾韵林确实来找过她好几回,每回都只跟她说得上半句话,她这忙到脚不沾地的人就跑掉了,她就有些愧疚。再想起他身为天人,原本不是一个会听从指挥的主儿,但他也是77级的新生。那段时间里,77级新生内部有什么活动,他都会参加,甚至连原本会迟到的老毛病都不药而愈了。 有时,他还会主动帮她哥做一些准备事宜。连她哥都在偷偷问她:“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一股亏欠感油然而生。 “……抱歉……”她觉得很不好意思,“我说过要主动来找你的……” 他笑了笑:“不怪你。你才把研究生考试的问题解决了。” 亏欠感作祟下,她跟着他一路乘公交去近郊。下了车后,又七拐八拐地,拐到一座山下。 这里人烟已然稀少。她忍不住问:“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放心,不会吃了你。” 一路爬山。爬到后来,她累得不行,气息也乱了。 他却好像早就等着这一刻了,回过身来,直直地冲她走过来。 她赶紧往后退了几步:“你是想抱我?停住!我自己可以走!”在后世,看文艺片看多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不是想抱她,就是想背她! 可她只顾着往后退,却挡不住他的算计。 他脚下一踢,一颗石头就这么被他踢飞了,恰好落到她脚下! 这么一硌,又是在半山腰上,她哪儿还稳得住身形?脚一歪,差点就摔下去了! 他正好急步上前,一把将她搂到怀里,柔声道:“看看,我不在,你连路都走不好。” “我走不好?你不看看是谁下的套!” 他笑道:“我只看到你没走好路。”整个人毓质翩翩,眼里却有几分张扬外露。 说完,就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简悦懿有点错乱,未料到有一天,她竟然也会被人用这么羞耻的方式抱起来! 偏偏她掌心里那颗青石心情似乎还不错,从她手心中蹿出来,贴上了他胸前挂着的那颗同样模样的补天石。两枚青石还互相蹭了蹭,像是在打招呼一样。 他凑到她耳边低语:“你看,我们俩的小石头都凑到一块儿去了,我们两个什么时候才能凑作堆呢?” 这种说法一语双关,问得简悦懿心跳了那么一下。可她表面上却是凶得很:“把我放下去。国家马上就要立法了,你作为一名男同志,未经女同志的许可,擅自接触别人的身体,这可是犯了流氓罪(1)的!” 他诧异地道:“两情相悦也算犯流氓罪?” “我什么时候跟你相悦了?!” “那你为什么跟着我跑到这无人之境?”他试探着将脸逼靠过去,想逼出她的心慌与羞涩。 她却怄得直接用手把他的脸推开:“我那是心有亏欠!觉得答应过你的事没做到,很过意不去罢了!” 被撑开了脸的顾韵林同志心情低郁:“是吗?” “当然是!放我下来!” 他这回倒是听话,把她放了下来,闷闷不乐地道:“不管是人,还是天人,都是有自尊的。既然你一力拒绝,我也不会觍着脸过来。” 与她擦身而过,独自往山上走去。 简悦懿微觉错愕,倒是觉得两人拉开了距离,连空气都新鲜多了。 你要生气,你就慢慢生气。反正在这个方面,女孩子是不可以退让的。 一路上,两个人离的距离都挺远。 等到了山顶,视野豁然开朗!一片平整的岩石上,斜生着一颗古木。 岩石上不见其它草木,徒见这株古木。岩石四周倒是郁郁葱葱,一片鲜活茂盛之景。 站在此处,一览众山小,山脚农户,家家都生着炊烟。那烟被风一刮,顿如被撕裂的絮,飘飘荡荡,自有一番美好蕴含其中。山下庄稼地块块分明,地里盎然的生机几乎让人可以轻易推测到今秋的大丰收。 站在这种高处,连胸臆都舒畅开来。 简悦懿的心情一下子大好起来。 看到她满面笑意,他眼里便也染了笑意。他指着斜生的古木上一架用结实的粗麻绳和厚木板架起的秋千,问她:“敢不敢上去荡个秋千?” 她望了过去,那秋千架上缠绕着为数不少的紫藤花。而搭秋千的古木明明是棵松树,树上却有无数盛开着紫藤花的藤萝垂了下来。 看上去如临仙境。 她再傻,也知道这是他早就布置好的了。 不由有些感动,回头望他:“既然是你花了心思做的,怎么也得上去荡一荡,方不负美意。” 他愣了一下。 他选在这个地方搭秋千,不单是因为这里景色宜人,还因为它危险系数够高。 那古木虽然生在崖上,可枝干却是斜着生到绝壁之外的。秋千架的木板下,是几百米的高空。一步行差踏错,整个人就得落到粉身碎骨的下场! 他拉住她,尽量和颜悦色:“你要是怕,我陪你上去。”对,这才是他的目的。 在他在,她是不可能会出事的。 她却笑着回头,将他的台词先行说出:“有你在,有什么好怕的?” “……” 话里的信任感确实让人慰怀,但也让他有种被看穿了计谋的狼狈感…… 也顾不上狼狈,当他看到她站在崖壁,摸索着往秋千架靠过去时,他的头皮自己就发紧了!上前不由分说地揽住了她的腰,轻轻一跃,带着她跃上了秋千架。 “你不怕,我怕。你还是陪着我荡秋千吧。”他语气有些生硬地道。 这回,轮到她错愕地望着他了。但她旋即又笑了,知道他是在担心她的安危。 在这高空之中,她倒也不敢托大。没再用“流氓罪”来威胁他,把她放下。 后世是有极限运动的,像她,就曾尝试过蹦极。蹦极所带来的惊险和刺激,确实是让人很难忘怀。但也正因为过于惊险,让人只能专注于蹦极的过程,而无暇分心到欣赏美景上去。 这个绝壁上的秋千架倒是集蹦极的惊险,与欣赏野外风光于一体了。 “荡吧。”她笑眯眯看着他。 他很是无奈:“现在你又愿意让我抱着腰了?” 她摊了摊手:“这说明你找到了正确的接近女孩子的方法。” 倒是把他逗笑了,叹息一声:“原来接近女孩子是这么有讲究的一件事。就跟修行一样,需要找到窍诀,才能过关。” 他又问她:“要不然,我下回还带你来这里?” 她逗他:“一个招式,你用第一回,它可能灵。用多了,就不新鲜了。” 她笑颜逐开,灿如朝霞,几乎把他看愣了神。直到她开始尝试自己荡秋千,他才回神。 倏忽间,狂风大作!秋千随着狂风无序摆动! 然而这也只是让她慌乱了一瞬,接着,就畅快地笑了起来:“有意思,你让风再刮猛点。” 本来就是起了坏心眼,故意逗弄她的顾韵林:…… 他又逗了她几回,见她完全不怕,只好让风轻轻送着秋千摆荡。 她却玩起了兴,不断地道:“高一点!再高一点!再高点!” 风果然越来越大,将秋千越荡越高! 本就是绝壁上的秋千,这么一荡,她整个人都像荡到了天上去,荡到了云彩间! 日头升得正高,虽有劲风,却不觉寒凉。 荡下来的时候,却又像直直坠入深渊,带来无限的刺激与惊险! 他揽着她的腰,一点不敢放松。明明是温香软玉抱满怀,心却因担忧她的安危,而紧紧绷着。 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显得太过神经质了。以他的神力,就算她真的掉下去,他也能救得起来。 可他就是不愿意她出半分意外。 他是怕她受惊?还是怕别的?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只是紧紧揽着她的细腰,心里狠狠骂了自己一通。 早知道会担心成这样,他就不该带她来! 可秋千架上却洋溢着她的笑声。他几乎没听到过她笑得如此洒脱、畅快。 她甚至唱起了她哥作歌作曲的那首《法治之歌》。 “我们是祖国的未来, 渴望拥抱法治的阳光。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我们需要看到万事有因又有果……” 她的声音极为好听,可却显然对唱歌没有天分。整支歌是山歌调子,被她唱得荒腔走板的。偏偏她兴致还高,唱破了音还继续在扯着嗓子吼。 吼完了,又侧头望他,问他:“你说我们这像不像荡到太阳里去了?” 她笑容明媚,眼里藏着一整片的星河。 他看得痴了,忽然俯身吻了下去。 她偏开了头。 而他的吻,依然落到了她颈侧。 在那一刻,她的身体僵了一下。却并没有二度躲开他。 天人的气息,是没有温度的。在这样的盛夏时节,在离日头这么近的山巅,他的呼吸带着几丝凉意,他骤然靠近的身体也挟着天人冰凉的体温,一下子驱散了盛夏的炎热,竟让她生不起排斥之心。 她觉得脖子那里有点痒痒的。那痒一点点爬到了肌肤里,再爬到她心里。 裹挟着秋千往天上抛的山风也停了下来。 秋千随着惯性慢慢荡着,越荡,摆动的幅度越小。整片天空似乎都变宁静了。 他就这样把脸埋在她颈侧,在那里深深落下一个吻。 她能感受到他嘴唇轻轻地啜吸,能听到逸散在他喉头的叹息,甚至能…… 他是在给她种/草/莓?! 意识到这一点,她揪住他的头发往后带:“顾大冰箱,合适点!” 得了便宜,心满意足的“顾大冰箱”舔了舔唇,笑着对她道:“我很合适啊。你不让我吻你,我就没有吻。我觉得我其实挺尊重你的。”一点不在意被她揪头发的这种会破坏天人形象的小事情。 她指着自己颈侧被他亲吻的地方,怒目而视:“尊重?!有你这么尊重的吗?!我住的地方叫女生宿舍,里面除了我,还有另外两个女生!” 被别人看到了怎么办?!太丢脸了! 他凝眸沉思:“让女同学看到,确实没什么用处。要不然,我施个法,就只让男同学看到好了……” 她气得举起拳头就要砸他! 他却生怕她胡乱动弹,会摔下秋千,连忙带着她回到山崖之上。皱着眉头责问道:“你要生气,不能等上来之后再生气吗?好了好了,别气了,我下回不捉弄你了。” 说得好像做错事的人是她似的!她忍不住在他肩膀上又砸了一记拳头。 脸上却是带着笑的。 她笑得他心里一热,一把抓住了她的拳头,往他心口上按:“砸这里。这里连着心脏,你砸一下,它就会跳一下。要不要试试?” 她哭笑不得:“说得好像我不砸,它就不会跳一样!” 他神秘兮兮地道:“你不砸,它真的不会跳。不然,你把耳朵附过来,靠在我胸前听一听。” “……”真是快被他怄死了,真当她文化低,没读过书吗? 她剜了他一眼,转身往山下走去。 他笑着跟了上去。 不过,就跟他惊讶于她的毫不害怕一样,她心里也觉得奇怪。在现实世界里,她确实算胆子大的那一拨人。但在跳蹦极时,心里也是极紧张的。 怎么穿进书里来了,在毫无保护措施的情况下,她胆子竟如此之大了? 奇妙的是,当秋千荡起来时,她身上藏着的青石也跟着泵动起来。泵动的频率刚好跟她心跳的频率一致。 当它泵动时,她生出一种莫名的感受,仿佛它是她身体的一部分一般。而望着脚下那数百米的高空,她竟再也生不出半分害怕。 好似这样的高度,原本就不值一顾一般。 她正思索着,顾韵林忽然紧走两步,上前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80.80严禁转载 她转念一想, 难不成是因为今天亲了她的脖子, 他不好意思了? 他竟也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知道并非只有自己不好意思后,她顿时觉得他的形象可爱了几分。 可惜, 男人和女人注定一个是生活在金星上, 一个是生活在火星上的。 思想频率完全没办法对得上。 事实上,顾韵林同学故意跟她分开走,并且落后她七、八米远,为的是好好欣赏周围人的反应。 看到她脖子上的红印没? 简同学已经名花有主了, 你们都给我看看清楚。 可惜,简悦懿生怕被人看到这羞耻的印记, 直接用手掌遮住了它。 这让今天一整天都神清气爽的顾同学, 一下子就消沉下去…… 我的吻, 就让你觉得这么丢脸吗? 顾同学脸色灰败, 但还是坚持用落后七、八米的距离, 默默地把简悦懿送回了静斋。 然后,他满怀希冀地望着她,你就把遮住印记的那只手放下来吧, 就放一小会儿就好…… 简悦懿却把这个眼神看成了“恋恋不舍”。她心中微暖,用空闲的那只手朝他挥了挥手,走上了楼梯。 顾韵林:……一秒……都没有…… 他还不死心,继续聆听她上楼的动静。 听着她缓步走在过道上的脚步声,听着她室友与她打招呼的声音, 还听着那只松鼠精吱吱叫着, 问她有没有打他PP。 然后, 他终于听到有人问她:“你怎么一直捂着脖子啊?你脖子怎么了?给我看看。” 她却回答:“没事,就是出去玩儿的时候玩儿high了,不小心蹭到万年老树皮了,蹭伤了。贴点棉花加纱布就好。” “什么伤啊?!居然要缠纱布?!” “真没事。我不跟你们说了,我要贴纱布了。” 然后他就听到她脱鞋上床的声音,以及肌肤与被褥磨擦的沙沙声…… 她……居然躲到被子里贴纱布?! 万年老树皮顾韵林算盘落空,怔怔然站在女生宿舍外面两眼放空。 真——有——你——的! 其实真不怪简悦懿这么小心谨慎。她现在实在是太有名气了! 就贴块纱布把印记遮起来,关心她的人都多得不得了! “简同学,你脖子怎么了?” “还用纱布贴在那里,是不是伤口很严重啊?” “天哪,难道是你上回在公开场合骂了全体工农兵学员,现在被他们报复了?是谁对你这么过分的,你告诉我,我去找他们!” “怎么会这样?” “完了完了,肯定是不希望立法的那些人来找你麻烦了,对不对?” “对于这种迫害,你不能忍气吞声啊!我们大家都是站在你这边的!简同学,拿出你的勇气,说出害你的人的名字!” 简悦懿甚是头大,她再怎么解释,大家都不相信。又不能跟他们说,这是某个男同学故意在她脖/子/上/吸/出来的。 那整个学校不更得翻天?! 顾韵林极为郁闷,但看到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他还是在某次与她擦肩而过时,若有意若无意地在她颈侧一拂,顺便扔了一句话:“把纱布揭了吧。万年老树皮可没那本事,能让你伤成这样……” 她回去一揭纱布,果然印记了无踪影。想到他扔的那句话,她忽然就笑出声来。 *** 没过多久,教育部发文恢复研究生考试。与此同时,电台广播和新闻联播都对此事进行了报道。 这事,简悦懿早从黎副部那里听到消息了,并不以为意。但这对于其他学生而言,那可就是值得狂欢庆祝的大事了。 《新闻联播》连着数天跟进研究生招生工作会议: “根据中/央招生工作会议精神,要恢复研究生培养制度……今年首次研究生入学考试,时间定在8月初……时间紧,任务重,请有志报名参考的学生抓紧复习时间……” “研究生入学考试分初试和复试。为保证各招生单位能根据自身实际情况,招录优秀人才,教育部仅对初试进行了必要性规定……” “初试科目包括政治、外语、基础课和专业课,全部由招生单位自主命题。个别专业如确有需要,可让考生在完成规定科目的笔试后,进行复试。” 一场场会议从恢复考试起,到考试时间的确定,具体考试方法,自主招生还是全国统考,在各个方面进行了相关讨论。而报章杂志和新闻联播也天天推进相应的新闻报道。 所有符合报名资格的考生,都意识到选择自己人生的机会到来了。而其他在未来将有报考研究生资格的大学生们,也意识到了自己有机会能爬上更高的台阶了。 校园里刮起了一股学习风! 每所高校的图书馆任何时候都是爆满的。去晚了,抢不到位置的学生,只能选择在寝室看书。夏天天气热,这个时代,学生又用不起电风扇,室内闷热得紧。到了傍晚,有些男生干脆把自己的床搬到寝室外面通风的过道上,躺床上看书。 女孩子没有他们的那股豪迈劲,就在脚盆里装上凉水,把脚搁在里面乘凉。直到水都变得温热了,手里的书也没放下过。 在研究生考试的各项准备事宜都落实好后,报纸上又爆出清大77级新生写给副主席,请求立法和恢复研究生考试的联名信来。 全国人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一件大事要做成功,背后少不了有许多幕后英雄推动。 有出版社嗅到了其中的机会,这不只是一个商机,更是树典型,宣扬社会主义人生观的好机会! 果断让社内编辑联系了清大,要求采访77级新生,说他们想做一个连环画,名字就叫《XXX名阶级弟兄:为了祖国的明天!》。至于这个XXX名,当然就是指清大77级新生的人数。 唉哟,还要把本校的77级新生的故事画成连环画?刘校长乐得脸上笑出了好多道皱纹,不仅答应,还强烈建议编辑采访新生中的佼佼者简悦懿同学。 简悦懿早把该做的事都做完了,她衡量了一下,觉得现在高调,对做事情也没什么帮助了,直接就把她哥推了出去。 她哥这种夸妹狂魔能忍得住嘴吗?在忍了又忍之后,终于在旁边的一名同学说了一句“这事儿原本是简悦懿同学最先提出来的”之后,开始把他妹夸了又夸。 人家都已经把真话说出来了,他再忍也没意思啊!编辑同志问别人,别人也会把真实情况说出来的啊。 他特别心安理得地把整件事讲述出来,细节都完整得很。 鉴于细节如此丰富,编辑连着来了一周,才把所有想记的内容记了个完整。做这样的事情,听着那些事迹,是很容易让人热血沸腾的。 编辑同志临走时,还非要跟77级所有新生握了手,把他们像夸英雄一样夸了个遍。还说:“有这么好的题材,我们主编一定会非常重视的!一定会找最好的脚本作者来写脚本的!” “等这本连环画发行,出版社组织售书活动时,希望你们能来现场,跟读者们见见面!” 我的妈诶,这名出得!77级新生们表面镇定,等编辑一走,男生们一个个又叫又跳,女生们也兴高采烈的议论着。 “一个不小心,咱们就要二度出名了!” “你说青史留名已经够好了吧?咱还要在连环画上再活跃一次,哈哈哈!” “照我说啊,这个出版社太有头脑了!等这本连环画一出来,咱们这批人肯定人手一本啊!那就已经帮他保证了最低销量了!” “一本?!你才买一本?!我到时候起码得买好几本!一本拿回家存着,另外的拿去送七大姑八大姨,让她们好好在家族里宣扬宣扬!这好歹也算是衣锦还乡啊!” “就是!等历史上记上咱们这一笔,还得等好些年。可这连环画却是当下就能出来的!哈哈哈,我都等不及它印刷了!” 而简悦懿不想出名,却也不是那么好躲的。好些杂志、报纸都瞄上了她: “简小同志,你登在《人民日报》上的那封署名信,文笔真是不错!而且文章很有思想深度,又充满了忧国忧民的笔调,你觉不觉得,你其实是有当作家的潜质的。这么有潜力,有没有想法专门从事这个职业?要不然,先从给我们报社撰稿走起?” “刘心武大声呼吁‘救救孩子’,而你是在呼吁‘救救没有法律保护的国民’。你觉不觉得,其实你可以像他一样走伤痕文学作家的道路?” “促成了这么大的事,接下来你还有没有其它的想法呢?你的关注点会落在哪个方面?” “你真的可以写点东西。文字是很有魅力,也很有力量的,它能在潜移默化之间,就影响到阅读者的观念。你既有爱国之心,为什么不在文字上也贡献你的力量呢?” 我贡献什么呀我贡献?这世上文章写得好的,又不止我一个人…… 被人们的瞩目、鲜花和掌声所围绕,是很容易丧失本心的。到后来很容易就会变成为了别人的喝采而去做事情了。 那是很危险的。 因为一件事的做法千千万万,但有些做法必须舍弃自我光环才能办成,而有些做法虽然能得到无数赞扬,却于事无补。若她丧失本心,她还是她吗?她又还能把事情推进到现在的程度吗? 就比如恢复研究生考试这件事,若不是领导人在会议上提及联名信的事,77级全体新生包括她在内,永远都只是幕后英雄。但大家成为幕后英雄,却能推动了研究生考试的恢复,这不是更值得他们这帮幕后人物骄傲与欣慰的吗? 而若丧失本心,那么不管是她也好,77级新生也好,不会有人愿意去做这件事的。 这会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 她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她也一样会被“名气”的糖衣炮弹所击中。她一直以来的低调,不光是为了让自己更便于行事,也是为了更好地守住自己的本心。 她虽不算是什么好人,对心眼坏的人一向手下毫不留情,但她也并不想成为一个令自己讨厌的人。 于是她婉拒了这些可以令她更出名的机会。 看着记者们失望离去,她心里其实也微微觉得可惜。但回想起凭着本心去推动立法和研究生考试恢复的自己,这样的自己,是她也很喜欢的。 哦,当然,即便如此,她也同样很喜欢赚钱,而且,她还很喜欢古董! 她把玩着黄鼠狼精送过来的东珠佛珠,玩赏之间爱不释手。可惜这么好的东西,只能在宿舍里没人的时候,才能拿出来把玩一下。 她越玩赏,越觉得东珠上的龟裂纹所表现出来的年代感,和它蕴含的历史沉淀让人着迷。 可玩赏着,玩赏着,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黄鼠狼精是从哪儿找到这么好的东西的? 上次那件刻了甲骨文的龟甲,它倒是说它是从山里掏出来的。可这件东珠朝珠呢?丝绦都是新换的……会捉耗子来报恩,过得挺糙的黄鼠狼精应该没这种小资情调的。 既然不是它换了朝珠的串珠线和丝绦,那这东西又是哪儿来的呢? 别……别是偷的吧?! 简悦懿吓了一大跳,朝珠一下子掉在床上,天呐,她这是一个不小心,成了文物小偷了?! 她问松鼠君:“你说……黄鼠狼精这是从哪儿找到这么漂亮的古董,拿来送我的?” 松鼠君毫不在意地道:“从墓里挖的吧?它挺擅长打洞的。要不然,就是它从皇宫里偷的?它年纪又不轻了,说不准偷的是末代皇帝的朝珠嘞~!”想着想着,它还笑了,“还有可能是从文物商店偷的!” 简悦懿心都沉了:“你也觉得它可能是偷来的?” 松鼠君很想说是,谁叫黄鼠狼精曾经想吃它!但既然是主子问到的,它还是得老老实实答。 “不会啦,它不会偷的。它好不容易才通过了童生考试,偷东西是会损功德的。又不是野妖精,修仙童生哪儿敢乱来啊。” 简悦懿还是有些担心,问它:“你能找得到它不?要能找到,问问它东西的来路吧。” 松鼠君眼珠子一转,忽道:“主子,我跟它有仇的!我问它,它肯说?我还是把它找来,你亲自过问吧。” “也好。” 东珠朝珠实在不是便宜之物,担心黄鼠狼精为了报恩,真偷了别人的东西,给别人制造了不小的损失,简悦懿就同意了。 而松鼠君这会儿想的是什么呢? 它想的是:臭黄鼠狼,你不是曾经因为嫉妒,差点把我给吃了吗?后来我修行进步,你又绑架了我的小弟!此仇此恨,不共戴天!看我今天不好好收拾收拾你! 灭活活活活活!! 于是它第一步并不是去找黄鼠狼精,而是找到它的那群鼠小弟们,骄傲宣布:“小子们!本座今晚就为你们报一报那可恶的黄鼠狼精掳掠你们太奶奶的仇!” 耗小子们都是群孝顺的好耗子,听说松鼠大魔王要替它们太奶奶报仇,一个个兴奋不已: “松大仙,真的吗?你要怎么报?” “松大仙太棒了!要真的报得了仇,咱们给您唱赞歌,歌的名字就叫《松大仙之歌》!” “松大仙比猫还凶,比黄鼠狼还精,松大仙千秋万代!咱们鼠辈果然跟了位了不起的大仙!” “具体要怎么做呢?松大仙在报仇之前就来找我们,是不是需要我们配合什么呢?” “你傻啊,松大仙和那只黄鼠狼都是妖中大仙,你能配合得了什么?快闭上你的小嘴吧!” “可是……我们私下寻仇真的好吗?松大仙的主人上回救咱们太奶奶的时候,曾经告诫过,叫咱们要跟那只黄鼠狼精和平共处,谁都不要去骚扰谁。咱们这么不乖,真的好吗?” 松鼠君马上对月起誓:“我松鼠大魔王今夜在此发誓,主人不让我干的事,我必不会去干!主人让我干的事,我粉身碎身,誓必办到!所以,那只臭黄鼠狼如此可恨,我也必不会伤它一分一毫!” 众耗叽叽:…… 那你说的报仇是要怎么报? 看懂了耗叽叽们的眼神的松鼠大魔王,眼里闪烁着残忍的光芒,它睥睨众鼠:“有一种报仇,叫做我不伤你一分,但能让你羞辱到想打地洞钻进去!哼叽!” 众耗叽叽:…… 有一只小耗子举手发问:“松大仙,我们平时天天打洞啊,可我们并不觉得羞耻啊。不会打洞的耗子,不是好耗子。不会打洞的黄鼠狼,肯定也不是好黄鼠狼。” “滚!”松鼠君怒喝。 *** 当天下午,收到鼠小弟送去的书信,知道人大仙要问它话,黄鼠狼精欣然赴约。 赴约的地点,依然是那片少有人去的荷塘。 而在简悦懿到这里之前,松鼠君已经过去进行战略布署了。 它睥睨群鼠:“还叽叽叫个什么劲儿?人大仙马上就要来了,尔等还不好好排好队列?!分成两列,迅速站好!” 下面顿时响起整整齐齐的一声“是”。 一只耗吱吱声音虽小,几百只耗吱吱响响亮亮地一声“吱”,简直可称为是划破长空! 把离此处稍近一些的路人,吓得差点摔跤!谁听到过这么厉害的耗子叫啊?! 拔腿儿就跑! 心里还琢磨着,学校里的鼠患竟如此严重了!不行,明天得捉只猫儿来护驾! 对此毫不知情的松鼠君开始下命令:“原地踏步——走!1——2——1,1——2——1,脚踏起来,手甩起!1——2——1!” 鼠军动作整齐划一,这是松鼠君平时就训练它们的成果。 简悦懿和黄鼠狼精几乎是前后脚到的。 她看到遍地鼠军,正要问松鼠君是怎么回事,黄鼠狼精也到了。 这黄鼠狼精从来没看到过这么规整的鼠军,顿时乐了。 它看到人大仙如古时高官一般站在前方,而道路两旁分成两列,站着几百只老鼠,一鼠执一根火柴棍。 它一踏上主道,主道两旁的老鼠就使劲儿把火柴棍往地上杵!一边杵,还一边喊:“威——武——” 黄鼠狼精:哈哈哈哈哈!好好笑! 简悦懿:…… 松鼠君摆出唱戏的姿势,大马金刀一个跨步,唱道:“京市有个简青天,铁面无私辩忠奸!江湖豪杰来相助,松鼠和青石在身边!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黄鼠狼精差点被它笑死!正捂着肚皮乐呵,离它近的那几只鼠小弟已然点燃火柴棍! 刹那之间,火柴“滋”地燃了起来! 鼠小弟们竟还拿着火柴朝它逼近! 而刚刚还排好队列的群鼠,也赶紧举起火柴棍蹿过来借火!一下子,几百根点燃的火柴团团围住了黄鼠狼精! 黄鼠狼精是妖精,但它更是野兽!只要是野物,没有不怕火的! 它一惊惶,把自己会法术的事实都给搞忘了!吓得“哇哇”大叫,还不忘威胁它们:“你们敢对修仙童生无礼,小心会有报应!” 简悦懿也吓了一跳,喝斥松鼠君道:“叫它们把火灭了!蹭到黄鼠狼身上,到时候真燃起来怎么办?!” 正怒斥间,众鼠小弟已经围着黄鼠狼精唱起歌,跳起舞来:“从天到地,从地到天,天上地下多么壮观,多么壮观,啦啦啦啦啦,多么壮观,啦啦啦啦啦,从小学会动手动脑,共同建造幸福乐园,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简悦懿:……这TM不是84年开播,后来播了几十年的幼儿节目《七巧板》的栏目主题曲吗? 不止如此,刚刚松鼠君唱的也是后世的《开封有个包青天》…… 这些小动物怎么会唱这两首歌呢?当然是简悦懿自己唱得烂,但又喜欢没事唱上几句给闹的! 简悦懿:……我的喜好,竟被这些小动物学去了吗? 她对自己一个不小心变成了“偶像”的事实,感到头疼……完全没想到,这些耗叽叽们会连这个也学! 黄鼠狼精本来被一团团的火光吓得一魂出窍,二魂升天,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看到耗叽叽唱儿歌,捂着小心脏:咦咦?它们不是想谋害本童生? 简悦懿揪住松鼠君的耳朵,用眼神示意它“给我个解释”。 松鼠君睁大无辜的眼睛:“主人,你不是要我们相亲相爱吗?我这是要它们给它举行欢迎仪式!”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欢迎欢迎,热烈欢迎!”鼠小弟们已经冲着黄鼠狼精拍起爪爪,热烈欢迎起来。 81.81严禁转载 “那个人可坏了!他强//奸//妇女!我们这些修仙的妖精, 跟从泰山娘娘修行, 娘娘常常教导我们要与人为善、与万物为善,切不可行不义之举, 伤了功德, 修行就上不去了!” “可那个人他居然做这种事!他是人诶!他有人的身体,可以比我们这些妖精少修好几百年!有这么得天独厚的条件,他不珍惜也就罢了,居然用人身去干这么道德败坏的事!” “人大仙, 你说我能气得过吗?!我就在他屋子里翻来找去,非要叫他知道一下做坏事的后果!结果, 这条东珠朝珠就被我找到了!刚好人大仙对我和我弟有恩, 我就把朝珠献给您了。” 简悦懿毫不吝啬地赞赏道:“干得漂亮!” 她也最恨干这种勾当的男人!这种人完全就是把天下所有妇女当成是他的后宫, 他可以随意撷取芬芳!完全藐视女性的人权! 而且这种事情对女性的伤害, 不止是生/理/上的, 也会给她们带来很严重的心理创伤。特别是在这个年代,那简直就是能让女人心理崩溃,毁掉人家一辈子的大事! 照她说, 它还该把那人屋子里所有值点钱的东西,全部都偷了才好! 她问它:“你有没有想办法报警?”都是童生了,写字应该不在话下吧?写个纸条扔到派出所,对它来说,该是件简单的事。 黄鼠狼一愣:“报警?还用报警吗?地府的因果录上, 自然而然会添上他干的这件坏事的。” “……” 这种坏人, 你要等他死后受刑, 他已经不知道祸害了多少姑娘了! 松鼠君对简悦懿的性子最是了解,义愤填膺地道:“主人,我们现在就去抓强//奸//犯!法制委员会已经开始着手立法了,他居然胆子还这么大!” 简悦懿冷冷地看着它:今天你阴人家黄鼠狼的这件事儿,你还欠我一个解释呢。 松鼠君打了个嗝,开始唱:“从地到天,从天到地,万事万物多么神奇……”黑豆眼往天上瞟。 大家都想惩奸除恶,简悦懿就把青石带上,再把跟只猫儿差不多大小的黄鼠狼精装到自己挎包里就出发了。 松鼠君照例是趴在她肩膀上的。 根据黄鼠狼精的指路,她坐了公交,去了京市近郊的一个公社。 此时,已是傍晚七点左右。最晚的一班公交,九点就要收车了。 不过,她倒并不是很在意。有心算无心,加上她能拍塌课桌的大力气,以及三只妖精,要捉一个强//奸//犯,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然而,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她才走到强//奸//犯窝居的那条村落的村口时,就看到村里乱哄哄一片,好多民兵打扮的壮年汉子到处在搜着什么。 “在那里在那里!”西北角大约二百米远的地方有人喊道。 没到半分钟,东南角一百米远处又有人喊:“抓到他了!这混账在这里!” 马上有人反驳:“抓到啥啊抓?!我是来帮忙的!” 又隔了一会儿,北边又有人摇晃指挥旗:“大家围起来!这小子跑到这边来了!” 很明显,这些人是在逮人。 更明显的是,来逮人的起码有两拨人。不相从属的人马在已经开始黑起来的天色中实施抓捕活动,很容易把友军当成抓捕目标,弄得抓捕现场混乱无比。 想也知道,这么大一条村子,就算抓捕目标再是长了两条飞毛腿,也不可能在那么短时间,从一个方向跑到完全相反的另一个方向。 简悦懿凑过去,问一位拿着火把在进行地毯式搜索的汉子道:“这位同志,你们是在干什么啊?” 那汉子瞪大眼睛,望着这突然冒出来的漂亮女孩,语气极不客气:“我们在抓强//奸//犯,你一个女孩子,长得又漂亮,最容易成为那种人渣的目标了!还不赶紧回家?!”话里流露的却是关切。 “强//奸//犯?他是住在这里的人吗?他居然敢吃窝边草?”简悦懿装作害怕地道。 “唉哟,姑奶奶,你赶紧回家吧,这个人渣已经犯了好多起案子了!这人危险得很,你长得这么漂亮,小心被他盯上,毁了你一辈子!”说着,那人就又开始搜索起来。 那人吐露的信息并不多,但也足够让简悦懿觉得心惊了。 要知道,京市的治安一向是很好的。60年代的时候,这边的人民甚至可以达到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地步。就是到了70年代,要有人敢实施偷盗,那是一定会被当做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 治安为什么可以好到这种地步呢?当然跟它是首都脱不了关系。 在后世90年代时期,京市曾出过一起硬茬子案。当时的公安局副局长出动了99名防暴队员出任务。任务完成得特别好,但事后副局长也开始写检讨了。为啥?99名荷枪实弹又受过特殊训练的防暴队员,连中nan海都能闯得进去了! 你说这问题性质严不严重? 就算是十年特殊时期,京市对武装力量的看管依然是很严的。 所以,简悦懿虽然心里吐槽这两拨实施抓捕的人,把问题弄复杂了。但同时,她也觉得心惊,不晓得那个人渣祸害了多少妇女,才会惊动这么多人抓捕他一个人! 她避开搜捕主力军,问黄鼠狼精,那名案犯具体居住地点在哪里。黄鼠狼精也像松鼠君一般,用动物的语言告诉了她。 然而,实施抓捕的人实在太多,她估算了一下,上百名肯定是有的。她再怎么避,也还是撞上了一些实施抓捕的民兵。 这些人本来就有抓捕任务在身,抓的又是男人,看到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没人起疑。倒是都告诫她赶紧回家。 简悦懿七拐八拐地,终于离案犯所居住的地方近了。却远远看到案犯的家,门口站了两名民兵装扮的人,大门大敞着,里面有好几个人在搜家。 她心想,这也就是郊区了。要是在市区,上面是根本不可能批准这么多武装力量同时出动的。 不过想到之前抓捕过程中的乱象,她就有些忧心,他们这种抓法能抓到人吗?回头戳了戳松鼠君。 松鼠君马上懂了。火速从她肩上蹿了下来,冲出她的藏身处,蹿上大道。再顺大道蹿进案犯的家。 守门的民兵看到居然有秃毛耗子专往人多的地儿钻,很是讶异,拿脚去踹它。却被它灵活躲过。 松鼠进屋,快速地在床上、脚盆,案犯落下的衣服上嗅了几嗅,就又蹿出去了。 弄得屋里正在搜查的民兵,那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松鼠君蹿回简悦懿藏身的地方,秉报道:“主人,我带你去找罪犯!” 黄鼠狼精哼了一声,骂了句:“狗腿子!” 松鼠君翻了个白眼:“不高兴,你也去他屋里闻味道啊!”争宠争不过,就骂人,真是输不起! 黄鼠狼精不骂了。它个头比松鼠大多了,专挑人多的时候冲进屋,那不是等着被抓吗? 人多的时候,又不好用法术! 松鼠君在前面引路,简悦懿带着挎包里的黄鼠狼精在后面跟着。 结果引着引着,就把她引到了村里的另一户人家院落外。 简悦懿有些怔忡,问松鼠君:“这么多人搜捕他,他没往外围跑,反而躲到村里别人家里去了?” 不合道理啊。面对地毯式搜捕,还反而躲到别人家里,那不是等着被抓吗? 松鼠君皱着眉头,也觉诧异:“这味道很新鲜。这人今天肯定来过这里。” 主仆二人正说着,这家人的院门就被里面的人“呼啦”一声拉开,一名妇女满脸是泪地冲了出来,与简悦懿擦肩而过! 强//奸//犯,妇女,眼泪…… 三样东西联系起来,简悦懿瞬间反应过来,是苦主! 看那妇女的架势,不妙啊! 她立马追了上去! 哪晓得,那妇人竟冲到一处池塘跳了下去! 刚好有名民兵看到了这个情况,失声大叫:“跳水了!有人跳水了!” 话音还没落,他就看到一个女孩紧随其后,也跳了进去! “又有人跳水了!快来人呐,又有人跳水了!” 简悦懿把松鼠和装黄鼠狼的挎包放到地上,自己扑嗵跳进池塘,以最快速度游到那名妇人身边,勾住她的脖子,尽量让她口鼻露出水面,想把她往岸上带。 可妇人自己却是不想活的人,奋力挣扎着,痛哭流涕地推她:“让我死!让我死!出了这种事,我还有什么面目活下去!” 挣扎之间,妇人好几次踹到了简悦懿。有一下,甚至踹到了她柔软的小腹。 她闷哼一声,痛到差点游不动。 也就是像她这种修行过的人,还能勉力应付情况。要不然,光凭妇人和她差不多的体重,再加上水的阻力,以及浸湿衣服增加的重力,就够一个女孩儿受的。 更别说妇人的挣扎和误伤了! 快游到岸边时,终于有会水的人跳下来,接过妇人,将她强行带到了岸上。 简悦懿吃力地游上岸,趴在岸边喘了好一阵粗气,才站起身来。 人人都关注救人去了,只有刚刚喊人来救命的那名民兵跑过来,问她:“姑娘,你没事儿吧?还成不?要不,先到我家去,我让我婆娘给你换身干的衣服。” 救人确实是个辛苦活儿。别的不说,夜风吹到她湿漉漉的衣服上,就算是她,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用了,我有事得赶紧走了。”她还得去赶最后一班的公交车。去晚了,就得走路回学校了。 “诶,姑娘,这么晚了,你还是住一晚再走吧?等会儿可别撞上了咱们今晚追捕的那个流/氓!” 我还就想撞上他!简悦懿心道。 把一个好端端的女人逼到自绝,这种畜生就该给他注射特殊针剂,让他一辈子雄风不再!再逼他到他曾经祸害过的女人面前下跪磕头,跪上七天七夜再说! “你救了狗剩他媳妇儿的命,好歹也让狗剩他们表达一下谢意啊。怎么就这么走了呢?”那个民兵也是好心,不断劝说她留下来。 她不肯。他就自告奋勇,要送她去公交车站。 她还是不肯。她还指望着松鼠君能带着她找到真凶呢! 民兵不死心地继续问:“姑娘,你是哪儿人?叫什么名字?回头我跟狗剩说一声,他也好上门拜访感谢一下!” 她摇了摇头,平息了气息,回头叮嘱道:“这位同志,受害人发生了这种事,对她最好的保护,就是不要让大家知道那个人渣到底祸害了谁!你回去之后,跟知道情况的人都说说,让他们千万闭紧嘴巴。要不然,说不准哪天一条人命就没了!也别让那位叫狗剩的同志打听我的消息了,让他这段时间天天盯着他爱人,多做点心理疏导!” 说完,她起身拎起松鼠君,提起挎包背上,转身就走。 民兵还想跟过去,却被其他人叫去做任务了。 松鼠君东嗅西嗅,终于在跳水妇人家的后院院门处嗅到更新鲜的味道。它欣喜地道:“主人,这回绝对错不了!” 带着简悦懿一路寻去。 结果……寻到了公交车站…… 松鼠君突然觉得这夏夜里的风好冷…… 它满头黑线地对简悦懿道:“味道到了这里就断了……可能,他做完案就坐公交车跑了?” 简悦懿:…… 一个犯下多起流氓案的人,忽然有一天变成了吃窝边草的兔子。而且这只兔子连自己的家当都不要了,直接吃干净窝边草就坐公交车跑了…… 在这个需要粮票和各种票证的年代,他能跑到哪儿? 没有介绍信,他连招待所都住不了…… 这事儿怎么透着股古怪啊……怎么想,逻辑都怪得很! 实在找不到,简悦懿也只能搭着末班车回校了。 虽说是近郊,这里的人多是农民。但实际上,大型工厂也多开办在近郊。很多离工厂几站路的村子,村里的青壮年都会选择去工厂上班。三班倒之下,即使是这个年代,这里的公交末班车也运营得挺晚的。 简悦懿甫一上车,松鼠君就吱吱叫着,用自己长长的秃尾巴在她脖子上绕了一圈。再用嘴巴咬上自己的尾巴末端,想用体温给她保暖。 “暖和点儿不?”它担心地望着她。 不待她回答,它又招呼她挎包里的黄鼠狼精:“还呆在包里干嘛?赶紧出来啊,没看到人大仙身上全湿了吗?” 黄鼠狼精冒出头来:“对对,你说得对!”蹿到她身上,张开四爪,像八爪鱼一般趴在她身上。 感受着两小只单纯的爱戴,简悦懿用脸轻轻蹭了松鼠君一下,亲了亲它光秃秃的小脑袋,又伸手抚摸着黄鼠狼精的后背。 可惜,末班车上坐着的寥寥数人完全不能明白这当中的温馨。 “天呐,这女的脑子有毛病吧?她居然在亲一只老鼠……” “身上还抱着一只黄鼠狼……啊呸,是黄大仙!” “这感觉好诡异啊……她身上还湿乎乎的,咋回事儿啊?” 松鼠君哭叽叽地揉眼睛:“主人,对不起,给你丢脸了……” “没事,”她摸摸它,“他们不知道你平时有多可爱。”说罢,又亲了它一口。 引得周围目睹这一幕的乘客,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说长得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怎么这么想不开呢?居然跟只耗子,还是一只没毛的耗子卿卿我我。 松鼠君感动得要命,捧着她的下巴,伸出软软的小舌头轻轻舔了舔:“还是主人好~,主人对我最好了!” 又趁着她不注意,冲着吐槽它的乘客“略略略”做鬼脸。 这一下又把乘客们给吓到了!这得是养了多久的耗子啊?!居然都会像人一样做鬼脸了。 世风日下啊! 末班车到站后,她还得走上一段路才到学校。 两个小家伙一路上都贴着她的,倒是把她衣服的领口和前胸都给烘干了。 但后背和裤子还湿着。幸好这个年代的衣裤都甚为保守,她穿的又是军绿色的衬衫和黑色的长裤,倒是没有走光之虞。就是衣裤湿黏黏的黏在身上,有点暴露曲线。 不过这个问题也好解决。黄鼠狼精可以帮她遮住前面,臀/部用挎包一遮,问题也不大。 快走到校门口时,远远的,她就瞅到了顾韵林。 昏黄的路灯下,他斜倚在被关得严严实实的校门上。紧蹙的眉头透着几分担忧,孤单的身形被灯光拖出一道长长的落寞的影子。 “你怎么会在这儿?”她扬声问道。 顾韵林一看她身上湿乎乎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也顾不上回答,手里忙不迭地将自己的衬衫脱下,快步迎上来,给她披在身上。 “你才是,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身上怎么又弄得这么湿?冷不冷?” 语气里尽是责问,却也实打实地透露着关怀。语调甚是温柔。 简悦懿却吓了一跳,在他褪衣的头一刹那,目光就自己转到了另一侧。只隐隐约约瞥到一眼他白玉似的胸膛。 而他似乎一点都没发现她的尴尬,竟将还带着他体温的衬衫披到了她身上。 天人的体温能是什么样的?她赶紧将他的衣服褪下,拎给他:“不愧是顾大冰箱,你的衣服都是凉飕飕的。你还是自己穿上吧,可别冻着我了。” 这挑刺可挑得实在没水准,他体温是偏低,但也最多就是让人觉得有点凉。可就算如此,也总比她穿着湿衣服,挨冷风吹强。 被莫名其妙嫌弃的顾韵林索性强行将她搂入怀里。 简悦懿吓了一跳:“你干嘛?!” “帮你熨干衣服!”他不耐烦地道。 “就你这体温,怎么熨干?!”她嚷嚷道。 正嚷着,却发现,他的体温竟逐渐升高起来。 什么情况?!法术?! “别闹,乖一点!就几分钟就行了。你要着凉生病了,我会心痛。” 他赤着的胳膊环着她的腰,肌肉的坚韧与力量感,还有脉搏的搏动都被清晰传递过来。身后又是他精赤的胸膛,他那不断攀升的体温也在蕴酿着暧昧的温度。 更别提他呼在她脖间的气息! 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逗! 她忍不住用力去掰他的手臂:“你疯了吗?!被人看到怎么办?!” 他却忽然从裤兜里掏出一封信:“你猜这是什么?” 她视力极好,一下子就看清楚了信上“东方红公社”几个字,这是……家里给她寄的家书? 想也不想,伸手就去抢信! 他长得高,长臂直直抬起,她就半点没办法了。 “顾韵林,这封信是我的!”她冒火道。 “你乖乖让我帮你把衣服熨干,我就还给你。”说着,又劝道,“你这么晚才回去,被人看到你身上湿漉漉的,要怎么解释?你要不愿意让我靠你太近,那我给你提两瓶热水过去,你好好洗个热水澡。” 这个时间点,热水供应早就停了。所以他才有此一说。 她无语:“这都什么时候了?宿舍都熄灯了,只要避过巡夜的老师,谁会看到?”她指着校门,“还是想办法先进去吧。” 见她怎样都不肯妥协,他只好先妥协了:“那你把我的衣服穿上,这样总可以了吧?” “那你呢?” 顾韵林望了望自己赤/着的上/半/身,有点无奈:“就这样呗,还能怎么样?” 想象着优雅的天人殿下打着赤膊满校园跑,简悦懿顿时失笑。 82.82严禁转载 “你骂我干嘛?!你刚刚不也在笑吗?你肯定也觉得他们恩爱啊。”黄鼠狼精极不服气。 它那是在笑话他好吗!要不是担心它主子, 它连望风都不会望! 顾韵林用法术简简单单就开了校门, 待她进去后,再把校门锁上。 简悦懿披着他的衣服, 问道:“你这个时间, 怎么会在校门外面的?” “你说呢?”他用“你明知故问”的眼神瞥她。 她笑笑,没说话。 “你跟我不同,我在人间的身份是编造的。你却是有家的人。我担心你家里人给你寄信,你没办法及时收到, 就打发了人天天去传达室看。” 教师们的信件是有专人送抵的,但学生们的待遇就没有这么好了——他们得自己去传达室翻找。这就是顾韵林这番话的背景。 “今天恰好有你的信件寄到, 我就拿了信去静斋找你。她们说你不在。”说着, 他好笑地道, “问了好些人, 才问到一个亲眼看到你出校门的学生。也就是你在那个时间出去, 看校门的张师傅才没有拦你。换成别人,早被他逮住了。” 简悦懿一愣。 顾韵林笑道:“张师傅跟我说,简小同志当时行色匆匆地, 肯定又是去干什么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去了!他要拦了你,耽误了正事,说不定得沦为千古罪人的。” 简悦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想想,那会儿确实已经接近关校门的时间。没想到她能这么顺利地出去,还是看门的张师傅故意放的水。 他定定的看着她:“现在你能告诉我, 为什么这会儿你才回校?你知道我在外面等了你多久吗?” 看着他关切的眼神, 她沉吟片刻, 就开始叙述起今天发生的事来。说到妇人跳水那一段,她的语气越来越气忿,声调也扬了起来。 他赶紧捂住她的嘴,示意她小声些,再把她拉到僻静处。 她心中愧恼,已是起了谈兴,压低声音把情况全讲了一遍。又道:“我还以为,这次肯定能抓住那个人渣,结果却空手而回。” 说着,不免有些垂头丧气地自嘲:“我这算不算是对自己的运道太有自信了?自信到如此轻视罪犯的地步。” 今天没能抓到那个罪犯,以后,不知道他还会祸害多少女性。想到这个,她心里就烦闷不已。 “可能……以前我办什么事都顺顺遂遂的,这些给了我一种‘只要我去做,事情就一定能成功’的错觉吧……我太自大了……” 听出她语气中的自责,他有点心疼,劝慰道:“那么多民兵都抓不到人,你一个女孩子抓不到,也是正常的。更何况,你去的时候,人都已经跑了。你只是没有占到天时地利而已。” 那个年代,首都革委会配有一支“首都工人民兵”,人数不少。这些民兵最初是当作预备役部队来建立的,性质跟M国的国民警卫队一样。在十年特殊时期,我国的公检法被毁坏后,民兵就如同现在的武警一样,被用于恶性治安事件或一些突发事件。 而且,他们的作用还远不止此。搞宣传、抓特务、搞批//斗、抓流氓,甚至是教街道里的文盲、半文盲识字,都让他们上。 不过,就如同猫是老鼠的天敌一般,公安才是罪犯的天敌——他们跟罪犯打交道多年,深知犯罪分子的一些心理、惯招和做案手法。让民兵来实施抓捕,确实是用错了人。 想到这里,简悦懿叹了口气:“可我可以早点推进立法的。要是早点促成此事,公检法机构已经得到一定程度的恢复了。那些罪犯就不至于如此猖狂了。” 在十年特殊时期之前,我国是有警犬队和警犬学院的。但在那十年当中,好些警犬直接被拉去宰杀掉。运气好点的,也流落到部队里了。要不然,有警犬在,怕是那人犯头一桩案的时候就能抓到他! 顾韵林望着她,没说话。却忽然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头:“你呀,就是责任心太重。老把一些跟你没关系的事,往身上扯。你已经做得够好了。”说着,扯住她的手就走。 她讶异地问:“你拉我上哪儿?” “去了你就知道了。” 他拉她去的,是一处废弃的教学楼。带着她爬到天台,他指着一盏盏路灯道:“你看那儿,还有那儿。你看看,这每一盏路灯下,都有莘莘学子在苦读。” 他说:“现在已经差不多十一点了,他们还在学习。为什么?因为你组织77级新生给副主席写了联名信,让国家恢复了研究生考试。所有有志向深造的学生,都在埋头苦读。寝室的灯熄了,他们就上外面来借着路灯的光线学习。” “巡夜的老师看他们这么用功,也权当不知,任着他们读书。你看那边,那位老师还递了杯水给正在读书的学生。”他指着一个方向,“那个学生跟老师道了谢,又把水杯传给其他学生喝。” 他问她:“你有没有注意到,道谢的学生是一名工农兵学员。他喝完水,是把水杯传给咱们77级的一名同学喝的。” 简悦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以她的视力,顿时将他说的那三个人连五官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她既觉得诧异,又觉欣慰。 他问:“看到了吧?现在学校里的师生关系已然和谐许多,工农兵学员也因为得到了研究生入学考试的机会,而对77级的学弟学妹有了感恩心,不再把他们视作人生中的拌脚石。你所做的一切,在慢慢地对人们产生深远的影响。” 他深深望着她,再次劝慰道:“你最初做这些事的时候,也没想到可以达到现在的效果吧?” 她微微点了点头。确实,她当初并没有预期自己能做到什么样的程度,所以,当事情做出成果来时,她自己都觉得万分欣慰。 她甚至是惊喜的。 “这就对了。但问耕耘,莫求收获。你只要尽力去做了,那就够了。能不能成,得看天时地利人和,以及这个世间的人本身的福报如何的。”说着,他握着她的那只手微微加重了力道,像是想把力量传递给她似的。 他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神色端肃,目光如炬。有力量的语言仿佛火花一样,把她低沉的心重又点燃。 她的心回归了正位。 而这样的他,却是她从未见过的。 她不由喃喃道:“天人殿下原来也很燃……” 他笑了,一语双关地问她:“那我有把你点燃吗?” 她想了想,郑重地点了点头。忽又发觉此中的歧义,忙解释道:“我是指,我的心情现在变好了很多,不是……”不是说我被你的美色迷住了啊! 可这后半句怎么好说得出口?! 他又笑了,笑得很是肆意,拉着她的手往楼下走:“走吧,我送你回去。保证让你避过这些夜读的学生,安安全全抵达静斋。” *** 简悦懿悄眯眯回到了自己的寝室,踮手踮脚地往自己的床铺走去。 顾丽丽忽然翻身坐了起来,气呼呼地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不知道我们会担心的吗?” 一向喜欢说好话的杨艳也闷闷地道:“你要出去这么久,也该先跟我们说一声。都担心你出事呢……” 说着,杨艳解释了几句,简悦懿才晓得,原来她们也跟看校门的张师傅一样,认定她是去做大事情去了,所以才没跟学校老师报告。 “换成是别人,我老早就跟老师说了!一个女孩子家家,宿舍都熄灯了还没回寝室,那肯定是出事了呀!”顾丽丽生气地道。 怕别的寝室听到,会传出谣言来,她还刻意把声调压低了说。 简悦懿汗笑,赶紧安抚道:“是我考虑不周,下回一定先跟你们沟通好了再外出。” 杨艳半趴在床上问:“你今天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出去的啊?” 她沉吟片刻,回道:“这事不能说。要不然,会出人命的。” 顾丽丽吓了一跳:“这么厉害啊?那你还是不要说了。我嘴巴大,指不定哪天,一个不小心就说出去了!” 三人又说了一阵,才各自躺下。 简悦懿暗自吐舌,告诫自己,下回一定要戒骄戒躁。看把你能的!不就是福运比别人好吗?就骄傲起来了…… 幸好跟同寝室友关系都还不错,要不然,捅到学校去,看你怎么收拾烂摊子! 饶是如此,她的嘴角却是往上扬的。 不知道为什么,接二连三地,先是被门岗师傅违规放出学校,再是被顾韵林偷偷把她运进来,再到现在同寝室友帮她隐瞒情况,她竟有种被包庇的快//感! 这大约是因为,她从中感受到大家对她的友爱了吧。 她轻轻地抚摸着顾韵林披到她身上的那件衬衫。衬衫是的确良面料的,但里面却被天人殿下衬上了内衬。内衬自然是天衣料子,摸上去柔软无比。 她在心里笑话着他这个贪图享乐的小毛病,却又觉得有小缺点的他可爱得紧。 她把衣服叠好,放在枕边。又伸手去拉床边窗前放的那张桌子的抽屉。 她拉得很轻,怕把室友吵到,从里面掏出一支手电筒后,她用毛巾被盖住了头,悄悄把顾韵林给她的那封家书拿出来看。 家书厚厚的,她数了数,足有八页纸。仔细一看,这哪儿是一封家书啊,分明就是家书集合体! 她爷爷、奶奶还有她爸都分别给她写了一封信,全塞到一个信封里来了。除此之外,里面还有三页信,上面字迹特别乱,她不及细看,先眼巴巴地从最疼她的爷奶的信读起。 奶奶那封在前面,她就先读了她的。 “奶奶的心肝小懿宝: 听说咱们家小懿宝又做大事儿啦!你黄叔说,你现在都上人民日报了!他还把你写的那篇报道念给你奶和你爷听呢。你奶你爷没文化,听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可你奶抓住重点了,那就是,咱懿宝又干大事儿了! 你黄叔说,现在公社里经常开会,会上讨论的都是你在报纸上写的内容。话里话外的,可为你自豪了!忘了说,你黄叔不是咱队的生产队长吗?社里因为咱队最先发家致富,觉得你黄叔这个队长当得好,就给他升了官儿。他现在啊,已经是社里致富办公室的主任了! 其实,要奶说,咱队富得流油那是因为谁啊?当然是因为咱懿宝喽!这是谁都晓得的事。牛书记知道咱东方红公社这么个小庙,摆不了你这尊大佛,就只好升了跟你关系好的你黄叔的官儿,指望着你以后能多给社里出点好招儿……” 她奶絮絮叨叨地讲了社里的好多事情,然后语气就变了,开始嘘寒问暖: “他们说北方特别冷,冬天走在外面,风能吹到骨头缝里去。站在外面站半个钟头,人都能被冻死……咱家小懿宝的小手指头还有小脚丫,都不晓得长了多少个冻疮了,也不晓得被冷风吹裂了多少道口子了……想到这个,奶奶心里好难受…… 不过,咱们这边开始有雪花膏卖了!这可是好东西,香香的,擦了之后治裂口听说比蛤蜊油还管用!奶奶托了好多层关系,才晓得这玩意什么时候上柜台的!它上柜的那天,奶奶早上二点多就进城了,在百货店外面排了三个多小时的队,才抢到一盒雪花膏,懿宝你可要好好用……” 她奶讲了好多事,一封家书暖得简悦懿眼泪直流。 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们对她也很好,但那种好是没办法跟家人的好相比的。 也只有家里人才肯把她当成宝,一点小事都要为她做到极致才甘休。想到奶奶凌晨一点多就揉着惺忪睡眼起床,洗漱完毕,踏着全黑的夜路,颤巍巍走在乡间小路上,仅仅只是为了给她抢一盒雪花膏,她就又是感动又是担忧。 明天一定得给家里打个电话,叫奶奶千万别这么做了。她要是在路上摔着了,她的小懿宝得心疼死! 看完奶奶的家书,她又开始看爷爷的。结果一看开头,她就差点笑岔气! 怕扰人清梦,她不敢笑出声,愣是把肚子给憋痛了! 她爷爷开篇就在抱怨:“懿宝,你得好好说说你奶奶!你爷爷好不容易找个人帮忙代笔写家书,你奶非要跟我抢!她抢也就抢了,还啰里叭嗦让人家写那么多!这下好了,等她写完,人家也该回去干活儿了!” “爷爷这是千忍万忍,忍到了第二天,又到处托人帮忙,这才又找到了一位肯代笔的。哎呀,这年头,给自己亲孙女写信都这么难!对了,这话你可别跟你奶说啊,要不然……你知道她有多厉害的……” 简悦懿忍住笑意,继续往下读。 “你走了之后,你奶奶经常都在抹眼泪,说想你。她呀,就是见识短!这么想,想办法筹路费去看你嘛!你爷爷我就很实际,咱们队不是有拖拉机的吗?你爷爷把开拖拉机都学会了!好多小年轻都比不过我!” “你黄叔夸我老当益壮,说我有一颗比年轻人还年轻的心脏!多亏了我会开拖拉机,帮队里、社里干了不少活儿,许诺我年终分粮的时候,要把我的光荣事迹当典型在社里广播,还要奖励我100块钱呢!” “你奶奶也跟我学习,在家里养了两头猪!可惜上面不让养母猪,要不然,多下几头猪崽,咱们立马就有钱北上看咱家懿宝了……” 简悦懿看着看着,眼泪直往下流。爷爷已经是六十岁的人了,在这个年代算是年纪大的人了。一把年纪,却比年轻人更快学会开拖拉机,成了拖拉机手,这当中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她又看了她爸的信。 她爸说,因为他以前对她不好过,所以很多人对他一直有意见,没人肯帮他代笔。还是她爷爷找的这个代笔的人,替她爷爷写完信后,好心地也替他写了封信。 不过这封信就很短了。他说他爸开拖拉机,他妈养猪,他就喂鸡鸭鹅,到时候跟着老两口一直北上看她。 以前,她是真不喜欢她爸。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竟也觉得他其实人挺好。或许时间和距离,真的会磨平“过去”。又或许她爸本来人就不错,只是她过去太过主观,并没意识到这点。 最后还有一封信,字迹特别混乱。仔细一看,竟是一队乡亲们写给她的。他们一人写了一句: “小老师,你好吗?我是石头,你还记得我不?你小的时候,我们还一起抓过鱼。” “我是李婶儿,我给你做了双千层底的布鞋,鞋底做得可软了,小老师你要好好穿呐!” “首都那边饮食合不合胃口啊?叔给你寄点辣椒过去。刘铁柱。” “小老师,我看到你奶给你做了好多红苕粉,那我给你弄点地瓜干过去吧。张二牛。” “小老师,我是二娃子,你不在,我们大家都想你了……” “你人太好了,小老师!都去读书了,还给大家伙儿寄吃的回来……” …… 这封信堪称是史上最混乱家书了。不,应该算是队书! 她奶还特别细心,在这封信结尾的时候让人写了一句:“懿宝,大家看到家里给你寄东西,就要求把他们的也搭上。你注意多去邮局转转,大家一起给你寄了好大的一个包裹呢。” 又跟她说:“你自己读书也是要花钱的,以后就别买那么贵的吃食回来了。东西太多了,家里根本吃不完。大家又对你这么热情,我跟老头都挺感动的,就把一半吃食送出去给他们。” “你真想花钱,就在放长假的时候,把你自己捎回来给爷爷奶奶看看。别把钱放在不值当的地方,乖,要听话。” 她看完所有内容,内心久久无法平静,躺在床上思念着故乡和亲人。 第二天一早,连早饭也顾不得吃,她就冲去了传达室。 这个时间正是学生们洗漱和吃饭的时间,她过去时,传达室平时排了长队的收费公用电话前,只站了寥寥两个人而已。 这时期的公用电话是按次收费的,一次只收4分钱。所以,要是遇到打电话打得长的,说不定得等一两个小时。 幸好排在前面的两个人比较有公德心,把要紧的话讲完了,也就走了。 简悦懿赶紧拨了东方红公社的电话。 社里的干事赶紧用广播通知她家里人来接电话。如上次一般,她爸和她大伯用家里的两辆自行车,一人载了一位老的,把简老太和简老汉载了过来。 听到熟悉的声音,不管是简悦懿,还是简家人都热泪盈眶的。因着哽噎,两边竟同时静默了好一阵。 还是简悦懿先开口,才打破了沉默。 她说了十来分钟后,就有别的同学来排队打电话了。也不好死占着公用电话不放,正要跟家里人说再见,排队的同学却笑着对她道:“简同学,我认识你。别的人打电话,我肯定要催。既然是你打,你就慢慢打。我多等一会儿没关系。” 她感激地谢过同学,又多打了五分钟。不过,人家让你慢慢打,你总不能一直死占着电话。 在恋恋不舍中,她终于还是放下了电话。 眼圈却是红了。 可惜现在才78年年中,连著名的第十一届三中全会都还没召开。改/革/开/放都还早得很,更别说是开放房屋买卖了。要不然,她好好赚钱,直接在首都买个四合院,那就够把一家老小全接过来住了。 一家人也不必像现在这样分离了。 离开了传达室,她也没什么心思吃早饭了,回寝室把那封厚厚的家书拿出来细细地又读了一遍。 一边读,一边用手指轻轻抚触上面的文字。 等到顾丽丽提醒她,快上课了,她才把信装好,小心地放进抽屉里锁好,跟顾丽丽一起出了门。 考古学这门学科在我国,是从属于历史学的。它的作用,是研究古人类遗留下来的各种物质资料,进而还原真实历史。所以考古系的课程,也大多都是历史类课程。 83.83严禁转载 由于白天要上课, 她也不好再跑去强//奸//犯居住的那条村子问情况。于是, 在20分钟的那次课间时,她去了图书馆翻阅报纸。 并不是所有治安事件都会上报纸的。本来, 她也没抱希望能在报上看到这件事的报道。 谁料, 报上还真有! 报道所提供的消息,比她昨晚打探的要全面多了。里面提到,昨晚参与搜捕的是京市革委会辖下的150名工人民兵。因案犯极为狡猾,抓捕活动以失败告终。案件临时移交公安局13处。 简悦懿通读了一遍, 发现随着法制委员会的成立,公安局的各项职能也得到了恢复。这个13处像是憋足了劲儿, 想干点名堂给上面看。 在抓捕失败后, 案件才移交过去半个小时, 13处的人就坐着吉普车到了那条村子。并且仅花了20多分钟, 就查出来民兵们的抓捕活动失败的原因了——那人犯了案后, 根本没跑,直接躲到了受害妇女家的秸秫堆里。 在受害妇女冲出去自杀,大家都忙着救人的时候, 他从从容容自后门逃跑了——这是警方根据那堆秸秫杆里残留的体温推测出来的。 简悦懿震惊地看着这里,她这算是跟案犯擦肩而过了吗?! 松鼠君指着那几行字,正高兴地想说“主人你看,我就说他在那里吧!”一抬头,却看到简悦懿深受打击的模样。 忽然就规规矩矩地坐下来不说话了。心疼地琢磨着, 那只大冰箱好像还挺会哄人的, 要不……把他叫过来哄哄她? 就差那么一步就抓到犯人了, 这打击是大了点…… 简悦懿攥着拳头坐在座位上,久久不发一言。但想到她毕竟救了一条人命,她心里又要好过许多。 她继续往下看,报道还提及了13处的公安同志通过作案手法的对比,发现这桩案件的嫌疑犯与其它30余起尚未破获的强//奸//案案犯同属一人。警方呼吁,这些案子都发生在京郊地带,让居住在京郊处的妇女晚上不要出门,并锁好门窗。如若必须外出,应请求熟识的男性陪同。 30余起……简悦懿久久地盯着那三个字,眼睛一眨不眨地,直到两眼干涩,她才闭了闭眼。 这意味着,已经有30多名妇女受害了…… 她忽然又想起那串东珠佛珠。正是那串佛珠,才引发了她对此事的关注。 能拥有清代帝后所用之物的人,肯定不是普通人。不过,就连末代皇帝都保不住自己的财宝,这串佛珠基本可以排除是祖传的。要不是祖传,那么就该是以前非富即贵的人家所收藏的藏品了。 但这样的人在特殊时期,早被打为黑//五//类了。平时头都抬不起来,也不像是他们做的啊…… 她又细读了一遍报纸,发现案犯住的地方原来是租住的。 也就是说,这人是外来人口。 一个闪念划过脑际,她开始查找起报纸的其它角落。 一无所获。 她又去查前几天的报纸。终于在头天的一份报纸某个版面的右下面,发现了一小块“豆腐块”。那篇报道提到,京郊XX区XX村有一处京市文研所断代为隋代大墓的受保护墓址,被一伙盗墓贼打了盗洞,窃取了墓中文物。 报道里所提到的地点,离强//女干//案发生的村庄不过一站之遥。她更觉得自己的推测极有可能是真的了。 犯案的那个人不止是强//女干//案的惯犯,说不定还是个经验老到的盗墓贼! 只是……她还是觉得这事有点怪,在古人“死者为重”的观念下,盗墓这个行当从来就见不得光。自古以来,盗墓贼被抓到都是会被严惩的。 假如盗隋代大墓的人,正是迫害那30多名妇女的人,何以他盗了墓不赶紧跑人,反而还逍遥自在地先去祸害女人的名节? 这是故意在挑衅公安机关吗? 接下来的日子,她继续关注着此事。甚至还抽时间又去了一趟那个村子——有些惯犯喜欢吃回头草,犯了案之后还会回到同一个地方作案。 她发现,公安局的同志也跟她抱了同样的想法,在村里设了伏。她也就放心回校了。 可惜,案犯大约觉得自己的长相暴露了,就此蛰伏起来,再没作案。再加上这个时代信息闭塞,特别是农村,一般人是不订报纸的。公安局就是发个通缉令,也不可能发遍全国所有公社。他要流蹿到外地去,还真就拿他没办法。 简悦懿也就无奈地将此事暂且放下了。 而家乡寄来的包裹也很快抵达了。她哥把包裹“嘿咻嘿咻”地扛到她面前时,她才晓得,他也收到了家书的。 她哥还觉得特别歉意:“大妹,爷奶在信里虽然提你没提几句,但在他们心里,你肯定是最重的。这点,哥最清楚了!” 一直被忽略的简晓辉,终于得到了来自爷奶的四页家书,心里甭提多高兴了!然而,信里却没怎么提到简悦懿。他愧疚极了,爷奶咋就突然这么喜欢我了呢?他们这样,大妹可怎么办呐? 想方设法地安慰简悦懿! 简悦懿心里觉得好笑,但见她哥难得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知道他其实也很在意家人对他的感情,也就没忍心说破。 此时,已是6月底了。正常来说,7月初或7月中旬,各高校就该放暑假了。但头一年高考恢复得仓促,这学期开学也开得仓促。看着尚未完成的学习进度,清大只得宣布延后到7月底放暑假。 教《考古发现与探索》的赵教授,也定下来下学期继续教考古系学生《野外考古》这门课。 虽然学校的各个院系大都没有完成预定的教学任务,但考古系却是个例外。 赵教授笑着撑在讲台上,对学生们道:“你们啊,真该感谢简同学发起录音机的筹资。有了这个金属玩意,你们才能把老师们的声音在课余时间,都留在身边!咱们系现在已经提前完成学习任务了,我也没什么好教你们的了。反正下学期有《野外考古》这门课,要不然,咱们这学期先组织一次野外考古实践?” 赵教授现在讲课的语气正常多了,不再像开学时那样对学生唯唯诺诺的了。 考古系的学生们学了一个学期的历史课,正觉得枯燥,一听到能去搞野外考古实践,一个个马上欢呼起来!恨不得第二天就开始考古! 他们的观点是,反正学这么多知识,都是在为考古实践做准备,那咱们先感受一下考古氛围多好! 要参加考古实践,自然得做准备工作。 工具是教授早就让大家去买了的,所以很多同学关注的聚点就放在带食物、水壶和生活用品上面去了。 简悦懿却跑去重新购置了工具。 顾韵林看到她下课之后,没有跟着成群结对的同学们一起去买东西,就知道她有别的打算。 他追了上去,问她:“你不去买东西吗?野外考古的地点都很偏僻的,班里的同学都在商量着要多买点生活用品带过去。” “我想先去买点趁手的工具。” 他想也不想地道:“那我跟你一起去。” 她诧异地道:“你没有工具吗?” “你不也有吗?我记得赵教授送过你一套的。” “……” 赵教授确实送过她一套,那套工具的质量也确实很好,可野外考古实在是件力气活儿,工具要是不够趁手,等待着她的就是体力的迅速消耗,以及考古挖掘工作效率的低下。 顾韵林也不问她为什么,只是陪着她去买工具。 她看中了一把4寸的小尖铲,这比赵教授送她的那柄6寸尖铲对女性来说更顺手。而且这把小尖铲的手柄是软手柄,用它来铲东西,握几个小时都不会累。 付款时,顾韵林抢着把钱付了。他自己也拿了把相同的铲子。 而简悦懿的脚步并没停下来。 她又去了废品站。 她去那儿干嘛呢?她捡了两块搓衣板大小的木板子,再从烂得不得了的,据说是某单位机关大楼扔出来的废沙发里,拆出里面的海绵。拆得还不少。 最后把这些东西让废品站的人称了重,她付了钱拿走了。 这些东西实在太过便宜,顾韵林也就没有再次争着付钱。倒是主动地把东西拎了起来,替她当起搬运工来。 他实在好奇,问她道:“这些也要拎去野外考古地?你一个女孩子拎着也未免太重了,到时候还是我来拿吧。不过,这东西有什么用处吗?” 