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总是如此任性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这简直就是一个人间炼狱。  分不清楚在这个炼狱里挣扎的,究竟是活人,还是死人?  偌大的武场,只见一百多号人有的躺在地上,有的挂在树上,有的趴在水井旁边,有的抱在一起痛哭。  他们全都神志清醒,一张张凄厉的面孔,有些人五官因过度的痛苦,而扭曲得易了位,恐惧的双眼中溢满死亡阴影,枯萎又乾裂的唇中,吐出的是一声声令人不忍听闻的惨嚎。  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面对死亡。  水玉烟坐在武场上主席的石椅上,她窈窕的身子包裹在淡紫色绸衣内,肤白胜雪目色清冷,唇边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看着眼前的炼狱场景,却像看着戏班子唱戏,看得有滋有味,就差一壶好茶一碟香瓜子。  “杀了我吧……老大,我愿死啊!”  “谁来救救我……”  这里本是声名响亮的黑风寨,霸占了这个山头长达二三十余年,过往旅客经过此地无不心惊胆战,官府出兵围剿多次不见其果。  包括寨主在内的一百多号山贼,大半都是精壮的男子,过惯了刀口舔血的生活,一般的小伤小病,根本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但是现在,他们精壮的身躯却全部都开始腐烂,有的人从手开始,有的人从脚开始,全部都在哭天抢地,指爹骂娘。  “好痒啊……老大,我快受不了了……”  “痛死老子啦……”  “寨主,救命啊……”  显然这个山寨的老大,还算是个得人心的人物,哀嚎声中,向他求救的不在少数。  但是此时他自身都难保了,哪里还顾得了别人。  他从脚开始腐烂,又痒又痛,痛得昏死过去又很快醒来,肉体上的苦痛尚且可怕,心理上的折磨更加恐怖。  他朝凉凉地坐在那里看戏的水玉烟看去,忍过一波剧痛,骂道:“他妈的小贱人,出手忒也狠毒!”  闻言,水玉烟微微挑了挑眉。  “老大,你别说了。”  他旁边躺着一个长相斯文的白面书生,看着像是此山寨的军师。他痛得龇牙咧嘴,缓过一阵痛后,出言制止寨主,道:“她就是风云水火宫的水宫主啊!”  “什么!”寨主瞪大了双目,不可置信地看向水玉烟。  水玉烟微冷一笑,犹如地狱里的恶魔,她朱唇轻启,道:“怎么,你可想起来三日前,做了什么错事么?”  ——  三日前,水玉烟正在望日城最大的药材铺里,挑选着药材。  专注于药材的挑拣,水玉烟太入神,以至于一只大手抓住她的小手,她才发现有人欺近。  她冷冷地盯着来回抚摸她小手的那只手掌,缓缓抬眼,看见一张色眯眯的脸,冲她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黄牙,还喷着酒气,道:“小姑娘生得标志,这小手摸着真舒服啊!”  一旁跟着此人的几个喽啰,都贼兮兮地笑开,有人拔尖了声音道:“寨主,不如请这位姑娘回去,做七夫人啊。”  寨主?水玉烟盯着手上还在放肆的大手掌,略略使劲将手抽回来,冷眸扫过眼前这几人,仔细打量了一遍,见每个人手背上都有一枚黑虎刺青。  她低喃了一句:“黑风寨么?”  话音落下,她就轻轻转身离去,在繁华热闹的望日城里,谅他也不敢强抢。  今日一大早,水玉烟就飞身落在黑风寨大院的武场内叫阵。  黑风寨的人都出来应战后,水玉烟二话不说,仗着轻功绝妙,见人就结指弹毒丸。黑风寨的人都是稳扎稳打的搏命招数,谁躲得过她的轻功?  在极短的时间内,没有一个山贼不中了她的毒。  然后,水玉烟每一个房间仔细地搜过去,所有的老弱妇孺都在她的毒下立时毙命。山贼们中了她的软筋散,虽然悲痛于家人的死亡,却奈何不了她半分。  谁能想到,她竟然就是风云水火宫的水宫主!  想到三天前的事,军师咬着牙,道:“水宫主下的毒,除了她自己外无人可解,老大,我们走到绝路了啊!”  听到军师的话,所有的人都绝了望。  江湖传闻沸沸扬扬人尽皆知,风云水火宫中人,得罪谁都还有道理可讲,水宫主却是万万得罪不得。  完全不讲道理的水宫主,什么冷血见死不救都不算事儿,最可怕的是她很记恨哪!  得罪她的人,轻则死,重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她手中死是一大福气,就怕她让人痛苦到连自戮都做不到。  水玉烟听到他们的话,不由展唇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道:“想不到黑风寨还有那么个明眼人,算你们好运,本宫主炼了整整一年的追心丸,都用在了你们身上!瞧着似乎也有些浪费了啊。”  追心丸!  追心丸沾上皮肤就会中毒,肉身会从四肢开始发痒腐烂,缓慢地往胸腔烂去,直到心脏停止跳动为止,才会绝气而死。  世上根本就没有几个人受得了这种痛苦,大都宁愿求死,但是水宫主没想让他们痛快,追心丸还含了软筋散,连握起刀柄的力气都没有,又怎么举得起刀下得了手,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水玉烟!他妈的仅仅为了那么件小事,你就出手如此狠毒,你还是个人吗!”黑风寨主心有不甘地骂道。  为了那么一点小事,赔了整个山寨的人命,真是划不来啊!  水玉烟轻声一笑,道:“谁叫你让本宫主不高兴了呢?你们,就慢慢享受吧。”  她的声音清冷犹如她的人,说完,她轻身站起,下巴轻扬环视了一周,足尖轻轻一点,迅速掠起消失在众人眼前。  “虽然她是我一手养大的,我还是忍不住要说,她可真是心狠冷血。”  山寨大院外一棵百年老树上,两条女子人影轻飘飘地踩在树枝上,看着整个山寨的惨状,都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听到其中一个的说话,另一个女子摇了摇头,道:“三妹的毒术当真是独步天下,只怕江湖中再也找不到对手啦。假以时日,咱们风云水火宫更多仇家上门了。眼下,我们真的不救人?”  方才说话的女子道:“三妹的事什么时候轮到我们插手去管了?再说啦,我们管得住她吗?”  另一个女子长叹了一口气:“三妹总是如此任性,行事只看心情高不高兴,完全不考虑后果。”  “她身世孤苦,虽有高贵的出身,却流落江湖,性命也不掌握在自己手里,心有郁结在所难免。”先说话的女子皱起眉头。  “唉,她爱做什么,就由得她了,只盼她肯多活些日子。”  “……”  随着话语消失,两条身影也已经不见,黑风寨留下的依旧是遍地哀鸿。 第二章 你不必矫情1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金禧王朝,天远二十三年。  隆冬白雪。  清晨,布着积雪的官道上,仓行云披着黑色大氅骑在一匹健马上。他的黑发用墨玉发冠随意束着,并没有弄整齐,散落的发丝在风中飘扬,看上去整个人慵懒而不恭。  骏马不紧不慢地走在雪地上,他一脸的索然无趣,好似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眼睛在一闭一合之间,却又无形中有一种狂戾的骇然之气。  “仓行云!”  一道瘦小的身影悬空而来,落在仓行云身前,他挑了挑眉,没将来人放在眼里,仍旧是不紧不慢地驱驶着马。  “小哥,马蹄无情,莫要挡道。”  那瘦小的身子却二话不说,纵身拔地而起,犹如乳燕投林一般,掠到仓行云上空。  见此,仓行云忍不住赞道:“小哥轻功不赖啊。”  反观他自己的轻功已算少见敌手,这小哥绝不输给他。  他猝不及防之时,那瘦小的身影却朝他挥了挥手,撒来一阵紫黑色的粉雾,他微微皱眉,心中暗道不好,那瘦小的人便已经飘到十几丈之外,他也随之坠马昏迷。  当仓行云恢复神智的时候,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地坐在一个大浴桶里,面对着雕花门,桶中的水黑漆漆的发着浓腥的恶臭,下面还煨着炭火。  有人在煮他?  他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身上插满了银针,动弹不得。  门吱呀被推开,走进来一个妙龄女子,她穿着淡紫色的小袄,兔毛滚边,拎着一个麻袋站在门口。  她下巴轻扬,孤傲如兰,亭立似荷,配衬她白皙无瑕的脸,有着说不出的出尘。  仓行云心里暗叹此女只应天上有,她宛如九重天外下凡的谪仙,在她眼里,他似乎连尘埃都不如。  他不由看得稍微有些失神。  见他醒来,她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冷冷淡淡地走上前来,将麻袋里的东西哗啦哗啦倒进浴桶。  “姑娘,莫非要让这些东西来咬我么?”仓行云略有惊诧。  十几条花花绿绿的毒蛇、蜈蚣、蝎子从麻袋里爬了出来,却只在浴桶边缘贴得紧紧的,看样子都不敢下水。  仓行云在心里暗叹:她看起来纤细非常的一个弱女子,如何抓来这么多毒物?  却见她拿了一条小木棍,将所有毒物都拨进浴桶,溅起星星点点的水珠。  虽然不怕,但是这么多密密麻麻的毒虫,跟自己同处一个浴桶,总是有点恶心。  仓行云微微皱了皱眉,道:“姑娘,你这是救我还是害我?以毒攻毒不是这么样的吧?”  “你倒是气定神闲。”那女子终于开口,普通人见到这么多毒物即将往自己身上爬去,胆都会吓破,看他虽有惊诧的神色,却没有半点惧怕。  她的声音犹如她的人一样冷冷清清,却出乎意料的动听。仓行云眸光闪了闪,笑了笑道:“我身上已中剧毒,再多来些无非就是多受一点罪。”  那女子倏地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她用小木棍搅动着浴桶里的水,只见桶内的毒物非但没有去咬仓行云,却全都翻着肚子浮出了水面,看起来像是全都死绝。  这桶里的水,竟比这些毒物还要毒!  “算你走运,毒娘子的成名绝技一笑追命,纵横江湖四十余年,霸道之极。中毒之后七日,便是华佗再世也无力回天,而你刚刚中毒,却叫我遇上了。”  她一张瓜子脸,肤白胜雪眸光也寒凉。犹如长空冷月的眸光,显得她空灵飘渺,她虽然口中跟仓行云说着话,眼里却没有他的存在。  仓行云细细打量着她,心里则是在思索,究竟江湖中有哪一个解毒术高超的女子,口中也问了出来:“姑娘救命之恩,在下在此谢过,还望姑娘赐教名姓所在,他日必登门报恩。”  “报恩?”那女子唇角微勾,现出一个似笑非笑,道:“那就不必了,刚巧碰上本宫主高兴,就顺手救了你。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如果我不高兴,你就是奔上门来求我,我也不会看一眼。” 第二章 你不必矫情2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这是什么逻辑?她能解毒娘子的独门绝技,该是个大夫吧?医者父母心救死扶伤,她出手救人却是凭着高不高兴。  仓行云默默收回方才在心里给她的评价,这女子若是谪仙,一定是脾气太坏被贬下凡的。  他还没有说话,她又淡淡地道:“待你的毒解清后,就迅速给我离开,出去之后,也别说我救的你,给我招惹了麻烦,我能救你,也能毒死你。”  仓行云挑了挑眉,她对自己可真是自信啊。想着,他展颜狂邪一笑,道:“姑娘不要报恩,也请告知在下芳名,在下必然铭记于心。”  那女子没有理会他的话,走到他身后,将那些银针一根一根地卸下。  仓行云只觉得她的指尖不时触碰到自己的后背,冰凉、有些粗糙,却像用极细的羽毛撩拨着他的神经。他忍不住屏住呼吸,仔细地感受心中那种莫名的触动。  半晌过后,他感觉她的手离开了自己的背,听见她清清冷冷的声音:“小莲进来,换水。”  话音刚落,便有一名侍女打扮的小姑娘走进来,率了几名高大的女侍。那几名女侍抬着一个新的浴桶,放下之后,再提来干净的热水灌了半桶,然后女侍们全都离去,动作流畅,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公子,干净的衣物在这边,您可以沐浴更衣了。”唤作小莲的侍女笑吟吟地对仓行云道。  这小姑娘看着天真,也算娇俏可爱。  “姑娘。”仓行云叫住她,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小莲调头看向自己的主子,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就朝仓行云微微一笑道:“回公子的话,这里是风云水火宫啊。”  风云水火宫!仓行云略略吃惊,转念一想,也不难解释,他中毒落马的时候,正是在望日城附近,风云水火宫正好经过那里。  而那女子方才自称本宫主,“莫非这位就是……”  他目光瞧向在一旁背对着他,正在整理药囊的清冷女子。她不会就是水宫主吧?然而在这风云水火宫,能够解天下奇毒的除了水宫主,还能是谁呢?  小莲微微笑道:“公子既然知道了这里是风云水火宫,又岂会不知除了我们水宫主,绝没有任何人医术如此精妙,能够解去毒娘子一笑追命的毒呢?”  她们家水宫主可是医仙徒弟,神医妙手啊。  “水玉烟。”仓行云将这个名字在嘴边默念,心里却仍在吃惊当中。水宫主名声在外――确切地说是恶名远播――却很少在江湖中走动,这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  一个月前黑风寨被剿,江湖传得沸沸扬扬,无非是说水宫主性情怪异不近人情,出手狠辣冷血无情,却没几个人知晓水宫主究竟长了什么样子。  小莲笑了笑,道:“公子快请沐浴吧,更衣之后请到那边床上躺着,宫主还要给您做最后的清毒。”  说完,她就走出门外将门关上。  仓行云此时才环视了一圈屋内的陈设,雕花大床,梳妆台,这里看上去像是女子闺房。想着,他朝水玉烟问去:“这儿,不会正是水宫主的闺房吧?”  水玉烟没有回答他的话,只道:“小莲跟你说的,你是聋了没听见吗?”  “在下自然是听见了,但是,你难道不需要回避么?”仓行云有些不明所以。  纵是他向来我行我素,在一个姑娘面前沐浴更衣,这等失礼的事,怕也做不来。最主要的是,他怕负责任啊。  水玉烟却哼了一声,道:“你不必矫情,之前给你施针,你的赤身本宫主已经见过了。”  这倒显得他仓行云矫情了?既然人家姑娘都不在乎,他又何必矫情!  想着,他心里漫出一股气,立刻挺身站起跨出浴桶,再跨进另外一个浴桶,慢慢清洗身上恶心的腥臭味。  却又,忍不住转身面向水玉烟,看着她专注挑拣药材的背影。  心,莫名地颤了一下。  有许多亲说男主显得有些弱,亲们不要着急,男主绝对是个强者,只不过再强大的男人,真心捧出来的时候,也是显得弱势。本文男主不是腹黑男,如果男主不示弱,那样一个无心的女主,早就跟他白白了 第三章 你嫌命太长了是吗1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待仓行云沐浴完毕换上了干净的衣物,总算觉得自己身上的毒消退了大半,但是内力却完全使不上,最多跟正常人无异。  躺上那雕花大床的时候,他觉得有些奇怪。隆冬之时寒冷是必然的,但是铺了厚厚被褥的床,这室内又燃着好几个火盆,不至于如此冷气逼人吧?  该不会这里就是水玉烟的闺房,常年睡在这样的床上,才造就那种性子?  他好奇地下了床,就要掀开床板看个究竟。  “你这手若是下去了,我就叫你的手再也不能拿起任何东西。”  动听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他转过身来看着水玉烟,展颜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水宫主并不会武功,想要废了在下,却不容易。”  他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狂傲之气。  水玉烟眉头微微蹙了一下,眸中闪过一丝不豫之色。  她天生不能习武,这是她的铭心之痛。并非武功对她有多重要,而是不能习武的原因是穷她一生都不能逃开的牢。  见她神色不佳,仓行云又道:“不过我听说水宫主轻功绝顶,不然也难以你一人之力剿灭了整个黑风寨。”  听他提及黑风寨,水玉烟脸色微变,她怒气上扬,迅速拍出一掌。  仓行云怎么也想不到她竟会突然袭击,他现在可不比以前,立刻被她一掌打在床上。  “传言水宫主喜怒无常,果然如此。”仓行云不怒反笑。“在下不过说了句实话,水宫主这般生气,却是为何?”  她发怒了的样子,清冷神色倒是消退了不少,人间烟火的气息倒是增了几分,倒叫他觉得赏心悦目。  听了他的话,水玉烟稍微怔了一下,她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竟叫他看出来,难道她显露在脸上了?想着,她敛去脸上怒色,道:“若现在放弃,你不过多活几日,你可还想解毒?”  仓行云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你花费了这么大功夫把我救活,难道还会前功尽弃?”  他刚沐浴完,发上尚有湿气,衣裳稍为凌乱。温水熏蒸使得他本就丰神俊朗的脸,平添了一抹魅色,加上他狂肆慵懒的神情,半躺在床上,颇为妖冶。  见到这种香艳刺激的画面,水玉烟微微撇开脸,拿过银针皮囊,纤手一抬用力将他的身躯摊平,迅速地将他罩在身上的衣裳剥下,准备下针。  仓行云没有错过她短暂的不自然,魅惑一笑,道:“被一个女子剥光,这还是头一遭啊。”  他此话说得水玉烟脸微微发红。  她习医多年,又在不受女戒束缚的风云水火宫成长,在她眼里本没有男女之分,但是被仓行云这样妖艳地一说,她竟止不住觉得羞赧,不由得恼羞成怒,道:“你嫌命太长了是吗?本宫主在救你的命!”  看着她那微红的脸颊,仓行云墨玉般的眼眸中扬起一阵自得的神情,道:“我就说你不会不管。”  水玉烟镇定心绪,淡淡瞥了他一眼,道:“我没有半途而废的习惯,等我把你的毒治好了,再将你毒死也不迟。”  这是什么逻辑?仓行云颇为意外,却也没有半分惧色,道:“若想我死,又何必多此一举?” 第三章 你嫌命太长了是吗2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那是因为她要做给我看呀!”  窗户被人推开,一抹翠绿色的娇小身影抱膝坐在窗栏上,朱唇含笑地看了进来,看起来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这个小姑娘跟仓行云眼前的水玉烟相比,水玉烟可以算得上上等美貌,不是因为水玉烟长得如何沉鱼落雁,而是那名小姑娘姿色十分平庸。  她是那种如果脸上没有表情,丢在人群里,你就找不到她的存在。  水玉烟没有回头,手上下针的动作,也没有因为那个少女的出现而停止。她淡淡地道:“你既然来了,就看看我如何破你的毒,叫你心服口服。”  仓行云愣住,听这意思难道那位少女竟然就是毒娘子?  不该啊,毒娘子成名至少有四十余年了,岂会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他又怎知毒娘子本就是师徒二人,前任毒娘子死后,便是眼前这个小姑娘接手。  “你就不能不跟我做对?”那毒娘子跳了进来,一阵冷风进来,她连忙把窗扇掩上。  水玉烟清冷不答。  仓行云却微眯双目,身带戾气地道:“原来你就是毒娘子,对我下毒,你可知道黑煞门将如何报复于你?”  毒娘子敢收钱对仓行云下毒,本是仗着自己的易容术精妙,认定对方找不出自己来。  如今被水玉烟揭穿了,想到仓行云的狂戾寡情,顿时感觉有些后怕,忙不迭地摆手道:“仓少主,对你下毒实非我愿,我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要是找仇家千万别算上我。”  天晓得仓行云是一个多能得罪人的主儿,只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仇家。  仓行云七年前接手黑煞门,三年内将黑煞门推至天下第一的地位,名利都有了,加上长相俊朗招惹不少桃花,不少作派大胆的名门闺秀情愿倒贴,都想扑上去。  但是,如果说水玉烟是名不虚传的冷血,仓行云就是名副其实的无情,水玉烟冷血到见死不救,仓行云则是无情到杀人不眨眼,在他们心中绝对没有谦逊礼让同情弱小这些想法。  黑煞门仓少主的传说,水玉烟略有耳闻,听了毒娘子的话,她微微挑了挑眉看了他一眼,道:“我听说仓行云武功高深,少见敌手,就凭你林老姑婆那点三脚猫的拳脚,还能让他中毒?”  “妈的,水玉烟,你这个人除了手段毒,嘴巴也毒!你的嘴说点好听的会死吗?”毒娘子立刻跳脚反击。  瞧她年轻可爱的样子,哪里像老姑婆了?  说话间水玉烟已经下针完毕,她轻身站起,轻轻掸了掸小袄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扫了毒娘子一眼,道:“一个二十五岁的老姑娘尚还云英未嫁,不是老姑婆是什么?别以为你长了副欺骗世人的嫩脸,就自欺欺人觉得自己尚且年轻!”  她长相比实际年龄年轻十岁,这不是她的错好么?毒娘子顿时感觉自己的脸微微发烫,却见仓行云在一旁忍笑忍得非常辛苦。  论毒术,她向来不是水玉烟的对手,此时也不敢冲水玉烟发难,就直接将心火烧到仓行云身上,骂道:“仓行云,你丫的在我手底下吃过亏,还他妈的敢笑我!信不信姑娘我再给你喂毒!玉烟跟我赌的就只是这一回,下一回你可就没这样的好运了!”  她虽然相貌普通,但是生起气来的嗔怒模样看着还算可人,没想到竟粗话连篇,叫仓行云看得难以适从。他微微挑眉,道:“看样子你是真心不怕黑煞门。”  心里倒是觉得很意外,水玉烟给他解毒,仅仅是因为跟毒娘子斗毒?  毒娘子立刻干笑着讨好,十分狗腿地道:“不不不,我又怎敢对您仓少主不敬呢?您一根手指都能捏死我。”  水玉烟嗤的一笑,有些鄙视地朝毒娘子看去,道:“林晓双你可真有出息啊。”说完不等她答话又道:“你看好了,半个时辰后,你这一桩生意就白接了。”  毒娘子林晓双怒气上脸,却半点不敢冲水玉烟发怒。眼前这尊清冷的煞神,刚好是她的克星,她不知道吃过多少亏,怎么会还不学精。  “玉烟啊,我可是收了人家的定金,你这么一来,斗毒输给你不说,我还损失了三十万两黄金!”  三十万两黄金?仓行云俊眉上扬,他堂堂黑煞门少主,就值得这么点价值?不过话说回来,在江湖中,这也不算小数目,倒是这仇家,他还真要好好琢磨,究竟是谁舍得这么大手笔。  却见水玉烟抿唇冷冷一笑,朝仓行云瞧去,道:“既然他是黑煞门的少主,你找他要钱不就得了。”  黑煞门富可敌国啊。  仓行云却是懒洋洋地看了林晓双一眼,道:“林姑娘真想找本少主要钱?”  林晓双咬着食指迟疑着,真心想,却不敢。  水玉烟唇角勾起一抹淡不可见的笑容,道:“仓行云,难道你不想知道金主是何人吗?”  林晓双闻言脸色大变,道:“他妈的,行有行规!你懂不懂!不为金主守口如瓶,老娘还要在这行混吗?”  仓行云朝水玉烟望去,她神色虽然清冷,眸中却闪现着恶意地捉弄,抿唇道:“这行混不住,你不是还有一行么?”  林晓双顿时气结,哇哇叫道:“他娘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只有赔钱的份!更不挣钱!”  仓行云顿时疑惑,脑子里充满了疑问,杀手这行不挣钱,什么更挣钱? 第四章 他睡的又不是你1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漆黑的冬夜,不在温暖的被窝里呆着的人,脑子不是被驴踢了,就一定是有隐秘的事情要做。  夜色中,一条黑影掠过飞檐鹊起的亭台水榭,身手矫健地在水宫内已然结冰的莲池畔落身,看那身形,竟是一名女子。  亭中早有人负手等待,那道黑影走进亭中,半跪在地,道:“属下萧红姝,见过主子!”  “起来罢。”那人转过身来,赫然竟是水玉烟。待萧红姝站起,她复又清冷的道:“你不好好在公子身边做事,来找我有什么事?”  萧红姝面有难色的道:“主子,是公子差属下来请您落晖城一聚。”  虽然对这位主子心有崇拜,誓死追随,却不代表对她阴晴不定的性子没有害怕啊。除了自家公子,眼前这位水宫主可是六亲不认啊。  “你又不是不知,我最讨厌出远门。”果然,水玉烟皱起眉头,目光扫过萧红姝的脸。  但是半晌后,她似乎是叹了口气,开口道:“罢了,你先回去,我过些日子会走这一趟的。”  闻言,萧红姝舒了一口气,回去总算是可以有所交代,不然那位公子虽然和善,却也不是好应付的主儿。  “属下这就回去复命!”  话音落下,人影便已不见,水玉烟蹙着眉心,对即将要出门这件事不是十分热络,正要回客房去歇下,转身却见一道高大的身影负手立在身前。  “水宫主好兴致,这样冷的夜,还出来赏景。”  水玉烟心中本已不快,再见仓行云,又想起为了清余毒,自己的房间被他霸占,自己被迫要睡客房,气就不打一处来。  “仓少主能够出来听墙角,想必小命是保住了,趁我还没想毒死你,早早离去,别留恋鬼门关。”  她白日说给他解完毒之后,就要毒死他,却没见行动。仓行云也没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他狂肆笑道:“如今在下功力恢复,水宫主再想一掌拍我在地,只怕已经不容易了啊。”  不是他自负,自他出师回到黑煞门掌权以来,还真少见敌手。  好他一个狂妄自傲的仓行云,他以为她不敢动手吗?水玉烟明眸微眯,抬起右手结指在胸,发出三枚银针。  这小小的袭击对仓行云显然没有影响,他十分利落地将宽袍袖子轻松一甩,三枚银针落地,当即化为粉末。  他脸上泛起傲然的笑容,道:“玉儿,你还可以来更狠一点的。”  她总是千年不变的清冷表情,他真是的十分期待她拥有七情六欲的样子。  话说回来,这么多年来,他对任何事物都拾不起兴趣,难能有一个人让他如此期待啊。  他亲昵地给她取了个小名,令水玉烟脸色倏地一沉,喝道:“谁准你这么叫我!”  当下再次结指,纤长的指尖夹着一枚褐色丹丸,轻轻一弹向仓行云面门疾驰打来。  仓行云自是知道水宫主精于毒术,自身体质万万抗不住,当下身躯微微一闪,用指把那毒丸弹开,他用劲极巧,但没想到毒丸在他轻微的手劲之下竟还能裂开,腾起一阵烟雾,他一时不慎,吸入少许。  这毒煞是迅猛,刚入肺腑,他顿觉全身内力四散,无论如何聚拢都无能为力。  水玉烟冷笑,下巴轻扬,略带倨傲地道:“你当我水玉烟横行江湖,靠的是运气么?”  不会武功的水玉烟之所以让江湖中人惧怕,正是因为她通常不会只有一种方式使人中毒,也不会让人只中一种毒。  她对别的事都不感兴趣,唯独医术和毒术,十几年专注这一件事,所以精进得十分快。医道上她或许不能称霸天下,在用毒上,寻遍江湖难见敌手。  仓行云何等傲气,不肯瘫软在地,于是用尽全力后退了几步,靠在亭柱上勉强撑着身子,脸上却依旧是不怕死的狂邪笑容,口中道:“水宫主果然有真本事。”  莫说江湖中人,就连风云水火宫其他三位宫主,对她的毒也是十分恐惧。水玉烟见仓行云竟完全不像别人一般,反而还笑得出来,倒是对他兴起了十二分兴趣。  她抿唇笑道:“仓行云,区区毒娘子就能把你弄死,就你的体质,也敢来挑衅本宫主的毒术,未免太看得起你手底下的功夫。”  他的体质,还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相当特殊啊。  求收 第四章 他睡的又不是你2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话可不能这么说!”林晓双抱着被子噘嘴开门从客房冲了出来,道:“玉烟,除了输给你,老娘从未一败,你这么诋毁我,真的好么?”  