她皮了一下:“你拿是对的,没注意到我买的东西是双份的吗?不过,到底有什么用处,我先卖个关子。” 注意到她语气里的亲近,一股喜悦自他心间油然而生。哪里还顾得上好奇? 除此之外,她还买了瓶酒精,买了两条春秋季围的薄丝巾,以及一卷裹成卷的医用绷带。 回校之后,她就开始用绷带把海绵绑到木板上。 性好享乐的顾天人没能忍住,拉住了她的手:“木板不先擦擦?海绵不先洗洗?” 她睁大眼睛:“不擦也不洗啊。我们是去考古,擦得再干净,洗得再干净,东西也最多半天功夫就脏得不行了。” 顾天人:…… 对个人卫生实在是有要求的他,最终还是没能抵得住自己习性的摧残,主动把海绵和木板拿去清理了。 松鼠君眼睁睁地看着他把东西拿去洗涮,等他走远了,终于嗤哧笑得在地上打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简悦懿看着它那贱萌贱萌的样子,问它:“笑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哈哈哈,恭喜主人,贺喜主人!主人你有媳妇儿了诶!” 简悦懿:……= =||| 松鼠君满脸轻松,对她道:“本来我一直很担心,主人要是跟那个大冰箱在一起了,身份地位匹配不起来,万一他欺负你怎么办?没想到大冰箱人还不错嘛,都肯给你当媳妇儿,帮你洗洗涮涮了诶~!” 她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它之前对他敌意那么重,她还以为它只是单纯地在嫉妒。没想到小萌萌居然还有这层考虑。 她用手掌把它托起来,摸着它新生出来,还没完全长齐的毛毛,有些动情地道:“原来我家小可爱这么替我着想。” 它蹭蹭她的手指:“你是我主人,我不替你着想,替谁着想?” 说着,它又跑去盯梢顾韵林有没有乖乖洗涮了——当然是躲起来偷盯的。 不片刻,它就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他没洗多久,就扔给别人洗了!”它不高兴地道。 她摸摸它:“他是被人服侍了不知道多少万年的人,又不是社会主义制度下长大的青年。他有他的习性。你看他不伤人不害人的,还时不时会做点好事,已经挺好的了。” 顾韵林把洗好的海绵和擦好的木板晾晒干后,拿来问简悦懿:“接下来要怎么做?” 简悦懿就用绷带将海绵固定在木板上。 她在做的时候,顾韵林照着她的样子把另一块木板也弄好了。 第二天,赵教授跟公交车调度站的同志进行了协商,请求对方为保障学生安全,派两辆公交车专门运送考古系的学生。费用依旧按人头数收取,只是公交车中途不停站而已。 车上,考古系的学生们像是放风一样,心情好得不得了!从《东方红》唱到《XX的金山上》,再从《学习雷锋好榜样》唱到《洪湖水浪打浪》,连邓丽君的《爱的理想》也唱了起来。唱到后来,《法治之歌》是绝对少不了的! 顾韵林就坐在简悦懿身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心情很好。竟也难得跟着大家哼歌起来。 这个时期经济还没搞活,不存在后世所谓的“包车”。所以,公车把他们拉到京市房山县(1)后,便迳自离去了。并未留下来等待。 教授和学生们也不在意,反正此次野外考古实践要花上好几天的功夫。 赵教授走到一个小坡上,对大家道:“同学们,这次野外考古实践呢,不是让你们出来玩儿的。是让大家预先对考古活动的艰苦性有一个大致的了解,也让你们明白到考古活动的必要性和意义,同时告诉你们一些野外考古的实用知识。” “野外考古有时候是在荒无人烟的地带进行的,为了让同学们更完整地体验到这种生活,这回,我跟学校借了一些帐篷。接下来呢,男同学就跟我一起去搭帐篷。女同学呢,负责找水、生火。大家注意啊,野外的水源不管再干净,一定要煮开后才能喝,以免感染血吸虫等寄生虫病。” 要搭帐篷的事,学生们老早就知道了。头天,班干部去抬帐篷的部件,要在野外露宿的事就传遍整个考古系了。 男生们马上跑去跟赵教授一起开干。 赵教授才拿起一根零部件,就跟女生们嘱咐道:“女同学一定要结伴而行,听到了吗?这里比不得城里,大家要注意安全!” 女生们笑着应了,各自结伴去找干柴和水源去了。 至于简悦懿嘛,她拿着赵教授事先备好的汤锅也出发去找水了。顾韵林见她一个人独行,放心不下,也跟着去了。 “你跟着我干嘛?”她问。 “你没听到赵教授的话吗?他说野外不安全,叫女同学一定要结伴而行。” 她无语地望着他,从挎包里掏出青石:“有它在,我还能出什么事?” “它再厉害,也只是一枚石子。”他不赞同地道。 简悦懿把青石颠了颠,对它道:“听到没有?他小看你,说你只是石子。” 青石蹦哒了两下,显然是有点不高兴了。 松鼠君特别兴奋:大佬,打他的脸!让他吃你一石子儿! 简悦懿却望着一个方向,对他道:“我曾跟一位农业局的专家学过寻水之法。你看那里,”她指着一个地方,“我说那里有水,你信不信?” “信。”顾天人一点都不想被打脸,干干脆脆承认她的福运。 她却抚摸了一下青石,扬声下令:“去!”陡地将它扔出手去。 青石直冲冲击中目标地点。 Biu地一声,一股清泉冲出地面! 顾韵林:……明明不想被打脸,为什么脸还是觉得疼…… 简悦懿拎着汤锅走过去,接了满满一锅水。这才开始解释自己的行为:“我刚刚站到一座小土坡上,到处望了望,发现这个地方到处都干得很。估计女同学们去找水会比较艰难,我就自己单独行动了。” 她把青石就着清泉清洗干净,擦干了放回挎包:“没办法,自己慢慢挖泉水太累了,让别人看到青石的能耐,对他们而言又太惊悚了。我只好偷偷行动了。” 她伸手去端那锅水,却被他提前一步抢了过去:“我来吧。”再叮嘱一句,“你要是怕吓到别人,可以把我叫上。女孩子,在野外还是不要单独行动为好。” 她笑了笑,没再拒绝他的善意。 返回营地后,其他去找水的女孩果然都还没回来。倒是一些去拾干柴的回来了,带回了一些树枝和落叶。 只是,先回来的这拨拾柴的女同学多是城市人,家里用的多半是煤炭。哪里晓得拾柴得拾干柴的道理?带回的树枝多半都是湿干掺半的。 万幸的是,她们还知道带火柴,还晓得用树叶代替火绒来引火。可惜,她们尝试了半天,把树叶都用光了,一双双小手都沾满了灰,树枝就是没能引燃! 简悦懿从自己的包里取出那瓶酒精,打开瓶塞,把酒精往树枝上一浇! 女孩子们吓了一跳:“简同学,你干嘛啊?!树枝弄湿了,就更燃不起来了!” 也有维护简悦懿的女生打圆场:“没事没事,大不了,咱们再去捡点儿回来就好!” “是啊,正好树叶用光了,咱们再去捡点树叶吧。要实在不行,就把草纸拿出来当火引。” 她们正商量着,简悦懿取出一根火柴,在盒子上划拉了一下。火柴瞬时引燃。 她把火柴往树枝上一扔,“嘭”地一声,一团火焰一下子就蹿了起来。 众女生:…… 看着她们目瞪口呆,她还故意皮了一下,笑得贼欢实:“那不是水,是酒精~!你们忘了实验室里用的酒精灯?” 顾韵林也觉得好笑,搭腔道:“对,好大的一个酒精灯。” 等到寻水的女生们空手而返,有经验的农村女孩带着干柴禾回来时,营地的水已经烧开了。 “哇,你们是在哪儿找到水的啊?我找了好多地方,都没看到有水。” “这附近是不是有村庄啊?你们是找到村落里去了,跟村子里的人讨来的水?” “啊,终于有水喝了,我好渴啊!” 等大家七嘴八舌把情况一说,特别是说到简悦懿豪迈地往树枝上浇酒精的时候,才回来的这些女生顿时笑了,一个个冲她竖起了拇指。 简悦懿笑道:“就是点了个巨型酒精灯,有什么好值得夸的?” 大家又乐了。一名女生评价道:“其实简同学说话做事挺有趣的。以前跟你接触得不多,我还以为你是高冷型人格呢。” “是啊,平时很少看到你跟谁走得特别近。” “你名气又那么大,每天又忙忙碌碌的,大家都不太敢过去打扰你。” 简悦懿叹了口气:“我这朵高岭之花,其实很好采撷的。你们没采过,所以不知道。” 她一本正经的表情,逗得一些女孩子笑得前仰后合的。 所以说,集体活动真的是很容易拉近距离的。一会儿功夫,女生们就跟简悦懿勾肩搭背起来。 84.84严禁转载 才跟简悦懿“打得火热”的一个女生还想追过去:“小悦, 你别走啊, 你等等我!” 结果被旁边的女生拉住,笑骂道:“人家谈恋爱, 你跑过去打什么岔?” 后知后觉的该女生:“啊?” 顾韵林把她拖到土丘后面, 就开始从他的背包里掏东西。先是一包牛肉干,一盒国外产的苏打饼干,一包乌梅。再掏,连奶油蛋糕都出来了, 上面的裱花都还好好的,一点没压坏。这大约也就只有天人殿下才能做到了。 再掏, 是一个饭盒。打开盒盖, 里面竟躺着两个驴肉火烧! 她忍不住哈哈大笑:“吃得这么好, 咱们这也算得上是野外考古吗?怕是专家都没有这个待遇!” 他宠溺地戳了戳她脑门:“你还说!干粮都不带, 光吃巧克力和糖, 你要怎么才捱得过三天时间?” 她无所谓地道:“只要血糖稳定就没关系。不过就是三天,还能营养不良了?” 突然反应过来,他戳她脑门?这家伙……这是终于逮到机会来占她便宜了吧! 她又给他戳回去, 食指重重地戳在他额头正中央:“一人一下,扯平了!” 他被她戳笑了,凑过去在她耳边道:“你可以多戳我几下的。” 她斜睨着他:“然后你就好充分地戳回来了?” 两人吃完后,走回营地。这会儿,其他同学也吃得差不多了, 赵教授走到大家中间的位置, 大声道:“大家都知道, 我们现在踩着的这片土地,是属于房山县的。这个县的历史底蕴比较丰厚,在历史上,它曾是西周燕国的都城,汉代的良乡县,金大定年间的万宁县,明代的奉先县……” 赵教授讲了一大堆有关它的历史,复又道:“京市文研所的专家已经在这里发现了各个时代的墓葬有180多座了,所以我为什么要带你们来这里?这里发现古墓的机率是非常高的。咱们这回要是能发现什么大墓,为我国历史再拼上一块拼图,那功劳可就大了!” 说得大家激情顿时迸发出来。 但简悦懿却知道,赵教授只是这么说说,并没对考古系这群愣头青抱有多大希望。毕竟学生们不仅没有经验,连考古和历史知识都少得可怜。 而且,就算真挖到了大墓,赵教授也一定会上报文研所,由专家进行大墓的挖掘,以免她们这些愣头青损伤到文物。 赵教授先教他们的,是洛阳铲的使用方法。 他讲课幽默,一来就是:“你们绝对想象不到,这种考古工具最初是拿来干嘛的?” 这不就把同学们的好奇心吊起来了吗?一张张还有着稚气的脸孔都在望着他。 “它是拿来盗墓的!” 此话一出,顿时惊掉了同学们手中的洛阳铲! 赵教授哈哈大笑,随后补充道:“这种工具其实问世的时间不长,最初是一个叫李鸭子的盗墓贼发明的。它是拿来勘探一个地方是否存在古墓的最佳钻探工具。因为产地在洛阳,所以名字叫洛阳铲。它问世之后,洛阳氓山地带十墓九空,你们可以想象这种工具用来勘探墓穴,效果有多好!” 一些道德感比较高的学生有点受不住了,问道:“那这么说的话,咱们手里的洛阳铲不就是盗墓贼挖社会主义墙角的工具吗?那咱们怎么能用这个来考古呢?” “就是啊,咱们使用盗墓贼的工具,传出去不会让人笑话吗?” 也有人反驳:“不用它,难不成让其它地方也十墓九空吗?咱们就是要拿敌人的工具,来摧毁敌人!抢在他们前面,把墓给挖了!” 这种说法顿时引来笑声一片。但先前不太接受这种盗墓工具的学生又说道:“我们是来考古的,又不是跟盗墓贼比赛谁挖坟挖得快的。你这种说法是有问题的。” “我咋说得有问题了?我们是得赶在盗墓贼盗墓之前,先考古啊!要不然,文物都被他们挖光了,我们还考什么考啊?” 眼瞅着学生就要为一件小事闹起来,赵教授满头大汗,赶紧扬声向简悦懿求救:“简同学,对于这个问题,你有什么看法?” “莫得啥子看法。”简悦懿突然飙出一口川腔,引得众人顿时一愣。 她又道:“我逗(就)晓得一件事,副主席说,白猫黑猫,会捉耗子的逗(就)是好猫!” 副主席正是川省人。白猫黑猫理论,是他在62年明确表示支持包产到户这件事时提出来的。可惜在过了十几年后,78年,也就是今年,徽省才开始真正搞包产到户。 想到当年反对包产到户的人,执持的理论也是“这种方式明显带有浓厚的资本主义色彩,我们怎么能启用这种方式来破坏‘一大二公’的人民公社体制呢?”大家都低下了头。 现在各高校都在开展时事政治学习,他们都通过《新闻联播》知道徽省今年大旱数月,甚至到现在旱情还在继续的事情。可旱情如此严重,由于实施了包产到户的政策,徽省今年的夏收竟然丰产,而且粮食亩产量远超历年! 这经验教训,跟当下争论洛阳铲这种盗墓工具到底能不能用于考古,不正暗相吻合吗? 简悦懿见大家都不开腔了,就笑眯眯地对赵教授道:“教授,您继续上课吧。” 赵教授暗赞了一声,继续开讲。不过,他也不敢再讲洛阳铲当年在盗墓方面的种种“事迹”了。开始讲它的具体使用方法。 “勘查呢,做拉网式勘查是最不可能遗漏墓穴的。你们看,洛阳铲它是一种凹形铲,这种铲子插到泥土里往上一带,很容易就带出来很多泥土。这时,我们就可以根据土质,来分析脚下有没有古墓了。拉网式勘查呢,最好是每隔0.5米就打一个探孔……” 赵教授讲得很细。不过,他讲的这种勘查法在后世,多用于房地产开发之前。这是政府为了保护地下文物做出的规定,在房地产开发之前,必须进行基建考古勘探。 这种勘探,由于地皮已经是划出来了的,所以进行这么细致的勘查才有必要和可能。要不然,在野外面积过大的地方,隔0.5米就打一个探孔,那能把所有考古人员累死! 不过,就算知道这些事,简悦懿也没说出来。人家赵教授现在主要是教大家基础知识,可并没指望学生们真能挖出古墓来。 而且真正的野外考古的拉网勘查,是需要大家分开行动的,这样才能更快速地找到遗址。但这对于学生们的安全,肯定是很不利的。 她也挺赞同教授的保守性做法。 赵教授把洛阳铲的使用方法讲述完毕后,就让大家挥舞着铲子开干了。 既然也是铲子,洛阳铲在使用时,也需要借助脚的力道,把铲子推进泥土里的。只是寻常铲子是斜着铲进土里的,但洛阳铲却是需要垂直往下插的。 这对男生来说倒是小事一件,可苦了力气小的女孩子们。她们就是用力踩,也无法把整个铲头踩进土壤深处。 有一个女孩甚至整个人跳了起来,往铲上蹦!可铲上能借力的地方就那么小一块,她一个没蹦好,整个人就朝地上摔下去。 简悦懿眼明手快,冲过去在她快摔到地面的前一刻拉住了她的衣服! 那女孩早就吓呆了,回过神来,赶紧跟她道谢。 简悦懿扶她站起来,柔声道:“踩不动,你就叫我帮忙。我一个农家女孩,旁的不行,力气还成。” 说着,走到女孩的洛阳铲旁,轻轻一脚,就把铲头踩进了泥土里,再轻轻往上一拉,就带出了一铲的土。 女孩满脸感激,目光落到那铲土上,忽然顿住了。 洛阳铲是凹形铲,而且凹的形状几近圆形,铲头又很长。这样,它带出来的土,就附着在铲头上了,而不会掉下来。 女孩指着那“管”土,诧异地道:“是我的错觉吗?你们看,这个泥土好像是有层次的诶!” 知道她是在怀疑这里有墓葬,简悦懿蹲了下去,仔细检视那管土,然后抬头对她摇了摇头:“这个是生土,不是熟土。” 生土和熟土是考古挖掘中的术语。生土指的是泥土光滑不含杂质,没有人为翻动的迹象,自然也就不会有墓葬。 她态度亲切地对她道:“你看你那么用力地踩铲子,都把铲子踩不进土壤里,这其实已经在预示这里的土壤是生土的可能性更高了。有墓葬的地方,因为当年修墓时曾人为翻动过土壤,土质会比较松软的。” 怕她觉得难堪,她又添了一句:“我没事的时候,喜欢去图书馆看点课外书籍,正好看到了这一段。讲出来跟你分享一下。” 女孩果然笑了,却是眼带崇拜:“你懂的好多啊,简同学。等我没事儿了,我也要去图书馆多看看书。” 女性从事考古工作,确实在体力上就比不过男性。简悦懿怜惜她们,挨个儿帮她们把铲子铲进土里。 顾韵林不愿她那么辛苦,也过来帮忙女孩子们插铲子。 松鼠君看到他帮忙,突然狂“吱”一声,愤怒地从简悦懿肩膀上蹿了下来,蹿到顾韵林身上,趴在他搭在其他女孩铲子上的那只手用力咬去! 可咬到一半……它突然想起他是谁,也想起自己是谁了…… 它吓得打了个嗝,讨好地舔了舔自己在他手上留的牙印,瑟缩着小脑袋怕兮兮地望着他。 可惜顾韵林并不是它主子,根本不吃这一套,眼神冰冷到几乎结出冰渣子来! 冻得松鼠君瑟瑟发抖! 它没办法,仗着它主子在,而且周围还有那么多人在,硬着头皮对他道:“呃……我其实只是想提醒你一下,你跟其他女生这么接近,很容易让她们喜欢上你的……你不是在追求我家主人吗?你这个表现很……花心哦……” 越说越小声,吱吱声简直快低到尘埃里去了! 简悦懿也没想到松鼠君会干这事儿。她跟顾韵林之间毕竟还未完全挑明,它闹这么一出,她怪尴尬的。 不过,想到它刚刚愤怒到连它最怕的天人都敢咬,心里又感动莫名,赶紧过去从他手上把松鼠君弄了过来,生怕他气到当场对它动粗! 嘴里说的却是:“顾同学,你没受伤吧?”把松鼠君放进挎包,就把他的手抬起来仔细查看。 看到他手上只有浅浅的两排牙印,顿时松了口气,还好,还没酿成血光之灾……回去得好好教育一下小松鼠了,哪儿能一冒火就咬人! 旁边的同学只看到松鼠君在发神经,一会儿吱吱狂叫,一会儿小声吱吱,还跑去咬人! 都围了过来,问道:“没事儿吧?没伤到吧?” “简同学,要不然还是把这只松鼠拴起来吧,它咬人呢。” “而且还是突然就发狂了,感觉怪怪的。” “它咬完了,还伸舌头去舔,看着确实奇怪。是不是发/情了,想找母松鼠了啊?” 大家的猜测离事实相当远,但挎包里的松鼠君知道自己做错事了,伏在里面一动都不敢动。 顾韵林此刻也心头恼怒,他明明是一片好意,却被那只松鼠精说成这样!但此刻,他无暇旁顾,在简悦懿拉起他的手检视时,小心观察着她的面部表情,生怕她误会他是花心之人。 “我根本不是那个意思。”他解释道。 是哪个意思?大家挤着脑袋望。明明都在现场,为啥他说的,他们都不懂? 她点点头,眼里是一片全然的信任:“我知道。你只是想帮我。” 众人:……松鼠咬人,跟他想帮她有什么关系?!这两个人是在唱天书啊! 顾韵林松了口气,走回到自己的那柄洛阳铲处,不再理会这边女生们的事。 鉴于现在是集体活动,但同学们都挺担心松鼠二度咬人的,简悦懿无奈地用一根绳子象征性地把它拴了起来。 松鼠君的黑豆眼里蓄满了眼泪,嘴上还坚强地道:“主人,我是明白你的,你是迫不得已的。没事,我乖乖呆在包里,你去忙吧。” 搞得她顿生歉意,握住它的小爪爪,检查了好几遍套在它身上的绳子,一直问它会不会紧了?难不难受? 它吱吱叫着,直说没事。她才继续干活儿。 她和同学又进行了好一阵的拉网式排查,所有人掘出来的土都是生土。她干脆去找赵教授问,能不能换一个地点排查?这里看起来不像是有墓葬的样子。 赵教授本来就只是带他们过来体验一下,能不能找到墓葬反而是其次的。只要学生们扎堆走,安全有保障,他倒是都无所谓。 就答应了简悦懿的要求。 可惜,简悦懿带着同学们到处走了一圈,都没能看到宝光,知道这个地方恐怕是没有什么大墓葬,不由有点惋惜。手中的洛阳铲随手往地上一插…… 土是松软的。 而这个地方是荒芜的,根本没有人类开荒播种的痕迹。 她心中一动,把洛阳铲深深插入土里,再把土带出来一看! “有墓葬!这里有墓葬!” 听到“墓葬”两个字,同学们像打了鸡血一样,马上扔了自己的铲,跑过来集体围观。 “你们看,这里的土壤明显松软很多。还有这里,看到没有?这是陶器的碎片。还有这个,这是瓷器碎片。这里肯定有墓葬!” 简悦懿语气平静,但天知道她内心有多么振奋! 考古,是一场与古人跨越时空的交流。不说别的,单说她洛阳铲里的这抔土。 这抔土层次分明,位于底层的颜色更深些,里面夹杂的陶器碎片上残存的一点彩绘,笔法明显是清代的。而在这层土上面一些的一片瓷器碎片,上面甚至画了国X党领导人的像,明显是民国时期的。 历史上,一个王朝总会被另一个王朝所取代。人们安居乐业的地方慢慢变成一个个遗址,而在遗址之上,甚至坟墓之上,毫不知情的后来者们继续安居乐业。多年之后,又留下新的遗迹。 洛阳铲铲出的土,忠实记载着曾经的人类活动历史。她毫不怀疑,在更有文化底蕴的地方,铲出来的土会真的以“唐宋元明清”的方式排列出来。 她把这些一点点告诉同学们,大家都惊呆了。既惊讶于她的博学多才,又惊讶于历史在考古活动中能有如此直观的体现。 有同学讶异道:“哇啊——赵教授跟我们讲,说考古学是研究古人类社会的历史的时候,我当时还觉得这就是个名词解释。没想到,今天这抔土直接就把历史摆到我面前了……” “我也是。现在感觉好神奇啊。你说‘唐宋元明清’的排法,是不是就是从考古界的某抔土来的啊?哈哈哈!” “我以前觉得,大部分历史肯定是从史书而来。现在想想,不见得啊!你想下,史书要不然是记载前朝旧事,要不然是记载当朝之事。前朝肯定要批判性记载嘛!这样才能显出当朝执政者的英明神武啊。当朝嘛,确实有些史官宁肯被砍/头,也不肯篡改历史的,但也肯定会有人屈服,写了不合史实的内容啊。” “对啊。但死人是不会说谎的,说不准,咱们考古发掘出来的历史,会有很多震惊世人的内容呢!”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评头论足地。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抔土确实让这些考古系学生们,意识到了自己的专业对于整个历史而言是多么重要的一环。 简悦懿请一位同学去找赵教授过来,而她自己则跟大家一起进行挖掘。 等赵教授到的时候,同学们刚把这座墓的墓顶打开。 这座墓是座小墓,只有一个墓室。但墓室还挺宽敞的,四壁都有壁龛。龛上放置着一些明器,多是陶罐。 让人惊喜的是,墓室的室壁上竟有彩绘壁画! 赵教授兴奋地小心翼翼进入墓室,问跟着他一起进来的学生:“你们能看出来这是哪个朝代的墓吗?” “清代!” “清。” “清朝的!” 赵教授哈哈大笑:“看来我的学生还是很有本事嘛,一个都没猜错。对,这就是清代的。这座墓,还是比较好断代的,壁画上的侍女衣饰都明显是清代的。清代又离我们很近,你们家里面有年岁特别大的老人的,估计都从他们那里听过不少那个时代的旧事。” 他在讲课的时候,有学生比他还兴奋,捧着一个陶罐大声嚷嚷:“这罐子里面还有鸡蛋诶!” 赵教授吓惨了:“你你你……你把它放下来!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你把那个鸡蛋弄破了怎么办?!” 这一天的野外考古实践,虽然只寻到了一座小墓,但也足以令学生们兴奋不已。 赵教授最后断定,这个墓只是一座当地有名望的乡绅级别的墓葬,价值并不很大。但一些学生陪着他一起去京市文物研究所上报情况时,大都抬头挺胸,有一种“我也为国家做贡献了”的感慨劲。 当天晚上,同学们为了庆祝考古实践的进展,甚至还开了场篝火大会。大家唱啊跳啊,好不开心! 第二天早上,简悦懿在一种莫名的心慌中睁开了眼睛。 她不知道这种心慌感从何而来,但在野外,最大的危机除了安全还有什么? 她是和衣而卧的,这会儿薄被一掀,直接就能钻出帐篷。 考古系女生很少,总共也就12个人。每个大帐篷里挤6个人,2个帐篷完全足够了。 她刚刚起身时,就已经把自己所在的这个帐篷里的人数清点了一遍。除她之外,还有5个人。人数是对的。 她迅速钻到另一个女生帐篷里,里面却只有5个人?! 她心脏狂跳,勉强冷静下来,走过去伸手去探空床位上的薄被。 85.85严禁转载 那个女生追悔无比, 她说:“娟子之前有把我推醒, 叫我陪她一起去上厕所的。我……我贪睡,叫她自己去……” 简悦懿太阳穴那里一直在跳, 她捺住性子, 问她:“你还记得,她大约是什么时间叫醒你的吗?” “不……不记得了……”说着,她怕得几乎快哭出来了,解释道, “我真没想那么多!我是觉得,这种地方这么荒凉, 连条狗都不会来!怎么可能有事……我……” 简悦懿没心思听她解释, 当务之急, 把人找回来才是最要紧的! 她赶紧跑出去, 先跑到赵教授住的那座帐篷外面, 大声喊道:“教授?教授!我们女生那边有一名叫刘娟的女孩不见了!您赶紧组织同学一起找找吧!” “什么?!”赵教授的声音立刻从帐里传出来。 她又叮嘱了一句:“教授,别让女孩子去找!叫她们好好呆在帐篷里。再让两三个男同学留下来,保护她们。其他男同学也最好是结伴去找!” 说完, 她自己就先急着去找人了! 出去了那么久都没回来,还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会儿天刚蒙蒙亮,刘娟出去的时候,天肯定还黑着。是失足掉到山沟里了?还是遇到什么穷凶极恶的野兽了? 她想想,都担心得不行! 既然知道刘娟是去小解去了, 简悦懿先就往离得远一些, 又较为隐蔽的地方去找。 她的搜索范围并不特别大, 毕竟刘娟一个女孩子也不太可能跑得过远。一个方向找不到,她就马上换另一个方向继续找。 而就在找的这个过程中,她竟意外发现一座小山丘整座山都在发着宝光! 一般而言,大型墓葬都是讲究风水的。大多依山而建,甚至有些帝王陵是把整座山给凿空了建造的,光是墓葬的外观效果就相当宏伟。 所以,这座小山丘十有八九会是一座大墓,而非某个遗址。 看着昨天怎么找都找不到的大墓,就这样意外地矗立在眼前,她却没有心思仔细察看。反倒是转到了山丘后面,看有没有女孩小解的痕迹——刘娟才上一个学期的考古课,这年头又不像后世那样资讯发达,她哪儿能辨识得出这里有墓葬? 躲到山丘后面上厕所的可能性,不是没有的。 没想到转过去后,真闻到了尿的味道。本来,照常理来说,她应该循味找出便/溺/点,通过查看便溺物来进一步判断到底是人还是动物的排泄物,并通过便溺物的新鲜程度来推测出发生时间,为找人提供线索。 但那味道突然就刺激她想起来了,她的嗅觉可是一点都不比松鼠君差的!只是刚刚一着急,既忘了带熟睡中的松鼠君,又忘了自己的这项本事。 她拍了拍自己脑门,自骂了一句蠢/材!然后把刚刚曾探到刘娟被窝里的那只手抬了起来,仔细嗅了嗅:味道很像啊……她怕是真到这边来过的…… 得到这个结论后,她把双眼闭了起来,全神贯注在鼻部。 空气的流动,将各个方位的味道遣送过来。有枯枝的味道、泥土的味道,各种夏花交织的味道,还有死去小动物尸体腐烂的味道……各种味道陈杂,她小心地辨认着,并把专注力持续不断地集中起来。 当她的嗅觉抓到一丝刘娟的气息后,生怕会断掉线索,她强行催增心力,并循着那丝若有似无的微弱气味开始找人。 在走了三、四米远之后,她看到地上有被拖拽的痕迹!而拖拽的方向,正是往这座小土丘上面走的。 她循着这个方向而去,然而,当她到达山丘顶端时,她看到了一个盗洞。 盗洞?! 简悦懿愣住了。 所谓的盗洞,正是盗墓贼盗掘古墓时采用的最常用的入墓方法。盗墓贼一般做贼心虚,不敢采用耗时长的打开墓穴的方法,所以在墓穴上打个洞钻进去,是最省力气和时间的。 有些大墓上甚至有十几个盗洞。 这意味着什么?她望了望盗洞旁杂乱无章的脚印,里面还夹杂了一个偏小偏浅的脚印,一看就知道它的主人是一位女性。 刘娟是……遇到盗墓贼了? 她头更痛了,看这些脚印,明显这些贼人的数目不少,起码有五、六个人! 她想回去叫人,但想到历史上盗墓贼常有分赃不均,互相厮杀,甚至有前面出盗洞的人,把还在盗洞底的人活埋的事发生,就又心惊不已! 要是她自己被绑架了,以她的福运,她倒反而可以放心。可刘娟呢?说不准就是她回去喊人来帮忙的这段时间,刘娟就已经被灭口了——她肯定是撞到盗墓贼的盗墓现场了,而且还看到了他们所有人的长相! 就不知道刘娟有没有告诉他们,这附近还有其他考古系的学生了…… 她咬了咬下唇,知难而行,循着脚印的方向和空气中残留的味道,从小土丘的另一端追了去。 当然,沿途她还不忘做标记,并故意把自己身上的味道蹭到一棵棵树干上。 这样,松鼠君和顾韵林都能找得到她! 她追了足足二十来分钟,才隐约听到女孩子哭泣的声音。 是刘娟! “我真的不会,我真的不会……呜呜呜……我们教授根本都还没教到这里来……” 听着女孩求饶的声音,简悦懿小心翼翼地闪躲着往声音发出的地方走去。 “你还是考古系的你都不会?”一个带着刁难语气的男声响了起来。 刘娟吸着鼻子道:“我才只读了一个学期……我们下学期才学野外考古实践的……” 男人立刻威胁起来:“你说你活着有什么用处?啊?连这点儿事情都办不到,你还有什么价值活着?” 这时,简悦懿已经逼近到了可以看清楚这群人的地方。她躲在一棵大树后,悄悄观察着他们的言行。 这伙人一共有7个,刘娟的双手被绑了麻绳扭在身后,正坐在地上流眼泪。 有一名长着络腮胡子的男人满脸不耐烦,一拳头砸在树干上:“跟她啰嗦干嘛?她都已经看到咱们几个的样子了!把她留着是要让她去给公安报案吗?!咱们好不容易找到一座大墓,里面的财宝都还没拿呢!” 他旁边的一个男人冷声道:“狗子,嚷嚷什么呢!你没听到那个瑞士人提的要求吗?他要的是明代以前的壁画!你有本事把墓里的壁画完整地取下来?” 狗子面现挣扎:“可她不是不会吗?!她可还有好多同学也来了,咱们才几个人?干得过那么多人?要我说,还是赶紧把她收拾了妥当些!” 另有一个色眯眯的声音响了起来:“就这么把她收拾了怪可惜的,要我说啊,咱们哥几个先就地乐呵乐呵……”是个小平头,眼神儿看着就不正。 这人话没说完,刚刚那个提到壁画的男人,反手就给了他一巴掌!“你好意思说!咱们干的这是什么买卖?!被抓住了,说不准牢饭要吃一辈子!你倒好,每回盗了一座规模大点的墓,就跑去找女人!上回,还弄得报纸上都把你这事儿登出来了!” 被扇巴掌那人马上就瑟缩了脑袋,小心翼翼地解释:“咱也是个正常的爷们儿啊……是爷们儿,不就有需要吗?干咱们这种营生,东走西跑的,没个定性,连个相好的都找不着……如今这世道又没有卖屁//股的小妞儿……” “你还敢狡辩?!”那人又是几脚给他踹了过去! 踹得小平头赶紧跪下了!“哥,我错了!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他动作太大,怀里的一样东西直接掉了出来。 简悦懿一看,是东珠朝珠! 串珠的丝绦,还有上面的珠宝跟黄鼠狼献给她的那条一模一样! 东珠朝珠是清代皇帝和皇后才能配戴的。而以清代墓葬的规矩,皇帝和皇后是必定会合葬在同一座皇陵里的。 所以说,这个人就是她找了好久的那名强//奸//犯?! 那名侵犯了30多名女性的人渣,他居然还是一个盗墓贼! 她气得眼中冒火,简直想冲上去帮那30多名妇女一人扇他一巴掌,再把他拖到派出所去立案!然后回去再搞个联名信,希望严判这种人渣! 可惜她力气大是大,对上7个壮汉,却也心中没底。 正琢磨着要怎么把人救下来,那边小平头的哥哥已经发出了指示:“狗子说得对,这女的既然不会取壁画,留下来也是个麻烦。把人给做了吧!” 狗子马上从腰上别的皮制刀鞘里,拔出把匕首来,一步步朝刘娟逼近。 刘娟恐惧得“哇”地一声哭出来! 狗子眼里连一丝怜悯也没有,走过来就要给她来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住手!”千钧一发之际,简悦懿站了出来,然后故意回头大声呼喊,“同学们,这边!刘娟在这边!她遇到歹人了,大家快过来救命呐!” 盗墓贼本来就从刘娟嘴里,知道了清大考古系全系学生都到这边来进行考古实践的事,她这么一喊,疑兵之计立时奏效! 有三个盗墓贼拔腿儿就往相反方向跑! 小平头的哥哥却拿着刀,比划在刘娟脖子边,冲着简悦懿大喝一声:“你再喊,老子马上就把她结果了!” 见她果然不敢再喊,他又神态自若地冲那几个逃跑的呼喝道:“跑什么跑?!这附近要真的有人,刚刚咱们说话那么大声,那些人早过来了!” 那三个跑路的盗墓贼顿时停下了脚步,讪讪地又往回走。 狗子啐了一声:“孬种!” 那三人当中,有一个眉毛长得特别杂乱的就冒火了:“你骂谁孬种?!” 小平头的哥哥皱着眉指挥狗子:“去把那个女学生拿下!” 狗子还挺听他的话,当即拿着匕首凶神恶煞地朝简悦懿走过来。 小平头的哥哥还不忘进一步威胁简悦懿:“你不是和她姐妹情深吗?”望了一眼他手里的人质刘娟,“既然如此,那就乖乖束手就擒。要不然,我手里的刀子可没长眼睛。” 简悦懿紧蹙眉头,在心里权衡了一番,直接扬声道:“你们不是在找会取壁画的人吗?我就会。只要你们不伤害我和我同学,别说一幅壁画,十幅我都给你取!” 说罢,为示诚意,竟反而朝狗子走过去。 通过刚刚的对话,她大致已经了解到这些人的个性了。人渣的哥哥应该是这群人的头目,他脑子比其他人好用,但有个很严重的弱点,那就是贪财。 果然,她的这席话令在场所有盗墓贼眼睛都点亮了! 而她的乖顺,也显然令他们很是满意。 她一边往狗子那边走,一边继续说道:“我听到你们刚刚在讨论,说有个瑞士人想要明代以前的壁画。他开的价钱肯定不低吧?你们知道为什么他开的价钱这么高吗?” “为什么?”那个头目眼里开始流转贪婪的光。他话里的疑惑是如此之深,很容易让人误以为那是强烈的求知欲。 这时,简悦懿已经走到狗子身前。狗子一身怪力,拎住她的衣领就往头目那边走。 简悦懿略觉呼吸□□,不由闷哼了一声。 然后,她那强大的气运开始起作用了。 狗子作为一名膘肥体壮,下盘稳实的壮汉,居然平路跌跤,一下子摔了个狗啃屎! 头目:…… 盗墓贼A、B、C、D、E:…… 这TM太丢吃这碗饭的人的脸了! 简悦懿面无表情地望了摔得特狠的狗子一眼,然后主动朝那名头目走去。 她继续解释:“在你们看来,墓里的金银珠宝更值钱,但在真正的行家眼里,值钱的是墓里可供断代的文字资料和壁画。因为只有这些东西,能够更直接地供人研究墓葬主人生活的那个年代的人文、风俗、历史、生活、服饰。也就是说,它值钱的地方是它的文物价值。” 大多数的盗墓贼文化低下,并没有科班出身者所具备的知识。听她这么刻意卖弄,便觉得她是个有料的。说不准,真懂得怎样取壁画。 头目虽从刚刚的事中,意识到简悦懿是个挺狡猾的女人,但也捺不过自己那贪婪的本性。于是恶狠狠地道:“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只要对哥几个赚钱有帮助,哥拿到东西就放了你们!要是不老实,我手里的匕首可不介意给你来个对穿对过!” 简悦懿却笑道:“为什么一定要放了我们呢?” “什么?”头目一脸莫名奇妙。 “普通民众要卖文物,就只能到文物商店去卖。但不管是多贵重的文物,国家的收购价都不高。听你们刚才说的,你们是找到了能给你们开高价的好买家吧?区区不才,也想跟着几位大哥混 混,赚点钱发家致富。几位大哥意下如何啊?” 这转折来得太神奇,头目一时之间也有些摸不清她的虚实。 而简悦懿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现在是在努力拖延时间,等着松鼠君或是顾韵林找到她留下的那些线索追过来! 头目左眼一眯,依旧圆睁的右眼看上去有几分狰狞。他问:“你到底想干什么?太过狡猾的小丫头,只会让我想扒了她的皮!” 她笑言:“这位大哥,你看你不是科班出身的,所以对墓里的明器到底哪样是真值钱,哪样只是看起来贵,根本不清楚。我不止能让你们以后收入翻倍,而且还会取壁画,还知道如何清理文物,让文物重现光彩。这些技能你应该都需要吧?毕竟再好的东西,也需要让买家看到它光鲜的那一面,人家才会出高价买。” 她说的这些,他们其实听不太懂。但她讲的有一点,他们是懂了的,那就是,她好像能让他们收入翻倍…… “你还挺有自信嘛。”头目眉头一挑,依然不相信她。却也开始盘算,要怎么把这丫头肚子里的知识压榨出来,把能利用的利用完,再宰了她! 狡猾的人大都靠不住,她还是成为死人更合适! 他弟弟小平头跟他已经当了20多年,将近30年兄弟了,哪儿能不知道他哥那种眼神意味着什么? 他哥是想把人利用完了,再宰了!唉哟喂,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他哥咋就舍得说宰就宰呢?! 小平头肚子里那点花花肠子,并怜香惜玉的心就起来了。他跟他哥说道:“哥,就让她加入进来吧。咱们几个人都是大老爷们儿,没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搭配着干活儿,也挺寂寞的。” 他哥显然因为他手里犯的那30多起案子,吃了不小的亏!怒目而视道:“把你那点小心思给我收回去!要不是你,咱们几个人用得着在荒郊野岭风餐露宿?!” 小平头马上就缩了脖子。 狗子在旁边打圆场:“柱子哥,算了算了,咱还是先把正事办了要紧。”转头又对小平头道,“石头,你可别再惹你哥生气了,这女的你要把她给/奸/了,她想不开,咬舌自尽了,谁还给咱们取壁画?以后有钱了,到了国外,洋女人随便你上!还怕没女人?” 说着,狗子顺带着瞟了简悦懿一眼,见她脸上没有半分害怕与畏惧,倒是惊讶地赞了一句:“这婆娘倒是个有胆识的……” 简悦懿心里想的却是,出国?现在这个时间点,国人还能出国?她咋不知道? 怕不是偷/渡吧? 头目,也就是被叫做柱子哥的男人,对简悦懿说了一句:“小丫头,别怕。你只要乖乖干活儿,大哥不会让人祸害你的。” 她点点头,过去将刘娟扶了起来。 刘娟早就吓得腿发软了,简悦懿扶她都是扶了好几下,她才站稳了。她眼里饱满歉意与无助,小声地对她道:“简同学……对不起……”连累你了…… “没事的。”她抱抱她,拍拍她的后背,给她顺了顺因为哭泣而有些不畅的气息。 刘娟瞬间被她的温柔给感动了,眼泪流得更加厉害,嘴里连连说着“对不起”。 旁边有个被简悦懿最初现身时的高呼,吓得跑人的盗墓贼不高兴地吼了一声:“哭什么哭?!听得爷烦死了!” 刘娟吓得赶紧收了声,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人渣石头又开始怜香惜玉:“对人家姑娘客气点儿,你看你,都把她给吓着了。”说着,就伸手往刘娟/臀/部/摸去。 简悦懿毫不客气地把他的手给重重拍开! 石头瞪大眼睛:“你敢打我?!” 旁边的盗墓贼完全没把简悦懿这样的娘们儿放在眼里,看到石头被她修理,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简悦懿也不带怕的,反而问头目柱子:“柱子哥,我们两个现在算是你们团结的预备役队员,是吧?既然是预备役,你弟弟就不应该对我们动手动脚。” 柱子把她从头看到脚,不置可否,只斜睨了石头一眼:“走!” 不过,这些人疑心病并不轻,7个人前后左右地将简悦懿和刘娟围在了中间。显然是在防止她们逃跑。 简悦懿心中冷笑,防得再严又如何?你们的人质现在已经在我这边了,我还怕你们个鬼! 左手掌打开,开始在心里呼唤起青石来! 这些人跟她的距离太近了,青石的龙卷风不好使。要不然,会伤到自己和刘娟。 唔,还能用什么办法呢?她一边召唤,一边琢磨着。 让青石轮流去砸他们的头,也不现实。青石只有一颗,一次只能攻击一个人,而几个歹徒手里都有匕首、洛阳铲等工具。就算有一个歹人被攻击了,其他几个人也完全来得及伤害她们! 她心念电转,所有思考全都发生在一瞬间。 下一秒,青石已经响应她的召唤,飞到了她手里。 86.86严禁转载 简悦懿赶紧去扶刘娟!她倒没想到, 刚刚表现得那么懦弱的一个女孩, 关键时刻也有勇气提醒同学躲开危险。 倒是对她另眼相看。 柱子指挥其他人去追顾韵林,他弟弟小平头也要去追, 却被他一把拉住!“你跑什么跑?!留下来看人!” 两个女孩确实需要有人看着, 但柱子命令留下来的却刚好是他弟,这里面明显能看得出来这俩亲兄弟之间感情是不错的——他把累活儿,有危险的活儿都交给别人干去了。他弟弟却可以逸待劳,占尽好处。 简悦懿心道, 这两兄弟之间的感情,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呢。她还以为盗墓贼都是些薄情寡义的人, 没想到这个当哥的这么照顾亲弟弟。难怪他弟犯了那么多起强//奸//案, 给他惹了那么大的麻烦, 他都还带着他。 她心里立马定下了计策。 小平头听话地留下来, 却对地上的两个女孩产生了兴趣。他啧啧有声, 叹道:“所以说啊,你干嘛要把我哥惹毛了呢?我哥对女人不怎么感兴趣的,你把他惹毛了, 这不是自找罪受吗?” 他这话是说给被打翻在地的刘娟听的,但眼睛却色眯眯地横在简悦懿身上。 这妞可长得真漂亮,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妞儿…… 被他这么盯着,简悦懿恶心得要命,那感觉就像蛆虫爬到了脚背上! 但她还是忍住心头泛起的恶心感, 对着小平头巧笑倩兮:“说的也是, 平头哥。你放心, 我会好好劝她的,叫她别再跟你们对着干,那是吃不到什么好果子的。” “平头哥?”被他她这么一唤,小平头心都酥了,伸出爪子就要去勾她的下巴。 柱子眉头一皱,一脚就给自己亲弟踹了过去!这一脚一半是因为他弟犯在女/色/上已经太多次了,另一半是他意识到小妞反应不对,而他弟离他距离又更近些。他就想也不想地一脚飞踹出去了。 这女的刚刚对他弟横眉冷眼的,现在态度大变,绝对有诈! “蠢货!”柱子把他弟踹翻在地,也让他弟弟躲开了简悦懿想抢过匕首,反过来挟持他弟的危机! 然而天命福女是这么好应付的吗? 就在小平头被他哥踹飞的刹那,他那只伸出去要勾简悦懿下巴的爪子一下子就偏了方向,无意识地抓到了她肩头上! 轰隆隆—— 一道闪电直劈下来!正正劈在小平头刚刚站着的那个地方! 那可是闪电呐! 被踹飞了的小平头呆怔地望着眼前被闪电劈成焦炭的泥土,以及燃烧起来的落叶和杂草,连自己小腹处的疼痛都完全忘记了…… 柱子也吓得不行,完全呆滞了! 简悦懿心道,老天爷,你女儿跟你说谢谢了!脚下却毫不迟疑,冲到飞出去趴在地上的小平头身边,迅速拔出他腰间的匕首,逼到他脖子上! 同时,她还不忘大吼:“刘娟快跑!” 刘娟迟疑了一下,拔腿就跑! 果然,柱子的下一个动作就是去抓刘娟——你抓了我弟弟当人质,我就抓你同学! 可惜,两个女孩配合得好,刘娟早了一步跑出去! 刘娟虽然跑不过柱子,但架不住简悦懿手里有人质啊。简悦懿立刻威胁道:“你敢去追她,小心你宝贝弟弟的性命!”毫不客气地轻轻在小平头脖子上划拉了一下。 她划拉得很轻,却依然有血从皮肤下面渗出来。 小平头这个怕死鬼吓得哇哇大叫:“哥,救我!救我啊!” 柱子被这声喊叫,扰得心烦意乱,厉声道:“臭biao子,我弟少一根寒毛,我非把你大卸八块!” 他也不是傻的,他们这伙人人数这么多,到时候拖也能拖死她!于是他也开始学着简悦懿之前的招数,开始试图用对话来拖延时间。 “你以为刚刚那个男学生能救得了你们?别痴心妄想了!就那个小白脸,他能跑得过我们这些常年赚辛苦钱的爷们儿?追他的可是五条汉子!你把刀放下,我们还需要有人取壁画,只要你不乱来,我保证不伤你一分半毫。” 一边说,一边朝简悦懿逼近过去。 “别过来!你敢再过来,我现在就让他血溅当场!”这招数简悦懿自己都玩得转得很,哪儿会上他的当? 柱子装作垂头丧气地转身,却突然蹲在地上抓了把土,回身往简悦懿脸上扔去! 小平头对他哥想来也是十分了解了,见状马上闭眼,同时手肘往后砸去! 可他手肘方动,肘关节突然就被重物击中!他顿时痛得用另一只手抱住了被暴击的肘关节! 而与此同时,他们头顶上这棵树的树枝突然断裂!整整一大根树枝重重砸到柱子头上! 活生生把他砸晕过去! 简悦懿被泥土糊了眼,难受得不行,用手去揉眼睛。却被人拉住了手腕。 眼睛睁不开的她吓了一跳,另一只手一巴掌冲来人呼了过去! 可那只手的手腕也被捉住了。 那人抓她手腕的劲道很轻,竟还透着几分温柔。他轻轻叹了口气,对她道:“是我。” 她心里的紧张顿时松懈下来,是顾韵林:“你终于来了……” “别动,我帮你吹一吹眼里的灰。”他动作轻柔,先取出一方男士手巾替她擦去脸上的泥灰,再轻轻擦去顽固不化地沾在她睫毛上的泥土颗粒。 等这些都清理完了,这才小心地拉开她的上下眼睑,替她吹落到眼里的杂质。 他这活儿做得精细,简悦懿心里担心道:“你先把那两个贼子给收拾了啊!还有,去追你的那五个人呢?你把他们绑起来了吗?” 她眼睛暂时看不见,心里着实是担心的。 一个糯糯的,很有几分江南小女儿温柔的声音解释道:“顾同学刚刚过来的时候,顺脚就把那个色眯眯的家伙踹晕了。他哥哥被掉下来的老树枝砸晕了。” 那声音咯咯笑着:“你是没看到,这做坏事的人啊,老天爷都要惩罚他!那么大一枝老树枝就这么直直地砸下来,一点先兆都没有!” 简悦懿心里有数,这不是她的福运使然,就是顾同学搞的鬼。 “刘娟,你还好吗?”她问。 “我好着呢。刚刚跑出去没多远,就撞到顾同学了。” 顾韵林也解释了一句:“那五个人我都弄晕了。等会儿,就把同学们叫过来,绑了他们弄到派出所去。”就因为这些人得交到派出所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动用法术,他动作才会慢了点。 简悦懿这才安心地让他继续帮她清理眼里的尘灰。 他清理完毕,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好了,睁开眼试试,看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她睁大眼睛,蓝天白云,还有顾大天人以及成功被救回来的刘小娟,心里别提多惬意了。 她冲他莞尔笑道:“多谢你了,顾同学。” 不过她并不打算就此结束。她踢了踢小平头的脚,回头对刘娟道:“刘娟,你还记得他们说的瑞士人吗?” “当然记得!他们说有一个瑞士人,高价向他们购买明代以前的壁画。咱们国家允许外国人购买文物的地方,就是文物商店,这个瑞士人居然私底下跟他们购买,这肯定是知法犯法!” 简悦懿点点头,对顾韵林道:“听到了吗?我们得顺藤摸瓜,把那个私买文物的瑞士人给找出来才行!十年特殊时期,红小兵只要看到文物类的东西,啥也不说,上去就撕就砸就烧!一些文物局的老领导和正式工,为了护住这些东西,有不少还挨了批!” “那段时期,文物不值钱,盗墓贼都少了好多。要是不把这些将文物走私到国外去的外国人抓住,实施相应惩罚并驱逐出境,以后不知道还会新增多少像这伙悍匪这样的盗墓贼!” 顾韵林今天早上没能及时发现简悦懿孤身去找刘娟,其实是因为头天,他发现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不管男生女生都得走到离营地远远的地方方便。 男同学也就算了,女同学的话就太不安全了。不说遇到歹徒,就是遇到只野狗野猫,跑过来咬一口、抓一爪,那也会把娇滴滴的女孩子吓到不是? 想到简悦懿有可能遇到危险,他就坐卧不安的。今早一醒,就把他的几个小弟也叫醒了。一行人跑到营地外围,给女生们搭临时厕所去了。 哪晓得厕所才刚搭好,回来就听到女生那边有人因为半夜孤身去上厕所,不见了!而他心尖上的那个人,竟自己一个人跑去找人了! 他心都绞得痛了! 这人怎么就这么不注意个人安全问题呢?! 他面色不豫地道:“这种事情,留给公安处理不就好了?干嘛要以身犯险?” 简悦懿被他逗乐了:“我国除了民兵这种预备役团体,还有军队、公安以外,是禁止任何人持有枪支弹药的。我去抓个外国人,能有什么危险?” 他不同意:“外国人人高马大的,你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人家单手就可以把你掀翻!” 她眨眨眼睛,撒了个娇:“不是有你在吗?你连五个那么凶悍的人都可以放倒,区区一个外国人,肯定不在话下。” 一句“不是有你在吗”,撒娇撒得顾韵林心脏怦怦乱跳。她哪儿跟他撒过什么娇?光冲着这个,他就得同意不是? 偏偏语气还甚为傲娇:“现在知道男女体力上的差别了吧?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不反对你帮助别人。但在有危险的时候,一定要先跟我说,我陪着你去。” 刘娟还没谈过恋爱,看着这两人之间特别明显的粉红泡泡,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偷偷走开了。 她才走开,简悦懿就跟顾韵林商量完毕了。不过,对简悦懿来说,刘娟走开也好。免得等会儿她逼供时,把人家女孩子给吓到。 她让顾韵林把柱子弄醒,并控制住。而她自己则把小平头给弄醒了。 小平头先前被他哥踹了一脚,后来又被突如其来的闪电给吓破了胆,再接着,还受了简悦懿的胁迫,脖子也见红了。手肘又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砸了,那个男学生过来时还踹了他的肚子。 这会儿悠悠醒转,只觉得身上哪里都疼。顿时呲了牙,裂了嘴。 简悦懿用一根粗树枝在他身上戳:“喂,你们说的瑞士人到底是什么人?他住哪里?叫什么名字?你们都是在哪里接头的?” 小平头吃了这么大的亏,对她怒目而视,啐了一口:“我哥说得对,你就是一个狡猾的臭biao子!” 简悦懿不客气地拿手里的树枝往他屁/股上抽! 抽得“啪”地一声,光听声音就肉疼。 小平头痛得一只手捂住自己屁/股,另一只手伸手就去抢她手里的树枝! 结果手才抬起来,就被简悦懿用右脚往地上一踩,再碾啊碾。 一边碾,她还一边抬起下巴,居高临下颇为不屑地望他:“老实说,你就是那个坏了30多名妇女名节的狗东西吧?” 小平头痛得要死,一边又惊疑不定地问:“你……啊痛……日!你怎么知道是我?!” 简悦懿懒得跟他废话:“你这种人,谁看到都想抽你。你也别回答我的问题了,先让我把你好好痛揍一顿再说吧。” 脚抬起来,又要往下踩! 吓得小平头马上抽回被踩得红肿的手,冲着他哥狂呼:“哥!哥!救命呐!” 一看,他哥已经被一个男学生给制住了!顿时傻了眼! 柱子看自己弟弟被收拾得那么惨,眼睛都红了:“混账女人,给我滚开!别碰我弟弟!” 才嚷嚷完,制住他的顾韵林就一脚踢在他后膝窝上!柱子猝不及防,一下子跪倒在地,整个人又是难堪又是屈辱,眼睛更红了! 简悦懿一脚踏在小平头的髋关节上,像猫戏老鼠一样对他道:“你放心,我不会要你的命的。你的罪行应该交给法院来裁定。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好好帮那30多个妇女出出气才成。先抽你屁/股30下可好?” 说得似乎有商有量的,脚下却不客气的把人踩翻过去,让他趴在地上,她再举起树枝再度狠狠抽去! 小平头痛得满嘴跑脏话:“你这贱女人,老子只要还有口气在,以后出来了,非奸/烂了你不可!我告诉你,爷我记住你了!” 这话说的实在太难听了,简悦懿蹙紧了眉毛,从地上抓了把泥:“你这张嘴实在是太不干净了,就是我手里的泥巴都比你的嘴干净!要不,我还是用这把泥帮你洗洗嘴好了。” 说着,就往他嘴里塞! 小平头被糊了满嘴的泥,但让他更为害怕与吃惊的是,他明明在反抗,可是他那点力气在这个女的面前,竟像蚁撼大象一般,不值一提! 这女的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柱子根本不知道这一切,大声骂着自己亲弟:“你是傻的吗?!踢她小腹啊,往她鼻子打!实在不行,把她的头往地上掼啊!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被女人打成这样,都不知道还手!” 而小平头已经心慌得快哭出来了。 顾韵林冷笑一声,一拳砸在柱子鼻梁上,砸得他鼻血长流。这才慢悠悠地对他道:“除了打鼻子以外,你刚刚还说了什么?啊对了,还有踹小腹。” 他扣住他的姿势不方便踹,直接绕到柱子前面,一膝盖撞到他小腹上! 痛得柱子马上就跟只虾米一样,蜷了下去,连声痛呼都发不出来。 那边简悦懿特开心地拿粗树枝抽着小平头的屁/股,抽得他满地打滚! “一、二、三……十七、十八……” 下下入肉,疼得小平头整张脸都完全扭曲了! 已经缓过来的柱子心知这回是跑不掉了,认命地道:“我带你们去见那个瑞士人,别再打他了!” 简悦懿扔掉了手里的粗树枝,嫌弃地道:“你早点说啊,我手都打累了。唉,打人也是个力气活儿啊。” 听得柱子气得胸膛起伏不已。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愣是没有办法,只得招供。 他们几个本来是洛阳人。洛阳那地方自出了洛阳铲这个盗墓工具后,十墓九空。很多农民平时种田,农闲就提着铲子去挖墓。 柱子和他弟本来是有盗墓“传承”的,但在农人皆盗墓的情况下,从他爹那辈开始,很多人就不怎么重视传承了。而十年特殊时期里,文物变成了封建遗毒,好些家里有文物的人都忙着把东西藏起来,或是烧了毁了,生怕因为这玩意挨斗。所以两兄弟也熄了心思,好好在家种田。 而这个瑞士人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知道他们两兄弟在这方面是“人才”,就说服了他们为他盗取文物。 这个外国佬资本主义得厉害,出手阔绰,价钱给得高不说,为了让两兄弟尽心实意给他办事,他还承诺了,等他俩盗取的珍贵文物达到3000件,就带他们移民瑞士。 瑞士一向的国策都是倾向和平中立的,自成立联邦政府后,从来不愿卷入大国纷争。所以,即使以M国为首的北约组织孤立我国,瑞士依然在1950年的时候与我国建立邦交。 两国建交建得早,就算是农民大多也知道瑞士是个物质文明极为发达的国度。 可惜这个国家的人民虽大多友善,却还是有像这名瑞士人这样品行不好的人。他画饼画得大,这两兄弟也向往着到“天堂”去过自由自在的好日子,纠集了同村的5个村民一起去盗墓。 洛阳邙山地区早已十墓九空,为了快点去“天堂”,这帮人铤而走险,将目光投向了京市这座身为多个朝代首都的城市。 而小平头之所以敢犯下那么多起强/奸/案,归根结底,也是觉得自己只要出了国就能逍遥法外,不用为这些案子负任何责任。 听完供词,简悦懿神色复杂,对柱子道:“你以为那个瑞士人说带你出国,就能带你出去?” 柱子冷冷地翻了个白眼,表示了他心里的不屑。 “你有签证吗?有护照吗?”她问。 他还是不理她。 “签证指的是,你想去的那个国家允许你进入它的国境的签章。护照,是咱们国家给你发的证明你是华国人的身份证件。你以为别国的国境是这么好进的?更别说你还是想永久居留在瑞士了!” 她用残忍的语气打破他的梦想:“你被那个瑞士人骗了。他根本没有能力带你去瑞士,只有瑞士政府才能决定要不要让你留在那里。” “啧啧啧,信息闭塞真可怜。连这种最基本的信息都不晓得,就被人利用了个彻头彻尾。” 做了老久的梦,一朝被打破,柱子瞪大眼睛,根本不敢相信!“你骗我!你这臭女人骗我!要不是你,我再过一两个月就能去天堂了!” 简悦懿淡淡地望着他,眼里故意流露的怜悯像根针,刺痛着柱子的心。 她说:“我骗你干什么?你已经被我捉到了,还有骗你的必要吗?” “你……你是想骗我带你去找瑞士佬!” “可你弟弟在我手里。你要不听话,我一刀刀往他身上招呼不就可以了?还用得着骗你?” 柱子心里泛起一片寒凉…… 小平头倒比他哥先接受这个现实,哭着对他哥说:“哥,原来那瑞士佬是骗咱们的……咱们可上了他的当了!这下可怎么办?出不了国,咱们犯了这么多起案子,会不会被抓去枪毙啊?!” 柱子心乱如麻,脱口大骂:“闭嘴!哭什么哭?!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小平头反而哭得更厉害了。 “不想死很简单呐。”简悦懿悠悠地道,“不是有句老话,叫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吗?你们只要反过来帮国家抓住那个瑞士人,让他把从你们那里收取到的文物给吐出来,那就是立了大功。到时候,法官一定会从轻判刑的。” 87.87严禁转载 简悦懿原本打算借公社里的电话, 给教育部黎副部长打过去。 可公社里面也是人多嘴杂的, 她才走进公社大院,就有治保办的人过来询问:“哪儿来的女娃子啊?咋没见过啊?你哪个村儿的?” 简悦懿客气有礼地道:“我不是这里的人。我是京市清大考古系大一的学生, 我这次来是想拜托你们社的书记一件事情。” 治保办老李被她给弄笑了:“你?!一个学生, 想见我们书记?!” 他会笑也很正常。这个时期的人民公社,就是后世的乡政府。不,正确说来,乡政府只剩下行政职能了, 而人民公社却是政社合一的,职能比乡政府只大不小。 这年头大学生确实少见, 但听到她说的话, 老李差点没笑死!“这是哪儿钻出来的傻姑娘啊?哈哈哈哈哈!你以为公社书记就跟你们学校的老师一样, 你说见就能见得着?” 对啊, 是挺好见的啊……我们东方红公社的牛书记就挺没架子的啊……简悦懿心里默默地想着。 要是可以, 她其实也不想去找这个公社的书记。可是没办法,她自己就是农村出来的,知道三姑六婆的嘴都挺碎。这年头公用电话那里常常都是排了长队的, 她到那里打电话,那不是一会儿功夫,所有人都晓得情况了吗? 还想不打草惊蛇?想得美! 到公社的大办公室里借电话吧,那效果也是一样的。而且你借电话,人家一准儿得问清楚你干嘛要借。那就连老底都得交代清楚了! 想来想去, 还是跟公社书记借电话最可靠!这种高职位的人办公室里本来就配有单独的电话, 这倒不是特权, 而是政府机关的所有工作都是分了保密等级的。不注重保密工作,那咱们国家做什么都逃不开对我国虎视眈眈的国家的监视。 这正好也就方便了她的“保密工作”。 简悦懿继续客气有礼地道:“这位大叔,我是从农村考出来的学生,当然知道公社书记是带领一个社的农民行走在正确的社会主义道路上的指挥官,是了不起的人物。” 先拍了一记马屁,看到这人面色缓和了,她再继续说道:“我这次来,是我们教授派我来的。您就是房山人,肯定知道你们这个地方在历史上有多出名吧?它是西周燕国的都城,汉代的良乡县,金大定年间的万宁县,明代的奉先县……” 她说了一长串,把治保办老李差点给说晕头了!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家乡很有历史文化底蕴,可他一个农民,哪儿知道这么具体的内容啊? 简悦懿又道:“我们清大有一门野外考古实践课,京市文研所已经批准我们系在房山这边考古实践了。但是,我们系100多个学生,在荒郊野岭考古总不能不吃不喝吧?就想拜托一下你们社的书记,帮忙联系相应的农户,让我们学生到时候可以借宿在农户家里。吃和住我们都会付钱的。” 这个年头,农民挣的都是工分,到了年底凭工分换粮食。虽说多余的工分可以折成钱,但大多数农民手里都没几个钱。 一听到有赚钱的机会,老李眼睛都亮了!语气立马变得客气起来:“原来是这样,你咋不早说?不过,谈这种事情,你们老师咋没来呢?咋是你一个女娃子过来谈?” “我是学生干部,我们教授想锻炼一下我的能力,就叫我先来谈。我要谈不下来,他再亲自出马。”她信口开河地道。 “是这样啊。”老李开始给她带路,“小姑娘,走这边。”顺便,他还要再八卦八卦,“你们考古是不是就是去挖大墓啊?啧啧,国家居然叫人去挖古人的墓,挺缺德的。” 她头顶黑线,还不得不笑眯眯跟他瞎掰扯:“你这种想法肯定是错误的,你想想,以前的大墓是不是都是有钱有权的人才修得起的?” 老李点头。 “那就对了!那种封建贵族正是我们工农兵阶级要打倒的对象,把他们的墓掘了,把里面的宝贝收归国有,不是能更好地建设社会主义?” 老李一愣:“……说得有道理诶!” 你看,你要跟他讲,考古是为了把历史的拼图完整拼出来,他肯定跟你瞎扯,说这是国家觊觎古人的宝贝,胡乱找的借口。还不如照他的思路给他解释。 他们还没走到公社书记办公室,老李已经开始见人就嚷嚷: “小郭,清大派了个小姑娘过来,说他们系里的100多个学生要借住在我们这边。” “大刘,清大要挖古人的墓,把墓里的宝贝献给国家搞贡献,要把咱们公社也拉上一起搞!” “老孙,我跟你说哦,清大的人要借住在我们公社里,我先给你们家预留一个学生啊。他们到时候吃住都是要付钱的!” 简悦懿:…… 所以你看,在没有手机没有私车的年代,要协助办点案子得有多么困难…… 她是在万众瞩目的情况下,走进公社书记办公室的。 公社秦书记正在修改要发往县里的一篇上行文报告,就看到一个长相文气秀丽,学生打扮的女孩,被一群人簇拥着进来了。 秦书记正奇怪呢,治保办的老李就跟他汇报了:“书记,这个姑娘是清大的学生,她说她老师叫她过来跟你谈学生借住的事情。还说,学生借住在咱们这边,是会付钱给借住的农户的。” 秦书记就问了一句:“借住?为什么借住?你们有多少人借住?” 有这么多人,她还怎么说?于是简悦懿回头对八卦的群众道:“大家可以让我单独跟你们书记谈吗?这么多人围在这边,我一个小姑娘都吓得不敢开口了。” 大家就乐了,哈哈笑起来。 有人说:“我看你挺敢开口的。” “但你们七嘴八舌地插话,我一个学生哪里讲得过你们?到时候,你们给我开一个很高的价格,我回去怎么跟教授交代?又怎么跟同学交代?”说着,她装作要离开的样子,“你们不让我好好跟书记谈,那我就只有去找其它公社试试了。” “诶诶诶,你别走啊!你找咱们公社,不就是因为咱们离你考古的地方近吗?你找别处,那每天光走路都要走老半天,还考什么考?” “咱们也就是好奇!你要跟书记谈,你就慢慢谈,咱们就听着,不插话,中不?” “咱们这里人朴实,你要去别的地方,难说会不会被敲竹杠呢!” …… 大家劝得殷勤,简悦懿又道:“那好,请你们后退三步。” 他们本来就是站在门口的,后退三步,正好全部都出了办公室。 简悦懿微笑满面,然后……当着他们的面,把办公室的门关了。再把玻璃窗也关了。 外面顿时吵嚷起来。不过,他们也怕惹毛了她,赚不到这笔钱,又跑过来贴着玻璃窗,直往里瞅。 秦书记看她把门窗关得死死的,有点儿乐,问她:“好了,你到底想说什么,赶紧说。我手头上还有事。” 简悦懿伸手引向一个离窗户远远的地方:“书记,借一步说话。” 秦书记莫名奇妙地望着她。 “我是来救你们公社所有妇女的命的。”她压低声音道,“您是公社书记,每天的《人民日报》肯定是要看的吧?您还记得前段时间,日报上登的有关京郊地区,一名强//奸//犯毁掉了30余名妇女名节的报道没?” 她停顿了一下,一字一顿地道:“那个强//奸//犯现在正在这一带出没。” 秦书记瞪大眼睛,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为了借住的事来的吗?” 她把秦书记引到角落,这才把整件事跟他讲了一遍。 窗外的围观群众怎么努力,都听不清里面的人在说什么。站了一阵儿,也就散了。 简悦懿把事情说完,秦书记大为讶异,赞道:“没想到你们这些学生出来考个古,还顺道把公安都没破的大案子给破了!也幸亏你们给破了,要不然,这些人渣还不晓得要祸害多少妇女,盗窃多少文物!” 随即又道:“这样,我们公社有马车。我派马车直接把你们送去京市公安局。” 简悦懿哭笑不得:“您这马车得走多久,才能把我们送到公安局啊?”这可是房山县!离市区那是够远…… 秦书记有点为难:“公社倒是有拖拉机,油费可贵着呢。我们公社又穷……” 23333~,“不用您出借拖拉机,您借我电话一用就行了。我想报警。” 秦书记松了口气:“你打你打。” 结果简悦懿一打,就打到教育部黎副部的办公室了。 “喂,黎副部吗?我是清大大一的学生简悦懿,您说过有什么事可以找您,我就给您打电话了。” 黎副部办公室的电话其实不常响。因为大部分人知道的,都是教育部秘书办的电话。在那一关,就会有很多人的电话被卡下来。只有秘书们觉得确实有必要转到黎副部办公室的,他们才会在问过黎副部后,把电话转进来。 直接拨打他的办公电话,和通过内线转接进来的电话铃声是不一样的。他正疑惑是谁打过来的,就听到简悦懿的自我介绍了。 顿时笑了起来:“对,我是说过。说吧,这回你又琢磨着想搞什么事了?” “不是想搞,是已经把事情搞出来了。” “哦?”黎副部把最近发生的大事在心里过了一遍,好像……没什么事跟清大有关啊…… “您还记得最近有一个大的治安案件吗?就是有个强//奸//惯/犯在半年时间内,连毁30余名妇女名节的事情。那个人被我们清大的学生抓到了。” 黎副部也算是久经风雨的人了,一听这话,也给愣住了。150名首都工人民兵,还有公安局13处荷枪实弹的公安干警都逮不到的人,这些学生给逮到了…… …… 他们这回不搞促进立法,也不搞联名上书请求恢复研究生考试了。他们把触角探到了治安刑事案件上来了…… 黎副部不敢相信,问了她一句:“你确定你们抓到的真是那个人?会不会抓到的就是普通流氓?” “不,他已经亲口承认了。他其实是一个盗墓团伙的一员,我们考古系这回进行野外考古实践,结果跟这伙盗墓贼直接撞上了。”说着,她又把整件事叙述了一遍。 然后,她才抛出重点:“黎副部,这伙盗墓贼的头目说,那个瑞士人是打听到他家祖上就干这种营生,所以才主动找到他的。他有能力找到他,就有能力找到别的盗墓团伙帮他盗取文物。这可是一个大案子!” “而且这个人敢跑到别的国家淘宝,又有那么多钱来雇盗墓贼、买文物,会不会他背后是有什么大型国际机构在给他撑腰?还有,他走私得这么顺利,海关那边是不是有内应。这等等的一切,我一想到就觉得心惊。本来我还想去抓那个瑞士人的。” “但仔细想想,这牵涉的面儿太广了,惊动了一环,所有其他违法人士肯定都会沉下水。一次性不把所有人抓完,那我们就是在给犯罪分子送经验,让他们在下一次的违法活动中更加小心谨慎!” 黎副部越听越心惊,说道:“你做得很对。这样,我也一样不是专业人士,我先给公安局打个电话,请他们一定要重视这次的案件。你就在那里,别走。等会儿我让他们给你打电话,你再具体跟他们讲讲。” “好,没问题。” 她的目的也就算达成了。 秦书记在旁边好奇地问:“你给谁打的电话?咋不直接给公安局打电话报警呢?” 这时期的座机声音比较大,秦书记在旁边也听到些内容。 简悦懿笑而不语。 她一个没有功名在身的普通女大学生,能让一位公社书记相信她就不错了。而且人家的这种信,也是有前提条件的。 对秦书记来说,他信了她,也不过就是提供一下电话使用权而已。要是不信,万一真耽误了逮捕强/奸/犯以及盗墓贼的大事,上面一追责,追究到他这里来,反而不妙。 但对京市公安局来说,人家肯定会觉得:你谁呀?你说什么我们就信什么?你讲的事情涉及的面那么广,不仅牵涉到强/奸这种治安案件了,还牵涉到文物保护了,连外国人都牵涉进去了,这根本就是跨国大案呐!啥啥,你说还有海关?!你说的可不可靠啊?出警出这么大,那得花费多少警力啊!你的消息要是不可行,咱公安局可不就闹大笑话了?! 为了引发重视,她只好给黎副部打电话了。 她在心里跟黎副部说了句“抱歉,把你拉到跟教育完全无关的事情上面去了”。 