水玉烟淡笑,道:“林晓双,逞口舌之快有什么后果,你还不清楚吗?”  每次都是气势汹汹骂过来,最后缩头乌龟躲回去,亏她还乐此不疲。  仓行云想说些什么,却感觉身上皮肤从肉里面痒出来,便想伸手去挠。  林晓双眼尖,连忙喝道:“仓少主别挠,这个毒妇的痒毒甚是厉害,破皮就会烂肉,到时候就算你痒毒解了,肉可长不回来!”  看在自己欠了仓行云的份上,林晓双好言相告。毕竟传闻中的仓行云可不是什么善茬,既然他知道了自己对他下过毒,最好还是讨好些,免得他找自己算账。  听了她的话,仓行云不由叹道:“好霸道的毒!”  仓行云忍着周身疼痒,眯眼看向水玉烟。想想也是,就因为黑风寨主不识抬举轻薄于她,她就剿了整个黑风寨,连无辜的老弱妇孺都不放过,他出言挑逗,她给他下这样的毒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水玉烟冷冷一笑,道:“看在风云水火宫不想跟黑煞门结仇的份上,姑且留你性命。本宫主好言奉劝一句,你这样的体质,最好不要招惹于我。”  对她的话不明就里,林晓双好奇地朝仓行云问道:“仓少主,你这样的体质,是什么意思?”  仓行云又怎会愿意将自身弱点暴露于人,他想起水玉烟房内那张冷床,也许可以缓解一下身上的痒痛,转身就打算回房。  却见水玉烟孤傲如兰地站在那里,道:“小莲!送仓少主去四主宫客苑。”  小莲迅速出现,有礼地对仓行云道:“仓少主,宫主要送客了。”  这厢说着,那边几名女侍迅速打开水玉烟的房门,将里面的雕花大床拆开抬了出来,然后又有几名女侍抬了一张新床和被褥进入房间,前后不过盏茶功夫,像是训练过无数次,快得惊人。  看得仓行云和林晓双都十分惊奇。  见到她们正准备将院中的旧床抬走,水玉烟清冷地道:“慢着!不用抬走,将床给本宫主一把火烧了!”  闻言,仓行云感觉自己额上的青筋抽了一下,强忍着身上的痒痛,道:“水宫主何必?”  林晓双则是瞪着双目,道:“玉烟,我知道你有认床的毛病,但是这么好的床烧了岂非怪可惜?而且……”  她将探究的目光移向仓行云,续道:“仓少主似乎也没有染上瘟疫,不过就是他睡过就要烧掉,他睡的又不是你,你至于嘛?”  仓行云唇边的笑本来就不自然,此时更是一僵,林晓双这不是火上浇油么?  闻言,水玉烟脸上一冷,扬手就要给林晓双来一份哑毒,林晓双十分机警,迅速掠身而起,落身在屋檐上,这手轻功纵是仓行云也自叹弗如。  林晓双站在屋顶上,得意洋洋地道:“玉儿,你毒术虽比我强,轻功却不见得高于我。”  水玉烟见状,刀锋一样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停在屋檐上的林晓双身上,道:“林晓双,你若想今晚被剥光了跟他睡在一块,尽管出言不逊,看在多年相交的份上,我可以成全你。”  林晓双听完她的话,惊恐地摇头,道:“不不不,我去睡觉,你先忙。”  开玩笑,仓行云不掐死她才怪。话说完,林晓双迅速窜进自己的房间,将门拍上关得死紧。  仓行云顿觉额上爬过三条黑线,他虽然不喜欢痴女纠缠,但是从风云水火宫其他女众的目光看来,他还是颇具魅力的,向来对自己的外在很有自信,为什么水玉烟和林晓双都视他为瘟疫一般? 第五章 越是美貌的女人,就越是有毒1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寒冬腊月,有人就是不惧严寒,屋里有暖烘烘的火盆不去取暖,偏偏要站在结了冰的莲池边上吹风。  仓行云跨过月洞门见到的就是这么一个清冷的背影,此时此刻,那背影不似谪仙,反而竟是相当的寂寥,散发了一丝淡淡的哀伤。  “别告诉在下,你那冻死人的性情,就是在这儿吹风练就的。”  水玉烟回过神来,看见仓行云负手站在身侧,她立刻收敛了心绪,方才那份寂寥顷刻消失,口中道:“风姐云姐莫非招待不周,你还眷恋着水宫?那痒毒发作,足足三日,你刚刚恢复,这么快就又来找事儿了。”  看他精神奕奕的样子,还真不像受了三天痒痛的样子,想来仓行云能镇住黑煞门,在江湖中立于不败之地,绝非偶然。  一派之主,没有这份坚忍难以震慑江湖。  从他的脉象上看来,他内力确实深厚,只怕这风云水火宫当家的风驰云涌,合二人之力,也未必能在他手底下讨到便宜。  但是非常有意思的是,他的体质相当特殊,也就有了致命的弱点。  仓行云倏地一笑,道:“风云二位宫主自然不会招待不周的,但是后半句水宫主说得没错,在下还真的是眷恋着水宫。”  与其说眷恋水宫,不如说是眷恋水宫主。这三日虽然见不着人,心里却时常浮现起她的姿容,尤其是她怒色上脸时平添的一丝娇媚,叫他在心里反复回味。  他身上余毒已清,虎头蛇尾的林晓双也一边骂娘一边认输,说是没脸待下来,匆匆走了。  按理说他也该求去,但是他非常想探究自己为何吃了她的苦头,非但没有半分气恼,反而时常渴望着与她的相见。  他,至少有七八年光景,不曾为任何事物如此挂心了啊。  听了他的话,水玉烟扫了他一眼,道:“你的体质,离水宫越远才是越好。”  多少忌惮黑煞门的实力,水玉烟自然不会毒死他,但是让他吃苦头,却是简单得很。  仓行云不以为意地道:“我仓行云活到今日,尚未知道怕字是怎生写法。”  看着他张狂的神态,水玉烟没再理他,转身就将离去。  “如果在下没有听错的话,那晚水宫主似乎是答应了某位公子的邀约。”  说来奇怪,那名叫萧红姝的女子明明口上称水玉烟为主子,听语气又似乎在为别人办事,深夜来访,必不是风云水火宫人。  这水宫主还挺神秘的,更令他费解的事是,她答应了对方的邀约,却完全没有出远门的打算,那位神秘的公子,会是什么人?  他的话止住了水玉烟的脚步,她回过身来,清冷地瞟了他一眼,道:“仓少主,你虽有听墙角的本事,却不一定能承担胡言乱语的后果。”  她眼中警告如此明显,仓行云不着痕迹地略略退了一步,道:“在下并非有意,只是碰巧听见。”  若是又被她毒倒,再来三天的苦,他的时间都白费在这。  “宫主。”小莲捧着一个方盒走过来,看见仓行云,朝他稍稍屈膝福身行过礼,然后又对水玉烟道:“宫主,萧公子差人送来一个礼盒,据说是上品天山雪莲,你要不要看看?”  水玉烟觑了那个方盒一眼,不甚在意地道:“搁着吧。”  “萧公子?出手可真是大方,莫不是水宫主的追求者吧。”仓行云忍不住问了一句。  水玉烟蹙眉,回头扫了他一眼,道:“你跟我来。”  仓行云慵懒地挑了挑眉。方才她就想走人,为何现在又改变主意了?传说中的水宫主朝令夕改,做事随着心情随性而发,还真不假。  却见水玉烟带着他一路往后山走去,在一片雪茫茫的平地上停了下来。  仓行云有些纳闷,她不会是想毒死他,然后埋尸雪地里,等到明年开春有人发现他时,他已经是一堆白骨了吧?  水玉烟仔细辨认了一下,走到雪地插着一根竹竿的地方站定,微微侧头朝仓行云挑衅地看了一眼,唇边勾起清冷淡笑,道:“传说仓少主武功高不可测,想来这片积雪,凭你几个掌力就能够清除了。”  原来她是找苦力来的。仓行云心里颇不是滋味。 第五章 越是美貌的女人,就越是有毒2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这一片白茫茫的雪地,最浅的地方也是没脚踝的深度,她叫他几个掌力就除去地上积雪?  “水宫主是否太过高看在下了,在下虽然会点拳脚,却没有能扫清积雪的能力。”  识时务者为俊杰啊。想他仓行云打小就跟着师父浪迹江湖,从未怕过谁,但是水宫主却令他心里发毛,他潜意识里不想用打发别人的方式来对待她,这也就造就了他在她面前,只会是弱势。  水玉烟似笑非笑地道:“仓少主过谦了,若是你给本宫主清了这片积雪,你那解毒救命的诊金,我也就当白送了。”  敢情她救他除了跟林晓双斗毒以外,还另外要收诊金的?仓行云瞠目结舌,却见水玉烟将拢在袖中的纤指伸了出来,指尖上夹着一粒褐色丹丸,令他更是汗毛一竖,不由得吞咽了一下唾液,不着痕迹地悄悄退了两步。  心里,忍不住咒骂了自己的祖宗十八代,遗传这样的惧毒体质给后代,简直就是祸害千年。  “仓少主,请吧,趁本宫主心情尚可。”  也就是说,如果待会儿她不高兴了,那毒丸就要朝他身上招呼?仓行云悲哀地领教了一个事实,在她面前,他根本就没有耀武扬威的可能。即使是他再坚忍扛得住痒毒的发作,他也不想再来一次。  “罢了,那水宫主请闪远一点,莫被风雪伤着。”  水玉烟将手拢回袖中,退开好几步,唇边噙着淡笑,看着仓行云威猛的掌力发出,顿时积雪翻飞。  他的武功果然是高深啊。但是有一点很奇怪,传说中仓行云冷漠寡情,狂戾霸气,为何她半点看不到,反倒是她百般刁难,他却隐忍下来。  她过去没见过他,风驰云涌却是见过,自然不是冒牌的。初时见他,确实也见过他那种沉睡中的猛狮般的气度,虽然他目光中含着索然无趣,狂肆却十分外露。也不知怎的,多见了几眼之后,竟就不见他那种狂戾的寡情之气了。  她眸光微动,心思转了几个弯,就见仓行云收了掌势站在她身侧。  “仓少主内力果然非凡!”  瞧那片雪地望去,积雪除去之后,露出一畦一畦的苗圃,大部分都是荒芜,只有一块地上,还有不少植物。  这些植物长得非常奇怪,从茎到叶都是雪白的,看着晶莹剔透,犹如女子凝脂般的肌肤,十分美丽。  仓行云惊奇地上前要伸手采摘,身后却传来警告:“仓少主一会儿若被毒倒,可就要付诊金了,本宫主的价码很高。”  他收回向那植物伸过去的手,一脸惋惜地道:“这么美的植物,却是有毒的?”  水玉烟抿唇冷笑,道:“仓少主行走江湖多年,红颜知己无数,岂会不知长得越是美貌的女人,就越是有毒不能碰?”  同理,长得越漂亮的植物,就越可能有毒。  虽然这理歪了一点,但她口中说出的那句话不假,仓行云自然是深有体会。  “首先必须声明,在下并没有什么红颜知己。再者,这草碰一下就会中毒,水宫主又是如何采摘?”  长在雪地里的植物已经够奇怪,再长得这样好看,还是剧毒之物,就更难得。这水玉烟就像这种植物啊,虽然不是貌绝天人,肤白胜雪倒是很像那植物的颜色,清冷的性情就更像,而她出手也确实狠毒。  只见水玉烟扔了一个颇为看不起他的眼神过来,道:“这叫玉肌草,配以辅药含有剧毒。常人采摘自然没事,但是你的体质,可碰不得。”  又是因为他的体质,仓行云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  这也没办法啊,谁叫这是生来的呢? 第六章 纵虎归山1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水玉烟蹲在苗圃旁边摘那玉肌草,仓行云慵懒地倚身在一棵树上,离了他自认比较安全的距离。  远远望着,他就像一头悠闲晒太阳的狮子,虽然慵懒却十分危险。  他看着那认真采摘玉肌草的身影,水玉烟专注于一件事的时候,比她之前站在池畔那副清寂的样子相差甚远。  她平时的样子目空一切,此时摆弄手底下的玉肌草,她脸上现出了与清冷相差十万八千里的神采,仿佛这才是最令她宝贵的东西。  “她此般神采如是为我,定不负此生啊。”  仓行云唇边低喃着,感觉心砰砰地加速,沉浸于无限的情动之中。这一刻,他很确定自己想得到她的关注,得到她的心,得到她的人。  这世上,也只有这等独特的女子,才与他匹配。一个无情一个冷血,而越是冷血无情的人,内心就越是至情至性,他十分想知道水玉烟若能爱上他,是怎么样的轰轰烈烈。  就这么一瞬间的失神,当他听到一阵破风的声音,一条人影已然落身在水玉烟身后。  那是一个猛汉,落身站稳之后,一柄九环大刀立刻向水玉烟的头上招呼去。以仓行云的估测,他这一刀上的力气起码有两百斤重,而水玉烟太过于专注手底下的玉肌草,即便是及时避开要害,也必然会伤到其他地方。  仓行云心下大惊,立刻掠身扑过去,但是好歹也有数丈之远,他扑到的时候,也必然已经来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水玉烟感觉到身后的风声,脸色一冷,迅速往地上趴下滚了一圈,正面对着那个猛汉之时,立刻洒出一手毒粉。  但是那柄大刀仍是划破了她的前襟,听得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水玉烟眸中闪过一丝不悦,杀意顿起。  方才她这样闪避,九环大刀跟随的来势已经渐弱,但是那刀仍是划破了她前胸的肌肤,顿时一股鲜红的血泛出,迅速染红淡紫色绸衣。  此时,仓行云也已经来到身边,立刻一个甩袖挥掌,九环大刀摔落在地,那条猛汉被甩出三丈开外。  此时水玉烟撒出的毒也正好发作,那猛汉顿时蜷缩在地,五官全部都皱在一起,狰狞得很,显然是经受了极大的痛楚。  “水玉烟,你怎么样?”仓行云将水玉烟半抱在怀,迅速给她点了几处大穴止血。  二十岁以来,他对世事都兴趣缺缺,从未感觉到此时这般焦急,方才看着那柄刀划破她的前胸,他竟然心中方寸大乱。  水玉烟扶着仓行云站起,左手按在自己的前襟上,拢住被刀划破的衣襟,右手迅速塞了一枚药丸进口中,淡淡地道:“死不了。”  世间之事,也只有对待医毒,她会完全沉浸其中,不然哪里还轮得到这样一个武功平凡、只有一身蛮力的猛汉近身仍不自知。  方才她也是过于失神了,不为别的,只为了这玉肌草,偏生是她不想要却又无法舍弃的东西,只怕穷她一生,都要跟它相伴。所以,她才让别人有机可乘啊。  她缓缓走向那名壮汉,如长空冷月的眸光中,翻飞着杀意。  她不发一言,那壮汉就忍不住她的威逼气势,张嘴骂道:“水玉烟你这个毒妇!落到你手,我认了!只恨没能要你的命。”  他虽然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说话也有些底气不足,但是还是让人听得出他浓烈的恨意。  水玉烟眼眸一转,目光停在他手上一直蔓延到手背的黑虎刺青,了然地道:“你是黑风寨的人?” 第六章 各失心神玉烟受伤2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风云水火宫是按照五行八卦的方位布阵的,若是没有人牵引,不可能进得去,想必他为了伺机报仇,定是蛰伏已久。这后山脱离了风云水火宫的阵法,隆冬时节也少有人至,躲在这里等待机会,确实有用。  她方才就险些被此人得手了。  壮汉哼了一声,道:“你杀了老子全家,老子诅咒你不得好死!”  此人真是不知死活,都死到临头了还要出言不逊。仓行云攒起眉头,却见水玉烟脸色渐渐变白,想来是失血所致,再看她受伤的部位,竟是鲜血染红了整片前襟。  他不由心一紧,道:“水宫主,还是先给你自己治一下伤吧。这厮就交给在下如何?”  再这么下去,可是非常不妙啊。  水玉烟抬眉看了他一眼,并不认同他的话。冰冷的目光射向那个中了毒在地上打滚的壮汉,皱了皱眉头,道:“本宫主灭黑风寨之时,你不在?你倒算是命大,居然还能令本宫主受伤,你若再命大到扛住了这毒发七日之苦,本宫主就饶你一命。”  她方才情急之下所用之毒寻常得很,但是也能够要人命,她不动手杀他,他也迟早是个死。  本来看她眼中的杀意明显,没想到她竟又突然改变了主意。仓行云剑眉皱起,道:“水宫主此般,不怕纵虎归山他再来杀你?”  水玉烟斜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径自往前走。  看着她有些虚浮的脚步,仓行云犹豫着要不要替她斩草除根,但见水玉烟走了几步之后体力不支,身子微微倾斜,他连忙大步上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她素来不喜欢他人近身,刚想推开,一阵眩晕袭来,就失去了意识。  仓行云见状连忙将她横抱而起,迅速掠身而起往水宫方向去,想着先送她回去治伤,稍后再来解决这厮也不迟。  自家宫主受伤昏迷,小莲脸色阴沉,吩咐手底下人取热水拿药,细心地为水玉烟疗伤,用温水擦去那一身血迹,更换好衣裳,再吩咐女侍多取几个火盆。  房门被推开,进来一个满身威仪气度的女子,看得出年龄已经不小,但是一言一行却依旧是风姿绰约。跟在她身后,是一个如云般沉静的女子,怀中抱着琵琶,犹如画里面走出来的仕女。两人的气度相差迥异,但是脸上都现出一抹担忧。  “小莲见过风宫主云宫主!”  那雍容华贵的威仪女子便是风云水火宫的一派之主――风驰。她皱着眉头,道:“三妹怎会受伤?”  她落坐在水玉烟所躺的软榻上,摸上水玉烟的手腕,见她虽然昏迷,脉象还是强劲有力,看样子生命危险是没有的。  此时仓行云踩着狂戾的步子走到门口,一直在脸上的慵懒此时都消失不见,换上的是寡情霸气的神色。  方才站在房门口,看着女侍们端出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他不由心生狂戾。心思转了一下,他便往后山走去,准备将那个黑风寨余孽斩除,但是到了后山,哪里还见人影。  沉静女子就是云宫主云涌,她转头看向站在房门口的仓行云,温和地道:“三妹既是仓少主送回来的,敢问三妹受伤之时,你可瞧见?”  “是黑风寨余党。”  听了他的话,云涌叹了一口气,道:“三妹仇家素多,今日真是大意了。”  对于这个,仓行云不发表意见,反倒对小莲为何将水玉烟放在软榻上有所疑问。有床不睡,睡窄小的软榻,这是为何? 第七章 让她日久生情1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江湖人称静云女的云涌,貌美娴雅精通音律,终日抱着琵琶,能够以琴音伤人。风云水火宫天下之最的机关玄学,就是出自云涌之手。  但是,云涌最令人信服的,却不是这些,而是她女中诸葛的气度,拥有着七窍玲珑的心肝。  她见仓行云对着水玉烟所躺的软榻频频皱眉,却又顾忌着两派主子的颜面,不好开口,她就做了一个好心人,温柔笑道:“我们风云水火宫不遵从礼法,不讲男女之防,外边冷,仓少主不妨进屋里来坐会儿。”  风云水火宫门下的人都是在宫内长大的女子,向来不看什么女戒女训,也不讲究什么妇容妇工,性情都是随着自己喜好成长,只要不偏离道义轨道也便罢了。  而仓行云本也是我行我素之人,听了云涌温柔如云的话,不客气地踏进门槛,走到桌边坐了下来,才道:“在下很好奇,为何不将水宫主放床上躺着。”  虽然水玉烟的床比较奇怪一些,却也比躺在小榻上好。  风驰给水玉烟掖好被角,方抬头看过来,道:“仓少主在那床上疗毒,难道不觉得三妹的床有些特别之处?”  仓行云唇边扯出微冷的笑容:“水宫主不是已经将在下躺过的床,烧了么!”  想到这件事,仓行云就觉得面上挂不住,忍不住戾气浮现。  他狂戾起来,有着毁天灭地的寡情气势,但云涌却半点没有惧色,微微一笑,道:“风姐所说非仓少主那日疗毒之床,而是床下面的寒玉。仓少主见多识广,自然是知道寒玉的功用的。”  “寒玉?难怪!”他睡上去总觉得比外面的冰雪天还要冷。寒玉素来有疗奇毒治沉疴之功用,对于内力修习者,更是可遇而不可求,他也算托福一把了。  但是寒玉对于外伤,尤其是水玉烟这样失血过多的,却是大忌。  仓行云总算了解为什么小莲要将水玉烟安置在软榻上,而又让侍女搬了好几个火盆来的原因了,伤重之人需要温暖,尤其是她这种性子冷清的,最为需要。  心里的疑问解除,仓行云就打算说一说砍伤水玉烟的那个人:“二位宫主,在下方才回后山瞧了一眼,见那砍伤水宫主之人不见踪影,以他之能中了水宫主的毒,自然不可能自行离去的,在下只怕他有同党,还会卷土再来。”  闻言,云涌秀美的柳叶眉轻轻一拧,看向风驰。  风驰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三妹性情,招来诸多仇家也不意外。幸而她也不喜出门,咱们加强守备吧。”  云涌轻声道:“也只能如此,小妹会尽快设置新阵,将后山一并囊括。”  “但是……”仓行云忍不住插了一句:“据在下所知,水宫主近日打算出远门,听起来似乎是赴某位佳公子的邀约。”  仓行云素来行事狂戾霸气,既然确定了自己要得到水玉烟,对于所有意图接近水玉烟的男子,他都会心存敌意,讲的话也莫名地酸了些。  云涌何其心细,岂会听不出来。但从听来的仓行云的传闻,免不了对自己的判断心存怀疑,江湖传闻说仓行云不近女色好男色啊。  “那么依仓少主认为,三妹要如何避开这个仇家。”  这个仇家如果只是黑风寨余党事小,以水玉烟的能力,并不需要惧怕半点。但是她仇家太多,若是对方联络起其他劲敌,水玉烟就极有可能遭来追杀。  风云水火宫的人向来护短,对自己人是无限的保护,再加上水玉烟身份特殊,更不可有任何闪失,不然如何对得起她死去的母亲。 第七章 让她日久生情2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云涌垂眸敛眉,计上心来,瞧风驰看了一眼。  风驰与云涌早已经形成了默契,云涌那一眼过来,加上刚才那句话,她就明白云涌的意图了。  仓行云虽然觉得这二人眼神有些怪异,但哪里会晓得这交换的一眼,她们究竟传递了些什么信息,只道:“贵派打探消息的实力,在下是有所了解的。但是在下见过此人,兴许帮得上一点忙,不如二位就将这个仇家交给在下处理,也算是仓某对水宫主救命之恩的感谢。”  他说得得体,既没有损伤风云水火宫的面子,也非常直接地揽下了这件事。  风驰点了点头,道:“风云水火宫与黑煞门素来交好,既然仓少主愿意相助,风某自然是感激的。”  云涌将手中琵琶稍稍挪了一下位置,朝仓行云笑眼望去,盈盈地道:“三妹若是决定了出远门,我们也是拦不住的。黑煞门乃江湖第一大门派,我风云水火宫是万万不及,只盼仓少主给些方便。”  姐妹俩这么一说,仓行云若还听不出言外之意,他岂非是个傻子?原来这二位宫主,是想要他仓行云对水玉烟的救命之恩有所报答啊。  水玉烟根本就不是出于本心想要救他的,仅仅是因为林晓双要毒死他,她偏要救活而已。  但他正求不来机会多与水玉烟相处,既然风驰云涌给了个机会,他又怎会不好好把握呢?  想着他狂肆一笑,道:“二位宫主若不嫌弃,水宫主出门之时,在下愿护送她到落晖城。”  以水玉烟这样清冷的性情,她绝不会对任何人轻易上心,想要得到她的另眼相待,自然需要感化她凉薄的心。试问若没有相处机会,又怎么可能对她潜移默化,怎能让她日久生情?  他想拥有她,就要将自己像烙印一般,深深铭刻到她的生活习惯之中,人一旦习惯了某些事物,就会离不开。  风驰云涌对视了一眼,云涌温和一笑,道:“如此甚好,那便要留仓少主在风云水火宫小住一阵,且等三妹伤势痊愈。”  “仓少主真的要住下来吗!”  门猛地被推开,脆生生的少女音调传来,仓行云回眸望去,只见一穿着火红色小袄的少女站在门口。她青春洋溢的容颜绝对称得上沉鱼落雁,这少女若是再长两年饱满些,绝对能进江湖美人榜。  云涌略略皱了皱眉,道:“四妹,你都十七了,就不能别咋咋呼呼的。”  火小竹哪里管她说了什么,此时她目光正热切地看着仓行云,看得仓行云顿觉心里发毛。他志在水宫主,可千万别无端招惹了火宫主,他日因妒生恨,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啊。  却见火小竹甜甜笑道:“我火小竹生平最敬佩绝顶高手,闭关练功出来就听说仓少主来的消息,这不,我就飞奔过来了!”  说着她甜甜一笑,颊边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见风驰云涌无语地看着她,仓行云是云里雾里的样子,她孩子气吐了吐舌头,道:“只盼仓少主赐教两招!”  闻名不如见面,火宫主果然是个武痴,仓行云悬着的心顿时安稳落地。 第八章 留着我肯定有好处1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黄昏时分,听到一个开门声,水玉烟才醒过来。  由于在受伤初时,她就给自己吃了一粒保命药丸,所以除了失血过多身子虚弱之外,没有什么别的问题。经过一个下午的沉睡,她精神也恢复如初。  “醒了?你伤了胸口,不好吃别的膳食,用些稀粥吧。”  随着十二盏烛台被小莲逐渐点亮,整个房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水玉烟转头看向坐在她榻前的仓行云,脸色微冷,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仓行云手里捧着托盘,将放在一旁的小桌上,笑道:“水宫主于在下有救命之恩,在下亲侍汤药,也在情理之中。”  他又怎么好说,私下里一番恳谈,他说出心中所想,风驰云涌非但不反对,还联手把水玉烟卖了。  风云水火宫的生意却基本上尚未涉足于北方诸城,而黑煞门却在北方诸城稳若泰山,所以风驰打算跟黑煞门合作,打开北方诸城的财源。  对他黑煞门来说,有分一杯羹的机会,而两派结盟在江湖之中的地位自然也无需言明。对他仓行云来说,得了风驰云涌的首肯,在虏获水玉烟芳心这件事上,自然就少了许多束缚,如此双赢的买卖,他岂会错失?  他若是知道水玉烟的特殊身份,绝不会如此得意,他又岂会知道云涌何其机智,自知凭风云水火宫一己之力,怕他日保不住水玉烟,此番顺水推舟,给水玉烟找了一个强大的保护伞。  水玉烟看着仓行云端着粥碗,舀起一勺热粥,认真地吹凉,送到她嘴边。  “不劳烦仓少主。小莲,你过来。”  她脸上不动声色,心里惊诧莫名。仓行云是何许人也,在江湖中他狂戾寡情,唯我独尊,就算是天下也未必放诸眼中,此刻居然温情似水,亲手服侍一个女子用膳!  小莲走了过来,微笑着道:“仓少主,小莲就说这事儿您做不合适,还是由小莲来吧。”  仓行云却不肯让,依然捧着手中粥碗,笑道:“难得本少主愿意伺候人,小莲姑娘就别抢功劳了。”  水玉烟正想说些什么,却被一口温热的稀粥堵上了嘴。  仓行云非常自然地又舀起一勺,慵懒地道:“你想留刺伤你之人一命,他还果真被人救走了。”  水玉烟注意力被他引到了别处,也就不再执着要小莲来喂食,小莲见状,便退出门外。  水玉烟漫不经心地问道:“本宫主高兴放过他,那将如何?”  她脸色虽然没有初时那般苍白,精神也好了许多,但是仍看得见伤后的虚弱,削弱了她平素的清冷姿态,倒显得有些叫人心怜的柔弱。  仓行云看着她冷淡的神情,不甚在意地道:“他来找你复仇自是不用畏惧,怕的是他招来帮手。”  “本宫主尚未怕过任何人,即便是他招来仓少主你,我也无所畏惧。”  听完她的话,仓行云只道她对自己的毒术有着万分的信心,认为她目空一切,他却又怎知水玉烟此般说法,只是心中郁结所致。  她生来命不久长,对于一个时刻跟死神争斗的人来说,死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而她自幼淡情,对身边的人从无温情,了然无牵挂,生死就看得很淡。 第八章 留着我肯定有好处2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仓行云展颜笑了笑,烛火摇曳中,看着魅惑非常,他也不想拐弯抹角,只道:“水宫主,风云二位宫主托在下护送你去落晖城,你是如何做想?”  水玉烟一愣,看向门外的小莲,小莲意会,道:“二位宫主怕救走那个刺客的人是强敌,担心你的安全,只盼仓少主送你安全抵达落晖城,有仇先生在,也就不那么担忧了。”  仇先生?又冒出个男的?仓行云脸上慵懒潇洒神情不再,攒起眉头暗地思索。一个即将相会的公子,一个送礼的萧公子,落晖城还有保护她的仇先生?  听言,水玉烟淡淡地道:“本宫主无需他人保护,仇先生是要保护公子的,不要乱了。”  小莲温顺地道:“是。”  仓行云却满肚子疑问,不问出口,他就不是我行我素的仓行云了。他仔细地喂她,故作不经意地问道:“我说玉儿,你怕本少主护送,引起那位公子嫉妒之心?”  水玉烟断不会心有所爱的吧?就她那个性情,有几个人受得了?风驰云涌既然有将她卖了托付给他的打算,自然不会是她已经心有所属。  他那一声玉儿,叫水玉烟一口热粥卡在喉处,狠狠地呛住,仓行云连忙给她顺了顺。  水玉烟缓过来,冰冷的目光瞪向仓行云,道:“仓行云,你别以为本宫主躺在这儿,就不能要你的命。”  