心情倒是满好,这回看不把相关人等一网打尽! *** 公安局13处在那个年代是负责跨国案件的,文保案子也归这个处管。 在接到上级领导要求快、准、狠地办好此案的命令后,13处马上派出得力干将与警车前往房山县,从清大学生们手里接过案犯,给这7个人铐上了亮锃锃的手铐。 而以简悦懿为首的清大学生们,告诉公安刑警他们已经把口供都已经审出来了,案犯也希望能够减刑,愿意配合警方把他们的上家给揪出来。 13处的公安同志们震惊了,这大约是开国以来,警方破案效率最高的一次行动! 有了案犯的配合,警方布下天罗地网,将与案犯有特殊联络方法的瑞士人和他的同伙一网打尽,并顺藤摸瓜,将其他为他们服务的盗墓团伙也一并缉拿。共追缴了1200余件文物,其中国家一、二级文物就占了137件。 正如简悦懿所料,这些外国人其实也受雇于国际上的一家大型拍卖行。我国旋即对该拍卖行发起跨国索赔,虽然因为国家法制不健全,文保方面的法律法规极少,造成了索赔难的问题,但也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震慑住了其它意图通过不法手段获取我国文物的不法分子。 同时,这也促进了我国文保法,以及刑法当中关于走私罪的立法。 13处的公安同志还追查到了海关部门,对相关人员的渎职甚至收受贿赂的事进行了调查…… …… 副主席放下手里的《人民日报》,面带微笑地对身边的人道:“ne(这)个简悦懿啊,还真哩(的)是会搞事。她搞出来哩(的)事不少哇。”他一口川腔,话里透着川省人的直爽。 他旁边坐着的是教育部的两位正副部长。他们俩都是他的老部下,知道副主席这话没有批评的意思在。 刘部长笑说:“可不是吗,回回搞的都是大事。先是促进立法,再是和清大77级的新生一起联名写信给您,要求恢复研究生考试,现在连治安刑事案件都管上了。” 副主席笑着摇头:“她那个性子啊,不适合在机关工作。什么事都要插一jio(脚),那不是在抢其它部门的饭碗呐?这太招人恨老(了)。” 黎副部跟简悦懿已经打过几次交道了,知道那是一个热血的好孩子。不由替她说话道:“她的性子确实比较锋芒毕露,但她也是一腔热血。不管是促进立法,还是恢复研究生招考工作,这两件事难道其他人就不知道它的重要性吗?可就只有她敢说出来,而且还敢在报刊杂志上说。副主席,光她这份赤子之心就很难得啊。” 副主席正色点头:“对哩(的),聪明人其实不少,但既聪明又有赤子之心哩(的)人少。她确实不适合进国家机关工作,但换一个舞台,她可能能做到很多人都做不到哩(的)事情。” 黎副部恍然大悟,原来副主席是想用她。“您的意思是……”他问道。 “我们下月初,不是打算跟老M商量互派留学生的事情吗?把她也加到留学生名额里去。” 刘部长提出异议:“留学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啊。您上回不是说,要像研究生招考那样,选成绩最好的学生到发达国家留学吗?就这么搞特殊,把其中一个名额给她了,其他的学生会同意吗?” 黎副部笑道:“刘部,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早就打听过了,这孩子的成绩是非常优秀的。就让她跟其他人一起参加遴选考试就可以了,她应该没有问题的。” 刘部又对副主席说道:“可是,她是考古专业的。您今年出访好几个国家,一直在感慨,说我们虽然不赞同这些国家的资本主义社会制度,但人家在工业、轻工业还有航天业等等领域的现代化技术,非常值得我们学习。当务之急,不是重在搞活经济吗?她一个考古系的学生,能对经济起什么作用呢?” 副主席笑着说:“那你逗(就)给她设定一个目标嘛。她在留学期间要是能为国争光,为国做贡献,那逗(就)给她适当哩(的)奖励;要是没住(做)到,那留学费用逗(就)让她各(个)人自己付。” 黎副部:……突然有点同情小简同志。 其实他们都不知道,同样一招在往后会被副主席反复运用。到了79年春天的时候,这位已经70余岁的老人,甚至跟广省领导说,“我看,可以划出一块地方,就叫做特区。当年陕甘岭就是特区嘛。中央没有钱,要你们自己去搞,杀出一条血路来。” 他实在是一位既开明,又精明的领导人物。在国库空虚的情况下,把那么大的改革开放的摊子整个支撑了起来。 *** 毫不知情的简悦懿这会儿正在烦恼。 88.88严禁转载 世事往往如此, 你越是不想要什么, 就越是要来什么。 简悦懿是很不愿意出风头的人,但偏偏公安机关想出。人家公检法机关在特殊十年时期里憋屈够了, 一下子侦破了这种大案, 这种吐气扬眉的事当然要抓紧宣传力度! 更何况,这是一个他们向社会各界宣传公安机关存在的必要性和价值的机会,当然不能放过! 早前,抓住犯下30余起强/奸/案的嫌疑犯、缉拿住大型盗墓团伙、抓捕走私我国文物的外国人, 这三件大事已经上过三次报纸了。当然,海关的事就不是他们负责的范畴了, 那个得由纪检委去办。立法也跟他们没什么关系。 可他们还有“见义勇为” 的锦旗及奖励, 要颁发给协助抓捕盗墓贼的学生呐!这不就又是一个很好的宣传机会吗? 于是京市公安局的人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敲锣打鼓, 不, 他们更夸张, 他们把主流媒体的记者全请来了,让人家看着他们去送锦旗。 你说这种情况下,简悦懿还要怎么低调? 她就是想躲, 也没法儿躲不是?她躲了,人家会请学校的老师和学生到处去找她的。 她要是逃课翻墙出去,得嘞,第二天抓贼小英雄,平时没事喜欢逃个小课, 翻个小墙的“事迹”就传出去了……背后议论她的人肯定还要添一句“她这是有多喜欢逃课啊, 连公安局的人去给她送回锦旗, 她都不在……” 然后,她就会更“出名”了…… 无奈的简悦懿只好听从老师的通知,去了刘校长的办公室。 她去的时候,校长办公室门口已经围了好几圈人了,都是来看热闹的。 看到她来,大家赶紧让出一条道让她通过。 她低声谢过大家的善意,走进了办公室。 来颁锦旗和奖励金的是公安局的一位副局长。简悦懿一进来,刘校长就介绍道:“这位就是简小同志了。” 副局长闻言,十分热情,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用双手握住她的右手:“简小同志,你好你好!这回多亏了你不顾危险,及时报警,我们公安局才能破获这么大的一起跨国案件!辛苦了,简小同志!” 副局长这位领导都这么热情了,其他随同他来的公安同志自然也表现得相当热情,一一与她握手。 在他们握手的同时,各主流媒体记者手里的相机不断“咔嚓”作响! 副局长又笑呵呵对另一个人道:“顾小同志,既然你们俩都到了,那咱们现在就颁锦旗。” 简悦懿这才发现顾韵林也在。办公室里人太多,她刚刚竟没注意到他。如今看到他也在,她眼睛一亮,计上心头。 副局长让他们俩一人握住锦旗的一头,自己则抬住锦旗的中间位置,用这种姿势表示把锦旗同时颁给他们两人,当然,也是为了方便记者拍照。 颁完锦旗,又颁了装有奖励金的信封。 把这道程序过完了,接下来就是采访时间了。有记者趋前对简悦懿和顾韵林发问:“能把当时你们见义勇为的过程详细叙述一遍吗?” 简悦懿抢先开口:“我其实有愧于‘见义勇为’四个字。当时是我最先发现我们系的一位女同学失踪的,那时候她的被窝都已经完全没有温度了。我非常着急,直觉觉得她可能遇到危险了,就简单地跟我们赵教授汇报了一下,迫不及待地去找人了。” 她前面这段话说得完全符合事实,但后面马上来了个转折:“我的莽撞行为,让我遇到了危险。是这位顾同学及时赶到,制服了七名匪徒,救下了我和另一名女生的。” 她转得太快,顾韵林一愣,用眼神问她:你想干嘛? 她也用眼神回答:这不是事实吗? “一人制服七人?这个顾小同志,能谈谈你是怎么制服七个成年男子的吗?”一名记者颇感兴趣的询问打断了他俩的眼神交流。 “你是学过散打的?” “你给人的感觉挺文气的,人也长得偏瘦,当时是想出了什么计策来智擒悍匪的吗?” 因为简悦懿那段发言极有爆点,记者们的注意力全部被吸引到顾韵林那边了。 顾韵林淡淡地道:“人瘦,不一定力气就小吧?那几个人一起上,都把我掀不翻。我想,我可能有当轻量级举重运动员的潜质。” 他说得极为一本正经,反而把大家逗乐了。 有记者又发问:“能证明一下你的力气有多大吗?” “可以啊。你可以上来跟我比一下掰腕子。”又说得特别一本正经。 记者们顿时起哄,开始撺掇公安局的人跟他掰手腕。 公安局那边今天本来就喊了一个经过特殊训练的防暴队员过来,意在让他跟记者们展示警局实力。那位副局长趁此机会,就让那名防暴队员上场了。 结果就半秒!半秒时间,那名手臂粗壮,肌肉狰狞的防暴队员就彻底被顾韵林压制住了手腕!而且他努力再抬手腕,都抬不起来! 现场顿时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而简悦懿就在这阵掌声中,开始悄眯眯往墙根儿躲,努力把自己藏在人群中。 顾韵林眼神往这“罪魁祸首”身上瞟了一眼,忽然面带微笑地对记者们道:“其实,有点傻力气并不值一哂。像我们系简同学那样懂得运用智商来擒贼,那才值得一书。” 一句话,又把所有人的关注度引回简悦懿身上了。 简悦懿好不容易才躲到了墙角,他一句话把她打回原形…… 她飞快地瞪他一眼,然后摆手对大家道:“顾同学太过奖了,我哪儿懂那些啊……” 顾韵林“紧追不舍”,他讶异地道:“不是你头一个找到失踪的女生的吗?要不是你在找人的途中留下了可供追踪的记号,我不可能这么快就能找到你们。” 不少人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原本觉得她满腔热血,但太过莽撞的人,现在都对她大为改观。 记者们也纷纷追问:“刚刚你也提到了,最先发现有人失踪的是你,你也是最先找到失踪女生的。请问,你是怎么做到的呢?” “你留下的可供追踪的记号是什么呢?” “我得到内部消息,说公安局13处的人到达现场之前,那七名盗墓贼就已经被人说服,愿意协助警方破案了。请问,说服他们的人是否就是你?” 简悦懿被他们的追问弄得脑壳大,偏偏顾韵林还在所有人视线之外的地方,挑着眉对她笑。 笑罢,他还很“善意”地对记者们道:“你们大家不知道,简同学这个人向来低调,你们想要挖掘她身上的优点,她本着华国民族谦逊的这项传统美德,肯定是谦虚几句就算了。但我是亲眼看着她做了哪些事的,我可以把这个过程详细地告诉你们。” 简悦懿:……= =||| 这下可好,她跟歹徒斗智斗勇的过程被他全数讲给记者们听了。要不是她去附近公社借电话的具体情况他不知道,估计那个他也一并讲了。 转天,报纸的报道里,想再出名一次的公安局没得到几句话,倒是简悦懿智擒悍匪的事得到了一个超大版面…… 当然,这又是后话了。等公安局的人和记者都走了之后,简悦懿叉着小腰,拦住了顾韵林的去路:“同学,出名不好吗?明明是你制伏了那7个盗墓贼,你往我身上推干嘛?” 他挑了挑眉,反问她:“出名这么好,你怎么不上?” “……”一句话把她给噎住了。她又道,“你自己不也说了吗?我低调啊!你一个大男人,追求的难道不是功成名就?” “抓几个匪徒,上个报纸就算功成名就?你也未免把男儿报负看得太低了。” “……”这倒是。她用食指摩挲下巴,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忽然凑过去凑得老近,认真地问他,“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啊?我没事先跟你商量,就把你推出去堵记者的镜头。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觉得男性好像大多都喜欢扬名立万。你要不喜欢,我下回不推你了,好不好?” 她突然间把距离拉得那么近,他连呼吸都紧了几分:“我不高兴地可不是这个。” 他表情依然镇定,眼神却不自觉地舍了她,往旁瞥。 她惊讶地看着他,失笑道:“你之前不是还当着我的面儿,脱过上衣的吗?现在,我靠近点儿,就不好意思了?哈哈哈,原来是只纸糊的老虎啊。” 他心中微恼,拉住她的手腕,朝她逼近了一步:“你的记性是不是不太好?我当时可不止脱了上衣,我还搂了你的。要用行动帮你记起来吗?” “……不用。”她知道青天白日的,他也就只是说说,但心跳却还是多跳了一拍。她转移话题问,“那你是在不高兴什么?” 他表情气闷,半天没说话。 她就睁着眼睛一直望着他。 良久,他才叹了口气:“救人这件事,当时倒是顺顺利利的。事后我想起来总觉得后怕。”他深深地望着她,“你不像我,我就算是和强悍的阿修罗族战斗,只要他们没有把我彻底杀死,一下战场,我的伤口就能彻底恢复。” 他说:“不管你有多么优秀,你的身体始终是凡人的身体。它只要坏损到一定程度,就会危及到你的生命。任何众生的生命,都只有一次。” 这是一个两难的命题,她知道他是在担心,但是,“你知道我当时找到刘娟时,有一个盗墓贼已经举起匕首要结果她的性命了吗?我知道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我当然知道我也会死。那些见义勇为的人也同样知道自己有可能失去生命,但如果他们不冲上去帮助弱者,一条鲜活的生命可能就没了。” 她说:“就像你说的,任何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被救助的人也是如此。我要是可以为她做点什么,却没去做,等她失去生命后,我一定会觉得自责的。” 他张口想说什么,却被她打断了。她问他:“你刚刚提到跟阿修罗族战斗的事。我记得佛经里有提过,阿修罗道为六道之一,此道众生天性善妒,嗔心又重。嫉妒天人福乐比他们更好,所以常会集结军队攻打天界。你为什么要加入战斗呢?” “男子汉大丈夫,保家卫国乃分内之事。我当然该加入战斗!”他答得理所当然。 “要照你刚刚说的那样,你的生命也只有一次,你就该看着其他天人去打仗,自己躲在流血牺牲的天族战士背后,享受和平的果实,不好吗?”她问。 他眉头紧蹙:“我们不一样。我是男人,你是女人。危险的事,就该由男人去做。” “我们怎么不一样?难道你的命就有两条吗?” 他又叹了口气:“我说不过你……”眉目间的担心更浓了,“马上就要期末考,也就要放暑假了。现在我还能看顾着你,一直盯着你,你要有什么危险,我也能及时赶得到。等放暑假,你肯定是要回家乡的吧?真担心到时候你又搞出些什么事来……” 简悦懿顿时感动起来:“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她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衣袖,“别担心,我家乡的人性子很纯朴的,他们也很护着我。我在家乡不可能出什么事的。” 他知道以她的性子,必定在自己家乡也帮过不少人,不过,“你在京市帮过的人就少了?不也一样架不住你自己去给自己找麻烦吗?” “……” 他头痛地揉揉太阳穴,仍在烦恼该如何保障她的安全。要是可能,他是想陪着她回乡的。可他虽明显感觉到她是喜欢他的,两人之间却并未正式确立关系。 在这种情况下,他用什么名义陪她回去呢?她同学? 他确实不是人界中人,但好歹也得站在她的立场,为她的名誉考虑。 不过,不管是他俩谁,在这会儿都没能想到,后来顾韵林会想出那么一个招来。 一个让简悦懿特别讶异,又很是开怀的招儿。 *** 很快地,教育部黎副部的电话打到了清大刘校长的办公室。 黎副部说话说得很客气,他有些事情需要跟简小同志商量商量,请刘校长代为传达,让她到教育部机关楼他的办公室去一趟。 简悦懿还觉得挺奇怪的,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吗?可想到头一次,假如不是黎副部先给公安局打了个电话,公安人员可能根本不会重视她说的话,她就觉得欠了他一个人情——毕竟治安又不归他管,他能这么信任她,她其实挺感激的。 所以,他叫她去教育部一趟,她也就去了。 由于领导事先打过了招呼,她到了门岗那边一报名字,人家就放她进去了。 一路长驱直入地。走到机关办公楼三楼,也跟上回一样,一名秘书办的工作人员早就候在那儿了。 把她引入黎副部办公室后,工作人员还给她端了杯茶水过来。 她进去之后,并没直接坐下,而是先表达了谢意:“黎副部,上次的事谢谢您的帮忙。您不是喜欢古玩吗?顺便再给您透露条内幕消息。” 想起头次的甲骨文龟壳,黎副部感兴趣地道:“你们这次野外考古实践,是考到什么好东西了?” “不是。是那群盗墓贼挖到好东西了,他们给一座大型墓葬打了盗洞。我陪我们系赵教授把墓葬的事上报京市文研所后,文研所组织了一支专家考古队去进行挖掘,现在已经确定了那是一座唐代大墓了。那座大墓是我带他们去找的,所以他们进行一层层挖掘时,也允许了我为了满足好奇心,跑过去观看。” 说到这里,简悦懿不由大加赞美:“你有空了,真的可以过去看一看。那里面的陪葬品实在是太丰富,也太精美了!那里面的石棺床,长有5米,宽有3米. 明清时期的帝王陵都没有这么豪华大气的汉白玉石棺床。这个石棺床还做成了须弥座的造型,七层彩绘浮雕,每一层都栩栩如生!里面陪葬的玉器还有玉猪龙!” 黎副部顿时心向往之:“玉猪龙?那不是原始人使用的饰品吗?” “对呀!还不止一个!这说明墓主人自己就是一个收藏狂!”说着,她特别惋惜,“大墓还在继续挖掘,后面肯定会出土更多的文物,可惜就快放暑假了。我可能等不到看它们了……” 黎副部本来叫她来是为了正事,这会儿倒被她弄得心欠欠地,也开始琢磨什么时候到京市文研所走一趟了。 他喝口水,压下继续跟她往文物上聊的兴致,再把话题引回来。 他认真地道:“你这次的事情,副主席也知道了。” 她睁大眼睛,小孩心性地问:“副主席表扬我了?”今天是为了这事叫她过来的? 他哈哈大笑,故意逗她:“副主席说,你太能搞事了!什么事都要插一脚,简直就像在抢其它部门的饭碗一样!” “啊?是批评啊?”她郁闷了。 “你说你这么能搞事,以后哪个单位的领导敢用你呀?副主席就跟我们说,他想来想去,决定罚你到海外去留学,让你到其它国家去搞事!” 她眨了眨眼睛,一下子反应过来,这不是罚,是奖啊! 她好笑地道:“您就不能直接告诉我,他夸我了吗?” 黎副部有点纳罕:“你就不问问,副主席是打算派你去哪个国家留学吗?” 从清朝道光年间,我国就已有民间人士赴M国留学。到了19世纪80年代,清政府更先后遣送120名年青人留学。 新政府成立后第二年,也就是1950年,与苏国签订了《华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之后,我国就不断选派留学生到苏国以及一些东欧国家学习国外先进的技术和知识。可惜这一切到1966年的时候,因十年特殊时期的缘故而全面停止。 直到1972年,我国对外关系取得了重大突破,我国的教育国际交流和活动也随之得到恢复。在72-78年间,共向49个国家选派了1977名留学进修生。 当然,这些事情教育部掌握的数据,简悦懿是不晓得的。虽然学校里有新闻联系和报纸看,但她的时政也仅仅属于不算太烂的那一等。 对她而言,她甚至不知道我国一直在向外输送着留学生。 她特别感慨,对黎副部道:“有什么好问的?去年才恢复高考,今年就对外选派留学生了,副主席为了推动我国的教育事业也不知道有多辛劳。他老人家现在身体还好吗?请您转告他,能够成为我国第一批对外输送的留学生,我实在是感到太荣幸了。” ……你不是第一批啊……黎副部没把这话说出来打击她,毕竟我国还未与老M建立正式邦交。从这一方面来说,她确实是第一批赴M的留学生。 “不过……我虽然觉得特别荣幸,也特别感激副主席愿意给我这个机会,但……” 但?!黎副部瞪大眼睛:“你也知道这是多来之不易的机会,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凡事脱口而出之前,最好三思。” 他在机关办差这么多年,听她一句话头,就知道她是想拒绝。不等她拒绝,他就先把话给她堵了! “我思了的啊。”她特别认真地点头,“我真的思了的。可是我有很现实的问题,我得为我奶奶和爷爷尽孝。他们年纪大了,我一出国起码要好几年。等我回来,万一‘子欲养而亲不在’怎么办?那多吓人!” 黎副部气笑了:“你以为就你一个人有爷爷奶奶,其他留学生就是石头蛋里蹦出来的?” 发现黎副部是真的生气了,简悦懿作揖求饶:“您别气,您真的别气,我那里有一串清代帝后使用的东珠朝珠,我把它赠送给您。您别生我的气了,成不?您看,我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就喜欢给你们找麻烦事儿干。纯粹就是一个刺儿头。但,我这个刺儿头也有特别重视的人。” 89.89严禁转载 “您不知道, 我的家人对我有多么好。我家乡是很偏僻的地方, 雪花膏这种海市二三十年代就有了的东西,我家乡上个月才有卖的。它上柜那天, 我奶奶早上2点多就进城了, 摸黑在崎岖山路上走了好几个小时,也不知道跌了多少跤。在百货店外面又排了三个多小时队,才抢到一盒雪花膏。” “这盒雪花膏她是给我买的。不仅如此,她一把年纪的人了, 天天还在打猪草喂猪,就为了到年末的时候可以卖点钱, 到首都来看我。我爷爷也是, 他记性已经变得很差了, 在我们公社却头一个学会怎么开拖拉机——他也是为了早点攒够火车票钱来看我。” “这样的亲情, 我怎么能辜负呢?” 她说得动情, 谁家里没个老人呢?黎副部立马就感同身受了。 他点点头,没说话。 简悦懿见他神色松动,正想再接再励加把劲儿, 黎副部先开口了:“是不能辜负。这样吧,副主席也说过了,要是你出国之后能够为国争光,为国做贡献,就可以适当地给你奖励。我去跟他老人家商量商量, 你的奖励就定为给你分一套大的住宅, 让你可以把全家人都接过来住, 怎么样?” 简悦懿一愣,他居然没问她“在京市读书跟在国外读书不是一样的吗?你不是同样见不到你的家人吗”。 在国内和国外能一样吗?她连这个问题的答案都备好了,结果黎副部完全不按套路来,反而说要给她分大房子! 她怔了好一阵,问道:“您是认真的吗?” 不怪她这样大惊小怪的,实在是这个年代城市住房太过紧张,海市那边三代同堂住12平米的小房子是普遍现象。京市稍好一点,但也只好了那么一点点。 这个年代又只有单位福利分房,要到83年,国务院才会批准《城镇个人建造住宅管理办法》。 这可是我国房地产界划时代的里程碑!所以,就算是后世穿书进来的她,也对此事相当了解。在这个文件出了之后,公有住房全价进行出售,也就是说,国家分给她的这套大房子没几年之后,她就可以自行买下了! 黎副部笑着点头:“想住平房,还是楼房,你自己选。” 她惊喜不已,还不忘往好的要:“我……我想住四合院!” 黎副部奇道:“有新修的房子不住,干嘛要住四合院呢?” “我不是考古系的吗?我这样的人就喜欢老东西,越老越好!” 开玩笑,后世一套普通的四合院轻轻松松卖上亿!而且有些四合院,政府最初没意识到它们的价值,直接给拆了,像98年拆除的康有为的粤东新馆,2000年拆除的赵紫宸故居,2004年拆的清代果郡王府,还有2005年拆除的曹雪芹故居。这些要是保留下来的话,那就是生了根的文物啊! 她要能分到一套这样的四合院,等到83年的住宅管理办法出台,马上就能全价买下!到时候真是躺赚了! 黎副部好笑得不行:“别人都想住新房,就你想住旧的。行,我去帮你说说,能不能成我可不保证。” “谢谢黎副部!!”简悦懿欢喜得不行。 刚刚还特别好说话的黎副部对她道:“你别高兴得太早,国家现在把重点是放在经济建设上的。你一个考古系的学生,在国外要怎么帮助祖国进行经济上的建设,这难度可不小。而且副主席也说了,有奖就得有惩。现在中央没有钱……” 他还没说完,简悦懿就紧张了,没钱是啥意思? “你也知道留学费用高,你要是出去之后,没搞出什么成绩来,那这笔留学费用就得你自己来出。” 简悦懿震惊了!还有这种事?!“公派留学还得我自己出钱?!” “谁叫你是考古系的。考古跟经济又沾不上半点边。” “那其他留学生呢?也自费?” “当然不是,他们的学费和生活费是由国家包干的。”不等简悦懿爆出异议,黎副部又道,“可他们也没有像你这么好的奖励啊。对他们来说,能争取到出国名额已经是光宗耀祖的大事了。” “……”简悦懿无语了,认命地道,“我明白了,这是给我机会赌一把的意思,对吧?赌赢了,就赚大发了。赌输了……” “赌输了你也出了一趟国,开拓了眼界,学习了先进知识和国际理念!” 简悦懿哭笑不得:“你们可真会逼着马儿跑,还不给马儿吃草……” “另外,你英文行不行?要是不行,我给你介绍一位英文老师,你跟着人家好好学学,恶补一下。下个学期会有留学生遴选考试,你通过了那场考试,才有出去留学的机会。” 简悦懿头都耷拉了下来,惹得黎副长一阵乐。 她抬头望他,长叹一口气:“还以为你们是给我开了个后门,结果不仅考试得正常参加,在国外达不到你们的要求,就留学费用都要我自己出……” 你换一个人试试?别人不知道后世四合院的价值,你把同样的条件摆到他面前,看他上不上钩…… 黎副长笑着用食指指了指她:“我这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她撇撇嘴,万分不高兴:“您这不是姜太公钓鱼。条件给得这么苛刻,其实是觉得我一个学生,在国外可能翻不起什么浪来,也就没抱什么期望吧?反正我答不答应,国家也都没什么损失。但万一我真能做出点什么成绩,倒还可以奖励奖励我,对吧?” “不过,”想到四合院,她还是低头了,“您说的为国做贡献,有没有一个标准呢?我总得知道,做到什么程度才有奖励吧?” “你就放手去干吧。”黎副部开始拿起手里的文件批阅,显然没有继续讨论下去的意思了,“国家不可能为了一套房子来骗你。只要好好做,一定会有相应的奖励。” 话说完,他已埋首文件堆,不再理会她了。 这是领导干部的惯用花招,代表条件讲到这里为止,没有其它余地了。你爱接受不接受。 简悦懿:…… 她充分感受到了自己有多么不重要,撇了撇嘴,拍拍屁股,维持礼貌地道再见,退出办公室。 可等她走到办公室门口时,黎副部没能憋得住,抬头又问了她一句:“你英语到底行不行,我给你找个人补……” 哦,原来她还是有点价值的。 她有点欣慰,却控制着嘴角,不让它往上翘。心里想着,好吧,他这种小气也是给国家节约资源。 于是她淡淡地道:“谢谢您了,我的英文水平看点外国文学著作还是可以的。” 仍从她语气里听出来少许不满,黎副部笑眯眯地,用逗小孩儿的语气逗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早日帮祖国实现四个现代化啊。 “……= =|||”她瞬间连想问他,国家到底是打算派她去哪个国家留学都没兴致问了…… 其实,她就是问了,黎副部也不会告诉她。毕竟这会儿,我国只是做好了与M方建交的准备,但双方还未正式对对方敞开大门。在这个时候,做好保密工作是很重要的。 就算他告诉她要好好学英语,也没什么关系。毕竟以英语作为官方语言或母语的国家相当之多,国家每年又要往多个国家派遣留学生,就这点信息,讲出去别人也猜不到内幕。 *** 考虑到90年代,我国才会出现商品房,而83年政府把公房出售给个人,也是出于很多城镇居民住房确实有很大困难的原因。简悦懿就算想捡漏,在住房刚需如此强的这个年代,也是不太可能的。 不说在这个好政策之下,依然只有很少一部分人能买到住房,就说她肯出高价买房子,人家把房子卖给她,自己一家老小又要住哪里呢? 为了那铁定能被自己买到的四合院,简悦懿咬咬牙,决定拼了! 有了四合院,把家里人接过来住就完全不会挤了!那才是让他们过来享福! 要不然,一家那么多口人就塞在二、三十平的小房子里,先不说能不能塞得下,你那能称得上是在孝敬长辈吗? 她仔细想过了,她有道光官窑对碗,还有帝后东珠朝珠,这两样古董宝贝可都是国家二级以下的文物,是可以拿出去卖的。国内不是卖不起价吗?她到国外去留学,不是正好可以卖给一些华裔人士? 就算没能为国家做出什么贡献,留学的费用也够了。 人家觉得她翻不起浪来,她还就要翻点浪给他们瞧! 接下来的日子,她借了图书馆里的英文书籍开始天天看。走路也看,吃饭也看,睡觉前还看。 好多人都觉得莫名奇妙,问她为什么不复习专业课?都快期末考试了。 她只是笑笑不语。 顾韵林也过来问她时,她拉住他的手臂,眼巴巴地望着他:“你要不要去留学?我想去留学,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她说:“你是天人,你想留学的话,就跟吃大白菜一样简单,对不对?” 她的双眼无辜得像只小鹿,叫人一看,就忍不住想答应她的要求。“这个嘛……是挺简单……不过,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出国留学的?” 她惊喜地道:“咦,你的意思是,你愿意出国?真的吗?这不会影响你原本的计划吧?” 她把他左瞅瞅,右瞅瞅,有点担心地道:“天仙哥哥,你下凡是有原因的吧?出国真的不会影响你的既定计划吗?” 天仙哥哥?这马屁一下子就把顾韵林给拍笑了。他以手为拳,挡在唇边笑出声来,告诉她:“我到人间来,是因为修行遇到瓶颈,怎么修都没法儿再往上修了。这种一般是福报达不到上一层天人的程度,所导致的。” “反正也修不上去,我就索性到人间来,看有没有什么大功德可做。只要能积累足够的福报,修行自然就会往上走。” 简悦懿用力拍手:“那你一定要跟着我到国外去!你没看到咱们的课本上说的吗?资本主义国家一般都是乌七八糟的,那里有非常多可怜的贫民窟的小男孩小女孩,每天吃不饱穿不暖,你有大把大把的功德可以做!” 顾韵林没好气地道:“你当我就没学时政吗?新闻联播里可明明说了,那些资本主义国家现在大都已经实现了四个现代化了。你说的那种,起码是狄更斯时期的事了!” 她笑道:“我当然晓得你有学时政,就是故意说出来逗你玩儿的。不过说真的,国外的物质条件确实比国内好。你这样喜欢享乐的天人,不出去观光一下?” 他压住心头的得意,对她道:“也行。反正做功德这种事,到哪里都可以做。” 所以这就是找了个天人的好处。出国留学这种事,对别的情侣而言基本可以说是意味着分手了,但对顾天人而言,完全就只是换个地方读书的事儿。 于是,从那天之后,顾天人也加入了学英语的行列中。 图书馆里总能看到他俩认真学习的身影。他连国际音标,元音、辅音都不认识。但他记性好啊,不管是多难的单词或时态,他只要过一遍,就能完全记住。 为了方便他学习,简悦懿也把自己的学习方式给改了。每天必定要跟他一起去图书馆看书,而且,必定要选一个不会打扰到别人学习的角落落座。然后在周围人不多的时候,字正腔圆地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念给他听——当然,声音要低。 顾韵林这是头一次得到她这么温柔的对待,明显感受到彼此感情的增进的他,在学习上特别认真。有时候学烦了,就悄悄在长桌下拉一拉她的手。 她也不拒绝。 他心情一好,就又能学进去了。 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件好笑的事。不少同学看到她“不学无术”,每天都要翻英文书,对她特别关怀,一个二个都来劝她要好好用功,说是以她的实力,只要好好学,肯定能拿到奖学金的。 他们都忧心得不行,活像拿不到奖学金的是他们,而不是她。 “我听说,你好像是偏僻地方的农村来的,对吧?教授说,这次的奖学金足足有500块呢。你要是拿到这笔钱了,大学期间往返学校和家乡的路费就有了!你家里人就不用到处借钱了!” “你看,其他女同学不是在穿的确良的面料,就是在穿府绸的。而且个个穿的要不然就是白色的,要不然就是红色的,打眼儿得很!你呢?天天就穿个军绿色的衬衫,我看着都替你难受。你还是好好复习吧,争取考个第一名出来,拿了奖学金好好犒劳犒劳自己!” “你跟顾同学不是挺好的吗?你俩肯定有结婚的打算了吧?现在多存点钱很重要的。到时候‘三转一响’、36条腿儿都是要花大钱的。” “唉,我觉得啊,我这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我都快为你愁死了!你看看你,你还笑眯眯的呢……” 大家七嘴八舌地劝她复习,劝的核心点都是那500块钱。毕竟以前从来都没有奖学金这个概念,国家向来都只给学生发助学金。这回清大算是头一家吃螃蟹的大学了,而且这笔奖学金又只给考古系设,你说学生们能不两眼放光吗? 但简悦懿这个学期以来,为大家做了多少事,大家心里全都是有数的。 那全都是大事啊! 为了做这些事,从来没见过她有什么时间读书学习,大家能不替她着急吗?要是对学校、对大家贡献最大的那个人,反而还得不到奖赏,这事说起来难道不会让人唏嘘难受吗? 简悦懿是对这笔奖学金的设立最清楚的人。没办法,当初设立这个项目的时候,老师们就明着告诉她,这就是为了她设的! 不过,她才因为报警及时,令警方破获了跨国大案,公安局副局长来颁锦旗那次,给她递的信封就有600元之多!而且,她保住了那么多文物,还引京市文研所的考古队去挖掘了唐代的大墓,文研所那边又奖励了她500元。 说实在的,这笔奖学金对她的吸引力已经变小了好多了。拿不拿,都没啥感觉。 于是,她照旧还是跟顾韵林一起学英文。哦,不,是他学,她复习。 结果同学们更忧心了。 好些人每隔一会儿就过来看看她,看到她依然在看英文书,就长吁短叹一番,活像在说她“佳人如玉,奈何从了英语这个贼”一样! 叹得多了,有人灵机一动,跑过去抓住简悦懿的手:“简同学,没关系,你想看英语书就看吧!等考试的时候,我会给你递答案的!” 啊?!你们都爱我已经爱到要让我作弊的地步了吗?!简悦懿震惊了。 这个时期考试并不像后世那么严,头年恢复高考时,甚至还有学生答完题、交完卷,又跑到监考老师那里修改答案的情况发生。而监考老师竟也准了学生当场改答案。 当然,这也是因为考试制度还未完善的缘故。 顾韵林在旁边听得哈哈直笑,拍了拍她肩膀:“看来,我们的简同学确实很受欢迎。” 她瞥了他一眼,这家伙居然还说风凉话…… 简悦懿的人气确实不一样,图书馆里人本来就多,换成其他人说要作弊,旁人再怎么样,心里也肯定会不舒服。可人家是跟她说的,旁边的人听到了,反而也一起凑过来说: “我也可以给你抄哦,你还记得我不?咱们同一个系的。” “还有我还有我,《考古发现与探索》我学得挺好的。到时候考试,你跟我一起坐吧。” “你们别着急预约啊。大家先来排一排,班里谁成绩更好一些。把位置让给成绩好的,简同学才有可能拿到奖学金嘛!” 不止考古系的学生如此,其它系的学生虽说帮不上忙,也满脸慈和地望着这个角落。简悦懿自己是把自己当强者看的,可看到大家眼里的慈蔼,总有种错觉,好似她是后世那种拥有无数亲妈粉、亲爸粉的明星一样! 她哭笑不得,心里压了一连串的“233333”不好出口。 “我非常感谢大家的美意,但作弊肯定是不对的。这是在剥削那些认真读书的同学,是挤占他们获取奖学金的机会的行为……”她尽力婉转地告诉他们,她的想法。 但看到她不愿接受,大家就更着急了: “这个不一样的好吗?这是我们自己愿意给你抄的!挤占的,也是我们的份额,关别人什么事?” ——这是纯粹生掰硬扯了。 “对啊,难道你觉得,为国家为社会为学校做了贡献的人,反而连基本的奖赏都没有,这就很公平吗?” ——咦,她有奖励啊! “要不然,你问问系里的同学,有没有人反对你作弊!我估计是没人反对的。大家都不反对,你还反对个什么劲儿啊?” ——你们要不要这么爱我? 考古系的人对于让简悦懿作弊一事这么宽容,甚至怂恿她作弊,其实跟她见义勇为救下了一条鲜活的生命,并且阻止了那名强//奸//犯祸害更多的女性有很大关系。 不过,人都是有私心的。奖学金就只设置了一个人的名额而已,大多数人是知道自己无望,所以也就对她能不能拿到这笔钱特别热情了。但若是那种成绩本来就特别好的,听到这种事,肯定会难过的。 不过,她脑子一转,灵机一动,对他们道:“你们对我都这么好,不接受你们的好意,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但是,大家也都知道,我记忆力是相当好的。就算达不到拿奖学金的地步,要考砸还是困难的。你们想给我抄,那起码你们自己成绩得好过我才行,是吧?” “……” “……” 大家面面相觑,猜中了她最初的反应,却没猜到结尾。 她继续笑眯眯地道:“好意是分层次的。你们的好意只是说说而已吗?还是确实发自真心的,给我看看吧。你们会为了我好好学习吗?” 骑虎难下的众人:…… 但很快,人群里有人发声了: “当然是发自真心的了!我觉得我成绩就挺好的……你等着,我现在就去看书。到时候,你直接抄我的!” 接着,又有人说话了:“我……成绩倒是普通,但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啊。万一成绩好的学生也有那么一两道题刚好不会做,我做出来了呢?” 也去看书去了。 成绩好的,成绩普通的全都去看书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有能力考进清大的,就没有差的! 大家本来学习就用功,现在就更是加倍努力了!就这样,简小懿同志轻易地,就把她的亲爸粉和亲妈粉的学习积极性给完全调动起来了。 到了期末考的那天,同学们早早就去占考试位置去了——就为了确定她坐哪儿,他们好“陪坐”! 结果,到铃响她都还没出现! 大家一琢磨,好吧,作弊肯定会坐后排的嘛。想给她抄答案的人就全坐后排去了。而且大家还很有默契地在后排的中间地带留了个位置给她。 谁晓得考试都开始十分钟了,她才进教室。而且跟监考老师喊了报告后,她慌里慌张地就跑到头一排坐下了! 这下咋办?!准备给她抄答案的,全都在后排等着的呢! 等考完,一向看起来好像很强大的简同学一脸懊丧,哭叽叽地跟他们说:“完了,我考砸了……及格是肯定能及格,但……奖学金就不要想了……” 大家伸手指戳她脑门芯: “你说你咋就要迟到呢?考试都要迟到!” “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还花了这么多时间备考!这都是为了你,知不知道?” “对啊,现在白准备了……我们可能每一个人都比你考得好吧……” “唉,真是的,太不争气了你……” 她继续哭叽叽。 大家都知道以她的记忆力水平,就算拿不到奖学金,也不可能真考砸。反正她现在也拿不到了那笔奖金了,第二天,大家就自顾自考试去了,也没人非要给她递答案了。 可等考试结果出来,大家傻眼了! 头天上午的第一场考试,她不多不少,刚好考了60分!而其它科的考试则全科满分! 90.90严禁转载 那么这一学期的奖学金是谁得了呢? 当然是记忆力同样超群, 甚至更为出类拔萃的顾同学! 天人因福报而出生天界, 对于道德品质比其它界的众生更为看重。 顾韵林揉了揉简悦懿的头,颇感欣慰:“他们说要帮你作弊, 我一直没出声, 就是想看看你会怎么处理?很好,果然有我天道中人行事作风的格调!” 简悦懿失笑,忽然又收敛笑意,横眉瞪他:“我怎么感觉你像个判官一样?那是不是我接受了他们的好意, 真跟着他们一起作弊,你就会很失望?” “怎么可能!记忆力好的人是不需要作弊的。书上的知识你全记住了, 还用做什么弊?我就只是好奇, 你到底会怎么拒绝他们?”他感慨了一句, “没想到, 你会拼着连奖学金都不要了, 也要帮他们提高成绩……” 说话间,满脸满眼都是“你又不像我那么有钱”的嗟叹。 她又好气又好笑,毫不客气地伸手去捏他的脸, 还捏着左右摇晃了两下:“重点难道不该是,我拼着让全校同学都误解我要作弊,也要帮考古系的同学提高成绩吗?该这样说才对吧?” 捏了两记后,又觉得那手感实在比她这个女孩子都要来得好,皮肤还特别清透无暇, 捺不住地又捏了两下。 却把他捏笑了, 一把抓住她的小爪子, 放到唇边亲了一口!亲完,还不肯认错。 他说:“你说得对。我说的也没错。”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从里面取出一叠钞票:“你这回考得不错,充分证明了你也有得到奖学金的能力。表现得也不错,‘大义灭钞’现在已经没几个人能做得到了。我决定,还是要对你进行一下表彰奖励。” “哈哈哈哈,”她被他逗得肚子都快笑痛了,问他,“你打算奖励我多少钱?” 他扬了扬手里的钞票:“我奖学金都只拿了500块,当然是分一半给你了。”超有钱的顾天人明明不在乎这点钱,可就是要逗逗她~。 500的一半,不正好是250吗? 简悦懿叹了口气,唇角带笑地道:“唉,确实是两个250……” 他还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然后突然露出一脸错愕的表情。 弄得她睁大眼睛,问他:“你知道250是什么意思?”顾天人还能知道后世的一些词语用法? 不,他当然不知道。他满脸惊喜,双手搭在她肩膀上,不自觉地将她的肩膀锁得死死的:“你收了,你居然收了!” 钱?她一脸无语,这也值得大惊小怪? “我收你的钱很奇怪吗?以前也收过的啊,那600块,你忘了?还有道光官窑对碗也收过的。” “那不一样!你说的那600块,是我掉的钱,我当时没打算捡,你就捡走了。那对对碗你会收,是因为你送了一颗补天石给我,礼尚往来,我也送了对碗给你。可这回不一样!” 他一说,她也有些恍然,不知不觉中,她没再像以前那样,刻意跟他划清界限了。 唔,不,是在她问他要不要一起去留学的时候,就没划界限了。可惜那会儿他们两个都没反应过来。 这会儿,他倒是开了窍! 不过,即便如此,皮还是要皮一下的。她逗他:“哪儿不一样了?” 他左右望望,其实这里已经够僻静了,他却非要拉着她到更僻静的地方去。 她也笑眯眯地任着他拉。 他把她拉到一棵参天巨木后面,将她的双肩撑锁在起码需要三、四人合抱的树干上,眼里亮起的光星星点点,恍若夏夜无际的星云。 他深深地望着她:“你是答应了,对不对?” 他那跟后世的壁咚毫无二致的举动,让简悦懿的心脏怦怦直跳。乃至他说的话,分开每个字她都听清楚了的,合到一堆她却半天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你再不回答,我就亲你了。”他威胁道,“你要是不愿意,就推开我。要是愿意……”他的眼神更加火热,带着股跃跃欲试,忽然就用唇碰撞过来! 心跳正快的她猝不及防,被他吻了个正着! 慌乱之下,她反射性地把他往外推,他却干脆用双臂环上了她的腰,将她锁死在自己怀里。 他不是说,她不愿意可以推开他的吗?!她忍不住揪住了他后脑勺上的一撮头发,把它往后拽! 可不管她怎么拽,他就是巍然不动,继续亲。 他亲得很认真,却似乎对此毫无经验,只是用他的嘴唇在她唇上轻轻碰。 碰一下,碰两下,碰三下…… 那种亲法根本算不上是吻,充其量就是父母亲宝贝自家娃儿时,在娃儿脸上“啵啵啵”连亲数下的那种充满宠溺的举动。 不但没有丝毫情/色之感,反而有种很亲昵的感觉。 亲得她很快就放松下来,连揪着他头发的那只手也放开了,轻轻搭在他肩上。 其实……他亲得还挺可爱的……她模模糊糊地想着,就跟家养的小狗狗似的,就差伸舌头舔脸了。 不过,多亲一会儿,她也有些腻歪了,捧住他的脸:“接吻不是像你这么接的。” “那是怎么接?”他问,表情在下一瞬变得错愕,“你知道怎么接吻?你怎么知道的?” 看他满脸郁闷,她哈哈大笑:“怎么?怕我不是初吻,你会很吃亏?” 他嘀咕了一句:“……是有那么点吃亏……” 她又捏捏他的脸,用凶凶的,却着实带着亲昵感的语气说道:“我没跟别人亲过,可我看到过小情侣接吻的!” 他瞪大眼睛,明显不信任:“现在这样的社会风气,你还能看到小情侣接吻?” 她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逗他:“我偷看的~。偷看了好几对小情侣的,他们都跟我们一样,喜欢往树后躲哦~。” 他吓了一跳,赶紧松开锁住她的双臂,左望右望不够,还顺带把周围都巡视了一遍,确定没人,这才又走回来。 简悦懿根本没料到他有这么可爱,笑得前仰后合地:“哈哈哈哈哈,你居然比我还害羞!” 他被她说得窝火,扯住她的手臂:“我是为了谁才这么偷偷摸摸,跟偷情似的?我有什么好怕的,让我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亲你,我都不带怕的。还不是为了你的名誉着想!” 看他那么认真,她赶紧拉着他的手臂道歉:“别气别气,知道你胆子大,上回不是还在校门口脱衣服吗?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 对此,他勉强接受,顺带还嘀咕了一句:“黄花大姑娘,居然还偷看别人接吻,你可真是……” 她当然没偷看过。后世有那么多文艺电影、连续剧,还有韩剧、泰剧之类的,再纯真的小朋友也都好奇地看过男女主角接吻的戏码。 可她没法儿解释不是? 只能递给他一记眼刀子:“那你到底要不要继续?” 他心头一热,觍着脸凑过来:“要。” “那你把眼睛闭上。” 他果真听话地闭上了。 看着他凑过来的嘴唇,她却开始不好意思起来,心脏跳动的节奏也变乱了。 果然……她也只是一只纸老虎…… 但大佬的架势已经摆出来了,总不能中途落跑啊! 她一闭,嘟着嘴撞了过去! 他哭笑不得:“这跟我的有什么区别?” “大佬”怒拍树干:“还没完呢!”又啃了过去。 他的唇瓣带着草木的清香,含在嘴里软软的,让她忍不住好奇咬上去是什么牙感。她就轻轻咬了一下,然后就发现他呼吸乱了起来。 很快,她感到自己的上嘴唇被他叼住了。而她正含着他的下唇。 他仿佛无师自通般,轻轻吮吸着她的唇瓣,配合着她在他唇上的辗转。四瓣热唇顿时胶合无间。 她觉得腿有些发软,只能背倚着树干借力。 原来初吻是这样的……她有些脱力地想着。 夏日的微风轻轻拂动着,她可以听到远处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但很奇妙的,外界的一切明明很近,却又像被罩在玻璃罩子外面一般,连声音都低了几个度。 而罩子里面,就只有她和他。 她任着他在她嘴唇上辗动,然后在某一刹那,在某个两人嘴唇都张着的时候,她教了他更深入的事。 她用舌头轻轻舔了舔他的舌头。 他浑身顿时僵住了,僵得那么明显,连肌肉都硬得跟石块一样。 她移开嘴唇,想要看看是怎么回事。 下一秒,她的唇齿之间却被塞进了一条滑/腻/的东西。 她开始觉得天旋地转,大脑也在刺激之下停止运作。她没办法再思考别的……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结束了这个热吻。 他的气息依旧紊乱着,却含笑深深地望着她。不管是脸上的表情,还是眉眼之中,处处都透露着他对她的感情。 她恍惚间想到后世的一句话,“当一个男人爱你时,他是会轻易让你感受到他的爱的”。 她望望他,然后无意识地眨眨眼,再望望他。 阳光从后方打过来,轻易穿透了他的发丝,把头发的颜色都变浅了不少。他的脸却在阴影里。 然而即使如此,他的五官却依然被喜悦浸润得光芒四射。连带他身为天人,只有她才能看到的身光也变得更强了。 他的喜悦感染了她。她忍不住伸手抚触了他的脸庞。 而就在她的手摸到他脸的那一刹那…… 顾同学一下子昏睡过去了…… 简悦懿赶紧抱住他下滑的身体,惊惶失措地道:“顾韵林?!顾韵林你怎么了?!” 然后瞬间想起,他们最初认识时,她曾把他当作宝物捡过! 也就是松鼠君劝她吃了他那一次! 要命!她的“捡宝物”功能又开启了?! 忍不住仰头问天:老天爷,你能不能分清楚情况啊?!这家伙不是宝物,是我的小可爱啊! 天道并没有任何反应。 简悦懿歪了歪嘴,也对,天道要是真有意识,那估计会说亲爹不就应该吃女婿的醋吗? …… 顾韵林只睡了三分钟。醒来之后,明显是跟她一样,想起了曾经被她碰触之后,自己就睡着了的事情。 坐在那里表情忧愁。 两个人都有点愁同一件事:以后真到结婚那一步,洞房的时候可怎么洞啊?别洞着洞着,就睡着了吧…… 好歹今天是占到了大便宜,顾韵林心情很快就扭转过来了。两个人一起出了这片小树林,简悦懿就看到松鼠君叼着块湿方巾蹦哒过来。 它把湿方巾高高举过头顶:“主人,擦擦嘴巴吧~。我知道你最爱干净了,才亲亲完,肯定想擦嘴巴的吧?” 简悦懿:…… 怎么连它都知道她才跟他KISS过?! 顾韵林很想踹踹它。它要是个人,绝对是个奸臣或佞臣! 但他今天心情着实太好,连跟它计较的心都完全生不起来。 松鼠君见她没接方巾,就叼着方巾噌地蹿到她身上,直到蹦到她肩头,才又问了一句“要不要擦擦嘴?” 顾韵林看着它四只爪子在她身上按来按去,顿时想起刚刚的亲密接触来。耳根微微有些发红,表情却依然还镇定自若的。 可看到她用脸去蹭它的小身体时,他却有些不淡定了。 他以手为拳,放到唇边轻咳了一声,问她:“你好像很喜欢这些毛绒绒的小东西?” “很可爱啊。毛绒绒的,长得漂亮,又有体温,在它的毛上蹭一蹭,心都要化了。”一边说,她还一边轻轻戳松鼠君的小身体,“是不是呀,小松鼠?” 松鼠君不好意思地揉揉脸,然后抱住她的脸,轻轻舔了舔。 她就更开心了,把它托到手里揉啊揉。 松鼠君被“宠幸”得好开心,但黑豆眼却小心翼翼地往顾天人身上瞄:知道了吧?就算你是我主人的媳妇儿,你也抢不走我的恩宠的! 顾韵林却显然对它的挑衅不感兴趣,低头沉思片刻,问她:“你马上就要离校了吧?我实在有点担心你在路上的安危,既然你喜欢毛绒绒的动物,我送你一只灵宠如何?” 简悦懿双眼放光:“灵宠?长什么样的?” “猫喜欢吗?”他小心翼翼地问,大有不喜欢这种动物,他就去给她找别的动物的架势。 “什么猫?” “长得挺威风的,性子也很凶。它一发威,轻易能震碎四五只老虎的头颅。以前曾跟我一起上过战场,很多低阶的阿修罗都怕它。” “……上战场的猫?你确定你说的是猫,不是别的猛兽吗?”天界居然还把猫送到战场上去…… 也真是ORZ了…… “猫。”他笃定地道。 “它长得有多大?”她还是有点不信,他可别给她弄出头狮子来…… “这么大,这么长。”他比划了一下。 看上去应该只比普通家猫大一圈。 她这才放心,兴冲冲地道:“那它跟松鼠君一样,也会说话吗?” “当然会。”他眼睛斜睨它一眼,里面有明显轻蔑的意思在。 松鼠君吱地一声哭出来,这家伙……他是故意找了只猫来针对它的吧?! 猫不是把所有鼠科生物都当食物的吗?! “主人,那只猫……那只猫会不会吃了我啊?!”它哭叽叽地道。 顾韵林挑挑眉:“它跟我一样,在上战场前必须要到战意花园进行加持,才能生得起杀生的念头。别把它跟你这样的小妖精混为一谈,它是灵宠。” 松鼠君:…… 看着一人一鼠之间火药味十足,简悦懿赶紧喊“暂停”。再拍拍他的背,拍拍它的背,两边都给顺顺气。 松鼠君抱着双臂,算了,看在主人的人身安全的份儿上,我不跟你一般计较! 顾韵林也满脸不屑,要不是看在你主人的份上,你已经是只废鼠了。 简悦懿的回家旅程中会多出一只猫的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顾韵林送她回宿舍时,坚持要看看她的火车票,说是到时候要送她去火车站。 她没拒绝,告诉他就是今晚的列车。 他吃惊地道:“那怎么办?我灵宠没在身边,得晚点才能带过来。你把车票给我看,看是不是你记错了。” 她再三声明肯定没记错,但扭不过他,也就无奈地把车票拿出来给他看了。 他只瞥了一眼,直接把票撕成了碎渣! “诶,你……”她吃惊地伸手阻止他,却晚了一步,碎片已然被他扬到风中。 “你?!”她一掐小腰,正要生气! 他却拍拍她的后背,替她顺气:“别气,我的女人怎么能坐硬座呢?起码也得是软卧。你等着,我去给你订票,保证最迟明天早上走。” 几句话不仅成功让她消气,还反而叫她心里生出一丝甜。 顾韵林走后,琢磨着他应该不会太快回来,现在又才上午九点多,没事可做的她索性又跑友谊商店逛了逛。 头回买的小食已经够多的了,这回她没再去食品部逛,反而是去了三楼成衣部,给爷奶各买了两套真丝衣裤,给她爸还有大伯一家人也各买了两套府绸的衣裤。 她挑的并非是最时兴的款式,但却绝对可以称得上是经典款,穿个几年都不会落伍的那种。 挑完之后,又到一楼买了一瓶可乐慢慢喝。 可乐对她来说有不一样的意味,是她借以怀念后世的父母的凭靠。 她现在已经不像初来书中世界时那样难受了。但现实世界中的父母,依然让她思念不已。 她这么舍得在书中世界的亲人身上花钱,又千方百计想要把他们接到京市同住,其中其实也有移情的意思在。 她又买了些东西,返校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顾韵林似乎已经在静斋前等了她好一阵了。一看到她提着不少东西回来,他连忙上前,把一叠车票递到她手中。 “怎么有这么多车票?!”她讶异地道。 “不多啊,也就四张。”他不以为意,“我把一个包间的软卧票全买了,这样你跟你哥休息的时候,把门一锁,就不必担心有小偷光顾了。你一个女孩子,住包间安全性也高一些。” 列车上的软卧跟硬卧是不一样的。硬卧的包间小些,一个包间有6张铺,左边层叠3张,右边层叠3张。铺与铺之间留的空间特别小,根本没法儿坐起来。 软卧就不一样了,包间大不说,还只有四张铺。要坐要睡要走动,都方便得很,舒适度可不止高了一个等级。 她有点感动,但还是说道:“太浪费了吧?我和我哥只需要买两张车票的。而且,有实力买软卧票的人,一般都没兴趣当小偷的。要不然,还是退两张票吧?” 他却皱着眉,一脸为难:“这可不行。我的灵宠在天界是很有地位的,它起码得单独睡一张床。至于第四张票嘛,可以留给你的小老鼠、小人参还有小石头。” 她噗嗤一声笑出来:“它们全都可以跟我一起睡一张床。” 到这会儿,她还以为他是想把包间包下来。 可他一脸郑重其事的样子,反复叮嘱:“我没跟你闹着玩,我是认真。那只猫真的是很重要的人物。你现在一定要好好记住我的话,要不然,它会发怒的。” 她莫名奇妙地眨眨眼睛,顺着他的话说:“好,你说。” “首先,它是一只上过战场,和不少天族战士并肩作战过的灵宠。它和我同住同行,早就视自己为我们当中的一员了。所以你不能把它当成是只猫,你要把它当成人看待。懂吗?” “……你继续说。” “你不能像对待你的小老鼠一样对待它,不能去摸它的脑袋,不能去撸它的肚子,也不能把它抱到怀里随意搓揉。它是个战士!” 看着他表情那么严肃,她也开始觉得那只猫好像很不得了了。“明白了,它是战士,要尊重它。” “你是怎么对待一个人的,你就怎么对待它。” “好,我把它当成你看待!” 顾韵林:……怎么总觉得这话怪怪的? 91.91严禁转载 简悦懿把晾晒好的床单、被套等收好, 折叠齐整后, 放入床下的柜子里。再在寝室里巡了一圈,确定先回家的顾丽丽她们东西都收好锁好了, 没什么安全隐患了, 这才把自己的行李拎到门口,再把门窗锁死。 她原本还打算去强斋那边找她哥一块儿走,顺便把顾韵林的那只“天族小战士”也接走。结果一出静斋的门,就看到她哥已经等在外面了。 男同胞向来不像女同胞那样大包小包带很多, 简晓辉的行李简单得很,背上就背了一个黑色的帆布包, 手里就抱着一个纸箱子。 简悦懿的目光移往那只纸箱, 只见纸箱里端端正正坐着一只威风凛凛的……豹猫?! 她惊喜不已, 拎着行李就往她哥那儿跑! 简晓辉表情却挺无奈的:“这是顾韵林要我带给你的。他说这是答应要给你的猫, 叫我转交给你。” 天族小战士确实跟寻常猫不一样, 它用一种坐龙椅的姿势端坐在纸箱里,很有种睥睨天下的感觉。皮毛上金钱纹密布,完全就是只小豹子! 不过, 这只豹猫身材纤细有力,腿特别长。简悦懿好奇地望了望纸箱里它的尾巴,也特别长。 真是只强健美丽的小东西。 想起顾韵林要求她把它当人看待,她狡黠一笑,伸出右手对它道:“小战士, 初次见面, 握个手好不好?” 简晓辉赶紧阻止:“别摸!它要抓人的!” 可下一秒, 豹猫居然真把爪子轻轻搭在她右手上! 她受宠若惊地赶紧摸爪子,还小心地捏了捏。 不愧是天族小战士,那肉垫肥厚却又充满了肌肉的韧性。捏揉间,弹性好到可以完全接纳她的手指,却又隐隐把她的手指往外推! 这真是梦幻般的手感啊! 那毛也滑溜得让人一摸上去,就舍不得放开。 她的心都快化成水了! 小战士还以为这是人类之间的握手,对于她吃豆腐的行径毫无所觉,望着她的眼神,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这眼神让简悦懿微觉奇怪。喜欢小动物的她,是熟知家猫的习性的。 家猫是一种领地意识极强,你把一堆脏衣服放到沙发上,它都会如临大敌地跑过去围着沙发转几圈。要是看到生人,那反应就更大了!随时随地一副“总有刁民要害朕”的样子。 这猫才头一次看到她,怎么看她的眼神,活像她已经当了它几百年的铲屎官一样? 简晓辉也觉得奇怪:“咦?它居然让你摸?我刚刚去抱它的时候,你不知道,这家伙可凶了!它居然朝我挥爪子!我跟你学学啊。” 他抽出右手,单手抱着纸箱,然后一脸横眉冷眼地举起“右爪”。 “看到没有,它当时就是这个表情!这哪是猫啊,完全是只精!它当时爪子还挥得慢,我看呐,它纯粹就是在威胁我,敢摸它,就给我一爪子!” 简悦懿哈哈大笑:“猫都是这样对待陌生人的啊!” 简晓辉皱着眉头:“说得也是……不过,它当时的表情真的好像人……唉,我也说不好。”说着,又有点小郁闷,“这破猫,我当时都不想帮顾韵林送过来了,可他人又不晓得跑哪儿去了。” 简悦懿随口问道:“不是他让你转交的吗?你怎么会没看到人呢?” “是他让转交的。但他当时到我寝室来说的时候,可没带着猫来。他叫我过十分钟到他寝室去拿猫,结果我过了十分钟去他那边,寝室里根本就没人。只有这只猫在。” 说着,简晓辉表情又有点喜滋滋起来:“吃人嘴软,拿人手软,他不是帮咱们买了火车的软卧票吗?这猫抓人也就抓人吧,只要它不抓你就成。帮他转交只猫也没啥大不了的。” 接着,她哥就开始八卦起来:“大妹,你干啥要收他的车票啊?他还送了你一只这么好看的猫,你们之间是不是……”他笑得特别暧昧,“是不是处对象了啊?” 简悦懿无语地把纸箱子接过来,大方承认:“是啊,才处上。这只猫就是他给我的定情信物,行了吧?” 豹猫猛地抬头望她,眼神变得更加温柔了。 简晓辉哈哈大笑:“把猫当成定情信物?!亏他想得出来!” 话音刚落,就看到对面一人一猫全都不甚高兴地望着他。 简晓辉:…… 看来大妹是真喜欢他啊…… 他赶紧轻轻抽了抽自己嘴巴:“哥错了,哥错了!哥说话口无遮拦的,别介啊~!” …… 坐公交,进火车站,到候车室候车,排队检票。 这一系列的事全部做完后,晚上7点,简悦懿和简晓辉兄妹顺利上了列车。 硬座车厢节数最多,旅客人数也最多。两兄妹在人堆里穿行良久,遇到乘务员就赶紧询问软卧车厢的所在,又走过硬卧车厢,这才寻到了他们的包间。 一进了包间,空间豁然开朗。 简晓辉把行李随意往左手侧的铺上一扔,再直挺挺地把自己也扔上去,嘴里感慨一句:“妈诶,挤死个人了!” 确实,硬座车厢里有些人甚至买的是站票。好些人把行李往地上一放,直接就坐在行李上面。人挤人的,又是夏天,空气里全都是一股子汗臭味。 而且这么挤,就算买了硬座票,也只能长时间窝在自己的座位上,不得动弹。他们两兄妹3月份北上的时候,坐的那趟列车就成功让他俩把腿都坐肿了! 简晓辉把双手放在后脑勺下面,随口道:“顾同学看起来是个体贴的主儿啊,就不晓得他有没有那个福气,能娶到我大妹了~。” 豹猫竖起耳朵聆听,再回头望望简悦懿,像是在期待她的回答。 简悦懿觉得好笑,才刚开始谈恋爱呢,她哥居然就已经想到结婚去了。不过也是,这个年代时兴“不以结婚为前提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 包间里总共四张铺,左右两边各两张。都是上下铺。 她懒得去爬上铺,就把行李放到了上铺。至于装着豹猫的纸箱,她先把它放到下铺靠里面的位置,再跟里面的小战士商量道:“你是要自己睡一张铺吗?还是跟我一起睡?” 豹猫歪着头,似乎在认真思考。然后它从纸箱里走了出来。 换成其它猫,得用跳的,才能从那么高的纸箱里出来。但它实在是一个长腿美人,姿势优雅地一迈长腿,就从纸箱里漫步出来。 它往床铺边缘走去,明显是要跳到上铺去,自己睡一张床。 可等着吃豆腐的简悦懿,怎么可能让它自己睡呢?! 她一把抱住它,把纸箱往床下一扔:“哦,你也觉得在纸箱里面空间太小了,很难受啊。没问题,纸箱咱不要了。” 往床上一躺,就闭眼装睡起来。 简晓辉讶异地嚷嚷:“它好像能听懂人话!” 那边床毫无动静。 “睡着了?” 简晓辉索性也闭眼休息起来。他睡眠贼好,一会儿功夫就开始打起小呼噜来。 而这边,简悦懿依旧在装睡中。 豹猫被她抱在怀里,一阵错愕。它伸出爪子轻轻拍拍她的脸,醒醒。 她不理。 它再拍拍她的脸。 她还是照睡不误。 它歪着脑袋,很是为难。干脆自力更生,从她怀里往外爬。 可它两条前腿往外一蹬,顿时蹬到她胸前的一处柔软! 它吓了一跳,完全不敢动弹了。 简悦懿闭着眼睛,根本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这猫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就开始了它的□□服务。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欲拒还迎”? 豹猫露出类似人类苦笑的表情,望着那张近在咫尺,又毫不设防的甜美睡颜,叹了口气。真是的,我是男猫好吗?本来不想占你便宜的……你非要搂着我睡…… 它尽量把上半身往后仰,避免占她更多便宜。 下一秒,她却呓语一声,无意识地将它搂得更紧了。 豹猫:……好吧,这不能怪我了…… 它把头枕在她胸前,压抑住想用爪子去按两下的冲动。好软…… 简悦懿这会儿心里也感叹不已,好软…… 长腿帅猫长得帅不说,小身体一放松,原本坚实有力的肌肉顿时像被化骨绵掌打过一样,软得要命!抱着它,你根本感觉不到骨头的存在! 萌得她直想把脸蹭到它肚皮上,去吸一口猫气! 可是,想到顾韵林千叮咛万嘱咐,叫她一定要把它当人看待,她又只能深深地压下自己的心思。 同吃同住同睡,这还能说得过去。他不是说,他跟它并肩作战的时候,都是同吃同住的吗? 可蹭猫肚子,那就纯粹是对这枚天族小战士的猥/亵/了……假如这能称得上是猥/亵/的话…… 她睡了半个小时,时不时无意识地碰碰它,捏捏它。把豆腐吃够了,这才睁开眼睛,一伸懒腰。 豹猫赶紧缩到床边,正色端坐。 简悦懿耳听她哥的呼噜声,凑到小战士面前,用手撑着下巴,笑眯眯问它:“睡得好吗?” 天族小战士伸出右爪,拧着眉头,摆了摆爪。 简悦懿失笑,这猫怎么像个人一样?她还以为它会说“不”,也做好了它会摇头的准备。 结果它居然摆手?!哦不,摆爪爪~! 哈哈哈,太可爱了! 旅途漫漫,她拿出了英文书开始阅读。豹猫走到她身边,也将小脑袋凑了过来看。 “你也要看?”她问。 它点了点头。 她有点诧异,顾韵林明明是中式仙人呐,怎么养只猫居然还喜欢看外文? 她把书平铺在床铺上,一人一猫占据了书的左右两边,排排坐地学英文。 而她放在床头的背包里,四只小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简悦懿宠幸新宠。 人参精问松鼠君:“喂,我们之间的位置难道不该按先来后到排吗?当然,补天石老大肯定是大佬,这是没说的了。可这只新猫肯定得排第四位啊!你这个老二,不去管教一下老四吗?它太不懂规矩了!独霸恩宠不说,居然都不劝主子雨露均沾!” 松鼠君冷笑一声:“有事的时候我就是二哥了,对吧?没事的时候怎么没听到你喊我一声哥呢?没看到它是猫吗?我要出去跟它理论,它直接把我生啃了怎么办?” “它敢生啃你?!怎么可能!上次你回来的时候不都说了,说天界的灵宠也跟天人一样,是不杀生的。不杀生还有什么好怕的?” “猫戏老鼠懂不懂?它就算不把我啃了,也有本事把我戏弄到怀疑人生!”说罢,松鼠君扔给它一个轻蔑的眼神,“猫只吃肉,不吃人参的。你行,你上啊!” 人参精被噎得不行,气冲冲地用它一身的须须往背包外面爬。 吓得松鼠君赶紧一把拉住它:“你疯了?!主子的哥哥也在这里的!你一根人参还能自己爬来爬去,叫他看到,还以为闹鬼了呢!” 人生精满不在乎:“你听,他还在打呼噜呢!睡得那么香,炸雷炸到他身边,他可能都醒不了。”继续往外爬。 松鼠君闻言不说话了,坐等人参精搞事。 听力极好的简悦懿:…… 听力同样好的豹猫:…… 人参精爬出背包,用须须指着自己头上蔫哒哒的叶片,还有一根断掉的小须须,颤抖着哭泣:“主人……你再宠幸它,再不用你的爱滋润我,我就会枯萎了~~~。得不到爱的小人参,会变成泡泡消失掉的……” 松鼠君“噗”地一声笑出来,跪在背包里捶地!哈哈哈哈哈!撒娇能撒成这样,也只有人参精了! 人参精会说什么变成泡泡消失,跟简悦懿每天看英文书有关。 因为她读书太过认真了,这两小只又喜欢不学无术,她看到它们陪她学习的时候,总露出一脸无聊的表情,叫它们出去玩,它们又不肯走。索性,她就去图书馆借了一本纯英文版的《安徒生童话》来。 然后,她每天给它们读小故事。她看的是英文,读出来却是用华文读的。既没落下自己的学习,也算是丰富了它们无聊的陪读生涯。 得不到爱,变成泡泡消失的故事,正是《安徒生童话》里那个著名的故事《海的女儿》。 简悦懿看着它那根快要折断的小须须,心疼得不行,问道:“怎么会这样?你等等,我去找根火柴棍当夹板,帮你固定须须。” 松鼠君和豹猫都诧异了,即使全程听到人参精的盘算,她还是心疼它了…… 这只人参精不简单呐…… 豹猫站起来,似乎想往简悦懿这边走过来,但它很快又坐下来了。 这一切看在简悦懿眼里,却直接变成了这只傲娇猫想跟人参精争宠,却又不屑跟小妖精一较长短的内心活动。 她的心都化了,心里默默想着,等我,一会儿我就来宠你~! 她取出一根火柴棍,用铺盖线小心翼翼地把火柴棍固定在人参精的伤须上。 她摸了摸它的小叶子和红红小小的人参果,再把它捧起来,亲了它的小脸脸一下:“现在我家可爱的人参小宝宝不会变成泡泡了吧?” 它用须须捧住脸,喜滋滋地点头:“嗯,不会变泡泡了!” 这时,简晓辉打呼噜的声音变低了,似乎有要醒过来的预兆。简悦懿赶紧小心翼翼地把人参精放回背包里,轻轻合上包盖。 人参精也不敢再多话,只在包里得意地冲松鼠君笑。怎么样?见识过我的本事了吧? 松鼠君郁闷得要死,觉得自己可以再进修进修撒娇这门学问。 两小只正觉得撒娇真是一件争宠利器,那边简悦懿又凑到豹猫身边去了。 她笑眯眯,直勾勾地看着它,突然贴过去偷亲它! 豹猫被她亲了个正着,一脸懵地望着她。 她一本正经:“我是把你当成人来亲的。顾同学说,要把你当人来对待,我这可没有犯规。” 豹猫:…… 豹猫转过身去,把PP对着她坐下来,伸出右爪子开始盘算,她把它当人?那他怎么办? 她这算不算是红杏出墙啊? 他要亲她,还是想尽了种种办法才亲到的。她现在却主动亲了它!而且还扬言是把它当人亲的! 它脑子里一团乱麻,不知道自己该做何种反应才恰当。 在它左思右想的时候,简悦懿凑了过去,一看,不得了!这猫的爪子就跟人一样灵活,可以单屈一指! 屈一指不说,它剩下的手指头也灵活得要命,伸伸屈屈不在话下! 她越看它越觉得是个人! 而这时的松鼠君和人参精排排坐在包口,看着它们主子宠幸一只从头到尾都没撒过娇,高傲得不行的豹猫…… 两小只相视而哭,抱作一团! 撒娇也没用啊!撒娇也抵不过她的变心! 简晓辉睡了一个小时就揉着眼睛起床了,问简悦懿:“大妹,饿不饿?要吃点东西不?”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8点过了,两兄妹还没吃晚饭。 餐车的用餐时间也早过了,简悦懿问了一句:“你带了吃的?” “你上回给我的饼干,我还剩一些。在火车上,就将就点吃吧?”简晓辉从行李里掏出那包饼干。 男同志放东西都是不太注意的。他把东西拿出来时,饼干已经被压成渣了。 “好。”简悦懿不太在意,反正这种东西碎与不碎,吃起来味道也没差。 简晓辉又问了一句:“给它吃什么呢?” 简悦懿拿起一小片碎掉的饼干渣,试着递到它嘴边:“你吃这个吗?” 豹猫连闻都不闻,直接一嘴咬了上去。 咦,这不对啊。这不符合猫的天性啊。猫吃任何不熟悉的食物之前,不都是会先闻闻的吗? 正想着呢,豹猫咬着饼干,咬个两三下,饼干渣就直往铺上掉。有一小块碎片甚至沾着它的口水。 豹猫看着铺上的碎渣,一脸震惊!快速用爪子把渣往地上扫,像是在毁灭罪证。再仰起头继续咬饼干,确保碎渣不会掉在铺上。 简悦懿莫名奇妙地看着它,这表情太神奇了……它这举动是……完全没想到猫嘴吃东西时闭不拢,会掉渣的吗? 它到底是不是猫啊?! 猫怎么会对这些常识性的问题这么吃惊?! 她把所有的事串了一遍,脑中灵光一动,这猫……这猫该不是……顾韵林变的吧?! 她错愕不已,反应过来后,差点笑趴在床上! 可嘴角甫往上翘,自己又耷拉下来了…… 不为别的,就为刚刚她主动亲了他一口! 突然间就觉得头痛……她还厚脸皮地跟他说,她就是把他当成人来亲的! 朗朗乾坤,光天化日,还当着她哥的面,她亲了一个男人! 简晓辉发现她表情特别僵,还关切地问了一句:“妹,你咋了?” “没……”她满头黑线。 “那你再多吃点。”他招呼了她一声,然后撕了一页笔记本的纸,开始折叠起来。 很快,就折出个简简单单的,浅浅的小纸盒。他把一些饼干渣抖进去,递给简悦懿:“你把这个给它吃吧,免得它弄脏了你的铺。” 豹猫,不,顾猫猫顿时露出很羞愧的表情来。 简悦懿仍处在震惊中,顺手把那盒饼干放到了顾猫猫面前。 顾猫猫半坐着伸脖子去吃,却发现大长腿碍着了它吃饭,让它的嘴完全够不到纸盒。 它一脸无奈地趴在盒边,把嘴凑进去吃。 可饼干渣糊得它满嘴满鼻全都是,它又只好用爪子从脸上把渣扫下去。 看着它吃东西吃得这么费劲儿,她心里一下子又暖了起来。 好好的天人不当,非要为了她的安全变成一只猫,他容易吗? 不容易啊。 92.92严禁转载 早在快期末考试的时候, 简老太就打电话到传达室, 让人去叫她,问了她回家的时间, 说要去接她。 她不说, 老太太就生闷气。 怕把老人家气坏了,她只能赶紧去预订火车票,把具体归家时间告诉了她。 哪料买好的火车票却被顾韵林撕成了渣。幸好他买回来的火车票是当天发车,而且还不像她买的票那样需要转车。 她现在跟她哥反而早了一天回到家乡。 也因为这个缘故, 跟离家北上时,乡亲们集体送她离开正好相反, 车站一个来接她的人都没有。 但这样, 她反而可以在回家的路上, 好好看看她家乡的点点滴滴。 这是如水墨画般的地方, 既有江南水乡的柔, 又有北方山石的硬。沿途片片生机盎然的稻田,映得满眼都是,让人感受到勃发的生机。 这里的人也不太一样, 被一方水土滋养,除非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人,大都皮肤白皙细腻。不论男女五官都带着几分秀雅,性子却是辣得很。 简悦懿一路贪恋地看着故乡的水土山石, 甚至路上擦肩而过的路人都让她有种陌生的熟悉感。 是啊, 这就是家乡。它在你心底深处, 和别处总是不同的。 南方的酷暑天实在是要命的,没有后世的遮阳伞,两兄妹在户外走了一段后,就开始汗流浃背的。 顾猫猫就坐在她怀里抱着的那只纸箱子里,看到她热的不行,它的表情明显心疼,索性坐到纸箱贴着她身体的那一边,直接斜倚在她身上。 简悦懿又好气又好笑,这家伙是直接贴在她前/胸上的。之前在火车软卧上时,她抱它,它都还晓得从从她怀里挣出去,晓得守礼。现在是脸皮厚了? 不过,顾大冰箱即使变成了猫,冰箱属性依然不改,它一倚过来,她顿时觉得一股清爽的凉意沁了过来,连暑气都像被无形的冰刃给劈开了似的。整个人顿感舒适。 感受到了她的惬意,它的表情也柔和了许多,瞳孔里映出来的全是她。它像寻常猫那样,缓缓的闭眼,再睁眼,再缓缓闭眼,再睁眼…… 这是家猫向主人示爱的方式。它不知不觉做了,然后小声地打起猫呼噜来。 可猫呼噜才打了半声,它就被惊到了!它是不会流汗,身体不可能出现污垢,也没有任何不雅体味的天人,而现在,它居然在打呼噜?! 它惊得瞪大眼睛坐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再次倚在她身上。 慢慢放松,放松。小呼噜又打上了! 它又被吓到了! 看到完全不懂怎么当好一只猫的顾猫猫,简悦懿乐得要命,天人殿下,你这已经是第n次暴露身份了! 可她心里却又觉得暖得要命,忍不住低头在它头顶上亲了一记,深深地对它说了一句:“谢谢你。” 顾猫猫抬头望她,眼神再度变得柔软。然后……它又开始打呼噜了…… 它吁了一口气,有点郁闷地接受了猫会打呼噜这个事实。 两兄妹才走到东方红公社,就有社员眼尖的瞅到了简氏兄妹。 看到她的那名社员高兴地嚷嚷:“你们看,小老师回来啦!” 这会儿大家正在上工,听他嚷嚷,不知道多少道目光同时扫了过来! “是小老师,真是小老师!” “小老师——”有人把头顶的草帽摘下来,冲简悦懿挥帽。 “不行,我得去告诉简家老两口!他们孙女儿回来了!” 好些人把手里的农具往地头上一扔,直接就冲简悦懿奔过来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大家就把她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原本就站在她身边的简晓辉,直接被人群挤到了最外围! 简晓辉耷拉着嘴角,走到道旁蹲下,用手支着下巴,得嘞,反正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乡亲们争先恐后地跟简悦懿问好,有些人表情特别激动,把她装猫的那只纸箱都挤得有些变形了。还是其他人看到不对,赶紧把太激动的人往外撵。一边撵,一边还安慰她:“小老师别吓着了,实在是太久没看到你,大家都有点激动!” 她笑着回应:“我没事的。” 正与大家说笑间,远方响起突兀的“突突”声。 大家循声望去,简老汉居然开着拖拉机来接他孙女来了!人群里顿时响起一阵善意的笑声。 简老汉把拖拉机开拢,从车上下来,动作依稀还带有几分年轻人的矫健。他快步走到孙女面前,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眼睛发红地道:“还成,没饿瘦。人也比走的时候精神些了。爷爷生怕你在外面挨饿受冻,现在放心了。” 话说完,又跑到拖拉机那边去摸东西。一摸,给他摸出朵大红色府绸扎的大红花来! 简悦懿看愣了眼,这个不是……电视剧里,古代男性娶亲时像绶带的扎法一样,扎在胸前的绸制大红花吗? 她就看到她爷爷兴高采烈地给她拿过来,并且还特兴奋地对她说:“咱家宝啊,这花是爷爷花钱买的料子,你奶奶给你扎的。费了不少布票,这布票都是爷奶花了不少心思凑的。来来来,快来戴上。” 简悦懿又是感动,又是哭笑不得,这是传说中“爱的轰炸”啊!可是……“爷爷,这不是古时候男人娶老婆戴的吗?” “胡说八道!什么娶老婆啊?!这是状元红!爷爷都打听过了,以前的状元都是要骑马戴红花的!” 状元红是酒,我的爷…… 连她怀里的顾猫猫,眼里都染了笑意。 “现在爷爷会开拖拉机了,骑驴骑马都不够看的。爷爷提前跟你黄叔打了招呼,把队里的拖拉机开出来迎你游街。快,咱家懿宝赶紧把大红花戴上!” 这大红花布料下得特别足,扎得也特别大朵,足有农家灶房里的水缸口那么大朵。 简悦懿摸了摸红花,心里一热,也不在意好不好看什么的了,放下纸箱,把花扎在了前胸上。 红花太大,直接把她的前胸加双臂都挡住了,实在有点喧宾夺主的味道。她也不在意,抱起纸箱就跟她爷爷一起上了拖拉机,坐在副驾驶座上。 拖拉机“突突突”地缓慢开着,在公社里稍微宽敞点的道路上前行着。 人们夹道相迎,拖拉机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气象。 有可爱的小童把路边的野花摘下来,往简悦懿身上扔;有社员去供销社现买了鞭炮,“噼里啪啦”热烈地放着;还有人找不到鼓敲,把小孩的拨浪鼓拿在手里用力摇的! 有社员自告奋勇,跑在拖拉机前面,挨家挨户地宣告:“小老师回来啦,小老师回来啦!大家快出来看呐!” 这可真是前呼后拥,人山人海。乡亲们的情意是那么朴实又真切。 然而在欢声笑语中,简悦懿还隐隐听到一点不太和谐的声音。 那是简妈和简春莉的。 简悦懿不知道的是,她妹妹简春莉其实也考上了京市的大学。 去年,简春莉在暗害亲姐失败后,原本以为以简悦懿骨子里透着的狠,一定会狠狠收拾她的! 谁料,她就只是把简妈一半的运气给了她而已…… 知道自己不会被运气给坑死了,她当时就惊喜不已。后面更是接二连三地遇到惊喜。 比如,她走路很容易崴到脚,崴到之后,十天半个月都要瘸着脚走路。换运之后,却只瘸个一、两天,然后就大好了。 又比如,她发现她能读得进去书了。以前课本上的文字,她一眼望过去,像是一片小蝌蚪在游一样,简直跟象形文字似的!现在,这些小蝌蚪终于变成文字了。 再比如,白铁栓因她而得罪了她姐,后来清大名额也没能争取到,一气之下,跟她划清了界限。还嚷嚷着“就凭你这矬样儿,还想嫁给我儿子?!他可是个排长!”结果她却考起了京市的一所普通大学,让白铁栓懊悔不已。 她竟也跟她姐似的,打了一回脸。 这一切的经历,都让她渐渐对她姐生起了一股感激之情。特别是,她能考起大学,跟她姐是有很大关系的——她姐利用公社里的广播给所有参加去年高考的社员补习时,她也悄眯眯跑到大道上的广播底下在听。 霉运散去,连空气都清新了几分,她看世界的角度都与过去不同了。 凭自己的本事考大学,在当初是迫不得已而为的。那时候,社里所有人都知道她谋算过她姐的福运的事,人人看到她都恨不得冲上来给她一巴掌。 她爸又跟她妈离婚了,家里一下子失去了壮劳力,经济条件一下子降了好多。 幸好乡亲们送她姐的东西,还剩了不少在家里。要不然,地里青黄不接的时候,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有考上大学,她才能从困境中出来。 所以那会儿,她拼尽了全力地读书。也果然考上了大学,拿了19.5元/月那个档次的助学金。食堂饭菜又只要12.5元,每个月能省7元钱寄给她妈! 可惜,7元/月对普通农户来说,已经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她妈却根本接受不了。 “我生你、奶你、养你,连我的运道都给了你一半,你每个月才给我这么点儿钱?!”她妈是愤怒的,最愤怒的地方莫过于自己因为少了一半运气,生活变艰难了起来。 这个小家庭里,以前有壮劳力支撑一片天,现在天却塌了一半。简妈以前的日子可说是很顺遂的,现在却天天倒霉。 这倒霉来倒霉去,简妈脾气比起以前只大不小。 最让简妈郁闷的是,大约因为简春丽身上的运气有一半原本是她的,两母女倒起霉来,步调还挺一致的。 比如有天,简妈早上起来,从鸡窝里摸出一只鸡蛋,打算做蛋羹吃。可打鸡蛋的时候,手莫名其妙就抖了一下,蛋液一下子就从破开的蛋壳里掉到了地上! 农家灶房里哪里会铺水泥地面?蛋液掉下去,直接就是掉在泥土里,根本没法儿吃了! 本来家里就养了一只母鸡,那鸡每天也就只下一只蛋,可把简妈难受得不行。 第二天,她怕自己又搞砸了,就让简春莉去摸。结果简春莉也一样手抖了一下,一颗鸡蛋又废掉了…… 这样的事情有很多,有时候甚至有母女俩同时崴了脚的情况发生。 简妈心里的怨气越来越大,对着简春莉,开口闭口就是“你能有今天,全靠我把我的运气给了你一半”。 把简春莉对她的亏欠感一点一滴地磨掉了。 在简春莉觉得自己快要忍不了的时候,快爆发的时候,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寄过来了。瞬间就挽回了一切,让她没成为得到了亲妈的一切,还跟亲妈决裂的不孝女。 到了学校,拿到助学金后,除了伙食费外,她节省下每一分每一厘,全给她妈寄了回去。这缓解了她内心的亏欠感,偶尔,她心里甚至认为自己是个很孝顺的女儿。 可她内心深处是知道问题并没有真正解决的,她逃避着,不敢写信、不敢打电话回去。她怕她妈又会指责她拿走了她一半运气。 等到了暑假,她却再没有借口不回去了。 她就读的学校比简悦懿要早几天放暑假,她归家的时间也就比她早几天。 而她逃避问题的态度让简妈极为不满,永远是一张冷脸对着她。甚至一开始,她妈做饭只做自己的,根本不给她做。 她心里落寞,自己去灶房做了。可把菜端上桌,她妈却直接将菜收走!边走边咒骂:“吃吃吃,就知道吃!你每个月寄那么点钱,都快把你妈给饿死了!你还好意思做菜吃?!” 她忍着难受,回自己屋,从书包里掏出一些零碎的票子递给她:“妈,这是我这学期替人做工赚的,给……” 她是后世穿书进来这个世界的,自然知道后世勤工俭学的做法。不过,这个年代都是国营企业,根本没地方招收小时工。她这钱其实是捡破烂捡来的。 一个大学生捡破烂是很丢人的。她都是尽量到离学校很远的地方去捡,再拿到废品回购站卖。 做这种丢人的事,只因为她想跟她妈好好相处。 她妈无时无刻不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她。她既对她有亏欠感,又害怕没把她哄好,不管她以后能分到什么样的单位,她妈到单位上一闹,她都得完蛋! 她期待地把票子递给她,简妈却怒目圆睁,一把抢过钞票,然后用不敢置信的眼神望着她:“你原来有钱!你原来有钱!你妈快饿死的时候,原来你在吃香的喝辣的!” 她错愕不已:“妈,你这是从哪儿得出来的结论?我什么时候吃香的喝辣的了?我在学校跟每一个同学吃的是完全一样的,我们交的伙食费都是一模一样的!” “你有这么多钱,每个月才只给我寄7块,剩下的不是拿去吃香的喝辣的去了,是拿去干嘛了?” 她满腹委屈,捡破烂时怕丢脸而捂着脸捡的那种低三下四感瞬间自心头蹿出来,化作怒气炸开:“7块钱少了吗?!7块少了?!你去问问隔壁邻居,他们一年的工分分完粮食还能分多少钱?!有没有7块钱?!” “分不到7块钱?!队里现在有拖拉机,70块钱都分得到!现在全队就咱们家最穷,别家每户都有一个河道办采金队的正式工,人家一个月就有30多块!你呢?!你呢?!我当初真是猪油蒙了心窍,没疼懿丫头,光顾着疼你了!你能为我做什么?!” 简妈扬扬手里的钱,使劲儿往简春莉脸上拍:“就只有这点钱,你都还不肯给我!” 简春莉伸手将钞票拍飞,恶狠狠地道:“爱要不要!”连饭都不吃了,怒气冲冲走回自己那间屋,把门一锁,就躺床上生闷气了。 照道理讲,这种情况母女俩各自冷静一下,也就好了。 可简妈冷静不了,她想到春莉走后,这几个月来自己被人歧视、被人戳脊梁骨,运气还糟糕得不得了,身边连个诉苦的人都没有。春莉是造成这一切的人,她却连电话都没打回来一个! 她越想越气,追到简春莉那屋还想继续骂!却发现简春莉把门给锁了! 这还得了?! 简春莉再一次地拒绝沟通,让简妈怒火中烧,用手大力拍打着门:“你居然还敢锁门?!给我出来!快给我出来!” 简春莉也气得胸口起伏不停,直接用手塞住了耳洞,强迫自己不去听。 “简春莉你这混帐东西,跟你爹一样,是个王八羔子!你爹不护着我也就算了,连你也不护着我!你欠我的,这一辈子都欠我!除非你死,除非我死!不然没完!你给我出来!你出不出来?” 屋里的人依然不理她。 简妈左望右望,冲到堆柴的地方,抽出一根粗粗的柴禾,再冲回简春莉那屋,用柴禾棍大力往门上砸! 那阵仗可比她用手拍大得多了。 简春莉被她妈的疯狂给吓到了,她把毛巾被拖过来,盖住了整个脑袋! 可简妈是铁了心要让她跟她沟通。她不管这种情况下,母女俩到底能不能真的沟通得了,反正她就是要她出来! 她把窗户纸给捅破了,一看简春莉居然在里面睡大觉,更毛了!到外面去捡了些小石子和细树枝,回来就往床上砸! 这么个砸法,简春莉再躲不了,腾地坐起来,“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那哭声特别的撕心裂肺,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震天价地响。 当天下午,简春莉就开始收拾行李要走。去哪儿她不知道,但她有种在家里实在呆不下去了的感觉。 这里满布着一种低气压和窒息感。她觉得自己的脖子上,像有一双无形的手。 气焰颇高的简妈,在看到女儿要离开她的时候,一下子傻了眼。她冲过来骂她:“你这是干什么?!干什么?!我告诉你,你要敢走,我马上就去筹钱!等开学,我就北上嗯,到你学校里去闹,让你的老师们都看看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这个不孝女,你以为可以就这么把你妈给扔了?!” “你去闹啊你去闹!我不在乎!就算被学校退学,我也是高中毕业生!随便到哪个城市生活,会养不活自己?!只要我不告诉你我在哪儿,你找得到个P!”她满脸都是对她的恨。 那恨意太过明晃晃的了,扎得简妈满心生疼。忽然就一屁股坐到地上哭:“我命怎么这么不好啊!我大女儿被公社里面人人追捧,人人都在给她送东西,她要养活我容易得很。可她不认我了。我男人也是个孬种,他爹娘要他跟我离婚,他居然就离了。现在,连你都不要我了!” “我有一半运气都给你了啊,你居然不要我了!”她哭得声嘶力竭。 最初,简春莉怒火上头,还只是冷眼旁观地看着。可她妈最初虽然只是把哭当作武器来用,但哭着哭着,想到过往的事,倒是真伤心了。 越哭越真切。 终于把简春莉的心给哭软了。 简春莉真就还没走。 而简妈经此一役,也没那么过分了。至少不敢在饭桌子上,把菜从简春莉面前拖走,不让她吃了。 两母女间还没来得及爆发新的冲突,简悦懿回来了。 “小老师回来啦!小老师回来啦!大家快出来看呐!”有人挨家挨户地在通知。 那声音喊得高亢,简妈在自己院子里就听到有人在离她家还挺远的地方喊嗓子了。 听到大闺女回来,简妈第一反应是瑟缩了一下,简悦懿那张冷冷的宛若地狱使者般的脸,一下子就清晰浮现在了她的心头。 她本来在院子里干活儿。听到那声音,活儿也不干了,冲到门口,把院门关了起来。然后再跑到堂屋坐下。 就这样,她还不放心。又起身把堂屋的门给关上了。 93.93严禁转载 简妈仔细回顾, 把之前跟大闺女相处的点点滴滴细细想了一遍, 一拍巴掌:“对诶!你别说,还真是!” 她眼睛滴溜溜直转, 越想越兴奋:“而且她还喜欢别人服软!只要别人服软了, 她就不会再为难了!” 简春莉听她这话头,突然觉得不太妙。 下一秒,简妈就跑院子里捡了块石头,往自己脚上的布鞋鞋面上蹭。 反复蹭, 反复蹭。 把鞋面给蹭毛了,她还在继续蹭。 “妈, 你在干嘛?” 简妈头也不抬地道:“把鞋子磨出洞来呗, 再把衣服裤子也打几个补丁!打扮惨点儿再去见你姐, 见到她就哭!老房子那边这会儿人肯定多, 你姐那么有钱, 肯定看不得亲妈寒酸成这样,给她丢人!她手指缝里随便漏上一点儿,也够咱娘俩吃上一阵了!” 简春莉吓了一跳, 她是被她姐收拾够了的,忙问:“你不怕她了?”居然敢往她跟前凑! 简妈立马打了个哆嗦,却嘴硬地道:“你妈以前是傻,抱着个金饽饽还要往外扔,去疼你这么个不孝女……” 说到一半, 简妈看简春莉的眼神突然变了。 那眼神像在打量一块俎上肉, 生生地把简春莉看得脊背发寒。 她该不会是……该不会是……想弃了她, 去找她姐?!简春莉突然就浑身发抖起来。 昨天,她还因为母亲的无理取闹,而想离家出走。今天,就换成母亲想要弃绝于她了! 寒意不断蔓延,在这酷暑天,竟连她的手指脚趾都凉沁沁的。 她一字一抖地问:“你是想去求姐,把你的运气从我这里抽走吧……” 简妈脖子微微瑟缩了一下,也仅仅只是“微微”。她说:“瞎想什么啊,我就是想让她漏点儿钱给我。去,你也去找件最旧的衣裳,在上面多打点补丁穿上。咱们一起去找你姐。” 简妈说话的语气柔和得要命,仿佛之前歇斯底里的人不是她,她只是一个爱护幼女的慈母一般。 可这前后反差太大,反而让简春莉摸到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你真的是这么想的……真的是……”她头重脚轻,眼泪一下子就飙出来了,“我会死的……你把运气抽走了,我会死的!” “我死了你也不在意吗?!”她终于爆发出来,“以前你帮着我去偷换姐的运气,那时候你怎么说的?你说这运气必须得从她那里抽走一半,反正抽了一半她也不会死,不抽我就得死!现在换成把你的运气给我一半,你就不愿意了?” 简妈这回连脖子都没有缩了,只是眼神闪了闪。她柔声劝道:“傻孩子,妈怎么会看着你死呢?你姐那么有钱,你等着,妈现在就去找她要点钱。” 竟完全不顾简春莉的想法,迳自出门去了。 简春莉呆怔当场,眼泪泉涌般往外流,原来这世上竟没有一个人真正在意她的生死…… 她慢慢蹲下去,忽然间就不知道自己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跟价值。 死了也好。像她这种人,死了最好。 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她慢慢地抱住自己,开始想着“地底下会不会很冷”这样的问题。想到自己死了之后,这世上不会有一个人记得她,她的一切,乃至她说过的某句话,别人都不会记得。 她会像从来都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一样消失! 她毛骨悚然,从地上悚然惊起!直冲冲奔出了自家院子! 她发疯了一般地寻找着她妈,她不想死,她一点都不想死! 她到处找着,然后她看到了她姐。她姐戴着一朵大红花,坐在拖拉机里,像古时候状元游街一般,接受着人们的夹道相迎。 人们脸上的表情,是如同过节一般喜气洋洋的。不少人点着鞭炮追着拖拉机走,又有不少孩童往拖拉机上扔野花。她姐对此抱以微笑,姿态端止,仿若一个天生的王者。 她看得有些眩目。但她顾不得想太多,因为在拖拉机后方较远处,还缀着一个尾巴——她妈。 她离得远,一切全被她看到了。心脏一紧,她赶紧往她妈那边跑过去! 她跑的速度太快,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甚至她差点跑吐了。 终于把她妈拦了下来。 “妈,你不能去!我不会让你去的!”简春莉满脸满眼的戒备。 简妈皱着眉头:“你让开。我去见自己的亲闺女有什么不对的?” “不准去!”她眼神凌厉起来,那里面甚至有几分疯狂。 简妈眼睁睁看着拖拉机走远,急得连面上功夫都不愿做了,直接左突右冲!春莉不让她过,她干脆把她往旁边一推! 简春莉猝不及防,一下子被推倒在地! 但她的求生欲让她动作敏捷了不少,在被推倒的瞬间,她把她妈的衣袖给拽住了。两母女一起人仰马翻地倒在地上! 简妈又想跑,简春莉抱死了她的腿不让她跑! 就这么你推我拉之间,拖拉机走远了。 坐在拖拉机上的简悦懿听着远处的动静,有点头痛,都被她收拾得这么厉害了,咋还敢往她跟前蹦呢? 她马上就要出国了,能陪家里人的时间不多了。这么点时间,她真不愿意花在那对母女身上。 感受到她的烦心,她怀里纸箱中端坐着的顾猫猫忽然直立起来,给了她一记拥抱。 毛绒绒像个小人似的扒拉着她的脖子,她瞬间觉得压力全消,也伸手抱住了它。用脸蹭了蹭它的猫脸。 它也温柔地回蹭她,并在她脸上留下一记轻轻的亲吻。 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那对母女要是还想算计她,以她现在的名气,要收拾她们那还不是易如反掌?她琢磨着这点,手亲昵地在顾猫猫头上摸了摸。 就像宠幸任何一只小宠物一样。 顾猫猫顿时僵住了。 简悦懿动作一顿,凑到它耳边低声道歉:“抱歉啊,忘了你是天族小战士了。” 顾猫猫点点头,表示接受道歉。 可是,它太高看简悦懿了。这个没谈过恋爱的女孩,一谈起恋爱来,就变成喜欢欺负自己男朋友的幼稚鬼! 她特别好心地望着顾猫猫,语气特别温柔地问它:“饼干遇水容易发涨,之前你在火车上吃了饼干的。这会儿它在你胃里遇到胃酸了,应该涨起来了吧?我帮你揉揉肚子,揉肚子可以帮助消化哦。” 顾猫猫赶紧摆爪子。 她却拉住它爪子:“要揉要揉,你别不好意思。胃涨气很难受的。” 别乱揉,我没涨气!顾猫猫拍开她的手,不高兴地喵喵叫。 简悦懿诧异地问:“我揉重了吗?” 顾猫猫:“……” “来,我摸摸,你要是胃涨气了,我会难受的。”她用一只手抓住它的双爪,再用剩下的那只手强行宠爱它的肚皮。 撸啊撸,越撸越高兴。撸得她都想直接把脸埋在它肚皮上吸猫气了! 可她是撸舒服了,顾猫猫整只喵却差点疯了!它觉得它现在的姿势,就跟被皇帝强行宠爱的妃嫔一样!她居然还强按住它的爪子!而就是这样,它心神都不听话地荡漾起来了…… 恼得它当场就咬了她一口。当然只是轻轻地咬。 你再这样,今晚要小心来自天猫的恩宠!它威胁地注视着她。 她只看懂了它的威胁,却不知道它到底在威胁什么。于是用手轻轻捏了捏它的鼻子,把男人对女人做的那些事,反过来用在它身上。 看它郁闷得要死,她就想笑。她也就现在能欺负欺负他,他真变回人了,她这只纸老虎肯定不敢这么玩了~。 这一人一猫的互动,落在拖拉机两侧的人们眼里,却是另一番风景。 “小老师好温柔啊,对待一只猫都这么好,生怕它不舒服。” “这猫腿好长啊,长得跟豹子一样!看起来怪威风的。” “小老师,我能不能摸它啊?” “它咬人不?哇,爪子那么利,抓起人来会很疼的吧?可它真的长得好漂亮!啊,好想摸!” “我要有这么漂亮的猫,我也会好好对它的。” 哈哈哈哈,全都当它是真猫了!简悦懿觉得好笑,表情却特别严肃:“千万别摸它,这种猫野性很重的。你要是敢摸它,它一爪子能抓得你上医院缝针!” 这猫本来就比寻常猫大了好大一圈,皮毛虽好看,眼睛却亮得像能射出冷刀子来一样!看上去就特别凶! 简悦懿这话一出,那些试探着往顾猫猫身上摸去的手立马顿住了。然后尴尬地缩回去。 事实上,顾猫猫也已经准备好为自己的尊严而战了。它抬起前爪,伸出五根利刃,用睥睨侵犯天界边界的阿修罗族战士的目光,逼视着社员们。 看到他们识趣地缩了手,它才冷哼一声,极为优雅地缓缓收起了爪子。 而简悦懿在它全神贯注的时候,悄眯眯在它尾巴尖点了一下。然后在它转头看她的时候,装作若无其事地跟乡亲们谈笑。 就是要欺负你~,而且只有我才能欺负你~。别人嘛,想都不要想。 其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小坏,可每回欺负它的时候,她的心都甜得像要化掉一般,甚至诡异的有一种幸福感在心底蔓延。 她猜,这是因为顾猫猫为了她而暂时放下天人的骄傲,假装自己是只猫的缘故。 她不想拆穿他的假话,那会让他觉得难堪。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把他当成一只猫对待,那些看似欺负的举动,是她反复思考,觉得不会让他真生气,但又能叫他以为她真当他是只猫。 这样维护他的颜面,又借着这机会悄眯眯欺负欺负他,这感觉实在甜蜜得像吃了满嘴的巧克力一般。 她压低声音,在它耳边用英语讲着只有它是猫的时候,她才能讲得出口的情话。她说:“你知道吗,天猫猫?你就跟他一样英俊,一样傲娇,跟他一样讨人喜欢。” 她的声音很低,说的又是英文,夹在拖拉机两旁的人们没一个人能听懂。 但它却听懂了。 它睁大着猫眼望着她,眼神忽然柔得要命,一个不小心就开始打起猫呼噜来。噢,它现在已经适应了猫会打呼噜这件事了。 它一边打着呼噜,一边直立起来,轻轻地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然后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地转身把小PP对准她坐下。 她的心更软了。这傲娇货,是不好意思了吧? 周围一片羡慕之声: “哇,猫亲人了!猫居然会亲人!” “我家狗子就只会乱舔人,每回都舔得我满脸都是口水!这只猫居然会像人一样亲人!” “小老师,你是怎么教的啊?它太可爱了吧!” 就在这样的气氛下,简悦懿被她爷爷用拖拉机在整个公社里,进行了一遍状元游街。 拖拉机终于开到简家老屋前停了下来。 简悦懿下了车,看到自家院子外面置放了许多的桌子、条凳。每张桌子的式样、大小还有所不同。心知这肯定是左邻右舍借的。 她就回家过个暑假,大家搞得这么隆重,像是哪家在办喜宴似的! 她走进院子,正巧遇到她大伯娘和大伯从灶房里奔出来。两位长辈一看到她,眼圈马上就红了。 她大伯讷讷地道:“懿丫头,回来了。”眼里的欢喜遮都遮不住。 她大伯娘伸手在围裙上揩了揩手,笑着走上前来:“怎么还带了只猫回来啊?你去上学的时候,还带它吗?”说着,就要把纸箱子接过来。 她本意是想替远行归家的人接行李,但简悦懿却不肯放,笑着对她道:“大伯娘,这猫凶得很,还是我来吧。” “哦哦,那好。”大伯娘又领着她往她屋里走,“你房间早就收拾妥当了,先进去休息一下吧。” 简老二却又冲了出来,满眼是泪地唤着:“闺女,我家乖闺女回来了!” 刚刚他其实是头一个发现简悦懿回来的。 头些天,为了庆祝大闺女和大儿子两个高材生回家,简家上上下下一家人围坐商量后,决定办个接风宴。 不仅要办接风宴,而且规模要越大越好!开玩笑,懿宝给全国人民办了那么大的一件事情,连报纸上都登了好几回。他家出了这么个孩子,那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 能不把接风宴搞大点吗? 就算他们不想搞,乡亲们也不会答应啊! 商量好之后,简老大和简老二就开始挨家挨户地通知乡亲们,告诉他们本月什么时间,懿丫头就要回家了。他们打算办个接风宴来热闹热闹,请大家到时候务必捧个人场。 可乡亲们觉得,小老师的接风宴,他们怎么能只捧人场呢?那当然得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有东西出东西! 很快大家就把接风宴当天需要的桌子板凳都送上了门。那天要给的随礼,也预先给了,倒弄得像是在集资搞接风宴一样。 鸡蛋、香肠、腊肉、水果等可以放上一段日子的食材,先就送去了简家。至于容易坏的,大家也都打着招呼,说等小老师回家的头一天送过来,免得东西放臭了。 哪晓得她会提前一天回来的? 有人跑过来挨家挨户地通知小老师归乡的喜讯时,每一个人都是既高兴又慌乱的。一部分先就去迎接去了,另一部分人则赶紧把该送往简家的东西,先送过来了。特别是一些农妇们,帮着简家人赶紧开始收拾食材做饭。 简老二这个当爹的,当时正在院子里杀鱼,给鱼儿去鳞。杀到一半,就听到拖拉机“突突突”的响声,奔到门口一看,是闺女回来了! 他身上满是鱼腥,手上也满是鱼鳞等脏物,这怎么好去见女儿呢?赶紧跑去洗手换衣服。 反而出来得晚了。 “懿丫头,累不累?走了那么久的路,累了吧?肚子饿不?爹先去给你做点东西填肚子。你等着啊。”说完,简老二就往灶房冲。 可惜,他还没冲拢,简老太就已经端着一碗蛋羹从灶房出来了。 他还敢跟他娘争?当然不敢。 只好失落地退开了。 简老太脸都笑烂了,端着碗刚出锅的蛋羹对简悦懿道:“懿宝,快回屋吃蛋羹。这道蛋羹是奶奶跟隔壁张老太弟媳妇的女婿学的,人家可是国营大饭店的厨子呢。来来来,快跟奶奶回屋,好好尝尝这道蛋羹。” “奶奶,我来端吧。”简悦懿脱口而出,然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怀里还抱着装猫的纸箱。于是又对简老太道,“奶奶,你把蛋羹放到这个纸箱子里,我抱着走。” “抱什么抱呐,这碗羹是刚出锅的,烫着呢。你要不小心给颠翻了,当心烫着你!” 简悦懿这才发现,简老太的手都烫红了。肯定是刚刚急着端出来,就没讲究地用围裙在碗底托着。她心疼得不行:“奶,别说了,你快把碗放到纸箱子里来。你看你手都红了!” 她怀里的顾猫猫:…… 简老太嫌弃地望一眼顾猫猫:“放箱子,好等着被猫舔?甭说了,快进屋。”她自己也觉得烫,赶紧就端着去简悦懿那屋了。 这道蛋羹确实是跟农家的做法不一样,要讲究许多。嫩黄的蛋羹上铺着数只剥了壳的虾仁,又撒上了翠绿的葱花,滴上了几滴香油。闻着,那味儿就鲜得紧。 热气氤氲中,简悦懿在她奶的殷勤劝进下,舀了一汤勺蛋羹,正要往嘴里喂。她奶忽然抓住她的手,在那勺蛋羹上轻轻吹气:“烫,你这傻丫头!” 奶奶慈详的面容在热气升腾中,稍稍有些模糊。 不,不是热气让她的脸模糊了,是自己眼里氤氲的水气把视野里的一切变模糊了。 简悦懿把那勺蛋羹往她奶嘴里送:“奶奶,你先吃。你吃了,懿宝才肯吃。”她撒着娇。 她奶笑了,就着她的手吃了一口。边吃边道:“好了,你快尝尝。这道菜啊,奶奶之前试着自己做的时候,就已经尝过好多次了。每回不是蒸得太老,就是羹面上有蜂窝,难看得紧。你快尝尝,奶奶可是为了你去学这道菜的,就想知道咱家懿宝觉不觉得它好吃。” 她眼里水气更重了。 “傻丫头,怎么哭了?” 她赶紧又妥了一勺放到自己嘴里。后世很多大饭店里都有一道龙虾脑蛋羹的菜,这样的蛋羹她并不是第一次吃。她奶奶也并不见得做得有多高明。 但这道羹入口即化、嫩滑鲜美,还毫无腥味,已经快追上后世大饭店里的水准了。可见她奶在这道菜上花了多大的功夫! 这回她是真的感动得掉下眼泪来:“好吃。好好吃。这是我这辈子吃到的最好吃的鸡蛋羹。” *** 而这个时候,简妈依旧艰难地行进在去简家老屋的路上。 原因无它,她往前走一步,简春莉就拖着她往后拽两步!照着这种走法,简妈走了半个小时,结果反而离简家老屋越来越远了…… 简妈一个中年妇女,又干不过简春莉这样正当盛年的年轻丫头。一个气不过,她把被简春莉扯住的袖子往后一拽:“不去了不去了,行了吧!”转身就往自家院子的方向走去。 简春莉松了老大一口气,像是成功护卫住了自己的性命一般。 可惜,她不知道的是,简妈依然在盘算着怎么避开她,去找简悦懿。 姜还是老的辣。简妈往完全相反的方向走,脚下步子却越走越快,忽然就拐到了一户人家院子后面! 简春莉本来看着她往相反方向走,整个人就松懈下来,于是无意间与简妈距离越拉越大。这会儿看到她妈突然消失了,这才起了警觉,赶紧追到她妈消失的地方去。 可不管她左找右找,就是没找到她妈! 她吓得赶紧往简家老屋跑去…… 不过,简妈再怎么滑头,她能滑得过老天爷? 她好不容易把幺女甩掉,跑得溜快。结果跑快了要遭报应,她的脚一下子就给崴了…… 这是这个月第几次崴脚了?简妈想着,突然就悲从中来,坐到地上号啕大哭! 这会儿家家户户都去了简家赴接风宴,路边每一户人家都是家门深锁。她再哭破了嗓子,坐在这里坐个一两小时,也没人会来搀她。 94.94严禁转载 千万不要小看了简妈的决心, 她就算两条腿都崴了, 那她还有两只手啊! 她就算是爬,也能爬到简家老屋去! 长时间过着倒霉日子, 连她以前疼爱的幺女春莉都不待见她, 把她一个人晾着过日子,周围邻居看到她又都喜欢翻个白眼儿给她瞧瞧。这日子过久了,如今的简妈偏执得惊人。 她只晓得一件事,她今天一定要见到懿丫头!只有她才能改变她的命运! 她爬啊爬, 爬啊爬,爬得满身都是脏脏的泥土和尘灰。但没关系, 她的模样越惨, 就越能激发别人的同情心!今天晚上办接风宴, 那么多人都在简家老屋里, 懿丫头就是迫于面子, 也只能对她和颜悦色的! 越想,她越是充满了希冀。 而她也确实想对了,她都惨成这副模样了, 公社牛书记头一个就同情起她来。 牛书记看到简妈时,是他正赶去简家参加接风宴的路上。 他一边走,一边感慨,简悦懿小同志北上读书前,就已经是扬名扬到省城去的小英雄了。谁能想象得到, 她不过就在首都读了几个月的书, 现在连副主席都知道她的名字了呢? 《人民日报》这种党媒报纸是他一个搞政治、行政工作的公社书记, 每天必读的读物。他是亲眼看到简悦懿在《人民日报》的头版头条发表了署名信,倡议国家立法,成为一个社会主义法制国家的。也是亲眼看到她组织清大77级新生给副主席写联名信,请求恢复研究生考试的新闻的。 关键是这两件事还真成了! 他不知道她是怎么把信交到副主席手里的,但他心里清楚,人家肯定有门道。想着,不由暗暗叮嘱自己一声,等会儿到了简家,对她家上上下下的人一定要客气,千万不要摆出当官的架子来。 他是跟党委办公室的两名干事,一名秘书一起过去的,心里正琢磨事情呢,就看到路边有个人在地上艰难地爬行着。 他心里咯噔一下,作为被县里提名先进个人的东方红公社党委书记,他自认自己的工作是做得很不错的。现在社员们普遍日子过得都比周围其它公社的社员强。 咋公社里还出了个乞丐了嘞?! 他赶紧指着那个艰难爬行的人,跟秘书说了句:“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秘书也吓了一跳,现在又不是灾荒年,咋还出乞丐了?再穷的公社也没穷到这地步啊! 他快步走过去,唤了一声:“同志?同志?你这是怎么了?”边唤还边伸手去搀她。 简妈头一抬,满脸鼻涕眼泪的,对秘书道:“同志,我脚崴了。我闺女简悦懿今天办接风宴,我这个当妈的一定得到场的。你能扶我去吗?” 秘书愣住了,呆了三秒,然后神色怪异,却又语气温和地道:“你稍微等等啊!” “诶?!同志!”简妈伸出脏兮兮的手,想要抓住他的衣角,却抓了个空。 秘书飞快地跑回牛书记身边,压低声音跟他汇报:“书记,这位不是乞丐,是简悦懿小同志的亲妈。她说她脚崴了。” 啥?!牛书记震惊了。 简家发生的那些事,随着简悦懿的成名,被大家背地里叨叨得多。他自然也知道一些。作为一名优秀党员,他对那些带有封建迷信色彩的事情是不信的。但不管他信不信,简家的这个二儿媳是信的啊。 这种情况下,简二媳妇跟小女儿一起谋算简小同志的福运,那道德品质绝对是有问题的。 不过,简二媳妇再怎么落魄,也不至于落魄成现在这副乞丐样啊。简老二跟她离婚的时候,啥财产都没要,全留给她了!于情于理于义,都算对得起她了。 想到这里,牛书记已经很是无语了。就算是崴了脚,也不可能看起来像个乞丐的。简二媳妇特意选了亲闺女的接风宴,打扮成这样上门,那不就是想闹事吗? 今天算她倒霉,半路上遇见他了! 于是牛书记特别有领导风范地走上前去,和颜悦色地道:“你是简二媳妇吧?怎么搞成这样了?” 简妈哪里像这些当领导的人那么会打肚皮官司的,听到他语气这么和气,眼泪一流:“书记,像我这样的人,平时只能在开集体大会的时候,远远地瞧上您一眼。没想到今天能被书记亲自慰问……” 她吸吸鼻子:“我闺女回来了,书记。不管我是不是跟闺女她爹离婚了,我总是她亲妈。她辛辛苦苦在京市念了几个月的书,今天回来,我一定要去见见我的宝贝女儿。书记,我脚崴了,您能让人搀着我过去简家老屋吗?” 她算盘打得好,有公社书记护驾,简家老屋那边的人就更得对她客气了! 牛书记却道:“百善孝为先,哪儿有像你这样当妈的给亲闺女请安的?你现在脚都崴成这样了,还去那边干嘛?”回头就招呼自己带过来的两名干事,“你们两个,快过来!赶紧把咱们公社简小英雄的亲妈,抬回她家里去!小心点儿抬,听到没有!” 在党委办公室工作的人,不说是人精,起码也是有点儿眼力见的。他们敬重简悦懿为公社办了那么多大事,又为国家办了大事,平时谈到她,话里话外都是敬佩。 呵呵,她妈不疼亲闺女也就算了,居然还想去闹事? 他们看到牛书记的做派,就晓得书记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了。于是两位干事嘴上特别热情,冲到简妈身边道: “唉哟,您闺女那么了不起,您要见她,该叫我们抬上八抬大轿来接您去见她啊。咋就自己迈双腿去了呢?” “要我说,也该用拖拉机拉上您去游街才对。您是咱们公社里肚子最争气的英雄妈妈啊。” 他们夸人夸得特别夸张,两人一前一后把简妈抬起来,却是往跟简家老屋相反的方向抬。 “咱们现在就把您抬回家养病。” “是啊,别着急,亲闺女跑不了的。先把腿伤养好再说。” 简妈吓了老大一跳,她好不容易才把自己外表弄得这么惨,也好不容易才爬了这么远的!眼瞅着再爬个十几、二十分钟就要到了!他们居然把她往回抬?! “不不不!你们放我下来,我要去见我女儿!你们放我下来啊!” 抬她脚的干事特别听话,双手一撒,简妈崴了的双脚就砸到地上了! 疼得她“嗷嗷”叫。 那名“听话”的干事还一脸自责:“唉哟您老,摔坏了没?我看您的衣服上面打了那么多补丁,还以为你家里日子过得不太好,人肯定轻得很呢。没想到您老这么富态,身材板儿这么实在。您看我长得跟竹竿一样,哪儿抬得动这么富态的您啊。真不是故意的,您见谅啊见谅!” 这要是换个人,怎么也能看出来点情况了。 可简妈不一样啊,她一半的运气都给了幺女,现在运道差着呢。再加上简悦懿去了京市之后,做了那么多功德,福气又有增长了。这此消彼涨之下,她居然没听出不对来! 她痛得半死,眼泪鼻涕又流出来了。可平素乡亲们都对她冷眼相待,突然有人对她这么客气,还这么奉承,她…… 居然还感动了…… 她哭着道:“好久都没人对我这么好了。果然只有党和国家,才把人民记在心中的。”接着,还唱起来了,“太阳最红,X主席最亲。你的光辉思想,永远照我心……” 在场的其他人,嘴角同时歪掉了…… 难怪这女人生了那么优秀的一个闺女,居然还能对闺女起害心,感情本来脑子就不正常! 而因为运道太差,被大家一捧,连自己今天的目的都忘掉的简妈,在回家的路上一顿歌功颂德,一直在夸牛书记他们心眼好。 等她被送回家后,她还特别热情殷勤地挽留那两名干事。是的,就只有那两名干事。牛书记和自己的秘书看到把事情解决了,拍拍屁股,去参加接风宴去了。 就这么个疯婆子,谁有功夫理她? 简妈挽留干事:“两位同志,你们别慌着走啊。留下来喝口水呗。” 还喝水?就送您老这一趟,接风宴那边都开席了!等他们赶过去,好酒好菜恐怕都被吃得差不多了吧。 两位干事郁闷得紧,面上含笑,挥挥手道:“不了,为人民服务是我们的本分。” 说完赶紧往外跑,生怕错过了公社里难得的盛事。 “诶诶,别走啊!我炒个鸡蛋给你们吃……”简妈看到干事们争先恐后地不愿占人民的便宜,内心感动异常。 然后……她突然就想起来,不对啊!她今天不是要去找大闺女的吗?! 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她咋把这么重要的事都给忘了?! 她现在是付出了崴了两只脚,又把鞋子故意蹭破了,还在好好的衣服上打了好多补丁,把自己弄得跟个乞丐一样,满头满脸,浑身上下都脏得不行,兼且爬行了起码七、八百米远的代价,却什么事儿都没干成,还反而被抬回自家了?! 简春莉追人追丢了之后,就赶紧跑去了简家老屋那边,远远地躲到一处可以看到老屋院门附近情况的地方,打算守株待兔,捉她妈! 可她等了一、两个小时都没等到她妈。 越往后等,她心里希望的火苗就越升腾起来。难道真像妈所说的那样,她并不是想把运气从她身体里抽回去? 她不是真想让她死? 简春莉的心一点点回暖,她又枯等了一阵,确实没等到简妈。忍不住自扇了自己一记巴掌,你怎么就能把她想得那么坏呢? 她脾气是不好,可她也是你妈。要不是她把运气给了你一半,你早死了。现在你多活的每一天,都是拜她所赐的! 她暗暗叮咛自己,以后一定要孝顺亲妈。这个世界上,除了她亲妈外,再没有一个人真正在意她的死活了。 回家后,等来等去,没等到简妈,简春莉心里越发害怕。怕她妈哪里没想通,真跑去找大姐了。 心里特别紧张的时候,就看到有两个年轻男同志把她妈抬进堂屋了。 她正要冲过去,却听到她妈特别热情地招呼人家留下,说要炒个鸡蛋给他们吃。 他们只是送她妈回家,她妈就觉得人家好得不得了。而她……每个月都省吃俭用往家里寄那么多钱,她才回来时,她妈连饭都不给她吃,口口声声说她不孝…… 她沉默了几秒,等心里的难受劲儿缓和过来后,走过去满脸关切地问简妈:“妈,你怎么了?怎么弄得这么狼狈?你等着啊,我去拿条毛巾给你擦擦脸,再给你烧一锅洗澡水。” 简妈这会儿刚刚反应过来自己付出极大代价,却什么事都没干成。看着破破烂烂的衣鞋,还有肿胀的脚踝,她怒从中来! 恰好简春莉就凑过来了! 她直接就把满腔的怒意发泄到了幺女身上:“滚!现在知道给我烧水了?!刚刚我脚崴了的时候,你跑哪里去了?!我爬了好远的路,你知道吗?!” 简春莉愣住了,原来她妈不是不想让她死,而是脚崴了没法儿去。 她心寒到了极点,忽然冷冷地笑了起来:“你叫我滚?好,我现在就滚。”直接回了她那屋,根本不管简妈了。 简妈傻眼了:“你……你回来!你走了我怎么办?!简春莉你给我回来!” 回应她的,只有夜空中的回声。 *** 与简妈的凄惨完全不一样,简家老屋那边是高朋满座,胜友如云。 不管是公社干部,还是普通社员都来参加了这场接风宴。简家院子里根本坐不了那么多人,桌椅在门外一字摆开,摆了三十多米才让所有来参加宴席的乡亲们都坐下了。 本来没那么多桌椅的,多亏了牛书记来得早,看到这情况,赶紧叫人去把废弃了的公社食堂里的那些桌椅擦净了搬过来,这才解了燃眉之急。 不过,桌椅是够了,饭菜酒类还有水果又不够了。简家人特别抱歉地告诉源源不断过来的社员们,说确实没想到有这么多人来,家里准备的东西不够大家吃。 没想到社员们个个的反应都是,哈哈一笑,说不够吃有啥关系?你等着,咱把自家的东西拿过来吃! 这场席一直摆到晚上十一点多才散。 简悦懿喝得脚下都有些发飘了。大部分人来敬酒,怕她喝醉,都会先言明,说他们喝酒,她喝茶或是随意就好。 但就是这个随意,也抵不过敬的人太多。她还是有些醉了。 席散之后,她脚步虚浮,但却依然能走直线回到自己屋子。可手接触到门把时,她歪着脖子想了想,脸上忽然浮起一抹狡黠的笑来。 门打开,可爱的顾猫猫正傲娇地躺在桌子上,尾巴一甩一甩地,看上去有点不耐烦。 不耐烦的原因,是她家小青石一直在它头上不断蹦哒。 小青石轻轻蹦啊蹦,完全是一派认出老熟人来的欢喜样儿。不过,顾猫猫不像简悦懿这般,能与这颗小青石心意相通——它是不知道小青石为什么蹦哒的。 小青石蹦啊蹦,把顾猫猫头顶的猫毛都压塌出来一个窝。作为一名天人,对远古大神用来补天的遗石是必定会抱以尊重的——这就好比佛家的菩提树一般。当佛陀不在时,信男信女都会把菩提树当作佛陀本人来参拜一样。 所以顾猫猫特郁闷地躺在桌子上,尾巴像鞭子一样在桌面上反复鞭着,就是不好伸爪把青石给打下来。它揣着手手,皱着眉头,闭着眼睛,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看到简悦懿进来,小青石开心地蹦到她掌心中,用它特有的泵动,像在敲摩斯密码一样,告诉简悦懿:顾,顾,顾! 她摩挲着小青石,用肢体语言告诉它:我知道。 毫不知情的顾猫猫睁开眼睛,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它看到自己的小PP莫名奇妙地朝天撅起,羞耻地赶紧换了姿势:猫这种动物怎么这么奇怪?伸个懒腰还要撅屁股……它一个不小心,就跟着身体的本能走了…… 它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装猫装得实在是太成功了,成功到让自己好生头痛。 它迈着优雅的猫步,走到桌子边上,迎接简悦懿。当它的尾巴快竖起来时,它先一步用后脚把尾巴踩住了! 简悦懿暗叫可惜,不知道它的小PP到底长什么模样~。她要是直接伸手把它的尾巴拽开看,它会不会气到连学猫叫都忘了,直接用人话骂她?她坏坏地想着。 她脚步本就虚浮,朝顾猫猫走过去的时候,又刻意加重了几分步履的不稳。行进的路线就变得有些东倒西歪起来。 走到桌前时,一个不稳,她差点摔倒。 顾猫猫赶紧过去用头顶着她胳肢窝,试图把她扶住。可变成猫的它,力气变小了许多。 这一扶不但没扶住,她还夹着它一起摔到了地面上。 “啊……”她唇边逸出一声痛呼,随即又侧过头轻轻抚摸顾猫猫,“痛不痛?摔着了吗?” 顾猫猫摆摆爪,两眼担忧地望着她的手臂。 刚刚跟她一起摔下来的时候,她用手臂护住了它,自己的手臂却硬生生摔在地上,刮蹭掉了一些皮。皮下隐隐渗出一点血丝来。 简悦懿“咝”地捧着手臂,本来是想逗顾猫猫玩,结果喝醉了酒还真误事。手脚都不像平时那么听使唤了,她居然还真摔地上了…… 不过,即使如此,也不影响她逗弄它的心思。 她伸出食指,轻轻在它鼻子上一刮,醉眼因为笑容而被牵扯得微眯,反而看上去有种平时难得见到的妩媚:“你在担心我吗?我没事呢。” 她轻轻替它拍去皮毛上的灰,双眼盈盈然地道:“你看你,皮毛都脏了。天猫大人所去之处,都是天界洁净之地,皮毛脏了,您一定觉得很难忍吧?我替您烧点洗澡水洗澡可好?” 顾猫猫摆爪,不用。它是心疼她,走路都走不稳了,还是早点睡觉的好。 此时的它,依然不知道她是在算计它。 她笑了:“要的,一定要的。不洗澡,您睡觉的时候会不舒服的。” 顾猫猫再摆爪,扭头望着自己一身豹猫皮毛,表情有点郁闷。但它还是硬着头皮,装成一只合格的猫儿,回头去舔自己的皮毛。 猫儿的舌头上又是长了倒钩的。它才舔了两口,就舔下来几根毛。舔得它烦躁得脑门上直冒青筋。 不过,它虽然能感受到脑门上青筋一跳一跳的,但简悦懿却没法儿透过它的猫毛,看到那根筋。 她只觉得努力装猫的顾猫猫,简直可爱到爆炸。一个没忍住,她就伸出了右手,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拉住了它的舌头。 顾猫猫被她这出乎意料之外的动作给弄懵了。呆怔原地两秒,才想起用爪子去推她的手。 她不依,小心却又牢牢地拉着它的舌头。 掉着舌头的顾猫猫:…… “别舔了。你这么个舔法,不止会舔得满嘴毛,还会把灰尘跟泥巴都舔到嘴里去。”她的脑速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变慢了,连带语速也特别慢,显得比平时温柔了好多。 这么温柔的她,实在叫它生不起气来。 于是,它决定原谅她。 哪晓得,下一秒,她就歪七倒八地从地上撑起身子,出门去了。 不一会儿,窗户从外面被人关上了。门被打开,简悦懿困难地端着一盆热水进来了。 95.95严禁转载 顾猫猫才不管松鼠君怕不怕, 直接把它扔到盆里, 然后用爪子指着盆里的落汤鼠,表示“要洗, 你洗它!” 简悦懿咯咯笑着, 比出食指摇了摇:“不行,这盆水是给你准备的。” 顾猫猫的表情有那么一瞬显得有点慌,但下一瞬它就镇定起来,把两只前爪放到水里, 用替松鼠君搓澡这一实际行动告诉她,“这盆水是小耗子的!” 猫给老鼠洗澡, 你见过吗?就算没见过, 试问小老鼠真被一只猫捉去洗澡, 它的内心有多绝望? 它怕不是觉得, 猫儿这是要把它洗干净了再吃! 松鼠君现在的心理活动就是这样的。它在盆里四爪齐用, 疯狂扑腾,嘴里“吱——”地尖叫声不断。 吵闹到大伯娘都跑到简悦懿屋门外面,紧张地问她:“怎么了, 懿丫头?怎么听到你房间里耗子闹腾得厉害啊?” 简悦懿提高音量答道:“大伯娘,没事的。我在给我养的那只小松鼠洗澡,它不高兴洗,一直穷折腾。” 等听到大伯娘的脚步声走远,顾猫猫继续摁住松鼠君搓澡。 松鼠君哭叽叽:“主子, 主子你看它!它这是有多么嫌弃我啊!连要吃我, 都还要把我洗干净才肯下口!我天天都挨着你睡觉的, 它这么做,其实是在嫌弃你不讲卫生啊!” 简悦懿:…… 她本就喝醉了酒,不像平时那样安抚松鼠君,反而蹲在地上,感兴趣地望着顾猫猫洗耗子。 顾猫猫搓得还挺认真,举止看起来不像猫,倒是像浣熊。浣熊之所以名叫浣熊,就是因为这种小可爱秉持着“洗洗更健康”的原则,吃东西之前,要把东西拿到水里去搓洗。 现在顾老大的动作可不是像浣熊吗? 她吃吃地笑起来,忽然就一把将顾猫猫推到水里,它怎么洗松鼠君的,她就怎么洗它! 在它身上搓来搓去,搓来搓去! 搓得顾猫猫炸毛!当然,它的毛被水打湿了,想炸也炸不起来。可它的表情就跟猫炸毛时是一样的…… 它看到自己“猫毛浮绿水”的样子,露出水面的身体还因为猫毛湿答答地黏在皮肤上,而显露出一点点粉色的皮肤来,这完全就是在狼狈尴尬的时候春光外泄啊! 它能接受自己在完美无暇地时候展露给她看,可这副鬼样子被她看到了,它简直不能忍! 它用一只前爪指着她,灵活的食趾像人的手指一样单独伸了出来,气得发抖地指着她。 她却直勾勾地看着它,一把搭住它可爱的梅花肉垫,突然就凑过去袭击它——亲了它的小脸脸一口! 顾猫猫被亲愣了,连生气都搞忘了。 “咦,不气了?”她双眼蒙着层水光,醉意依旧,吃吃笑着又连着亲了它两下。 万年愣头青别过了猫脸,看上去有点不好意思。 她起了玩的兴头,对它道:“我们来玩一百连亲好不好?我连着亲你一百下,你要乖乖的,不准反抗!” 顾猫猫眼角抽了几下,在她又凑过来的时候,直接一爪子撑到她脸上。 它一脸严肃,仿佛是在说,亲亲不是游戏,要认真对待。 松鼠君看到简悦懿把天猫推到水里洗时,还以为她在给它报仇,感动得不要不要的。结果接下来,就看到她对着天猫亲啊亲的。 它郁闷得不行,自己爬出了水盆,不高兴地用鼻子哼了一声。 天猫循声望来,它吓得赶紧躲到床底去了。 隔了一阵,又悄眯眯地出来望了一眼,看那一人一猫没兴趣理它,它蹿出去抓了简悦懿的擦脚布在身上擦啊擦。 小人参惊呼一声:“主人你快看!那只松鼠它太不讲卫生了!你才给它洗干净,它就用你的擦脚布擦身子!” 松鼠君气到了,对着小人参嚷嚷:“不拿擦脚布,难道拿擦脸帕吗?擦得上面全是毛,明天早上主子怎么洗脸?!” 简悦懿二话不说,歪七歪八地走过去把小松鼠拎了回来,重新洗过。然后,她用身上沾了酒气的衣服帮它擦擦干净,这才把它放到了床上。 松鼠君正想卖弄主子对它好,她就蹲在盆边,托腮对顾猫猫道:“该帮你擦擦了。” 她用的是陈述句。 顾猫猫:…… 它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用迅疾如离弦之箭的速度飞跑出盆! 可惜它快,简悦懿也不慢! 它这般地逃跑,激发了她宛如猎人般灵敏的身手。就在它跃往半空中之时,她上前一把抓住了它的身体!然后直接把整喵揉到了自己怀里。 整个动作完美俐落,却在起身时没掌握好平衡,差点又要摔跤! 幸好旁边就是可供倚靠的桌子。她倚了一下,没有摔倒。 她完全不在意自己的狼狈,笑眯眯地逼到它耳边,吹了口气,再缓缓地道:“我陪你一起湿啊。” 她把它揉啊揉,揉啊揉,那比寻常猫大了一倍,而对人类来说却依然显得小巧的身体就在她衣服上擦来擦去的。 它身上的湿腻感很快就减轻了许多。 但顾猫猫却被她揉得几乎神魂不属。就像她惊叹着它猫身的柔若无骨一样,对它而言,她的身体也是如此。 已是半夜,白日的酷热早已消散了许多,它湿湿的毛被她醉酒后略为升高的体温一蒸,让它明显感觉到有热汽升腾。 她揉它揉得不重,它却开始喘不过气来,整个气息又粗又乱。忽然就呜了一声,在她胸前蹭了一记。 她被它蹭得有些发痒,咯咯笑着,在它头顶亲了一记。也不管它身上尚有湿意,抱着它往床上一扔,整个人也随之压到了床上。 她把它的两只爪子抬高,固定在床上,得意地想着:之前在学校接吻的时候,你不是很得瑟吗?还敢壁咚我。现在我就还回去,也壁咚壁咚你。 想着,一埋首,嘴唇就亲到了顾猫猫的小猫巴上。 唔,变猫了之后,连嘴巴都这么小了,好可爱啊……她模糊地想着。 顾猫猫却被她撩拨得快爆炸了! 男人本来就比女人容易冲动,她居然还敢这么对待他?!他也是男人! 不……他现在是男猫…… 想到这里,他脑子里叫嚣着让他变回人形的念头一下子就平息了下去。 他可不能变回人! 变回去不就曝光了吗?他堂堂的一介天人,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变成一只宠物任她搓磨!这要是被她知道了,不得笑死他吗?! 他郁闷得紧,心里亟待发泄的欲/望也弄得他烦躁不已,而她,居然又亲了过来! 顾猫猫怒了!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突然之间就身形大增! 简悦懿瞪大眼睛,眼睁睁瞧着顾猫猫的身体越变越大,最后……它变成了一只豹子…… 她愣了半晌,突然把脸埋到床上哈哈大笑!豹猫变豹子,亏你想得出来! 它太过可爱,让她忍不住抬头又给了它一记亲亲。 可变成了豹子的顾猫猫力气远非一只豹猫可以比拟的。它直接将她掀翻在床上,刚刚还是她在壁咚它,现在就变成了它壁咚她的姿势。 它把她的手强行推摁到她的头顶。照男性普遍的做法,这会儿应该是用一只手抓住她的两只手,剩下的一只手就可以用来做坏事了。 可豹子的爪子跟猫一样,也是肉垫啊。它根本没有那么长的手指去捉住她的手腕。 它只能摁在她的手腕上。而且一只爪子只能摁她一只手。 这就有那么一点尴尬了。 这没法儿做坏事啊~。 它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把豹头窝在她颈侧,轻轻嗅吸着她的味道,然后用力地蹭她的脸。 蹭着蹭着,就开始亲吻她乌黑的发丝,再顺着发丝亲到了她脸上。 接着,是她的嘴唇。 它亲得很慢,也很轻。不像她做游戏一般,亲得又重又快。 它用它的嘴在她的红唇上缓缓地蹭着。 但猫科动物嘴上的毛大都生得短。豹子的毛又比猫毛要来得硬。她觉得有点扎,忍不住侧过脸躲开。 它又用头把她的脸顶回来,继续亲。它亲着亲着不够味,甚至把舌头伸出来舔她的嘴唇。 它舌头上又有倒刺。 舔来舔去,舔得她发疼,突然一张嘴就咬住了它的舌头。 她的牙齿虽然没用力,可也把顾豹叽咬得有些懵。它把头往后仰,想把舌头收回来。 她不放。 它又放开她一只手,不高兴地用右爪撑到她脸上,继续把头往后仰。她却调皮地用得到自由的那只手,把它的爪子往旁边一挪,再一勾它的脖子,睁大眼睛光明正大地吸着它的舌头,勾引它。 它被她吸得兴致盎然地,再不敢继续下去,变回豹猫,满脸“怕了你了”的表情。 她笑出声来,唇齿一下子就松开了。 它赶紧收回自己那条被吸得酥酥麻麻的小舌头。心里叹息不已,你这么玩火,会倒大霉的……以为男人每次都能忍得住? 它心里正有微辞,她却兴致勃勃地问它:“你怎么突然变成豹子了?啊?你怎么突然变这么大了?” 她当然知道原因,可它马甲掉得这么厉害,她就想逗逗它~。 豹猫的表情是这样的:==||| 然后它用食趾指着自己,下巴微抬,表示“我本来就是只豹子”! 简悦懿恍然大悟:“哦~,原来你是为了陪我回家,故意变成猫的啊!” 完全不晓得自己的马甲早已掉了N次,顾猫猫欣慰地点点头,看来你还不算太笨。 这个夜晚就这样在笑闹之中度过。 第二天,简悦懿是日上三竿方起。她喝得不算太醉,头只是觉得有些沉,却并不会痛。 但她是修炼之人,习惯了头脑特别清明的状态。如今这般情况,已经让她很是不喜了。 索性闭眼修炼了一会儿。再睁开眼时,已是神清气爽。 她摸了摸顾猫猫的脸,后者已经习惯了她吃豆腐的行径,闭上眼睛不理她。 她又到处找小松鼠和人参精。那两货可能生怕自己睡觉的时候,豹猫会爬起来吃掉它们,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直到她翻到自己的行李时,才看到在里面熟睡的两小只。 她小心翼翼地把两小只捧出来,再把给家里人带的礼物拿出来。这才再次把两小只再捧进去。 这两货实在是惟恐天下不乱的小坏蛋,她怕她不在,它俩又要搞什么事。顾猫猫可不是天猫这么简单,到时候把人家惹毛了,看它俩怎么办! 考虑到这些,她才没把它俩搬回有猫的床上去。 两方势力各据一方,互不干扰更好。 她把成堆的礼物抱出屋,再用脚把门带上。接着,就把东西往堂屋里送。 院子里没人,倒是灶房那边传来了浓浓的饭菜香味。 她琢磨着,她爹,还有大伯和大伯娘他们应该是上工去了。三个堂弟估摸是结伴出去玩儿了。不过没关系,马上就到吃午饭的时候了,人总会回来的。 正琢磨着,三个小堂弟先回来了。 他们仨儿推推攘攘的,你怨我,我怨你,吵吵着: “都怪你,这下好了吧?鞭炮都掉水里了!谁都没得玩儿了!” “怎么能赖我呢?我把鞭炮拿得好好的,你非要来推我!推得高兴吧?咱们仨儿都没得玩儿了!” “我才是最倒霉的!你们俩一个没事乱推,一个没事乱掉鞭炮,我从头到尾啥也没干,结果跟着你们俩倒霉了!” 三个堂弟谁都不服气谁,奶奶钻出灶房压低声音吼道:“吵什么吵?你们大姐还在睡觉呢,给我滚一边儿去。” 简悦懿笑着扬声:“奶,我已经起床了。” 简老太循声往堂屋瞅来,看到桌子上堆满了东西,好奇地问道:“怎么有这么多东西?哟,差点儿忘了,奶给你熬了醒酒汤的,懿丫头你等着,奶舀一碗你先喝着。” 三个小堂弟蜂拥着跑到堂屋,兴奋地打量着桌上的好东西。有等不及的,直接伸手去翻。 “姐,你给我们带了啥礼物啊?” “对啊对啊,姐你带啥了?” “哇,好多衣服!” 简悦懿赶紧“嘘”了一声,偷偷从包里摸出纸钞,一个小堂弟塞了五块钱。 高兴得小堂弟们“哇啊”一声,顿时欢呼起来。 “小声点儿!你们拿了这么多钱,当心被爷奶,还有你们爸妈看到,要你们上交~。”她压低声音道。 小堂弟们吓得赶紧把钱收了起来。 他们才收好,简老太就从灶房里端了一大碗汤过来。她一边走,一边问简悦懿:“懿宝,昨晚喝那么多,头痛不痛啊?来,快喝碗醒酒汤。” 简悦懿笑道:“奶,我头不痛的。昨晚你跟爷爷帮我挡了好多回酒,我哪儿可能喝醉啊。” 说话间,那碗汤已经端到她面前了。 她一看,这醒酒汤有点“豪华”啊…… 一般而言,醒酒汤以酸甜或酸辣的为主,这样才能增进食欲,醒酒开胃。 而她奶做的这碗醒酒汤,是用鲜鳙鱼头、嫩豆腐、冬笋这些味道极鲜的食材做的,上面还撒着榨菜丝,汤里又飘着鸡蛋花、两朵香菇和一些葱丝。看上去就色香味俱全。 简悦懿惊讶地抬头望她奶:“奶,你怎么会做这个的?”农家做菜都不那么讲究的。 “昨天端蛋羹给你吃的时候,奶不就说过了吗?我跟隔壁张老太弟媳妇的女婿学了两招的。一招是蛋羹,另一招就是这道醒酒汤。奶知道乡亲们都对你有特殊感情,觉得是你帮他们度过了难关的,你一回来,他们少不了要来咱家吃酒。” 简老太继续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哪儿吃得惯酒?一准儿喝醉。奶就跟张老太弟媳妇的这个在国营饭店当厨子的女婿专门学了醒酒汤的做法。来,快尝尝,看奶的手艺怎么样?” “这汤看起来就好喝!”简悦懿回了一句,端起了碗啜饮一口。 这汤可不止是鱼头汤,她一喝之下,还喝出了姜、香醋、料酒、麻油、酱油,甚至还有胡椒粉等各式调料的味道。 每一种调料放得都恰到好处,给汤整体提鲜提味了不少。 好喝至极! 这个年头,这些调料价格可不便宜。特别是胡椒粉,她都不晓得这个年代有这种调味品! 要把调料找得这么全,也不知她奶费了多少心思。 她喝着喝着,眼泪就流出来了。 简老太有点慌:“咱家懿宝咋哭了?” 她可怜巴巴望着她:“太好喝了。我在想,暑假就只能在家里呆这么点时间,等我的嘴被奶奶你养刁了,开学回校的时候可怎么办呐?” 把她奶哄得那叫一个眉开眼笑! 三个小堂弟闻着鱼头汤的香味,就已经在咽口水了,听到简悦懿这么个夸法,还得了?立时眼巴巴地挤到她身边,双手像两只小爪子一样放到饭桌上: “姐,有多好喝啊?你快说说呗~!” “是不是有这么这么好喝?”三个堂弟中的老幺用手比划出一个超大的圆圈。 老二马上反驳:“肯定不止这样,肯定有这——么,这——么好喝!”他为了比出一个更大的圆圈,把两手胳膊打直了,用食指在空中比划着。 三小孩特别鬼机灵,故意装出吵架的样子,叉着腰在那里说什么“你说的不对,我说的才对”之类的,变着法子在那里对着一碗汤歌功颂德。 他们都把这碗汤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了,你说简老太还稳得住吗?她又好气又好笑,冲三个孙子啐道:“别老盯着你们姐的碗,锅里还有,自己去舀。一人只准舀一小碗,舀多了,看我不拿黄荆棍儿抽你们!” 三小只欢呼一声,争先恐后朝灶房跑去! 简悦懿也好笑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把汤碗递到她奶嘴边:“奶,您孙子孙女都有喝的了,您自己还没喝呢。来,快尝一口!” 简老太笑着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马上自己就开始赞起自己来:“嗯,鲜!