他还真是有恃无恐,水玉烟此时已经换过衣衫,身边也没看见什么适宜藏毒的地方,莫说她坐起来还要人扶的气力,就是她好端端的,也拿不出毒来啊。  “玉儿,我不怀疑你的本事,但是留着我,肯定也是有好处的。”  “你再胡言乱语!”  他一口一个玉儿,叫水玉烟气上心来,粥也不吃了,捞过一旁的熏香炉就对仓行云扔了过去。这一使劲,一阵撕痛从胸口伤处袭来,她下意识按住胸口,眉头狠狠拧了起来。  小莲听到响动,十分吃惊地看着自家宫主。她自幼跟着宫主跟了十几年时间,以为自己对宫主已经是了解非常。这位宫主向来自控力很好,喜怒不形于色,就算心里怒极了,在她脸上,也找不到蛛丝马迹。  想当初宫主被黑风寨主轻薄了一把,心里怒极,离了水宫去剿灭黑风寨解恨,也不过像出门上最好的酒楼,当做吃一顿饭一样随意。  但是刚才……小莲看向那个被仓行云接个正着的香炉,这位仓少主,可是能激起宫主显露脾气的第一人啊。  见水玉烟吃痛,仓行云感觉自己心里闪过一丝疼,也就收敛了慵懒不恭的样子,将香炉放在一旁,道:“水宫主莫动气,在下不胡言乱语就是。”  至少在她伤好之前,他尽量不会再去激怒她。虽然她拿他没办法也是挺好,但是他却不舍得让她再撕痛伤口。  却见水玉烟冰冷的目光还在瞪着他,他连忙扯出一抹笑,道:“水宫主用膳,在下先告退。小莲姑娘你来。”  出了水玉烟的房门,仓行云缓步走到自己所居住的四主宫客苑,掩上房门走到桌边坐下,脸上慵懒全无,倒有寡情的戾气上浮脸上。  “追到人了吗?”  空荡荡的屋子,他在跟谁说话?  却真真有一个冰冷的声音回答:“追到了,但是属下寡不敌众,让他跑了。”  仓行云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轻轻呷了一口,道:“以你的武功尚且不能敌对,是什么人?”  那冰冷的声音念出了三个字:“飞莲门。”  仓行云握着茶杯的手一紧,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也就更重了些:“他们冲黑煞门而来,还是风云水火宫。”  那声音道:“瞧着行迹,该是冲少主而来。”  仓行云甩了甩袖,那声音也就再也没有出现,空荡荡的客房内,回荡着他自己的低喃。  “飞莲门么?本少主很久没有遇上好玩的事儿了,就陪你好好玩一玩! 第九章 他的武功妖邪1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仓少主,仓少主!”  一抹石榴红冲进水宫的月洞门,赶上仓行云的脚步,挥手结掌就朝他的后背招呼去。  仓行云没有回头,只是闪了一闪,对他而来的攻击就无形中被化解。那武痴火小竹哪里肯就此罢休,一掌失了准头,第二掌立刻拍来。  火小竹是天生的练武奇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年纪轻轻便熟练掌握火宫历代宫主的绝学火云掌,由于她痴武非常,精进速度更是吓人,小小年纪已经达到出掌着物即可起火。  此时她出手劲力只用了三成,意在试探,自然也就没有火苗窜出。  但是仓行云却没有接她招的打算,轻轻一闪,躲过了火小竹连续拍来的五六掌。她不甘心,正准备用上七成火候的时候,却见水玉烟施施然站在房门口,似是刚出来。  看见水玉烟淡淡的目光扫过她的脸,火小竹立刻打了个激灵,赶紧收回未发掌力,怯生生地站到一旁,垂着头,低声道:“三姐。”  这风云水火宫里面,最令她害怕的不是不怒自威的风驰,也不是聪明睿智的云涌,而是性情阴晴不定的水玉烟。因为水玉烟不高兴的时候,根本不跟你讲道理,直接就动手。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水玉烟有的就是速度,你武功高强又怎么样,还没出手,她的毒就打到面门了。  水玉烟将养了几日,在她自己的妙药之下,伤迅速收了口,很快就能够下地走路,只是走路还是比较吃力。  “水宫主,你伤势未愈,何必出来走动?”仓行云想上前扶她,却被她目光扫住,他尴尬地收回了手,负在身后,佯装自然。  火小竹看见自己崇拜的对象在水玉烟面前吃了憋,心里颇不是滋味,嘀咕道:“三姐,来者是客,你也给点面子啊。”  她是猪脑子吗?仓行云哀叹。她哪壶不开提哪壶,本来他还可以故作无意,被她这么一揭穿,岂非更是面子零落满地?  仓行云那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似乎是取悦了水玉烟,她勾唇淡然一笑。火小竹痴武,却不爱动脑子,心直口快,仓行云干嘛要期待她能帮他捡回多少面子。  “小莲,今儿个是什么日子了呀?”水玉烟淡淡地问扶着她的小莲。  小莲答道:“回宫主,今儿个是腊月十三了。”  闻言,水玉烟淡淡瞟向仓行云,道:“仓少主门中无事么?至少也该回去过年吧?”  对她来说,年节压根就没有意义,但是对于一派之主来说,逢年过节出现安抚下属是必要的。  仓行云还来不及回答,火小竹先不情愿了:“三姐,来者是客,仓少主更是贵客中的贵客,留他尚且不及,你何必赶人?”  虽然她是为仓行云出头而来,仓行云却希望她不要开口的好,方才他已经失了一半面子,现在她再这么一说,连剩下的一半面子都没了。  他干脆无视火小竹,只看着水玉烟,道:“在下答应了护送水宫主去落晖城,既然水宫主尚未决定出发时间,仓某自然也该留下。”  听闻这个,火小竹眼睛一亮,俏生生地道:“三姐,你要去落晖城,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第九章 他的武功妖邪2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如果说水玉烟对世事皆无兴趣,火小竹则恰恰相反,她对任何事物都兴致勃勃,遇事冲动不爱动脑,闯祸本事一流。所以风驰云涌总是将她禁足,让她少踏足江湖。  可以出门的水玉烟不爱出门,想出门的火小竹却不能出门,火小竹自然希望能够抓住任何一个机会,比如眼前。既能跟自己的偶像一起,又能出去好好玩,加上有水玉烟在,不怕闯祸。  水玉烟却只是瞟了她一眼,道:“你爱去哪里自己去,别跟我。”  说着,她也没看仓行云一眼,示意小莲扶着她去炼药房。  一旁,仓行云满面无语,她就这么不待见他么?他不由得想起自己的父母,听说当年老头子仓海就是靠死缠烂打,才娶到母亲余飞花的。  他是否也要脸皮厚些?  “仓少主,我三姐就是这个脾性,你别怪她啊。”火小竹眼中闪着亮晶晶的光芒,看着自己崇拜的偶像,虽然对自家三姐的态度极为不满,但也出言袒护。  仓行云无意地笑了笑,道:“在下倒是想怪她,也不敢啊。”  就他的体质,水玉烟真真正正算得上他的冤家,更何况他还想博她芳心。  “那,仓少主如果有空,可否指教小妹几招啊?”火小竹依然是一脸崇拜。  “他的武功妖邪,四妹你是纯阳掌力,阴阳混学,只会让你走火入魔,你确定要跟他学?”  看着由小莲搀着的,复又回来的水玉烟,仓行云心里那个冤枉啊,他所习内力是十成十纯阳的好吗,怎么就妖邪了。方想开口辩解,却见水玉烟目光如刀扫向他的脸,满含警告,他悻悻地将薄唇锁紧。  呵,我行我素无所畏惧的仓行云,怎么就偏生遇上了这样一个心动女子呢?在她面前毫无自尊可言啊,仅仅是一个眼神瞥来,他就矮了一截。  但是火小竹却是个从来不动脑筋的主儿,她完全不知道自家三姐话中之意,反而一脸纳闷地问道:“不可能呀,走妖邪路子的大多阴冷,不可能像仓少主这样罡气外露的啊。”  她一边说着,还一边惊异地瞟向仓行云打量着。这么强的阳刚之气,三姐医术这么好,怎么会辨认不出来呢?  即使在寒冬,仓行云也顿时感觉满头大汗,这火宫主怕是被关在风云水火宫太久,半点察言观色都不会啊。她怎么就不明白,水玉烟这是在损他仓行云,同时又是对她火小竹的劝告。  小莲狠狠咬着唇,想笑又不敢笑。  水玉烟神色依旧清冷,扫向火小竹的目光中却含了一丝无语,她不再理会火小竹,对仓行云道:“仓行云,你若是真这么闲,就来帮我些忙。”  不消说,平时撵他还来不及,水玉烟居然找他帮忙,肯定是卖苦力的事。但是即便是去给水玉烟卖苦力,他也情愿多花些时间在她身上,好早日日久生情啊。  看着仓行云连拒绝一句都没有,火小竹噘着红唇,疑惑地喃喃自语:“仓少主怎么这样怕三姐?”  不过想一想,不怕水玉烟的,又有几人?只是没想到她极度崇拜之人,居然有这么一面啊,叫她顿感幻灭。 第十章 不如我们俩互相负责1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这还是仓行云第一次走进水玉烟的炼药房。这座附楼,丹炉在西厢,药房在东厢,此时水玉烟正坐在小厅内的主座上,漫不经心地喝着小莲奉上的养气参茶。  而厅内摆了好几个石臼,配着舂药杵,每一个石臼旁边都放着一种药材。  仓行云挑了挑眉,道:“水宫主这是想要在下做什么?”  水玉烟将手中的参茶喝完,小莲连忙将杯子接过。  “先前为了给仓少主解毒,用了我不少名贵的药材。诊金呢,我也不缺,至于这舂药切片的活儿,总也要有人做,本宫主现在走路都要人搀扶,以仓少主之力,这点功夫自然不在话下。你说是不是啊,仓少主?”  仓行云无语地扫了一圈琳琅满目的物品,再瞪向水玉烟。  好家伙!原来她改变主意回头找他,是有了更高招的手段。他堂堂一派之主,睥睨天下,如今水玉烟却叫他做下人的活计,这就是变相地在赶他走人啊。只要他不肯做,她就有理由撵他。  水玉烟此时神色虽然依旧有些清冷,更多浮现在脸上的,却是似笑非笑的自得。伤势初愈,她受不得累,扶着胸口道:“如何,仓少主可愿帮忙?”  仓行云假意咳了一下,道:“如果在下没记错的话,水宫主说过救在下是顺手,无需报恩。先前在后山,在下为水宫主的毒草苗圃清除积雪,水宫主也说过诊金一笔勾销,如今这般,又是哪儿来的待付诊金啊?”  好歹他在商场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要算账他也毫不含糊。  他说话的时候,站在水玉烟身后的小莲一直朝他摇头,使眼色,但是显然仓行云没有看见。小莲只好默默在心里为他哀叹,虽然宫主对仓行云是较为特殊,但不代表因此宫主就会心慈手软啊。  只见水玉烟清冷一笑,道:“若是仓少主不愿,很快,你就有需要付诊金给本宫主的时候了。”  此时仓行云才知道水玉烟言外之意,敢情他若是不愿,她就立刻毒倒他,这样岂非又要求她解毒?他若是识相,就赶紧跑。但是,别说他所求未得,就算已经得手,他又怎会逃?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了抱得美人归,他还是忍下来吧。  “水宫主别忙,在下帮就是。”  水玉烟朝一旁的小莲使了个眼色,小莲见状,连忙上前指导仓行云。  然后,仓行云就认命地拿起磨药杵,心不甘情不愿地依着小莲所说舂药。  “早这样不就完了吗?”  看完仓行云愤懑吃瘪的样子,水玉烟垂下头在一旁写药方,眸中闪着邪恶的笑意。  不想走是吧?看他能坚持几天!  小莲磨着手中的墨,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水玉烟。她从未见过自家宫主眼眸会显出真实的笑意,即使是这般邪恶的也没有过,看样子,她对仓少主还真是不一样的啊。  “我说水宫主,你伤势未愈,若是累了的话,在下还可以帮忙将你抱回房歇息。”显然,仓行云不甘下风。  闻言,水玉烟蘸墨的动作顿了顿,偏头过来看着一脸得色的仓行云,忍不住想将他奚落一番,于是她搁下手中的笔,道:“仓行云,你是不是觉得这些活儿太少了?” 第十章 不如我们俩互相负责2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仓行云手底下也没有停,那些药材在他的内力巧劲之下,成粉速度非常快。舂完第一个石臼的药材,他才抬头朝水玉烟狂肆笑道:“在下也不是没有抱过你。”  他在反击她的挑衅。水玉烟心里明白,脸上不动声色地道:“那又如何?”  仓行云将磨药杵往一旁一扔,道:“所以说,水宫主不必觉得羞赧,如果有需要,在下多抱几回也不碍事,总归呢,你也不重。”  他这番轻佻的话叫水玉烟陡地生出一丝怒气,她清冷地扫向仓行云,道:“看来本宫主受了点伤,就教人看不起了。”  “水宫主不会恼羞成怒吧?在下一丝不挂叫你看了个通透,也未曾说过什么!”仓行云说完,挪了挪小木凳到另外一个石臼前。说话归说话,逗她归逗她,他还是认命地干活为好,就当是帮她。  “你!”水玉烟还真的怒了,一阵气扬上来,她微微皱眉扶着胸口,但是她仍是使力,用另一只手扶着桌子站起。  见她这般模样,仓行云慌忙将手中的杵一扔,奔了过来扶着她,道:“你别起来啊,若是撑裂了伤口,你要受苦,我也会心疼的。”  水玉烟却是甩袖推开他,话不多说,弹出一粒丹丸打向仓行云面门。  仓行云终是吃过亏有所防备,也不敢接她的丹丸,连忙晃身闪避,扶着她的手却未放松。  躲过一击之后,仓行云又道:“玉儿,你不会是还没被男人抱过吧?我不介意对你负责的。”  他显然是不知死活,水玉烟又弹出一枚丹丸。但是她伤势未愈,力气不足,只要他没碰上丹丸,她也奈何不到他。  几番下来,她虽然意志顽强,却也撑不过身子虚弱,一屁股坐回原来的位子上,瞪着仓行云,道:“你最好在我伤好之前消失,不然毒不死你,我就不叫水玉烟!”  仓行云知道自己是安全的了,倒也不怕她撂狠话,反而慵懒地道:“既是我坏了你的清白,你也看了我的裸身,不如我们俩互相负责?”  啧啧,她卸下清冷淡然的神情,这娇嗔模样也算是赏心悦目。  这就是传说中冷漠寡情的仓少主?水玉烟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仓行云,知道此时自己也拿他没办法,只能嘴上逞强:“你还怕我不敢毒死你吗?”  仓行云剑眉轻扬,墨玉般的眼眸闪了闪,唇边噙着一抹狂邪笑容。他微微倾下上身,将水玉烟圈在位子上,俊脸离她不过一指距离。  “玉儿,不用发那么重的誓,不毒死我,进我黑煞门后,冠上为夫姓氏,自然不叫水玉烟了啊。”  这厮是在**她!水玉烟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已经被他薄唇碰到了额头,她不由一震,扬起右手就是一个巴掌甩在他的脸上。  她虽然身子虚弱,但是毕竟有内力护体,这一巴掌也不算轻,仓行云那俊逸魅惑的脸上,迅速通红,显出一个清晰的五指掌印。  真是火辣辣的一巴掌,想他仓行云武功盖世,何时挨过这样的打,但他却没有发怒,看着她素来清冷的眼里有了他的倒影,反而心里偷着乐。  他算是把她最真实的那一面逼出来了啊,如此生气勃勃,一脸嗔怒看着他,似乎恨不得立刻将他碎尸万段,叫他看了心痒得很。  “玉儿,你打我没有关系,你的手疼不疼啊?”  他简直就像个无赖!  水玉烟顿觉一口气堵在喉头,憋了半天,就挤出一个字:“滚!” 第十一章 暗下决心誓要仙妻1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少主,你明明可以避过水宫主那一巴掌,这又是何苦?”  仓行云房内,他正照着镜子给自己的脸上药,听到冰冷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听了这话,他脸上浮起一抹笑,道:“你不觉得她冲我发怒的时候,才像个真实存在的人么?”  而不是九重天下来的谪仙啊,那样的谪仙眼里看不见任何世人,而他,偏偏想进入她的眼帘,再走进她的心中。  “属下只觉得少主现在的样子有些蠢。”  闻言,仓行云笑容一僵,沉声道:“伏命,你皮在痒?”  “属下只是照实说,敢问少主,伏命该把水宫主当成未来的少夫人看待吗?”  那个声音又传来,仓行云听了微微一愣,过了半晌,他才继续擦着脸上的伤,道:“虽然太快了,却也是可以的。”  他这一句话,显然是心中有了决定。他不是随便玩玩的,而是遵从了内心最真的想法,错过水玉烟,只怕再难遇到一个能让他心动的女子。他虽然寡情我行我素,却不想给自己留下任何遗憾。  暗中藏身的伏命沉默了一会儿,又道:“门主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反对的。”  仓行云淡淡一笑,药也已经上完。他随手将瓷瓶放在桌上,道:“我仓行云要做什么,还需要他人同意么?”  他那对宝贝父母啊,他方五岁就被送出黑煞门拜师学艺,一年见不上父母两次。起初还觉得是望子成龙之心,后来才知原来他的存在阻碍了父母恩爱。那对父母希望过着没有任何人打扰的生活,即便是亲生儿子也不能成为他们的障碍。  至他二十岁时,那对夫妻认为时候到了,也不管他有没有能力,只管召他回来接下黑煞门的棒子,否则就立刻按他们的安排成亲,好尽快有下一代继承人。  他当然不想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绑住他的一生,自然选择聊胜于无的黑煞门。  虽然他不至于对父母怀恨,但是也不会有太深厚的感情。父子之间,就维持着血缘亲情,互不干涉,该尽孝的地方尽孝,总归之是自己人。  “少主若想迎水宫主进门,至少要水宫主同意吧?”  听到这句话,仓行云觉得也有道理,非但有道理,这还是一个任重道远的任务。  水玉烟真是天下一大奇葩,以他的身份和外表,若肯对哪一个女子笑看一眼,也该让她沦陷,就算是江湖中最冷若冰霜心高气傲的美人榜首,也是对他恋恋不忘。  但是在他故意为之的**之下,水玉烟却非但不动心,还给了他一巴掌。  要得到她的心,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啊。  “伏命,你抽空去查一查,水宫主究竟是因何而有这样的性情?”  如果不是有过什么遭遇,绝不会让一个年方二十的女子如此凉薄,尤其是那一日他看着水玉烟站在结了冰的池畔,那寂寥带了莫名哀伤的背影,若非有前尘往事挂心,又怎会如此。  据他所知,水玉烟是风驰带大的,风驰对她的关心明显,在乎之心自然不用说,但是却没见水玉烟对风驰有什么感情。还有火小竹,天性热情的火小竹对人热络并不奇怪,但水玉烟的表现,却似乎也没将火小竹放在心上。  她的心里,究竟藏了什么事?  “属下领命。”  这里开始下去,男主会逐渐强大,亲们要对他有耐心哦 第十一章 长得像个猪,脑子也像猪2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仓行云又道:“门里情况如何?”  “有绝命坐镇,少主不必担心。”  黑煞门主有世袭四大护卫,来自四个家族,每代后人都各自挑出最优秀的一人继承,以保护新任门主。仓行云的这四名护卫中,沉稳的绝命为第一人,然后是冷漠的伏命,有几分狂气的索命,还有一个性子急躁的追命。  绝命长袖善舞行事稳重,坐镇黑煞门自然是合适的,而伏命性情偏冷,却善于追踪术,不然也不会在仓行云中了一笑追命没两天,就找到了风云水火宫。  仓行云对自己手下的人,自然是放心的,他又道:“飞莲门那边如何?”  “据报,飞莲门不止是打黑煞门的主意,还暗中拆了慧园的台。”  “慧园?”  慧园是个园子,是一个门派。前任园主柳绿蕙,靠出神入化的岐黄之术名动江湖,慧园开始药材买卖,造就慧园繁荣鼎盛时期。  像风云水火宫一样,慧园门下都是女弟子,但门规却不像风云水火宫那么有人情味,早在前几代就立下了弃情绝爱的门规,不允许门下弟子成亲生子,甚至是动情被发现也会按门规处罚。  但是,谁也想不到因缘际会,拂柳仙子柳绿蕙竟然会与当今的天远帝相爱,她一朝入宫为妃叛出慧园,慧园群龙无首声势败落。直到三四年前,柳绿蕙近身侍婢如风双婢力排众议推新任园主上位。  新任园主名柳如绣,仅仅是十六岁的豆蔻少女。  但这豆蔻少女可不容小觑,对待不服管制的门众,手段极为惨烈,所以很快压住内乱,坐稳了园主之位。  “飞莲门也真是会挑,汤达业那个老东西,究竟是哪一眼觉得柳如绣是个好欺负的善茬?”  对于仓行云的疑惑,伏命的回答是:“柳如绣在江湖上一直是个神秘人物,慧园一切事务都由代园主柳如修出面主持。柳如修弱冠少年为人温和,汤门主自然也就觉得可以觊觎了。”  “他不光长得像个猪,脑子也像猪。柳如修扮猪吃老虎他都看不出来,还想抢别人的饭碗。”仓行云挑了挑眉,不以为然地道:“不知道他又是哪一眼看得出,本少主是个好欺负的?”  对于自家少主背后诽谤别人的举动,暗处的伏命沉默了。  虽然自家少主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但是黑煞门富可敌国,树大招风,不引来贪婪之徒,又怎么对得起天下第一的名声。  仓行云也没想要伏命答话,径自又道:“慧园自有柳如绣自己去管,你且通知绝命,将飞莲门的老底全部查清,汤达业若再敢买杀手来找我,我就捣了他的老巢。”  “少主,以飞莲门的行径,我们已经可以开打了。这一次若非幸得水宫主,少主焉有命在?”  仓行云身上狂戾气息骤显,薄唇冷冷一笑,道:“开打?不,本少主要好好跟他们玩一玩,直接打残了他,多没意思啊。”  伏命再次沉默。少主寡情,对世事无趣,如今找到这样的兴趣,也许也算好事吧?  至少,对水宫主产生兴趣,那却绝对算不上好事,这尊煞神进了黑煞门,她那一手毒术谁人不惧啊。  但是今时今日的仓行云,岂会料到他一时的玩心,竟叫他差点失去挚爱! 第十二章 萧公子又是哪方神圣1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因为水玉烟受了伤,炼药的活计她自己没法亲自动手,但是炼丹炉却不能停下来,她就写着记事簿,让手下的人按照上头嘱咐来做。  “宫主,你的药来了。”  听了这声音,水玉烟没有抬头,只道:“还烫,先搁着吧。”  小莲听话地将药搁在一旁,心里叹了口气。  写完一个方子,水玉烟复又问道:“玉肌草都采完了吗?”  此时就是采收的时期,过了腊月,药性就会退减,等下一批就是明年,那么她这一年必然难过得很。  小莲微笑,点了点头道:“采完了,正在烘晒呢。仓少主内力劲道真巧,半点都没有伤到玉肌草。若是咱们的人慢慢去扫雪,多费时间不说,必然还会伤到不少。”  不然她为什么要叫仓行云去呢?水玉烟唇边泛起一抹偏邪的笑意,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会让它溜走。  但是想到前两天他轻薄于她的那一个额上轻吻,她唇边的笑就冷了下来。该死的仓行云,欺负她身子未愈无力反击,等她养好了伤,必然要给他一顿好受。  她向来任性又记恨,这点相信他仓行云非常清楚!就算现在不清楚,很快她就会让他记住!  “宫主,你在想什么啊?”小莲见水玉烟眸中迸发出冰冷的狠意,不明白这是冲谁而发。兴许是仓少主吧?这两日宫主躲着仓少主不见,却时常失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仓少主也忒大胆,想当初黑风寨主仅仅是摸了一把宫主的手,就引来灭寨之祸,如今仓少主做的更为叫人心惊啊。  “把药拿过来。”水玉烟回过神来,道。  小莲连忙把药端过来,水玉烟试了一下,温度合适,就一口气将药汁全数喝下,小莲见状也觉得有些奇怪。  宫主从小喝药长大,早生了厌烦之心,从来不肯好好喝药,总是要催了又催,最后不得已才肯喝。怎么今日她如此爽快?  水玉烟将药碗放回一旁,拿出丝帕擦去唇边残余的药汁,接过小莲递过来的漱口的温茶。看见小莲惊愣的样子,道:“你干嘛?”  小莲诺诺地道:“宫主不是嫌玉肌草太苦,总是不肯喝药么?今天熬的药也不是新收的,难道不苦了?”  闻言,水玉烟水眸闪了闪。玉肌草是有毒的,但是她却喝了十几年,她慢慢地不肯喝,不是因为口苦,而是因为心累啊。  生来命不久长,五岁拜了医仙为师之后,每天就是在绞尽脑汁,如何给自己续命。如今虽然她控制得住情况,却心生厌倦。  想到这,水玉烟心里闪过一丝恨意,害她一生的人,尚且好好地活着,她部署了这么多年,也该是时候讨要代价了。  她冷冷的道:“小莲,帮我收拾行李,过两日我就出门。”  小莲惊诧,道:“宫主,你身子还没好呢!这就去落晖城吗?”  水玉烟将手中写好的纸张吹了吹,放在一旁,开始写另外一张,边写边道:“如修找我说有要事是借口,本心不过是想找我一块过年,我且去陪陪他。”  “可是!”小莲连忙将水玉烟的笔抢了过来,道:“宫主,你伤势未愈,如何赶路?你现在脸色还是白的,若被公子瞧见了,他岂不是要心疼死了。”  水玉烟眉心微蹙,清冷的目光扫向小莲,小莲只觉得浑身一哆嗦,连忙把笔放还自家宫主手上,水玉烟才道:“除了过年一事,我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做。你且去准备马车吧,我这身子骑不得马。” 第十二章 萧公子又是哪方神圣2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宫主!”小莲叹了口气,又道:“宫主啊,你多养几日,身子好些了再去。从不肯坐马车的,却说要坐马车,光是这点公子都会对你究根问底!”  水玉烟却已经垂下头去,继续手中的书写。丹炉里面的药即将炼好,她打算三日后启程,这三日务必将事情交代好。  知道自家宫主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小莲只好应了她。  “那么,萧公子那边,需要回礼么?”小莲又问。  水玉烟手上略略顿了一下,道:“你寻些稀奇玩意儿,回个礼过去吧。”  “是。”小莲给炭笼加了炭,端着空碗出门。  刚刚将门关上,碰到一个人,小莲吓了一跳,抬头一看,竟是仓行云,她正要打招呼,却见仓行云示意她别出声,率先往月洞门走去。  小莲见状,知道仓行云找她有话说,连忙跟上。  出了水宫,仓行云劈头问道:“水玉烟去落晖城见谁?”  看着他狂戾霸气的模样,小莲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道:“仓少主不是说要护送宫主去落晖城么?您到了落晖城,自然就见着公子了。”  仓行云顿感噎喉,他方才可是把主仆二人的对话,一句不落的听进了耳中。水玉烟要去会面一位公子,是要陪人家过年!  性情淡薄冷血的水玉烟这样做,这已经叫他十分惊讶,没想到后面她们说的更让他吃惊。心高气傲的她居然打破常规,柔弱到愿意坐马车跟那位公子相会,而那位公子还会心疼她!这是什么样的关系?  “小莲,你告诉我,如修这个人,不会就是落晖城那位姓柳的吧?”  慧园代园主柳如修,他虽未曾见过,大名却是如雷贯耳。当年柳如修代任园主之时,年仅十六,温文谦恭白玉无瑕,却镇住了内乱,几年来开拓出不逊于柳绿蕙的局面。  当然,那位常年蒙着面纱、无人知其长相的柳如绣,必然是在暗地里操控,一个白脸一个黑脸,慧园稳稳当当地挽回颓势。  水玉烟怎会跟柳如修关系匪浅呢?  小莲哪里敢揭自家宫主的短,胡乱说话莫不被宫主毒烂嘴巴,她只能道:“仓少主来日自然知道,还请不要为难小莲。”  “好。”  仓行云暂时放了她一马,就在小莲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他又道:“那你告诉本少主,萧公子又是哪方神圣?”  水玉烟凉薄,与人疏离。如果稀罕萧公子,自然不可能连礼盒都不打开,但是她收下了,就代表萧公子在她心中有一席之地,以风云水火宫之财力,什么奇珍异宝对水玉烟都不会有吸引力,但她毕竟收下了萧公子的礼。  所有可能对他仓行云追妻大业造成影响的,他都要一一盘算,绝对要将那些可能扼杀在摇篮里。萧公子暂时不可能,现在他要在意的,自然就是那位如修公子了!  小莲感受着仓行云狂戾的霸气,心下微微一颤,道:“仓少主,原谅小莲不能说,我家宫主的性子您是知道的,谁也不敢太岁头上动土啊。”  