真鲜!□□几回试做的时候,可没这么鲜。估计是咱家懿宝回来了,奶心里高兴,做的汤都变好喝了!” 两祖孙正其乐融融地闲话家常,简家出去上工的人都回来了。有简老头、简老二还有简家大媳妇。 惟独不见简老大。 三个人一进院门,就看到三个活宝贝蹲在灶房门口,一溜儿排开,都端着碗鱼汤吸溜吸溜地喝着。 简老头肚子正饿,不由凑上去瞧了一眼:“唉哟,喝什么呢?这么香。” 大宝贝马上回答:“爷爷,这是奶给姐熬的鱼汤,你可不能跟姐抢,要不然奶晚上关了房门,肯定要抽你~!”说完又喝了一口。 二宝贝和三宝贝也跟着一起应声“就是就是”。 臊得简老头当场脱了鞋,就要打他们屁股! 可三小只仗着爷爷一直都宠他们,不仅不躲,还嚷嚷了起来: “爷爷,你要打拿别的东西打啊,鞋底儿上有灰,掉到碗里去了怎么办?多浪费东西啊!” “你浪费了东西,晚上回屋,奶还是会抽你的~!” “你要抽,先等我们把汤喝完再抽嘛。” 简老头居然觉得他们说得还挺有道理,尴尬地拿着鞋,最后往地上一扔,把鞋穿好,给三小只的脑门一人一记爆栗! 三小只不仅不闹,反而“嘿嘿嘿”地冲他笑。 简悦懿见长辈们回来了,赶紧起身迎到堂屋门口:“爷爷,爸,大伯娘,你们回来啦~。快进来快进来,我买了礼物给你们的,都来看看~!” 96.96严禁转载 简悦懿一样一样地把东西从礼物堆里拿出来, 把其中最贵的两套衣服捧到了简老太和简老汉面前:“爷爷, 奶奶,这些衣服都是从京市的友谊商店买的。特别是这两套, 是杭州都锦生丝绸厂产的真丝成衣, 你们摸摸这料子,摸起来多舒服~。” “真丝?!”简老太惊呆了,“丝绸的啊?哎哟妈诶,那不是以前地主婆子才穿得起的玩意吗?你奶奶我以前去帮工的那个地主院子, 要到逢年过节,地主婆子才肯穿丝绸衣服出来炫耀。听说这种衣服特别容易坏。” 说着, 又心疼地望着简悦懿:“你个傻丫头, 买这么好的衣服干嘛?你买了爷爷奶奶也舍不得穿啊。这到底花了多少钱啊?” 简老汉完全看呆了, 伸出长满老茧的手想摸一摸。这动作却把简老太吓到了, 她一巴掌打掉了他的手, 骂道:“这东西很容易划丝的!你那双手长了那么多老茧,自己心里没数吗?等会儿把衣服上面的丝给勾出来了,看你怎么办!” “哟, 这么容易勾丝啊?”简老汉也吓到了,一脸“那我还是把它供起来吧”的表情。 简悦懿的大伯娘笑着劝说:“懿丫头千里迢迢地从京市把这两套衣服带回来,就是想让您二老穿的。你们要是不穿,懿丫头该多难过啊。” 简老汉想了想,觉得这话有道理。扭头对老婆子道:“那要不然, 咱俩晚上睡觉的时候穿?晚上不干活, 不会把衣服给弄脏。改明儿我再去买两双手套, 咱俩一人一双。戴着手套穿衣服,就不会把它给弄划丝了。” 简老太太笑着拍手:“还是老头子你有办法!” 简悦懿哭笑不得:“那不是成睡衣了吗?” 简爸也有点眼热,但当儿子的,肯定没有跟爹妈抢好东西的道理。于是压下艳羡,也加入劝说的行列:“是啊,爹,娘,你们乖乖的孙女好不容易买一套地主婆子才穿得起的真丝衣服回来,你们要是不穿出去走一圈,让邻居羡慕羡慕多可惜啊!” 大伯娘附和道:“是啊,这军绿色的衬衫,黑色的西裤,搭配起来,要说有多洋气就有多洋气。颜色既不会沉闷,又不会明快,你们这个年纪穿,挺合适的。” 这两番话顿时把老两口给说心动了,简老太笑着问:“那要不……吃完中午饭,我和老头子穿上新衣服出去串串门子?” “哈哈哈哈哈!”简老汉乐得合不拢嘴,光是想着等会儿可以跟人炫耀他家懿宝给他买了好东西,他的心就飘上了云端。 简悦懿不止给老两口买了真丝衣服,还给其他人都买了衣服的。她一套一套地递给大家:“这是大伯娘的。这是大伯的,大伯娘帮他收一下吧。这是爸的。” 递给他们后,她笑道:“我给你们买的都是列宁装的款式。” 简爸用手轻轻抚摸着衣服的料子,笑得嘴都合不拢:“列宁装好,列宁装好!列宁装是干部们才穿的款式,咱现在也能过把干部瘾的,哈哈哈!” 大伯娘也喜滋滋地:“这是府绸的吧,我们这边最好的府绸料子要一块多一尺呢。我摸这料子,比一块多的那种还好,懿丫头,你是买成多少钱啊?” 简老太心疼自家乖孙花了钱,也一脸忧心忡忡的表情凑过来问:“是啊,花了多少钱?我跟老头子的衣服又花了多少?” 简悦懿头皮发麻,她在穿书前就是个孝顺女儿,当然知道长辈这时候问这个问题,意味着什么。 你要真按原价答了,他们得替你心疼死!本来收到礼物的那股欢喜劲儿,一下子就被真实价格给冲没了。还得抑郁好几天…… 于是她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答道:“便宜着呢!那两套真丝衣服,一套才4块钱,这种府绸的衣服,一套3块钱!” “……” “……” 全家没一个人信她的鬼话。 她一本正经继续鬼话连篇:“我刚刚都说了,这些衣服是从友谊商店买的。友谊商店是干嘛的?那是外国人、侨胞还有有外汇券的人才能进去的地方,里面全是特供品!说白了,那就是展示咱们国家的综合实力的地方!东西要是少,要是不够精美,又或者是贵了,被外国人看到了,得多丢脸啊!” 简老太没听明白:“你说东西少了,或是不够好,会丢了咱们国家的脸,这个我懂。可为啥价格贵了也丢脸呢?” 几张脸同时凑过来,都堆了满脸的疑惑。 三个小堂弟皮惯了,看着大人做这种动作,他们也凑过来,摆出特别夸张的惊讶表情。 “当然丢脸!资本主义国家万恶得很,惟独在一点上比咱们强,那就是够有钱!人家那儿啥好东西没有啊?要是被他们看到同样的东西,咱们卖得比他们国内贵,那他们不得背地里讥讽一句,说咱们华国国民经济水平这么低,卖东西还这么贵,这是见钱眼开吧!那多丢国格啊!” 她胡诌一通,偏偏一家上下联想力丰富得很,把外国人买东西想成外乡人买东西容易挨宰的状况,顿时一阵鸡啄米般地用力点头。 “对对对!宰谁也不能宰外国人!那太丢脸了!” “那丢的可不是个人的脸面,丢的是整个国家的脸!咱以后站到老M、小RB面前,不得矮上一头啊?” “不过,懿丫头,那地方得凭外汇券才能进门的。你是怎么买到友谊商店的商品的啊?” 简悦懿故作骄傲地答道:“因为我给国家做了贡献啊!所以教育部奖励了我一些外汇券。我就拿出来全买衣服了。”说罢,又把几套小衣服递给三个小堂弟,“来来来,姐给你们买的小军装,快试试看,合不合身?” 三个小堂弟欢呼一声: “我们也有啊?” “姐太好了!” “姐你为什么这么这么这么这么好呢?” 拿起衣服,呼啦啦就要跑回自己屋试穿。 却被简悦懿叫住:“等一下!除了这个以外,我还有礼物送给你们?” 三小只眼睛都亮了,居然还有?!他们居然比长辈还多一样礼物?想到刚刚一人还得了五块钱,三小只的眼睛都睁大了,满怀着亮晶晶的期待。 她笑眯眯地从礼物的最下层掏出几本初中教辅书和习题集:“来来来,一人三本,不要客气。这个会帮助你们考上高中的~,能上高中,以后就有可能考上大学。梦想的生活就在前方不远处,你们高不高兴啊?” 三小只被她惊得嘴巴大张到可以塞进去一个鸡蛋! “姐——”小堂弟们终于爆发出一声整整齐齐的惨呼声。 大伯娘却惊喜得紧,给三个儿子一人脑门拍了一记:“快,谢谢你们大姐!她可是省高考状元,她说有用,肯定有用!” 三小只却耷拉着肩膀,垂头丧气地道:“谢谢姐……” 最小的那只郁闷地嘀咕:“难怪刚刚对我们这么好……原来是为了让我们体验天堂之后,再体验地狱……” 大伯娘斥道:“嘀咕什么呢?!你们大姐这是送了你们一个前程,这比送你们吃的玩的穿的强多了,还这么不识趣!” 简悦懿却笑着伸手去掐小堂弟的脸,坏坏地道:“就是要让你体验体验地狱。不错嘛,小初中生,连地狱这种名词都会说了。” 她掐得轻,掐着掐着还把小堂弟给掐笑了。他往他妈身后躲,躲完之后,还得意地对她道:“我还会好多名词呢,我造句也造得好。要不要听我造句?我姐姐是个人见人爱的小英雄,她的脸像花儿一样好看。可是这全部都只是表面现象,其实,她是喜欢掐我脸蛋,总是调戏我的大魔头!” 简老太“噌”地站了起来。 简老汉也“噌”地站了起来。 小堂弟皮完,特别得瑟,拔腿儿就跑,跑到院子里还回头做鬼脸:“来呀,来抓我啊~!” “你给我等着!连‘调戏’这种词都说出来了,你给我说,你是从哪儿学的?!”简老太提起门后的扫帚就追。 简老汉则跑出去往另一边包抄。 简悦懿笑得不行,哈哈哈,调戏?大伯娘本来挺尴尬,看她笑得这么开心,便也放心下来,也笑了。 不止是衣服,简悦懿还给家里添置了录音机。黑白电视她没敢买,后世便宜到爆的东西,这个年代在友谊商店里竟要一千多元,完全就是天价品! 她现在要留学,要是不幸没能为国家作出贡献,学费就得自己来交。而且不管如何,京市的四合院她是想方设法都要买到手的。就连她自己花钱,都不像以前那么撒手撒脚了。 发完礼物,她斟酌了一下,开口对大家道:“国家现在政策放开了,预备送人出国留学,学习国外的先进技术知识,以便让大家更好地抱效祖国。我有幸被选为待定留学人员,下学期很有可能……会到国外学习……” 她话没说完,简老太眼泪一下子就飙出来了。简老汉眼睛也红了。 但简爸更夸张,“哇”地一声哭出来:“闺女你留下我一个人出国了,我可怎么办呐?” 简悦懿:…… 她其实觉得这种台词,女性长辈来说更合适…… 简老太两下擦了眼泪,骂道:“没出息的东西,有手有脚的,什么叫‘你可怎么办’?!你闺女有本事出国,那是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你还在这里拖她后腿!” 简爸哽咽地道:“娘,我不是这个意思。家里现在条件这么好,我又有一把力气,怎么都不会过得差。可是……懿丫头这么一出国,以后……还不知道会不会回来了……” 他这么一说,整个堂屋顿时沉默下来,满是伤感的气氛。 简悦懿连连摆手:“不会的。我肯定得回来,这里有你们在,而且国家送人出去培养,也是为了让大家回来之后报效祖国。就算你们答应我留在外面,国家也不答应呐!” 她又劝道:“外国的大学也是有寒暑假的,一放长假,我就回来看你们,好不好?到时候就跟在京市读书是一样的了。” 说完,预料到家人接下来会问什么,她抢先一步答道:“所有的费用都是国家出的,个人不花一毛钱!而且回国的探亲路费,也可以跟国家报销!” 这两招一出,简老太不哭了,简老汉不哭了,简爸也不哭了。 大伯娘脸上舍不得的表情也顿时消失。 大家一脸“你早说嘛”的表情! 爱出风头的简老汉甚至喜气洋洋地道:“懿宝,你等着,爷爷马上就去借拖拉机!再在拖拉机上拉一条横幅,叫‘热烈庆祝简家懿宝出国留学’!咱们到时候把大红花扎上,再游一次街!” 23333,简悦懿心说,爷爷,你这是游街游成习惯了吧…… “爷爷,我现在只是有可能出国留学,这事儿还没定呢。你也知道,国际国内形势时时刻刻都在变,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这事儿可就废了。”简悦懿说着,特别神秘地压低声音,“大家可千万要保守秘密,不要外传呐。万一被保守分子知道了,我就出不去了。” 唉哟,那可不行! 简爸露出一脸坚毅的表情,对闺女道:“懿丫头,你放心!就算是把你爸拉出去严刑逼供,你爸也不会供出你要出国留学的事!” 噗!简悦懿一下子被她爸逗笑了。 她其实觉得副主席现在在党内和中央内部的呼声是越来越高,说话也越来越有份量了。但想到黎副部神神秘秘地专门把她叫去教育部讲出国留学的事,她就觉得这事可能还得保密。 特别是,她还是走后门的人——虽然这个后门让人深深感觉到“不走也罢”,到底她也算是个空降兵。 *** 简家老屋里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但简妈这边却是惨得要命。 简春莉终于弄明白她妈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后,对她妈心思一下子就淡了下来。 特别是简妈这个人做事全凭自己的情绪而为,你拿热脸去对她,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不但是拿冷屁股对着你,还要把你的心情也一起拖入谷底才高兴。 头天晚上,简春莉还想服侍她休息的,她却因为自己想要换回运气的目的没有达成,往简春莉身上发泄怒气,直接给了后者一巴掌! 简春莉当时就拂袖而去,自顾自地睡觉去了。留下简妈一个人在院子里哀嚎。 简妈两只脚全崴了,身上还脏得不得了,靠她自己,她要怎么把自己收拾干净? 嚎了半夜,都没人理她。她终于认命了,洗也不洗,自己从院子里爬回了房间,再爬到了床上。 闻着身上那股味儿,简妈被自己臭得完全睡不着觉。心里想着过去没跟简爸离婚时过的美好日子,再想到眼下这般可怜的光景,她是流着眼泪到天明的。 到了早上,她肚子饿得要命,但自己又动弹不得的。就算能爬到灶房,她也没办法支起身子来做早饭。 本想喊简春莉做给她吃,可想到昨晚自己那么个惨样,她却不理不问的。她嚷嚷到半夜,她也不肯死出来替她烧水擦澡,心头的火气就上来了! 寻思着,现在大闺女都回来了,莉娃儿担心自己要把运气换回来,气头一过,肯定会回来求她!到时候,看她怎么数落她! 可她不想想,她昨天想换运气的决心那么坚定,都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她还不死心! 一个有决心的人,你能怎么拦住她?难不成还能啥都不做,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可你总得洗漱、吃饭、上厕所吧? 简春莉是自从换了气运之后就开始提心吊胆起来的,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到她妈有多不甘心的。最初,她还试图感化她,想告诉她,只要你能让我活命,你怎么对我都可以。 可现在,付出了这么久毫无成效的努力后,她妈昨晚赏她的那一记巴掌,彻底把她给打绝望了。 反正运气迟早会被换回去,她迟早得死,那还不如在死前过得好一点。 于是简春莉把家里所有好吃的东西全找了出来,什么鸡蛋啊、腊肉啊、香肠啊……她翻着存粮,越翻心里越是黯然,她不在的日子,她妈倒是靠着她每个月寄回来的钱,过得挺好的嘛。 京市的7块,跟乡下地方的7块,可不是一个概念。就是在京市,肉包子也不过才1毛钱1个,猪大筒骨7毛8分钱。简妈一个人开伙,完全足够过得比其他家庭好了…… 想到昨夜她妈赏给她的那一记巴掌,她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却倔强地哼了一声,把眼泪擦干,慢悠悠晃到灶房去做饭。 很快地,灶房里就传出了肉香和油香来。 闻到那股香气,简妈惊呆了,先是反射性地吞了口口水,接着,就破口大骂起来:“简春莉,你这个挨千刀的!你妈还没死呢!你就偷偷把家里的好东西翻出来做菜吃!怎么?在首都吃香的喝辣的还没吃够,现在把主意打到你老妈头上来了?!” 简春莉根本不理她,继续做饭吃。 隔壁的牛婶听到简妈的叫骂,气得扯起喉咙就要骂:“张……” 才吐出来一个字,就被自己男人捂住了嘴。她男人瞪圆了眼睛斥道:“那个张桂花疯了,你也疯了?!你骂她干嘛?小老师好不容易回家乡一趟,要是听说咱家为难她妈,过来问你,你老脸不会红?” 牛婶原本气得眼睛瞪得跟牛眼睛似的,听了她男人的话,竟生生压下了胸口的那股怒气。 她用力拍了一记桌子,压低声音骂道:“那个贱婆娘!她自己过得不好,就不要别人过得好!昨天晚上骂骂咧咧地骂到半夜也就算了,今天又继续骂起来了!要不是看在小老师的份儿,我非把她家门给砸了!” 她男人也被搅得半晚上都没睡得成,如今挂着两个黑眼圈,把手袖起来生闷气。 但没办法,人家毕竟是血缘至亲,又分开了好几个月,天大的仇怕也消得差不多了。万一小老师心有不忍,回头了呢? 不过,他们这闷气也不是白受的。很快,简春莉就替他们出了口气。 简妈骂了半天,肚子越骂越饿,终于饿得骂不动了。她在床上瘫了一阵儿,就听到简春莉开始往堂屋跑趟子。 知道她是把饭菜做好了,她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彻底安静下来,等着她来求自己吃早饭。 可等啊等,等啊等,就没看到她过来! 直到简春莉又开始往灶房跑趟子,明显是在收碗筷,简妈才急了!她居然没叫她吃饭?! “简春莉,饭呢?!我的早饭呢?!我还没吃!” “你耳朵聋了吗?!你妈还饿着肚子呢!” “简春莉,你给我滚过来,听到没有?!” 简春莉依然无动于衷,自己该做什么做什么。 隔壁牛叔用胳膊肘撞了撞媳妇的胳膊,低声道:“听到没有?现在是白天,不是晚上。听这动静儿,不是特有乐子吗?” 牛婶噗地笑出声来:“是挺有乐子!”说着,往用力地上跺了一记脚,像是在踩谁似的,“活该!一辈子不肯站在别人的立场上,替别人考虑!就该让她吃吃这苦头才对!” 而简妈就这样脏兮兮地一直躺在自家床上饿肚皮。 97.97严禁转载 在十年特殊时期里, 长得漂亮又爱打扮的女孩子, 很容易被人拉去游街。这个游街就不是像状元游街那么威风了,人们会把两只破鞋串在一起, 挂到她们胸前, 让她们被所有人斥骂是“破鞋”。 那时期,女性打扮就等于是不检点、不要脸。 但十年特殊时期结束后,国外的一些流行打扮,如喇叭裤等开始进入我国。女性的爱美意识重又苏醒, 除了暗沉的颜色,她们也开始穿起红衣红裙来。而政策的日渐放宽, 也令一些国际时尚品牌瞄准了我国。1978年, 第一个进入我国的顶尖国际时尚品牌, 名叫范思哲。 也是从78年开始, 人们进城的时候, 偶尔能看到一些抹了口红的女孩子了。 简春莉给自己编了发,走出门去时,站岗的民兵刚把目光移往她身上, 就惊艳得呆怔了。 这简家的基因可真是够好的。简幺妹品行不行,但模样长得实在是周正。看起来比好多城里姑娘还漂亮…… 而简春莉却是被他们手里的枪给吓了一跳:“这……你们这是……” 她的目光惊恐地落在枪杆子上,而被她惊艳了的民兵们语气也不由柔和起来:“是这样的,昨晚简家老屋那边不是在办小老师的接风宴吗?张婶作为小老师的亲妈肯定得去参加嘛。可是她在路上不小心把自己的两只脚都给崴到了,刚好被咱们牛书记碰到。她伤成这样也没法儿去坐席啊, 牛书记就叫人把她送回来了。” 另一个民兵补充道:“小老师毕竟给咱们公社做了这么多贡献, 她的亲妈伤了, 咱们怎么能不来伺候伺候呢?牛书记心眼挺好的,问我们两个愿不愿意到你家来站岗。我们肯定愿意啊!”说罢,问简春莉,“简幺妹,你现在是要出门啊?是不是要买东西啊?我陪你去,你尽管使唤我帮你拎东西!” 简春莉一阵错愕,忽然就低声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哀伤。 她没跟民兵搭话,这两个人话说得那么好听,却摆明了就是来监视她和她妈,不准她们去找大姐麻烦的。 和他们有什么好客气的? 她转身直接关了大门,却是越笑越开心,越笑就越觉得这件事值得跟她妈分享一下。 于是,她迈着轻快的步子去了她妈那间屋子。 屋里光线黯淡,简妈浑身脏兮兮的躺在床上,一夜未眠,又未进水米令她看起来特别憔悴。 这一刻的她反而看上去特别安静。 但安静不到一秒,看到简春莉来了,她就开始□□起来——她永远是这样,永远爱无时无刻告诉你“都是因为你,我才会这么惨”的。简春莉默默地想着,分享“喜悦”的兴致更浓厚了。 她说:“妈,你知道吗?咱家院门口站了两个抱着步/枪的民兵。他们说,是牛书记叫他们过来服侍你的。” 简妈受宠若惊:“人呢?怎么不见人?快叫他们进来给我做饭呐!” 简春莉又是一阵错愕:“你叫他们给你做饭?” 简妈冷笑一声:“不叫他们做,难道还叫你这个不孝女做?你巴不得把我饿死,就好一辈子占着我的运气不还吧?” 简春莉又笑了,笑出眼泪来:“竟然有这么蠢的人!” 简妈怒了:“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简春莉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突然上前把被褥掀开,也不嫌脏,强行把简妈从床上扶起来,又架到院子里。 简妈惊恐不已,一路都在骂:“你干什么?你想干什么?!你疯了吗?!” 但简春莉甫将她扶到院子里,就直接把她扔到地上,动作利索地打开院门,对门口站岗的民兵说:“你们不是过来服侍我妈的吗?她刚刚发话了,叫你们给她做饭。她脚崴了,做不了饭。” 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客气,刚刚才对她升起好感的两个民兵顿时皱了眉头。 其中一个话说得委婉:“简幺妹,你又不是不知道,在农村,大老爷们儿是不去灶房的。灶房的活儿,那都是婆娘在做,我倒是想伺候,可那些活我不会啊。” 另一个没那么会说话,直白地问道:“你是她女儿,你咋不做?” 简春莉突然就把院门给摔过去,再把门闩给闩上。 她这举动惹恼了两名民兵,两个人忍不住同时“呸”了一声,就开始凑拢在一堆,讲起难听话来了。 而简春莉干嘛要这么做呢?她只是在断掉简妈向民兵们求助的路。只有先把人激怒了,人家才不容易上她妈的当。 她闩上门闩,快步走到简妈跟前蹲下,笑着问她:“你看到了吗?说服侍你,只不过是人家把话说好听了一点而已。他们就是来监视你的。” 她的眼神带着毒,带着发泄般的畅快淋漓:“他们为什么监视你呢?当然是怕你去找大姐麻烦。这个公社是托她的福,现在的发展势头才这么好。你去问问,哪一家人没受过大姐的恩惠的?现在她读了大学,好不容易才回家一趟,你要是去找她麻烦,人家不高兴了,以后直接把爷爷奶奶他们接到京市去,天高地远的,公社里面谁还能沾得到她半分的光?” 她笑着,笑容里满是阴狠:“你以为你是她的亲妈,就可以随意改写她的命运。现在你知道了?凭着她的名气,你别说作妖没法儿作到她面前去,你连靠近她都靠近不了!你给我的那一半的运气,这辈子都别想拿回来了。” 她的笑声越来越高亢,里面的奚落、蔑视与憎恶毫不掩示地表露着。 她说:“你不仅改写不了她的命运,你连我的命运都改写不了了。你开不开心呐?”她凑到她妈脸庞,带着恶意仔细搜索着她妈脸上细微的表情,“你不开心?”她又笑了起来,“可我很开心!开心到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我不用死了!你整不死我了!” 说罢,也不管她妈仍坐在地上,拂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却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刹,眼泪疯涌而出! 姐……姐……好羡慕你,你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人对你好……可我身边却一个真心待我的人都没有…… 姐……我以前为什么那么傻?只要呆在你身边,运气就会变好的,为什么要把你气走?!现在,我却只能跟一个时时刻刻都想要我命的疯婆子一起生活…… 院子里的简妈因为绝望,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有两个带枪的民兵监视她,她还有什么可能跑到懿丫头面前去?! 还有什么可能?! 她那震天价的哭声传到站岗的民兵耳中,那两人还以为她是在抗议他们俩,故意哭得这么阵仗,顿时交换了一个嫌恶的眼神,这种女人怎么会是那么亲切可亲的小老师的亲生母亲呢? 而院子里的简妈哭了一阵后,突然发狠地冲简春莉那间屋子大骂:“你别得意得太早!别得意!我告诉你,就算我见不到懿丫头,我还有个儿子!我可没有任何对不起辉子的地方!他现在放了暑假,迟早会来见我这个妈的!到时候,我一定会叫他把懿丫头带过来见我的!”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她这句话刚好被墙外的简晓辉听到。 他整个人僵住了。 站岗的民兵发现了简晓辉,不由走过来问了一句:“辉子,你怎么来这里了?我跟你说,你可别给小老师找麻烦啊。你现在能读清大,你自己也知道是因为谁。” 简晓辉勉强挤出笑容来,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过来呢?主要还是因为牛书记。 牛书记自觉替简悦懿办了件大事,帮她踢开了不小的麻烦,但又不好意思明着跟她邀功。他琢磨着,简氏两兄妹感情一向很好,干脆去找了简晓辉,把事情告诉了他。 可就像简妈所说的那样,简妈对两个女儿其实都多有亏欠,但唯一没亏欠过的就是她的宝贝儿子。 乡下地方多半重男轻女,而简春丽霉运缠身,父母亲都觉得她随时可能死掉。毕竟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即然随时都有可能失去,自然也就多疼一些了。 但再怎么疼,也不可能像疼儿子那么疼。 所以简晓辉自从跟简悦懿关系好起来之后,他也就陷入了两难之地。 这次放暑假回家,简晓辉一直在琢磨着怎么跟简悦懿开口,说他想去看望亲妈。事实上,他在京市时就已经攒钱买了部半导体收音机,打算送给他妈。 可他自己也知道,他妈那个人惯是会惹事。他要真是见了她,会不会给大妹惹麻烦呢? 谁料牛书记不声不响地,就把问题解决了! 简晓辉高兴得紧,马上就去找了简悦懿:“大妹,我……我能不能去看看咱妈?”他问得小心翼翼,“牛书记刚刚告诉我,他昨晚来参加你的接风宴的路上,碰到咱妈了。她两只脚都崴了,我心里放心不下,想去看看。” 说着,补充道:“你放心,咱妈现在不同以前了,大家都敬着她是你亲妈,对她特别客气。连牛书记昨晚看到她脚崴了,都特意让人把她送回去了,今早还安排了两名民兵去照顾她。她现在过得好了,肯定没心思再来为难你了。” 毕竟是亲妈,简晓辉说话说得特别委婉。 以简悦懿的聪慧,自然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大方得紧:“妈对我虽然不太好,对你却是不错的。既然她脚崴了,你就赶紧去看看吧。” 简晓辉没料到大妹这么简单就答应了,顿时感动不已:“你放心,我就只是去看看,绝对不会把麻烦给大妹你招惹回来的!” 要是简妈一开始就好好的,不作妖,那么即使她把简悦懿得罪死了,她还有幺妹和儿子照顾她。简晓辉看到她性子变好,也肯定会想办法替她在简悦懿还有全家人那边说好话。 可惜,简晓辉才走近自家院子,就听到简妈歇斯底里地咆哮。声音里满满的怨恨和恶意几乎有如实质般地扑面而来! 简晓辉背脊顿时就发凉了,他妈受了这么大的挫折,连老爸都不要她了,她性子竟然半分没改!不,是更严重了! 寒意和心惊迫使他立马转身离开。他不能去见她,起码现在不行。他妹正是要筹备出国的时候,现在可万万不能闹出任何丑闻来! 当他走远了,他忍不住又回过头望向自己从小长大的那所小院,眼里满是眷恋。接着,狠了狠心,继续往前走…… 毫不知情的简妈,就这样在日复一日的期待与失望中度过。整个八月份都过去了,她依然没有等到简晓辉。 简春莉对她不算太坏,每顿还是肯给她一个白馒头吃的,再加点青菜,就算是一顿饭了。可她想吃点好的,那是没可能的。因为简春莉会留着自己吃。 等到简妈的脚伤终于养好了,她做的头一件事,就是冲进灶房翻吃的。当然不是翻寻常吃食,她找的是香肠、腊肉这类的好东西。 可惜,好东西早就被简春莉收好锁了起来,她什么也没翻到! 简春莉把手里的钥匙晃来晃去,笑呵呵地对简妈道:“妈,你身体不好,吃得太油腻了对健康没好处的。” “你……你……”简妈躺在床上的那些日子,早就被简春莉折腾得够呛,而能给她撑腰的儿子也一直都不见影踪。简妈嘴里的脏话只冒出来一个字,就没敢往下骂了。 简春莉冷冷地看着她,心里骂着“贱骨头”。她之前对她那么好,她却把她捧出来的真心砸到地上痛踩。现在她对她不好了,她却连骂上一句都不敢了。 世上竟有这般不知好歹,而且还培养闺女待她不好的亲妈! 简妈脚是好了,但简幺妹对她已经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孺慕亲情。要互撕,简妈肯定没法儿撕得过风华正茂的女儿。家里两母女的地位,也因此完全调了个儿。 到暑假结束前的头一天,简妈看着简春莉打包行李,估摸着自己儿子和大闺女也差不多要离开了,顿时悲从中来,老泪纵横。 简春莉也不收拾行李了,就看着她哭,看着她绝望。 她看了很久。看到简妈无力地滑坐在地上,眼神呆滞,知道她终于死心了,她才开口。 她满脸轻蔑,摇头叹息道:“这么长的暑假,你的宝贝儿子一次都没回来看望过你。你是被抛弃了吧?” 面对她的讽刺,简妈表情依旧呆滞,没有任何变化——她已经习惯了简春莉夹枪带棒的说话方式。 “你这样的人,也就只配跟我这样的人在一起。我可以对你好一点,但如果,你敢再背叛我,我不介意拖着你去死!”简春莉说得咬牙切齿,说完就转过身回屋继续收拾行李。 但她的表情却是落寞的,在关上门的那一刹,她喃喃自语:“毕竟……不管我多么讨厌你……我身边也只剩下你了……”一滴眼泪就此滑落。 简春莉收拾行李收拾到大半夜。她疲累地躺倒床上,做了个梦。梦里,时光重新回到她刚刚穿进书里来的时候。 原来的那个简春莉溺亡了,她恰逢其时地穿进书里。黑暗里,有人在不断按压她的胸口。她觉得喉咙难受,“哇”地一声吐出喉头的泥水,整个人终于清醒过来。 一张充满关切的脸出现在她眼前,那是她姐,简悦懿。 简悦懿惊喜交加,将她抱在怀里,流着泪说道:“还好你没事。还好你没事。” 她被乡亲们抬回了家,简妈拿着熬煮好的姜汤含泪叫她服下。而简爸也心疼地在旁边看着,对她嘘寒问暖…… 简春莉是极不愿意从这个梦里醒过来的,但她还是睁开了眼睛。车票是早就买好了的,她今天必须上路了。 提起行囊打开门,简妈已经在院子里候着了。 她没理她,兀自往前走。简妈却快步走过来,塞给她一样东西。 她看了看,是一堆零碎的钞票。里面还有分币。 她莫名奇妙地看着她。 简妈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无助地绞着衣服,头也不敢抬,讷讷地道:“妈只剩你一个孩子了……” 简春莉眼圈顿时红了。 她越过她直奔院门,步伐却僵硬得很。拉开门闩时,她没有回头,却扔下了一句:“我也只有你一个了……” 然后拉开门出去了。 白云蓝天,日头正好。 她开始感觉到希望的存在。 *** 简悦懿在暑假期间,尽量把时间都留给家人,陪伴他们。 不过,难得回乡,总不能放着钱不挣吧? 松鼠君和小人参在清大那里,都能帮她找到人参,在这里,座座青山就更是不能放过了。 两小只本来在争宠上面,就完败给了顾猫猫。听到能为主人做点事,高兴得不行,拔腿就往山里跑! 顺便在山里当了回山大王。 当然,以这两只的性子自然是不会安心当山大王的。这东方红公社坐拥的座座青山之中,顿时就闹起了东西二大王之争! 松鼠君率领一群群的老鼠、松鼠坐拥东边群山,号东大王!人参精率领一堆堆兰草妖、花妖、小人参坐拥西边群山,号西大王! 本来花妖等妖精属精怪类,是比松鼠君率领的各种鼠类厉害的。可偏偏山野林间的鼠科东西不像家鼠那般可以偷人类的食物吃,它们为了生存,食性相当广泛,有啥吃啥!甭说浆果了,就连植物的根有时候都要咬来吃! 花妖们现在虽然成了精,但对没成精前,一看鼠类就战战兢兢的日子记忆犹新。一看到松鼠君率鼠众前来讨伐,一个个吓得花容失色。 人参精大喝:“你们就愿意让鼠们欺负我们一生一世吗?!你们也是妖精,凭什么不能要求最基本的妖权?!要解放妖权的,跟我一起冲!” 两方人马立刻向对方阵营发起冲刺! 然而花妖们冲到一半,看着自己的根根须须,突然就腿软了……然后,它们集体转身,全部往后冲…… 松鼠君在大后方哈哈大笑:“小人参,你也有今天!” 人参宝宝郁闷地败走深山。而在松鼠君乘胜追击时,鼠类大军却一一跌入了各式陷阱,掉里面出不来了! 人参宝宝用跟松鼠君同等频率,同样腔调的声音哈哈大笑:“小松鼠,你也有今天!” 接着,它须须朝松鼠君一指:“说,你认不认输?!” “认又如何?不认又如何?”松鼠君咬牙切齿。 “认,你以后就得叫我大哥,从此群山之中再无东西二大王,唯有我人参圣君!不认,哼,你就一直困在这里好了!” 松鼠君好气,张嘴大嚷:“大佬!青石大佬!大佬救命啊!” 当小青石把这些事情汇报给简悦懿知道时,她嘴角有点抽。叫它们去多挖点人参回来,它们也能挖出个东西二大王来…… 不管怎么说,两小只玩闹归玩闹,做事上面还是认真的。它们指挥下属,总共给简悦懿挖出来了三百斤人参! 这可是人参啊!平时,一支野山参都难求了,更何况是三百斤!只能说那些妖精和鼠军们的战斗力着实太强。 简悦懿找了好多家国营药厂和药材铺,才终于把三百斤人参全数卖出去了。跑这么多地方卖药,一来是考虑到人参价贵,全数卖给一个地方,人家可能收购不起;二来是全卖给一处,容易泄露她的个人资产状况,引来宵小觊觎。 不管怎么说,经此一役,简悦懿的资产翻了两番,直接迈进了万元户的阶段。 当然,以她的能耐,想当万元户早就当了。可她不是忙着干大事去了吗?结果现在临到要出国,发现:咦?钱不够用诶~。 …… 这就是一个穿书女配好不容易熬成女主,却不肯根据套路发家致富的报应…… 对此,顾猫猫毫无感觉。他有钱就行了,她还有什么必要赚钱?难道非要他现场变成人形钞票给她看,她才能安心吗? 唉…… 顾猫猫摇头叹气的样子被简悦懿看到了,她凑到它面前:“你叹什么气?你不是天族小战士吗?干嘛像个人似的叹气?难不成你还能有什么压力?” 顾猫猫警觉地看着她,最近被吃豆腐吃得太严重,导致它一看到她就有心理阴影…… 它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半步,再退了半步。 简悦懿有点不满,她当然知道它在想什么。指着它的鼻子,很认真地道:“你必须要认清楚一个事实,猫就是拿来让人抱的!” 98.98严禁转载 知道顾猫猫这样享受惯了的猫是忍受不了太差的环境的, 简悦懿返校时订的火车票, 依然是软卧。 顾猫猫看到软卧车票后,诧异地看了她好一阵, 然后主动直立起来, 让她抱。 虽然她抱的过程中,它一脸的忍耐,但好歹它主动让她抱了…… 经过漫长的旅程,简悦懿和简晓辉终于抵达清大校门。在简晓辉把她送拢女生宿舍静斋门口时, 顾猫猫挣扎着从她怀里跳出来,蹦到地上, 拔腿儿就跑! “诶诶诶!”简晓辉手里的行李都不要了, 扔在地上, 就去帮自己妹妹抓猫! 简悦懿也干脆把行李扔地上, 一把拉住她哥:“不用抓了。” “这么好看的猫, 你不要了?!它吃了咱家多少肉啊,你就这么不要了?!”简晓辉特别痛惜地道。 简悦懿差点被她哥的话笑翻。不知道这话顾同学听到了,会作何感想? “猫都是热爱自由的动物。它在外面鬼混久了, 自然就会怀念家的温暖。到时候它自己会回来的。你越拘着它,它越想往外跑。”简悦懿解释道。 但她心知肚明,顾猫猫这是怕她拘着它继续当猫,赶紧跑回去变人去了! 唉,她是把它抱出了多大的阴影啊…… 简晓辉依旧满脸痛惜, 不过, 他还是点了点头。 开学之后没几天, 国家就宣布了有留学生遴选考试的事。此时华M两国仍未建交,但上面却明确指出,这次的留学生遴选正是要选派留学生赴M留学。 事实上,在74年前后,一些M国教授就开始给京市一些影响力较大的大学,以及曾留M的华国教授写信,表示“希望到华国做研究,交流合作”。 76年的时候,M国的民间机构开始跟华国对外友好协会合作,每年互派几个考察团,在图书馆、工程教育、科技等方面进行交流。在这所民间机构的第一批考察团成员回国后,写信给华方要求“应该交换学生,开始研究交流”,这样的意见依然未被我国采纳。 倒是副主席出来领导工作之后,在今年的6月底,听取工作汇报时表示,“现在我们的格局太小,要加快步伐,路子要越走越宽。我们一方面要努力提高自己大学的水平,一方面派人出去学习,这样也可以有一个比较,看看我们自己的大学究竟办得如何?” 7月7日,M国总统的科学顾问普雷斯博士率M国科技代表团访华。普雷斯博士在与国/务/院副总理的会谈中,提出互派留学生的请求。副总理向中央汇报了这件事后,于会谈结束前同意了这项提议。 而这些大事早已通过报纸和新闻联播传达给民众,再加上华M关系在近年不断缓解,国民都有种模糊的感觉,华M两国可能要建交了。 将进行留学生遴选考试的事一经公布,不少学习成绩不错的学生就开始卖力地学起英文和自己本系的专业知识来。 可惜,没过几天,各高校的各院系就开始通知院系内学生参加初试了。以往的留学生遴选一味注重政治条件和家庭出身,而这一次,各系只通知了系里专业成绩最好的学生参加初试。成绩不好的,就算政治思想再过硬,家庭出身再红,系里都不会给予初试资格。 这让不少成分不好,但成绩优异的学生看到了希望。只是,初试除了测试学生的专业水准外,还加测了一门英语。 78年恢复高考时,英语成绩除了报考外语专业的学生,都是不计入考试总成绩的。这种大环境下,能有几个学生英语好的? 大部分人都被刷下来了。 第二关,是各所高校的校级复试。清大考古系里唯二就只有简悦懿和顾韵林,晋级到了这个级别的考试。 考试是在清大主楼的后厅举行的,等到了考场,他俩发现,考生已经没多少人了,而且不少人还是学校的老师!其中有几位老师,甚至是各个教研室或研究所的主任、副主任。老师们的年纪也大都在35-48岁之间…… 简悦懿顿觉压力山大! 好在这一关,她也一样过关了。 最后一关,是教育部组织的笔试。 考完之后,没两天,黎副部又把她叫去教育部了。 他满脸凝重,问她:“你知道你这次考的成绩怎么样吗?” 看他的表情,她直觉觉得不太妙,皱着眉头答道:“我已经尽力了。我作为一个本科生,去跟一大堆知名学者、教授、副教授竞争,能考成现在这样,我自己挺满足的。” 她在第二关校级复试时,甚至比好些老师都考得好。不然也不会“活”到参加教育部考试了。 黎副部摇摇头:“总共录取52个人,你刚好掉在录取名单之外。” “我是第53名?”她好奇地问道。 “不,第54名。53名是你的同班学生,姓顾。” 简悦懿尴尬了,脸一下子刷红。她要考得比顾韵林好,那她还可以自豪地说一句“我至少是学生里面考得最好的”。可顾同学考得比她还好,这就…… 她安慰自己,这也是没办法的,他是天人嘛,记忆力明摆着比她更好。 黎副部把她逗了一回,终于笑呵呵地道:“不过,你运气好,成绩下来之后,国/务/院把赴M留学的名单增加到54人了。你和你对象都可以出国留学了。” 简悦懿并未面露惊喜,相反,她揪住一个点嚷嚷起来:“我和我对象?黎副部,你从哪儿听到这个的?” 黎副部表情特别自然:“你对象说的啊,他都来找过我了。”他看她臊得满脸通红,又加了一句,“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回定下来的留学生名单里,好多都是成了家的,你不过就是找了个对象而已。” “哦。”她应了一声。 “你呀你,主席同志都说过了,‘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你都跟人家处对象了,还不肯公布情况,搞地下情,这在思想上是绝对有问题的。”黎副部跟她早就熟了,开起玩笑来也不太拘束。 “得了吧,我才是女同志,他能吃什么亏啊……”简悦懿嘀咕了一声。不过,她倒不是故意隐瞒,只是头一次谈恋爱,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你呀,你得多谢谢你对象。你以为他来找我是为了什么原因?他过来跟我说,只要国家愿意把你们两个人加到公派留学名单里,他愿意出你们两个人的所有留学费用。我一看,你俩的成绩也不差,刚好掉在第53、54名,我就去找副主席汇报了一下。副主席也觉得这事可以通融,你才上了留学名单的。要不是他呀,这种好事哪儿轮得到你?” “咦?”简悦懿惊讶了,顾猫猫在暑假期间都被她抱出严重阴影来了,结果背着她,还干了这么件大事啊…… 她认真回答:“嗯,是该好好感谢感谢。” 可惜,她不知道的是,当初黎副部找上她时,早就知道她不可能考得过青年一代的知名学者了。不仅他知道,副主席也知道。 老一辈的专家学者不可能再派他们出国交流研究了,毕竟身体条件摆在那儿,他们受不住折腾。但30-50岁之间较为年青的那些学者,国家还可以指望指望的。 他们是在明知道她不可能考得过这些人的情况下,找上她的。这其中已经有对她的重视在里面了。谁料到这回考试,她竟能考出这样优秀的好成绩! 她和清大考古系的那名男学生可是唯二考到这么高名次的学生! 成绩和名次出来后,不管是副主席还是黎副部,都对送她留学的事再无疑虑。 可顾韵林先前虽然不知道他和简悦懿的考试名次,竞争对手实力的强大,他却是知道的。他这个天人的道德品质又高,要他用法术来作弊,谋夺别人的名额,他实在是做不到。 他和简悦懿既然是男女朋友关系,自然会从她那里知道很多事情。知道她跟黎副部处得不错,他就自己来找了黎副部,说愿意自费留学,只求把他俩的名单加入公派留学名单中。毕竟国家在这个时代还未开放自费留学这个渠道,甚至连单位公派留学都未开放。 他们只能通过国家公派留学的渠道出去。 黎副部本来还打算重做留学预算,多增加两个人的预算费用。结果预算还没做好,顾韵林就以“简悦懿同学对象”的身份顺利见到他,并说了自费留学的事。 黎副部当时笑眯眯跟他说:“以我跟简小同志的关系,既然你们打算自费留学,我是肯定会跟上面汇报的。但能不能行,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我还是得夸你们一句,这笔费用这么大,你们都肯出,这说明你们对祖国有着深刻的感情,即使花费巨资,也愿意出国深造以求更好地报效祖。很好。很好。” 简简单单地就把顾韵林给坑了! 顾韵林也不傻,发现黎副部答应得太爽快,马上就反应过来事情不对。 不过,就算事情不对,于他而言也无甚关系。反正就是多花点钱而已。 他不在乎。 黎副部以为他不过是个小年青,还道是自己成功糊弄过去了,很快就跟副主席汇报了此事。 副主席当时还挺诧异:“一个学生,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出国留学?”但他很快又笑了起来,“罢了,水至清则无鱼。以简小同志那种热血的性子,也不可能找对象找个人品不好的。他有钱是好事啊,年纪轻轻就这么有钱,说明人家有经济头脑。就让他们一起出去吧。看看他们能为国家做些什么?” 事情也就这样定了下来。这也是为什么黎副部为什么说她得多谢谢她对象的原因——明确告诉她,你吃亏了,你吃亏吃大发了,多伤小姑娘的心呐。 还不如让她觉得占便宜了! 有句老话,叫做“吃亏就是占便宜”嘛! 简悦懿特别感动,回校后就把顾韵林从男生宿舍强斋里面叫了出来。 “黎副部已经把事情都告诉我了,谢谢你。” “你真的很感谢我?”顾韵林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他觉得自己机会来了。 简悦懿莫名奇妙:“难不成感谢还能有假的?”敢说是,踹死你! 他弯腰前倾,让自己的目光与她平视,再一手指着旁边茂密的小树林:“看到这是什么了?” 简悦懿觉得不妙,硬着头皮答道:“树啊。” 他笑眯眯地压低声音:“你不是说,你曾经在树后偷看到过一对小情侣接吻的吗?你既然想表达自己真诚的谢意,不如给我来一个真诚的亲吻?” 简悦懿皱着眉头直接拒绝:“不要。我可不想被人偷看接吻。太难为情了。” “那我们可以找一个特别偏僻的小树林。”他不依不饶。 她心里有鬼,把顾猫猫抱出那么大阴影,总觉得他会不会已经猜出来,她知道他就是那只天猫的事了? 他要猜出来了,不得反过来欺负她? 于是,她特别坚定地答了一句:“不!”直接转身走人。 顾韵林在她身后扬声说了一句:“作为你的对象,我才帮你解决了那么大一件事,你轻飘飘一句‘谢谢’就过去了。这样是不对的。” 进出强斋的男同学们听到“对象”两个字,八卦的目光顿时被调动起来,全在她和顾韵林身上反复跑。 “哟,咱们学校的一枝花终于被人折了啊!” “我早就说他俩有猫腻,没事儿就腻在一起,肯定有情况。” “哈哈哈,果然在一起了。” 大家善意地“窃窃私语”着。只是这私语的声音,分贝却并不很低,足够让简悦懿听清楚了…… 甚至有男生笑着跟她开玩笑:“简同学,你对象喊你了,他说你做得不对。你要想抽他的话,跟我说,我帮你抽!” 简悦懿头痛不已,尴尬地冲那人笑了笑,快步往静斋走去。 走了一段之后,虽说没走拢静斋,倒是把刚刚看到她笑话的人都甩掉了。简悦懿松了口气,真是见鬼了,她知道他就是天猫这件事,除非她自己说出来,要不然,他根本无从得知。 她这么心虚干嘛? 想归想,可一回忆到暑假的时候,她逼着顾猫猫摆了好多羞耻的姿势,她就更心虚了…… 果然,欺负猫是不对的! 她正想着这个,手腕却忽然被人从后面拉住了!她直觉地想甩掉拉住她的那只手,同时回头,却发现拉她的正是顾韵林。 顾韵林当然不知道她晓得他就是天猫。可暑假的时候被欺负得那么惨,甚至她还帮它洗了澡,它都被她摸硬好多次了,当时又是猫身,无处可以发泄。搞得它后来看到她就害怕! 连天界与阿修罗界参烈的战争,都从未让他害怕过,这个人界的女子却成功地让他害怕了…… 这种分外折损他男性尊严的事,他怎么能承认呢?即使他当时是猫,他也得找回尊严! 他拉住她的手,直接将她往林子里面带。 “喂,顾韵林,你干嘛?!放手!”简悦懿嚷嚷道,见他不理她,她甚至威胁,“你小心我咬你哦!” 她为什么会威胁这一句呢?当他是一只猫的时候,只要他不肯被她抱,她就会搬一只椅子到它面前坐下,环抱双臂,像老师数落学生那样数落它:“你要知道,猫就是让人抱的。你的小身体那么柔若无骨,皮毛适手,长得又那么好看,不让人抱,那就是在浪费资源。” “我们的祖国经济发展落后,有多少农民伯伯自己种着水稻一类的精细粮,年底丰收后却只能吃粗粮?他们是如此珍惜粮食,而你呢?我养你容易吗?你数数今天你吃了我多少粒米?又吃了多少块香肠腊肉?还有不少的水果、糕点,我都没跟你算钱。你不该把你吃掉的东西,折合成爱的抱抱送给我吗?” 当时顾猫猫被她数落得爪子死死地抓住桌子,一颗心奔走在爆发的边缘。 它恨恨地看了她一眼,钱这种东西,对它来说算个毛线!优雅地转身就要跳下桌子,出去给她找一堆钱过来。 简悦懿当然明白它的意思,每回它一做出这样的动作,她就赶紧上前死死搂住它,然后一脸认真地对它说道:“你这样不肯回馈别人对你的养育之恩,是不对的。必须要受到处罚。” 然后,她就用嘴巴轻轻咬上它的小脑袋。 说是咬,也就是象征性地叼住它一点点皮肤。 可这一招每每把顾猫猫震惊得不行!在他漫长的天生里,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咬他! 等她象征性地叼完,放开它,它回头惊恐地看着她,有毛啊!我自己舔舔毛,都能舔得一嘴毛,你还咬?! 简悦懿就慢悠悠把毛吐出来,然后一脸认真地道:“不是昨晚才给你洗了澡的吗?你身上干净着呢。而且,爱一只猫,就要连它的毛也一起爱,你说对吗?” 她当然不可能真像她说的那样喜欢猫毛。但自从醉酒那一晚,强迫了顾猫猫之后,她就玩心大作,每每没事之时,就想欺负它,逗它玩。 尺度这种东西,一被打破,就很容易没底线了。 逗顾猫猫逗习惯了,如今顾韵林变回人身了,她一个没留意,又用“我咬你”来威胁他了。 而顾韵林一下子记起了暑假时的阴影,真被她吓得后退了半步,连手都放开了。但他马上就想起来,他现在是人,还是男人,有什么好怕的? 于是他再度捉住她的手腕,直接把食指放到她嘴边:“好啊,你咬啊。你只要敢咬,我就敢在这里亲你!” 简悦懿不咬了。 其实,她也不是那么不干脆的人。就是太心虚了! 看他的反应,委实不像知道真相的样子。她索性反手拉住了他的手腕:“你不就是想占点便宜吗?走,让你占!” 多么man的女孩呀! 可顾韵林现在不止是想接吻呐,他还想把他的男性尊严找回来啊! 他突然搞了个突袭,反手把她的手剪在身后,凑到她耳边说道:“占便宜?你看你自己什么举动?是你想占我便宜吧?” 简悦懿满脸迁就:“互相占,互相占,得了吧?” 他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像押犯人一样,把她押赴一处僻静地的高树后面,放开了反剪住她双手的手。 简悦懿原本就不止心虚,还有愧。毕竟她逗它确实逗得太丧心病狂了……可她这辈子头一次谈恋爱,他是人的时候,她根本不好意思欺负他,只能撂出些“狠话”,当当纸老虎而已。 好不容易,他变了猫,被她逮住这么好的机会,能不欺负他吗? 她觉得逗它玩 ,简直就是世上最有意思的一件事! 百逗不腻! 但欠了债,总归要还的。她的手得了自由后,咬了咬下唇,突然就凑过去,捧起他的脸,想给他来个“赎罪之吻”。 结果暑假时被调戏得彻底怕了她的顾韵林,反射性地往后倒退。 简悦懿皱着眉头:“你这是在干嘛?” 顾韵林:…… 男性尊严再度受挫的顾同学,试图找回面子。他教育她:“这种事,应该男人主动。” 说着,就用手捧起了她的脸,然后…… 他轻轻在她鼻子上咬了一口。 “唉哟,痛!”简悦懿痛呼。 “什么?怎么了?怎么会痛?我没用力啊!”顾韵林惊慌失措。 而简悦懿哈哈大笑,朝他做了个鬼脸! 又是在捉弄他!顾韵林撸了撸袖子,决定好好教育她。他伸出长臂,将她推到树干上壁咚。 99.99严禁转载 来参加集训的54个人, 北大有13人,清大11人,国家科学院和国/务/院各部委15人, 京市其它大学5人,京市工厂2人, 海市4人,津市4人。(数据摘自资料) 简悦懿和顾韵林参照教育部外事局发给他俩的,要求参加集训的通知上备注的事项, 带着自己的专业参考书和工具书, 并统一备上了《毛选》, 去了集训班。 等集训班开课,他俩才尴尬地发现,除了他们两个人是来自对国家经济发展毫无用处的考古专业外, 其他人所学专业都集中在理工农医上面。 而且这些年青一辈的知名学者们, 每一个摆到舞台上都是大放光彩,可以独挡一面的领军式人物。被他们的光彩一压,原本在清大里很是露脸的简悦懿和顾韵林, 根本不算什么了。 特别是集训班里还有一名叫吴葆桢的48岁学员,他是国内妇产科大家林巧稚的得意门生。他成分不好,是安徽茶商的后人, 本人又潜心学医,对政治学习毫不感兴趣, 在十年特殊时期时, 因为这些原因差点就挨了斗! 可他医术着实太高, 他的患者们都护着他。上面的人拧不过群众的意愿,竟只是把他从协和医院发配出去,发配到了沈阳军区的部队医院。 这在那个年代可说是极为少见的。 而他的夫人也不是无名之辈。他的夫人杜近芳乃是京剧大家梅兰芳的弟子,艺名远播,不仅在京剧艺术舞台上绽放光辉,在电影《红色娘子军》里也扮演了女主角的角色。 他俩就是这么光辉闪耀的一对夫妇,连周总理都对这样的人才另眼相看,曾明确对吴葆桢说过,等着吃他们的喜糖。 看到所有人都围在吴葆桢的身边,简悦懿终于在这个集训班里感受到了一回当普通人的感觉。 难怪黎副部还有副主席对她能否在国外为祖国做贡献,抱持着可有可无的态度,甚至连留学的学费都要她自己出。原来……这批出国留学人员,真的是个个都是人才啊…… 不过这些学者都是潜心学科研究的人,身上并没有十几、二十岁的人的那种躁动。即便个个都是顶尖人才,性子也大都沉稳内敛。不会让人觉得锋芒太露。 像吴葆桢这个级别的妇产圣手,看到她和顾韵林这样的年轻人,也一样会很亲切地跟他们打招呼。 班里倒是没人歧视他俩的专业。 这次的集训虽然叫学员们带上了《毛选》,但一直到课程结束,老师都没有安排课时讲这个。更没有对学员进行“资本主义国家是如何腐朽落后,如何使贫困的人们处于饥寒交迫的绝望之中”的政治学习,也没有教学员“抵抗资本主义糖衣炮弹的方法”。 相反,集训课讲了很多有关M国现在的社会状况,还有物价、民主,和我国文化不一样的地方等等。不过,光听老师讲的内容,简悦懿就晓得他也并不是很了解M国——毕竟后世纪录片横行,她虽然没去M国留过学,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老师告诉大家,让大家一定要多准备生活用品带过去,M国那边什么东西都贵得很。他这点倒是没说错,新政府成立后,国内所有人等贫富差距不大,就算是梅兰芳这样的京剧大家,拿的工资也不过一百多块而已。 幸亏的是,这个年代的RM币汇率非常稳,1M元只能兑换到1.5RM币而已。而后世要6块多RM币,将近7块才能总的到1M元。 简悦懿一盘算,真要像老师说的那样带些不值钱的肥皂、手纸、毛巾之类的东西到M国去,还不如去淘点可以变卖的三、四级文物拿到M国,狠赚M国佬一笔! 于是她拉上顾韵林就去琉璃厂古玩街寻宝了。 她跟他说:“我找到的宝贝都太厉害了,都是国家一级文物。还是你来找,说不定你能找到三、四级的文物。” 顾韵林:…… “你别忘了,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曾比过运气。那时候,我可是找到了战国高子戈的……” 简悦懿有点郁闷:“那怎么办?那种文物只能卖给国家啊!你好意思偷偷把它带出国啊?那不是叛国吗?” 他点了点她的鼻子:“你傻啊?你不是能看到宝物的宝光吗?只要你别捡宝光特别强的,选那种弱的不就成了?” 得到仙人指点的简悦懿,立马就睁大了眼睛,专挑宝光弱的地方瞅。 哦,不,应该是宝光不强也不弱的。要不然,太弱了,带出国也赚不到几个钱呐。 她到处转悠,专选文物商店里做工精美,看上去特别贵,其实年代离现在较近,文物价值并不高的文物。比如,她选购了一个清代晚期红珊瑚雕制的钟鼓齐鸣鼻烟壶。 这种文物雕工精细,而且红珊瑚本身就是珠宝,想来,就算是国外不懂鉴定华国文物的有钱人阶级,一看到这么漂亮的东西,也会忍不住想买的。 另外,她还选购到了一对雍正年间的青花三多纹杯。这款青花杯色泽清雅,画工严谨,一看就是官窑精品! 国内文物商店里的文物都是有定价的,并没有后世文物市场的那种乱象。这么两样精品,她也不过花了200余元而已。 她摸了摸荷包,满意地点点头,嗯,咱依旧还是个万元户。 顾韵林知道她的性子,这种小钱就没跟她争着付。倒是全程耐心陪同。 在集训班的日子,除了听课外,还得忙着填各式表格。幸好订购机票,办签证,代领护照,还有户口注销和粮油关系转接等,都由集训班老师统一帮学员办理。不过检疫和体检之类的,就得由学员自行解决了。 M国那边有规定,赴美访问的学者必须要有M国国内两名教授或著名学者的推荐信,才能办理签证。可华M关系水深火热了那么多年,学员们要找到M国国内的两名教授写推荐信,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 最后还是国家教育部外事局的官员出面,请以前曾到华国来访的M国民间团体和教授们帮忙解决了这件事。 12月26日,简悦懿悄悄在自己的行李箱里塞进了清代帝后东珠朝珠、道光官窑对碗、红珊瑚钟鼓齐鸣鼻烟壶还有雍正青花三多纹杯。 至于小青石,当然是像顾韵林那样,给它编着络子,佩戴到胸前。小人参也好办,它跟顾同学无怨无仇,直接塞顾同学的箱子里,让他保佑它好了。 可小松鼠该怎么办呢?它可是活物啊! 简悦懿愁死了,要是没法儿把小松鼠带到M国去,那是多么遗憾的一件事啊。这事儿又没法让顾韵林来解决——这一人一鼠完全就是冤孽…… 他要是听到她的烦这个,估计会抚掌大笑,然后告诉她,没关系,到了M国,他会帮她找一堆松鼠来陪她的! …… 她思来想去,严肃认真地把松鼠君叫到跟前:“你知道你我主仆分离的时刻来临了吗?” “吱?!”松鼠君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为什么要分离?!” “因为我要出国了。你看,我去一趟M国,都得参加体检,做检疫才能出国。你呢?你也是活的。M国人民会担心你把病毒带过去的。” 松鼠君哇哇大叫:“我没有病毒啊!我是妖精诶,而且我每天都要洗澡的,爱干净得很,哪儿来的病和毒啊!” “可M国人民不知道你是妖精啊。” “那我也去体检,也去检疫好了!” “咱们国家目前还没有给松鼠做体检和检疫的地方……除非最近刚好有M国的动物园到咱们国家来收购松鼠回去当笼养动物的……” 最近有吗?最近没有…… 就算最近有,当松鼠精被关到动物园里,也甚为可怜啊。 松鼠君哭叽叽,扒拉着简悦懿的手放声大哭:“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跟主人分开,呜呜呜呜呜~!” 简悦懿给它出主意:“这样,到时候一进机场,你我就分开行动。有我们这些人类吸引安检人员的注意力,你这么小一只,只要动作够快,到时候你快速奔过安检通道,他们就是看到了,也捉不到!然后我们再在里面会合!” 松鼠君一掐肥蛮腰:“OK!” 陪读了这么久英文,它终于能说简单的词儿了。 可等到12月26日,临出发前,简悦懿发现……事情并不那么单纯…… 出发那天上午,集训班学员突然被通知要到人民大会堂接受国/务/院副总理的接见。 集训班学员里虽然也有来自国/务/院各部委的人,有人早就见过副总理无数回了。但当大家一起进入大会堂,感受到无数照相机的闪光灯打到他们身上时,还是紧张了起来。 简悦懿往在场记者望过去,竟看到不少白皮肤的外国人。有些是金发碧眼,有些是红发蓝眼,明显来自不同的国家。 她心里顿时生出一种不一样的感觉来。 当学员们被要求全体起立,会堂里奏响国歌时,某种仪式感在她心里升起。 副总理在国内国外媒体记者前,亲切地慰问集训班的学员,并且做了让他们要好好向M国人民传达华方愿意与M方交好的意愿的嘱托。 程序化的流程走完后,集训班的老师把学员们叫到偏厅去。在偏厅里,副总理又过来私下嘱咐了几句话。 副总理问大家:“一般这种接见,是不会奏国歌的。你们知道为什么要让你们听到国歌吗?” 没人说话,全都静待着副总理下面要说的话。 副总理停顿了两三秒,自问自答道:“这是副主席和总理提醒我要这么做的。从前,你们的名字代表的是你们个人,但从今以后,你们将要为了华M两国的友谊而赴M留学了。你们要清楚,你们代表的是国家,而不再只是单纯意义上的个人了。” “你们在做任何事之前,一定要三思而后行。要想一想,这样的行为对华M两国的友谊会起到好的作用,还是破坏性作用。” 不止副总理如是叮嘱,当晚,集训班学员进入首都机场后,黎副部、北大校长还有M国驻华联络处主任都来送行了。也是如斯千叮咛万嘱咐。 这么高规格的送行,让简悦懿不由生出一种使命感和责任感来。然而,也正因这么高规格的送行,让她完全不敢躲到人少的地方见机行事,把她家小松鼠想办法弄过安检了…… 好不容易北大校长跟M国驻华联络处的主任都跟大家挥手,叫大家赶紧进去办登机手续,黎副部却又拉住了简悦懿,殷殷叮嘱:“国家外汇紧缺,到了外面,可能帮不上你们什么忙了。你自己千万要保重。有什么事我能帮得上忙的,你就打个电话回来,能帮我一定帮!” 说着,握着她的手,大力地握手:“祖国的未来,寄托在你们这群年青人身上了!” 跟她握完,黎副部又跟其他人开始握手。 简悦懿心中感动,不枉相识一场,黎副部还真的是够意思。想归想,她人已经悄悄在往一边溜了。 可才溜了几步,就被集训班的老师逮住了。 老师表情有点严肃:“领导在的时候,不要私自行动。这是对领导们基本的尊重。” “……”不是,老师,我跟黎副部挺熟的……我真的有事啊…… 简悦懿哭叽叽,发现自己这回可能只能让松鼠君哭泣到天明了…… 她正难过,顾韵林踱步到她身边,也不跟她搭话,自顾自地就探手到她呢大衣的荷包里,把那只小松鼠掏了出来,揣到自己荷包里。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自然无比。 害得简悦懿和松鼠本鼠都没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松鼠君吓得差点开口吱叫!但顾韵林反应神速,直接就用他的大手将松鼠君的整张嘴巴包了起来! 简悦懿已经明白过来他是想帮她偷运松鼠了,赶紧将手探到他穿的那件呢大衣的荷包里,轻轻抚摸松鼠君安抚它。 松鼠君闻到熟悉的味道,马上就镇定了下来,乖乖地趴在他兜里。不过,整鼠还是忍不住地不断抖抖抖。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这个时期的首都机场并没有后世的安检仪。这大约是因为国家先前一直比较封闭的缘故。 简悦懿松了老大一口气,终于平平安安地把松鼠君带上了飞机。 当时,华M并未建交,所以华国并没有直达纽约的航班。必须经巴黎中转。下飞机之时,学员们竟发现华国驻法使馆的人拉了红色横幅,“热烈欢迎华国首批赴M54人学者团体抵法——华国驻法大使馆宣”! 大家面面相觑,对于自己接受的待遇规格又提升了一个认识。 集训班的学员是有领队的,领队就是吴葆桢和柳百成。他们当即率着众人一起往驻法使馆人员那边走去。 驻法大使本人没来,但使馆里的一等秘书却是亲临了的。他当先跟吴葆桢和柳百成握手,亲切地说道:“祖国的未来全看你们的了!” 吴葆桢谦虚地道:“不敢不敢。若不是我们的老师还得留在祖国撑起各行各业的一片天,出国交流的事怎么也不可能轮到我们头上。” 柳百成也笑着说:“您怎么跟副总理他们是一个腔调啊?他们也是这么说的。我们这些学员,别的不敢说,但留学期间一定会好好学习,以图报国。” 双方很官方流程地互相介绍,又互说祝语。 但很快,驻法大使馆的一等秘书就告诉了他们一件事:“现在在M国纽约机场已经聚集了大批的M国记者,等着采访你们!你们赶紧想一想,等会儿要怎么应变。” 这句话可像□□一样,在学员内部炸起淘天巨浪! 集训班里的学员因为本身专业素质过硬,好些都曾接受过媒体记者采访的。但那也只限于本国记者,而且人数也就那么一两人而已。谁见过这种国际场面的? 要是代表的只是自己,那么把话说砸了也就砸了,个人丢丢脸而已。但在这种场合,话没说好,那丢的可是国家的脸!更甚者,万一影响到华M建立邦交了,那罪过可就大了! 简悦懿在集训期间,自知人微言轻,所以一直都不太爱发言,自己默默坐在座位上好好听课。现在看到大家一时间都有些慌乱,不由插了句话,她问驻法大使馆一等秘书:“这位秘书同志,你们常年驻法,搞外交你们肯定是行家。换成是你们,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处理呢?” 一等秘书稍稍想了想,答复道:“M国人崇尚言论自由,他们的记者采访时多会问及一些尖锐问题,我建议你们,少说少错。最好是拟一个简短的声明稿,抵M后,直接宣读声明稿。念完就走人,不需要理睬太多。M方现在也有意与我国建交,舆论自然有人会控制。” 多说多错,少说少错,对于才走上国际舞台,根本不擅外交的集训班学员来说,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大家互相对望点头,都认可了这个办法。吴葆桢和柳百成分别用双手与一等秘书握手,诚恳地感谢人家吐露的肺腑之言。 到了纽约国际机场,果然,他们还在排队过安检,就看到外面一堆的M国记者拥在那里焦急等待。 一看到几十个黑头发、黄皮肤的亚洲人在排队过安检,就有记者用英语高声问道:“嘿,你们就是首批赴我国留学的华国留学生吗?是你们吗?” 这个时期的西方国家已经有安检仪了。但因为有巴黎过安检的经验,简悦懿知道小松鼠能顺利跟着顾韵林过关,这会儿在这里过安检,她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可看到约有40多名记者随着刚刚出声的那位记者的话,惊起蜂拥而至,她看着也觉得有点头皮发麻。 确实,就像驻法大使馆一等秘书说的那样,M国人比华国人更加崇尚自由,这个国家的记者别说是以毒舌闻名的,他们甚至连总统阁下也敢诘问。 简悦懿就记得后世新闻里,当时的M国总统还被一名记者扔过鞋。这个国家的记者就有这么牛…… 吴葆桢和柳百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慌乱。但他们很快镇定下来,像预先定好的那样,由吴葆桢率先接受安检,走出安检通道。他很沉得住气,并没有立时接受采访,反而用英语告诉记者,他们就是他们要等的人,请记者们稍等片刻,等他的同学全都出来后,再集体接受采访。 这个要求十分合理且得体。M方记者果然堵在安检通道门口,等着采访。 等所有人都出了通道,吴葆桢拿出大家在机上准备好的那份声明。 他充满仪式感地大声用英文念诵:“华国人民是伟大的人民,M国人民也是伟大的人民。我们不远万里来到M国,不仅是为了学习先进的科学技术而来,也是为了促进华M两国人民的友谊而来!” 在他念的同时,集训班全体成员昂首挺胸,统一像在机上训练过的那样露出微笑。 闪光灯在不断闪烁。除了摄影记者外,其余记者都唰唰地在本子上记录着吴葆桢念诵的这份声明。 来采访的记者显然是被打过招呼的,显得非常热情,有人发问道:“M国人民也非常欢迎华国人民的来访,请问你们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行程安排呢?” “M国人民是非常热情的,现在我国境内正在流行‘华国热’,你们知道这个情况吗?你们又打算为促进华M友谊付出什么样的行动呢?” “留学生面对的最大问题,就是语言问题,请问你们打算怎样克服?有没有想过融入到就读学校的学生群体中去?” 100.100严禁转载 这个问题就尖锐了, 因为作为华国公民,没人能否认当初我国确实是跟着苏国的步伐走过那么几年时光的。 不过,那也是有历史原因的。我国实行的是社会主义制度, 而俄国在十月革命后成立的布尔什维克苏维埃政府,是全世界第一个宣布实行社会主义制度的政府。 我国在历史上曾有过近2500年的封建社会制度, 在实行这种制度方面有足够的经验可供新政府借鉴。但社会主义国家怎么搞?除了白俄与其它二国组成的苏国有那么点经验外,没人知道。 在完全没有可供借鉴的经验之下治国,是要吃巨亏的。政府吃亏, 最终倒霉的不是百姓吗? 可这些话没法儿对故意刁难的人讲。你就算讲出来了, 那名记者只要用一句“也就是说, 你承认你的国家认过苏国当老大哥喽?” 