仓行云皱眉,小莲自有她不能说的理由,那么他姑且防着如修,此行落晖城,先好好探一个底细。 第十三章 你想跟我熟那还不简单1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风云水火宫三位宫主相送水玉烟出远门,一直送到谷口,火小竹眼中是依依不舍,既是对自家三姐,也是对仓行云。  以她之能,甚至没有逼得仓行云出一招,这让她实在郁闷。  风驰和云涌眸中闪现的,却不是离情,而是满心的担忧。她们冥冥中感觉到,水玉烟准备有所动作了,她只怕对活下去产生了倦怠之心,所以想要对仇人出手,早日了结,她也好早日解脱啊。  “你几个姐妹对你在乎至深,你却像没将她们放在心上。”  外看普通,内饰豪华的马车内,仓行云坐在一侧,悠闲地倒酒品尝。由于水玉烟身子受不住颠簸,所以行车也慢,加上车子是经过特制,别说喝酒,他就是在车上穿针引线,都不是问题。  水玉烟坐在主位上,垂眸翻看手中的医书,漫不经心地道:“不是像,事实就是你说的那样。”  自从五岁知晓自己的身世,她看尽了风驰对她的关爱,为了给她续命,除了请来医仙,风驰还走遍天下为她寻找医书药草。整整五年才终于将她的身子情况稳定下来,却错过了婚嫁之龄。  她私以为风驰是因照顾她而不论婚嫁的,觉得亏欠。每每看着为了得到圣药,风驰不惜偷盗贡品、与人决斗,从那时候,她的心就痛得不能呼吸。  为了不让身边的人为她而受苦,她从那时候起便开始疏离。冷淡地对待任何一个关心她的人,将所有人拒之心门之外,时而久之,就走到今日的局面。  无情不似多情苦啊。  她命不久长,只要她们对她少点在乎,将来她阖眼西去,才不致让人肝肠寸断啊。  仓行云默默地看着她沉浸在医书中的姿态,却明显感觉到她心不在焉。久久不翻一页,握着书册的手紧紧的,指节都有些泛白,像在隐忍着什么。  她心里究竟藏了什么样的隐秘,他真想知道。  想着,他开口道:“玉儿,你的书,就要被捏烂了。”  水玉烟回过神来,抬头瞪了他一眼,道:“虽然我默许你与我同行,不代表你可以胡乱称呼,你我不熟,不适宜称呼别名,请尊称我为水宫主。”  仓行云倏地一笑,慵懒地靠向靠垫,道:“你想跟我熟那还不简单,反正依这行车速度,抵达落晖城必然还要个七八天。从今天开始,我给你讲我的事,到了落晖城之后,你自然对我了如指掌了。”  水玉烟不悦地斜睨他一眼,道:“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你这样不要脸的。”  她本意在于嗤笑他,却不想她的话却叫他笑意更盛,他朝她坐近了一些,道:“我只对你一个人不要脸,水玉烟,你不觉得倍感荣幸么?”  好!说他不要脸,他还蹬鼻子上脸了。水玉烟唇角微勾,浮现出一抹似笑非笑,道:“你一定要靠这么近说话么?”  仓行云狂肆一笑,将头倾到距她不过半指距离,道:“靠得近些,不是听得更清楚吗?”  水玉烟点了点头,缓缓地道:“说的也是。三……二……一……”  她一字刚落,仓行云就扑通一声栽倒在车厢底板上,他十分明白,自己又中了她的毒,不由得愤恨道:“水玉烟,你又对我下毒!” 第十三章 你想跟我熟那还不简单2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却见水玉烟脸上现出一个自得的笑,朱唇轻启,一字一句地道:“你说错了,仓行云,本宫主没有下毒,是你自己靠上来,被我的衣衫毒倒的。”  离开风云水火宫,为了以防万一,她周身是毒。她防心甚重,虽然仗着自己的毒术天下无敌而任性,却也十分明白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所以,即使自己轻敌而被取了性命,她也会拉别人垫背陪葬。  仓行云顿觉无语噎喉,也在心里哀悼着自己的心,天下女子诸多,为何偏偏看上一个冤家,他的体质可受不住啊。  他微微使了一点劲,发现气门受堵无法运气,而身上中了软筋散,毫无气力。想着,他勾出一抹笑,道:“玉儿,你伤势未愈,我又中了毒,若是有刺客袭来,你我就是生同车,死同穴了。”  水玉烟不以为然地道:“刺客?这才离开望日城多久,有那么傻的人,敢动风云水火宫的马车!”  谁知道她话刚说完,车身就是一震,传来马嘶叫的声音,她神色一冷,沉声道:“出什么事了?”  没有回答。  显然赶车的门内弟子已经出事,水玉烟心内一紧,连忙将一枚药丸塞进仓行云嘴里,掌心贴在他胸口上,道:“运气!”  她的内力缓缓地注入仓行云体内,催化了药效,仓行云很快就感觉到自己恢复了气力,于是抓住她的手,道:“玉儿,虽然我很想以身相许,但是眼下的情况不允许。你如此轻薄于我,可要对我负责啊。”  水玉烟冷目狠狠一瞪,道:“闭嘴!”  “嘿嘿,死到临头了,还不忘打情骂俏,仓少主好生风流!”  车外传来流里流气的话语,水玉烟神色清冷,躬身就要掀开车帘打开车门走出马车,但仓行云却将她的手拖住,低声道:“你且在车内安坐,我出去对付他们。”  说完,他就打开车门出了去,还不忘把门关上。  水玉烟只犹豫了一下,便不再坚持一定要出去。她伤在前胸,本是容易撕扯伤口,听外面的情况,来人绝不在少数,而能够一击将她风云水火宫的人弄死,对方之中也有强手。  姑且让仓行云这个绝顶高手出去应付,她来殿后。  但是,刚刚解去软筋散的他,还是绝顶高手么?  她终究不放心,将车门推开一条缝,仔细看着外面的情况。  这在一片树林之中,包围了她马车的,正前方也有十来个黑衣蒙面人,她看不到的地方还不知道有多少。  “素来听闻仓少主不好女色,有龙阳之癖,没想到是江湖人看走了眼啊。”  水玉烟闻言,眉心狠狠地皱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鄙夷。  对方首领是个白痴,他以为带了数十人,就能够杀得了仓行云和她水玉烟么?轻敌是对阵大忌,对战之前这么多废话,更是大忌中的大忌。  她水玉烟从来不讲江湖规矩,心里想什么就怎么做,对付敌手也从不打招呼从不废话,先下手为强,先发制人求的就是一个快字。  显然仓行云也没打算废话,他大掌在腰间一晃,一柄三尺九寸的精钢软剑抖在手中,身影犹如惊鸿掠起,穿梭在黑衣人之中。  水玉烟专注地看着林子里的打斗,一道身影迅速落在她眼前,她心下一凛,结指在胸就要出手。 第十四章 良苦用心1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那人却不是黑衣蒙面客,转过头来对她冰冷地道:“水宫主不忙对属下出手,属下是黑煞门四大护卫之一。”  原来是仓行云的人。水玉烟略松了一口气,看着那名神色冷漠的男子持着一柄宝剑,挺身站在车门前面,一副守护姿态,敢情不是来保护仓行云,而是来保护她水玉烟的?  她淡淡地道:“原来仓行云还留有暗卫啊,容本宫主猜一下,早在他到风云水火宫住下,你就已经守在附近了对吧。”  她虽然身负别人渡给她的内力,比起眼前这个人,也是差了点。在水宫她虽然感觉到有些怪异,却没有看得出有人隐身于风云水火宫。  那人自然是伏命,他冷漠却又不失恭敬地道:“冒犯之处,请水宫主见谅。”  说话间,他挥剑几个起落,解决了两个想靠近马车的黑衣人。  无形中也就是承认了,既然是仓行云的人,水玉烟也就不再把心思放在他身上,只道:“你家少主刚刚中了我的毒,虽然吃了解药,但想恢复全力却没有这样快。你还是帮他一帮吧。”  她可不想欠人情,尤其是仓行云的,免得他更加无赖。什么生同车死同穴,胡说八道,要死他自己死,她绝不奉陪。  伏命朝自家少主远远看去,果然看他不如平素那般游刃有余。平时这位黑煞门少主在出手的时候,总是狂戾霸气毁天灭地的,但是此时面对二三十人之时,显然有点力不从心。  但是尽管如此,他也不能前去帮手,因为:“少主命令,伏命必须保护水宫主。”  黑煞门的人一诺千金,既是承诺了少主的安排,除非他死,否则他绝不会背弃诺言。  水玉烟不可思议地看着伏命那个冷漠的身影,心里却泛起满腔疑问,她转头看向正在杀戮之中的仓行云。  他为何要让自己的下属拼尽全力保护她?即使是他在前方披荆斩棘有性命危险的情况下,眼前这个伏命还是坚定守在她身边,而不是去帮自己的主子一把。  她虽然救过他的命,却也跟他讲得一清二楚,他至于这般报恩么?  再看伏命虽然神色冷漠,却明显有着担忧,想来他自然是想去帮忙的,却又碍于命令不得而去。  想着,水玉烟按捺住心中翻腾的思绪,淡淡地道:“伏命是吧?瞧这情况,对方显然不是冲本宫主而来,你再不去帮手,贵少主就要受伤了。”  这么多黑衣人,大部分的杀招都朝仓行云招呼去,只有少数几个往这边马车进攻,显然的很,她不是对方的目标。  她水玉烟虽然仇家众多,但是江湖中人知她医术精湛,解毒术更是天下仅有,聪明的人都互相牵制着不准找她复仇。  所谓常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谁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中标,总有需要求到水宫主救命的地方,若被别人解决了水宫主,到时候自己找谁救命去?水宫主虽然任性得不可理喻,但只要她还活着,就至少还有一线生机啊。  前面仓行云已经解决了十数个人,对方受伤的也不在少数,从这边望去,也能看到仓行云身上也中了至少两招。 第十四章 良苦用心2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对方还有十几个人,如此缠斗下去,情况不是很妙,如果不是仓行云之前中了水玉烟的毒,要处理掉这些黑衣人绝非难事,要命的就是他刚解毒,后续之力较弱。  水玉烟沉声道:“伏命,你再不去相助,难道仓行云死了之后,你要奉本宫主坐镇黑煞门吗?”  她说的自然是打动了伏命,但是伏命显然还在犹豫,说道:“水宫主可知,为何伏命宁愿看少主受伤,也要在您身边守护?”  这个关节眼还这么多废话,他脑袋被门挤了吗?水玉烟在心里叹了口气,哼道:“不知。”  “那是因为。”伏命扬剑砍了袭来的黑衣人一条胳膊,又道:“少主已经把水宫主当成自己人,伏命自然要奉水宫主为半个主人的。”  换句话说,都是他的主人,他必须割舍一个。而眼下,不会武功的水宫主,伤势又未痊愈自保能力弱,自然是他不得不选择的保护对象。  闻言水玉烟心里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缠斗之中的仓行云,心里泛起复杂的情绪。  仓行云对她,真的如此看重么?为什么?救命之恩至于吗?她也着实捉弄过他好几次啊。  眼前的情况危急,仓行云握剑的手臂又中了一剑,水玉烟神色清冷,沉声道:“伏命,既然本宫主是你的半个主人,本宫主就命令你上前保护你家少主,不得抗命!”  伏命冷漠的脸闪过一丝惊讶,尚未反应过来,却见水玉烟从马车里走了出来,沉声喝道:“还不快去!”  她站在马车门边上亭立似荷,神色清冷孤傲如兰,有着无限的威逼气势。只见她从发髻上取下紫晶流苏的银簪拿在手中,道:“本宫主有自保的本事,你放心吧,我也没打算死在这儿。”  “伏命领命。”  在她无形的威逼之下,伏命的身影迅速窜起掠向仓行云所在,及时为他格开一记杀招,仓行云虽然意外,此时情况却也由得他,但是心里却终归不放心,分心朝水玉烟望去。  水玉烟神色清冷,突然转身朝身后弹出一枚毒丸,毒丸在那背后偷袭的黑衣人身前炸开,扬起一阵迷雾,那黑衣人应势而倒,瞬间封喉。  见此情况,仓行云稍稍放了点心,使出的招数也越加猛烈。  有了伏命的加入,仓行云轻松了许多。这边战况吃紧,朝水玉烟去的人也就几乎没有了。  对方的目标本就不在她,这也不奇怪。她此时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却心绪复杂。  奇怪的是仓行云对她的态度啊,她一直以为仓行云不过是太过无聊,才逗弄于她,却没想到他竟让自己的属下奉她为主。  难道他的那些胡言乱语,其实是认真的?她虽然生气,却也不怕他胡言乱语,她怕的是他认真啊。  无情不似多情苦,与其多情来日害己害人,不如一早无情。只要感情淡薄,有朝一日割舍就不那么痛,她不想为别人牵挂,也不希望别人记挂自己。  她命不久长,给不起任何人承诺与希望,她身负深仇,没有资格与任何人交付真心。  即使这些不存在,她也不想重蹈母亲的覆辙啊。 第十五章 死也要赖了你的清白1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一场恶斗过去,地上死尸遍布血流成河,仓行云和伏命走在林子里,搜寻着这些死人身上能够彰显身份的随身物品。  水玉烟则是将死去的赶车人拖到一边,取出一个瓷瓶,倒了些液体在那尸首上,拿出火折子,将尸首点燃。好歹是自己人,送她一程。  火点燃后,她神色如故,转身上了马车。  半晌后,她看着仓行云也上了马车,当即说道:“你不赶车谁赶?”  失血的关系,仓行云脸色有些白,脸色不郁地道:“自然是伏命,难道你还想叫我这个伤患赶车么?”  水玉烟抬眉看了他良久,才俯身从一旁的矮柜上拿出药囊,倾身过来,道:“把衣衫脱了。”  仓行云微微挑了挑眉,没有动作。  水玉烟眯起双眸,清冷地道:“停止你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我给你包扎伤口。”  闻言仓行云倏地一笑,扫去方才阴沉不郁的神色,也不扭捏,见水玉烟给火笼加了炭火,他便速度将上身脱了个精光。  当她有些凉的手将药擦到他身上时,他忍不住颤了一下。  水玉烟似笑非笑地道:“你不是很能忍痛么?受了我的痒毒三天挺下来,也不挠一下,我当你是铁打的。”  仓行云任由她嘲弄,她又怎知他之所以颤了一下,并非因为药物沾上伤口,而是因为她的抚触。他若是说了实话,她必然要恼羞成怒啊。  “对不起,累了你了。”  听到这句话,水玉烟抬起头来瞥了他一眼,道:“还真的是你拖累,还说要护送本宫主,哼,给本宫主带来杀身之祸才是真!”  说着,给他手臂擦药的手狠狠地按下去,仓行云立刻疼得龇牙裂齿,狠狠地瞪着她,道:“水玉烟,你是觉得方才那么多人杀不死我,你就想弄死我解恨么!”  对于他狂戾的气势,水玉烟根本就没放在眼里,她拿出纱布给他包裹伤口,漫不经心地道:“看出对方的来路没有?”  说到这事,仓行云身上散发出来的凌厉霸气更加凝重,他捏紧拳头,道:“手脚干净,什么蛛丝马迹都没有。但即便没有,我也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  水玉烟微微勾唇,道:“不就是买林晓双杀你的人么,我倒是好奇,谁胃口这样大。”  仓行云看着她,她仔细给自己肩膀上药的模样专注,令他不由得心中一动,也敛去了狂戾,道:“你为何不说他们胆子忒大。”  水玉烟似笑非笑地道:“以我所猜,对方绝非一般小门派,胆子大也没什么稀奇。他想直接吃下黑煞门这块肥肉,这还不是胃口大么?”  “你才是一块肥肉!”仓行云忍不住反唇相讥,说完后,他自己也笑了。  水玉烟怒瞪着他,直接往他受伤的肩膀一拍,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我哪里肥?”  说完她就后悔,说出这话的人哪里像她了?  仓行云皱眉忍住痛,憋着心里的狂笑,趁机对她上下看了一眼,道:“算我口误,你一点都不肥,我都亲手抱过的,怎会不知。”  他没想到,水玉烟也是在意美丑的,看到她这副模样,至少他觉得心里安慰了许多。  只见水玉烟美眸中泛起一丝怒意,她狠狠把手中的纱布一扔,坐回主位上,道:“行啊仓行云,有本事你自己上药包扎。”  他还有一道伤在后背,如何自己上药包扎?仓行云顿觉后悔,早知道等她包扎好了,再来逗她。如今,他还要想办法挽回才行:“玉儿,你若不帮我,一会儿血污了你整个车厢,我可不负责。” 第十五章 死也要赖了你的清白2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他背后那条五寸长的伤痕,鲜血汩汩流出,他垫在车座上的破衣服都被染红,但是他眉宇之间却是云淡风轻,好像伤在别人身上一样。  水玉烟冷眼瞧着,显然不在意。  “玉儿,你若不帮我,我就将裤子脱了,死也要赖了你的清白。”  瞧着他狂肆地说着欠揍的话,脸上那无赖的笑容,水玉烟倏地握起拳头,恨不能一拳打歪他的鼻子,她愤愤的道:“仓行云,你能不能别这么无耻。”  仓行云却似乎没听见她的话,伸手到腰处,就要解开裤腰带,道:“我真的脱了。”  水玉烟一掌拍向他手背,不想用力过猛,手势止不住下滑,加上仓行云早有提防,手也闪了去……  车厢内瞬间蔓延着一股浓重的**尴尬气氛,两人都怔怔地看着水玉烟那手,此时正覆盖在他男性隐私部位,而那话儿正不受控制地发生了变化。  水玉烟白皙的脸迅速爆红,自觉将手收回来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恨不能有个地洞钻进去。  仓行云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往某处集中而去,心仪的女人就在眼前,彼此相差不过半臂距离,她的味道刺激着他的鼻息,叫他绷紧了理智,却欲罢不能。  终于,仓行云忍不住心中的渴望,探出猿臂将她拥进怀中,顺势将水玉烟扑倒,两人交叠着身躯平躺在马车内。  身上的伤痛,此时更刺激仓行云兴奋的神经,薄唇勾起魅惑之笑,缓缓朝水玉烟朱唇而去。  水玉烟虽然难为情,却保留着理智。眼前此景,明显是某人想占她便宜啊!  但是,她还没做出反抗动作的时候,他厚实的胸膛就压上了她的前胸。  他又被毒倒了!  “玉儿,你……”仓行云顿时像被浇了一桶冰水,虽然某处还没有恢复过来,脑子却是十分清醒了。  水玉烟撑住他的身躯,将他推翻一旁,却见他龇牙咧嘴,约摸是碰到了后背的伤口。  仓行云咬牙道:“玉儿,只怕我的血没流光,就先被你毒死了。”  水玉烟虽然很不想理他,最终却还是没有狠下心,送了一粒解毒丸给他吃下,再将他的后背翻过来让他趴着,慢慢给他处理伤口。  她故作自然,但是他不留余力保护她给她的震撼,和方才那一瞬间的心动,却好像隐隐打开了她的心门。  因此,给他处理伤口的手有些抖,而更抖的是……  心!  她的指尖触碰着仓行云背上的肌肤,那一丝凉意窜入了他的心,却慢慢晕出一股暖流。她双臂环抱着将他托起包扎伤口,温热的鼻息扑在他背上,实在堪比酷刑啊。  他本已情动,对她的渴望也就更深,更加坚定了此生非她不娶的念头。  伤口终于包扎完毕,水玉烟收拾着眼前的血污。  仓行云拿出干净衣物换上,此时的他大抵已经恢复正常,垂眸看见她依然通红的耳根,忍不住又想逗她:“玉儿,你说我还有清白么?”  水玉烟动作一僵,故作清冷地道:“仓行云,我相信你的清白,早十年就没有了,你无须赖上我。”  江湖中仰慕他的女子犹如过江之鲫,想来倒贴送**的,也不在少数,她水玉烟就不信,仓行云真忍得住当柳下惠。  她的话叫仓行云无语,却也知道自己急不得。如果她这样快就对他神魂颠倒,也不值得他钟情了。  他喜欢她的,本就是那种不将任何事情放在心上的劲,跟他一样啊。  想来,他也算挺犯贱的不是? 第十六章 我不会让你死1 今日首更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马车缓慢地往落晖城去,接下来的几日,水玉烟径自在马车上睡觉,有仓行云在,她不担心有人来暗算。  这简直就是信任莫名,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她对他毫无心防,难道就因为那一日伏命所说的,半个主人那句话?  她花费了十五年时间建立起来的心防,在他面前毫无功用啊。  停车用膳的空档,仓行云递给水玉烟食水,道:“玉儿,你为何夜里都不睡觉,反而白日睡在车上?难道马车的颠簸,会比睡床上舒适么?”  对于他的称呼,水玉烟已经麻木,反正毒他他也是如此,牛皮糖一般难缠,她干脆不去理会。  要命的事情是,这些天赶路,只要她清醒的时候,他说为了让她对他了如指掌,就喋喋不休地果真讲起他的生平来,讲完生平讲家族史。同坐一车,他也不求她搭话,但她却无法不听。  数日下来,她连他祖宗十八代都一清二楚,更别提他的经历了。  听到他的话,水玉烟白了他一眼,道:“本宫主不习惯睡别人睡过的床。”  是了,她有认床的毛病。仓行云此时才想起来,想到当初他睡过的床被她差人一把火烧了,他心里就有些堵。但是想到每日他就坐在身旁,她却安然入睡,也有些安慰。  她对他,至少不设防啊,他可否私以为在她水玉烟心中,他仓行云也是有分量的呢?  想着,他脸上浮起魅惑的笑容,又道:“将来成了婚,你又将如何?”  闻言,水玉烟一怔,清冷地扫了他一眼,道:“我不会成婚。”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成什么婚?知晓了母亲的爱情经历,叫她对情之一字抗拒得很,奋不顾身爱一个人,最后得来怎样的结局?  人心是最不金贵的东西,迟早是会变的。当年那个口口声声说爱母亲的男人,在母亲死后,不是一样变心转身就投向别的女人怀抱?  甚至,那个女人,就是她的仇人啊。  对于她的话,仓行云只是笑了笑,道:“做人不能太铁齿,你此时说这样的话,他日只怕就反悔了。”  他若是此时就能够知道她的决心有多坚定,断然不会说这样的话。  水玉烟不去理会他洋洋自得的嘴脸,转头面向另一方,径自吃着手中的干粮。  她不搭腔,仓行云却仍能自说自话:“玉儿,依我看来,你真该多出门瞧瞧这个世界……”  “少主,有袭击!”  伏命冰冷的声音把仓行云的话打断,水玉烟怔住,目光迅速扫向仓行云,不悦地道:“你说要护送我去落晖城,根本就是想把我带向地狱的吧?”  刚离开望日城,就被一通大袭击,这几日来对方也无所不用其极,迷药、下毒、追杀,她水玉烟就是他仓行云的私人大夫!  幸好她晚上都不睡觉,一听到动静,就能够迅速赶去,不然以他仓行云的体质,对方下毒,他不知道死了几回。  仓行云探手过来握住她的手,紧了一紧,道:“别怕,你呆在车上,我去解决他们。” 第十六章 我不会让你死2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说完撩开车帘打开车门出了去,水玉烟微哼一声,道:“谁怕了,待会你又要撕裂伤口,别求我给你包扎。”  说归说,她还是将药囊拿了出来,将伤药一一摆放在小几上,等着那厮回来用。然后她就挪了位置坐到车门边上,打开一条缝,入目的依然是伏命站在车门外守护的身影。  她无言,心里却涌起一丝自己无法掌控的感动。再看向前面手持精钢软剑,游移在黑衣杀手之间的仓行云,她更觉得心绪复杂。  虽然对方是冲他而来,但是他不留余力地将她护在身后,那样坚定的保护之情,还是叫她方寸大乱啊。  风驰云涌对她呵护备至,却由于她的疏离,她们不曾表现过这样的关乎之情,但是仓行云却坚持不懈地打破了她的藩篱,令她防不胜防。  突然,伏命身上气息一紧,水玉烟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原来仓行云在旧伤之上又被砍了一刀。她心下一紧,下意识地推开车门。  “水宫主,你别出来。”伏命连忙拦住她。  水玉烟蹙眉,推开他的手,道:“那一刀有毒,再晚些你家少主就没命了。”  听了她的话,伏命脸色微变,转过身来对水玉烟道:“水宫主,属下去将少主带回来。”  他没来得及纵身,水玉烟一把拖住他的手,道:“你能瞬间解决掉这十五个杀手吗?我去!”  他不能瞬间解决,难道水宫主就能?伏命心中打了一个问号。虽然水宫主毒术独步天下,轻功也绝妙,但是对方可是杀手。她纵然能够毒死他们,未必自己就能全身而退。  他心下焦急,却见水玉烟再一次将头上的紫晶流苏发簪取下,拿在手中,脚尖轻点一跃三丈高,淡紫色的身影疾掠进战局。  只见一缕银光一闪而逝,水玉烟犹如谪仙般,轻轻飘落在仓行云面前。  仓行云虽然中了毒,身上又添了许多伤口,但是神智却还十分清晰,看见水玉烟,沉声喝道:“你回马车上去!”  水玉烟目光定定地看着他狂戾霸气的神情,他眼眸中的担心是那样明显,她轻笑一声,道:“仓行云,你不怕死?”  仓行云只觉得眼睛有点花,他猛地甩了甩头,道:“我不会让你死,你放心好了。”  一股温热的暖流涌进水玉烟的心中,他的话她怎听不明白?他不怕死,但是死也要保证她的安全。  她怔怔地看着仓行云,仓行云见她一动不动,连忙上前将她腰身揽住,想要带她跃起,毒性发作,他却扑倒在地。  伏命一脸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场面,没想到水玉烟一招之间,之前还在缠斗的十五个杀手尽数倒地,每个人脖子上都划过薄薄的一条血线,双目瞪圆,似乎死也不肯相信自己竟会死得不明不白。  这可真是所向披靡的杀招啊。  这水玉烟还真能瞬间制敌,不,会使这一招一缕银光血的,不是水宫主,而是……  “风矢柳如绣!”  喜欢文文的亲们,求收藏,求花两秒钟推荐! 第十七章 来赌一次缘分如何1 二更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风矢柳如绣!”  伏命喃喃地道,却见水玉烟朝他望过来,他会意过来,连忙上前将仓行云抱回马车上。  看着水玉烟手脚麻利地解开仓行云的衣衫,迅速地取出药丸给仓行云服下,然后动手清理仓行云的伤口,伏命还停留在方才的震惊之中。  即使武功高深如仓行云,尚不能一招之内解决近十个敌手,这柳如绣的绝技不讲江湖道义,背后偷袭,一招毙命,果然是霸道之极!  但是,眼前这人,却是风云水火宫的水宫主,而非慧园那位终年带着神秘面纱的柳园主啊。  也就是说,水宫主就是慧园那位神秘的园主!  “伏命,你傻了不成?赶紧离开这儿!”水宫主看着冷漠的伏命此时像个白痴一样傻愣着,不由得皱起眉头骂了一句。  柳如绣的身份一直是江湖隐秘,她可不希望这么早就被人揭穿。而且,仓行云也必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对方一击不得,怕有后续杀招。如今仓行云倒了,她方才使出那极度霸道的一招,极耗元气,更何况她本来还带着未愈之伤。  倘若对方再来一次,他们必死无疑。  伏命连忙将车赶了起来。  许久之后,水玉烟总算将仓行云身上的大伤小伤,新伤旧伤全都包扎好,复又诊脉看他吃了清毒丸之后,是否还留有残毒。  所幸对方虽然在刀上淬了毒,但却不是见血封喉的剧毒,虽然能够致命,也是几日后的事,如此一来,就给仓行云争取了救命的时间。  确认仓行云没事之后,水玉烟再拿出药丸给他服了两粒,一粒保护心脉,另一粒清残毒。这些做完之后,她无力地靠在靠垫上,扶着胸口。  虽然她的伤口不至于裂开,但是创伤在胸口,她又使出一缕银光血几乎耗尽了元气。心下直叹糟糕,若是叫柳如修看见她这般模样,不知道要怎么骂她。  “玉儿,你怎么了?”  仓行云声音有些弱,水玉烟朝他望去,神情复杂。  不明白她眸光中含着什么,仓行云只觉得此时的水玉烟与平时很不一样,却又不知道哪里不一样,唯一看得出来的是她不再是那清冷的,高高在上的谪仙模样。她脸色有些白,扶着胸口,想来是那伤又在作怪了。  “玉儿……”仓行云撑着身躯想要坐起来。  水玉烟将他按住,皱了皱眉头,道:“身上那么多口子还要乱动,小心肠子跑出来。”  她总算是稍稍恢复了原来的清冷模样,除了脸色有些白,仓行云这才疑惑地问道:“那些杀手呢?”  他最后的记忆就是水玉烟落身在他面前,眼前的杀手杀招频出,生怕她有事,他的心都悬了起来。  水玉烟撇了撇嘴,道:“被我杀了,你还没昏过去的时候,他们就都上西天了。”  她在开玩笑吗?虽然她毒术厉害,但那些杀手都不是省油的灯,她若毒杀了几个,也还可以想象,十五个涌上来,她不被乱刀砍死都算命大。  