要是对方再坏一点,进一步盘问“既然你们都可以认苏国当老大哥了,为什么不可以认我国当老大哥?” 这个问题就厉害了!首先, 盘问的记者显而易见并非是官方媒体, 他这么问了,M国官方直接可以用一句“他这是个人行为,与政府无关”来搪塞;其次, 国家就跟个人一样,都是愿意当老大,去指挥小弟(其它国家)为自己服务的。有人这么问了, 那么官方媒体很有可能选择集体沉默,两不相帮, 但却默默等待着我方的答复。 简悦懿年纪最小, 走在队伍的最后一个, 听到这个问题,当时就不舒服地回头望了刁难的记者一眼。 那名记者却露出得逞的笑容,马上用相机拍下她皱着眉头,不太高兴的模样。 华国驻美联络处的一名办事员赶紧拽着她往前走! 而那名记者犹不肯放她,问她:“你现在拒绝回答,是因为被我说中了,觉得颜面扫地吗?” 简悦懿停住了脚步,表情的不悦已经加重了许多。 联络处的办事员吓了一跳,加大力气把她往前拽。但她那一身怪力,普通人哪里拖得动她。 她转过身,小媒体马上抓住机会使劲儿拍照,而官媒面面相觑,然后也开始疯狂拍照。大家似乎都意识到这件小事有可能会影响到两国建交的进程,所以官媒记者的反应是迟疑了一下,就开始不断拍简悦懿的照片,这其实是有把过错推给别人别国的意思。 但那个白人记者都已经那种问法了,现在不管,明天小报的头版头条说不定就会乱登! 简悦懿想了想,绷着张脸,把自己的手臂从办事员那里挣脱,然后一步沉过一步地往那名提刁难问题的记者走去。 白人记者的身高是很高,他昂起下巴,满脸不屑地望着这个相对而言显得娇小的华国女孩,一脸“就算你不满我,又能拿我怎么办”的模样。 简悦懿走到那名记者面前停下,华方办事员没法儿在那么多媒体记者面前强行阻止,一个个急得头顶生烟! 集训班的同学们心里也七上八下的!倒是顾韵林满脸无所谓,要是这些人拍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照片,等会儿,他直接让照片废掉就得了。 政府安排来采访的那些官媒们,表情也显得十分凝重。 在所有人都觉得要生出什么波折时,简悦懿如他们所期待的那般,慢慢抬起了自己的双臂。 白人记者以为这刁蛮小妞想揍他,瞪大眼睛,摆出拳击之姿! 而她却只是伸手轻轻拉开他的拳头,然后在他莫名所以的时候,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礼节性的拥抱。 她的个头相较于白种人确实娇小了些,她得踮起双脚,才能抱住他。她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后背,然后放下手臂,结束这个拥抱。 她对他说:“我国是泱泱大国,贵国也是泱泱大国,我认为,我们两个国家是平等的。” 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一句话,就把自己的格调跟白人记者完全拉开。 人群静默了片刻,突然爆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简悦懿没有回头去看,但她在集训班的那些同学却回头看了。大家这才发现,原来到机场接机的不止有媒体记者,竟还有不少黄皮肤黑头发的人。正是他们带头鼓起了掌! 而他们鼓掌之后,不少白人记者也鼓起掌来。就连刚刚问刁难问题,甚至还举起了拳头的那名白人记者也满脸感慨,面带羞愧。 不少记者虽然没把刚刚那名故意刁难的白人记者举起拳头的场面拍下来,但简悦懿拥抱他的画面却被留在了他们的照相机里。而接机的那些陌生的黄皮肤黑头发的人,正是在M生活的华侨!有部分华侨自带了相机,直接将刚刚那一幕拍照留存了。 甚至有些人拍下的那一瞬间,正是简悦懿拨开白人记者的拳头,另一只手以拥抱之姿靠拢他脖颈的那一刻! 拳头对拥抱,这是多么直观而又鲜明的比对啊! 现场的掌声越来越响亮,在M华侨们一路跟着集训班学员走出机场。他们满脸笑容,兴高采烈地围过去,七嘴八舌地跟学员们用华语攀谈。 有围到吴葆桢身边,大赞他英文流利,念诵的声明稿极为得体,没有给祖国丢脸的。也有围到简悦懿身旁,大赞她的气度与个人魅力的。 “那个记者提的问题那么刁钻,我看你这么年轻,当时还在想,‘完了,这种不平等的要求都敢提,万一影响到两国建交可怎么办啊’!” “是啊,没想到你这么简单就解决问题了,哈哈哈!” “拥抱对拳头,这真的是展现了我大华国泱泱礼仪之邦的国家魅力!女学生,好样儿的!不仅没影响到建交,还帮祖国扳回了颜面!” 听到这样的赞美,简悦懿其实是有点不太明白的。她问:“你们都是华侨吧?在M国算是落叶生根了,但听你们的话,似乎依然认为华国才是你们的祖国啊……” 美国的经济条件更好,而且如今在世界上的影响力也更大。他们为什么看上去挺乐意看到白人丢脸的呢?照理,白人才跟他们是同一个国家的公民呐。 照理,这样问是不太礼貌的,但她的语气里疑惑中又带着隐隐的喜悦,明显是对他们的不忘本极为赞叹的。于是,华侨们各自叹了口气,敞开心扉跟她聊了起来。 有人说道:“M国虽然是一个移民国家,但在这里依然存在着种族歧视。有色人种不管是在教育政策上,还是工作机会上、工资待遇上都不如白人。” “我在住家附近开了间小超市,同一条街道还有好几家类似的小超市。但那几家是白人开的,他们一个月难得碰到几起抢劫事件,我一个月起码遇到三、四次。有时候简直觉得开不下去了……” “我也是,我工作一年半了,时薪才4M元。但跟我同工种同岗位的白人男子,他晚来半年,时薪却有4.5M元。最近听说,老板还有提他做主管的打算……” 大家左一句,右一句地讲了自己的难处,最后,红着眼圈对简悦懿道:“我们虽然是移民,但白人社会并不真的把我们视为他们的一分子。我们所受的待遇,也没法让我们认为自己是他们的一员。我们现在所期盼的,就是两件事。” “一是华M建交,这样M国人才有更多的机会认识我们的祖国,而我们也能够回国探探亲。要是国家有优惠政策,我们愿意为建设祖国献上一份力。第二,就是希望祖国能够强盛了。只有祖国强盛了,白人才会把我们看成是出生自优秀民族的公民。我们的权益,才能得到维护!” 华侨们来接机,也并非只是来接一下机而已的。他们当中领头的人,给华国驻M联络处的办事员留下了联系方式,说是万一联络处经费不足,可以联系他们。 而办事员……竟真的留下那个联系方式了…… 集训班里的学员李强是个性子急的,他当时没好说话,等华侨们送他们上了大巴,学员们都和华侨挥手道再见后,他就不高兴地站起来,走到接联系方式的那名办事员座位旁,用华语问他:“他们给你联系方式,你怎么就接了?” 办事员没说话。 “人家那个意思说的是,要是没钱了,可以直接管他们要。咱们代表的可是政府、是国家啊!临行之前,副总理千叮咛万嘱咐,说我们在外面代表的就是国家,千万不能给国家丢脸!你接了这个,那不是明摆着在跟人家说,我穷,我的国家也穷吗?” 吴葆桢一向沉稳,但在这会儿也忍不住说了一句:“国家外汇紧缺,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要是钱不够用,我们大家都会节省的。他们虽然是华侨,到底是M国公民。接他们的钱,确实不太妥当。” 另一个领队柳百成也搭了句腔:“我觉得老吴说得有道理。要不然,咱们从现在开始,就尽量节约起来吧,你们说呢?”他边说边望向其他学员。 那名办事员脸色微微发红,但还是点头道:“你们说得对,这边物价贵,咱们能省一分是一分。“ 但另一名姓肖的办事员却冲着他道:“你干嘛不告诉他们实际情况?”说着,站起来对这群知识分子道,“国家已经初步定了要在明年1月1日正式与M建交。我知道你们知识分子都有面子观念,但国家拨的专款就只有那么多,建大使馆的费用又不能省!那才是能被世界各国都看到的我们国家的面子!” “而且一旦宣布两国建交,咱们国家的领导人赴M访问是必然的。这方面的费用也不能省!你们以为你们能节省出来多少?几M元?几十、几百?!国家不是只需要在你们这些留学生身上花钱!” 几句话把集训班的学员骂得涨红了脸! 大家都不吭声了。 简悦懿双眉深蹙,默不作声地把目光调向窗外。她旁边坐的正是顾韵林,见她眉头深锁,他问了一句:“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望着窗外不断变化的景色,神色越来越凝重。他们所乘坐的这辆大巴,是由纽约驶往华盛顿的。这个地广人稀的国家,一路上你可以看到繁华都市、杂乱小镇,以及大片荒芜的平原,还有那些突然出现的座座青山。 然而,即使如此,也已足够让她见识到M国的富庶。那些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即使离高速路距离遥远,却依然高到足够让她看得一清二楚。这时的大楼还不太在意光源污染的问题,楼上的一扇扇反光玻璃将落日的余晖全数反射出去,就这样望过去,竟有一种磅礴的气势! 国内到了傍晚上,在街上能看到的就只有寥寥几盏路灯而已。就算是通了电的都市,人们也都是在哪间屋,才开哪间屋的灯。人一走,就随手关灯,节约电能。但在高速路上,她望着远处被闪烁的霓虹点亮的城市,有些地方甚至有射灯将灯光打到天空中,把城市的上空映得有如白昼…… 这是78年年底的M国。而此刻,在华国大地上,有多少人还挣扎在温饱线上…… 她突然觉得很难过。 双眼一下子就被泪雾所朦胧。 越是看到M国的繁华,就越是为自己的国家而难过。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穷人,走进了富人堆里。富人并没有刻意展示自己的富有,穷人却会感到自卑一样。而个人的自卑是可以自己解决的,但国家呢? 国家不够强大,在国际上就只能处于处处挨打的状态。刚刚那些华侨所说的情况,不正是国家不够强大而导致的千万后果中的一个吗? 在她所看不到的地方,祖国也不知都在承受些什么,国家领导人也不知遭遇到多大的压力。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默默贡献,才能让大多数国民享受着稳定的生活…… 纽约到华盛顿的路途并不算太过遥远,大约三、四个小时而已。但集训班的学员震惊于国家外汇已经紧缺到这种程度,一个个看上去都没精打采的。明明经过长途旅行,又有时差作祟,该是眼一闭就睡起大觉来的。但学员们没一个人合上眼睛,都如简悦懿般既惊叹于M国的繁荣,又慨叹于祖国的落后。 大巴把学员送到市区后,为了省钱,大家就只能提着行李一路往驻M联络处那边走去。 还有几天就是两国正式建交的日子了,大使馆早已在原驻M联络处办公地点的基础上进行了修缮和改扩建。工作人员也已全部进驻。只是,在没建交前,对外就只能称联络处,而不能改称大使馆。 使馆是一国国力的投影,所以,即使是落后的国家也都不愿在这方面示弱于人。肖办事员跟学员们介绍,说这里是使馆一条街,很多国家的使馆都设立在这里。 说着,他指着一栋建筑物,说:“你们看,那是哥伦比亚使馆。还有那儿,那是土耳其使馆。那里是埃及使馆……”如是云云。 简悦懿看了看周遭的使馆,再望了望华国驻M联络处,点了点头。自己国家的建筑虽说算不得多气派,但也并不寒酸。而且联络处的宅子似乎是自老M手里购入的,很有这个时期典型的M国花园洋房的观感。 三层洋楼,入口处四根擎天圆形白柱,顶层洋台十分宽阔。宅前预留了汽车停放的场地,花园里种满了热情洋溢的红玫瑰。和粉刷一新的白墙形成鲜明对比。 集训班的学员们看到新建使馆的气派,刚刚在车上时的垂头丧气顿时一扫而空! “我们的使馆修得不错嘛!” “就是。我们是要住在这里了吗?三层楼啊,窗户还这么多,肯定房间少不了!” 吴葆桢笑道:“刚刚还那么丧气,现在就这么高兴了?” 柳百成对他说道:“我看呐,他们不是因为住得好才开心。是因为感情问题。” 大家心照不宣。 那必须啊! 马上就要建交了,到时候会有多少外国记者聚集在这里?又会有多少有关使馆的照片被刊登到全世界的报刊媒体上? 眼前的建筑,明显不会给国家丢脸嘛! 国家有了面子,学员们自己都觉得自己脸上增了光! 迈上白色石阶,推开那扇极高的实木半拱形大门,里面大厅高悬着一盏漂亮的水晶灯。家具是英式古典风格的,显然是找专人设计过,看上去别有一番意趣。 肖办事员一边领着他们上楼,一边跟他们介绍:“一楼和二楼都是办公场所。三楼安排给你们住宿、起居。” 李强好奇地问了一句:“我们还能住三楼?” 在国内,越是身份地位高的人,办公场所安排的楼层就越高。难怪他会觉得好奇。 这时,肖办事员刚好把他们领到通往三楼的楼梯口。 大家惊讶地望着眼前一道上锁的铁栅门……这什么情况? 肖办事员踌躇了一下,对学员们道:“你们也知道,国家资金不足。所以,使馆一、二楼是面子工程。三楼就……” 大家沉默了一瞬,但下一瞬,学员们就豪爽地笑了起来: “面子工程好!咱们又给国家省外汇了!” “就是,光看起来好看有什么用?刚刚那道实木门重得要死,天天推开关上的,能把我累死!还是小门小户的好。” “对啊,水晶灯那种东西也就看上去好看,那么亮,晚上我读点书都能把我眼睛晃花。那还怎么读?” 现场一下子变成了吐槽大会,槽到肖办事员都觉得感动。只有爱国的人才会有这种反应呵…… 相比一、二楼装饰装修的典雅,三楼住宿区就显得简陋许多了。除了墙面的粉刷外,家具都是最简单的,只有红漆小木床和同色系床头柜,以及柜上的一盏方便学员们读书用的简制台灯。 一间房摆了四张床,就跟简悦懿在清大女生宿舍时一个条件。所不同的是,到底是在M国,每间房里都有独立卫生间,且还安装了热水器。房间大小也比清大的静斋要大,即使4人挤一间房也不觉拥挤。 床单、被褥和被套都有人早替学员备妥,并铺设在床上了。简悦懿行李简单,把箱子里用报纸裹好的文物小心翼翼放进床头柜里,也就算整理完毕了。 女孩子爱干净,她拿了换洗的衣服进卫生间洗了个澡。时隔许久未用热水器,她差点不习惯起来。 洗头洗澡完毕,又帮着同寝的女学员整理了一会儿东西。随后,她就自己到三楼的公共区域去了。方才肖办事员领他们上楼时,她看到公共区域摆着一台电视台。 要了解一个国家,从电视节目入手是最简单的方式。 她过去时,好些男学员已经围坐在电视机前看节目了。她凑过去时,座位已被坐满,她索性站着看节目。 电视是彩电,里面播的是新闻节目。身着套装,金发碧眼,看上去分外沉稳干练的新闻女主播正在报导一条让华国人无法理解的新闻。 “本台消息,昨日,曼哈顿地铁枪击案已得到法院陪审团的一致裁定,免除了枪击案被告最严重的两项控罪‘谋杀未遂’和‘人身攻击’,只判被告无照持有武器有罪。” “该被告被控在上月5日,于曼哈顿地铁内用一支点38口径□□射击4名青少年。有目击证人宣称,这4名青少年向他勒索5M元玩电动。枪手开枪后,逃亡9天自首。民众将这名神秘枪手当作无名英雄,成千上万的人拨打警局电话为他求情,一度令警局热线瘫痪。” “人们觉得,既然政府无法维持街头治安,那么大家只有自保。尽管民众对该被告抱持同情的态度,政府依然决定将其绳之以法。检察官声称,该男子的枪击行为并非是出于自卫,而是早有预谋。但陪审团的部分成员曾是街头治安问题的受害者,依然一致裁定其最严重的两项控罪无罪。” 学员们听得面面相觑,就为了5M元,用枪杀人?!这换算成RM币,也不过才7块5!国内正式职工一个月也有30多块,至于为这点钱杀人吗?! 101.101严禁转载 学员们收拾整理妥当后, 在联络处吃了晚饭,好好睡了一觉调时差。 而简悦懿第二天,就开始了她在华盛顿使馆街的“探险”。怕顾韵林会以“危险”为由阻止她的探险, 她是悄眯眯偷溜出去的。 事实上,使馆街的治安还是不错的——因为人少。在这里走着, 感觉像在无人区步行一样。大约因为使馆里的工作人员白天都在忙,而M国国民没事也不会到这边来的缘故吧。 她边走边参观,起码看了十几个国家的使馆——当然只是参观了它们的外部。然后兴奋地得出结论, 我们国家的使馆建筑确实不会给国家丢脸。 这才满意了。 她这会儿已经走过了意大利和南非大使馆。极目远眺, 远处一条深深的峡谷与马萨诸塞大街交叉而过, 而湍急的溪流在谷底奔腾。 她有点讶异,M国的城市与自然景观竟是融为一体的。这种融合不见突兀,反而带来一种意料之外的美感。 她正震憾于这里的美, 突然听到右后方的街道上, 有摩托疾驰的声音响起。 她没当一回事。 毕竟街道上有摩托奔驰,那不是最正常的事吗? 然而当摩托车驶过她身边时,上面的车手突然探手拉住她肩上的挎包直拽! 抢包? 简悦懿诧异地望向摩托车手, 右手本能地护住挎包。 而摩托车手仗着所骑机车往前疾冲的速度带来的力道,也扯住挎包不肯放! 见证奇迹的时刻来临了。 车手被她连人带车扯停了一秒! 对,只扯停了一秒。接着, 那辆摩托车继续往前疾冲,而车手却被生生地扯下了摩托车! 失去骑手, 摩托车往前瞎闯, 一下子就撞到了路旁的电线杆上, 撞得车轮都变形了! 而车手本人也背部着地,摔得半天爬不起来! 简悦懿自己都愣住了,妈诶,原来现在她已经变成这么厉害的大力士了…… 这时,一阵阵汽笛不断鸣响。她回头一看,不少小汽车的车主因为看到了这惊人的一幕,而停了车瞪大眼睛直望着她。而后方被堵了道路,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汽车车主们则在不耐烦地鸣笛。 离她比较近的一位车主惊讶地大声追问:“你是大力士吗?你是哪国人啊?刚刚你是怎么做到的?” 她眼珠子一转,想起以前小时候看过的动画片,胡诌道:“我是‘大力水手’,想知道为什么我力气这么大吗?吃菠菜啊,它能补充多种维他命,为你带来如我一般健康的体魄~。” 说完,走人。 可那人受到的震憾太大,根本没听出来她是在开玩笑,大声嚷嚷,问道:“真的吗?吃菠菜真的对健康有好处?吃维他命丸能替代吗?” 她笑得灿烂,并不回头,一路往前…… 呃,然后她突然发现,她好像应该给车手喊急救车。在M国要叫急救车的话,该拨哪个电话呢? 于是,她不得不又倒回头去,低头与那名车主平视,很认真地回答他的问题:“维他命丸吃多了,反而对身体不好。最好是多吃蔬菜,天然的维他命比药物珍贵多了。” 然后,她一指摩托车手:“你能帮忙叫辆救护车过来吗?” 车主特别诧异:“他想抢你,你确定要为他叫救护车吗?恶人就应该有恶报才对。” 果然不愧是M国,民风真的彪悍…… “我确定。我刚刚才判了他抢劫未遂。”她笑道。 车主也笑了,冲她比了一个“OK”的手势。 这时,堵在后方的第七辆车的车主,从自己的小汽车里钻了出来,谩骂道:“你TM堵在那里到底在干什么?!没看到车屁股后面堵了这么多车,都在等着你开道吗?!” 简悦懿趁机转身走人。而刚刚跟她交谈的车主则主动跟生气的那人解释:“噢,你是没有看见刚刚的奇迹!那绝对是上帝赐予的!你看到那个女孩了吗?她刚才把一个机车手从机车上拽下来了——那个人打算抢她的包,却反而被她拽下来了!” “噢,我的上帝啊,真的吗?” 身后惊叹奇迹的人越来越多,简悦懿却早已溜远。 她一路奔跑,脸上是畅快的笑容。风扑到脸上,带来自由的感觉。 是的,她突然就意识到,在国内需要时时掩藏的“特异功能”,在M国这个自由国度,只会让人们惊叹赞美而已。 她奔跑了好一阵,直到自由所引发的喜悦渐渐平息,她才喘着气停了下来。 接着,她开始漫无目的地到处闲逛。她包里有清朝帝后所用的东珠佛珠,但她不知道该卖给谁。谁又识货。 她沿街而行,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个陌生的国度一无所知。 幸甚,她还有福运在身。漫行不过二十分钟,就看到了街角的一家橱窗内摆了老旧座钟,看上去似乎是维多利亚时期的东西。 难道是私营的古董店? 她带着好奇走进了店铺。 店内有各种西洋古瓷器、画作,看上去极有旧时代的感觉。店主看到有顾客进门,笑着过来介绍:“你喜欢哪方面的东西?” 看到简悦懿目光落在一个金属盘上,店主主动介绍:“这是上世纪的四脚狮子镀金银盘。你看,这上面有个狮子头,代表它的产地是伦敦,这里有女王头像,是当时银盘完税的标识。” 简悦懿:……MD,对外国史完全不熟…… 她放弃了在外国捡漏的想法,直接从包里拿出东珠朝珠:“我不是来买东西的,我是来卖东西的。你既然也是古董行家,那么应该能看得出来,这东西是有年代感的。” 她晃了晃手里的朝珠:“这是华国清代乾隆年间的御用朝珠。你知道朝珠吗?”见店主茫然地摇了摇头,她又道,“清代的皇帝每天都需要到一座宫殿里听取大臣们的工作汇报,那种场合比较正式,所以皇帝也需要穿正式的礼服,这串朝珠就是皇帝礼服的珠宝配饰。” 她尽量用外国人能听懂的方式,来进行解释。 店主恍然大悟,但表情却很踌躇。就像简悦懿不懂外国史,因而不懂外国古玩一样,这位店主也一样不懂华国古玩。 她迟疑片刻,从简悦懿手里接过朝珠。 而简悦懿也加了把劲儿来解说:“你看,它的品相保存得相当完美。就算不去看它作为文物的价值,它本身的珠宝价值也很高。而且这些珍珠并不是养殖珠,全部都是天然的。天然的珍珠要找到近圆形的,这么大一颗颗的,非常困难……” 店主经营古董生意,就算不了解它国历史,对于古董多少还是懂一些的。她十分干脆地问道:“你开价多少?” “一万M元。”不是她坑,这个在后世可以卖50-60万RM币! “一万?!”店主惊呼出声,“这么贵的价格,没几个人会愿意收购的。” 她把朝珠塞回到简悦懿手里:“亲爱的,我很抱歉。假如你可以卖一千M元的话,我可以收购。但一万?对于我这样的小店铺,确实太贵了。” 简悦懿叹了口气,这就是文化问题了。人家不懂,确实不敢贸然买下。 她转身往外走去。 店主见没能把价砍下来,又追问了一句:“二千,怎么样?再高就不行了。” 简悦懿回头苦笑:“我买它,成本就花了一万。你出二千,我亏得实在太多了。” 这当然是假话,黄鼠狼精把朝珠当礼物拿给她的,她根本没花钱。不过在谈交易的时候,你当然得这么说。 只可惜两个报价相差太远,最终还是没能谈拢。 在简悦懿拉开店门的刹那,店主好心地提醒她道:“或许你可以到拍卖行去试试。也许会有人对你手里的东西感兴趣的。” 简悦懿双眼一亮:“现在已经有拍卖行了?啊不,我是说,原来有拍卖行啊。你能告诉我地址吗?随便哪家拍卖行都行。”只要是拍卖行。 她现在很着急把东西卖出去。肖办事员在纽约前往华盛顿的那辆大巴上,告诉大家,很有可能1月1日华M就将建交了,而副主席也会于那天访M。 事实上,她在后世的历史书上所看到的,也确实如是。 也就是说,过不了几天,这一历史性的事件就要发生了!而结合目前国内外汇极其紧缺的现象来看,大使馆在这一关键时刻,未必能保持体面。 资金紧张到连工作人员和集训班学员居住的三楼,都需要用铁栅门锁上,不让外人上去一探究竟,以免丢脸的地步,你能寄望大使馆1月1日那天能有多大的派头? 她有预感,他们最多能做不到丢脸而已。 副主席有M国人接待,她不必担心什么。可联络处在1月1日那天也会荣升大使馆,华国的国旗将会在大使馆冉冉升起! 到时候来访的媒体记者一定不会少! 她怎么能看着自己国家的大使馆只是维持着基本的脸面呢? 这是向全世界展示国力的时候! 只有你展示了足够强的国力,祖国在国际上才能更有发言权!才不会被霸权主义国家欺负!全球华侨也才能安安心心在它国土地上生存! 所以她很着急,要是可以,她希望今天就能把东西卖出去。明天,她就能用这笔钱为联络处的全体工作人员和集训班的全体学员购买高级礼服,以及预约知名大饭店在1月1日那天,用最好最贵的食材制作最高级的冷餐茶歇,招待来参与大使馆落成剪彩仪式的各路贵客及媒体记者。 如果没料错,副主席也一定会出席这场盛会的! 她依着古董店主告诉她的地址,坐巴士去了离此处三站路的地方,找到了那家有着独栋四层办公楼的拍卖行。 她上去的时候,二楼的一个拍卖场正在进行一场拍卖会。里面有三分之二的席位都是坐满了的,从这一点来看,这家拍卖行的实力还是不错的。 她向工作人员询问了拍卖相关事宜,工作人员听说是华国清朝皇帝所配戴的珠宝,就把她带到了一间经理室。 里面坐着一位穿着红色套装,黑短发,蓝眼睛,颧骨很高,看上去特别精明的女人。 “你好,我是克莉丝汀,听说,你想拍卖一串贵国清代皇帝配戴的珠宝?”经理进行简单自我介绍后,直切主题。并按程序要求简悦懿出示相关证件。 在后世的华国,拍卖行行业是有乱象的。如保利、嘉德、佳士得、苏富比这类大型拍卖行,早已不对外征集藏品了。 而其它信誉度没这么高的拍卖公司,为了赚取高额佣金,会让业务员到处忽悠藏家,告诉后者自己公司拍卖藏品十拿九稳可以拍卖出去。而事实上是,不管藏品是否流拍,卖家都是必须得向拍卖公司支付佣金的。拍卖行收取的佣金向来又高,这就令不少藏家得到了血与泪的教训。 简悦懿急需要钱来给祖国造声势,也便顾不得太多,把护照摸出来给克莉丝汀看。 克莉丝汀见她拿的是护照,而不是绿卡,意外地扬了扬眉。接过来看了里面的签证后,眼里闪过一抹算计。 她说:“原来你不是本国居民。” 简悦懿皱眉:“不是M国居民,就不可以在拍卖行拍卖东西吗?” “不,可以。不过外国人想拍卖藏品,需要出具的证件、资料、相关证明,以及需要走的流程会很麻烦。特别是,你得提供你的银行存款证明,以保证你有支付佣金以及鉴定费的能力。” 简悦懿一听,头都大了:“你就告诉我,办妥这些手续和流程,大约要花多久时间?” 克莉丝汀翘起穿着细高跟的左腿,叠放到右腿上,整个人放松地靠在座椅上,气定神闲地道:“这个就看你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提供完所有的证明资料了。” 102.102严禁转载 5, 000M金…… 这是看出来她急需用钱了…… 简悦懿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但资本主义国家一直实行的是商品经济,所有商品都是根据市场来定价的。从道德的层面,你当然可以批判她;但从法律的层面而言, 你还真就拿她没办法! 简悦懿迟疑了数秒,想到这串朝珠就算拿到别的拍卖行, 可能也会遇到类似的事情。而这么贵的东西,小的古董店又没胆子收…… 一咬牙,回应道:“可以。但你得马上安排追加拍卖品, 这东西今天就得上拍!而且, ”她定定地看着她, “这串朝珠的拍卖师必须由我出任。” 克莉丝汀不认同地望着她:“你确定今天就要拍卖?每家拍卖行在举行正式拍卖会之前,都会把当天将展示的拍卖品拍照做成画册资料,发放到每一位缴纳了保证金的买家手中。你今天拍卖, 买家手里没有这件藏品的任何资料, 流拍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她强调一点:“就算是流拍,你也得支付这5,000M金的。你确定今天就要上拍卖会吗?而且……”她把简悦懿上下打量一番, “我们的拍卖师都是有执照的,是专业人员。你这样一个……15、6岁的高中生,你站到拍卖师的位置上去, 你认为有买家会信任你吗?” 简悦懿毫不退让:“首先,我们华国人只是比你们看上去显年轻, 并不代表我实际岁数就有那么小。其次, 古玩古董这一行靠的是对历史知识的了解。就算你的拍卖师有执照, 但我是华国最知名大学考古系出身的,我并不认为他能比我对这件藏品的了解更深。由一个并不了解藏品的人来主持拍卖,流拍的可能性才会更大,而落到懂行的人眼中,也会觉得贵拍卖行有失专业水准。” 克莉丝汀:…… 简悦懿的说话方式是很不给人脸面的。但M国人和华人相比,并不是那么重视面子观念,相反,他们更喜欢张扬自信的人。 所以,克莉丝汀甚至为她鼓了鼓掌,然后用商人精明的目光注视着她:“你说服我了。我等着看你的精彩表演。但是,这个世界是看实力的。假如你上台充当拍卖师后,言行有损我行在专业水准方面的声誉,我是会毫不留情地把你送进警察局,并告到你坐牢为止的!所以,你要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我劝你还是别上台了。” 简悦懿呵呵哒,老娘可不是吓大的:“你可以让贵行的拍卖师负责拍卖,而我从旁协助,专门负责藏品解说。这不就什么纰漏都不会出了吗?” 克莉丝汀不置可否,可接下来的一切安排,却是完全照简悦懿所说的那样去做的。 有了前面5000M金的教训,简悦懿怕拍卖行的人把朝珠拿去鉴定的时候,会吞掉它,于是整个鉴定过程都伴随左右。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毕竟M国不是华国,她并不清楚这个国家的科技到底发展到什么程度了,会不会用科技手段来截取朝珠。 拍卖行的专业鉴定确实过硬,它有专门的鉴定师在实验室中根据专业仪器来检测。 等检测完毕,鉴定师甚至清楚地告诉她,这串朝珠大约是在1720-1730年造的。 那不就是雍正年间? 简悦懿顿觉拜服。这种鉴定技术在后世不算什么,后世的一些仪器甚至能得出更细致的数据。但在这个年代,这确实已经很了不得了。 得出朝珠确实是有年份的东西之后,克莉丝汀眼里的笑意很明显的显露出来,仿佛那5,000M金已经入了拍卖行的口袋一般。 而简悦懿的这件藏品也被安排在今天拍卖会的尾声进行拍卖。 拍卖师已被告知临时增加拍品,于是对场内买家宣布:“各位女士、先生,我行荣幸地征集到一件华国雍正年间皇帝御用珠宝一件。这件珠宝是临时增拍的拍品,在发给各位的拍卖手册上并没有相关资料。我们会对该拍品进行详细解说。” 接着,拍卖师作出“有请”的手势,简悦懿便身着拍卖行工作制服,戴着白手套,以黑丝绒托盘托着朝珠入场。 她将朝珠执持手中向各个方位展示,并接过拍卖师递过来的话筒:“这件藏品是清雍正帝所使用的朝珠。大家可以看到它是由珍珠所制,而且这种珍珠是华国东北所产的,产量极为稀少。稀少到什么程度呢?在清朝,只有皇帝和皇后才能使用东珠配饰。其他人敢用东珠,那就是犯了僭越的大罪。” “清朝的皇帝一般不止一条朝珠,但每条朝珠都是有不同配戴场合的。像这条东珠朝珠,就是在大典上用的。可见当时的帝王,是认为这种珠宝代表着自己的权利和尊荣的。” “不止如此,你们可以看到,它的三通佛头,也就是这颗珠子,”简悦懿分别指着佛头和隔珠,“还有这三颗隔珠全是红珊瑚的。经过了这么多年,这几颗珠子依然色红如血。而它的‘记念’则是绿松石的。‘记念’下面的坠子是碧玺。这件东方珠宝即使放到现在,也依然精美得足以令在座的女士艳压社交场。” 听到“艳压社交场”,下面坐着的几位女士明显心动了。 而拍卖师也适时地开口:“这件拍品的起拍价为5,000M金,我们从5,000M金起拍,哪位有兴趣,请出价,谢谢。” 话音未落,一位贵妇就举了牌。 拍卖师马上宣布:“32号,5,000M金。” 又一位贵妇举了牌。 “63号,5,500M金。” 然后…… 就全场寂静了。 简悦懿心里骂了句MD,起拍价居然给她定这么低! 不等拍卖师说“5,500M元第一次”那串话,她拿起东珠朝珠快速走下台,让买家直接看到真品。 这家拍卖行大约因为鉴定古董的技术过硬的缘故,一向不会给买家与古董直接接触的机会。买家们惊讶地看着简悦懿执持真品下台,然后亲眼目睹了珍珠历经200余年,依然散发着珠光宝气,富贵逼人的模样。 此时,拍卖师已喊了“5,500M元第一次”。 简悦懿赶紧对围过来的买家用极快的语速解说:“养殖珍珠是从日本的御本木开始的,在雍正年间根本没有这种技术。你们看,这每一颗珍珠的大小虽然都差不多,但却没有一颗能达到百分百的正圆形,这正是天然珍珠的特征。” “5,500M元第二次!”拍卖师又喊了一声。 简悦懿额头冒汗,却只能继续解说:“这么大粒,又这么圆,而且还是产量极少的东珠,这世间很难再找到这么好的珠串了!” “5……”拍卖师再度开口,并举起拍卖锤。 突然,一名围观朝珠的买家举起了手中的报价牌。 “7,000M元!”拍卖师惊喜地喊出报价,“第54号买家,出价7,000M元!” “8,000M元!” “9,000M元!” 像是为配合拍卖师一般,简悦懿在竞价过程中继续解说,仿若场内的嚣闹和报价跟她毫无关系一样。 她,和拍卖师就像完全不相干的两条线。 “为什么天然珠这么好?因为天然珠的厚度比养殖珠更厚,而这串东珠朝珠个头极大,珠层也因此相当厚实。即使经过了200余年,珠子已然泛黄,但它的珠光却比现在很多的新珠还强。你们有喜欢大溪地的黑珍珠的,可以过来看看,它的珠光是不是比全新的大溪地黑珍珠的还强?” “15,000M元!” 报价一下子冲了老高! 好东西谁不喜欢? 这也多亏了皇帝用的都是当时最好的东西! “珍珠串是讲究‘连相’的,也就是说,一串珠串,它的每一颗珠子是否如出一辙,大小光泽圆度都差不多。如果是,那么它的整体价值将会超过单颗珍珠价值的总和!” 报价又冲了几冲。 不过,在到达19,000M元时,价格就再也上不去了。 “19,000M元,第一次。” “19,000M元,第二次。” 简悦懿早就想好招数,扬声道:“拍得这件藏品的买家,将得到一次帝王级别的服务。 “第75号买家出价20,000M金!” 终于,这串东珠朝珠以20,000M金的高价落锤。 而75号买家在礼宾把成交确认书送到他面前签字时,拿着笔冲简悦懿问道:“你说的帝王级别的服务是什么?我现在能知道了吗?” 简悦懿对帮她救了国的外国人,特别有好奇,笑眯眯地对他道:“请稍候片刻。”说着,把拇指和食指放到嘴里,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 “吱——” “吱——” “吱——” 数只耗子叫同时响起!叫声尖锐,但又整齐。 这下可把这些有钱佬吓得不行,他们对卫生方面的要求一向是很高的。特别是贵妇们,顿时花容失色。 可下一秒,从门外整整齐齐如军队般走进来的,却是六只可爱到爆的松鼠! 为首的那只似乎是指挥官,它“吱吱”一叫,身后的五只小松鼠就跟着它一直正步走,手臂甩得跟平至齐肩。可爱的小短腿儿却打直了往上踢。 正步走到简悦懿面前时,简悦懿冲指挥官指了指买下朝珠的第75号买家。 指挥官再“吱吱”一声,松鼠大军就走到了75号买家前。接着,松鼠们恢复本性,全数跳到了他的身上,然后,两只松鼠负责替他按摩头部,两只按肩膀,还有两只按大腿…… 松鼠按摩新鲜出炉~。 外国人哪里看过这种特技表演,惊讶得连拍卖都忘了,全部过来围观。 而75号买家也被逗得哈哈大笑,看到别人眼里的惊叹和羡慕,心中分外得意。 “噢,我的天呐,这些松鼠是怎么训练的?走得那么整齐,还知道给人做按摩。” “它们按得舒服吗?”有人问75号买家。 75号买家笑道:“很好。很舒服。”接着问简悦懿,“你的这些松鼠卖不卖?我有意买下它们。” 简悦懿摇头:“它们是有鼠权的,我不能替它们决定它们的鼠生。” 一位女士插话:“可是,它们太可爱了。你训练它们表演杂技,也是为了赚钱是吧?我愿意出100M元买下一只。我可以保证,我是买来当宠物的。它吃的用的会比现在好很多!” 100M元在这个年代确实不算小数目了。可是,简悦懿是谁?她可是拥有松鼠大魔王的天道福女,这么疼爱大魔王的她,怎么可能允许她用100M元买断一只小松鼠的一生呢? 简悦懿摇了摇头。 女士大约以为她是工作人员了,一转头又对仍在台上的拍卖师道:“这些松鼠我要了!你们拍卖行出个价吧。” 拍卖师尴尬地道:“很抱歉女士,这几只松鼠不属于我们拍卖行。” 75号买家看那位女士的做法不行,又向简悦懿宣扬道:“我买它们,不是想让它们当宠物的。它们这么聪明,完全足够当动物明星!你要是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合作经营它们的明星之道。” 不止这两个人,其他看到商机的买家也纷纷开始竞价。 简悦懿是好不容易才抄起六只小松鼠,逃出“包围圈”的。 而当她终于跑到克莉丝汀的办公室时,推开门,克莉丝汀正一脸不高兴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简悦懿一进门,就伸手要钱:“我刚刚卖了20,000M元,相信你已经知道了。除去佣金还有15,000M元,现在请你支付这笔钱吧。” 克莉丝汀腾地站起来,充满怒意地质问她:“你知道你刚刚的行为,是在扰乱拍卖会现场吗?拍卖师要落锤的时候,你却拿着你的那串珠链跑下台,到处跟买家推销!你这样做,当时出价的买家是有权利投诉我们拍卖行没按规矩来,导致他的权益受损的!” 那么贵重的朝珠当时差点以5500M元的低价落锤,简悦懿当时也是慌了。她忙问:“是那个买家投诉了吗?” 克莉丝汀却道:“不管他有没有投诉,你这种行为都是违规的!在你要求上台解说前,我曾说过,假如你的言行损害到了我行的声誉,我一定会把你送到警局去。不过……”她声势忽又缓和了一下,“念在你初到M国,很多事情并不了解。我也就不为难你了。” 她从办公桌的抽屉里取出一沓钱,扔到简悦懿身上:“拿着这些钱,滚!” 简悦懿气得浑身发抖,她粗粗地扫了一眼,虽说都是大额钞票,但却根本没几张。 1000M元有没有?! “根本就没有人来投诉吧?是你想吃了我的钱才对。”简悦懿双眼怒睁。 克莉丝汀连伪装都懒得,她笑着问她:“你不接受,又能怎么办?你护照上的签证是学生签证,而你现在竟然在我国从事了拍卖古董的商业行为。这种事被发现了,是会被直接遣返回国的。你是想拿着这1,000M金离开,还是想被遣返回国,一M分都拿不到?” 简悦懿几乎想当场炸给她看,却又想到副总理在他们出国前的殷切嘱咐,叫他们在M国一定要注意言行,因为他们的言行不止代表自己,还代表国家。 103.103严禁转载 结果, 还真是被简悦懿给料准了,松鼠大魔王并不是在拍卖行的库房找到那串东珠朝珠的。 它是在克莉丝汀的经理室的办公桌抽屉里找到它的。 这个女人果然是想独吞朝珠! 它把朝珠拿了,在自己身上绕了好多圈, 甚至连它那条长长的蓬松大尾巴都被绕满了。看上去,就像穿了件不合身的珠宝衣服一样, 整只鼠臃肿得要命! 它才爬到窗台上,打算顺着外墙上的水管溜走,就听到克莉丝汀和拍下东珠朝珠的75号买家的声音。 “有关于你拍下的藏品, 我还有点事需要向你说明, 这边请。”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松鼠大魔王平时就算没遇上事, 也喜欢无事生非,怎么能放弃看好戏的机会呢?当机立断地就躲了起来。 克莉丝汀推开房门,邀75号买家进去详谈。 75号买家坐定之后, 克莉丝汀闭紧房门, 这才对他道:“先生,假如你不介意我把你的这张成交确认书给撕掉的话,那串珍珠, 我可以给你19,000M元的价格。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我们可以进行私下交易。” 75号买家有些诧异:“你们行的高管知道这件事吗?” 克莉丝汀笑了:“先生, 我想有一点你可能并不清楚,这家拍卖行是属于一个家族企业的, 而我, 正是这个家族中的一员。” 拍卖行不是她家的, 而是她家族的,这其中其实已经蕴含很多信息了。有派系斗争,有各自为政各敛其财,对于75号买家来说,他不需要深入去了解这么多,他只需要知道,他可以少付钱也就足够了。 他笑着伸出右手,摆出握手之姿,表示同意。 而克莉丝汀与他用力握手之后,当着他的面,将成交确认书撕成碎片,再转身回到自己办公桌前,用钥匙打开放东珠朝珠的那个抽屉…… 东西不翼而飞了! 克莉丝汀吓了一跳,惊慌不已地快速翻找抽屉。可所有文件都被她捯饬出来了,那串朝珠依然不见踪影! 难道是记错了放的地方? 她又开始在别处翻找! 75号卖家开始觉得不对劲,脸色沉了下来:“东西呢?” 克莉丝汀一边心慌地继续翻找,一边抱歉地道:“对不起,我记得我明明是把东西放在这里的。有可能我记错了,你请稍等,我马上就能把东西找出来!” 75号买家是拍卖场上的常客,各种走法律漏洞的“围标”、“暗标”、“压价”等行为他见得多了。当下就觉得克莉丝汀是想玩花招坑他! 他按捺住火气,继续看她演戏。 而随着克莉丝汀翻找的进程,他的脸色也越来越臭。到最后,她极为无奈地告诉他,“东西不见了”时,他再也按捺不住,腾地站起来身,两只手“啪”地拍到桌面上! “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串东方皇帝使用的珠宝,那么精美,以后一定会增值!你们最初把底价订低了,导致只拍出了两万美金的价格,现在后悔了!就想出这种办法,想让我自己退出交易!” “我告诉你,不可能!”说着,75号卖家走到纸篓旁,将里面的《成交确认书》的碎片翻找出来,“你以为你把它撕了,就可以当这场拍卖不存在?!” 他把碎片小心地放进自己的公文包里,用食指怒指克莉丝汀:“我告诉你,我不但要那串朝珠,我还要告你们拍卖行!你们不遵守《拍卖法》,做事毫无信誉!我要把你们告到在业界臭名远扬!” 克莉丝汀吓坏了,赶紧从办公桌后面绕过来,拉住他:“先生,先生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先生!” 75号卖家挣脱不开,直接将她推倒在地,毫不退让地道:“这件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要怪,就怪你们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 “先生!”克莉丝汀惨呼着。 而一直在偷听的松鼠大魔王笑得整鼠抽搐!难怪主人这么缺钱用,都没叫它直接把拍卖行欠她的那两万美金偷回去,而是把克莉丝汀昧下的朝珠偷回去了! 原来是等在这里! 唉哟喂,那个克莉丝汀还真是偷鸡不成反蚀米!哈哈哈哈哈! 不过,它也没忘记主人的另一个嘱咐,赶紧爬到窗台上,顺着水管往下爬。爬到底楼后,再快速跑到拍卖行的大门口等着。 果然,不一会儿功夫,75号卖家就出来了!他充满怒意地将玻璃门拉开,直接走到街道边站着。 而他的司机一看到老板出来了,马上从停车位将车开到了马路上,将将停在自己老板身旁。 松鼠君在车门被拉开的那一刹那,连蹦带跳地蹦到了车里。 75号卖家顿时双眼一亮:“噢,上帝啊,这不是那串朝珠吗?还有这只松鼠,难道是那队松鼠军团的成员吗?” 这两者都是他想要的!前者可以升值,后者可以抓去当动物明星!他赶紧吩咐司机:“快,把所有车窗都摇上去!” 自己也快速上车,并关了车门去逮松鼠。 大魔王哪儿可能被个普通凡人逮到?像是故意逗他们玩儿似的,在车窗快要合拢的最后刹那,蹿出了车! 它还不真跑,溜到车顶去,等着他们来捉它。 75号卖家赶紧下了车,这回,他不敢直接伸手去捉,而是装作在看别处,并偷偷用眼角余光观察它的动静。 见它开始放松地揉小脸,他突然伸手去捉。 大魔王对他露齿一笑,祭出跟别的松鼠抢松果时的速度,一瞬间蹿出四五米远! 然后它又停了下来,又露齿一笑,还冲他挥爪子:过来啊,快过来抓我啊~。 把75号买家眼馋得不行!这种松鼠,抓到手后不管是弄去演电视,还是演电影,绝对会红! 他和司机两个人完全顾不上那辆私车了,跟着松鼠一路跑远。 然后,当松鼠拐到一处街角,而他们也追上去后,发现视野里出现了一个女孩的身影。 简悦懿笑着跟他打招呼:“先生,你好。” 75号买家一愣,然后勃然大怒:“你们拍卖行就是这样戏耍买家的吗?!” 之前简悦懿出场时,穿的是拍卖行工作人员的制服,所以他误以为她也是工作人员了。 简悦懿解释道:“你说错了,是他们拍卖行,不是我们拍卖行。”她将松鼠身上的朝珠取下来,“这串皇帝御用珠宝的真正拥有人是我,委托他们拍卖行进行拍卖的也是我。可惜,东方人显年轻,拍卖行的人以为我才只有15、6岁,又是独自去委托拍卖的,就想讹诈我的珠宝。” “你知道克莉丝汀怎么跟我说的吗?她说,你这么年轻,怎么可能有这么贵重的珠宝。一定是偷的。她一M分都没给我,就让保全人员把我架出来了。还威胁我,敢回去找她,她会让拍卖行的法律顾问把我告到坐牢的。” 75号买家也疑惑地望着她:“那为什么你穿着拍卖行的制服?东西是你的,为什么你不反过来到警局报案?” “这件珠宝是我在华国的文物商店买到的,我有那边政府盖章的□□。你要是想看,我可以拿给你看。至于我为什么会上台辅助拍卖师拍卖,当然是因为那家拍卖行水准不够,整行没有一个人了解我这件珠宝的来历的。买家对它的了解不够,拍出的价格只会低不会高。我只好亲自上场。” 有了先前的教训,简悦懿根本不告诉这个人实话。免得他也兴起恶念,想来占一把便宜。 75号买家还是觉得疑惑:“既然你能证明东西是你的,为什么不去告她?” M国佬最喜欢用法律来维权了,简悦懿笑道:“我干嘛要去告她?拍卖行有专门的法律顾问,法庭上的陪审团又大多是由白人组成的。就算我胜诉,万一陪审团觉得拍卖行只需要把拍卖朝珠所得的拍卖款,扣除佣金后还给我就行了怎么办?那不是不痛不痒吗?” 她说:“那个克莉丝汀坑了我,我就想看她倒霉。现在不是很好吗?你只需要付一万九千美元现金给我,就既可以拿到这串东珠朝珠,又能拿着《成交确认书》去告拍卖行违约,迫使拍卖行拿出一个令你满意的违约赔偿金,以免在业界声誉受损影响到生意。” 而她,左手拿了克里丝汀一千美金,右手又从这个买家手里拿到一万九,总计两万,一M分的佣金都不用付!还可以等着看克莉丝汀因为75号买家要把拍卖行告到法院去,而被自家大BOSS追责,乃至赔偿拍卖行损失、被迫辞职…… 光是想象一番,就觉得分外解气! 75号买家哈哈大笑起来,伸手给简悦懿来了一个“Give me five”! “不过,那一万九,我要现金。”她笑眯眯。 意外大赚一笔的75号买家,比了个“OK”的手势:“没问题。” *** 拿到二万美金的巨款离开的简悦懿不知道,在她走后没多久,拍卖行突然发生了一起灵异事件。 它的四层办公楼的所有玻璃门窗在同一时间全部碎裂…… 这可把拍卖行的人吓坏了,怎么可能所有玻璃门窗同时碎掉呢?!这……别是有幽灵吧! 被错认是幽灵的老天爷:……感觉自己被无知而愚蠢的人类降级了…… 抢时间的简悦懿惊喜地发现,这个年代的M国已经有出租车了。她在街头伸手招停了一辆出租车,告诉了司机华国驻M联络处的地点,让司机开快点。 有出租车就是不一样,不到二十分钟,车子就停到了联络处外面。简悦懿付清车费下车,才把车门关上,就看到顾韵林黑着脸站在联络处的大门口。 一看到她,就迈着因怒气而变得沉重的步伐走到她面前:“你明明知道M国治安不好,你还自己一个人往外跑……” 他话还没说完,心虚的简悦懿就踮起脚尖,捧住他的脸,直接给了他一个吻! 吻完,还用充满歉意的眼神望着他:“我现在特别特别忙,晚上我再去找你。” 绕过他,就一路小跑冲进了联络处。 顾韵林则完全呆掉了! 在国内的时候,她不是很害羞吗?怎么现在当街吻他? 他赶紧望望左右,怕他们的KISS被别人看到后,她会遭到嘲笑。却不料,街上稀稀落落的几个人都面带善意地冲着他笑。 有一个年轻白人男子看到他望过来,甚至还大方地站住,冲他挥手打了个招呼:“嘿,你的女朋友很漂亮嘛!”毫不遮掩眼中的羡慕。 顾韵林原本就是天人,对人间的风俗并不那么在意,只是为了维护简悦懿,才每次把她拉到小树林去摸摸亲亲。现在发现M国民风开放,心情顿时好了起来,回道:“是的,她是我追了好久才追到的甜心。” “甜心”是他从电视里学来的词儿。她的吻那么甜,只有这个词儿才能完美地形容她的甜美。 女人都这么主动了,他决定,下回,他一定要当着很多人的面亲吻她。 简悦懿是真的不害羞了吗? 当然不是,她一吻完,整张脸连同脖子都红了! 可现在时间紧迫,要是不那么做,以顾同学当时的脸黑程度,一定会拉着她数落大半天! 她满脸通红,却又顾不得害羞,冲进联络处就去找了林主任。林主任是联络处的负责人,目测也将是第一任华国驻M大使馆大使。 她一冲进主任办公室,就掏出包里的二万美金,放到林主任桌上:“主任,咱们1月1日那天不是要正式建交吗?请把这笔钱用在当天的组织活动上!” 林主任也跟留学生们一样,简居联络处三楼。头天留学生们才过来,他现在看到简悦懿脸色不对地冲进他办公室,还以为她是在对住宿条件不满。 谁知道小姑娘二话不说,直接放了厚厚一叠M钞在他桌上,还告诉他“不要客气,拿去用吧”,差点没把他吓半死! 除了从华盛顿破产名流手中购入这栋房产作为办公楼时,林主任曾从上面得到过大额拨款,他还从来没看到过这么多M钞,还是现金! “你……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他的声音都有点抖。 “我把从国内带过来的一件国家三级文物拿去卖了,筹来的钱。”简悦懿解释道,“林主任,时间不多了,你还是赶紧安排安排,看怎么样才能在1月1日那天,把大使馆和祖国的体面给撑起来!” “你先别管这个,你刚刚说什么?你把文物拿去卖了?!你是学生签证啊!持学生签证从事商业行为会被遣送回国的!”林主任声音都拔高了。 “没事!”万事有顾同学嘛,她替林主任拍了拍背,顺了顺气,“任何地方都有华侨,只要我不把护照给别人看,别人怎么知道我拿的是学生签证?” 林主任差点被她蒙混过关,刚想点头,又瞪大眼睛:“你们是第一批留M学生,你以为媒体上你的照片会少?买你东西的人迟早会发现问题的!到时候,这就是一场外交事故!” “不。M国人跟我们国家的人民是不一样的。我们的人民更有凝聚力和向心力,但M国这个移民国家,它的人民却是相对较散的。所以昨天我们这批留学生甫下飞机,M国的记者竟不顾损伤两国外交,提出那么刁钻的问题,问我们国家是不是想认一个新的大哥。” 她摆出“稍安勿躁,我跟你慢慢讲”的架势:“我为了给国家挣面子而被遣返回国,在国内可能会被认为是外交事故,但M国人民绝对会赞叹不已,因为这是他们做不到的事。他们无法为了自己的国家,而放弃自己全部的利益!” “就像昨天新闻里播的那样,M国人觉得政府没用,连街头都管不住。那个枪击青少年的白人男子,仅仅因为别人向他勒索5M元,他就开枪了。民众还特别同情他!为什么?因为这个国家个人主义至上,他们只管自己的利益,根本就没有我们那么浓厚的爱国情怀!所以,当他们看到华人竟然愿意为祖国牺牲所有利益时,他们会想到什么?” “他们会想到,天呐,华国虽然没有钱,但它有它的人民!这个国家到底有什么魅力,竟能让人民心甘情愿为它放弃个人的一切?您说,这是不是在无形中反而提升了我国的国际形象?” 林主任几乎快被说服了,但他还是挤出了一句:“你这是狡辩!万一M国人民没像你说的那样思考怎么办?” “引导舆论啊!这个国家言论这么自由~。”简悦懿理所当然地道,“我甚至现在就可以主动性地召开一个记者招待会,自行揭露一切,保证把过程叙述得让人潸然泪下!” 林主任头痛得要命:“你得了,别再找事了……我怕你了……”心里嘀咕着,这姑娘还是教育部的黎副部专门跟他打了招呼,叫他好好照顾她的。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照顾呢,她先给他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他还在郁闷,简悦懿极为认真地对他道:“主任,放心,我惹的祸我一定自己解决!” 才怪,肯定是找顾同学!她扯这么多,只是想把林主任脑子弄晕,然后好把话题重新弄回到1月1日的正事上来。 “林主任,我们谈回正题吧。这里的两万M金已经足够让全使馆所有工作人员和留学生在1月1日那天穿着得体的高级成衣,并且外雇高级饭店的人来制作最高档的冷餐茶歇了。”她双手交握,眼神恳切地央求道,“我没有别的要求,我只希望您能把这两万M金,在那天全部花光!” 这话一出,就算是刚刚还在为简悦懿的私自行动而伤脑筋的林主任,也莫名感到感动。 他眼眶里甚至感动得,浮起一层水光。 他眨了眨眼睛,把那层水光眨了回去:“虽然你的行为不可取,但爱国的心却是真诚的。假如你真的不幸被遣返回国,我会写一份书面报告,向外交部详细说明这次的情况。希望你不会受到大的行政处罚。” 简悦懿松了口气,对嘛,把关注点拉回来就对了。 她说:“我的意思是,有这么多钱,我能不能把大家拉到高级成衣店去?在国内的时候,国家倒是给了大家一人一件呢西装和呢大衣的定额。但大家全都做成了统一款式,搞得像工作制服一样。这种服装在宴会场合肯定没法儿穿,那会被外国佬笑话的。” 林主任点头:“好,你去组织一下,把大家带过去挑衣服。我跟老肖就不去了,留在联络处坐镇。这里不留人不行。” “那成,您把您衣服的尺码告诉我,我去帮您挑。”说着,她上下打量了林主任一眼,在心里先想了一遭他适合的西服颜色和款式。 “你们女同志眼光好,就看你们的了。” “没问题。” 简悦懿从两万美金里拿了一部分,就出去组织大家集体出发往高级成衣店而去了。 而留下来的林主任,看着桌上还剩那么多钱,一时有些发怔。 但很快地,他就从办公桌的抽屉里翻找出一张名片,这是老肖拿回来给他的,说是留学生们下飞机时,来迎接他们的华侨给的。说是万一遇到资金问题,可以给那边打电话。 他拨了名片上留的电话,那边响起了“Hello”的声音。 林主任用华语对对方说道:“你好,我是华国驻M联络处的林主任,你们上次留了这个电话号码,说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找你们。” 那边似乎稍感惊讶,但很快就极为热情地说道:“林主任你好,我是华人商会的副会长,我知道两国联合公报已经发表了,说是1月1日就将正式建交。您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我打电话,是不是联络处这边资金出问题了?资金问题,我们商会的华商是可以帮忙解决的,这点您可以放心。对我们华侨来说,两国建交既是大事,也是好事……” 林主任打断道:“不不,我打电话过来,是有别的事请你们帮忙。既然你是商会副会长,那问题就更好解决了。是这样的,1月1日联络处荣升大使馆,当天肯定要招待社会名流和媒体记者。原本我们打算请知名饭店的主厨来准备冷餐茶歇,但我后来一想,这是一个宣传华国美食的好机会。你既然是商会副会长,是否能推荐好的华国料理主厨,当天到大使馆来服务一下?” 华人商会副会长哈哈笑了起来:“林主任,您这个提议可真是双赢呐!既解决了大使馆当天的餐饮问题,也免费替M国境内的所有华国料理宣传了一回!您放心,这事儿我一定尽心尽力去办!到时候不止给您送上最好的华国料理主厨,连食材我都给你保证绝对是最新鲜的!” 林主任追加一句:“我这里有一万美金的预算,请你把食材弄成最顶尖的!让M国人看看,我大华国可没他们想象的那么贫穷落后,顺便也见识一下华餐的精美!” 副会长惊讶了:“一万M金?我明白了,这就去联系相关事宜,保证时时向您汇报相关进展!” 这个年代的M金,就像这个年代的RM币一样,都相当值钱。一万M金的餐宴,就算是M方招待来访的外国国家领导,也没有弄到这么高的档次。 更何况林主任要求的是做冷餐茶歇,而非正式宴席。 也难怪连副会长都惊讶于他的大手笔了。 等挂掉电话,林主任回想起副会长惊讶的语气,脸上都忍不住露出了微笑:华人商会的副会长一定是在M国见惯了大场面的人,连他都这么惊讶,到时候大使馆出的风头铁定不会小! 这个简悦懿,一出手就这么大手笔! 他看着那沓厚厚的M钞,心里依然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而这时,老肖从楼上“咚咚咚”地跑下楼,嘴里还嚷嚷着:“林主任!林主任,你快来看呐!新闻上在播集训班里的那个简同学的新闻!你快来看!” 林主任的脑子“轰”地一声炸开了! 完了完了,她卖东西的事被捅出去了……居然连新闻都播出来了,这下只能遣送回国了…… 他的心脏都收紧了,事情来得这么快,让他连进行危机公关的时间都没有!这下怎么办? 他还在盘算这个,老肖已经冲进他办公室,拉着他的手往外拽:“林主任,你快来看看吧!” 他这么一拽,林主任如梦初醒,甩开他的手,自己就冲去了三楼的彩电前! 可惜,老肖说的那则新闻已经播完了。他冲到电视前时,主播已经在播另一个消息了。 老肖紧随着他冲回了电视前,见此情况,嘴里“唉呀”一声:“播完了……刚刚叫你过来看,你咋没反应呢?真是可惜了。没事儿,这事儿闹得这么大,报纸上肯定登了的。你等我,我去买份晚报。” 闹得很大?林主任欲哭无泪,在心里骂自己没见过世面,两万M金居然就把他给镇住了!还鬼迷心窍地把时间牺牲在给华人商会的人打电话上面! 他这是被鬼打散了脑花吗?!居然做出如此不智的事情来! 他强行镇定住自己的心神,立即返回办公室,开始给华国外交部拨电话,汇报这起外交事故。 然而,他才拨通电话,并对电话那头的秘书说了“我是华国驻M联络处主任,我有紧急情况需要向黄外长汇报”,老肖就拿着一份《纽约晚报》兴冲冲地跑进来了。 老肖挥舞着手里的晚报,美滋滋地跟林主任说道:“林主任,你看呐,简同学给咱们华国争光啦!” “啊?!”林主任莫名奇妙,不是外交事故吗?!怎么变成争光了?! 难不成,还真像简同学说的那样,M国人民因为这件事反而觉得大华国有着某种他们不知道的大国魅力?! 老肖把报纸放到林主任面前:“你看,我都不知道,简同学力气居然这么大!今天她一个人出门,有个骑摩托车的混混想抢她的包,结果反而被她从摩托车上拽下来,摔了个半死!” 啊?! 林主任依旧没反应过来。 仔细一看报纸,上面写的确实就是这么一件事。而且,离奇的是,那辆摩托车是飞驰而过的,在速度的加持下,混混的力道会达到很可怕的地步。 可简同学不但没被抢包,还反而把混混整个人从摩托上拖拽了下来!不仅如此,她看到混混受伤,还好心地让人帮忙替他叫了救护车…… 林主任再往下面看,发现记者还采访了两位当时就在现场的人,他们把她夸得跟头天晚上,那个在曼哈顿因为5M元枪击青少年的白人男子一样,说她是无名英雄。 看到这里,林主任忍不住骂了一句:“他怎么能跟她相提并论呢?!那个刽子手,凭什么被叫作无名英雄啊?!” “什么?什么刽子手?”电话那头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林主任心里打了个突,是黄外长!这才想起来,刚刚自己正在给外交部的秘书办打电话,叫他们把电话转给外交部长…… “不是不是,黄外长,我是想跟您汇报,国家这次派过来留学的学生里,有一个叫简悦懿的小姑娘,她给国家争光了……” 他硬着头皮把《纽约晚报》上的新闻给从头到尾念了一遍。 黄外长惊讶无比,问他:“咱们国家居然还有这种人才?”沉吟数秒,说了一句,“你这个消息汇报得好,我等会儿就去跟副主席建议一下,说咱们可以派运动员出战国际赛事,让西方国家看看,咱们华国人再不是过去的东亚病夫了!” 啊!?这个意料之外的发展,让林主任又愣住了。 他看了看报纸上关于此事的评论,其实……M国佬现在就已经开始觉得……华国人身体素质好得不一般了诶…… 他怔了一会儿,脸上忽然泛起笑容。简小同志被M国佬视为无名英雄,受到追捧,就算后面真的再爆出她卖东西的事,大家也会普遍持同情态度的——毕竟谁到达一个陌生国度的第二天,就能了解这个国家的法律的呢? 说不定到时候请律师为她辩护,陪审团会因为同情,而免除她遣返归国的罪责——这种事,在M国不是没有先例的。谁叫这个国家,一切以陪审团的意见为主呢? 根本不知道这一切的简悦懿,这时正领着总人数超60人的“班级”杀往奢侈品牌普拉达的成衣店。 这个来自意大利的奢侈品牌提供男女成衣,甚至是量身定制的服务。但定制这一块,简悦懿是不敢碰了,毕竟时间上来不及了。 她指挥大家先自行挑选自己喜欢的衣服。要是没有喜欢的没关系,可以杀到下一家店继续选。 而她自己也帮大家审一审,看衣服的风格合不合适他们穿。 国家在集训班学员出国之后,给了他们一人一套呢西装和呢大衣的定额。而且为他们制作服装的,还是王府井最著名的“红都”服装店。料子也用的是国内最好的雪花呢。 所以有些想给国家节省钞票的学员,一开始还不太高兴,觉得简悦懿这样做,会增加国库支出。 不合适。 104.104严禁转载 很快, 就有两名在店里选购成衣的女士走过来,眼里满是赞叹地对简悦懿说道: “我知道你,报上都登了, 你是那个自称大力水手的女孩。水手几乎都是男性,为什么你会自称大力水手呢?噢, 你是觉得女孩子也应该像男人那么帅气吗?” “你已经比男人帅气了!天呐,我真想祈祷上帝,让他赐予我丈夫如你一般可靠、正直以及力大无穷的体魄!你知道吗?你有着芭比一样美丽的容颜, 却又像她的男友肯那样有着不逊于军人和特种部队士兵的身体素质!” 简悦懿:……23333, 为什么觉得她们夸的是一个大帅哥? 在华国, 要是有人这么夸一个女人,估计那个女人的心情不会很好的。但在这里,从她们的微表情, 倒是很能看出来, 她们的夸赞是出自于真心的。 她有点诧异的是,没想到芭比娃娃在这个时期已经开始生产了。 于是她打趣道:“不,不, 一位淑女是不可能会像肯的。我的名字叫金刚芭比。” 《金刚》是后世才有的电影,这下你们搞不清楚了吧?她自信满满。 谁料,两名女士互相对望一眼, 大声笑了起来: “噢,是的, 没有比金刚芭比更合适的名字了, 哈哈哈!“ “你有芭比的容颜, 又有那只巨大猩猩金刚那样野蛮的力量,是的,是的。不过亲爱的,你实在是太会开玩笑了!“ 简悦懿:……她们怎么知道金刚?! 她们当然知道。因为后世的《金刚》电影,是翻拍自1933年上映的同名电影《金刚》…… 正在店里选衣服的集训班成员们惊讶地发现,简悦懿竟在短时间内,就跟两名M国女性聊得熟络了。 大家都还在束手束脚地探索M国文化的时候,她竟已经融入这个社会了…… 很快,1月1日来临了。 不过让简悦懿失望的是,副主席并没有在这一天访M。华国政府为示重视,定于1月29日由副主席带团访M。 于是这一天,全M大小媒体都汇聚到了荣升大使馆的华国驻M联络处,其中包括了全M三大广播公司NBC、ABC、CBS! 大使馆前院最显眼的位置也已树起了旗杆,只等升国旗仪式的开始。 M国国务卿万斯以及一些支持两国建交的国会议员、社会名流也应邀参加了使馆落成典礼。 NBC走现场线的新闻主播在摄像机前,如斯介绍:“华M两国签署的建交外交关系的联合公报,于今天正式生效。这份联合公报结束了两国的长期对抗,让两国关系进入了新阶段。现在,我们将分别采访国务卿万斯和华国驻M大使林XX……” 而ABC的主播这会儿正拉着华国主厨进行采访:“我们惊讶地发现,这次盛会的冷餐几乎可以称为海鲜盛宴,而且它并非是我们惯常所见的西式冷餐。你是主厨,可以为我们介绍一下这些菜式吗?” 主厨接过话筒:“我们使用的是最高级也是最新鲜的食材,以此为基础,制作出富有华国特色的冷餐餐饮。你看,这是用加拿大象拔蚌制的港式煲粥。这是用蓝鳍金枪鱼制作的炝抖双耳西兰鱼片。这是用阿拉斯加帝王蟹制作的香辣蟹、蟹壳蒸鸡蛋和蟹王粉丝砂锅。还有这个是波士顿龙虾制作的龙虾三吃……” “噢,这些看上去都是热菜,而不是冷餐。” “是的,华国饮食多数为热食。我们觉得,在菜品温度合适时吃下去,味道会更加鲜美。”说着,主厨将一只用小小的水晶碗盛着的广式三头蒸鲍鱼,连同刀叉递给主播,“你可以试一下,看看这种做法味道与西餐有什么不同?” “噢,谢谢。”主播接过碗,放到餐台上,弯腰用刀叉切食。当她把鲍鱼放到嘴里时,露出了惊叹的表情,“不可思议,我一直以为鲍鱼一定要用芝士来焗,或是做成海鲜意面、奶油鲍鱼浓汤才好吃。可这个味道太不可思议了,太新鲜了!噢,我认为在今天之后,华式餐饮很可能在我国境内刮起一阵飓风!” 不止她这么认为,很多社会名流也对当天的餐饮惊叹不已。 大厅里,冷餐台摆了两列,几乎延伸到大门口的位置。而餐台上放置的是需要去高级西餐厅才能吃到的高级食材。而M国人点餐是吃多少点多少的,鲜有像华人那样不管人数多少,先把餐台满满摆上的风俗。 这些食材还被做成了极为丰富的菜式,看得人眼花缭乱,尝上一样又倍感口味新奇。冷餐本来适用于不以进餐为目的的场合,可这些名流们却因新鲜感和极致的味觉体验,而不由自主地一个个变成了饕餮客,挨着挨着品尝着华餐。 NBC主播采访到国务卿万斯时,后者正在品尝加拿大象拔蚌制的一款港式煲粥。面对主播提出的问题“您对两国建交有什么看法”,万斯幽默地说:“这会让我这样的美食家,在退休后能到华国去,吃遍华国名菜!” 当然,玩笑归玩笑,接下来,他还是言归正传,说:“在今天生效的这份联合公报上,我国承认华国政府是华国的唯一合法政府,并且承认只有一个华国,而湾岛只是华国的一部分。我们将中断与湾岛的官方往来,但是,我们也将继续与湾岛保持文化、商务和其它非官方的关系……” “我认为正式建交,对华M两国都是有极大好处的。这意味着两国都为维护世界和平、反对侵略扩张做出了贡献。而且M国经济现在正处于衰退期,华国对我们打开了国门,也就意味着,两国在经济上将会有互惠合作。我们的年青人将不必再面对高失业率的困境……” 三大广播公司的主播都各施其计,展开浑身解数想找到能令M国观众优先观看自己电视台新闻的切入点。而CBS主播找的切入点,正是几天前才被M国人民记住的无名英雄简同学。 国务卿、华国大使,还有美食主厨都被其它两家电视台采访了,CBS的主播觉得,自己一定得找点跟它们不一样的亮点出来才行! “你好,大力水手女孩,听说你给自己取了一个新名字,叫作金刚芭比。是这样的吗?” 简悦懿满脸懵,然后惴惴然地问:“你怎么知道?”连她随口开的玩笑都知道了,M国的记者这么厉害吗? 她去卖东珠朝珠的事,会不会他们也知道了? 啊啊啊啊啊,顾同学到底把克莉丝汀搞掂了没有啊?! 她心理活动特别丰富之际,CBS的主播答道:“你是不是去过普拉达的高级成衣店?有两位女士拨了我们CBS的热线电话,说是在那里遇到你了。她们夸你特别幽默,还说你自称是金刚芭比。” 简悦懿:……M国人民真热情…… 这时,CBS主播转头面对摄像机,笑着对观众解说道:“看来,力大无穷,能把混混从飞驰的摩托车上拽下来的金刚芭比,也是有可爱害羞得像只小猫咪一般的时候。” 简悦懿听到“小猫咪”三个字微微皱了皱眉。在别的场合,她可能不会对这三个字起什么反应,但今天是祖国与M国建交的日子。她作为华国公民却被形容成小猫咪,这可不是适合在这个日子于电视台上播出的内容。 于是,她插话道:“我们华国人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当有人想要欺负我们,或是欺负我们的祖国时,就算是七、八岁的孩童也会如狮子一般,向敌人伸出利爪。