但是看她现在虚弱的样子,还真的像被砍过,仓行云顾不得痛,连忙翻了一个身,上下打量她身上有没有伤口,道:“你受伤了么?”  水玉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焦急的模样,心下更为复杂。她实在想不透认识时间不长,她究竟哪里值得仓行云这般在乎于她。  在她的感知中,无情不似多情苦,自古多情空余恨,她不愿意接触这个世界。所以,她怎么去了解仓行云那种长久等待,只需要一眼就能看中命定女子的想法。  “我没事。”看他牵扯到伤口,龇牙裂齿的样子,她清冷地开口,给他吃了定心丸。 第十七章 来赌一次缘分如何2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但是仓行云还是心存疑惑:“那十五个杀手难缠得很,伏命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我们究竟怎么脱险的?”  水玉烟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他就是不肯相信以她之能,可以对付那一群杀手。  此时传来伏命冰冷的话语:“少主,水宫主便是风矢。”  风矢?仓行云不可思议地看着水玉烟,道:“你就是柳如绣?”  如此一来,也就不难解释她为何要去落晖城,为何要去见柳如修。这两个名字,显然都不是本名,柳如修能得水玉烟全心信任,还能让水玉烟为了他一句话,不顾伤势未愈赶去落晖城陪他过年。  想想,仓行云就觉得心酸。他虽有十二分的耐心去感化她,那也要在她心无所属的情况下啊。  水玉烟点了点头,道:“我若不是柳如绣,方才你就死了。”  “你是怎么成为慧园的园主的?”仓行云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慧园面子上都是柳如修在坐镇,背后血腥的事情,都经由柳如绣去处理。而水玉烟还要将柳如绣和水玉烟的角色分开,在以柳如绣的身份出面的时候,还不能用毒。  听了他的问话,水玉烟沉默了,她转头看向一旁,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一切都是因缘造化,她不过是上一代恩怨战败方的牺牲品,三言两句如何解释得清楚这些际会啊。  “玉儿,我的事你都知道了,你却对我守口如瓶,这不公平啊。”仓行云抑郁地道。  伏命虽然擅长追踪,他虽然尽力去查,水玉烟的身世却依然是个谜。风云水火宫中,也许除了风驰云涌,就连火小竹都不知晓。  大家都知道的是,水玉烟是生下来就送到了风云水火宫,由当年才十八岁的风驰一手抚养,五岁的时候拜医仙为师,从此痴迷于医术,十岁开始痴迷于毒术。她甚少离开风云水火宫,若是离开,都是为了拜访当世名医或者世外高人。  水玉烟看向一旁的小几,眼神却未曾落在上面,她淡淡地道:“仓少主,你我到了落晖城就要分道扬镳,又何必追问本宫主的事呢?”  分道扬镳,从她口中说出,她是真觉得有些难过,而听入他的耳中,更是心中一痛。  她不屑于他是早知,却也不知道她会如此绝情。仓行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口中道:“水玉烟,你可真是无情啊。”  水玉烟微冷一笑,道:“无情是江湖中人送给你仓少主的美称。”  听到她熟悉的反击,仓行云即便是不想笑,也笑了出来,道:“也是,江湖传闻水宫主是冷血,真是名副其实。”  水玉烟这才转头看他,却没说什么。  仓行云没看她的神色,只是定睛望着车厢顶上,道:“水玉烟,我们来赌一次缘分如何?你日后最好见到我就躲起来,只要被我再看见你一次,上穷碧落下黄泉,我必不会放手。”  上穷碧落下黄泉!  水玉烟只觉得心中一震,却见他闭上了眼睛假寐,不由得在心里感叹:水玉烟感激你如此相待,可惜你注定是深情错付。  就算她突破心结,也没有命去承受这样的热情啊。 第十八章 咱们孪生姐弟1 求收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到达落晖城之后,仓行云便让伏命安排了另外的马车,与水玉烟分道扬镳。  水玉烟觉得莫名失落,也有些了然自己是将仓行云放在了心上,但是情缘却是她自己亲手斩断的,怨不得人。  如此一想,她便下了狠心,不再去留恋。  落晖城与皇城、望日城、见月城同为金禧王朝四大名城,繁华并不比京师重地差,甚至比望日城还要发达许多。  若问时下落晖城内最大的客栈在哪儿,所有人都会告诉你是位于城中心的千汇楼,取千般汇聚之意,是以开医馆经营药材为主的慧园所经营,是慧园名下唯一一个别的行业。慧园开这家客栈不为别的,就为了招待生意上的来客。  千汇楼占地广阔,主楼共有三层,十六扇雕花大门进去,一楼是饭堂酒馆,二楼是茶坊,三楼才是客栈。后堂还有十来个单独的院落,每个院落的都有五六个客房。  “客官是用膳,还是住宿?”迎客小厮热情地走上来招呼。  “找人。”水玉烟清冷说完,将马车交给迎客小厮,缓步走进雕花大门,径自登上二楼茶坊。  刚刚过午膳高峰时间,茶坊也有许多空位,但是她并没有停留,目不斜视直接走向最里头的一间雅房。  雅房门口,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负手而立,万年寒冰一样的脸色,生硬刻板的表情,仿佛在脸上写了四个字:“生人勿进。”  从此人站姿也能看出他下盘极稳,明白人瞧一眼便知这是个内外兼修的高手,绝对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角色。  但是他看见水玉烟轻缓地走过来,却垂首微微行了一个礼,然后将雅房的门打开,将水玉烟请了进去。  “公子正在里头,小姐请进。”  “仇先生,辛苦你了。”水玉烟应了一声,踏步进雅房。  独立厢房装潢得十分雅致,高山流水的壁画,雕刻精致的紫檀桌椅,屋里点着淡雅的薰香,角落花瓶上,参差不齐地插着几枝还带着水珠含苞待放的腊梅。  在这样氤氲的气氛里,坐在方桌旁正在煮茶的俊秀公子显得十分自然,与周遭融为一体,似乎他天生就该在这样风雅的地方。  他锦衣华服,五官秀气略略有些女子的秀美,剑眉星目却又显阳刚,少年儒雅的气质在他身上得到完美体现,一举手一投足之间都彰显良好的修养,似有若无地还透着一丝显贵气息。  可惜的是,他看见水玉烟走进来,便抬头露齿一笑,方才那旖旎的画面立刻被他可爱的笑容驱散。  他眼眸中闪烁着藏不住的兴奋,停下手上的动作,站起道:“玉烟你到啦。”  明明已经过二十岁的人了,看起来还像十七八,比起上回见面唯一的不同只是他又长高了些。  水玉烟瞪着他可爱的娃娃脸,缓和了神色,在他对面坐下。  喝了一口茶,她淡淡地开口:“你是见不得我清闲,对吧?”  那少年公子自然就是柳如修,全天下也只有他只消去一个口信,水玉烟就立刻赶过来,而且原因仅仅是他想见见她。  柳如修孩子气地一笑,少年面目下露出一丝狡黠。他笑道:“咱们大半年都没见上一面,我这不是想你了吗?玉烟就别责怪了成吗?”  比起充满阳刚霸气的仓行云,柳如修稍显阴柔,尤其是那张可爱的娃娃脸。  水玉烟微微哼了一声,道:“说吧,目前慧园情况如何?” 第十八章 咱们孪生姐弟2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见她并没有因为他的任性而恼怒,柳如修放下心来,答道:“近来不太好。咱们连着五桩大单被抢断,有部分医馆也逐渐减少跟咱们的往来。我已经差红碧二人去查探,我瞧他们来势凶狠,绝不单是为了抢生意,不排除仇家上门的可能啊。”  究竟是慧园过往的仇家,还是风矢的仇家,那可真说不准啊。水玉烟脾气坏,性子不近人情为人冷血。慧园明为柳如修当家作主,但是在背后解决恩怨满身血腥的却通常是柳如绣。  身为柳如绣的她杀人无数,她会结仇可真是一点都不意外。  但是,慧园过往的仇家也很可能。  柳绿蕙虽然生来良善,但敢爱敢恨的个性少不得得罪很多人,她执医救人,总会救不该救的人,坏他人的好事必然有人视之为绊脚石。柳绿蕙不在了,慧园便是报复对象。  “仇家?敢找上门来,胆子也不小。可见江湖中人虽然怕水玉烟,却不怕柳如绣啊。”  水玉烟淡淡地喝了一口茶,思绪飞快翻转,慢慢排除柳绿蕙可能的仇家,或者是柳如绣的仇家。  柳如修笑了笑,道:“若江湖中人知道水玉烟就是柳如绣,不晓得多少人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柳如绣虽然可怕,却不及水玉烟一半难缠啊。  水玉烟轻轻哼了一声,道:“江湖多是非,若不是身不由己,我倒不想处身江湖。”  “可你也不会肯处身宫廷啊。”柳如修叹了一句。  江湖中人谁又能想象得到,她水玉烟和他柳如修,都是皇族血脉啊。  但话一说出他就后悔了,因为水玉烟的脸色突然清冷下来,道:“这么长时间,没有回去看过你的父亲么?”  柳如修本来缓和的脸色顿时僵住。  自从入主慧园,他从未回家,就算谈生意到了皇城,也是过家门而不入。长久地在外流浪,他已经忘了回家的路,也许是因为水玉烟给的亲情和自由让他变得贪心,那个是非之地,他完全不想回去。  但是,父亲毕竟是父亲,血脉相连是事实,对他十六年的疼宠也是事实,他虽然黯然,却也帮父亲说了一句话:“咱们孪生姐弟,我的父亲,不也是你的父亲么?”  听到他略带黯然的语气,水玉烟抬眉看向柳如修,心里叹了一口气,道:“我生下来就没有父母。”  她不曾对素未谋面的父亲有什么亲情,对母亲的遗命接掌慧园,也只是出于责任,出于逃不开如风双婢的请托。  但是柳如修不一样,他有父亲的宠爱,他永远不会像她一样什么都不在乎,成长中的温情多,他也比她宽容许多。  她的话中多了一两分苍凉,柳如修知道水玉烟抗拒接受父亲的存在,他也不妄想能说服她,只是淡淡笑道:“咱们生来相生相连,你若是想认祖归宗我自然跟着,你若愿处身江湖,我也便奉陪到底。”  闻言,水玉烟才淡淡笑开,道:“我是你的姐姐,可不是你心爱的姑娘,何必这样。宫里头那位想把天下送给你,你接受了我也不会与你形同陌路,又何必执着于此。”  柳如修皱着娃娃脸,有些气恼地道:“玉烟,你明知我根本不在乎什么天下!”  水玉烟唇边再次浮起淡不可见的笑容,道:“可惜啊,他宝贝了你十六年,最后你却认定了我,有人可真要难过了。”  看见她的笑,柳如修心情也觉得轻松许多,他给水玉烟空了的茶杯斟上茶,道:“我已经决意离开,日后若有机会自是会回去探望。在我心里,还是玉烟比较重要啊。”  听到这话,水玉烟这次笑容是发自内心的。虽然是浅浅淡淡的笑容,她脸上的线条缓和下来,眸中带着人气,这才像真实存在的人,而不再是虚幻缥缈的仙子。  她淡笑道:“你的武功,可有长进?”  “家姐从严,小弟岂敢怠慢?”柳如修也笑了。  看着此生唯一重视的人,水玉烟端起茶杯,垂下眼帘,眸中闪过一丝深沉。  不回皇宫,她又如何报仇?就算他不回去,她也是一定要踏入宫门的! 第十九章 鸣芳行1 二更求收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慧园占地约八十亩,坐北朝南,布局非常简单,分为前殿后园。前殿无非就是正殿和练武场,建筑群中安排了慧园上下所有弟子,后园则是一片湖泊。  落晖城水系十分发达,慧园的后花园就是建在天然的湖泊上,湖上有小片小片的陆地,上面的阁楼各有特色,湖上的各岛之间以小舟作为代步工具。  最大的岛上那幢小楼是园主的居所,名为绣蝶楼。绣蝶楼位于湖心,傍水而建,是慧园的禁地,云宫独步天下的机关消息便用于此。  柳如绣住在二楼东厢,西厢住的是柳如修与他的贴身护卫,中间隔着一间大书房。  水玉烟到落晖城第三天,柳如绣的贴身使女红碧双姝便因召回到慧园,在绣蝶楼书房面见园主。  “属下见过主子!”两人异口同声向水玉烟抱拳行礼,然后对斜倚在卧榻上看书的柳如修颔首躬身示意。  “见过公子。”  红碧双姝本不是慧园弟子,姐妹俩一人习惯穿红色衣裳用红玉箫,一人习惯穿碧绿衣裳使碧玉箫,出自名贯天下的箫子山庄,萧红姝排行十一,萧碧姝为十二。二人同父异母皆是偏房所出,一个因母亡而被冷落,一个因母亲失宠被排挤,二人因此结伴离开箫子山庄闯荡江湖,人称红碧双姝。  一次姐妹逢难遇上柳如绣,从此誓死跟随柳如绣,进入慧园为代园主差遣。  事实证明留下她们很有用,虽然她们不能成大事,但是却是最佳部属,两年多来这姐妹俩成为柳如修的得力助手,也是慧园能如此迅捷振兴的助力。  柳如修随意摆了摆手表示免礼,水玉烟清冷地道:“坐下说吧。情况如何?”  两人各自坐下后,萧红姝发言:“对方均是秘密交易,我们只得从货运入手,发现本该是我们的大批货,都流入见月城鸣芳行的货仓。他们出面斡旋的是一个叫许丰的总管,幕后主子身份神秘,我们未曾得见。”  “鸣芳行?”水玉烟垂下眼睑,清冷的语调,听不出她任何意向。  柳如修从书上抬起头来,斜眼朝水玉烟看去。  猜不出她现在在想什么,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头涌出,即使她脸上没有什么变幻的表情,语调也依旧清冷,与平时并没有任何不同,但是他就是莫名地感觉到有人要遭殃了这样的信息,就当是孪生姐弟心意相通吧。  “玉烟,你打算如何?”  如果是他柳如修来处理,手段必然温和许多,但是交到水玉烟手里,那后果将大大不同。也许是他柳如修太心慈手软了吧,他把玉烟叫来处理这件事,对鸣芳行会不会太残忍了?  除了皇商,天下药行的生计基本上都掌握在慧园手里,鸣芳行本是位于见月城景康镇上一家小小的药行。由于素来好斗的飞莲门也在那里,他们逞凶斗狠械斗常有,药材用量算大的,故而这小药行虽然发不了大财,但也不会关门大吉。  但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小小的鸣芳行怎么能突然崛起,能跟慧园抢货源,显然注入了大笔的资金,不排除飞莲门是其后台的可能。  见水玉烟久久不发一言,红碧双姝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看向柳如修,柳如修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们不必心急。  女主的弟弟是女主后面的心境发展一个关键的人物,敬请期待! 第十九章 鸣芳行2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水玉烟提笔蘸墨,不动声色地思量了许久,约莫半盏茶功夫,她才突然下笔写了几个字,唇边泛起一丝似有若无的冷笑。  只见她缓慢开口道:“红碧,三件事立刻去办。第一,烧了鸣芳行的货仓;第二,嘱咐生意上的老伙伴,就说我柳如绣最讨厌变节之人,若不对我守信用,就下黄泉跟阎王讲信用;第三,烧了他们的货后,下超出鸣芳行负荷的订单。我就不信,弄不死他。”  她这话一直是清冷的,即使是撂狠话的时候,也不见任何音调上的起伏,却让柳如修觉得寒毛直竖。  柳如修自叹弗如,他自幼住在后宫,多肮脏的手段都见过,还没见过水玉烟这样弄死人之前还要戏耍一番的。  敢跟慧园作对的鸣芳行,可不就是个白痴?不打听好自己要对付的人是谁,就贸然出手。风矢虽杀人不眨眼,但根本不及水宫主一半难缠啊。  “是,属下即刻去办!”  红碧双姝对视一眼,相互微笑,领了命就退了出去。  柳如修将手中书放在一旁,走到书桌旁,看水玉烟适才究竟写了什么。  只见素净的白宣上,用端正的小楷写着三个字――飞莲门。字体清冷端正,行字笔画之间又透着一点漫不经心,一如水玉烟本人。  “玉烟怀疑飞莲门在背后动手脚?”  水玉烟将那纸拿起,细细端详了一会,然后放进一旁燃着的焚纸炉里,瞧着火舌慢慢吞噬那纸上的字迹,她漫不经心道:“年后,我去走一趟见月城。”  部署多年,也时候开始摘棋子了。飞莲门的夫人,正是她水玉烟此生死敌的嫡亲妹子,想要对付后宫中那位死仇,她必然要将她的后路全部掐断,再想办法进宫,好好跟她斗一番!  没想到她还没去找飞莲门的茬,飞莲门倒自己送上门来。  “你我刚见面不过几天,又准备远行。”柳如修颇感不舍地道。  虽然口中如是说,但心里非常清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慧园不宜拿出台面上谈的事,都是水玉烟去解决的,谁叫他狠不下心赶尽杀绝呢?  但见水玉烟冲他微微一笑,上前一步抱住他略高的腰身,道:“不管我们见面时间有多短,在心中,我总是将你放在首位的。”  她素来淡情不爱与人亲近,自然极少有这种亲昵举动。难得她居然如此哄他,柳如修顿觉心中注入一道暖流,伸手环住她的肩,不自觉地笑了,道:“玉烟,幸好我没有错失与你相认的机会。”  水玉烟淡淡开口:“你做事情干脆利落些,我也就不会后悔与你相认。”  柳如修轻快地笑道:“好,我一定改。那么往后无论我做任何事,优先考量的也必然是你我。”  水玉烟举头望着他眉开眼笑的样子,没有说话,走到书柜前,纤细却十分粗糙的手指在架上搜寻了半晌,找出一本小册子递给他,道:“拿去练,待我回来验收。”  “这是什么?”柳如修好奇地道。  水玉烟偏头看向窗外,轻轻地道:“一缕银光血。”  她竟将园主秘技交给他!她在做什么打算?  柳如修心下觉得有莫名的不安。 第二十章 人间绝色1 求收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黑煞门所在本是江湖中的秘密,江湖中诸多大门派都是在大城镇,黑煞门却是反其道而行,根据地在无忧城,一个小到整个城就只有两条街的地方,门楣上挂的也不是黑煞门,而是缈世山庄。  且说仓行云带着伤,回黑煞门将养了十来天,终究是觉得放不下心里那丝牵挂。  幸好他偷偷在她身上,不告而取拿了一件可以想念的东西。  坐在书房内,仓行云手中拿着一枚闪亮的紫晶耳坠,就是在水玉烟说了分道扬镳之后,心有不甘暗中取的。  把玩着手中小小的紫晶耳坠,他唇边扬起一抹狂肆笑意,喃喃自语道:“玉儿啊,你又怎会相信今生今世,都碰不上我了呢?我就不会去找你么?”  门被敲了敲,传来一道沉稳的嗓音:“少主。”  将手中的耳坠放入心口处的暗袋,仓行云才道:“绝命,进来吧。”  绝命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气度沉稳,举止得体。进来后,他先是躬身行礼,然后道:“飞莲门的详细,少主可是都看过了?”  飞莲门的底细已经全部都在面前,别说五十年内飞莲门的每一个门人,身份来历武功擅长,就是此时飞莲门哪一个丫头小厮,伺候的是哪一个主子,都一清二楚!  仓行云略略点了点头,道:“绝命,我在想,这份资料是否来得太容易了?”  汤达业如果老底这么容易就被人查清,怎么敢一次又一次暗杀他仓行云?  “罢了,过几日我去景康镇玩一玩,亲自去探一探。”  既然他们不想安宁,那他仓行云就去搅得他天翻地覆,这才有意思啊。  绝命看着自家少主脸色并不是十分好,托水宫主之福,少主伤势虽然好得很快,但是心情却是非常低落。  难能少主为一女子动心,偏生要是水宫主便也罢了,这水宫主还看不上他!  绝命在心里叹息,脸上却依旧是一贯的沉稳:“少主,你的伤还是多将养些日子。待开春再去也不迟。”  仓行云狂肆一笑,道:“我这又不是去找人打架,也就是去给他们一点惊喜。”  绝命心知自己是说不动少主的,少主虽然看似慵懒对任何事都不在意,却好似睡梦中的猛狮,一旦醒来,那气势绝对是毁天灭地的。  想着,他退而求其次地道:“少主带上追命去吧。”  所以,正月十五刚过,仓行云便带着追命往见月城去。  从无忧城去见月城,快马需要三四天的时间,仓行云并不赶时间,到了见月城,已经正月二十。  见月城最大的客栈,仓行云有些百无聊赖地坐在大堂内。  突然,一阵高山流水似的琴声,打破了客栈内喧闹之声,令整个客栈大堂顿时变得十分安静,所有人都循声望去。  大堂内一头的高架戏台上,垂下来一个秋千,整座秋千绿藤环绕,横抱瑶琴坐在上头的抚琴女子,身着一身艳红色广袖流仙裙,在晃动的秋千上,还能弹出如此精妙的曲子,可见琴艺超群。  秋千停了下来,那女子踏着小碎步走上前来,涂了丹蔻的十指轻轻一拨弦,向客栈内的食客们福了个身,道:“妾身秦鸣,见过各位爷!” 第二十章 人间绝色2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声音娇细,软滑如温泉水,在场的男子莫不骨头都酥了,就连女子也不由觉得她的嗓音犹如天籁。  天气还有些寒凉,她却穿着广袖流仙裙,衣领只包到双ru之上,露出胸前一片凝脂般细腻的雪白肌肤。  她头上斜斜簪着一支开得艳丽的牡丹,花魁牡丹相形于她的容颜,却是黯然失色。  她五官玲珑精致,巴掌大的小脸,肤白胜雪,双目含情,颦眉幽怨的样子,娇柔得几乎一阵风就能刮倒,让一干男子看了捶胸顿足,恨不得立刻上前把她护在怀里抚慰。  得到了满堂喝彩,秦鸣微微一笑,略略垂首,道:“既然各位爷如此赏脸,妾身这就为各位奏上一曲。”  说完一个优美的旋身,坐在琴架前,放好瑶琴之后,她微微抬头朝四下里柔柔一笑,伸出纤细十指开始抚琴。  琴声悦耳,美人绝色,大堂内的食客们一饱眼福和耳福,都看得津津有味。  追命瞪大了眼睛,朝一旁也在看美人的仓行云道:“少主,这真是人间绝色啊。”  仓行云唇边泛出一丝笑,心头浮现的,却是水玉烟那清冷的谪仙之姿。  凭良心说,秦鸣算得上是仓行云入过眼最美的女子,水玉烟与眼前这自称秦鸣的女子来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但是他偏生喜好水玉烟那一种,只需要冷冷扫他一眼,就能令他热血沸腾。水玉烟铮铮铁骨,姿态睥睨天下,只有那样一个女子,才能与他仓行云并肩啊。  想着,他伸手按了按心口处的衣襟,那枚紫晶耳坠还在,熨烫着他的心,他慵懒地道:“人间绝色,红颜祸水,未必好事啊。”  追命不解地看着自家少主,道:“少主不喜欢这样美貌的吗?”  仓行云垂眸一笑,将桌上的酒杯拿起,一仰而尽,道:“红颜易老,终是枯骨。再过二十年,你敢保证没有比她更美的人出现?”  “说的也是。”追命频频点头,但是他仍恋恋不舍地看着戏台上的秦鸣,嘴巴也不愿意闲着,问道:“少主,那位水宫主与这位姑娘,如何?”  仓行云手中正拿着一粒花生,闻言,倏地弹指,花生便激射打向追命额头。  追命又怎是仓行云的对手,被打了个正着,连忙捂着额头痛呼:“少主需要下手这么重么?”  “下手重?”仓行云嗤笑一声,道:“本少主要是下手重,你现在还有活命么?”  追命不服气地道:“少主,追命所说也没有什么不妥,就是这么一问,至于要打属下吗?”  莫不是少主被人家水宫主拒绝了,恼羞成怒不允许任何人提及水宫主大名吧?这完全是迁怒啊。  仓行云慵懒抬眸,看了一眼秦鸣,才回过头来道:“这世间任何女子,与水玉烟都无可比之处,水玉烟是不是比谁美,对我来说无关紧要。”  这一句话将水玉烟抬到了一个什么样的高度?追命有些傻眼,不过他也听明白了自家少主的意思,也就是说,在少主心里,任何人都比不上水宫主。  这水宫主医术和毒术厉害至极,更厉害的却是在那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居然能让少主神魂颠倒。在他追命想来,这堪比摄魂术啊。  “不过。”仓行云又看了一眼那个秦鸣,道:“这个秦姑娘与玉儿虽然气质迥异,眉眼与玉儿倒也有些相似的地方。”  “是少主日有所思,移情作用吧。”追命凉凉地道。  仓行云稍稍愣了下,心想也不无可能,也就调回目光继续喝酒。  突然,他感觉到一阵杀气,一枝利箭破空而来,直直射向戏台上的绝色美人! 第21章 冤家路窄1 二更求收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利箭横空而出,带着簇簇风声,直射秦鸣的胸口。  追命目光还粘在秦鸣身上,见到如此危急时刻,纵身跃起几个起落,迅速追上那支箭,右手一扬一串金环疾驰而出,力道何其迅猛。千钧一发之际,将那支箭折成数段,一一落在瑶琴之上,一时间铮铮之声响起。  箭尖**琴弦之上,铮地一声断了弦。  他这一手委实及时且漂亮,大堂内为秦鸣揪心的人们,莫不松了一口气。  但是,他们明显放心得太早,大堂内坐着的食客中,突然窜出两个人,各持一把剑向秦鸣刺去。  追命的兵刃是金环,所谓一寸短一寸险,对付两个敌手他自身是不怕的,就怕伤到身后绝色美人。于是他连多考虑一下都没有,退后一步,将秦鸣揽住,便往仓行云所在抛过去。  “少主,接人!”自家少主的武功,才叫人放心啊。  仓行云正在喝酒,听到追命的话,下意识地接过被抛过来的人儿。  但觉软玉温香在怀,一阵女子的馥郁香气扑向仓行云的鼻息,他有一瞬间的迷惑。  怀中女子花容失色,抚着心口直颤抖,潋滟动人的水眸中,蓄满了惊慌的泪水,口中贝齿还在打颤:“公子,我……”  那厢追命正与两个持剑者缠斗,两人见追命身手颇为了得,迅速跃出窗外。  追命见状,也没有追,径自走回原位,道:“少主,人跑了!”  仓行云回过神来,将怀中女子腰身一托,往追命身上推去。  秦鸣珠泪频落,梨花带雨的样子让人好不心怜,她站稳了身子,屈膝福身,道:“秦鸣,谢过二位公子救命大恩!”  看着眼前盈盈拜倒的绝艳女子,仓行云却微攒眉头,狠狠地扫了追命一眼,道:“你找的麻烦。”  秦鸣听到仓行云的话,身子忍不住颤了一下,却异常坚定地道:“公子,奴家愿为公子当牛做马、为奴为婢,以求报恩。”  仓行云闷声不吭,身上狂戾气息凝重,追命知道自己惹了少主不快,连忙开口朝秦鸣道:“姑娘没事就行,赶紧回去喝杯热茶,压压惊吧。”  他心想:姑奶奶,算我求你,赶紧走人吧,省得一会儿我要挨一顿痛骂。  但是秦鸣显然没有听到他的心声,反而还向仓行云走近了一步,楚楚动人地道:“公子莫非是,嫌弃小女子抛头露面?公子放心,妾身是卖艺不卖身的。”  说到卖艺不卖身,她娇羞地垂下螓首,双手也不安地抓紧衣摆,那紧张之色,从皱巴巴的衣摆就可以看得出来。  大堂内其他男子莫不羡慕地看着仓行云,早知道能有此**,他们就该出手相救啊。  二楼雅座上,一高一矮两道清减的身影凭栏而坐,隔着纱帘看着楼下的场景,此二人正是水玉烟与柳如修姐弟。  “我见犹怜。”柳如修轻轻地道,神情若有所思。  水玉烟掉头回来清冷地扫了他一眼,道:“怎!你看上她了?”  她口气有些冲,见火气莫名其妙烧到自己身上,柳如修失笑道:“玉烟,若不是你我的关系昭然,我还真以为你在为我吃醋。你,是在吃醋没错吧?”  真是难得,冷血的水宫主,人称风矢的慧园园主柳如绣,那愤怒的火光,可不就是妒火? 第21章 冤家路窄2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底下那个男子抱着秦鸣的时候,水玉烟拧眉的神情,就像在看背叛自己的宠物。那男子,究竟是什么人?那样一个具有王者气势的人,又怎会沦为他人宠物?他,难道对水玉烟承诺了什么?  水玉烟为柳如修的话不悦地沉了沉脸色,但是转念一想,她好像还真的有吃醋的嫌疑。明明是她亲手斩断了仓行云的念想,为什么看到这一幕,她竟看不下去?问题,还是出在她自己身上啊。  “那个美人再好,我也是动心不得的啊。”柳如修再次放低声音,娃娃脸上的笑容神秘,有些恶作剧的味道。  水玉烟有些疑惑地道:“你识得她?”  柳如修微笑着点了点头,道:“算起来,她还得叫你一声皇姐。”  水玉烟眸中闪过一丝惊讶,然后冷哼一声,道:“你不要忘了,那个地方,没有我的一席之地。”  柳如修眼色黯了黯,娃娃脸上有一抹伤心的神色,他不再说话。  水玉烟专注地看着下面的人,也没有注意他的心绪。  看到这样的情景,柳如修心里真是百感交集,自家姐姐素来对人无情冷血,唯独对他百般纵容,难道终于出现一个人,要抢去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了么?  