而在朋友,或是友国之人登门拜访时,我们亦如狮子一般,会收起利爪,友爱地注视着他们。假如后一种态度让你觉得我像害羞的小猫咪,我只能说,这似乎也没错。毕竟猫和狮子,都同属猫科动物。” CBS主播被看穿了心思,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又扯到旁的事上面:“72年尼克松总统访华时,我也有跟着访问团去华国。我在五七干校采访过一位大学教授,问他到乡下干活有什么感受?这位教授说,他很高兴跟中下贫农在一起,因为从他们身上,他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简悦懿脸色凝重,看来这个主播并不是亲华分子。或者应该说,她是反对华M缔结邦交的少数派。 不过,这名主播做得可比她才到这个国家时,那名在机场公然刁难的白人记者隐晦多了,也聪明多了。 她故意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提到华国以前的疮疤以及知识分子们的伤痛,却又不明说,反而赞美教授有多么心甘情愿,又从中下贫农身上学到很多东西。可众所周知,华国的“四/人/集/团”才倒台,华方政府对于那段历史,自己也是一种批判的态度。 结果这个记者还反而跟她说,你们国家的知识分子说这段历史很好,他们很喜欢它。你TM是故意在杠吗?! 简悦懿心想:我承认那位大学教授的话,我就是个撒谎精,顺便还能让全M民众见识到华国人撒谎成性的负面形象;我不承认,就得在全世界面前揭自己国家的疮疤。TM你也太狠了…… CBS主播无视简悦懿脸色的凝重,面带微笑问她:“对于这件事,你是怎么看待的呢?” 简悦懿想了想,这事全世界都知道了,还不如爽快点。于是她说:“他在撒谎。那个时期,无数知识分子被下放农村接受中下贫农再教育,这其实是对人才资源的极大浪费。正是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我的祖国才会派我们这批人,到贵国学习先进的文化知识。而贵国也意识到你们在科学领域也有不如我国的地方,所以这回才会派M国留学生到华国留学。” 她摆出实事求是的态度,这反而叫CBS的主播另眼相看。更何况,她还强调了华国现在对知识分子已经变得相当重视,顺便,怕这位主播还闹出什么妖蛾子,她还把这回M方也向华方派遣了留学生的事,也拿出来溜了一圈儿。 让CBS的主播再不好在这方面纠缠下去! 趁此机会,简悦懿声东击西,赶紧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另一件事抛出来,吸引关注力:“自我第一天抵达M国开始,我发现这个国家的人民都非常热情。据我所知,在这片国土上正流行着‘华国热’,M国人民看待华M建交的态度是非常友好的。而我本人也十分幸运,在自称‘大力水手’而出名后,派拉蒙电影公司找到了我。问能不能以我的形象为原型,拍摄动画片《大力水手简》?” “今天听到我打趣自己的称呼‘金刚芭比’被曝光出来,我看我可以建议派拉蒙电影公司把动画名字改为《大力水手金刚芭比》了。” 此言一出,CBS主播马上顺着梯子下台,并好奇地询问:“你真的会允许派拉蒙电影公司使用你的形象吗?” 简悦懿摇了摇头:“不,这件事允许与否,我会听从祖国的安排。假如祖国认为,为了让华M两国人民加深对彼此的认识,我该做这件事,那么我就做;假如祖国不那么认为,那我就不做。我热爱我的祖国,但我作为一名年轻人,没法很深刻地分析出一件事的利弊。所以,我把对事情分析判断的过程,交给国家去做。” 《大力水手》最初的发行公司,正是派拉蒙电影公司。所以,当初这个公司找上门来,问她有没有兴趣用自己的卡通形象当主角时,她差点吓得把喝到嘴里的咖啡给噗出来! 就因为她,大力水手连性别都要变了?! 吓死个人! 那大力水手的女朋友奥利弗怎么办?变成顾同学?! 她觉得既惊骇,又好笑!心情复杂极了…… 不过就像她所说的,很多事发生在像她这样的首批留M学生身上,那就不是她自己一个人的事了,而是事关祖国的。假如她不是华人,可能派拉蒙电影公司对她不会有这么大的兴趣。 于是,她马上就去找林主任把这事讲了,再问他:“我到底该不会接啊?你不是说,学生签证不能从事商业活动的吗?” 林主任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事实上,全世界的华国大使馆都没遇到过类似的事!林主任哪儿知道该怎么办呐? 于是林主任又给黄外长打电话,问怎么办? 黄外长又跟中央汇报,问怎么办? 到这会儿,这个问题还在研究中,正式结果还没出来呢…… 倒是顾同学,知道了自己可能成为大力水手的男朋友,心情特别好。 他听派拉蒙电影公司派来的人,讲了故事蓝本是根据伊利诺伊州的连环漫画家E.C.西格在1929年连载的《大力水手》漫画改编时,还特意问了问故事大致讲了些什么。 对方回应,说是大力水手和女友奥利弗的幸福生活让坏蛋布鲁托感到嫉妒。所以,布鲁托总是千方百计地去抢奥利弗。而每回他要得手之际,大力水手都会得到一罐能让他变得力大无穷的菠菜。在吃下菠菜后,他制伏布鲁托就变得非常容易了。 顾同学一直到这时,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他问:“那……故事会变成大力水手简和男友顾幸福的生活总让坏蛋布鲁托感到嫉妒。所以布鲁托总是千方百计地去抢顾,而大力水手简总在他快得手时,将自己的男友重新抢回来?” 工作人员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我们这部动画片,旨在鼓励M国的家庭主妇走出家庭,走上社会。告诉她们,女性也是可以活得精彩,活得不一样的。就像贵国提倡女性也占半边天一样!” 顾同学:……我什么时候变成一个柔弱得像女人,还需要自己的女朋友去把我抢回来的弱男子了? 幸福背后,为什么总是隐藏着让人秃头的问题? 总而言之,1月1日这天,一切都非常顺利。M国人民通过电视和各种主流媒体,见识到了华国人在大场合得体的衣着和谈吐,见识了华国饮食文化的丰厚底蕴,还看到了善于自我调侃,说话极为坦诚的金刚芭比。 当华国国旗在国歌的演奏下,缓缓升空中,所有人都保持着安静,默默地对这面旗帜行着注目礼。 而所有实况直播这一盛况的咖啡店、餐厅、酒吧里,华国人在这一刻全部起立,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跟着唱国歌。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这种种的事情叠加在一起,M国人民震憾了!不愧是四大文明古国之一的华国,即使经历了那么多劫难,即使暂时在经济条件上不如发达国家,它那深厚的底蕴也让它看上去不容小觑! 它的民族凝聚力和向心力,确实远非M国这样的移民国家可以比拟的呵…… 而把国家的面子顾完了,觉得该顾一下自己的里子的简同学,她用大使馆里的电话给黎副部打了个国际长途:“黎副部,我觉得,您该兑现一下我的四合院了。你问问林主任,我为大使馆花了两万M金呢。这些钱不止能买一座四合院了吧?您看,我又为国争光了,还给大使馆挣了两万M金……” 黎副部笑眯眯:“不急不急,你可以再多赚点钱。” 简悦懿:“……” 她一拍桌子,恨恨地道:“我要回国!你是骗子!” 105.105严禁转载 《大力水手金刚芭比》最终还是没能成功上线。 在M国, 法律高于一切。即使是万众瞩目的华M交换首批留学生之事,集训班学员们也不得不按照M国法律的要求,每个人寻求两名M国教授给他们写推荐信。 就为了这事, 好多学员差点没能搭上赴M航班!幸好最后由本国政府出面,解决了此事。 所以, 即使《大力水手》上线可以增加M国人民对华国的好感,华国政府也依然明确拒绝了此事! 要让简悦懿接了这件差,她的学生签证就废了!这么好的人才, 废在这么件小事上面, 岂不可惜? 联络处荣升大使馆后, 使馆工作人员怕集训班学员英语不过关,会导致后面学习上的困难,于是联络了一所大学, 让他们再学一个月的英语。 这样的话, 时间也不会被浪费,等他们学完英语,M国的大学也该开学了。 是的, M国大学都是1月底左右开学的,跟华国并不一样。而且每所大学的学制还不太一样,一般采用学季制和学期制两种。 学员们去的是经使馆联络, 特意为他们开课的乔治敦大学。这个时候,全M所有大学正处于寒假期间, 学员们还以为乔治敦大学的这个英语班就只有他们这批人上课。 结果, 等他们到了教室, 才发现班里居然有50余个M国学生热情地在冲他们招手。 M国人上英语课? 他们的母语不就是M式英语吗? 集训班学员全都一脸懵。 一问,才知道,原来不止使馆联络过这所大学,就连M国政府都跟学校打过招呼,让学校要善待这批学子。 校长想帮华国留学生尽快融入M国社会,就在学校征召志愿者,作为留学生的陪读、陪玩和陪聊。 你别说,这招还真管用!本来现在M国就兴起了“华国热”,好多学生对华国感兴趣得很,就这么个“三/陪”志愿者,这些人还是争得头破血流才争到名额的。 1名M国学生陪1名华国留学生,1对1,真是好得很呐! 不过,这里面有个插曲,因为简同学长得太好看,又太有东方韵味了,志愿者里的男学生们为了争做她的“三/陪”,一个个把肌肉露出来,威胁自己的竞争者。 简悦懿看得无奈,她还得学英文呢,这些人闹成这样是要干啥? 只好发声道:“你们难道没听说过我‘大力水手’的名号?这样吧,谁要是能掰手腕掰赢我,就当我的英语陪练吧。” 这话一出,所有男生都蔫了…… 她又笑眯眯地道:“英语是你们的母语,你们的英语水平应该是差不多的,那我就随便选一位当我的陪练了。” 然后,她选了一个长得像谢耳朵的,看上去有点傻乎乎,但据说智商颇高的男生。 那个男生还满脸震惊与惊喜,显然没想到女神会点名到他头上! 至于顾同学,他就比较惨了。男女所受的待遇是明显不一样的。 他的英语陪练是一位外表很惊艳的M国女生。她一上来,就用食指绕着她那大波浪的长发,直勾勾地看着他。偶尔,还眨眨眼睛,抛个媚眼过去,明确地告诉他“我看上你了”。 顾同学哪儿见过这种阵仗啊?别说他在天上,没见过天女倒追的,在华国也没见过女性这么露骨的眼神啊! 当时就起了反感,直接把人家的媚眼给瞪回去了! 那个M国女生对自己的魅力向来都是很有自信的,如今遇到这么个木头人,很是不甘,拽着他的衣领,贴过去半是妖娆半是撩拨地问:“我不漂亮吗?” 可顾大同学是天人呐!让阿修罗闻风丧胆的角儿!从古至今,谁敢拽他衣领子? 他当时就气炸了,一把扯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扯开,反问她一句:“你觉得你很漂亮吗?长得跟动物园里的母猴子一样,眼睛大得里面的眼珠都快掉出来了!你们动物界都是流行雌追雄的?抱歉,我跟你不是一个种族!” 简悦懿吓了一跳,赶紧用华语提醒他:“顾同学,注意你的身份呐!我们到这边来可不是为了挑起纷争的!” 顾同学一愣,火气顿时散了,佯咳一声,对M国女生说道:“其实你确实很漂亮。”他在心里加了一句,是我见过的母猴子里最漂亮的一只,“不过,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他指指简悦懿:“就是她。所以你知道了吗?我要是对你有一丝和颜悦色,我女朋友会生气的。” 根本没生气的简悦懿:…… M国女生皱眉望向简同学,一看,这个女孩明显比她漂亮很多。她心里的不甘心顿时散了。 比不过啊比不过…… 幸运的是,在这个国家对男女之事的看法比较开放,而且顾顾韵后来又进行了补救,所以,来当志愿者的M国学生只把这件事当成普通的女追男失败事件而已,并没上升到种族或外交问题的层面上去。 大家哈哈大笑,甚至有两个曾追过这名女生的男同学说道: “哇噢,你居然连她都拒绝了!你知道她是谁吗?校篮球队啦啦队的队长!好多人追她的。她的性格一点都不可爱,还曾经把别人给她的情书当众当笑话念!”他说的其实是他自己。 “她还跟我说过,要是我打得过橄榄球队的瓦特,她就亲我一下。然后她就眼睁睁地看着我被瓦特揍!真是个蛇蝎女郎!” …… 乔治敦大学不止为华国留学生做了这件事,这个班的英语老师也想方设法地使他们融入M国社会。 一次,老师兴奋地跑过来问学员们:“华国的学生们,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有渠道可以拿到很抢手的NBA门票,一张只要4美元,你们要去看吗?” 集训班的学员面面相觑:NBA?啥东西? 简悦懿诧异了,NBA居然这么早就有了? 不等他们反应,志愿者学生们先沸腾了起来: “NBA?!我要去!我要去!” “噢,我的上帝啊!史密斯先生,我爱你!” “史密斯先生,你能多买几张票吗?我想把我哥哥也带上!他们肯定也有想带的人!” 看着大家如斯沸腾,华国留学生们顿时有点蔫哒哒的。虽说他们这批学生的生活费用是全部实报实销的,但国家外汇资金那么紧缺,他们的午餐都只吃最便宜的炸鸡块,也就一元多M金。早饭和晚饭是一定留在大使馆里吃的。 就因为这个,有一个细心的M国记者还跑来问他们,说,发现你们华国人特别喜欢吃鸡块,这是你们的饮食习惯吗? 搞得学员们哭笑不得。 4M元对M国人来说,确实不算贵。这也就只是他们一个小时的时薪而已。可对学员们来说,54个人的门票,那就是216M金! 谁敢给大使馆增加这么大的一笔开销啊?! 史密斯先生在电视上,是看到了华国大使馆在1月1日那天的排场的。当时,他教的这批华国学生全部穿着奢侈大牌的成衣,而馆内的冷餐都是最高级的海鲜食材。 看上去特别气派! 所以,他就跟那个以为华国人特别喜欢吃炸鸡块的记者一样,完全没往这批人可能很穷的方向想。 他问他们:“你们是不是不知道NBA?NBA是我国的职业篮球联赛的简称。联盟里面有世界上最顶级的篮球球员,你们要是去观看了比赛,会觉得很诧异的——原来篮球是可以玩到这种程度的!” 史密斯先生充满自豪地介绍着:“我很希望你们能够观看这场比赛,全M不管是男女老少都为NBA而疯狂。来看看吧,来融入M国社会!” 顺便,他还打了个小广告:“今年NBA是首次实行3分远投制,你们不觉好奇球员们会打成什么样子吗?” 简悦懿一听,人家都说成这样了,你要还不去,那不是在跟人家M国人划清界限? 就算是小孩子,也会跟亲密的小伙伴说:“悄悄告诉你,我有一个很漂亮很不一样的XXX哦。看在我们关系这么好的份儿上,我可以跟你一起玩它。” 史密斯先生都这么激动地想跟华人一起玩了,简悦懿当即拍板,用华语告诉集训班学员:“这笔钱我出了,咱们这段日子埋头苦读也埋够了,大家一起去看看球赛,乐呵乐呵吧!” 回头就用英文告诉史密斯先生:“我们全部都去,请先生帮忙买票吧!” 一不小心,就又壕了一把! 等到了比赛那天,看到两队平均身高大约有2米,身材壮硕,身上肌肉纠结的篮球队员进场时,集训班学员都忍不住面露惊异,M国的运动员竟然这样健硕吗? 到了比赛环节,球员们争夺篮板的矫健身姿就更令人讶异了。 华国国内也有篮球赛,但这批知识分子大多都沉醉于科研课题中,对此并不感兴趣。所以看过的篮球赛可以说寥寥可数。但就算如此,他们也很明显地感受到了华M双方在这项运动上的差距。 正像史密斯先生所说的那样,在今天之前,他们没人能想象得到篮球可以玩到这种程度! 而且,照他所说,今年NBA才开始实行3分远投制,在激烈的比赛当中,球员们竟屡屡能在别队抢球的同时,虚晃球路,再将篮球如抛物线般投出,直接命中篮框! M国学生还有史密斯先生每每看嗨,集训班学员却是越看越难受。可看得难受,还不能让别人看出来,免得被说小家子气,给祖国丢脸。 于是大家勉为其难地跟着欢呼,跟旁边的M国学生击掌拥抱! 简悦懿看在眼里,在比赛结束后,装出满脸憧憬,大声嚷嚷:“太帅了!M国人怎么能把篮球打得这么帅气?啊,我也要试试投篮!” 摸出一枚硬币,从观众席直接往篮框投。 她充满孩子气的表情,让看到这一幕的M国人不由莞尔一笑。 哪知那枚硬币却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弧度,直接命中篮框…… 这是在观众席这么远的地方投啊! 简悦懿看到自己命中了,欢呼不已,还拉着顾韵林来表演:“顾同学,你也来投一个。看看我们俩谁比较厉害~?” 顾韵林在她脑门上宠溺地弹了一记,然后摸出三枚硬币,同时朝篮框投去! 这三枚硬币无一例外,全数投中! 他笑着问她:“谁厉害?” 简悦懿立时鼓掌,无比真诚地答:“你!” 一次命中还能说是巧合,黄皮肤的华人两次都命中了,而且两次还是不同的两个人。这下,好些M国人震惊了! 这这这……这些人的命中率怎么这么高?!比职业球员还高?!我国的篮球运动不是世界第一的吗?! 来看比赛的华侨认出了这些人正是这段日子以来,总在报刊电视上出现的首批赴M留学生,顿时疯狂大喊: “祖国万岁!华国人万岁!” “爱我华国,我大华国威武!”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又把国歌唱起来了…… 是啊,两国关系虽然友好,到底来自不同民族。就算是感情要好的亲兄弟,也免不了暗地里互相较劲,更何况是两个国家的人呢? 不管怎么说,乔治敦大学的师生待华国留学生是很友好的。在这短短的一个月,不少志愿者和华国学生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互留了家庭地址和联系方式。 在新学期即将开学前,英语课终于结束了。志愿者们满怀不舍在最后一节课结束后,送留学生们出了校门。 而集训班的学员也开始根据大使馆的安排,在各所大学报名、订宿舍了。 学员们各自的专业不同,国家为了让他们学到最好最先进的知识,给他们安排的不仅全是常春藤名校,而且还特意按他们的专业选取在这个专业上名气最大的学校。比如柳百成是清大55级机械工程系的学生,国家就把他安排去了麻省理工学院。 学员们在大使馆吃了一顿饯别宴后,各自含泪开始收拾行囊,各赴前程。 不过,在之前一直大出风头的简悦懿和顾韵林这个时候就尴尬了。 其他所有学员的去处,国家都是审慎又审慎的。唯有他们两个考古系的,外交部和教育部很快就决定好了他们的去处。 106.106严禁转载 华盛顿大学是有分校区的。简悦懿和顾韵林去的, 是它位于西雅图的主校区。 这个主校区据说占地面积将近有一平方英里。也就是说,换算下来,有3884.98亩那么大, 是好几个人民公社凑一堆儿的面积了。而人民公社多半有一个乡那么大呀! 就连简悦懿都忍不住感慨,M国地广人稀确实不是吹的! 这所大学植了很多樱花树, 可惜她来得不是时候,离樱花盛开还有数月功夫。但校内的哥特式建筑群也依然让人觉得大开眼界。 学校旁边就是华盛顿湖和雷尼尔雪山,天气晴好的时候, 在华大里登高望远, 不啻是极好的视觉享受。 这所学校设有24所学院, 上万门课程,涵盖了全世界大部分的学科领域。校内光图书馆就有19座,学生学习根本不用担心占座的问题。 不过, 比较糟糕的是, 这所大学的宿舍是需要提前预订的。她和顾韵林,乃至大使馆的人都不晓得这一点。结果等到他们被告知订宿舍时,好的宿舍已经被其他学生订走了, 就只剩下三人间可供选择。 这对顾韵林来说,完全是不可忍受的!他直接就捐了一笔科研经费,要求校方给他俩安排单人间。 不过, 简悦懿跟他想法不太一样。她反而希望能住三人间,以便更快地融入学校生活。于是最后, 校方给顾韵林安排了单人间, 给她安排的依然是三人间。 “你真的不住单人间?这边治安这么不好, 单人间安全多了。”顾韵林反复跟她确认。 简悦懿瞪大眼睛:“我可是大力水手girl~,谁还能让我不安全?”忽然,她调皮地凑到他身边,“住单人间,你给我猫养吗?” 猫?!顾韵林一想到自己变成猫,陪她回乡的事,顿时鸡皮疙瘩就起来了! “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那只猫是天族战士!你都对它做了什么?!它回到我身边后,多少天寝食难安的,看上去就像受尽了折磨!” 受尽折磨?你吗?简悦懿“噗”地一声笑出来。 “你还好意思笑?!” “哦哦,不笑了不笑了,我错了。我不该因为觉得它长得太好看了,而忍不住想对它亲亲抱抱举高高的。”接着,她又故意逗他,“可是,我不对它亲亲抱抱举高高的话,它就会对我亲亲抱抱举高高吗?它举得动吗?” “……” 这个时期,M国大学的校风相对于后世还较为保守,男女宿舍如华国一般,是分开设置的。到了后世,M国的许多大学已经给学生提供了男女混住的选择,也就是说,同一间宿舍里居住的既有男学生,也有女学生。 这个国家的人自由和开放的程度可见一斑。 可即便如此,这里的校风也比华国大学开放了许多。顾韵林帮简悦懿提着行李去女生宿舍时,迎面就有一对情侣勾肩搭背地直入宿舍。而旁边的女生就像习以为常一样,不止没一个人喝止情侣中的男生进入宿舍楼,大家就连望都没望他们一眼。 顾韵林精神一振,正想说“我陪你进去”,就看到一个黑人女孩气冲冲地拦住那对情侣,并对情侣中的女生嚷嚷道:“安吉拉,你又想把你男朋友带到我们寝室过夜吗?!没门!你敢带他进去,我马上就向学校反映!” 过夜?! 简悦懿差点噗出一口老血!她只是想早点融入M国学生的圈子,可并没想过欣赏免费的妖精打架啊! 那个被叫作安吉拉的女孩双手环抱,摆出一副战斗之姿:“我说过要让他留下来过夜的吗?你去反映啊,最好把所有过来串门的男生全告了!” 黑人女孩冷哼一声,昂起下巴:“你最好说话算话,晚上到点了,他还不走,我会马上把学校的保全人员叫过来的。”转身高傲地离开。 安吉拉却满脸怒气,突然发难!她紧走两步,一下子把黑人女孩的裙子一拉,后者的白色底裤顿时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 安吉拉的男朋友和其他女生对于这种行径见怪不怪,“哈哈哈”地嘲笑着出乖露丑的黑人女孩。 黑人女孩捂住屁/股,压住裙子,转身暴跳如雷:“安吉拉,你这个碧/池!” 两个女孩撕打成一堆…… 顾韵林被迫欣赏了一番好风光,整张脸都黑了,回头望她:“你真的要住三人间?这种鬼地方有什么好住的?!” 简悦懿也看得目瞪口呆。 但她理智地对他说:“应该不可能每间宿舍都这样的。这样好了,假如我住的那间刚好是这种情况,我马上去找你换成单间,好不好?” 这才把顾韵林劝住了。 顾韵林把她的行李搬到她住的寝室时,其他两名室友并不在。 他帮她放好行李,就跟她道了再见,去自己的单人间宿舍去了。 简悦懿铺好了自己的床,仔细打量了一下宿舍。 说是宿舍,但其实这个三人寝是带了一间独立起居室和独立卫浴的。条件比国内确实要好。 起居室里有沙发和茶几,而寝室里也比较宽敞,每张床铺都自带书桌、椅子。 起居室的地板上还放着一个用电的烧水壶。 简悦懿走了大半天,觉得有些渴了,就从行李里取出一只水杯,蹲在地上,自烧水壶里倒了一杯水喝。 才喝了半杯,起居室的门就被人打开了。进来的女孩显然没想到房间里会有人,先愣了愣。再望了望烧水壶,望望简悦懿,怒气冲冲地冲上来,一把夺过她手里的水杯:“谁让你喝我的水的?!” 简悦懿:…… 这不正是刚刚与那名叫安吉拉的女孩起冲突的黑人女孩吗?尼玛,这是刚刚从别处受了气,所以把她当出气筒了? 她问黑人女孩:“我才来M国不久,对这边的情况不太了解。难道你们用来烧水的水,不是用的自来水,而是从商店里买了矿泉水来烧?”什么叫你的水?学校的水好不好! 黑人女孩却指着烧水壶:“这个水壶是我的!你凭什么从我的水壶里接水喝?” 简悦懿:……好吧,你有水壶你厉害…… 她没兴趣跟她扯。既然黑人女孩住这间宿舍,那么,也就意味着刚刚那个试图将男朋友带到宿舍过夜的安吉拉,也是这间宿舍的…… 想想就头痛。 她刚刚还跟顾韵林说,不可能每间宿舍都这样的。是的,这句话确实没错。但她没想到,刚好有这种问题的宿舍,分配到她头上来了。 妈诶,她还是赶紧去找顾韵林换宿舍吧…… 可她才起身,黑人女孩忽然又把她的水杯递给她了,嘴里还闷闷地跟她道歉:“对不起……我不该把气发到你身上……” 简悦懿愣了愣。 黑人女孩看上去有点垂头丧气地:“你跟我一样,也是有色人种。等开学后,还不知道会从白人那里受多少气……唉……” 受气?简悦懿眨了眨眼,自来了M国之后,给她气受的,全被她施以无情的打击了。她还真没受多少气。 她的决心未改,依然打算去找顾同学换宿舍。 可黑人女孩却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蜷成一团,将头埋到了膝盖间。 这样的姿势给人的感觉是很悲伤的。 简悦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不看也就罢了,一看,就发现黑人女孩正在无声哭泣。她的眼泪滴在膝盖上,顺着小腿一路往下流。 简悦懿没忍住,问了她一句:“……你怎么了?” 她快速地将头扭往一旁,背对着她擦了一把眼泪,转过脸来时,又是昂起下巴,一副高高在上的骄傲模样:“我怎么了?我能怎么了?我父亲是牙医,拥有自己的牙医诊所,母亲是律师,我怎么可能过得不好?” 可她越是如斯倔强,简悦懿反而越觉得有什么事。 这女孩……看上去就像遭受过校园霸凌一样…… “啊,原来你出身于中产阶级家庭。那你的家庭条件一定很好了。” 这个时期的M国很奇怪,明明国内的中产阶级已经有了黑人的身影,但白种人却拒不承认这一事实。他们始终记得黑人曾经的黑奴身份。 听到简悦懿这么简单就承认她来自中产阶级,黑人女孩面露诧异。很快,她的脸色和语气都友善了起来。她对简悦懿伸出右手:“苏.奥巴马。” 这是在自我介绍了。 简悦懿也伸出右手:“悦懿.简。” 苏皱了皱眉,大约觉得“悦懿”两个字很难记,问她:“我可以叫你简吗?” “OK。那我就叫你苏。” 两个女孩相视而笑。 苏对她道:“你是新生吧?我是大二的老生。我们的宿舍是新老生混住的。吃饭了吗?对了,你是哪个国家的?韩国?越南?华人?学校附近有韩餐厅,也有华餐厅。” 简悦懿充满自豪地道:“我是华人。” 苏的表情看上去有点迷惑,似乎不明白为什么简悦懿会以华人的身份自豪。但她决定对自己的新朋友释放善意,她用夸张的肢体语言说道:“噢,华国,那是一个了不起的国度!” 简悦懿笑了:“我发现M国人的肢体语言都特别丰富。” 苏的右手立即就像演讲一样,五指伸开放到半空中:“这样才能更清楚地把我们的情绪传递出去。这样不好吗?” “挺好的。” 两人谈得正高兴,起居室的门又被打开了,一对正在热吻的男女走路不看路,走得跌跌撞撞,还甚有兴致地继续吻着进来了…… 苏顿时炸了:“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当众表演吗?!这里是学生宿舍,不是汽车旅馆!” 安吉拉挑衅地抽空望了她一眼,回头就跟男朋友吻得更加激烈。 这下连简悦懿都受不了了!她跟顾同学就连私底下,都没这么开放!这两个人居然公然在宿舍里干这种事! 她直接上前,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拎着他们的衣领子往外面走。 刚刚还特别得瑟的一对男女,被她这么拎到半空中,安吉拉顿时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声!而她男友也满眼恐惧,大声嚷嚷:“放我下来!放我下来!你想在学校里实施暴力吗?!” 不,她不想。今天才来头一天,她干嘛要实施暴力啊? 她还代表着自己的国家呢。 于是,她只是轻轻把他俩提起来,再走到门外,轻轻把他们放下来。然后用特别和善的语气对他们说道:“请你们尊重住在这里的舍友,谢谢。” 107.107严禁转载 安吉拉被简悦懿扔到门外后, 指着那道被简甩过来的门,冲自己男友大喝:“打她!” 她男友却腿一闪:“这个女孩不好对付,我看, 就是他们橄榄球队的也没这么大的力气……” 气得安吉拉上前就给了他一巴掌! “喂,你干嘛把气往我身上出?!”她男友生气地叫喝。 安吉拉回头又踹了他膝盖一脚:“连保护自己女朋友的能力都没有, 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 可她对自己男友这么凶,却着实不敢再在简悦懿面前横。她在外面呆了好半天,才把门轻轻打开一道刚好够她溜进来的缝, 悄无声息地溜到她床上去了。 溜进去之后, 生怕跟简悦懿对上眼, 用被子把自己整个人都罩上了。 目睹这一切的苏,又爆出一阵笑,拽着简悦懿一起出去找了家华国餐馆吃饭。 当然是她请客。 认识一个M国朋友是很重要的, 她会告诉你很多有用的知识。比如, 苏就告诉了她,国际生虽然持有学生签证后不能进行商业活动,但是根据社会安全局的一份文件, 国际生可以申请社会安全号(SSN)。 根据苏的解释来看,这个社会安全号就相当于华国后世的身份证号。有了这个号之后,国际生还可以申请州身份证、申请工作等等。 简悦懿恍然大悟, 她是记得后世在M国的留学生是可以打工的!原来国际生打工这种事一直存在,只是需要先申请社会安全号, 让打工合法化。 这下好了, 她以后可以去找一份拍卖公司的兼职, 方便随时捡漏!万一有流拍的宝贝,她还能以低价买下来! 真是何乐而不为啊! 华国大使馆给她和顾韵林报的依然是考古系。其实,他俩都不晓得在这边学考古有什么用…… 你去了解印第安人,了解这个国家曾经是英国殖民地的历史,还有北美十三州在华盛顿的领导下取得独立战争的胜利,有什么作用? 回国了之后,还能有M国人的墓穴给你挖吗?还能有M国人的沉船、宝藏给你探寻? 而且M国人的墓葬根本不像华国那么讲究,那些墓里面没有墓盒志,没有壁画,没有当时社会厚重的人文文化可供探索。你就算挖到一些古墓,没有重要资料,只有一些陪葬品,对于探索古人类文化能有多大作用? 简悦懿听课听得脑壳都大了…… 最扯的是,有一门课程的教授居然还穿了防弹衣来上课…… 他一进教室,学生们就笑得跟见了卓别林似的!据说,这名教授是因为听到本州有所大学发生了校园枪击案,他特别害怕自己也会倒霉,就找了件防弹衣来上课…… 唯一让她感到惊叹的,是华大的科学仪器竟那么先进!实验室里的光学显微镜能把观察物的微观结构给放大到20万倍那么夸张,而国内的光学显微镜却只能放大1000倍而已。 她决定,等她回国的时候,一定要从M国多买些有利科学研究的先进仪器回去! 宿舍里面,舍友安吉拉吃了她的亏之后,并不安分。第二天就找了校橄榄球队的好几个身体壮硕的白人男生过来围堵她。 可惜,她长得实在漂亮。 这几个白人男生一看到她,眼睛就亮了。其中一个甚至将胳膊撑到墙上,用自己的身体在她困在墙角,那姿势格外像是壁咚的前奏。 M国的男孩也喜欢秀自己的性/吸/引/力,想壁咚她的男生有意无意地将T恤领口扯低,将自己前胸的肌肉展露在她视野里。 简悦懿呻/吟/一声,尼玛,真受不了太开放的国度啊…… 安吉拉本来是叫他们来报仇的,结果看到这一幕,当时就炸了!指着简悦懿的鼻子大吼:“你看清楚点,她是黄皮肤的女孩!我跟你才是一个肤色的!我被她欺负了,你现在不但不想替我报仇,还想泡她?!” 那个男生连回头看她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只是伸出食指想要去勾简悦懿的下巴:“这么漂亮的女孩,我怎么能粗俗地对待她呢?” 简悦懿对他一笑,然后轻轻捏住他那根递过来想作祟的食指,猛地往外掰! 她那孔武有力的力气,能是他受得住的?!那个男生马上就痛得“啊啊啊啊啊啊”地叫起来了!他甚至痛得连脚尖都踮起来了! 周围的其他男生全都哄笑起来。 笑得他抡起拳头想揍她!可拳头才抡起来,那张娇滴滴的脸又让他舍不得揍下去! 简悦懿心想,算你识相。松开了他的手指,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本来,她要收拾他们,简单得很。 可好死不死地,苏半天没看到她,意识到她可能遇到麻烦了,跑出来找她来了!一看到她被安吉拉和橄榄球队的好几个壮硕男生围着,苏吓得赶紧跑过来,将她护到身后:“你们想干什么?!你们知道她是谁吗?她就是华国赴我国留学的首批留学生!你们想引起国际事件吗?” 这句话顺利让这些男生愣了一下,但也成功把这件事上升到另一个级别了。 刚刚还想对简悦懿释放荷尔蒙的男生,突然就皱起眉头来,表情变得特别难看:“你就是那批留学生之一?”他伸手推了她一下,“我还以为你是移民,原来不是啊。你们华国人不是很敌视资本主义和商品经济吗?干嘛要跑过来跟我们示好?” 靠,碰到反华分子了,简悦懿有点头痛。 她其实知道,因为华M建交的事,主持建交的卡特总统在国会里都深受刁难。虽说M国现在兴起了“华国热”,但还是有不少顽固分子对华国保持着敌意的。 “那要不然呢?天天打仗吗?”她问他,“你这个年纪正好上战场,要不然你现在就去找政府申请,说你要杀到华国去好了!” 那个男生被她一怼,愣了几秒,语气更冲了:“你以为我不敢吗?!M国是自由的国度,我们可以找政府部门说任何我们想说的话。” 简悦懿笑眯眯:“对啊,你们当然可以去说。人家理不理你,就不一定了。” “……” “来,我教你,你今天就去申请执照,去卖枪支的地方买把好点的左轮手枪。再买件好的防弹衣,保证不会被我国士兵的冲锋枪打成筛子,也不会被手榴弹炸得尸骨无存。” “你……你……” “你什么你?!”简悦懿圆睁双眼,拉开她面前的苏,再蛮横地将那名白人男生推开,“你以为你长得比我高,就很了不起吗?”伸手就拽着他的T恤领子,把他拽到半空中去。 看到对方因双脚被动离开地面,而哇哇大叫,她还心情很好,语气充满惋惜地道:“连华国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你都拼不过,是谁给了你勇气,想杀到华国去的?” 安吉拉自己亲身经历过这一幕的,顿时脸色大变,冲着其他白人男生喊道:“你们还站着干什么?!上啊!” 其他男生其实是被这出乎意料之外的一幕,给震住了。听到安吉拉的呼喝,马上就朝简悦懿围过来。 苏吓得大叫:“救命!救命啊!有人要在校园里使用暴力了!” 被安吉拉大骂:“到底是谁使用暴力了?!” 就在这当口,一名白人男生已经拉住了简悦懿拎起之前那个男生的手腕,想把他救下来! 简悦懿来者不拒,正好一手一个,拎到半空。 这时,其他两名男生冲了过来!简悦懿反射性地想抬脚给他们踹过去! 想到,不行,不能使用暴力! 她竟就着一手拎一个的姿势,转身往后跑! 看得后面的男生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了! 那还能怎么办?!追啊! 结果简悦懿跑到一棵大树下面,她又不跑了。像投掷垒球一样,把手里的两个男生一个接一个,往树上抛! 一抛就抛得老高! 两个男生挂在树上,上不上,下不下的…… 转身,她又倒过来往追击她的男生逼去。 追她的两个男生不由自主就往后退,其中一个还哆嗦着问她:“你……你想干嘛?” 她笑眯眯地道:“玩叠罗汉呐!看看把你们两个扔上去,能不能刚好叠在他们身上。你们的啦啦队不是很喜欢排练各种叠罗汉的高难度动作吗?两位尊敬的橄榄球队员,你们要不要也玩一玩这种游戏?” 问她话的那一位,一看在树上扒拉着的两个男生,他们身下的粗树枝因为重力的压迫,在剧烈地上下晃动着。 他要是被扔上去,树枝还不得断掉?!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屁股还不得被摔烂?! 转了个身,就没用地逃跑了…… 另一个男生见他跑了,急得不行,回头却硬着头皮问她:“你想干什么?!他肯定是去找教授了!当心你收到学校的书面警告!” 简悦懿用两只手重重地拍了拍他肩膀,拍得对方脸色都白了,她才说:“我不想干什么,只想说,和平万岁!你说对吗?” 对方赶紧点头。 她这才转身,爬上树把两个白人男生一次拎一个地,从树上救下来。 等教授被找过来的时候,简悦懿正跟没跑的那几个白人男生“哥俩好”…… 虽然……他们都是被她强迫表现出“哥俩好”的…… 然而她这边是得意了,回头去找苏的时候,却根本没找到她。 她心里觉得不安,苏刚刚敢站出来护她,断没有道理在事情并未尘埃落定之时,就跑人的。 她到处找她,可到处都找不到她。 她越找越急,终于在路过厕所时,发现女厕所的门被人用拖把抵着,而厕所里面亦有小声的哭泣声传来。 她赶紧把拖把起开扔到一旁,果然,苏就在厕所里。 苏浑身湿漉漉的,不管是头发还是衣服都在滴水,明显就是被人兜头浇了一桶水。她整个人又长得瘦,在这严冬时节,蜷缩在厚实的湿衣服里瑟瑟发抖,脸上又带着眼泪,看上去分外无助。 简悦懿赶紧把自己的呢大衣脱下来,包裹住了她,把她往宿舍带。一边带,还一边问她:“是谁干的?我去找他!” 108.108严禁转载 简悦懿扶着苏回了宿舍, 拉着她去了浴室:“先洗个热水澡吧?” 说罢,正要出去,苏却推开她:“别管我。” 说这句话时, 她没有回头看简悦懿一眼,但那满溢的哀伤却让后者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她的话。 苏满是倦意地走出浴室, 走到她床旁的那张书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一尊彩绘木雕的神像,出神地望着。忽然就紧闭了双眼, 将神像放到自己头顶, 嘴里嘀嘀咕咕地似在跟自己信奉的神祇说话。 说着说着, 眼泪就又流下来了。 她蓦地跪在地上,一句话脱口而出:“让作恶者,得到他们应得的惩罚吧, 我的主!” 简悦懿有些震动,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但是,当人们能够依靠自己的能力做成某件事时,他们是不会去祈求神明的。只有在对现实感到失望, 而自己又对现实无能为力时,人们才会寄希望于神祇。 就算无法改变整个社会,但只要能改变一小搓人, 那也是好的。 她觉得,她应该做点什么。 想到这里, 她悄然退出寝室, 并轻轻关上了宿舍门, 给了苏一个向神祈求安慰的独处空间。然后转身,她就去找了安吉拉。 她耳聪目明,将注意力集中在听觉上。一路寻找之下,不管是鸟鸣虫舞,还是树叶沙沙,亦或是人声鼎沸,都阻拦不了她灵敏的听觉。 当她路过一栋男生宿舍时,她听到了安吉拉的声音。 “那个疯女人,满脑子里只有她的公理神!要是这个世上真有神祇这么重视公理,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这些打着祂的旗号乱来的教徒!” 安吉拉气忿地念叨着。 而她男友却劝道:“别气了,你先把湿衣服换了吧。瞧你,都冻成什么样了。” 安吉拉冷哼一声,接着,就是悉悉索索的换衣声了。 这莫名奇妙的对话,让简悦懿怔忡了两秒。她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 干脆依原计划上楼去找安吉拉。 她循声而行,最后在一扇门前停住了脚步。 她敲了敲门,来开门的正是安吉拉的男朋友。 他一看是她找上门来了,吓得赶紧把门一关! 却被简悦懿眼明手快地抵住了门!她力气又大,稍微一推,安吉拉男友就被推得往后跌了一跤! 门后,安吉拉瞪大眼睛,呆若木鸡。接着,又害怕地大喊大叫:“你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你们俩关系好,你就要帮着她欺负我吗?!” “欺负你?!”简悦懿觉得不可思议,“这么冷的天,你往苏身上浇了一桶冷水,还把她堵在厕所里受冻,到底是谁欺负谁?!” 安吉拉气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怎么不问问她,是谁先动的手?!是她先往我身上泼冷水的!她这个人做什么都要要求完全性的公平公正,我找几个人堵你,她就往我身上泼冷水!”说着,她指着地上的一堆湿衣,“你看看,我都被她泼成什么样子了!” 简悦懿一看,地上确实随意扔着一堆像在水里浸过的湿衣服。 她拍了拍手:“干得好。像你这样歧视有色人种,有着莫名奇妙种族优越性的人,就该多泼你几回冷水,你才能清醒看世界!” 安吉拉这回真是气得不浅,回头就从沙发上拿了个抱枕,要往简悦懿那边扔! “你敢扔试试看!”简悦懿毫不吝惜地露出威胁性的表情。 安吉拉顿时蔫了。但她扔是不敢扔了,嘴里却仍叫嚣着:“你说我不清醒,我看你才是不清醒!你不过是个新生,都没来几天,就被苏给哄骗过去了!你连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我是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但你是怎么欺负人的,又是怎么拉了一帮玩橄榄球的来堵我,我的眼睛是看到了的!” “你没看到!”安吉拉振振有辞,“你看到的只是矛盾的冲突点,却没看到矛盾是怎么形成的!你说我是人渣,歧视有色人种,但你有想过吗?M国是有法令,不准歧视黑人的!我是傻了,还是脑子有问题,把歧视她摆到明面上来?!” “……什么意思?” “你去学校里其它地方看看,有哪个白人会这么明目张胆地歧视黑人?又有哪个黑人学生像她这样老被针对的?是她自己莫名奇妙地跑去入了什么公理教,信奉了什么公理神,脑子有问题地一味要求公平公正。这世上哪儿有绝对的公正?!”安吉拉骂道。 骂了一段,觉得不解气,又继续骂:“你知道她是怎么要求公平公正的吗?教授上课抽学生答问题,没抽她,她就认为是歧视黑人了。她自己一心扑到信教上面去,期末考没有考好,却跑去质问教授,说教授故意给白人学生打了高分,又把他往歧视黑人上按!” “还有,我看到一只流浪猫可怜,就把它养在宿舍里。她又不高兴了,说为了公平公正,她也要养一只猫。偏偏我和她养的猫都是公的,两只天天打架!气得我把她的猫扔出了宿舍。这又变成歧视黑人了!你知道她怎么做的吗?她把我的猫从楼上摔下去,摔死了!这样的人谁会喜欢?!” 说到这里,安吉拉忍不住冲着简悦懿吼叫:“她就是个脑子有问题的人!你跟她待久了,小心也变成她那样!” 她话说得难听,简悦懿听得眉头深蹙,对她道:“我自己有眼睛,我自己会看。你最好记住自己今天都说了些什么,假如事情跟你讲的不一样,那我们之间要算的帐就多了。” 转身离开。 下楼之时,她还在想,本来是找安吉拉算账的,结果却听了一幕反转剧。一时之间,还真搞不清楚谁是谁非。 安吉拉刚刚的样子看上去不像在说假话,但她情绪那么激动,有些地方说不定添了不少的油,加了不少的醋。 她想起穿书之前,她曾看过的一篇散文,那人提到M国白人时,说的是,白人看到华人其实也是客客气气,很有礼貌的。但对方那种客套是建立在他们对有色人种深入骨髓的轻视上。他轻视你,他不说,因为他觉得你够不上他的对手,连半分情绪都懒得用到你身上。 这种说法其实很有点偏颇,假如M国真的不认为华国的飞速发展有可能影响到它,就不可能一直有“华国威胁论”存在。 但这种言论要是放到M国黑人这群祖上是被奴役的奴隶身上,倒很是说得通。 确实,黑人运动在M国社会曾经那么激烈过,激烈到政府不得不颁法案保护黑人的基本权利。白人怎么可能那么蠢,把歧视摆到明面上来呢? 他们只会暗戳戳地在各方各面让黑人沦为二等公民而已,比如在薪金上克扣他们,不给黑人在职场上晋升的机会,让他们无法享受到最好的教育和医疗等等。 从这点来看,白人并不无辜。且不说苏是否真的对种族歧视过分敏感,就算她真像安吉拉说的那样,那也是因为她感受到过太多不公正了。 想着想着,她忽然想起安吉拉说到的,被苏摔死的那只猫。念头突然就转到顾猫猫身上了,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么可爱的猫咪,居然有人舍得摔死?! 对苏的同情顿时消了一多半。 唔,这是两边都该挨打的情况,她想。 简悦懿回寝室时,苏已经不在了。倒是苏之前拿出来的那尊神像,还摆在书桌上。 她过去看了一眼,发现这尊彩绘木雕的神像看上去有些像巴西里约热内卢国家森林公园里那尊38米高的耶苏像,不管是衣服、神情,还有张开双臂的姿势都一模一样。 惟独是脸不一样。 耶苏是有胡子的,可这位神祇却没有胡子。五官虽说很是英俊,却明显跟耶苏的画像不一样。 就好像是……一个盗版耶苏一样…… 她心里略觉怪异,忽然就想起来安吉拉说的“公理神”了。 但她不愿胡乱揣测,也就没继续瞎想。 两个多小时后,苏终于回来了。她看上去满面春风,甚至小声地唱着基督教的三大圣歌之一《奇异恩典》。 “奇异恩典,何等甘甜,我罪已得赦免; 前我失丧,今被寻回,盲眼今得看见……” 简悦懿看她那么高兴,好奇地问了一句:“你是信天主教的,还是基督教的?”苏信的不是公理教吗? 天主教和基督教所信奉的都是同一位天父。而天主教被认为是耶苏基督亲自创立的教会,当它发展到1517年时,马丁路德神父出于对教宗的不满,而另行创立了新教,是为基督教。 “我信奉的是公理教,可不是这两个教。”说着,苏坐到了简悦懿的身边,亲昵地对她道,“你也进公理教吧,这样,我们礼拜天就可以一起去做礼拜了。” “公理教允许教众唱别教的圣歌吗?”简悦懿更好奇了。好像不管是哪个教,都要求教众要对本教有忠诚度的吧。要是允许教众唱别教的圣歌,那教众不是很容易被别教洗脑吗? 苏笑了:“我们教信奉的天父,跟基督教是同一位,所以《奇异恩典》我们也能唱。但我们教有一个优于天主教和基督教的地方,那就是,他们的耶苏已经不在人世了,但我们教的圣人却还在人间指引着我们前行。” 她按住她的肩膀,双眼闪闪发光:“你不心动吗?别教的人根本没法跟神沟通,但我教有圣人在,我们可以依靠他最直接性地跟天父沟通!” 109.109严禁转载 简悦懿觉得自己有点傻, 帮苏出了半天头,结果这个女孩居然自己就有问题。 在华国,十年特殊时期间, 多少宗教的山门、神像被打砸烧毁。这还是正信宗教,邪/教就更不可能有生存空间了! 封建迷信也为群众所垢病。谁要是说些乱力乱神的话, 大家都会觉得那人脑子不正常。 就算是像她这样为周围的人做过许多贡献的人,也必须把自己的异能藏着掖着才能过活。可在M国这片神奇的土地上,居然有人自称天父之子! 这简直是刷新了她的三观! 面对苏的再三邀请, 简悦懿连连摆手:“我们大多数华国人都是没有宗教信仰的, 我们信的是马克思列宁主义, 还有XXX思想。礼拜还是你自己去做吧,我没兴趣。” 苏执着地拉着她的手:“你没有宗教信仰,那是因为你们的国家没有天父之子。他身上充满了美德、温暖和慈悲, 你要是去见了他, 一定会被他吸引的。” 又不是谈恋爱,吸什么引呐?简悦懿在后世是见过纪录片里被邪/教洗脑的人们的厉害的。他们被教主煽动,什么样的行为都做得出来, 还自诩正义! 正义个毛线! 正义会持枪杀人?正义会用集体殉教的方式,威逼国家承认他们的邪/教?正义会让人疯疯癫癫,进而自残? 她越想, 看着满眼狂热的苏,心里越是不忍心。这个时期, M国黑人能够接受高等教育的不多, 能够有幸在华盛顿大学读书的就更少了。 她实在不忍心看着处于大好年华的苏陷入泥泞之中, 拉着她的手劝道:“苏,你说的那个公理教我连听都没听过,为什么你不去信仰有着相同天父的天主教?我知道在M国,天主教是第一大教,这个教派在历史上存在了那么久,它是经过了亿亿万万的人验证,认可了它的教理的。而公理教呢?它的教理又经过了多少人验证?” 这显然戳到了苏的痛处。她腾地站起来,眼里冒着火光:“天主教经过了那么多人验证又怎样?它为消除种族歧视作出过努力吗?只有公理教才在乎不同人种之间的公平和公正!你知道在M国,黑人几乎就是贫穷的代名词吗?!” 天主教还真为消除种族歧视作出过努力的……后世,天主教的教宗方济各签署了联合国的《消除一切种族歧视公约》,并在梵帝冈引进惩罚种族歧视罪的新法律。他认为“穷人常常是社会中来自某个民族或种族的边缘人士”。 可这些事她没法跟1979年的苏讲,而且隔了几十年的事,对苏也不可能有任何帮助。 她只能无力地说:“据我所知,M国是有黑人神父的。” 苏冷然地看着她:“你知道马丁.路德.金吗?他是浸信会的黑人牧师。同时,他也是黑人民权运动的领袖。他是波士顿大学神学院的博士,上过《时代周刊》封面,是1963年度《时代周刊》年度人物,他还是1964年诺贝尔□□的得主。” 简悦懿赞叹道:“了不起的人。那不是很好吗?一位黑人牧师通过领导黑人民权运动而得到这些荣誉,他一定为黑人做了不小的事!” 苏冷笑道:“没错。在他领导黑人运动之前,黑人在公交车上不肯给白人让座,都会被警察局逮捕。有些地方甚至有激进的种族主义分子把黑人从他们的家里拖出去,拖到偏僻地方杀掉。因为他,法院才取消了运输工具上的座位隔离,而且黑人也得到了工作机会和自由权。” 苏脸上的表情充满嘲讽与冰冷,而她口述的事情却是值得全M黑人欢声载道的。 简悦懿有点看不懂了:“这不是很好吗?你和安吉拉的关系那么不好,但她也不敢对你做太过分的事,这不正是拜前人所赐吗?” “可是他死了。” 谁? “马丁.路德.金死了。他一辈子受到无数次恐吓、十次□□、三次入狱、三次暗杀。最后一次,他终于被种族主义者暗杀成功。” 苏定定地看着简悦懿:“他是浸信会的牧师,浸信会也一样不像天主教那样历史悠久,信徒也没天主教徒那么多。但你能说马丁不是一个伟人吗?!他是用自己的鲜血,为所有黑人铺就了一条得到公平公正对待的大道!” 简悦懿张大了嘴,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知道马丁.路德.金,这个人实在是太有名了,甚至连M国政府都在80年代中后期,将每年1月的第三个星期一定为马丁路德金全国纪念日——这是唯一一个纪念M国黑人的联邦假日。 但作为华人,她确实不像苏知道的那么多…… 原来在M国的大地上,种族歧视曾经如斯可怕…… “你可以不跟着我入教,但你不能抵毁一位圣人!他也跟马丁一样,努力在为有色人种奔波!” 苏愤怒地转身离去,而简悦懿心里也乱七八糟的。 这真是她遇到的最反转的事了。反转又反转,弄得她现在都不知道,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了。 她定了定神,其实让她觉得真假难断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她对这个国家了解太少了。现在又不像后世那样互联网盛行,什么知识都能在网上查到。 不过没关系,真相不明,那就多搜集线索就好。 正巧她也在琢磨,到底该取哪个突破口,好为祖国做贡献。这当口,华M建交不是令卡特总统在国会内举步维艰吗——起码有半数议员指责他促成了建交,而忽视了作为社会主义国家的华国在未来有可能给M国造成的大影响。 那她这个华人正好可以为M国社会做点什么,让那些国会议员看到华人对M国的正面影响! 为了多了解一些M国的宗教文化,简悦懿在没课的时候,总往图书馆跑,借阅一些跟宗教有关的书籍。 阅读了数本这样的书之后,她的三观又被刷新了!M国这样发达的世界强国,国民竟大多数都有十分坚定的宗教信仰。他们相信这世上真的有天父、真主、阿拉、佛陀……即使是在各研究领域有着伟大发现的科学家们,也有一部分人有着宗教信仰。 而究其原因,这与M国最初为了吸引移民,而立下的宗教自由政策有莫大关系。M国号称是宗教宽容的乐土,在这里,只需要填写几张表格,再招收一些信仰,就可以成立一个宗教。 而宗教收入是不需要缴纳任何税金的。M国的□□和人权法案,保护公民的言论自由和信仰自由,甚至在这里,集会都是自由的! 也就是说,你就算成立的是邪/教,只要你没干特别过分的事情,M国政府都不会管你! 简悦懿觉得三观塌陷,这TM真是一个“自由”的国度啊…… 到了礼拜天,一向衣着暴露的安吉拉忽而穿上了得体的洋装。她的裙子长及膝盖,头戴女士帽,举止也不像平常那么散漫了。 倒是像一个淑女了。 简悦懿有些诧异地打量她。 安吉拉有些不自在地道:“看什么看?我去做弥撒而已……” 简悦懿:…… 这果然是一个有信仰的国度……连安吉拉这样太妹,居然都自觉自愿地参加弥撒圣祭…… 简悦懿走到同样正在挑选庄重得体衣着的苏面前,笑着对她道:“你今天也要做礼拜吧?” 上回的不欢而散,让苏整整两天都没理她。还是她主动示好,两人的关系才又缓和下来的。 “嗯。”苏淡淡地应了一声,对和她说话,兴趣依然不大。 “那带我去好不好?”简悦懿眨眨眼,继续示好。 苏的动作顿了一下,用疑惑的眼神望着她。 “我仔细想了下,在对一个宗教不了解的时候,确实是不该随便评价它的。我还是好好了解一下,再决定要不要入教吧。” 听到“入教”,苏脸色好看了许多,语气也变柔和了,“那好,我带你去。不过,不管你认不认可公理教,到了教堂,一定要言行得体,不可以有任何辱及教会的言论和举止。” “那是自然。” 公理教的教堂离华盛顿大学并不远,也就只有两站路的距离。 教堂的外观看上去,也与普通的天主教堂没什么太大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教堂顶端竖立的并非十字架,而是与苏的那尊彩绘木雕神像一模一样的神祇。 盗版耶苏神…… 简悦懿心里的印象分又掉了一分。 公理教的礼拜与天主教的弥撒,都有进堂式、神父布道这两个流程。让简悦懿意外的是,这个特别重视公平公正,重视消除种族歧视的宗教,它的“圣人”竟是一个白人男子。 直到看到那个白人,简悦懿才明白教堂顶端竖立的神像是谁了…… TM就是这个白人! 自封为圣人,且声称能跟天父沟通,还把自己的形象制成跟耶苏像十分相近的圣像,供教徒瞻仰祈祷,这种种形式都让她觉得这个宗教不正常! 她压低声音问正在听布道的苏:“你们的圣人怎么会是白人?他会为有色人种说话吗?” 苏也压低声音回她:“圣人本身是没有种族的。他为了帮助有色人种,这才慈悲地出生于白人种族。” 啊?!这也行?! 她还想再问点什么,苏却“嘘”了一声,让她保持肃静。 简悦懿也就不再说话。事实上,她也想了解这位圣人为什么能给这么多人洗脑。 她仔细地观察着,这名白人男子大约40岁上下。即使他并不年轻,但他看上去依然像是一位英俊的中年绅士。他穿着白色的圣袍,在台上布道,讲的却并非是《圣经》或任何有关天父的故事。 相反,他念诵了马丁.路德.金最著名的那篇演讲稿《我有一个梦想》。 他念诵道:“我梦想有一天,这个国家会站立起来,真正实现其信条的真谛‘我们认为真理是不言而喻的,人人生而平等’。” “我梦想有一天,在佐治亚的红山上,昔日奴隶的儿子将能够和昔日奴隶主的儿子坐在一起,共叙兄弟情谊。” “我梦想有一天,甚至连密西西比州这个正式匿迹,压迫成风,如同沙漠般的地方,也将变成自由和正义的绿洲。” “我梦想有一天,我的四个孩子将在一个不是以他们的肤色,而是以他们的品格优劣来评价他们的国度里生活。” 在他念诵的时候,苏和其他有色人种教徒泪流满面地跟着他念诵,仿佛把这篇演讲稿当成《圣经》在读。 即使是没有宗教信仰的简悦懿,看到如斯庄严肃穆,且又充满信仰的群众,她也忍不住觉得震憾! 她不得不承认,一个能够建立宗教的人确实是有他不同常人的思维方式,以及个人魅力的。 她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在这个教堂里的教众竟全部都是有色人种。 难怪苏会被洗脑…… 重点其实根本就不是这个人到底是否是“圣人”吧……重点是,他摆出了一副想要为有色人种谋得权益的姿态…… 台上的圣人布道之声抑扬顿挫:“我的孩子们,即使有马丁路德金为黑人民权英勇就义,今天,有色人种依然在白人社会里,经历着各种不公!贫困线以下的居民,只有9.9%是白人,41.3%都是黑人!有色人种的失业率比白人高3-7倍!就连死亡率,有色人种都比白人高!” “我们不能对这种危及我们基本生存权利和公民权利的行为视而不见!前人已经抛洒热血,为消除种族隔离和种族歧视献出了宝贵的生命,现在是向天父所有儿女开放机会之门的时候,我们必须团结起来,做好跟政府长期抗争的准备,而不能让白人认为我们只是发发气就算了!” “圣人”慷慨陈词,讲了很多激励人心的话。当他问教徒们“是不是”、“该不该”之类的问题时,教徒们跟着他嘶吼着。 整个教堂显得狂热而激动! 110.110严禁转载 简悦懿跟着“圣人” 和公理教的教众一起去贫民窟布施了食物。 贫民窟, 就像是一个繁华世界里无人问津的孤岛一样。到了这个地方,你就会发现贫穷并非源自人们的不努力、不上进——因为在这里你几乎看不到白人,你能看到的全部都是有色人种。 这些被白人社会排斥, 得不到半点温暖的人们,一旦有人给予些微关怀, 就会感激涕零。 “圣人”是极会拿捏人心的。他把食物布施给穷人,但他不说“布施”,而是告诉他们, 这些是接受过祝福的圣食, 他愿与他们一同分享。 他把面包、牛奶赐予他们, 再如天主教的教宗一般,将手放到穷人们的额头上赐福。 没有人不为他所感动。他们都热泪盈眶的跪下来接受他的赐福。 简悦懿亲眼看到他是如何收割人们的信仰的。 回校的时候,苏问她对公理教的观感如何。 她按住心里的真实想法, 笑着对她说, “圣人” 可真是慈悲啊。 苏高兴得不得了,像是找到了跟自己志同道合的同志一般。挽着她的手臂,亲昵得如同她的姐妹。 她甚至从那天起, 每天早上都早起帮她准备早餐,煎培根鸡蛋、烤面包片。 越是接受苏对她的好,简悦懿就越是心情复杂。她想, 要是苏没被公理教洗脑的话,她会是多好的一个人呐…… 由于简悦懿一直装作对公理教深有好感, 苏对她讲的有关公理教的事就越来越多了。 多半是传递教义, 但偶尔苏也会感叹, 说:“圣人为有色人种提供了这么多资助,他自己却没有收入渠道。也不知道经济这一关,他是怎么熬过去的……” 这时候,简悦懿会顺带一提:“很多宗教不是都会请教徒布施钱财,以维持教派的基本用度吗?而且我听说,在M国,宗教收入是不必交税的。” 每当此时,苏就会摇头叹息:“有色人种大多都是穷人,自己都还需要教会资助,有几个拿得出钱来资助教会呢?” 这一点,其实也正是简悦懿想了解的。 无利不起早,这个盗版圣教做了这么多事,肯定是有利益驱使的。她就不信无利可图,还有人会花这么多时间、心血、精力去搞这个! 她和苏形影不离,小心地刺探着有关公理教的一切消息。 很快地,苏兴奋地告诉她,因为她的虔诚,她被选为了公理教的圣女!她可以为神服务终生了! 简悦懿诧异地问她,圣女是干什么的? 她回答,圣女比牧师更高一级,也承担着比牧师更重的责任,是天选之女。整个公理教目前只有十位圣女。 “那圣女到底是干什么的?”简悦懿总觉得心里不安。“圣女”这个名词让人联想到的只有献祭,就比如曾被梵帝冈封圣的圣女贞德,她的下场就很壮烈。 苏并没回答她,眼神里却闪烁着既欣慰又狂热的光芒。她对她说:“我终于可以为教会,为有色人种做点什么了。” 简悦懿瞬间眼眶湿润起来。 苏轻抚着她的脸,用温柔的嗓音问她:“你怎么了?你该为我感到高兴才对。” 她摇摇头。她高兴不起来,直觉让她知道,苏一定会遇到不幸的事情的。而苏这个傻女孩,对此竟感到十分欢喜…… 苏成为“圣女”之后,很快就办了退学手续,住进了教会位于偏僻地带的一处牧场。 而简悦懿也请了几天假,偷偷跟着她去了牧场。 她潜伏在牧场外围,让松鼠君和人参精帮她解决吃食问题,自己则时刻用她那远超常人的视觉和听觉,监视着牧场里发生的一切。 最初的两天,这里一切如常。什么事也没有。 这里的教众身穿中古世纪的服装,做着普通牧场所做的一切正常活路。而身为“圣女”的苏,也有了如“圣人”一般,给教众赐福的荣耀。 但到了第三天时,数辆劳斯莱斯、梅赛德斯等豪车驶进了牧场。 她看到车里钻出一个个或油腻或绅士的男人。这些男人年龄不一,但都起码是40岁往上,一眼看去就像是成功人士的人。 牧场中心位置的教堂被打开了大门,教众们站在道路的两旁欢迎着他们的到来。 成功人士们鱼贯而入,而台上不止站着那个所谓的“圣人”,在他身后,还站着10位“圣女”。 “圣人”和这些成功人士笑着一一拥抱,不再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也不为这些人赐福。反而引着这些人从“圣女”们面前走过。 成功人士们摆出的姿态也与公理教的教众截然不同。即使离得远,简悦懿也能轻易看到他们在从头到脚地一个个打量“圣女”们。他们甚至交头接耳,像在品评着什么。 最后,他们一人带着一名“圣女”离开了教堂,去了教堂旁边的一栋有着数个房间的大屋。 然后,那栋大屋所有的门都被紧闭起来,窗帘也拉上了。 简悦懿心脏收缩,她懂了,她终于懂了! 原来这个所谓的公理教的收入来源,是情/色/交/易! 她快速地把小青石摸出来,对它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阻止这些女孩受辱!” 小青石泵动了一下,以示回应。 很快,在离简悦懿不远的地方,一阵风回旋刮起,卷裹着尘沙形成一个极小的漩涡!这个漩涡渐渐变大,风力渐足,很快就形成一个小型的龙卷风! 龙卷风的风眼只有食指大小,却直卷入天,将周围的云彩都给撕卷进去! 这风怪得很,像会捡地方刮一样,一正面对上了被吓得连跑路都忘了的教众,直接从人家身边绕过去。 绕啊绕,绕来绕去的,竟一个人都没伤到! 就只是把草坪连草根一些拔起来了! 小型龙卷风绕到那座成功人士把“圣女”们带进去“交易”的大屋时,它直接跳到大屋的屋顶,一下子就把整个屋顶掀开,把瓦砖卷到天边去了! 这可不是让里面光/屁/股的成功人士幕天席地了么? 成功人士们吓得一个个围着浴巾从屋子里跑了出来!而“圣女”们也衣衫不整地跑出来了! 简悦懿这会儿在干什么呢? 她既然是来搞监视的,自然事前得先去买好搜集罪证最重要的一样东西——相机。 她拿起相机“咔嚓咔嚓”把这些只围了浴巾的成功人士给拍了下来。还有“圣人”跟他们道歉的画面也拍了下来。 可惜不管这个“圣人”如何地极欲敛财,那些成功人士们依然被龙卷风败坏了兴致,心有忐忑地简单跟他说了两句,就要找地方换衣服离开。 而“圣人”继续追着他们道歉,那些人也明白过来,人家的真正意思是指,不管你有没有接受“圣女”的“献祭”,你都得付夜/渡/资。 这些成功人士大约也不在意小钱,给支票的给支票,付现钞的付现钞。 简悦懿都一一拍了下来。 看到“圣女”们安全了,转头她就去了警察局报案。 当地警察听到公理教居然组织教众进行情/色/交/易,眼神都亮了,问她:“你确定吗?在本州,无接触性的脱/衣/舞表演是合法的。你确定他们的交易已经到达违法边线了吗?” “当然确定!我亲眼看到的!而且,他们的这种交易像是定期进行的。你们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组织临检!我会负责通知你们的!” “入屋搜查是需要执搜查令的,光凭你的片面之词,搜查令是很难申请下来的。” 简悦懿把相机放到桌上:“我拍了证据的!” 报完警,简悦懿心情畅然,公理教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它是因为有色人种而起的,但看刚刚那位警察的反应,他明显因为这个教聚集过多有色人种而不满。 确实,这些对白人社会心怀不满的人聚集到一起,是很容易让政府感到担忧的。 她心满意足,下一秒却蓦地想到,那个“圣人”是白人! 而法庭上定被告有罪无罪的陪审团也大多是由白人组成的! 她初来M国,不是还从电视里看到过,白人男子枪击找他借5M元玩电动的青少年,结果陪审团却宣判他无罪的新闻吗?万一这个“圣人”也被宣判无罪怎么办? 这个诡异的社会,她还是得做两手准备才行。 她又跑回警局拿自己的相机,说相片还是由她来洗好了。她很快就把相片洗好送过来。 转身就去相馆付了三倍加急款,让人当场给她把照片洗了两份出来。 一份,她拿给了警局;另一份,她拿去找了《华盛顿邮报》的记者。 这家报社以敢于报道黑幕出名。在70年代初,就因报道了水门事件逼迫理查德.尼克松总统退职,而赢得了国际威望。 接待她的是一位女记者,摩莉.卡逊。 她把相片在桌子上,像码弄扑克牌一样一字码开,对摩莉说道:“公理教利用宗教之名,组织少女与富翁进行情/色/交/易。这些可怜无辜的女孩被封为圣女,全心全意地付出一切,以为是在为消除种族歧视做努力,结果却是悲惨地被人利用。我认识的一个女孩,本来出生于中产阶级,却为了这个教而自愿退学,当起了圣女!” 她说:“我知道你们报社一向以敢于报道事实真相而闻名,请一定要让邪/教迫害教众,进行违法活动的事实大白于天下!” 摩莉握住了她的手! 接着,一个女学生和一个女记者就开始蹲守起那座作为公理教大本营的牧场来。 大约是教会急需资金,而头一次的交易又未能成功,只隔了一天,牧场里又开进了另一批豪车。 “摩莉,你去报警。我去想办法保护这些女孩。” 摩莉拉住她的手:“你保护不了她们的,那些人手里肯定有枪。你胡乱闯进牧场,这里的人就算射杀你,也只是属于正当防卫。只有把这件事公诸于众,才是能保住自己,又能保住她们的做法。” 说着,她指着警局的方向:“你去报警。我去想办法搜集这些人的罪证。”她从包里拿出一把左/轮/手/枪,在简悦懿面前晃了晃,“看到了吧?我有这个。这种危险的事,我去更合适。” 简悦懿没听她的,自己把手探进了挎包,用手指轻轻扣了扣小青石。然后,她摊开另一只手掌。 一股肉眼可见的微型龙卷风立时在她掌上成形。 摩莉骇异地看着她:“这……这是什么?!” 简悦懿信口胡诌:“这是天父之怒。昨夜,天父进入我的梦境,告诉我,祂不忍心看到有人以祂的名义来迫害无辜的信徒。所以,祂赐我天父之怒,让我帮助那群被迫害的女孩们,并惩罚罪人!” 摩莉惊得嘴都合不拢来:“你说的是真的假的?这到底是魔术,还是神迹?” 简悦懿:…… 她拉住摩莉的双手:“有空了,我再跟你慢慢说。现在来不及了!听我的,你赶紧去报警!