往楼下望去,却见仓行云已经不耐烦地站了起来,甩袖准备走人。  秦鸣却是眼明手快地欺身上前,扶上仓行云的手臂,道:“救命之恩重于泰山,秦鸣不能知恩不报,请公子给秦鸣一个机会。”  仓行云皱紧眉头,毫不怜香惜玉地一甩手臂。  秦鸣一个重心不稳摔倒在地,那楚楚可怜的身段半躺在地上,看着叫人十分揪心。但是她并没有放弃,跪在地上抓住仓行云的衣摆,道:“公子,秦鸣已无去处,求您留下秦鸣。”  仓行云抽出自己的衣摆,不耐烦地喝了声,道:“滚!”  水玉烟冷笑,仓行云无情,当真是没说错他。如此一个弱质女子楚楚可怜地哀求,看得那一干大男子都心疼死了,连一些好心的大娘大婶都不赞同地看着他,他竟然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柳如修并没有太注意下面的局面,他只看着水玉烟脸上难得的丰富表情,道:“八妹与她生母梅妃一个样子,我见犹怜,甚至性情也颇为神似。正因如此,梅妃执掌凤印受宠至今,而八妹也相当得宠,甚至可以自由进出皇宫。”  水玉烟放在栏杆上的手突然抓紧,脸上不动声色,但是手上劲力使得指节俱都发白,她心里的思绪翻腾得厉害。  梅妃的女儿!这可真是冤家路窄啊。  谁成想,她水玉烟正是天远帝遗落民间的女儿,她的母亲正是慧园的前任园主柳绿蕙,也就是入宫之后册封的蕙妃。  官方的说法,蕙妃产子之后元气大伤,江湖出身的她在宫里郁郁寡欢,因病而薨。  但是她水玉烟一个字都不信!  若只是这样,为何作为双生子的她,会被柳绿蕙暗中安排送到风云水火宫,为何她生来命不久长,若非梅妃对柳绿蕙的毒害,柳绿蕙怎么会死?  无非是后宫争宠罢了,帝王的感情,有几分真心?柳绿蕙死后,天远帝很快便恩宠梅妃准其执掌凤印,皇后虔心礼佛不问世事,从此后宫便是她梅妃的天下。 第22章 双双吃醋1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玉烟,你怎么了?”柳如修哪知水玉烟心中愁肠万千,看着她眸中闪着浓郁的痛色,焦急地询问。  水玉烟猛地回过神来,道:“我没事。”  报仇一事,她不打算让柳如修插手,比较对于柳如修来说,秦鸣算得上手足,伤了梅妃,只怕也会伤到天远帝。  天远帝不曾亏待过柳如修,柳如修若是不孝,必会引来骂名。她水玉烟不在乎生命,自然不怕别人如何编排她,但是她不希望白玉无瑕的柳如修沾上污名。  虽然她口中说着没事,柳如修却不相信她真的无事。  他们相认正好是在柳如绣赴任园主的路上,只因他看见她神似永翠宫中母亲的遗像中的样子,所以他穷追不舍,以万分的毅力终于得她相认。  “认识这么多年来,你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激动情绪?”  但是,生怕她掀开心中伤痛,他也不愿意追问太多,只道:“玉烟,你既然不想回去认祖归宗,那么那一切咱们都别管了,咱们就当没见过她。”  她不管成么?水玉烟唇边泛起一丝似笑非笑,果真是玄妙的孽缘啊,当年的梅妃与蕙妃争宠,而现在,梅妃的女儿却相上了仓行云。  仓行云虽然不是她水玉烟的所有物,她虽然无意拥有,但是,就冲这梅妃的女儿看上了仓行云,她水玉烟势在必得。她素来任性非常,既然想这样做,根本不去管有没有充足的理由。  仓行云啊仓行云,你既然扰乱了我的心思,不把你拖下水,倒也真对不住你啊。  柳如修看着她脸上浮起一丝诡异的似笑非笑,却见她松开拳头,转身端起一大盆煮茶的废水,对着楼下的仓行云和秦鸣狠狠一泼。  这一泼水神准,被泼的两人身上都湿淋淋的,发上脸上还挂着泡开的茶叶。  秦鸣美目眨了眨,娇躯颤了一颤,仓行云则是眯起双眼,一阵狂戾的寡情之气顿时散发开来,他迅速抬头往上望去,却见水玉烟一脸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他心神一震,恼怒情绪即刻消散,换之的是欣喜。  追命看见自家少主被当头泼了一身水,大喝一声骂道:“哪个不长眼的王八蛋!没瞧见底下有人儿吗?”  仓行云狠狠瞪了追命一眼,伸手抹去脸上的茶叶,对追命道:“你负责处理掉这个麻烦。”  追命神色一凛,转头看向地上那个娇滴滴的大美人,一阵头疼。  又没说可以杀了她,这活生生的人,怎么处理啊?  仓行云跃身而起,落身在水玉烟所处雅座,只见水玉烟坐在方桌旁的矮凳上,接过坐在旁边的锦衣少年递过来的茶杯,小口小口浅尝。  两人坐得非常近,举止亲昵,见到仓行云进来,那少年微微一笑,道:“兄台有何贵干?”  眼神不善地看了一眼水玉烟,仓行云瞪着柳如修,冷哼一声道:“你是谁?”  对于他十分不客气的问话,柳如修轻笑。  他故意探手入怀取出手帕,温柔地给水玉烟擦去唇角残留的茶水,道:“眼下是阁下闯进在下的地方,这话不该由我来问你么?”  相比之下,柳如修的修养显然比仓行云好很多,仓行云本是我行我素的人,出身草莽,不受礼节的束缚,但柳如修出身皇家,自小受礼仪熏陶举手投足都是尊贵优雅的气息,一看就知道是个贵公子。 第22章 双双吃醋2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见他轻浮的动作,仓行云额上青筋暴起,不去理会他,大步上前将水玉烟从矮凳上拽起,拉到身侧,恶狠狠地盯着她道:“他是谁?”  这表情,犹如抓奸在床的妒夫。  水玉烟尚未答话,柳如修又淡淡笑道:“玉烟,来者是客,你既然认得这位,不为我介绍一下么?”  因为柳如修那一声玉烟,仓行云冷脸盯着水玉烟道:“玉儿,你竟让他直呼你的名字?”  她不是对任何人都清冷疏离么?莫非这位就是柳如修?  水玉烟还来不及说什么,柳如修却颇为惊讶地转头看向水玉烟,道:“他叫你玉儿。”  柳如修在心里暗笑,自家姐姐一向冷血薄情,而他也认为宛如谪仙的自家姐姐,在尘世间根本无人可以匹配,因为她的眼睛根本就看不见凡夫俗子。  可是现在看来,他好像猜错了,面前这位气势卓然的男子,配极了她!  眼前这气焰嚣张的仓行云,气势竟比皇家中人还要独尊天下,什么都看不入他的眼睛似的,这人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水玉烟,真是绝配啊!除了他,大概也不会有谁配衬得上孤傲如兰的水宫主。  柳如修在这边想着,仓行云那里却火冒三丈,抓着玉臂的手加大了劲道,道:“这小白脸就是你去落晖城相会的公子?”  柳如修失笑。相会?他看得出仓行云真正想说的是幽会,只不过忍住了没说而已。  水玉烟因痛皱了皱眉头,道:“仓行云,你弄疼我了。”  虽然看仓行云打破醋坛子也挺有趣,但是见她吃痛,柳如修也皱了皱眉,不太赞同地看向仓行云,道:“兄台,你若伤了她,那今天可真要没完没了了。”  仓行云看着他含有警告的目色,并没有将这一个黄毛小子放在眼里。见水玉烟吃痛,他松了手上的力道,却没有放开她,仍在等她的答案。  水玉烟叹了一口气,道:“仓行云,这位是慧园代园主柳如修。”  仓行云眯了眯眼,转头看向柳如修,决定拣一个不那么难缠的人来问话:“你们是什么关系?”  见他终于当自己存在,柳如修可爱的娃娃脸笑了笑,长睫毛闪了闪,道:“论我与玉烟的关系,这可就要从未出娘胎的时候说起了。”  “指腹为婚?”仓行云首先想到的是这个。  可怜的仓少主,为情所困,眼盲耳背,柳如修暗笑,心叹自家姐姐未免太会折磨人。  水玉烟无奈,对柳如修道:“如修,你先行回房。”  柳如修微笑,点了点头道:“也好,今晚我在房里等你。”  故意留下在有心人耳中听来语调**的话,然后他就优雅地站起来,朝仓行云微微颔首致歉,道:“在下先行告辞,少陪了。”  仓行云看着他踱步出门的背影,他举止贵气,绝非等闲。也许他的实力不足,却也没怕他仓行云半分。仅仅因为水玉烟受了点痛就对十分不悦,这少年若是水玉烟的**或与她有婚配,又怎可能甘愿放她单独留下?  仓行云不解。 第23章 竟然又在(勾)引她1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水玉烟喝过一口茶,抬眉看仓行云在等她解释的样子,本不愿多说什么。  但是转念一想,她既然决定了一定要夺秦鸣所好,给梅妃狠狠一击,她也不该对仓行云过于冷淡,于是开口淡淡解释道:“如修是我唯一的亲人。”  “你们……是兄妹?”仓行云见她似有缓和之色,也落了座,想了想又道:“不该,他看起来年纪比你小得多。”  亲人么?他释然了。  水玉烟双眸微眯,他这是在说她年纪不小了么?她从不在乎年纪和相貌,但是从他口中听到却还是觉得不太舒坦。  她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道:“我与他,是孪生姐弟。”  “柳如绣,柳如修,难怪!”  若是她不言明,任是他仓行云猜破脑袋,也绝不能猜到柳如修竟是水玉烟的弟弟,他们的长相相差甚远,气质也大相径庭,实在看不出是一母同胞的。  得到这样的答案,仓行云顿觉自从还在风云水火宫起,就压在心口的大石放了下来,得意一笑,道:“玉儿,我不管你是水宫主也好,柳园主也好。我说过只要再给我遇上你一次,我必不会放手,现在,该是我践行诺言的时候了,你休想逃得掉!”  上穷碧落下黄泉么?那多令她心动的话,而她却坚信无情不似多情苦。  水玉烟凝视杯中茶水,淡淡地道:“我若是想逃,方才便逃了。”  本来不打算与他再有什么牵扯,但是现在就单纯为了八公主,她也是不得不与仓行云纠葛下去。纵然是明知他日害人害己,为了复仇,她也只能选择这条路。  这算不算是个借口,她清楚明白自己的心已经因他而乱不是么?她生来命不久长,动心又能维持多久?像仓行云那样不羁的人,他专注一件物事能有多久?  仓行云寡情,与她的冷情是相似的,倘若有一天他厌倦了,她情何以堪?而他若是全心全意矢志不改,有朝一日她不得不离去,他又怎么受得住?  她心下想了许多,仓行云哪里知道她愁肠千会百转,只是想着她说这话,意思是她不准备逃,而准备接招了。  仓行云乐不可支,解决了方才的醋坛子,他往水玉烟坐近了一点,殷勤地给她倒了杯茶,道:“玉儿,你的伤已经无碍了吗?”  “你是白痴吗?”水玉烟清冷地扫了他一眼,又道:“你的伤都好了,我还需要卧床吗?”  被她头一句话打击地相当无语,仓行云干脆自动忽视,就当没听见,笑道:“自然是不需要,我只是关心呀。”  冲着他的关心,水玉烟给面子地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喝了一口,道:“国色天香的美人,要为奴为婢只求报恩,你怎舍得将她推倒在地?”  仓行云见她脸上虽然不动声色,但眸中揶揄神色明显,他当即沉沉笑开,道:“你吃醋了?”  水玉烟不以为然地道:“我必须知道将来可能会对我下毒手的人,你是怎么看待她的。”  她愿意相信一个人,就已经是相当不容易,她再愿意接受一个人的感情,那更是极大的信任。她虽然命不久长,却也不肯死在别人手里,尤其是梅妃的女儿。万一仓行云对那秦鸣另眼相待,她岂非腹背受敌? 第23章 竟然又在**她2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她身上没有武功底子,与你也八竿子打不着关系,怎会对你下毒手?”仓行云不解地道。  水玉烟将茶杯放回桌上,清冷地道:“她相中了你,你若是当真如你所说那般为我,她会放过我么?”  想来她是在绸缪两人未来的事情,仓行云心里一阵愉悦,感觉心口上的那耳坠也微微发烫起来,狂肆笑道:“玉儿,你该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他是有多自信啊?  水玉烟哼了一声,斜睨他一眼,道:“你忘记了,越是长得美艳的女子,越是有毒,她会叫你防不胜防。”  她若知道此时这句话会一语成谶,此时绝对会将嘴闭得牢牢的。  “你的意思是,像你这般称不上美貌的,绝对无毒?”仓行云忍不住调侃起她来。谁敢说水宫主无毒?水宫主周身是毒啊。  他的话遭来水玉烟狠狠地剜了一眼,从小看着绝代风华的风驰,沉静如水的云涌,还有娇俏美人火小竹,她自然知道自己其貌不扬,被他这么一说,她却还是感觉心中十分不爽快。  但是下一刻她却结实地愣住,只见仓行云拿出一枚玉佩,双臂绕过她的头,轻轻将玉佩挂在她颈子上。  那玉佩是质地纯良的羊脂白玉,雕刻成牡丹的样子,花瓣飞扬,栩栩如生。  她纤指轻挑,挑了挑眉毛,问道:“这算什么?”  仓行云冲她神秘地眨了眨眼,魅惑笑道:“这白玉牡丹能够号令黑煞门上下为你所用,既然你没有逃,我就当你允了我了。”  他嗓音低哑,语调蛊惑,本来长相也是丰神俊朗,此时俊眉染着喜色面带桃花,搭配他狂戾的气势,看起来妖魅得很。  这个仓行云,竟然又在**她!  水玉烟不由得觉得眼角狠狠地抽了一下,稳定了心神,将他推回原位,垂眸看了一眼胸前的白玉,淡淡地道:“我听说白玉牡丹是仓门主送给夫人的定情信物,我既不打算允你亲事,以你我的关系,用得着送我这个么?”  早在伏命告诉她仓行云将她看做自己人,要求属下以生命做保护,她就已经明白这厮的意图。如今再给了一个号令黑煞门的信物,只要她拿出来,就无形中承认了自己的身份――黑煞门的少主夫人。  她虽然想打击秦鸣,却没想过要成婚。以她的命格,根本没有资格去当任何人的妻子。  虽然她这样说,却没有将佩玉取下来,仓行云也不以为意,笑道:“无妨,眼下我们尚无关系,等他日你迷恋上我的时候,成亲不是早晚的事么?”  他此话一出,水玉烟感觉不光是眼角,就连嘴角都狠狠地一抽。  仓行云拿过她喝过的茶杯,饮了一口,眉开眼笑地道:“这玉你保留着,他日有需要,也许还能解燃眉之急。玉儿啊,我会时刻等着你以此为凭找上我。”  他又怎知,今日的自信,来日竟会成为笑话。  他今天是心花怒放,他日她披上嫁衣,却不是为他,他是如何心痛如绞啊。  求收藏,求推荐,亲们,有什么求什么! 第24章 我可不见得会感激你1 今日三更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见月城之所以能成为金禧王朝四大名城,是因为盛产瓷器。见月城景康镇所产的瓷器久负盛名,皇城里的王公大臣家中所用瓷器,无一不是出自景康镇。  柳如修本只是不想与水玉烟分离,因而才跟来,他并不想暴露水玉烟的身份,也就没陪水玉烟来景康镇,只是留在见月城等候。仓行云不喜欢追命打扰到他与水玉烟独处,也就把追命留在客栈。  因此,只有水玉烟与仓行云走在景康镇街道上,虽然两人手下都没有经营瓷器,但是风云水火宫与黑煞门都是巨富,所以这其中好坏两人也略懂一二。经过无数瓷器店,他们随意看了一下也都看得出巧夺天工之处。  由于水玉烟提议,二人又去各大窑场转了一圈。  “今日日子太好。”看着这来来往往的人这么多,仓行云走在水玉烟身侧,不太高兴地咕哝了一句。  飞莲门人素来好斗,历代门主都是主张武治,他们逞凶斗狠开支甚大,能够在江湖门派榜与财富榜上跻身前三,靠的就是瓷器买卖。  飞莲门的夫人正是手执凤印的当朝梅妃的嫡亲妹妹,所以飞莲门自然就成了皇商,坐拥景康镇最大的几座窑场,不但肥了自身,连带着当地百姓也都有处讨生活。  水玉烟心思放在四周,漫不经心地应他:“没人逼你来。”  仓行云瞠目,却也没说什么,她不就是这样的性子么?不说话则以,一说话就呛人。  “算了,当我没说。”  想来她到景康镇,也是来探飞莲门底的,毕竟飞莲门在背后对慧园动手脚,处理这类事情,自然不是那白玉无瑕的柳如修,而是她柳如绣。  他本想告诉她一些底细,但是她却拒绝,因为她自己心里已经有数。看样子,他看上的这个女子不光是任性,也聪明得很啊。  两人走在井然有序的窑场上,但见这窑场上工人们分工明确,一点都没有因为今日洽商客人众多而手忙脚乱。  “我们去那边看看。”  水玉烟见那牵引他们的飞莲门人被其他人的问话缠住,她给仓行云使了一个眼色,两人脱离指引人,自行欣赏窑场上新出的各种瓷器。  “景康镇的瓷器果然名不虚传,瞧这些东西,即便是次品,在外头也已经算精品了。”  看她认真地站在一排瓷器样品架子前,仔细地看起瓷器来,仓行云淡淡取笑道:“难道你想分一杯羹?”  她略略抬头,白了他一眼,道:“没兴趣。”  经营瓷器绝非有大量资金就能够站得住脚,当家的人没有对瓷器非常的了解,对技术的掌握,很快就会被日新月异的新技术淘汰。  仓行云见她不掩真实的脸色,内心反而愉悦起来。她虽然喜怒无常,但是不形于色,总是高深莫测的清冷模样,少有七情六欲摆在脸上。  但是她跟他在一块,总会偶尔露出一些七情六欲,像个真真切切的凡间女子,而非那孤傲如兰,亭立似荷的谪仙模样。 第24章 我可不见得会感激你2 四更求收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玉儿,你若想经营,他日有机会,就交给你如何?”  水玉烟诧然回头看他,他这话的意思是要对付飞莲门么?  他此行绝非偶然,碰上她只是意外。莫非买林晓双对付他的,就是飞莲门?  若真的是,也不奇怪,毕竟汤达业这个人确实野心极大,而在江湖中人眼里,他飞莲门也有一定的实力与黑煞门抗衡。  但是,在她水玉烟眼里,却是:“我在想,汤达业是不是太低估你了?”  黑煞门根深得很,即便是仓行云死了,飞莲门也绝对捞不到好处,反而还会引来自己的灭顶之灾。  闻言,仓行云沉沉笑开,道:“汤达业,又何尝不是低估你了啊。”  他果真是没挑错人啊。  此时两个孩童嬉闹冲过来,水玉烟闪避不及,被其中一个孩子一撞,她身负内力自然不会被稚子撞倒,甚至本能地微微侧身一闪,那孩童刹不住脚,一头撞上她身后的瓷器架子,架子上十数个瓷瓶应声而落。  “玉儿!”仓行云脸色丕变,大喝一声。见瓷瓶往她头部砸去,立刻跃身出掌托住,他用劲极巧,瓷瓶并没有因他掌力而碎。  水玉烟及时发现瓷瓶掉落,迅速闪避,却撞倒身后的架子,架子顺势倒下来,她就算躲得过瓷瓶却躲不过架子。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迅速撞向她,她下意识闪开,却仍来不及,重重地被撞开。  但正因这一撞,她虽然狠狠地摔在地上,却也离开了架子倒下的范围。那撞她之人,内力必然还在她之上。  窑场上许多人围过来,工人们速度极快地扶起倒地的架子。  “玉儿你没事吧?”仓行云攒着眉,将她扶起,迅速捞起她先着地的那只手臂的袖子,见到一大片擦伤,他眯眼看向那肇事的孩童,杀意浮上眼底。  那撞上架子的孩童昏死在架子下面,另一个则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水玉烟按着他的手,道:“救我之人是谁?”  她可素来不喜欠人情。  被压在架子下面的孩童撞伤了好几处,飞莲门人将他抱下去治伤。  救了水玉烟的那个人则被瓷瓶碎片扎了多处,一身锦服血迹斑斑,看起来触目惊心。  但是他不以为意,仍能自行站起,举止优雅地甩了甩身上的碎屑脏污,向水玉烟走来,温温问道:“水姑娘,你没事吧?”  水玉烟看了看他额头上还在渗血的伤,眸光闪了闪,淡淡地道:“萧白,你把自己弄得这么惨,我可不见得会感激你。”  萧白?箫子山庄庄主?莫不是给水玉烟送礼的,就是这位萧公子吧?仓行云不动声色地看了看水玉烟清冷的神色,然后掉头看向那萧白。  虽然脸上没有动静,心下却竖起了警戒。  那萧白虽然身上多处伤口,样子十分狼狈,但并没有折损他的风姿。  即使脸上流了好几道血痕,也不难看出他面冠如玉,即使身上的衣裳血迹斑斑,也不难看出原是一身锦衣。他束发的发冠,身上所佩戴的玉佩以及各式饰物,无一不是价值连城的珍品。  只见他了然一笑,像是早就知道水玉烟会这样说似的,不以为意地道:“无所谓,你无事便好。不过,劳烦你给我这身伤上点药,怕是不会为难水姑娘吧。”  闻言,仓行云目光闪了闪,却见水玉烟竟没有异议。  亲们,越后面越精彩,喜欢的记得收藏哦 第25章 来钱最快的人就是她1 一更求收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在飞莲门的安排下,他们在镇上的最大的客栈落脚。  飞莲门在此地据点,镇上的势力范围自然不小,大半个城都是他们的产业,商铺林立。他们也不至于不给其他人生路,虽然占据着最大的市场,也容许着许多小商铺维持经营。  “汤达业安排我们住在这儿,而非飞莲山庄,看来防心也重啊。”水玉烟坐在萧白所住的上房外室,等待萧白梳洗。  仓行云心不在焉地道:“他即是打算着要对付我,我亲自来到了此地,他岂能不防?”  他的心思全都放在萧白身上。水玉烟与萧白究竟是什么关系?  水玉烟哪知他心中想什么,并没有停下手中从药囊里取药的动作,只是勾唇笑道:“他必然是生怕你带了人埋伏在外,岂会想得到你是孤身前来。”  “他又怎么想得到,水宫主来景康镇做什么。”仓行云将壶中酒倒了个满杯,心绪不稳的时候,他必然要喝一点酒。  此时萧白走了出来,水玉烟要用的上药也已经挑齐。  萧白温温笑道:“水姑娘医术精湛,给萧某疗伤可真是大材小用了啊。”  水玉烟没有应他,开始为他处理伤口,倒是仓行云微不可闻地冷哼了一声。  这点皮外伤在江湖中人眼中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萧白不顾男女有别,非要因为替水玉烟挨了这一难,而要她亲手疗伤,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本来萧白舍自己身来救水玉烟,用心就已经叫人非常怀疑,反正他仓行云绝不会相信萧白的举止是出于天性善良。  当时他本来就想扑身倒地,将水玉烟护在身下,萧白又抢去了他英雄救美的机会,他更为不快。  不过萧白举止斯文守礼,虽然要水玉烟为他的伤上药,倒也没有逾距的举动,身上不适宜裸露的地方,他也没有坚持要疗伤。  他把仓行云身上那股令人骇然的寡情之气看在眼里,此人散发的气势犹如被侵犯领地的雄狮,只消他一个逾距,就会扑过来对他进行撕咬。  但是他并没有半分惊惧,温文有礼地道:“这位想必就是黑煞门的仓少主了。”  正在给他手臂上药的水玉烟闻言,微讶地抬头看了仓行云一眼,然后低下头去继续手中动作,道:“方才他并没有摆明身份,你是如何得知?难道他脸上刻了字?”  仓行云怒瞪她,她没有抬头,也感受分明。  萧白则是开怀一笑,道:“这天下虽大,像仓少主这般惹眼的人物,也不是随便就能见到。萧某不才,这点识人的眼光还是有的。”  传闻仓行云不近女色,甚至谣传他有断袖之癖,显然是世人愚昧啊。这不,他眼光独到,竟只看得见江湖中最为独特的谪仙。  这个女子性子清冷,却极度任性非常自我,喜怒无常却又不形于色,她虽然不算人间绝色,江湖中随手一挑都能找到比她美丽的女子,但是那些凡世俗花,怎可跟这九重天外的谪仙相比? 第25章 来钱最快的人就是她2 二更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水玉烟终于给他最后一处伤上完药,收拾好药囊,走到水盆洗了手,才回过身来,道:“你怎会到这儿来的?”  萧白叹了一口气,道:“我就知道水姑娘没将萧某放在眼里,箫子山庄主要是经营瓷器啊。”  箫子山庄位于萧山城,历史悠久名负天下。数代以前曾有过鼎盛时期,庄主与夫人伉俪情深,终生只得一妻,家和万事兴,着力于瓷器经营,将箫子山庄在江湖上的地位推到了一个巅峰状态。  萧白正是红碧双姝同父异母的兄长,看起来温润如玉,唇畔总是带着温和的笑容,凡事以和为贵绝不动手,为人礼让谦逊,谦谦佳公子一名。  水玉烟却对他的底细十分了解,接过他倒过来的茶,她清冷地道:“你知道我不爱管这生意上的事,善忘些也是难免。”  水宫主说自己善忘,这哪来的笑话?  仓行云顿觉心中一阵无奈,口中道:“风宫主揽财能力一流,自然不需你来操持生计。”  却见水玉烟嗤笑了一声,道:“自我出师以来,我水宫的生计,也未曾靠风宫来扶持。”  萧白温和地道:“仓少主怕是不知道水姑娘的诊金有多高吧?”  她的诊金高得吓人,如果她愿意开门行医,只怕坐在这里三人之中,来钱最快的人就是她!  水玉烟扫了他一眼,道:“当初我不过收了你十万两,哪里算得上高了。”  十万两,在几个巨富面前,自然不算高,但是萧白有话说:“十万两黄金,以萧某当时落魄的情况,就是倾尽所有也付不出十分之一来。”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帮你?”水玉烟轻笑一声。  箫子山庄子孙首富不学,过了几代就渐渐没落。到了萧白父亲这一代,比起三妻四妾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萧白父亲娶了十房妻妾,生了二十多个孩子,这二十来个孩子无论男女,至少有一半无时不刻在争夺着大位。  萧白排行第九,是一个不受宠的庶子,他母亲只是庄内侍婢,连妾的身份都没有,又有谁想得到这个庶出的九公子竟能一鸣天下啊。  五年前,出乎所有人意料,萧白执掌了箫子山庄,在一番斗智斗勇的惊涛骇浪之后,终于肃清内乱,从此制定家规,重新振兴家业。  谁成想,他能够执掌箫子山庄,并且成功压制住那一帮争位的兄弟姐妹,背后的助力竟是风云水火宫的水宫主。  五年前水玉烟不过才十五六岁,但是她背后雄厚的财力,还有她行事作风的冷血无情,先是助力萧白坐上了箫子山庄大位,后来在萧白的助力下,成功地入主慧园。  萧白苦笑:“你帮我,只不过是我付不出诊金,待我执掌家业,好还债!”  当年,在她的冷眸威逼下,他可是写了欠条,按下了手指印。他性喜自由,本对庄主之位没有觊觎之心,为了还水玉烟这十万两黄金,以及后来不断欠下的巨额债务,他只有一步步走上夺位之路。  但是彼时谁成想到,他失去的又何止是自由?在很多年以后,他一直都在询问自己,今生遇上水玉烟,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第26章有人觊觎我的女人1 三更求收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当晚,仓行云坐在水玉烟房中的圆桌边,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出口问道:“他是怎么认得你的?”  白日听他们的谈话,搜集得到的讯息非常凌乱,与其花费心力去猜,不如直接问她。  依照水玉烟的性子,她不爱欠人情,欠了必然会还,但是随便一个人即便是救了她的性命,她也绝不会亲手为对方如此仔细地疗伤,所以说,萧白在她眼里,是个特别的存在,令他危机感十分强烈。  水玉烟坐在仓行云对面,默默地检视着药囊,一样一样地拣出需要的药材,放在一旁的精致小瓷碗里。  她漫不经心地道:“他中毒,恰好遇上我。你知道的,我水玉烟就是喜欢解奇毒,所以我就顺便救了他一命。”  仓行云给她倒了一杯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首而尽。  “这情节,怎么如此熟悉啊。”他与她的认识,不也是这般类似的情节?  水玉烟冷淡一笑,没有抬头,仍是专心地做着手上的事,也没有理会他不着调的感叹。  他分辨不出她脸上的神色眼下究竟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于是略带试探地道:“他舍命救你,你感动吗?”  水玉烟微微怔了一下,抬眉不以为然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应该感动吗?”  她究竟是在装傻,还是真不明白他说什么?仓行云不甘心地倒酒喝了一杯,几近是咬牙切齿地道:“他喜欢你。”  水玉烟垂下目光,手上的动作并没有中止,淡淡地道:“你又怎么知道?”  他在这边醋意横生,妒火蔓延烧了半天,她却依然清冷淡然。仓行云为她的无动于衷气恼,恶狠狠地道:“有人觊觎我的女人,我怎可能不知道!”  感受到一股异常狂戾的气息,水玉烟抬头瞪向他,微微扬眉,不辨思绪地咀嚼他的话:“你的女人?”  仓行云微眯双眼,冷哼一声,道:“怎?你敢不承认?”  水玉烟怔了一下,心想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这般光火,她还是少惹为妙。反正弄死他她下不了手,毒倒他还是自己受累解毒,何苦来哉啊。  于是她垂下头继续挑拣药材,没有回应他的问话,只是淡淡地道:“他喜欢我,与我何干?难道每一个喜欢我甚至舍命救我的人,我都要以身相许?”  本来仓行云从见到萧白那一刻起,心里就一直抑郁到现在,就像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各种臆测都有。难受了半天,她这轻轻飘飘的一句话顿时让他欢喜起来。  他迅速放下手中酒杯,坐到她身旁的圆凳上,道:“所以说,你是喜欢我的咯?”  因为她喜欢,所以才回应。  水玉烟白了他一眼,拣出最后一味药,然后把药囊收起,将瓷碗中的十几味药材拢到一处,递给他道:“你有精力讨论这种无聊的话题,不如来捏碎这些药。”  无聊的话题?  仓行云瞪着瓷碗里各式药材,再不悦地看了她一眼,但见她素来清冷的脸色在烛光的映衬下扑朔迷离,与往日颇有不同,那流连的神采,令他十分心动。  他暗叹一口气,认命地接过瓷碗,将碗中药材恨恨地一样一样用内力徒手捏碎,口中还不忘发牢骚:“(和谐)水玉烟,你就是把我当成苦力,对吧?”  水玉烟不回应他,他捏药材的时候,她从身上暗袋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放在火上烤了一会儿。  待他弄好,将瓷瓶里的液体倒进瓷碗里,用药勺搅拌均匀,倒入炉上刚烧开的白水。那各式药材粉末泡在水中,黑乎乎的一碗看起来叫人心里瘆得慌。 第26章 有人觊觎我的女人2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水玉烟将瓷碗推到他面前,道:“喝了它。”  仓行云一脸惊恐地看向她,道:“为什么?”  水玉烟笑了笑,将碗端起,举到他唇边,难得地柔声道:“自有好处。”  盯着碗里黑乎乎的药汁,仓行云再瞪着她端着瓷碗的右手,她这只手臂今天可是受了多处擦伤。  担心她僵持许久手臂上的伤难好,他只好接过,叹了一口气,认命喝干那又苦又臭的药。  但是他心有不甘,喝了最后一口之时,探手捞过她的头,用力吻上她带着得意微笑的双唇,好叫她也尝尝那恶心的药味。  这一吻,叫他上了瘾。即使口中的药味慢慢淡去,他仍沉醉其中不舍得退开。  水玉烟惊愕愣住,脸上泛起羞赧的红晕,倒也没推开他。  此时,她若还觉得接纳他的感情,仅仅是为了打击秦鸣,那就是自欺欺人了啊。  她已过双十年华,自小从医,对于夫妻之道总是懂的。仓行云冷漠寡情性子狂戾是对其他人的,对待她却是至真性情,毫不掩饰对她的喜好,甚至是露骨的亲昵,她不认为能够抗拒他许久。  但是,就算水玉烟是干柴,仓行云是烈火,这火也没那么容易烧着。他还没有陶醉过瘾,突然感觉腹中一痛,四肢很快麻木起来。  水玉烟轻轻叹了口气,司空见惯地将他推开,从暗袋拿出一粒药丸给他以水送服,道:“运气,经过一个小周天。”  半晌过后,他脸上布满了汗珠,水玉烟掏出丝帕给他抹去,见他缓过来了,她又默默地叹了口气。  仓行云感觉已无大碍,好奇地瞪着残存药汁的瓷碗,问:“你给我喝的究竟是什么?”  他是将她看得有多重?她就算喂给他毒药,他也不会皱眉。  水玉烟眸中闪过一丝挫败,她垂下眼睑,道:“你体质特别,习医多年我从未见过,我翻了数十本医书,才配出这药方,没想到,还是没用啊。”  方才,他喝下了那碗药,但是碰了周身是毒的她,还是立时就中毒了,前功尽弃啊。越是失败,她就越是想成功。  原来她是想要改变他的体质,仓行云有些感动,笑道:“玉儿,我这生来的惧毒体质,你就别多费心了,有那些精力,你不如花点时间培养培养感情,好早日迷恋我,舍不得与我分离。”  他真是随便都能将话题拐到这上来,水玉烟白了他一眼,道:“我就不信我改不了你的体质。何况,你若半点抗不住,碰一下我就是死。”  她向来防心甚重周身是毒,而他总是突然情生意动对她抱抱亲亲,若非她不着痕迹地给他解毒,他以为他还能活到现在吗?  仓行云噫叹,看上什么人不好,他为什么非要看上一个“毒妇”?  他看了她许久,才伸手将她搂入怀中,闭上双目掩去眸中的后怕,没头没脑地道:“对不起,今日我来不及救你。”  闻言,水玉烟先是一怔,然后想到他的后知后觉,唇边现出一抹由心而发的笑意,她闷闷的道:“那么下一次,你就不能赖了。”  “一言为定。”  此时情生意动的两人,如何预测下一次她涉险,几乎就丧了命。 第27章 我本随佳人而来1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汤达业是一个长得稍微肥胖,看起来面容和善的中年人。年近五十,里面穿着一身劲装,外面披了一件气派的外衫,由于肥胖,他眼睛眯成一条缝,笑起来甚至连眼睛都看不见,圆滚滚的脸看起来就像弥勒佛一样可亲。  箫子山庄的庄主和风云水火宫的水宫主在自己的地盘上受了伤,他必须来探问伤情。尤其是水宫主啊,谁知道她会不会记恨,因此毒倒了整个飞莲门。  所以,汤达业一进门就开口道:“汤某手下人办事不利,累及萧庄主和水宫主受了伤,实在是对不住啊!”  萧白温温一笑,道:“汤门主言重了,意外而已。”  仓行云慵懒地看着汤达业进屋,这厮虽然肥胖,步履却十分轻盈,但是步履即便非常轻盈,仍在平整的青石地板上留下浅浅的脚印。他虽然笑脸迎人,但是散发出来的威逼之气却不太和善,一来就特意露出这么一手。  这是无形中给三人施压啊。  仓行云望了水玉烟一眼,却见水玉烟眸中闪过一丝似笑非笑,他便暗自提了一口真气,保持在离水玉烟不出三步的距离。  “三位贵客远道而来,本应由敝夫妇陪同四处走走的,哪知那些个不成材的门人却未曾上报,今儿个晚上敝夫妇设宴为各位接风,妾身自当好好敬上几杯陪个不是。”  站在汤达业身边,秦天娇十足应了那句话――鲜花插在牛粪上。  秦天娇年近四十,看起来至少要比真实年龄年轻十岁。她的眉眼与秦鸣有些相似,但相似的地方仅止于相貌,她看起来跟秦鸣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秦鸣我见犹怜柔弱无骨,声如黄莺出谷温柔动听,秦天娇美艳的外表下却是英气十足,一条五彩软鞭缠在她盈盈可握的腰上,沉稳干练,从她的步履身形不难看出她手底下的功夫不弱。  这位夫人貌美,身形也非常高挑出众,脸上完全看不出岁月的痕迹,看起来还像盛开的鲜花般引人注目,那位门主却圆滚滚的一团,又矮又胖,两人站在一起,看起来还真是滑稽。  几人分了主次落座之后,便有下人奉上热茶。  汤达业呵呵笑道:“几位见多识广,汤某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以招待,便以薄茶一杯,先敬各位。”  他虽然口中极为谦恭,他脸上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尤其是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威逼气势,分明就暗中对他们三人施加压力。  显然,他对飞莲门很有自信,除了稍微怕水玉烟下毒,并没有对黑煞门风云水火宫有什么忌惮之处,更别提江湖声名已经没落的箫子山庄。  仓行云狂肆一笑,道:“本少主与水宫主不过随意看看,想亲自挑个把瓷器,萧庄主才是贵派的贵客啊。汤门主,令萧庄主受伤,确是你们的不周啊。”  这话可真是作壁上观,他是诚心挑起仇恨吗?水玉烟想笑,碍于此等场合,也就垂下眼睑忍住笑意。 第27章 我本随佳人而来2 二更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久闻仓行云我行我素,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汤达业略略暗了脸色,秦天娇安抚地看了他一眼。  萧白觑了垂着眼睑不动声色的水玉烟一眼,淡淡一笑,道:“萧某堂堂七尺男儿皮糙肉厚,这点小伤何足挂齿,万幸的是没有伤着水姑娘。”  他这话说得得体,秦天娇妩媚一笑,看了一眼神色清冷的水玉烟,又看了一眼温润如玉的萧白,道:“不管怎么说,萧庄主与水宫主在我飞莲门的窑场上受伤,总是敝派的过失。我们定会查明原由,将肇事者与失职门人从严惩治,好给二位一个交代。”  江湖传言,飞莲门的护短与他们盛产的瓷器一样闻名,黑煞门风云水火宫也是维护自己人十分厉害,但奖惩有度也不至于偏颇。  但是飞莲门就不同了,他们纵容门人在江湖上逞凶斗狠,处理善后也是财大气粗,手脚上见长短,仗着自己实力雄厚蛮不讲理。  应该说,实力见真章,他们有能力护短。秦天娇说要从严惩治不过是面子上走个过场,昨日大家都看得真切,事情发生后,肇事孩童立刻被人带走,以飞莲门的习惯作风,带走必然不是惩治的,他们应该是怕水玉烟当场就发怒。  不过这几人也不在乎,这本来就是一件意外,不至于跟两个孩子过不去。  水玉烟随口道:“不过是两个孩子,也不是故意为之,罢了吧。”  她对这些小事没兴趣,但显然仓行云不那么想。  如果不是萧白为她受了罪,那些伤都将会在她身上。光是看她手臂上那一大片擦伤,他就看得心里非常难受,但见水玉烟不甚在意,没打算正面冲突,他也只好忍住内心的不满。  他日相斗,他必不留情。  秦天娇犹如花季少女般嫣然一笑,看上去竟然一点都不突兀,似乎她本来就是花季少女。  她使唤下人给三人茶杯续水过后,笑道:“闻言水宫主不近人情,我瞧着,是言过其实嘛。本也是一件意外,又是两个不满十岁的孩子,多计较也是无益啊,水宫主大人大量,自然不会为难两个孩子的。”  这护短意味如此明显,言外之意甚至提醒素来记恨的水玉烟,不要失去风云水火宫的大气。  仓行云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水玉烟淡淡斜睨了他一眼,并没有放在心上。  萧白垂眸敛去心中思绪,温温笑着,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萧某是来谈买卖的,今日怕是不宜,明日但请二位拨冗相见。”  汤达业笑眯眯地道:“萧庄主本就是应邀而来,那是自然。”  说着他转头面向仓行云,道:“仓少主与水宫主若有兴趣,今儿个不妨由敝夫妇领二位四处走走?这景康镇虽然地方小,却也有不少好去处。”  也不知道这两尊难缠角色,是这么混到一起的。  仓行云笑意不达眼底地扯了扯唇,看了水玉烟一眼,道:“我本随佳人而来,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他居然直言不讳!  萧白敛下眼帘,唇畔笑意虽在,却冷了几分。 第28章 反正你舍不得毒死我1 三更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听了仓行云的话,汤达业与秦天娇对望一眼,秦天娇**地冲水玉烟笑了笑,道:“水宫主好福气,竟得仓少主用心良苦,这仓少主,可是不可多得的如意郎君啊。”  仓行云是白痴吗?这不明摆着陷害她!  水玉烟不悦地瞪了一眼仓行云。她素来不喜张扬私事,任由他人以讹传讹,江湖中人越是怕她,她越是减少麻烦上身。  他这一张扬,可不就叫她活生生的成了箭靶。他对她用心越多,想抓住他弱点的仇家,就越是想方设法拿住她好威胁他。  她心下一阵埋怨,暗叹自己未来的日子绝不会太好过。  仓行云却是微微扬了扬眉看着她,唇边笑意落到实处,好似在说:“你胆敢说一个不字看看!”  他不早日给她身上贴上黑煞门的标签,就怕被人捷足先登啊,眼前不就正有一位虎视眈眈的情敌么?  水玉烟生怕仓行云扯出更过分的事情来,她无奈别过眼去,冲汤达业秦天娇清冷一笑,道:“早就听闻汤门主对夫人珍爱非常,今日但见,果然啊。”  语罢,不等其他人开口,她不动声色地打蛇上棍,道:“我与仓少主本是闲游,不该妨碍了贵派的买卖,汤门主与夫人无须诸多礼节,放我俩随意吧。”  她是一个重视实用的人,既然仓行云说也放出来了,她再否认也只是欲盖弥彰,她本是探探风头而来,不如趁机脱身。  她话中的意思非常明显,既然知道人家要浓情蜜意独处,你俩就别不识相地前来碍事了吧。  萧白微微转头看她,又看了一眼仓行云,端起茶杯默默掩去唇边的僵笑,没有言语。  汤达业与秦天娇见她如此说,对望了一眼,也不好挽留。  汤达业眯眼笑道:“既是如此,那我等也不好打扰二位,若有吩咐,但请千万不要客气。”  秦天娇再补充了一句:“今儿个晚上,请三位千万要来,敝夫妇会派马车过来接几位。”  三人神色各异,并不反对。  飞莲门二位龙头离去之后,水玉烟与仓行云后脚便出了客栈。  站在街道正中,她看着沐浴在晚春日光下的招牌,门楣上头简单地刻着“鸣芳行”三个字,两边左边挂着“千古流芳”四字牌子,右面牌子上书“妙手回春”。  仓行云走在她身侧,随着她举步迈进门槛,左右望了望。  这医馆左边是一组药柜,右边摆放着一排椅子,大夫的诊台在里边。  仓行云尾随其后,看着医馆内寥落的几个人,颇感有趣地道:“看来这景康镇的病人真少啊。”  水玉烟轻笑,道:“你懂什么?春夏之交疾病多发,无论哪儿的病人都不会太少。”  只不过在她的动作下,这鸣芳行看不起太多病人。这个镇上尚有另外的医馆,虽然小,此时的药材存量也绝对比鸣芳行来得全,在她的安排之下,这鸣芳行非但赔了钱,还失了信誉啊。  听到她略带眉飞色舞的轻笑,仓行云挑了挑眉毛,道:“你有什么打算?”  看她的样子,绝对不只是来看看的。  水玉烟却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一身掌柜打扮的人走上前来,有礼地问道:“请问二位是看病或是抓药?” 第28章反正你舍不得毒死我2 四更求收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一身掌柜打扮的人走上前来,有礼地问道:“请问二位是看病或是抓药?”  水玉烟眼神瞟向内室,掏出一张药方,漫不经心地道:“抓药。”  那掌柜接过药方看了一眼,脸上充满奇怪之色,但也不多言,只道:“二位请坐,稍等片刻。”  说着人便往药柜去,将药方递给抓药的伙计。  内室的门微微开着,看着是一间小小的账房,里头摆设也十分简单,看得见一排书架,几张木椅,一具书案。  案前坐着一个约莫三十来岁长相斯文的文士,本是在低着头看账册,感觉到有人注视,他略略抬头,见水玉烟望着自己,他微微颔首表示礼貌,然后再次低下头。  那低头的瞬间,他眸光中闪现出一丝深沉。  水玉烟撇唇,微不可见地淡笑。  见她露出这种趣味甚浓的笑意,仓行云一脸兴味,十分期待她接下来会做的事,她行事总是令他觉得处处有惊喜啊,虽然偶有惊吓,却叫他觉得人生有趣味得多。  她不着痕迹地递过一枚药丸,眼神示意他吞下,他也不问,直接服下。  水玉烟眉毛微微挑起,道:“我给你吃什么,你问都不问?”  被她毒了那么多回,他半点都不害怕?  仓行云狂然一笑,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道:“玉儿给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反正你舍不得毒死我的。”  他话说得轻佻,水玉烟微微瞪目,正想反唇相讥,却见掌柜的拎着两包药走过来,边走边道:“姑娘您这方子很奇怪啊,这是治什么病的呀?”  水玉烟撇唇,勾起一丝微冷的笑,道:“你这手中的两包药,就是按我的方子抓的?”  那掌柜一愣,道:“是呀。”  “可恶!”  却见水玉烟冷了脸,结指在胸轻轻一弹,一阵淡淡的紫色烟雾蔓延。  那掌柜目光一直,手上一松,两包药掉在地上,同时人也浑身抽搐,立时倒地不起。  见状,医馆内众人惊呼,两个伙计立刻跑过来,扶起倒地掌柜坐在椅子上,那内室里算账的文士也迅速踱步而出,招来自家大夫给掌柜的诊脉之后,抬起头细细看着仓行云与水玉烟,内心斟酌着该如何处理。  方才是这目色清冷的女子出手毒人,此时她端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那掌柜的脸色从变白到变红,然后慢慢变黑,全身颤抖,不时呓语。  看这样子,一时半会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敢问姑娘何故伤人?”那文士并没有过分慌乱,这女子毒人之后并没有离去,证明她别有原因,绝不是单纯冲着掌柜来的。  水玉烟却不看他,目光飘向别处,淡淡道:“他抓错了药。”  此时,给掌柜的诊脉的大夫派了一人过来,附在那文士耳际,说了几句话。  仓行云微微挑眉,看了水玉烟一眼。他耳力何等的好,纵使那大夫压低了声音,他又岂能听不见,那大夫说的是几名大夫会诊,也束手无策。 第29章 却有不共戴天之仇1 一更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听了大夫在耳际的说话,那文士拿过药方,看见上头写着白芷、甘草、三七、苎麻、牡丹皮等等十数种药名,药名后头写着一二三四不等。  这不成方子、不讲药理的药方,可真奇怪,而这些药材,全都是治疗外伤的,就算要配伤药,这个方子的药材和数量,都是不合常理的。  他又拿起掉在地上的两包药打开,当着水玉烟的面拣起其中一味药,道:“姑娘药方虽然奇怪,但小号也是按您的方子抓的药,白芷三钱……”  说着他又拿起另外一味,正想开口,水玉烟抬手打断他,清冷地道:“你错了,是白芷三斤。我这方子每一样药材,都是按斤计算的,这老掌柜问也不问,就给我抓了三钱,你说这是何用意呀。”  三斤?这药量是给巨象治病吗?  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她,包括仓行云。  眼下仓行云终于知道她到底在找什么茬,她自己给人家设了陷阱,还理直气壮啊,若不是眼下气氛不对,怕坏了她的事,他真想放声狂笑。  水宫主当真是名不虚传的难缠啊,却莫名地对了他仓行云的胃口。  那文士愕了一瞬,很快恢复镇定,道:“就算是小号的过错罢。但人命关天,请姑娘大人大量,赐予解药。”  瞧自家几个大夫都给掌柜的号过脉,一个个都摇头丧气,目色惊恐,就知道遇上了高人。  此女子来路不明,出手狠毒,药方子也是假的,这不用多加猜测,就连傻子也能看出,对方是上门踢馆的啊。  “想要解药?”只见水玉烟仍是一派淡然,眸中却闪过一抹似笑非笑,她缓缓地道:“那也不是不行,先给我按方子把药抓来罢。”  那文士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才唉了一口气,道:“姑娘是高人,在下也不相隐瞒,前几日小号药仓惨遭祝融肆虐,一把大火所有药材都化作灰烬。姑娘若是按寻常方子,抓一两副药救急,小号尚能凑合应付。眼下,姑娘所要的都是论斤来,小号实在拿不出啊。”  听言,仓行云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看了水玉烟一眼。  这个祝融,不会恰巧就是她请来的吧?  水玉烟微不可见地哼了一声,甩了甩衣袖,倨傲地道:“我想,是贵宝号欺负我外地生人,故而不予给足吧。”  别说她这个药方子,眼下这鸣芳行能看的病人,也绝不超过十个。  她轻身站起,负手而立,下巴轻扬,那孤傲如兰的样子,可真是气焰嚣张。仓行云看着她,薄唇边泛起浓厚的笑意,这不可一世任性自我的女子,他是越看越中心意啊。  那文士瞳孔微缩,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显然是忍了又忍。  最后,他看了一眼慵懒坐在一旁,却气势威逼的仓行云,还是忍下怒意,斯文地道:“姑娘若有急用,小号减少分量给您称上,请姑娘卖个面子莫再为难。”  瞧他的手,因为内心的怒意都微微抖起来,面上还客客气气,这忍功也着实不凡啊。以水玉烟看来,他未必就是怕她,而是更怕她后面那一尊啊。 第29章 却有不共戴天之仇2 二更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水玉烟唇边勾起似笑非笑,道:“听说鸣芳行有位总管,长袖善舞,想必就是阁下了。”  那文士沉默了一会,才道:“在下正是许丰,请姑娘高抬贵手,赐予解药。”  他做好了心理准备,此女子如此难缠,又是有备而来,绝不容易打发,唯有将姿态放低。  没想到水玉烟却爽快地道:“看在你们那位楚楚动人的秦小姐份上,本宫主就不跟你们为难了。”  说完她细指轻弹,一粒丹丸向许丰激射而去。  许丰甩了甩宽袖,丹丸轻巧地落在他手心,非常轻松。光是这一手,也能看出他武功底子不弱。  他微微欠腰,做了个揖,道:“多谢姑娘赐药。”  面上虽然镇定,心下却微微惊诧,没想到这女子竟然知道鸣芳行的底细。  水玉烟瞟了一眼在一旁若有所思的仓行云,然后冲许丰清冷一笑,道:“许总管,本宫主也不多打搅了,水玉烟这就告辞。”  水玉烟?水宫主!  许丰呆愣驻在原地,实在是想破头也想不通,那位很少在江湖走动、却恶名远播的水宫主,为何千里迢迢到景康镇来,跟一个小药行过不去。  但是好歹她没有太过为难,也便松了一口气。  谁料到他放心得太早,水玉烟出了门口之后,斜眼仰视那招牌,唇边泛起微冷的笑容,脚尖轻挑起一枚石子,指尖轻弹,那石子劲力十足打向招牌,砰地一声招牌就掉在地上裂成两半,扬起一阵灰尘,引来旁人纷纷围观侧目。  许丰快步踱出,怒道:“水宫主,这是何道理?”  水玉烟甩袖负手,下巴轻扬,道:“连这么一丁点儿药都抓不起,你这招牌也没什么用了,本宫主好心,帮你拆了它而已!不用谢我。”  说完她甩袖而去,仓行云一直默默地看着她,脸上笑意不绝。  并肩走在大街上,仓行云突然问了一句。  “鸣芳行背后的主子,是秦鸣?”  这语气是询问,但是背后的深意却是肯定的。  水玉烟闻言,斜睨了他一眼,淡淡道:“怎么,你想不到你那位千娇百媚的鸣鸣姑娘,她是有来头的。”  “什么叫我的鸣鸣姑娘?玉儿,别乱说话啊。”  她这话听起来真是酸得很呐,却叫仓行云听着非常受用,他眉宇间带着不绝的笑意,又道:“你在飞莲门眼皮底下,上飞莲门的地盘踢馆,不怕汤达业找你兴师问罪?”  水玉烟瞟了他一眼,自顾自往前走,边走边道:“不是还有你在么?难道你不肯替我解决麻烦?”  看样子她这回又把他当成打手来用了啊。  仓行云忍不住放声大笑,道:“我来猜猜看,这鸣芳行的药仓,不会正是你叫人烧的吧?”  水玉烟没有回答,但是眉间飞扬的神色,足以表明他所猜不假。  仓行云倒也有些疑惑:“你与她有过节么?”  他的话一出,水玉烟脚步霎时顿住,清冷的神色更为深沉,她一字一句地道:“我与她没有过节,却有不共戴天之仇。”  不共戴天?仓行云敛去脸上的笑容,却见她已经迈步前行,想来问她也是不得答案的。 第30章 我不像你不清不白的1 求收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时值晌午,仓行云和水玉烟在路上面摊坐下,各自叫了一碗牛肉面,刚刚坐下,水玉烟抬起头来,突然一动不动地看向某一处。  见她失神冥想,仓行云疑虑地跟着她的目光望去,却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水玉烟回过神来,微微蹙眉,道:“方才闪过一个人,我似乎在哪儿见过。”  除了进山采药,或者四处寻找医书,她出门的次数并不多,即使出门,也不会注意别的人事,也少跟外人有交集,为什么她会觉得眼熟呢?  她记性不错,如果有正眼瞧过对方,只要见过一次面,就一定会有印象。  仓行云将自己脸凑近她的,道:“你的男人在这儿,少看别人。”  他可真是见缝插针,只要逮到一点机会,就不忘逗弄她,但是她的脸偏偏不争气得很,因为他的靠近揶揄而微微发红。  对他越是心动,越是羞赧。  水玉烟有点窘迫地将面前的俊脸推开,故作清冷地道:“别乱扣帽子,我不像你不清不白的。”  看着她故作清冷,脸上的红晕却出卖了她,仓行云笑意更深,狂肆地道:“如果你想名正言顺,我不介意今晚就行动,让你坐实了身份。”  “你这个无赖!”水玉烟气结,直接调转过身子不再理他。  “怎么,生气啦?”某位无赖拉了拉她的袖子,状似讨好的道。  她不悦地斜睨了他一眼,道:“我在想事,别吵!”  仓行云笑了笑,她脸皮薄,逗她适可而止就好,逼得她恼羞成怒就不好了。他将她的脸扳过来,道:“我刚才没有见到人,没办法帮你。不过……”  见她蹙眉,伸手将她皱起的眉心抚平,他温柔笑道:“不要皱眉,有些人若要出现,就一定还会出现,不用刻意找。面来了,多吃点。”  说完他将自己碗中的牛肉夹过来,放在她的碗中,再将她不爱吃是香菜夹走,水玉烟看着他温柔的小动作,心中晕开一道暖暖的感动。  回到客栈,却见萧白脸色有些凝重,站在水玉烟的房门前,见到他们来了,脸上浮起习惯的淡笑。  待水玉烟走近,他温和地道:“水姑娘,我有点事需要私下底跟你说。”  仓行云剑眉一扬,表示不满。  水玉烟打开房门,道:“进来说罢。”  这话听得仓行云眉开眼笑,她的意思就是不需要回避他。  萧白眸色黯了黯,但也并没有执反对意见,这本来要说的是她的私事,既然她不打算回避,他也没有资格反对。  跟着她走进房间坐定后,他看了仓行云一眼,小心地拣着字句,脸上虽然还是温和却没有带笑,道:“有你想不到的人,此时也来了景康镇。”  仓行云不以为意,他进来后也不坐下,径自走到窗户旁边,双臂环胸,慵懒地靠在窗栏上。  这也是明显地给她空间了啊,仓行云这个人,还是十分有分寸的。  水玉烟在心里淡笑,脸上却依然不动声色,道:“是什么人?”  萧白看着窗栏边上的仓行云,放低了声音,道:“你的异母兄弟。” 第30章 我不像你不清不白的2 求收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水玉烟本来在倒茶,听到这话,失手打翻了茶杯,茶水顺着桌面流到地上,她难得错愕的表情,一清二楚地写在脸上。  仓行云虽然距离有点远,但他耳力目力都是一流,别说萧白只是放低声音,就算是不发出声音,他还看得懂唇语。  不是他自负,而是那几个老鬼师父实在太杂学。  他意外的不是水玉烟还有其他兄弟,而是她居然如此失态。。  显然,萧白所说对她而言,不是什么愉快的事实,瞧水玉烟怔忡的神情,目光中那复杂的神色,分明带着一丝恨。  她虽然喜怒无常,但是仅止于不高兴,记恨则是发泄过情绪也就忘记。因为世事在她看来都似尘泥,她根本不放在眼里。  萧白则是在心里叹了口气,扶起茶杯,起身取过抹布,将桌子上的茶水仔细擦干,才道:“而且还不止一位。”  水玉烟敛下心神,脸上的惊愕表情尽数去除,换上一贯的清冷。但是,这清冷跟平时又不太像,总像是有什么呼之欲出,却又被强行掩盖。  她淡淡地道:“难怪我刚才在街上,好像见到了眼熟的人。”  她自身深受其罪,当然不肯相信官方说法,官文通告她母亲是郁郁寡欢病死的,为了查探母亲的死因,她曾数次夜探皇宫,也仔细探究过二十年前的各宫妃子,和天远帝现有的皇子女。  她不认识秦鸣,只是因为秦鸣被特许流落民间,她几次都不曾见着。  她与萧白为了坐稳各自的位子,曾二次联手,虽没有生死之交的说法,但是二人也称得上朋友。她对萧白也不隐瞒自身身世,查探宫廷他也是一大助力。  还真别说,萧白可真是应了人不可貌相那一句话,他的深藏不露真叫她吃惊。  