罪证,我会负责拍下来的,《华盛顿邮报》一定会得到一条大新闻的!再晚,那些女孩们就完了!” 说完,她从摩莉手里抢过相机,掉头就往牧场里探去。 摩莉愣了一下,把左/轮/手/枪和一个微型录音机塞给她:“拿着!”又指着微型录音机,问她,“知道怎么用吗?” 看到简悦懿点头,摩莉毅然转身选择报警。 假如那真是天父之怒,遵从神的意旨就是她应该去做的事;而假如那只是魔术,她也必须赶紧报警,以免简出事! 简悦懿放出松鼠君和人参精,让它俩见机行事。 然后自己左手/持/枪,右手持相机,踮手踮脚地专挑有遮挡的地方,往头一次公理教拿来做交易的那栋大屋潜行过去。 如同上一次一般,那些富翁下了车后,直接进入了牧场中心的教堂,挑选跟自己上/床的“圣女”。 而教众们的注意力都在这件事上,他们甚至高声欢呼,感恩富翁们为教会慷慨解囊。 这群疯子!简悦懿心里一边骂,一边挑了有遮挡的角落,躲了进去。 很快,富翁们或拉或搂着他们选好的“圣女”,进入了简悦懿躲藏的那栋大屋。 出乎意料的,“圣人”也进来了。而且他进的那个房间正好挨着简悦懿的藏身处。 她听到“圣人”的声音在说:“怎么样?你这次不是竞选州议员吗?我能保证本州起码50%的有色人种公民都把选票投给你,你又有什么能回馈我呢?” 她赶紧启用微型录音机,并把它悄然置放在窗台上不显眼的位置上。 另一个声音响起:“那些穷/狗的选票根本不值钱,我只能给你一万M金。” “圣人”嗤笑道:“你要是成功竞选了州议员,对于你的公司可是有莫大好处的。你才只给一万M金?汉斯先生告诉我,他可以出到三万。” 另一个声音咒骂了一句,接道:“汉斯那个吝啬鬼,肯给你出三万?我不相信!我得问问他。” “尽管去问,戴维斯先生。但是,请你记住,我的教众可以把选票投给你,也可以投给你公司的竞争对手。” 简悦懿咬牙,她还以为这个“圣人”是为了掩人耳目,才会布施饮食给有色人种。搞半天,原来他布施的人都是他的资源呵! 把关键的话录下来后,她又悄悄摸回微型录音机。再窥机去其它房间拍摄那些来嫖/娼/的富人。 松鼠君这只在东方红公社的连绵青山上号称东大王的大妖,早就高声一“吱”,发出了它的魔兵召集令! 所有生活在这片牧场上的松鼠们迅速奔过来,接受大妖的号令。 “吱吱吱?”有什么吩咐? “吱吱吱吱!”一听到你的吱声,就知道你不是一般鼠!你是天鼠! “吱——吱!”能为你效劳,我深感荣幸! 一大群野生松鼠像朝圣一样,对着松鼠君拜了又拜。 111.第 111 章 迈克尔.威尔逊伸出他那已经开始长出老人斑的手, 摸了摸他带进房间的“圣女”的脸蛋。 年轻的肌肤是如此具有弹性,与他脸上颓败下垂,沟壑满布的皮肤完全不一样。 他着迷地反复抚摸着, 年轻的躯体总会带给他一种错觉,让他觉得自己好像也回到了年青的时候。 他啧啧感叹这肌肤的细腻, 手也往“圣女”的脖颈处滑去。 这时,地板下方突然传来“咯吱咯吱”的怪响,听得迈克尔皱紧了眉, 疑惑地走到声响发出的地方, 地板上却蓦地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洞眼。 一只动物的嘴巴不断在啃噬着洞眼。 “噢, 这可恶的老鼠。”迈克尔伸脚往那张嘴上踩。 但在他抬脚的同时,那只动物已经躲开了。 他懒于去理会老鼠,回到床边, 继续享受“年轻的滋味”。而“咯吱咯吱”的声音也再次响起。 很快, 地板上的洞眼变得更大了,一只松鼠钻了进来,揉了揉脸, 把脸上和嘴边的木渣碎屑擦了干净。 这正是可爱的松鼠君! 有魔王殿在此,再厚的地板算个P! 它“吱”了一声,地板下响起无数吱声, 一只又一只的野松鼠钻了进来。 它又对着床上的老男人“吱”了一声,松鼠们蓦地全数往床上蹿去! 松鼠君见状, 发出一声疑似人类冷笑的声音, 钻回地板之下, 跑另一个房间打洞去了…… 老男人把“圣女”推倒在床上,一只手正要去解她的衣服,就看到一只松鼠蹿到枕头上,用一双黑豆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他一巴掌把松鼠扇开,另一只松鼠又跑过来盯着他看! 他觉得不太对劲,回头一看,床上已经满是松鼠! 这松鼠地狱让他头皮发麻,刚想起身去叫人清理一群小东西,小东西们忽然集体撤退! 到底不是老鼠那种惹人厌烦的动物,老男人决定忽视它们,继续探索“圣女”珍贵的圣体。 可他才解开“圣女”衣服的一颗钮扣,松鼠们突然集体“吱——”了一声! 迈克尔的手颤了一下,继续解第二颗钮扣。 “吱吱吱!” “吱——” “吱呜!” 迈克尔:…… 回头一看,松鼠们像在看好戏一样,一个个两眼放光,手舞足蹈! 有些还重新跳回床上,用爪爪指着“圣女”:继续啊继续,你怎么不继续了? 从它们脸上读懂表情的迈克尔有种活见鬼的感觉!反射性地就伸手去捉松鼠! 可他这年岁,哪儿有惯在森林里讨生活的松鼠们身手灵活? 偏偏松鼠们还特别乖巧,只要看到他离开了床,它们马上规规矩矩地从地洞钻回地板下面。等过上一阵,迈克尔又开始侵犯“圣女”了,它们又钻回来捣蛋了…… 简悦懿忍住笑,把这些富翁去脱“圣女”衣服的画面一一拍下,一个都没放过。 托松鼠们的福,女孩们并没有真正走光,也暂时没有被侵犯。只要能再拖上一阵,警方一定能顺利擒获这里所有违法犯罪的人的! 简悦懿看看手里一直备着的左/轮/手/枪,心中宽慰,没想到这事进行得这么顺利,不仅没机会用上她的“天父之怒”,连这把手/枪都没派上用场。 她笑了笑,继续在暗处监视,以免女孩们出什么意外。 然而,她还是想得太简单了。很快,她就听到一声“吱”的惨呼!紧接着,是有什么东西被重重砸到地板上的声音! 她赶紧循声潜行到那个房间,小心地透过松鼠君之前咬出的地洞观看房间里的情形。 一个正当壮年的富人正在抓捕在他床上捣蛋的松鼠。他的眼里毫无波澜,只隐隐漾着怒气,而地板上一只皮毛散乱,嘴里吐血的松鼠软趴趴地躺着,毫无生气的眼瞳已经染上了白翳,显然是死了。 松鼠们看到同伴的死,显得特别恐惧与无助,一个个飞快地乱蹿逃跑! 富人再逮不到松鼠,气得一脚把地板上的死松鼠踩扁!但死松鼠的血肉黏在他鞋底,显然让他觉得恶心。他伸脚在床头柜的侧边蹭着鞋底,直到把那层肉蹭下来,才觉满意。 简悦懿心里火冒三丈,但想着大局为重,只能压住自己的火气。 而富人做完这一切,又把怒气往床上的“圣女”身上发泄! 他粗蛮地去撕她的长裙!撕不开,就翻抽屉,找出一把剪刀在她裙子上乱剪! “圣女”刚刚看到他对待松鼠的样子,本就害怕。这会儿更是惊惧交加,浑身发抖。 “怀特先生,我相信……你是一位绅士……请不要这样……”圣女压抑着忧惧,开口请求道。 怀特却一拳砸到枕头上,砸得圣女惊骇地圆睁双眼! 简悦懿的心一抽一抽地难受,是苏。 这个房间的圣女,是苏。 苏的恐惧取悦了怀特,让他畅快大笑起来!他在她的衫裙领口,剪了道口子,再用手撕扯!一块完整的布料刹那被他撕扯下来! 苏的身上仅余内/衣/裹/体! 在他又要对她的内/衣出手时,简悦懿终于忍不住了!她要还能忍,她就是王八! 她一拳砸在地板上,把地板砸出老大一个口子! 所有还在房间里的松鼠顿时吓得“吱吱”大叫!而简悦懿轻轻一跳,就从地板下方跳到了房间里。 怀特惊骇地看着眼前的女孩,以及她手里的手/枪!“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简悦懿充满怒气地快步走到他面前,用枪托给他脑门上来了一记!砸得他满脸是血! 她这才开口:“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像你这样的混蛋必须接受制裁!” 可苏却猛地扑过来,挡在怀特前面,焦急地解释:“简,你怎么会来这里?你误会了,怀特先生是来帮助我们公理教的。他答应过圣人,说会为教会提供资金扶助!” 她又看了看自己,显然也觉得自己的模样狼狈,一边用被单遮住自己,一边继续解释:“这是我自愿的。是我自己想要感谢他,跟他没关系!” 简悦懿简直觉得不可理喻:“你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吗?!你就被洗脑得这么彻底吗?!这世上有哪个正派的宗教,会让女教徒把身体奉献给别人玩弄的?!这跟女票/女昌有什么区别?!” 苏怔了一瞬,蓦地怒意大发:“你又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是公理教的圣女,你却把我说得跟低贱的女昌/女支一样!” “呯!” “嘭!” 门被踹开,并被弹到墙上,发出两声巨响! 那个所谓的“圣人”持枪站到了简悦懿身后。他用极平淡却又极阴郁的声音对她说:“你是什么人?难道不知道持枪擅闯别人的家,别人就算杀了你都是合法的吗?” 苏吓了一跳,赶紧过去解释:“圣人,她是我的大学室友。她只是关心我,所以才会跑过来的!你放心,我会劝服她保守秘密的!” 简悦懿却在苏吸引住“圣人”注意力的时候,倏忽间绕到怀特身后,用枪口抵住了他的太阳穴,恶狠狠地对他道:“举起双手!” 怀特刚刚才挨了她一枪托,知道她是个下得了狠手的女人,只得咬牙举起了双手。 简悦懿这才悠然对“圣人”道:“杀了我?你还是多担心担心你的金/主吧。在你开/枪之前,我有足够的时间扣动扳/机。当然,你可以不在乎他的命,毕竟你还有很多资金来源。不过,要是一个金/主死了,其他金/主心里也会感到担忧吧?他们会觉得你这里不安全的,对吧?” “圣人”眯了眯眼:“你只有一个人,牧场里却有那么多我的人。就算你手里有人质,你觉得你能平安走出牧场吗?” 他这句话其实是在试探简悦懿这边到底来了几个人。 苏惶惶不安,冲着简悦懿大吼:“赶紧向圣人认错!你不是说,你很喜欢公理教致力于消除种族歧视这一点吗?现在就认错,然后加入教会,圣人是天父之子,他会原谅所有有罪之人!” 然而简悦懿拒绝跟被洗脑的人沟通。她掀了掀唇角,对“圣人”说道:“我当然不会只有一个人。我有很多很多人。” 全屋的人震惊地望着她。 “你说什么?”圣人像是为确认一般,问道。 简悦懿笑了。 警笛之声恰当其时地响起。整个牧场似乎被警察包围,到处都有警笛鸣响和警察叫嚣、奔跑的声音。 “圣人”脸色变了:“你以为报了警就行了?没有搜查令……” 不等他说完,简悦懿打断道:“有搜查令的。” 她满面笑容:“早在上一次你组织情/色/交/易时,我就去报过警了。警方告诉我,他们会申请搜查令,好好搜一搜你这个毒/窝的!” “圣人”这个邪/教/头子再也冷静不下来,指着简悦懿的鼻子,手指都在发抖!“你行!” 再没功夫理会她,转身出去应对紧急情况去了。 苏面如死灰,死死地盯着简悦懿:“你居然报警了……你居然报警了……”她眼泪骤然奔涌出来,跳起来就要掐简悦懿的脖子! 然而,她哪里是简悦懿的对手,后者只是轻轻推了她一把,她就摔坐在地上了。 她对她怒目而视,眼里的泪水越流越多:“你也是有色人种!你的祖国也被M国的白人所看不起!可你居然帮着那些白人来对付公理教!自己人对付自己人,这会让所有有志于领导有色人种索取基本权益的人寒心的!你真的要弄得再没有人肯为我们发声才高兴吗?!你这个混蛋!” 简悦懿痛心地看着她,努力回想她刚刚为了救她,在“圣人”面前求情的样子。这才好受点地长吁一口气,对苏道:“等到你那位‘圣人’上了法庭,等到他的所有罪证被提交上去,你就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做了。” 怀特却怪笑起来,那“哈哈”的笑声就像夜枭在叫。他说:“你以为报警就能有用?”他歪过头,把简悦懿的枪口慢慢往下按,“真是一个单/纯的女孩。” 简悦懿疑惑地看着他的举动。 相比于刚刚表现出来的惧怕,现在的他反倒看上去充满了某种莫名的信心,仿佛警察的到来,反而给了他安全感一样。 在他们的对话过程中,警察已经冲进了这栋大屋,并挨着挨着搜查起来。 一名持/枪的警察搜到这间屋时,看到简悦懿,还对她说了句“辛苦了”,然后就上前扭住怀特的胳膊往外押——这个警察在简悦懿上回去警局报警时,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 简悦懿以为尘埃终究落定之时,怀特却突然脱口而出:“我猜,你们一定还没搜到里面的房间。” 警察将他的胳膊扭得更紧,看着他痛呼出声,才冷冷地道:“不劳你费心,就这么几间房,一会儿就搜到了!” “如果里面有国会议员,你们也要把他带走吗?” 警察的脸色马上变了! 这时,靠里面的房间突然混乱起来,简悦懿快步走到门口察看。 只见一名警员举手无措地站在房间门口惊惶地道歉:“噢,我不知道阁下也在这里,我……”话没说完,门里的人一脚踹在他肚子上,生生把他给踹翻在地! 但就是这样,警员都还不敢生气,捂着肚子缓了一会儿,马上对门里的人说道:“我这就叫他们撤退!” 这些警察就像潮水一般挟带声势涌来,又像潮水一般快速退去。 简悦懿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完全不敢碰在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快速撤退,无法理解地怒喊一声:“你们就这么走了?!这是邪/教啊!” 没人理她。 倒是有一个冰冷的圆形物体抵住了她的后脑门,“圣人”的声音同时在她身后响起:“这下你要怎么办?这些警察把你这个线人单独留下来了。你的死活,他们似乎一点都不关心。” 简悦懿捏紧了拳头:“在今天之前,我一直觉得M国就算治安不如我的祖国,但它至少是一个自由的国度。可现在我终于明白了,过度的自由带给人民的,是更加巨大的黑暗。像你这种人渣,在我的祖国,根本就不可能活得下去!” “圣人”嗤之以鼻:“马丁路德金说,他有一个梦想。而我,也给了所有信仰我的人一个梦想。很多评论家说,70年代是一个迷醉的年代,年轻人们颓废、吸毒,沉醉于性/开/放和性/自/由中,只知道批判政/府,自己却活得毫无人生目标,得过且过。是我,给了公理教教众梦想,让他们能过上有追求的生活!这全是我赐予的!” 他用一只手钳制住她的下巴:“至于你,惹怒了天父之子,必得付出代价。你看看,你长得这么美,原本是天父的恩赐,你却丝毫没有感恩之心。是的,你得付出代价。” 在他反复强调“代价”的时候,那些富人们都围了过来,毫不掩饰眼中把她当作货物打量的眼神。 简悦懿冷笑一声:“你们可真是想得美。” 说罢,脚往地板上猛力一跺,她所站的那块地板顿时塌陷下去! 她整个人也立时掉入地板之下! “圣人”吃惊地提枪想往地板塌陷处射击,但他才拉了保险,一股妖风就自地下卷了上来,带着尘灰迷了他的眼! 等他把眼睛揉了又揉,终于能视物了,简悦懿已经跑远了! 怀特揪住他的衣领,忿怒地道:“把她抓住!”他望向另一个人,寻求支持,“要是她逃出去乱说话,我们都会倒大霉的!包括议员阁下!” “圣人”赶紧保证:“你们放心!” 说着就奔出去追捕简悦懿去了。 而简悦懿根本没有逃跑的想法。她跑出那栋大屋后,不但没往牧场外围逃,反而奔到了牧场中心的教堂前面! 望着听从“圣人”的命令,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追捕她的教徒们,简悦懿拍拍裤兜里的小青石,翻手就祭出一个微型龙卷风托起。 她大声喊道:“看到我手里的是什么了吗?这是天父之怒!天父除了耶苏,根本就没有其他圣子!你们所称呼的那个圣人,不过是个假货!” 她手里的微型龙卷风是肉眼可见的。 教徒们看到她手上无端端生起的龙卷风,已是骇异,现在又听到这种话,大家顿时面面相觑,竟忘了“圣人”的指示! 然而,“圣人”在后方大声嘶喊:“不要相信她!魔鬼总是披着正义的外衣,就犹如披着羊皮的狼一样!她那点小伎俩,不过就是某种魔术而已!” 简悦懿翻手就把微型龙卷风扔了出去! 龙卷风骤然变大,所到之处,一棵巨树顿时被连根拔起,卷上了天! 简悦懿也没想到能有这种效果,吓得赶紧拍拍小青石,示意它把巨树弄回来! 要不然这么大棵树,从天上砸下来,砸到什么人,那不是准出人命吗?! 然后教众们就看着那棵树飞上天,然后又顺着龙卷风一卷一卷地螺旋返回地面…… 甚至,它连露出的根系都栽回了原本的那个土坑里,只是叶子被劲风卷跑,全部不见了而已…… 教徒们吓得连嘴都合不拢了,突然接二连三地朝着巨树的方向跪下,嘴里喊叫着: “噢,上帝啊!是上帝的神迹!” “天父终于看到我们,看到祂受尽苦难的儿女了!”有人泪流满面。 “这是天父之怒,这是天父之怒啊!” “圣人”也被吓坏了,假如说这是魔术,有什么魔术可以把一棵大树抛到高空中去的?! 难道这真是天父之怒?! 简悦懿冷冷地看着惊骇的“圣人”,对教徒们道:“昨夜,天父进入我的梦境,告诉我,祂不忍心看到有人以祂的名义来迫害无辜的信徒。所以,祂赐我天父之怒,让我帮助那群被迫害的女孩们,并惩罚罪人!” 看到教徒们窃窃私语,满脸不知所措,她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摊开手,伸向龙卷风的方向。 龙卷风像是有意识一般,骤然变小,回到了她手上。 接着,她把微型龙卷风再往“圣人”的方向抛去! “圣人”吓得拔腿就跑,却跑不过可怕的龙卷风!生生地被这风卷到了半空中! 但这种人渣不能就这么死掉。 他得臭名远扬到惊动全M各路媒体,被人们钉到道架的十字架上唾骂,让所有人都知道邪/教是怎么迫害无辜的人们的! 这样,以后才不会有同样单纯的人被其它的邪/教所蒙骗! 于是,简悦懿就像对待那棵巨树一样,让被卷到百米高空的“圣人”在龙卷风中一卷一卷地螺旋回到地面。 这个白人已经吓得半条命都去了,趴在地上生死未卜。 简悦懿嫌弃地望了他一眼,继续对教众们说道:“上帝创世,你们所有的人都是他所造,都是受造者,是他疼爱的子女。为什么你们不依从《圣经》的教导行事,反而去听从一个谎称自己是圣子的人的指令?你们……” 她话没说完,一声枪/响/响/起! 完了……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然而下一秒,她却发现周围的空间凝滞了,所有人的动作,乃至树叶的随风舞动都变得极慢极慢。 112.112严禁转载 “你爸爸真的好心痛。” “你爸爸真的好心痛。” “你爸爸真的好心痛。” 顾韵林每说一遍, 就在简悦懿的额头上戳一记,表情和语气都特别嫌弃,完全跟那些教育自家小女儿的父亲一模一样。 嫌弃完, 他还环抱双臂:“你已经不是头一回犯事了,但身为你的亲爸爸, 我决定还是展现一回我的宽宏大量。来,说吧,为什么在我跟你讲了很多遍, 叫你想做什么事的时候, 一定要把我叫上, 你就是不听?” 他们这会儿已经回到华大了。 地点是顾同学的单人宿舍。 当他在邪/教根据地牧场那边,帮她躲过那颗飞射而来的子弹后,公理教的教众无一不为这个漂亮的黄皮肤女孩再次展现的神迹而惊呼! 他们惊骇, 却又面露虔诚地跪倒在地, 冲她呼喊着: “圣人!你才是真正的圣人!请仁慈地赐予我祝福!” “圣人,请你转告天父,他造人时本来没有贫富贵贱之分, 但他的一部分子女却因为是有色人种,忍受着种种的不公。请他为我们举起明灯吧!” “请接受我们的忏悔。那个混蛋冒充圣人,我们竟真的信以为真, 对你这样真正的圣人做出了不可饶恕的事!” 他们是那么虔诚,完全把简悦懿当成了神的代言人。 再没有一个人去看趴在地上, 用尽全身力气射出最后一粒子弹的假圣人。 简悦懿当时冷冷地看着假圣人在目睹自己失去信众的信仰之后, 面如死灰, 连眼睛里跳跃的最后一点火焰都熄灭的模样。 而顾同学呢?他冷冷地看着这些人,用一张扑克牌脸对他们说道:“她为什么要接受你们的忏悔?就仅仅是因为她是神的代言人,不管你们做了任何事,甚至刚刚帮着那个假货追捕她,差点要了她的命,她也该原谅你们?” 他说:“我知道,在《圣经》里,耶苏一开始就知道犹大会出卖祂,但祂依旧用慈悲呼召了他来到自己身边。对无论好人还是坏人,都付出以慈爱,这才是你们心目中的神祇。但就算如此,你们会喜欢犹大吗?你们只会骂他而已。” “你们把那么多无辜的女孩,送到肯资助公理教的富人床上,还差点要了神之代言人的性命。现在却希望通过简单的忏悔,就把自己摘出去!甚至,你们连忏悔都只是流于表面功夫。有谁在真忏悔时,还同时提要求的?!” 他冷哼一声:“别以为把所有过错推给那个假圣人,就可以没事。你们都是成年人,所有曾经违犯过法律的行为,都将付出代价!” 那些信徒们被他骂得头都抬不起来,在最后听到“代价”二字时,吓得瑟瑟发抖。他们原本觉得自己的行为代表着正义,即使坐牢,也是心之所愿。 可现在,真相大白,那个他们天天向他祈祷的圣人竟是一个假货! 为了假货而坐牢,谁能甘心?! 信徒们恐慌不已,随着一个人气忿地冲到假圣人身边,给了他一脚后,其他人也围了过去,毫不留情地对待那个假货! 当时简悦懿还拉了拉他衣袖,说:“这样不好吧?他还得活着接受法律的制裁。” 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看得她瑟缩了一下脖子。 好吧,该怂的时候还是要怂…… 然而,顾同学实在是一位好同志。他特别体贴地,像似仆人一般替她套上温暖的外套,以充满尊敬的语气说道:“圣人,你该回去向你的天父好好禀告这次的行动了。” ……向你这位爸爸禀告吗?简悦懿满脸黑线。 心里吐槽,脚却规规矩矩地跟着顾媳妇走。是的,他现在的表现完全就是一副媳妇作风! 你看看,他在外面多么给她这个老公面子啊!但他话里隐含的意思却明摆着,是“在外从夫,在家从我,回家把洗衣板给我跪上”! 简悦懿心乱如麻,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 顾媳妇带着她回到他在华大的单人宿舍后,为了加重威压,戳了她额头三遍,也说了三遍“爸爸心好痛”。 他越说,简悦懿就越心虚。突然踮脚嘟唇,往他嘴上亲过去! 顾韵林吓了一跳,赶紧把她的嘴捂住推开:“你别以为这次还能用这一招蒙混过关!” 她委屈地扒拉开他的手:“我是想叫你一块儿去,可你的生命也只有一次啊……万一你遇到什么危险,我会内疚一辈子的……” “那我呢?你要是出事了,你觉得我就不会难过了?” 她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声音小得不得了:“……会难过……” “那你还敢这么做?!” 她转过身,把小PP撅给他:“那要不然……你打打我的小PP,消消气呗?” “你以为我不敢打?!”顾韵林一手掀了她的呢大衣,对准小翘臀就是一阵“啪啪啪”! 打得还忒狠! 简悦懿“啊啊啊”地痛呼几声,忽然就哭了。 顾韵林也不打了,看着她作,一脸“你就演吧”的表情。 她看他不上钩,只好弱弱地说:“爸爸,我想天猫了……我这回死里逃生回来,小心脏吓得扑嗵扑嗵地跳。要是天猫在这里,它一定会摊开自己的小身体,让我把脸放到它肚皮上蹭啊蹭,再用它可爱的小爪爪抱住我的头头,用它嫩嫩的小舌头替我舔毛,安慰我的……” 她对手指:“它对我可好了……我好想它啊……”我这回特别可怜,所以你要不要宠宠我? 顾猫猫:…… 她不提也就算了,想起她对他百般□□的日子,他又对着她的小PP打了好几下! 打得简悦懿差点跳起来! 她捂着自己的小PP:“你你……打上瘾了?” 顾韵林眉毛一扬:“不行吗?” “喵~,行。”她小鸟依人地凑过去,摇晃他的胳膊,“我知道错了……我以后都不去做危险的事了,好不好?” 她眨巴着泛着水光的大眼睛,看上去好不可怜。 他的火气一下子消了,却是愁眉深锁:“晚了,你作为一个黄种人,却被一些人认作是圣人。很快地,你就会成为极端种族主义分子黑名单上的名字。” 他表情凝重了,她也跟着凝重起来。 她面带苦笑:“我知道。但人这一辈子,有活得轻如鸿毛的,有活得重如泰山的。就比如我,我能在这个年代享受和平、自由,全是拜革命先烈抛头颅、洒热血所赐。没有他们争先为革命事业献出生命,我现在可能连一口饱饭都吃不上。” “而我所能够表达感恩的方式,就是尽量为我的国家做贡献。是,我是有色人种,被人们看作圣人会给我带来灾难。但相信我的人,他们手里的选票是可以投给亲华的总统或国会议员的,而不是投给那些反华分子。” “这样一来,华M两国的各项交流会更加顺利的。”她深深地凝视着他,“这个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死法,有噎死有淹死,有人甚至会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就算我把自己关在小黑屋里,什么也不做,并且幸运地活到寿命结束,那样枯燥的人生又有什么价值呢?” 她把脸靠在他胸前,轻轻在他心口蹭动:“我的目的已快达成,我答应你,以后都再不做危险的事了,可好?” 他搂紧了她,叹息般说出一个“好”字来。 她轻轻亲了他胸口一下,忽然问道:“不过,你当时怎么会在那里?” “哪里?” “牧场啊。” 他忍不住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会放任你凭白无故消失几天吗?” “……那你是什么时候寻到牧场来的?” “一开始就来了。”他在她额头用力一弹,恶狠狠地道,“跟着你屁/股后面来的!” 她揉了揉额头,笑眯眯地跳起来亲了他一口。 当天,顾韵林就把她调整到了一个空置的单人宿舍房中。他帮她把大包小包的行李,拎到新宿舍后,就告辞消失了。 然后,晚上她正在整理的时候,门突然被敲响了。 她过去开门。 门外,一只傲娇的天猫正昂着下巴,望着她。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连在学校里,他都不放心她啊!暑假的时候被她□□成那样,现在还敢变成猫送上门~。 她毫不客气地把喵可爱抱了起来,一脚把门踢上,走到沙发边就把喵可爱往上面一扔。 喵可爱现在体重特别轻,还弹了弹。 它弹起来,她又一把将它按回去,“啵啵啵”给了它喵喵十二连亲!把它的猫毛都亲塌了…… 不过这回,顾猫猫似乎是做好了心理建设才来的。她吃它豆腐,它就反过来吃她的。 你要亲是不是?那我就踩奶! 它在她胸上踩啊踩,还时不时低头嗅了嗅,踩得一脸陶醉。 但简悦懿怎么能认输呢? 她望了望它那不可言喻的地方,“呀”的一声惊呼,哈哈笑了起来。 手指直接就点了上去。 顾猫猫吓得整猫弹开,然后生闷气地坐在了床上。 简悦懿哈哈大笑,但好歹是不敢进一步逗它了。 然而顾猫猫并没有认输,在简小同志把行李收拾完毕,进卫浴间洗澡时,它就呆在门口坐着。心里数着分秒,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就跳起来把门把手弄开,施施然走到里面。 浴室里热汽氤氲,简小同志正在往身上涂抹香皂,嘴里还哼唱着《东方红》。 结果顾猫猫一进来,吓得她手一抖,香皂就掉地上了…… 还来不及反应,顾猫猫已然安坐,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突然发出一声“喵”,配合它脸上的表情,分明说的就是“哇噢,好精彩!” 气得简悦懿拾起香皂就往它身上砸。 它随随便便地躲,就轻松躲开香皂攻击,毫不恋战地转身离去。 临走前,它还好心地替她关上了门。 顾猫猫,你以为你变成猫,我就不知道你是个人了吗?! 简悦懿快速洗浴完毕,穿上衣服,就出去跟顾猫猫再次人猫大战三百回合! 113.113严禁转载 第二天, 《华盛顿邮报》爆出惊人消息,43岁白人男子马克涉嫌利用宗教信仰,驱使女教徒自愿沦为上流社会人士的玩物, 并操控本州议员竞选。 消息一出,大众哗然。 该名男子竟自谓天父之子, 声称耶苏已死,世间唯有他能与天父沟通,要求信徒如祈祷耶苏一般向他祈祷。连他所建立的宗教公理教的神像, 都是他的形象。教堂顶的十字架, 也改换成了他的“圣像”。 而这样一位自诩圣人的人物, 不仅激起了在M有色人种的强烈激愤,甚至连白人都容不下他——不管是天主教,还是基督教, 又或是浸信会, 大部分M国人信仰的是同一位天父!而这个马克竟敢假称上帝旨意! 同样受到怒火波及的,是那些被拍下正面照片,到公理教根据地把女性当作货物买卖的上流社会人士。他们明知公理教是为邪/教, 却依然愿意花费钓鱼,消费、物化被洗脑的无辜女孩! 这些上流社会人士里,甚至还有国会议员!这让公众简直无法接受! 消息一出, 这名国会议员所在的XX党立即开除了他的党籍。而国会众议院司法委员会也向这名国会议员提起了弹劾案!众议院议员少有的全票通过罢免了他。 而等待他和其他买/淫者,以及所谓的“天父之子”的, 将是法院的审判和充满怒火的陪审团的裁决。 当然了, 闻名的不止是这些人, 简悦懿也出名了。 她那一手“天父之怒”点燃了所有人的好奇心!各路媒体蜂涌而至,纷纷在华大校园的宿舍、教室等地堵她。 遇到这种事,她要做的当然是向上面汇报。 她想办法甩掉记者们,给华国驻M大使馆打了个电话:“林大使,我……” 她话还没说话,林大使就打断道:“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我看到新闻了,好多M国佬说,他们亲眼看到你操纵龙卷风把一棵大树刮到了高空中,又稳稳当当地刮回地面!这什么情况?!” 她早就想好了说辞,问他:“您知道致幻蘑菇这种东西吗?” “什么?!”蘑菇?致幻? “其实很多宗教都会使用具有致幻成分的植物,把它们发放给信徒食用。吃了这些植物后,会产生各种光怪陆离的幻听和幻觉,而信徒们往往认为这是某种神迹,是跟至高无上的神祇沟通的途径。致幻蘑菇就是其中一类植物,它的机理跟迷幻剂是一样的。” 林大使大惊:“你是说,他们使用毒品?!” “大使,看破不说破。况且这种植物性的致幻剂,跟提纯后的迷幻剂还是不太一样的,很多国家都是允许出售的。说回到这件事上面,我当时是因为发现同室室友被邪/教洗脑,甚至被邪/教的假圣人钦点成圣女,让她向上流社会人士出/卖/身/体,一怒之下,就做了点见义勇为的事。” 她说:“我怀疑我见义勇为的时候,那些邪/教/徒们服食了致幻品,所以才会产生幻觉,看到什么龙卷风之类的。你想想,龙卷风所过之处,焉有完卵?可牧场里有龙卷风卷过的痕迹吗?没有!” 林大使“哦”了一声,对她道:“只要不是你故意传出去的谣言就好。要不然,这事在国际上的影响可不太好。你们毕竟是官方派出的留学生。” “那您的意思是,有记者来采访我,我避着就是了?”简悦懿故意道。 “避什么避?!见义勇为是好事情呐!你别受舆论影响,承认什么龙卷风啊天父之怒啊之类的,就成了!”果然,林大使说出了她希望听到的话。 “明白!” 接下来就好办了。在所有来采访她的记者和媒体中,她钦点了全M三大电视台之一的CBS接受采访。 而且,她还特意点了1月1日华国驻M大使馆落成之时,到大使馆进行采访报道的那名主播的名,指定只接受她的采访。 这下,媒体界哗然,完全弄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接受这种“自杀式”采访。那不是等着被摁下“假称能与天父通灵”的罪名吗? 正式接受采访那天,简悦懿抱着顾猫猫就去了CBS电视台主大楼——顾同学要求她必须寸步不离猫,以免有危险。 被她指定的CBS主播安娜.L.麦迪逊,还特意到电视台大门口迎接她。开口第一句话就很客气:“我没想到,你竟会指名让我采访你,真的非常感谢。” 安娜握住她的手,表情很是愧疚:“我更没想到的是,你竟是天父的使者。很抱歉,头一次在大使馆的时候,失礼了。” 简悦懿望了她一眼,眼神别有深意。但她只是笑笑,没说话。 表现得这么亲切,这是来降低她的防备心的吗? 她摸了摸怀里的顾猫猫。顾猫猫颇不耐烦地用jio把她的手蹬开了——这是昨天人猫大战三百回合的后果…… 到这会儿,它的胡子还气得一耸一耸的。 大庭广众之下,她也不好让它丢面子,乖乖地抱着,再不乱动。 等她随着主播的引路,进入演播厅,这才发现现场的阵仗颇大。 这是个可容纳少说能有200人的演播厅。厅里并排设了主持人席位和受访者席位,以及隔出一段距离,跟前两个席位面对面敷设的嘉宾席位。 这种座位设置,一看就是要让嘉宾跟受访者针锋相对。 而场内还有坐得满满的观众。 简悦懿总觉得有股硝烟弥漫的感觉。 怀里的顾猫猫回头望了她一眼,满脸“看你作的一手好死”的表情,爪子却诚实地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安慰着她。 简悦懿随主播坐定,现场响起栏目的主题音乐。主播说了一句栏目广告词,就开始介绍起简悦懿来:“今天,我们有幸请到了在邪/教公理教洗脑女教徒卖//淫,并操控州议员选举一案中见义勇为的华国留学生悦懿简,简小姐。” 现场部分观众给予了热烈鼓掌,另一部分却是稀稀落落的掌声,显然观众的立场不一。 接着,主持人又介绍了几位嘉宾,竟分别是天主教的神父、基督教的牧师、浸信会的牧师和犹太教的拉比。 他们看她的眼神充满怒火,好像她是他们的仇敌一样! 不等主持人把节目引导向第一个流程,天主教的威尔逊神父就站了起来:“我非常赞赏简小姐见义勇为的行为,也赞美你孤身潜入蛇穴制伏极端邪/教分子,但这不能作为你伪称‘天父之子’的借口!你知道,可以从哪些方面判断邪/教吗?最重要的一条就是,除了圣子耶苏,没有任何人能真正与天父沟通!” 基督教的豪威尔牧师也站了起来:“你扳倒了一个邪/教,但若你也矫称‘天父之子’,那你就是另一个邪/教分子!” 一上场,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下马威! 简悦懿悠然地摸了摸猫毛,好奇地问他们:“我什么时候自称过‘天父之子’的?” “假如你没有这样自称,为什么公理教的教徒会放弃他们的假圣人,改为称呼你‘天父之子’?” 简悦懿一脸无奈地把怀里的猫举起来:“我有一次曾被我怀里的这只猫救过命,我非常感激它。所以,在别人看来,它是一只普通猫,但在我看来,它就是天猫!那你能骂我,说我说得不对吗?我这是感恩呐!” “……” “……” 她怀里的天猫咬了她一口,回头瞪了她一眼:哼,又把本猫拉出来挡灾! 它咬得还挺痛,她“咝”了一声,想弹它的额头。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对它道:“你救过我的命,就算你欺负我,我也认了。”对着它的小脑袋就亲了一口。 这种“秀恩爱”反而成了她的话的佐证,人们纷纷为这“人猫情深”而感慨。 就连之前挟怒发问的神父和牧师,也哑口无言。 他们提出的质疑的前提,是她伪称自己是“天父之子”。而现在,她却明摆着告诉他们,她就不是天父之子,而且别人这么喊她,她管不到。 一下子就把他们的全盘计划给打乱了! 而这时,观众席上突然站起来一个人,她大声问道:“简,你跟我说过,天父曾进入过你的梦境,告诉你,祂不忍心有人以祂的名义来迫害祂的信徒,所以赐了你‘天父之怒’,让你去帮助那些被迫害的女孩,惩罚罪人的啊!你是在骗我吗?” 是摩莉.卡逊,那个跟她一起去牧场的《华盛顿邮报》的记者。 简悦懿有些错愕,他们竟把她也请来了?当真是有备而来啊…… 主持人两眼发亮,像是闻到腥味的猫,马上叫人把话筒递给摩莉,对她道:“你能用麦克风,把你刚刚问的话再说一遍吗?” 摩莉一愣,倒是接过了话筒,却并不卖账:“只是一个梦而已。我真正感兴趣的,是简为什么能够操纵龙卷风。” 她这话说出来,在场的人全部都议论纷纷起来。 虽然简悦懿把所有事都否定了,但根据法庭上那些曾经的公理教教徒的证词来看,所有人都说出过一件事,那就是,那个黄皮肤的女孩曾当着牧场里所有信徒的面,操控龙卷风! 法庭对这条证词倒是不予采信,但公众对这件事的议论却没有止息过。 简悦懿稍稍安心,看摩莉的反应,不像是跟这些人一伙的。 她问:“为什么你会想知道这个?” 摩莉很爽快地回答:“我想,每一个有信仰的人都会对此深抱兴趣。这是一个证明世上是否真有天父的机会。” 原来是为信仰而来。 她对她说:“我很抱歉,根本就没有天父入梦这件事。当时,现场就只有我们两个女性在。凭我们俩的力量想要帮助那些受迫害的女孩,实在是太力不从心。你又是一个特别有正义感的记者,我怕你会一时冲动,孤身探险,把自己搭上,就事先在你的饮食里放了一点致幻蘑菇。” 她很遗憾地看着摩莉:“你当时看到的,只是幻觉而已。” 摩莉呆若木鸡。 观众席的观众们也愣住了。那些把这件事当作神迹显现的观众,是想来现场观摩一下神迹的;那些认为这事只不过又是一场骗局的,则是打着揭穿骗子的主意过来的。 可这下,所有人都失望了,真相竟是如此不足道哉! 但摩莉很快反应过来:“不可能!我自己是没吃过迷幻药,也没吸过毒,但我是采访过吸毒人士的!由于药品作用,他们看到的任何东西都跟平常不太一样!比如碗看上去会比平时更大,颜色也跟平时不一样。而且大脑的部分功能会紊乱,比如突然分不清远近等等。但我当时一切正常!除了看到你掌心里的微型龙卷风!” 而她的反应,正是简悦懿想要的。 她特别无辜地对她说:“怎么就不可能呢?据我所知,每种致幻植物或药剂引发的情况都是不一样的。也许,你只是对致幻植物不敏感,所以它能在你身上产生的效果特别短暂呢?” 摩莉的职业是记者,被简悦懿短暂迷惑之后,这会儿再不会上当。她直截了当地问道:“那你要怎么解释牧场里的所有人都产生了同样的幻觉这一点?迷幻药吃下去之后,每个人产生的幻觉都不可能一样的。请你回答我,你是怎么让他们产生完全一模一样的幻觉的?” 简悦懿不说话了。她沉默了下来。 这给所有人的错觉就是,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辩驳了! 这时,群众突然沸腾了起来!那些想要看到神迹的人大声呼喊: “承认吧,天父是存在的!我每天晚饭之前,都会向祂祈祷,而我也感觉得到祂的存在!” “天父无所不在!为什么你不肯说出真相?!” “是不是有人胁迫你,不准你说出实话?!是那些暗中操控州议员选举的人吗?!” 而那些想要揭穿骗局的人,在失望之后,竟也转变了立场。他们呼喊着: “你这个骗子,你是想骗我们,上帝是不存在的吗?!” “你明明得到了天父的眷顾,得到了祂的力量,为什么不承认祂!你这个背叛者!” “你这样的行径,和背叛耶苏的犹大有什么区别?!” 简悦懿深深地叹了口气,面露为难,手却捏了顾猫猫的爪爪一下:看到效果了吧?我这可不是在作死。 所有人都在质疑她,都在想方设法想要扒掉她一层皮的情况下,倒还不如一开始就承认,这一切全都是假的。 这样一来,不仅可以打乱“扒皮者”的全盘计划,也让她无意成为第二个圣人的姿态表露于人前,让那些为了维护自己宗教而对她抱持敌意的人们,减轻对她的恶感。 你看,她不承认有神迹存在,民众反而急了。 是呀,人的大脑都有自我反思的功能。自宗教存在以来,谁没有过这样的疑问:神,是真的存在吗? 可假如真有人告诉民众,神是不存在的,他们却只会感到害怕。因为那意味着他们之前奉献给宗教的那些信仰、青春与精力,全都是错的。他们的那段人生是愚蠢的。 简悦懿深深地叹了口气,回应道:“这世上假如真有天父,那祂必不会愿意你们把目光放在神迹上面。祂在《圣经》等经典上的教导,才是祂真正希望你们记得的。” 114.114严禁转载 自简悦懿参加了CBS的访谈节目后, 民众的臆测反而比真相更加离谱。 简悦懿越是不肯承认,他们越是认定她曾与天父通灵。 “天父为什么要到一个黄皮肤的华人女孩梦里?这难道不是在告诉我们,在祂心里, 任何肤色的人类都是祂所造,都是祂的子女吗?我觉得我们应该忏悔, 忏悔对其它肤色人种的歧视。” “祂会降临到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女孩梦里,说明祂一开始就不希望人们知道这是祂的神迹。那个女孩这么年轻,却能在访谈节目里面对多方质问, 毫无畏惧之色, 这是谁给她的胆色?肯定是天父啊!她心里有底气, 才能这么无畏!就像她在邪/教一案里的表现一样,你看有哪个女孩敢孤身犯险,身入蛇穴的?” “赞美我天父, 哈利路亚, 荣耀归主。假如你不愿我们过度重视神迹,我将依《圣经》上的教导生活。我相信神爱世人,总有一天, 我将在天上与你相见。” “法院审理邪/教案的时候,我去旁听了的。那些邪/教/徒站到法庭上就开始流泪,说明明有天主教这样存在了数千年, 被无数人验证过的正派宗教存在,他们不去信, 却偏偏信了一个邪/教。所以, 天父才赐予了那个华人女孩龙卷风, 让她来惩罚假圣人,来救他们。他们说他们不配得到救赎,在法庭上一直告罪。” “我一直觉得,除了耶苏,这世上不可能再有人能与天父通灵了。但是,正常人可能操控得了龙卷风这么可怕的自然灾难吗?那个龙卷风在她掌心里变大变小,完全就跟玩具一样!我真的觉得,她就是天父在人间的代言人!” M国真的是一个言论自由的国度,这些议论很快被登上了报章杂志。而评论家和保守派们看到一个外国女孩竟点燃了人们心中的宗教热情,顿觉不妙,开始站出来发言: “请民众能冷静对待这件事。华人女孩简悦懿自己都不承认她是天父的使者,大众请勿随意臆测。这既是对你们所信仰宗教的不敬,也是对天父的不敬。” “那天的访谈节目我看了,这个女孩很精明啊。她一直在否认,但否认得又不够彻底。我充分怀疑,这是她的疑兵之策。她就希望民众误以为她真能与上帝通灵。” “她是华国留M的第一批留学生,是官派留学生。结合这一点来看,我们有理由怀疑,她是华方派过来想要操控M国内政的一枚棋子。希望FBI能赶紧调查清楚,假如她和华国真有不良企图,赶紧将她遣返华国!” “邪/教可以操控州议员竞选,当她的影响力大到一定程度,大家能保证她不会滥用手中的权力吗?说不定,她会操控国会议员的选举,甚至是总统大选!我觉得民众不能对这一潜在威胁,视若无睹!” 这种威胁论一出,许多民众开始感到恐慌。但幸好有M国境内兴起的“华国热”打底,而且发出疑议之声的评论家并没有拿出任何有力证据证实他们的臆测,再加上简悦懿之前又有大力水手金刚芭比的美誉,人们依旧记得她被骑机车的混混抢包时,临危不惧,反而把混混从摩托车上拖下来的事情。 所以,这些权威评论家们制造的言论,并未真正黑掉简悦懿在民众中的形象。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华国驻M大使馆的林大使也满心焦虑,火速向上级进行了汇报。接着,按上级指示发布记者招待会,在会上严厉指责了某些心怀不轨,想要挑起华M两国不和之人! 并声称:“有些人认为华国是M国人的敌人,觉得必须要对它进行经济制裁,以免它发展强大。但就算是在华M建交之前,M国经济也勿庸置疑地在衰退,很多年轻人都面临着就业难和失业率居高不下的问题。就算成功就业,薪资也远不如以前年度就业者的待遇。” “华M建交,意味着华国对M国打开了经济大门,而《合资经营法》的出台以及相关优惠政策,也给了M国企业另一个获利的渠道,并为解决M国就业问题作出了贡献。把华国视为敌人,对M国的经济发展并没有任何好处!” “这次的事件实在值得深思,我国官派留学生简悦懿同学为贵国消灭了一个大型邪/教组织,既维护了贵国的社会安定,又救助了许多无辜受难者。这种行动在法律上,名叫‘见义勇为’。而她不仅没有得到见义勇为的任何好处,反而被贵国戴上了‘不良企图’的帽子。这样下去,谁还敢见义勇为?!大家都各扫门前雪,管好自己不是更好?!” 华方措辞严厉,而经济、就业和治安问题又是M国的三大难题。这场记者招待会之后,民众的倾向再次反转,竟一面倒地开始同情起“天父之子”来。 林大使在记者招待会一结束,就给简悦懿打了电话:“我跟你说,从现在起,不准接受任何采访!有人想黑你,想黑你的祖国,在这种情况下,不管你说任何话,他们都能曲解!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保持沉默!” “好,我明白了!” 事实上,简悦懿自己也是如是认为的。所以自从上了那台访谈栏目后,她就再也没有接受过其它采访了。 多说多错,少说不错。 民众怎么猜,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在华大里面,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不过不同的是,同学们对她的态度完全变了。大家对她充满了好奇。 比如像今天下课后,同班同学约翰森就跑过来跟她打招呼:“嗨,简。我在神学院的朋友叫我来问问你,愿不愿意在礼拜天给他们学院布道?” 简悦懿摇头:“我不懂布道。这个你们应该去找神父。” 约翰森特别失望:“噢,神父的布道说来说去都是那几样,我都听腻了。” 她好笑地问他:“难道你觉得我去讲,就会有什么不一样?” 约翰森兴奋地趴到她桌子上:“也许你会给我们讲‘天父之怒’!” “……我不会讲的。天父不会喜欢我讲这个。” 约翰森更兴奋了:“你怎么知道天父不会喜欢?你跟祂沟通过的吧!” 同班的爱丽斯听到简跟天父沟通过,也被吸引了过来。她双眼亮晶晶,但却比约翰森稳重些。她说:“简,我很擅长烤苹果派哦。我烤给你吃好不好?” 简悦懿摇头:“不好。” “为什么?”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等我吃了派,你再告诉我,你想看‘天父之怒’怎么办?” “……” 约翰森在旁边帮腔:“你就讲讲吧,我们不是同学吗?我们之间还有秘密吗?” 他说这句话的同时,脸靠简悦懿靠得近了些。 她怀里的天猫突然迅猛出爪,在他脸上扇了一记巴掌! 但它没伸爪子,而且扇得特别轻。 约翰森懵了一瞬,问大家:“我刚才是不是被一只猫扇耳光了?” 周围的人哈哈大笑。 而简悦懿却一本正经地胡诌:“这只猫也是很有信仰的,它听到你要求我做天父所不喜的事情,觉得特别生气。所以伸爪给了你一个小小的教训。但它毕竟是天父的信徒,再生气也不能不顾《圣经》教导,让人流血。所以,它只是轻轻地警告了你一下。” 约翰森骇异:“猫?!有信仰?!你是在开玩笑吗?!”想想,又觉得能跟天父沟通的女孩,她的猫可能都不是普通猫,又小心翼翼问道,“难不成,这只猫是天父赐予你的?” 简悦懿见他当了真,当堂笑出声来:“你怎么什么都信?” 鉴于她一直否认神迹,约翰森反而觉得:“这只猫不一般吧?你也不是普通人吧?” 人们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你能怎么办? 很快地,考古系的课开始学员爆满。课虽然是一早就选好了的,但只要是考古系的课,旁听的人多得不得了。 而且你只要观察一下,就会发现旁听者几乎都或坐或站在简悦懿的课桌旁。教室的其它地方却空旷得很。 教授们惊疑不定,善意地提醒他们,可以到教室里其它地方落座。 可旁听的同学们的回答却是:“不,我们就在这里坐 (站)着就好。在这里坐(站)着,感觉更安全。” 能不安全吗?治安差到连某些教授都穿着防弹衣上课的时候,大力水手兼能拿出一手“天父之怒”的简同学就在身边,这是多么令人心安的一件事呐! 简悦懿说话又风趣,很快,她周围便聚集了不少的人。 有媒体留意到,她只要一出宿舍,身边就前呼后拥的一大堆人。于是想方设法挤入人群采访她:“有评论家认为,你想效仿假圣人马克那样组建邪/教,通过操控州议员乃至国会议员选举,进而影响我国政治。现在,你每次出行身边都围了这么多人,请问,你承认你是想影响我国政治吗?” 简悦懿一摊双手:“不承认啊。这些同学不是我让他们过来的,是他们自己过来的。” 同学们觉得好笑得要命: “对啊,我们就是自己围过来的。政府管不动街头,管不动校园,在枪击案面前人人自危,那我们就只好自力救济。她可是大力水手金刚芭比,在她周围不是最安全的吗?” “你们想太多了吧,宪法和人权法案都说过,集会是自由的。我们这还不是集会呢,就只是大家一起聊聊天、上上课而已。” “这样就能影响国家政治,那你们要不要去各大宗教的教堂,指责他们也影响政治了?” 媒体记者不甘心,进一步询问道:“那她有向你们讲经布道吗?她有讲过任何有关宗教或政治的内容吗?” “没有啊,她严防死守,从来都不肯讲。我们让她讲,她都不讲!” “我说请她吃苹果派,她也不吃。她说我请她吃派,意图不单纯,是想从她嘴里听到有关天父的事。哦,对了,她叫我多读《圣经》,这算不算布道?” “你那算什么?我请过她喝咖啡,请过她去高级餐厅,她都不肯去!” 115.严禁转载 自从CBS的那台访谈节目播出后, 不管是谁来采访简悦懿,又或者是谁想见她,她都是回避了的。 就如林大使所告诫的那样, 她把自己给隐藏了起来。 但很可惜,木秀于林, 风必催之。即使她着力隐藏自己,还是避不开那些花了心思,执着要找到她的人。 比如像今天, 考古系的系主任就把她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而她一进办公室, 里面除了系主任外, 还坐着一个40岁左右,胡子被剃得干干净净,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穿西装打领带的男人。 系主任面带微笑, 对简悦懿说道:“这位是阿尔.科尼尔斯先生,是现任国会议员。他想见见你,简。” 接着, 他竟与那位科尼尔斯先生对接了一个眼神,就笑着对她说:“你们慢慢聊,我还有课要上。”拿着教案出去了。 这是摆明了要给他们单独说话的空间。 简悦懿却直接拒绝道:“很抱歉, 我不认识你,也并不想跟你聊任何事。” 在M国这个自由国度, 最大的好处就是, 你可以拒绝你想拒绝的任何人——你甚至可以朝总统头上扔鞋。 科尼尔斯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态度, 只是很平静地说:“我来,是为了跟你谈一笔交易的,简小姐。” “我可没有任何交易,跟一个我都不认识的人谈。”她转身就要开门离开。 “一万M金。”科尼尔斯突然道。 啥?简悦懿莫名奇妙地望了他一眼。 “你现在已经这么有名了,虽然你没有组建宗派,但有那么多人都认定你是天父之子,”他表情认真地看着她,“你已经拥有一定影响力了。可惜,你没有永久居留证,没有M国国籍,这样的你是没法参与政治竞选的。这样一笔‘政治资金’白白浪费了,不觉得可惜吗?” “什么意思?” “你可以卖给我。我出一万M金,而你只需要轻飘飘地对媒体说一句,西雅图的阿尔.科尼尔斯是一个能看到社会弊病,也愿意为改进这些弊病而努力的人,就可以了。” 这是……要她帮他拉政治竞选的选票?!她想起了自己潜伏在公理教的牧场里,亲耳听到假圣人马克跟一位想要竞选州议员的富人之间,把公理教教众能投出的选票明码标价,互相拉踩砍价的场景。 她倒没想到,这种事有一天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觉得不可思议:“你也说了,我并没有组建宗派,我手下根本连一个教徒都没有。在这种情况下,你觉得我有资本操纵别人手里的选票吗?” “所以我只出一万M金,就当作是广告宣传费吧。” “恐怕你这笔宣传费会血亏。”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会大赚一笔呢?你是没有教徒,但你有那么多视你为‘天父之子’的……唔,姑且称他们为粉丝吧。明星也一样没有教徒,可他们有粉丝,所以他们宣传的商品总是有很多人买账。” 其实科尼尔斯所说的,也正是她当初所想的。作为官派留学生,她要是开宗立派,建一个什么拜天父教之类的教会,那么一定会引发M国当局的敌视,进尔认为她的祖国是想用宗教手段影响M国政治。而她自己也会被极端种族分子视为该扫除的对象,说不定三不五时就会有人跑来暗杀她。 而影响力这种东西,就算你不成立组织,它照样会有。 “你是商品吗,科尼尔斯先生?”简悦懿问他。 “什么意思?” “你不是商品,你是活生生的人。所以,我要是答应你帮你宣传,那不是在侮辱你吗?很抱歉,我拒绝。”她随便找了个借口拒绝。 一万M金……她卖个东珠朝珠都不止这点钱了,还能看得上这点诱惑? 在她又要转身离开的时候,科尼尔斯突然问道:“假如我是亲华人士呢?” 简悦懿的动作顿住了。 这TM还真是一个懂得商务谈判的人才啊……先看你爱不爱钱。不爱钱,好,可以,那你总得爱国吧? 她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跑到嘴边,想要溜出去在空气里转悠一圈的“好”字,给恶狠狠地吞到肚子里! 现在这时节,不适宜作妖,不适宜作妖。 记住林大使的告诫,这风口浪尖的,你说什么都能被有心人士故意曲解。更何况是人家用“亲华”,来买你的宣传! “假如你是亲华人士,我很感谢你对我的祖国的友善。但很可惜,我还是那句话,我并非是天父之子,没有资格以这种身份来帮你参加竞选,左右政局。” 说完,她直接离开,再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而很奇怪的是,他竟也没追出来。 简悦懿起了疑心,忽然发现一切好像都太理所当然了。她没有教众,科尼尔斯不介意;她的宣传能力到底强不强,他也不甚在意,一来就出一万M金的高价。就算是预备找明星打广告的商家,也会先对明星本人的号召力进行审慎的评价,再做详细方案。可是他呢?完全不要求她证实自己的号召力! 而且他还在这风口浪尖的时候找上门来!这是有多想赢竞选啊!可她拒绝之后,他竟没追出来! 她心里觉得慌,马上避人耳目,去找了一部电话给《华盛顿邮报》的摩莉.卡逊打了过去。 “摩莉,你得帮帮我!” 两人在牧场内虽说没有经历同生共死的患难之情,但摩莉当初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陪着她一起潜伏在邪/教的根据地,等着将这伙危害公民安全的,擅长洗脑的邪/教分子一网打尽的。 她甚至还在关键时刻,叫她去报警,自己却打算拿着一把袖珍左轮手枪去救被迫害的女孩子们。 这样的人,她觉得她是可以信赖的。 “你是……简?你是简?怎么了?”摩莉问道。 “你还记得公理教的假圣人马克,公然向竞选州议员的候选人们兜售教内教众手中选票的事?他利用这种方式操控选举,并收获大量金钱。现在,我遇到了同样的事!有一个叫阿尔.科尼尔斯的国会议员跑过来,说他愿意给我一万M金,只要我向所有视我为天父之子的人推荐他,让他们把手中选票投给他。” 摩莉咒骂了一句:“就给一万M金?他也太把‘天父之子’不当一回事了!” “重点不是这个,摩莉。重点是,我从来没有承认过‘天父之子’的身份,可就算如此,已经有政客把目光落到了我身上,妄图利用人们的宗教信仰获得名利!我是拒绝了他,可他依旧可以找其他人!他可以找知名的神父、修女,甚至主教!噢,上帝啊,想到他用肮脏的手段玷污宗教信仰,我就感到愤怒!” 她把自己说得好像很有信仰一样。 连摩莉都感动了,连忙对她道:“你把具体经过详细告诉我吧,我保证,这事明天一定会上报纸头条的。” 简悦懿就把阿尔.科尼尔斯跟她讲的那些话,还有她如何回答的那些,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 这边弄完,她又马上给华国驻M大使馆的林大使打了个电话:“大使,不好了,有人要政治迫害我!” 头一句话就把林大使给惊到了:“怎么回事?你别急,慢慢说。” 她就又把今天与阿尔.科尼尔斯见面的经过讲述了一遍,不同的是,她还把自己的怀疑和判断也跟林大使讲了。 “这个不对劲,太不对劲了,我怀疑他就是在给我下套!” 林大使沉吟了片刻,也说:“你说得对,这个很大可能就是在下套。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已经给《华盛顿邮报》的记者摩莉打了电话,把事情全讲出来了。她说明天的报纸上一定会登出这则新闻。我是觉得,反正对方要往我身上泼脏水,那我就抢先一步先泼他一盆脏水!到时候,看他怎么跟公众解释。” “好!”林大使叫好之后,忽然又沉默了下来,问她,“你能保证真相明天一定能见诸报端?” “没问题的,摩莉这个人是很正派的。她连邪/教的老巢都敢端,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 “就算她愿意做,但她的上级呢?《华盛顿邮报》可不是她一个人的。” “可是这份报纸连M国总统的丑闻都敢揭露,一个国会议员的丑闻不会不敢报道吧?” 她把这句话一说,自己先怔了一下:“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林大使……” 她毕竟是外国人。谁知道会不会有人以“国家利益为先”,痛陈利害,令《邮报》主编改变心意,隐瞒真相,反过来痛批她行为失端呢? 她能想到向摩莉求助,那些想害她的人未必就想不到啊…… “在这种艰难困苦的时候……”简悦懿可怜巴巴地道,“我只能倚仗自己的祖国了……林大使,救我啊!” “要不然这样,我们抢先一步召开记者招待会?” 简悦懿思考了一下,答道:“陷害这种事情,解决得了一回,下一回不一定就能防得住。我觉得,还是得在记者招待会上完全言明立场,才能杜绝有心人的心思。” “什么立场?” 简悦懿就把自己的打算跟林大使讲了讲。 林大使比较慎重,当即告诉她,他得先问了上面的意思再说。 对此,简悦懿倒是一点不担心。现在副主席在中/央内部的话语权越来越大,这事肯定会报告到他那边,而依她对他的了解来看,这位敢实施改/革/开/放,敢恢复高考,敢立法审判四人集团,敢搞经济特区,还敢与M国建交,她有很大把握他会同意这件事。 她把该找的人都找过了,这才慢慢跟顾喵喵商讨起来。 116.116严禁转载 可惜顾喵喵是被她背在背上的, 她再怎么喊它叫妈妈,只要它不喵喵叫,她能知道它是什么反应、什么表情? 这可不少了许多乐趣吗? 于是, 简悦懿又把背包褪下,改成背到自己胸前, 笑眯眯地对顾喵喵说:“天猫殿下,就算你再如何了得,你也是有妈的猫啊。在你妈妈面前, 你还得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来, 喊一声‘妈妈’。” 顾喵喵:……= =||| “妈——妈!喊呐~, 你怎么不喊?是不会说人话吗?那你可以用汉语拼音来拼,来,妈妈教你。摸啊妈, 摸——啊!” 她一个不小心, 把自己给套进去了! 顾喵喵猫脸都快笑烂了,你是叫我摸你吗?还摸啊摸~。它很给面子的站起来,在她脸上摸了一爪, 还顺便在她下巴上勾了一记,十足十地把纨绔子弟调戏良家妇女的姿态做了个足。 摸完,还开了金口, 学着她的腔调说了句:“摸——啊——” 把简悦懿完全听得怔住了! 半天之后,她才反应过来:“你会说人话!原来你会说人话的!叫妈妈!叫妈妈!” 顾喵喵歪了歪猫嘴, 你怕是忘了我一开始就跟你介绍过, 说天猫是会说人话的…… “快, 叫妈妈!今天你必须叫我妈妈!”深觉自己被欺骗了感情的简悦懿不依不饶地道。 顾喵喵配合地叫了一声:“摸——凹——” “……这明明就是猫的拼音!重新叫!” “摸一凹——” “这是喵!不过关,重新来!” 好吧,怎么叫你都不让我过关,我就只好……“我是你爸爸。”顾喵喵说道。 简悦懿:…… 你这只死猫! “你不是我妈妈。你要是我妈妈,我又是你爸爸,我们之间的辈分可就错了。”顾喵喵继续道。 然后又是一场人猫大战…… 等战完,简悦懿突然沉着脸对它道:“我觉得,你还是不要说人话比较好。一点都不可爱了……” 因为这件事,这几天,简悦懿又把背包调整到了背后去。 她一点都不想看到它的猫脸…… 可现在遭遇到政治迫害,她还得求助于可爱的顾喵喵。于是她把背包褪下,把猫抱出来,对它道:“猫殿,你主子遣你到我这里来,就是要你来保护我的。你看,我现在遇到了这么大的危机,你一定要帮我啊!” 猫殿用鼻子哼了一声,不理她。 自从简悦懿把背包调整到背后之后,它也觉得自己好像过分了点,就想方设法主动讨好她。 比如,有时候站起来,用肉掌轻轻碰碰她的脖子啦,撒娇似地“嗯喵——”一声啦,用小脑袋蹭蹭她的后背啦。 瞧,它为了讨好她,表现得多像一只猫啊! 可她就是不高兴。 它没办法了,使出杀手锏,往床上一跳,然后特别羞耻地做出翻肚皮给她看,再用脑袋去蹭床单的邀宠之姿。这种姿势,你说那不是跟青楼女子跟女票客说:你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了?想煞奴家了!快来嘛~! 跟这种情况有什么区别?! 它都这么羞耻地做出这种姿势了,她居然还不理它! 气死它了! 现在有事情就知道来找它了,呵呵哒。 简悦懿才不管它生不生气呢,这货就是傲娇,你给它顺顺毛,它很快就好了。 于是,她一边狗腿地给它做按摩,帮它轻轻捏爪爪,捏大长腿,一边问它:“猫殿,舒服不?” 它不理她,但很快就开始打起猫呼噜来,两眼轻轻闭着,很是享受的样子。 “你会不会用手/枪啊?”她问。 它右眼轻轻掀开一道缝望她。 这时,魔王松鼠君蹦了出来,激动地对自家主子说道:“主人,主人,这么简单的工作,让我来做吧!” 在牧场一举端掉邪/教之后,它就一直没有机会跟主子表忠心了。现在主子怀揣青石大佬,身边又有可怕的天猫,还有一只狗腿的人参精天天撒娇,它要是再不好好表表忠心,主子怕都把它给忘了! 你看,主子现在多疼那只猫啊!还给它按摩! 它都没有过这种待遇,哼叽! 人参精啃着炸鸡腿,啃得满嘴是油,还抽空说了句:“你?算了吧~,就你那小身板儿,能抱得动手/枪?要保持平衡都难。你还是别为难主子了~,当心贼人没射到,倒把主子给误伤了。咔滋咔滋。” 说完继续啃鸡腿。 不止它在啃,屋子里一堆松鼠都在啃。 松鼠君在牧场的时候,为了让广大野生松鼠听它号令,帮主子保住那些“圣女”不受迫害,而跟这些松鼠许愿:跟对了人,以后是有肉吃的哦~。 所以,从牧场一事了结后,这些野生松鼠就跟着简悦懿一起迁徙到了华盛顿大学。 这些小家伙在树林里生存都不易,找坚果都要找很久才能找到一颗。可现在,突然有各种各样的肉天天敞开供应,这简直是掉到了福窝里头啊! 一只只野生松鼠们没过多久,就养得膘肥体壮的,皮毛都油滑了不少。 一只野生松鼠“吱”了几声,对松鼠君表示:大佬,放心!你要用□□,我绝对给你打下手! 另一只野生松鼠也吱了吱:一只松鼠力气不够,一堆松鼠力气总够了。 不一会儿,屋子里所有的松鼠都在吱吱叫。 猫殿鼻子里冷哼了一声,一堆耗子,还敢跟猫抢功。左眼一抬,却发现简悦懿满脸欣慰,似乎就要答应松鼠君的提议。 它浑身一僵,你居然敢当着我的面跟那只死耗子暗度陈仓。伸出右爪就按在了她的手背上,猫眼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简悦懿当然不会真把希望寄托在松鼠君的身上。她要的可不仅仅是会使用手/枪那么简单。 她这不是就在等着猫殿吃醋吗? 猫殿一用爪子按她手背,她赶紧就对松鼠君说:“你的心意,我很清楚。可是,人们要是看到一堆松鼠在耍弄□□,会被吓到的。这事还是让天猫殿下来办吧。” 顾喵喵这才满意地收回了肉爪。 不过,这个理由实在太牵强了,松鼠君满腹委屈,叨叨着:“人们看到一只猫耍刀弄枪的,不也一样会被吓到?” 顾喵喵本来是趴在床上的,听到这话,它缓缓地改变了姿势,变成坐势了。而在这个过程中,它的猫眼一直紧紧锁住松鼠君,眼里的厉芒在宣称着它对“猫捉老鼠”这个游戏,此刻有多么地感兴趣。 松鼠君打了个寒颤,夹着大尾巴赶紧躲到鼠群里,跟大家一起啃鸡腿压惊。 而简悦懿的事情也就就此敲定下来。 *** 当天晚上,华国驻M大使馆就派了一辆车,从华大校园里接了简悦懿去了机场。 他们打算召开新闻发布会的地点,是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的林肯纪念堂——选这个地方是有特殊意义的。 顾喵喵在她临走前,就已经离开她,自行前去准备了。 她这会儿手中无猫,心情又因为等会儿发布会的事而略嫌紧张,习惯性地伸手摸猫,却没能摸到猫,顿时心里就有些空落落的。 华大位于西雅图,而林肯纪念堂却在华盛顿。这么远的路程开车要耗掉50多个小时,搭乘飞机却只需要花4、5小时。 她在机上休息了一阵,抵达华盛顿,由接机的大使馆工作人员送她去了为她准备的酒店房间。她送走工作人员后,立即打开电视看新闻。 新闻上倒是一片风平浪静,显然阿尔.科尼尔斯还没来得及向媒体曝料。不过,这倒是让她觉得有点诧异。事实上,她也是做好了两手准备的。万一阿尔直接就向媒体曝料,那她也将马上召开记者招待会——反正大使馆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 但这样一来,她事前准备好的那场戏就来不及加了。 现在阿尔.科尼尔斯没有直接向媒体曝料,倒让她觉得,这人恐怕是在暗地里准备着什么,好给她来一个致命打击。 她心里有点担心,但这个时候担心无用,便强逼着自己倒在床上闭目休息。 睡了不过两三小时,天就开始亮起来。 等她洗漱完毕,已经有大使馆的工作人员驾车来接她去林肯纪念堂。 去纪念堂的沿途,她看到街边已经有报贩开始贩卖今天份的报纸了,赶紧请工作人员停车,自己下去买报纸。 果然,在扫视各报后,有一份报纸的头版头条写着《假圣人第二?“天父之子”疑似利用信众信仰谋取经济利益》,内容正是国会议员阿尔.科尼尔斯的主动爆料。 而《华盛顿邮报》的头版头条也登着《天父之子斥责政客:不要把肮脏手段用在玷污宗教信仰上!》 她忍不住在心里对摩莉说了声谢谢。 把两份报纸买下,目光扫过路边的咖啡厅。厅里有一台彩电正在播着访谈节目,而喝着咖啡,吃着甜点的客人们也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 电视上一位男主播正在用掌声欢迎他的特邀嘉宾。 简悦懿一看到那名嘉宾,忍不住迈步进了咖啡厅。而厅内电视中的访谈依然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