萧白听她说完,淡淡地道:“要不要我去看看他们究竟来做什么?”  水玉烟看了看仓行云,见他关切地看着她,那目光中还有些警告的含义。她暂时没去理会,对萧白道:“今晚的接风宴,只怕就会见端倪,暂且不用辛苦这一趟。”  萧白点了点头,给她重新倒了杯茶,温柔笑道:“一提起那里的人,你就这副样子。别气了,喝口茶解解渴吧。”  这温柔可真是不含一丝水分,不像他平日里那笑意不达眼底的温笑。仓行云双臂抱在胸前,闪了闪眼神。  水玉烟微微颔首,道:“我还是一样,不会感激你的。”  “那我先出去了。”萧白大笑,不再说话,朝仓行云点头以示礼节,然后才推门离去。  他离去后,仓行云才走了过来。  水玉烟看着他不太和善的目光,心知自己很有必要解释解释,不然某人就会燃烧起来,到时必然殃及到她。以仓行云的性子发起狂来,绝对是惊天动地的,此时就她在这儿,她不想首当其冲啊。  “我没跟你说过我生在哪儿吧?”她取来酒壶,给他倒了一杯酒,决定自己招认。  仓行云对她的态度略略满意,举起酒杯一仰而尽,然后用衣袖擦去唇边残留的酒液,道:“你到底隐瞒了我多少事,确实该好好交代交代。”  没道理萧白知道她的根底,他却一知半解,这叫他感觉在萧白面前没办法理直气壮,这种感觉真的是太糟糕。  水玉烟淡淡一笑,然后叹了口气,微微蹙起眉头,思忖了一会,才道:“你一定难以想象,我与如修,是当今天远帝与蕙妃所生。”  仓行云惊愣。  亲们期待男女主的第一次么?不要走开,马上就来啦! 第31章 就此随了他1 精彩求收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仓行云果然因为水玉烟的吐实而怔住。  果真是难以想象啊,不过套上他所知道的事实,这样也不难解释她柳如绣的身份,她的母亲必然是拂柳仙子,因此她才会坐镇慧园。  不然以她什么都不在乎的性子,哪里可能理会慧园的生死。  水玉烟瞧了他一眼,道:“你自然可以联想到我母亲就是柳绿蕙了。宫里给出的消息,蕙妃因病而薨,其实不是,她是被人毒死的。为了保住我,我一出生就被送到风云水火宫,如修是个意外,我母亲自然想不到自己会生下双生子。”  仓行云见她讲起这些事的时候,握着茶杯的手因内心的恨意而颤抖,他挪凳坐到她旁边,将她拥在怀里,伸出大掌包住她的手,道:“所以呢?公主殿下。”  见他故意制造轻松气氛,以松缓她的怒火,她心头微微一暖,继续道:“天远帝对我母亲念念不忘――说起来,你们男人是不是都是如此,得不到把握不住的,就是最好的?”  她竟转换了话题,问了一个非常危险的问题。  仓行云笑道:“你这话我可真不敢回答啊,玉儿。”  难怪她对他总是若即若离,从这句话就可以看出,原来她是从父辈的情事中吸取了教训,害怕倾心付出会遭来背叛。  水玉烟也没有再追问,每当想到这些事,她总觉得十分疲累,既然他拥着自己,所以她放任自己背靠在他怀里。  他的体温可真是温暖,她素来淡情与人保持距离,从没享受过这样的温暖,要沦陷下去爱上他,也并非难事啊。  不,他已经对她影响甚深,她的心中,他已经占据了一席之地了啊。  “或许他对我母亲,还有那么几分、残存的情意,或许是心怀愧疚,所以他想把皇位传给皇六子,也就是如修。”  仓行云顺着她的话,狂肆地道:“我可不管你未来,是不是身份显赫的皇帝姐姐,总之我是要定你了。”  他若失去这份狂戾,就不是她所认识的仓行云了。  水玉烟淡笑,道:“在如修眼里,我这个姐姐可比皇位重要啊。”  仓行云哼了一声,道:“在我眼里,你也比黑煞门重要。”  他宁愿丢下黑煞门不管,也不愿意她给人欺负了去。即使他知道水玉烟足以自保,甚至她不去欺负别人就算好了,他也害怕万中之一的可能啊。失去了她,他上哪儿再找一个叫他这样动心的女子?  水玉烟闻言,抬头看他,连连笑了好几声。  仓行云看着怀中的她,她脸上真心实意的笑意是多么难得。他蓦地心中一动,忍耐不住自己心中的渴望,低头吻上她的唇。  感受到唇上炙热的气息,水玉烟结实地怔住,霎时面上嫣红一片。  结束一个短暂的吻,仓行云将水玉烟转过身来面对自己,意犹未尽地再次将她的双唇含住,将她的惊愕吞入腹中。  水玉烟怔怔地任由他为所欲为,感觉脑子突然不会思考。当她胸前一凉,她才发现仓行云已经掀开她的前襟,细密的吻落在她颈子上……  这厮是准备对她下手想要坐实身份么?水玉烟只觉得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究竟该不该推开他。  犹豫间,仓行云的大掌已经在她身上来回探访,令水玉烟忍不住惊喘了一声。  这一细碎的喘声,更是刺激了仓行云,他迅速将怀中人儿抱起,大步走向床榻。  头有些晕,仓行云暗自运劲压下那种不适,将水玉烟放在床上之后,他再也撑不住,软倒在她身上。  “玉儿……”  看着他明明已经被毒倒,毫无气力,却仍紧抓着自己不放,水玉烟暗暗叹了口气。  仓行云对她的心,她已经非常了解。她许不了他一生,如何回报这份深情?  此时此刻,她再欺骗自己说是为了某种目的,而去接纳他,是不是太过牵强?  不如,就此随了他!  …… 第31章 就此随了他2 喜欢的求收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疼!  酸!  进入知觉第一件事,就是全身又酸又疼,她的全身骨头是不是被拆过,重组了?  水玉烟抱着被子坐在床上,透过床幔,愣愣地瞪着窗外渐渐转暗的夜色,不明白为什么讲着自己的身世,竟会讲到床上来给仓行云生吞活剥,而她竟鬼迷心窍地,在他被自己身上的毒放倒的时候,悄悄从舌尖给他过渡了一颗解药。  她果然是沦陷了啊,竟这么快就被他攻城略池。  向来认床的她,住客栈都是浅眠得很,睡不着是常事,而今天竟然在这陌生的床上,沉沉地睡了一觉。连仓行云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知道,醒来就看见夜幕已然降临,华灯初上,是时候去飞莲门应接风宴了。  有点冷,她默默地将衣裳一件一件地穿上,对着铜镜整理了散乱的发髻。  不是仓行云起身太过小心翼翼,就是她对他完全撤下了心防啊。  对于是否失去清白这种事,水玉烟并不是很在乎,她难以接受的是,自己竟如此轻易地卸下心防,甚至改变甚巨。  仓行云啊仓行云,他究竟给她下了什么毒,以她之能都不能解?  门开的声音传来,内室与外室的连接仅仅是一道屏风。隔着细纱屏风,她看见一盏油灯飘了进来,仓行云点燃了室内的数盏烛火,然后脚步轻快地向她走过来。  虽然水玉烟不太重视清白,但是见到他,就不由得想起午后的亲密,也免不了羞赧而面上泛起红晕。  她瞪着他志在意得地向她走来,他却像没察觉她的目光似的,走到她身边,探出猿臂将她腰身一捞,半抱半推地,将身子略微僵硬的她搂在怀里,笑道:“玉儿,该是时候吃酒席了。”  水玉烟微微挣脱,不敢抬头看他,偏着头走向外室,道:“难道你没吃过酒席?有个酒席吃这么得意。”  敢情她的意思是,他之所以如此得意,是因为有宴要赴。  她故意的吧?  仓行云跟上她,不容拒绝地再次将她拥在怀里,轻轻抚摸了她酡红发热的脸庞,笑吟吟地道:“玉儿,难道你不饿?我们吃饭回来,再来好好谈谈未来的打算!”  水玉烟也觉得自己确实饿了,方想开口说那就走吧,却见他已经开始往外走,又道:“待会多吃点,据我看来,你有点过瘦了。”  这可没有人比他有发言权啊,他可是亲自检查过的,想到这点他就忍不住心花怒放。  水玉烟赧然,再次抬头瞪他,道:“你再胡说,我就叫你三天不能说话。”  她恼羞成怒啊。  仓行云低低笑开,知她脸皮薄经不起激,未免自讨苦吃也就不再逗她,只道:“飞莲门这接风宴,只怕宴无好宴,你多提防些,别离我太远。”  他说得十分正经,水玉烟自然也就稍微自然了些,道:“说这话,你是觉得我没有自保的能力么?”  仓行云狂肆一笑,道:“你有!但是我的女人,最好由我来保护!”  如今他再说她是他仓行云的女人,她水玉烟还敢反驳吗?  水玉烟无言地白了他一眼,故作清冷地道:“在景康镇,他汤达业胆子再大,也不敢对你我如何,倘若我们死在了他的地盘,他还跑得掉黑煞门与风云水火宫的联手对付么?”  仓行云笑开,道:“说的不错。”  两人走到客栈门口,便上了前来接人的豪华马车。 第32章 狭路遇兄弟1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飞莲山庄占地至少上百倾,从正门看去就是一片奢华,极高的门楣,纯金打造的御赐牌匾上,龙飞凤舞的“飞莲山庄”四字。  一条五十丈的红毯,从正殿厅门一直铺到庄园外面,正门门口两排仆役,每排三十人。  看这阵仗,绝不是迎接江湖中人的架势,水玉烟与萧白对了一眼,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相同的讯息:飞莲门这是招待皇城来的贵客!  虽然都看得出来,但是他们仍是不动声色地,随汤达业夫妇进门落座。  而另一边,装饰豪华的侧厅内,主座上坐着一名天真活泼的少年,捧着上等青花茶碗,漫不经心地品着茶,举手投足之间,都彰显着皇家礼仪。  他皱眉说道:“八姐,一会宴席上,你真的要自降身份去给他们抚琴助兴?”  另一侧上,一名绝色女子斜倚在太师椅的把手上,身穿华丽金贵的锦服,手中抱着一只小巧精致的手炉,赫然就是追命在见月城客栈救下的秦鸣。  她朱唇带着一抹淡笑,轻轻开口:“自降身份?如今我可只是、寄人篱下的秦鸣,而不是那位皇城里的八公主明珠,啸儿,你也别出面来坏我的事。”  那位活泼的金贵少年,就是皇七子宁啸,与八公主秦鸣同母所生,嫡亲的姐弟。他不以为然地道:“皇城里,多的是俊秀人才给你挑,你偏偏喜欢落身江湖。一个草莽人物有什么好,值得你费尽心思去引他注目?”  秦鸣柔柔一笑,有了笑容,倾城姿容更显得光彩动人。她把玩着掌中的手炉,道:“你在皇城见过的人比我多,可曾见过,像他那么惹眼的人物?”  宁啸摇了摇头,实在不能认同自家姐姐的心思:“好端端的荣华富贵日子不要,你非要在民间。”  “民间有什么不好?江湖多自在。你瞧瞧咱们的母妃,在宫里头步步惊心,跟无数后妃争宠。父皇虽然宠她,却也不爱她。再看天娇姨母,她在姨父心里又是什么样?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秦鸣微微蹙眉,叹了一口气,美人颦眉,可真是画中仙似的人儿。  看着自家姐姐那闭月羞花的容颜,宁啸觉得用任何词组,都无法贴切形容她的美貌。别说那些第一次见她的人惊艳,就连从小一起长大的他,也时常看得晃眼。  “八姐,不是我爱说你,那日你精心设计的一场戏,你自己难道没觉着,人家根本就对你没心思?”宁啸将茶碗放在一旁,又道:“说来也是惊奇,居然还有人,能对你的容貌视而不见。”  秦鸣笑了笑,垂下眼帘,看不出心绪,只是轻声道:“见我一眼就恨不能、将全天下奉送给我的,还值得我上心么?”  宁啸无言。  且说仓行云等人被迎进大厅之后,各自落了座,汤达业与秦天娇笑脸相迎,也着实说了不少废话,却迟迟不见开席。  水玉烟自觉腹中饥饿,喝了好几杯茶,以她平常的随性,只怕早就走人。但是想到自己心里的盘算,她勉强着留下来。  皇城里头那几位权贵来了,她的机会也来了。她正愁没有好的契机进宫,只怕这几位来,就是送机会上门的。  仓行云瞧着也是窝火,便找了个借口,再瞄了萧白一眼,转身出门。 第32章 飞莲狭路遇诸兄弟2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萧白只恨自己心思太过细腻,一眼就看出了仓行云那一眼是什么意思。仓行云这是在将水玉烟托给他照顾啊,汤达业不是什么好角色,而他萧白是愿意舍自己身、去保护水玉烟的,仓行云这招走得好啊。  倒也是奇怪,他究竟出去做什么?  半晌后,萧白终于明白仓行云在干什么,他不经意望去,见仓行云回来后,把手中的一盘点心放在水玉烟面前。  这一举动,满堂惊讶。  汤达业面色一沉,秦天娇笑容僵在脸上,而水玉烟则是略带惊愣,忍不住掩唇轻咳了一下。  仓行云这分明是在落飞莲门的面子啊,客人来赴宴,却叫人家饿肚子,让客人自己去找吃的。  “仓少主,汤某真是失礼了,这个时候,诸位也该饿了,但请多候一会,还有贵客未到。”汤达业虽然心中不快,但是也隐忍不发,生生咽下这口气。  水玉烟自认自己行事已经够任性,没想到仓行云的我行我素还更胜一筹,但是他既然拿来了,她就敢吃。  看见她拿着糕点放入口中,秦天娇忍不住道:“水宫主且尝尝,敝派请了位新厨,专司糕点,手艺还算是不错的。”  水玉烟咽下口中糕点,仓行云及时送过来一杯茶,萧白眼色黯了下。  “师父,贵客马上就到了!”  汤达业的首徒一脸兴奋地走进来报讯。  闻言,汤达业连忙站起,道:“好!且随为师出门去迎。三位且稍候,汤某很快回来。”  看着夫妇俩风风火火地出了厅门,仓行云慵懒地道:“他还说为我们接风,这接的是谁啊?”  萧白淡笑,温温的道:“自然是宫里头的权贵。”  仓行云望向水玉烟,水玉烟点了点头,道:“大皇子姜王,皇三子奉王,皇七子宁啸,依我看来,八公主明珠也会以不同的身份出现吧。”  那位明珠公主,是如此特别啊。  “看样子,你还是很了解宫里头的事情啊。”仓行云给她的杯中续了水。  水玉烟瞪了他一眼,叫她喝这么多茶水,是想撑死她还是想叫她一会儿频频上茅厕?  说话间,汤达业夫妇已经迎着两位衣着气派,眉宇贵气的男子走了进来,并请上座。  为首的一个不断地笑道:“汤门主是七弟的姨父,本王也该尊称您一声姨父,这又不是在宫里头,何必如此多礼?”  此人气势逼人,虽然脸上带着笑,却有一股无形的威逼霸气,进门之后就是一副王爷派头,没将其他人放在眼里。大皇子素来锋芒毕露,他自然就是姜王了。  “大哥说的是,二位不用这样拘礼。”另一人手中握着一把玉骨扇,大冬天的带着扇子,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这把扇子是贴身兵器。。  此人倒是随和许多,他一进门来,环视了一圈之后,目光便直直地落在水玉烟身上,似有惊诧,又有思量。  水玉烟抬眉与他对视了一眼,心下顿时有了打算。  奉王是天远帝诸皇子之中最为内敛的一个,他心有城府极负隐忍之能,朝中上下关系都打点得相当好。  由于生母地位卑微,他自小不得宠,最要紧的是,他的生母死于梅妃之手。  换而言之,他是她水玉烟一路人,既然有共同的目标,这位也是玲珑剔透的主儿,自然是有合作的可能。  亲们不要走开,马上咱们的玉儿就要进宫了。 第33章 飞莲狭路遇兄弟3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各自落座之后,汤达业便举起酒杯,道:“来的都是贵客,汤某先敬各位一杯,再替各位引见!”  话说完,他饮尽杯中酒,其他人也都奉陪了一杯。水玉烟不是很给面子,随意喝了一小口,好在汤达业夫妇眼神也没落在她身上。  喝过一轮酒,汤达业又道:“来来,这位是……”  他刚伸出手,正要先行介绍姜王,却见水玉烟将酒杯放回桌上,慢条斯理地道:“汤门主,这位就是姜王殿下吧?另一位,想必就是奉王殿下了。”  汤达业笑容僵在脸上,却也不好说什么,尴尬地笑了笑,道:“原来水宫主是个明眼人,那就有请水宫主为两位殿下、做个介绍如何?二位殿下,这位便是风云水火宫的水宫主。”  这老狐狸也算是狡猾啊,被落了两次面子,这回学精了。  水玉烟微冷一笑,看向目光发直地看着自己的姜王,道:“二位殿下,受汤门主所托,水玉烟也不好拒绝。这位……”  她指向萧白,道:“箫子山庄的萧庄主。这位……”  这才指向仓行云,道:“黑煞门仓少主。”  说着她又是冷淡一笑,续道:“我们都是出身江湖草莽,比不得二位金贵,也不知汤门主是怎么想的,却要叫我等与王公同坐,岂不是降低了二位殿下的身份?”  她说话可真是不留情面啊,仓行云倏地一笑,深觉水玉烟这番话甚得他心。  萧白闻言也是举杯,掩盖住唇边的温和一笑,怕太不给主人家面子。敢情这水玉烟不是来吃酒席,而是来砸场子的?  他们哪里知晓水玉烟根本就是心里记恨,为了这两位权贵,害她肚子饿了那么久,她本来就对飞莲门有成见,这些话不吐不快。归根究底,她就是说汤达业不给他们面子,叫他们来给王公陪酒。  秦天娇见场子有些冷,连忙笑道:“不管怎么说,是天娇对不住大家,来,天娇在此自罚一杯,也请诸位莫要放在心上。”  她这一缓和,也就很好的挽回了局面,汤达业见状,连忙吩咐:“来人,上菜!”  姜王依旧深沉地看着水玉烟,道:“本王万万没有想到,这世界竟还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水玉烟脸色微沉,道:“敢问姜王殿下,我水玉烟是与谁长得相像?”  奉王眸光闪了闪,笑道:“大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长相相似又有何出奇?”  “长相相似不出奇,但是这位姑娘,长得像逝世近二十年的蕙妃,那可就是不得了的事了啊,三哥!”  大厅门口,宁啸带着活泼的笑容迈进门槛,进来后,朝在座的人抬手做了个揖,道:“宁啸来迟,还望诸位见谅啊。”  秦天娇见状,连忙道:“啸儿,快过来坐下,你八姐呢?”  宁啸吃吃笑道:“别管她,我们先吃着。”  他坐下后,也不闲着,在座的所有人目光都放在他身上,他却十分感兴趣地看向水玉烟,道:“水姑娘,宁啸这厢有礼了。” 第33章 狭路遇兄弟4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宁啸身为皇七子,尚未封王,此行是跟着姜王来的。姜王要在见月城住两日,他不肯,就早到了飞莲山庄。  姜王本任刑部尚书,兼职宫内采办,他领了一队亲兵,以采买瓷器为名来景康镇,倒也名正言顺。户部尚书皇三子奉王带着五个随从,声称奉天远帝密旨微服出访体察民情。  萧白的暗访能力不是普通的高,水玉烟对这些自是有所了解,方才来的路上,也简单地讲过了。  她看着那小滑头一样笑着的宁啸,道:“七皇子不必多礼。”  秦天梅生的儿子,他日必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她看着就心里膈应。  此时各样菜色也陆续端上了桌,仓行云本不想与皇族中人打交道,若非为了水玉烟,他只怕早就找了借口离去。  萧白始终不动声色地坐在原位,该喝酒喝酒,上菜了也就专注着用膳。总而言之,他在汤达业夫妇眼中是个无害的角色,三个皇子此时的注意力都放在水玉烟身上,他自然不是瞩目之人。  只见宁啸依旧嬉皮笑脸地道:“水姑娘是江湖中人,想必听说过拂柳仙子柳绿蕙?”  能没有听过说么!水玉烟心下一阵腹诽,口中却道:“只恨水玉烟生得晚,未曾见过拂柳仙子仙姿。”  我之所以从未见过自己的生母,可不就是你的亲娘所害!水玉烟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思绪翻腾。  一块鸡肉被夹进她的碗中,水玉烟抬头望向右侧的萧白,只见他温温一笑,并无言语,那眼神却是叫水玉烟看得明白。  他是最了解她心中之恨的人,他这是在分散她的注意力啊。  此时姜王笑道:“水姑娘若想一睹蕙妃姿容,也不是难事。你随本王回皇城,本王必想法子为你取来蕙妃画像。”  这厮在企图诱拐他的女人进宫,仓行云忍不住开口:“虽然拂柳仙子因封妃被逐出慧园,却仍是慧园曾经的园主。在下听说慧园的祭殿内,仍存放着历代园主尊像,水宫主若想瞻仰拂柳仙子,又何必千里迢迢。”  身为慧园园主,水玉烟能没见过柳绿蕙的遗像么?  闻言,姜王脸色稍变,道:“本王敬你是一派少主,你质疑本王的话,本王可以无视,但本王这是在跟水姑娘谈话,岂容你肆意插话!”  水玉烟似笑非笑地看着姜王,道:“姜王殿下,说话可要小心啊。江湖人有江湖人的做法,你既来到民间,入乡随俗也在所难免啊。”  她这话无疑是在为仓行云出头,令仓行云心里乐得很。  汤达业呵呵笑道:“大家都吃菜,冬日菜色易冷,别辜负了自个儿的肚子!来,汤某再敬各位一杯!”  他打了这一个圆场之后,在座的人也都纷纷动筷,不再谈论方才的话题。  姜王转而说到瓷器采买之事,奉王始终不动声色,宁啸则时不时插一两句话。  酒过三巡,宁啸嬉笑,望了一圈在场众人,特别将目光放在仓行云身上,道:“宁啸为各位准备了一场节目,还望各位赏脸欣赏。”  说完,他合掌拍了三下,一顶四面垂纱的凉轿被抬进大厅。 第34章 狭路遇兄弟5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此时厅内这顶凉轿,比平常的轿子稍微宽敞,艳红色的纱幔之内,隐约可见一具妖娆的身段,即便天气还十分寒凉,轿内中人穿得也非常少,显露出那曼妙的躯体曲线。  进了大厅之后,凉轿内的女子朝四下屈膝福身,道:“妾身见过各位!”  姜王和奉王听声,都觉得有些惊讶,水玉烟的脸上,则是勾出一抹嘲讽的笑意,这秦鸣此般又是演的哪一出啊?好好的公主不做,非要流落江湖玩花样。  只见一阵悦耳的琴声响起,即使是不懂琴的仓行云和水玉烟,也听得出来这手琴艺非同凡响。  水玉烟见萧白听得入神,笑道:“萧白,你可想看看轿中何人?”  萧白转头看向她,温和一笑,道:“这琴艺,确实难得。不过是谁弹出,萧白并不是很在意。”  一个人心里已经留下某人的身影,纵是天仙下凡,也不会动心了啊。可这份心情,又能语谁知?  “不在意才好,她可不是普通人啊。”  水玉烟虽然心思通透,却不是一个感情细腻的人,她自然不知萧白心中所想。或者说就算知道,她也是自然而然地抗拒。她绝不想给任何人以希望,生怕他日害了别人。  对仓行云,就是个意外吧。  众人吃着喝着,不时三言两语说些场面话,一曲终罢,有丫鬟将轿帘掀开,将那倾国倾城的女子迎了出来。  秦鸣步出轿辇,略上前一步,盈盈拜倒,道:“秦鸣献丑了!”  果然是明珠公主秦鸣啊。  水玉烟在心里暗叹,眼角的余光扫向左侧的仓行云,却见他专心进攻眼前的菜色,对那秀色可餐的人是连头也不抬。  她忍不住揶揄:“仓少主,这红烧蹄膀,竟比绝色美人吸引你?”  她口中这样说,心里只怕没有这么大方吧。仓行云狂肆一笑,道:“玉儿,我若盯着别的女人看,你难道不吃醋?”  不吃才怪,水玉烟只怕连醋坛子都打翻。先前她是没有资格,如今他们已有夫妻之实,他仓行云就不相信,若水玉烟心中没有他,又怎会愿意将自己的清白身子交给他。  尤其是,当他被毒倒的时候,水玉烟是恢复了理智的,她非但没有抗拒,还主动从舌尖渡了解药过来,此举叫他欣喜若狂啊。  他还在心里自顾得意,却见身侧多了一名女子,正是那体态婀娜的秦鸣。  秦鸣抿唇微笑,明眸潋滟,洋溢着千丝万缕的情意,她柔声道:“仓少主,那一日在见月城,秦鸣无意冒犯,欺说妾身无处可去,实在是事出有因,今晚,秦鸣以薄酒一杯,给您赔个不是!”  说完,玉面仰起,以袖遮面,喝尽了杯中酒。  这一饮酒举手投足之间的风情,即便是在座有她好几个兄弟,也都默默为她的神韵倾倒。  萧白看了一眼秦鸣,再看向水玉烟,只见她脸上不动声色,清冷依旧,看不出心绪。  仓行云没有回应,只道:“既然是事出有因,那秦姑娘也不必放在心上,仓某不在意这等小事。” 第34章 狭路遇兄弟6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秦鸣吃了个钉子,但是她并没有显露出难堪的情绪,只是福了个身,然后侧身一旁让丫鬟将酒杯斟满,再走到水玉烟身侧,道:“水宫主,秦鸣这厢有礼了!”  真不愧是姐弟俩!说的话都是同出一撤。水玉烟清冷地勾起唇角,道:“秦姑娘不必多礼。”  秦鸣笑意盈盈举杯,道:“秦鸣不才,就经营了一个药铺子,却经营失利。今日一早,水宫主帮小妹拆了招牌,省了小妹自个儿动手,在此,小妹敬你一杯作为感谢!”  面前的人拆了自己的招牌,还能给她圆成这样,这秦鸣也着实沉得住气。  水玉烟心下暗暗记着,口中道:“秦姑娘不必言谢,举手之劳而已。敬酒么?也可免了,本宫主不喝酒。”  她比仓行云更不给面子!  秦鸣容得下仓行云,却不见得容得下水玉烟,她笑容冷了几分,道:“那么敢问水宫主,小妹是何处对不住,你要这样砸小妹的招牌!”  哪知水玉烟却是倏地一笑,道:“没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仅仅是本宫主不高兴!秦姑娘处身江湖已久,难道还没听说过本宫主的脾性么?”  水宫主不高兴,谁敢争锋!  她的话一出,汤达业夫妇都略略变了颜色,他们心下打算侵吞慧园,合慧园之力与黑煞门抗衡,暂时却未曾想过,要与风云水火宫为敌啊。  风云水火宫虽然论实力比不上黑煞门,但是云涌的机关阵法,水玉烟的毒,都是不可小觑的。  宁啸见场面僵凝住,嬉笑着道:“这好好的宴席不吃,闹什么脸呢?秦姑娘不妨也坐下,好好用顿饭吧。”  他此言一出,姜王也笑了,道:“水宫主,秦姑娘,卖本王一个面子,今晚就不谈恩怨,如何?”  但显然的,水玉烟与秦鸣都没打算卖给他这个面子,依旧胶着。  仓行云狂肆笑道:“秦姑娘,你说的事,在下也有份,仓某替玉儿喝了这杯,这件事就由仓某领下,如何?”  他的话何其维护水玉烟,连小名都唤出,秦鸣顿时心中一怒,冷笑道:“既然仓少主出面,秦鸣也无话可说,只盼日后水宫主莫要再与小妹为难!仓少主,你也欠了秦鸣一个人情!”  说完,她甩袖而去,气氛顿时变得僵局。  作为东主,还是秦天娇出来打圆场,她举杯站起,道:“各位,今晚之宴在于给诸位接风,方才的插曲还望莫要计较,天娇在此给大家赔酒一杯。”  她英气爽朗地喝下了酒,姜王笑道:“姨母说得好,水姑娘,你瞧着如何?”  此时,水玉烟即便是再饿,也失了胃口,再看着她不待见的姜王,还有仇人的儿子宁啸,更是十分不快。  她轻身站起,道:“多谢汤门主与夫人盛情款待,本宫主突然想起尚且有事,便少陪了!”  见她提出请辞,仓行云自然是随后跟着告辞:“夜色已晚,仓某送玉儿回去,各位慢用!”  汤达业脸色十分难看,却又不好发作,盯着离席二人消失在夜幕中的背影,眼色阴沉。 第35章 你若是敢负我,我就咬死你1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回到客栈,水玉烟洗了个脸,站在窗子边上出神。  门被推开,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仓行云。  她调头过来,看见仓行云提了一个食盒进来,放在桌上,道:“玉儿,方才折腾够呛,你我都没有好好吃,快过来吃点。”  他不提在飞莲山庄的事,水玉烟也不想多说。  缓步走过来,看着他从食盒里拿出几样精致的小菜,两碗热腾腾的白饭,然后递给她一双筷子,她不由地有些纳闷:“这时候,厨房还在忙?”  不要告诉她,仓行云还是一个贤惠持家的人,这样一个狂戾霸气的男子,若是卷起衣袖洗手作羹汤,她会吓到的。  仓行云笑道:“厨房自然是收工啦,这是我将厨子逮了来,临时做的。太晚了,也没几样好的了,你将就着吃点。”  坐在桌边,水玉烟刚捧起饭碗,仓行云就给她布菜过来,还一边说着:“来,多吃几块肉,吃肉补肉,你浑身上下也没几两肉,摸着怪不顺手的。”  水玉烟的脸上顿时晕开一片红,他不去提及午后的事,她也就镇定地当没发生过,他非要拿出来说,她实在没有这样厚的脸皮。  愤然之下,她将碗中的肉直接往仓行云碗里丢去,却不说话。  仓行云挑了挑眉,看着她窘迫的样子,放弃了逗她,再给她碗中送去一块鱼,道:“你尝尝这鱼鲜不鲜,我可是盯着厨子现宰的,还挑净了刺儿。”  她还有什么话好说,怒瞪了他一眼后,低下头闷声不吭地吃饭。  不需要自己动手夹菜,碗里就被他堆得满满的。  以他狂傲的性子,如此尽心尽意地服侍一个女子,确实也是难为了他,想着,对于两人肌肤相亲的事,她虽然还是感觉羞赧,但是心里却是被他的柔情烘得暖暖的。  “玉儿,你说,我该什么时候,上风云水火宫提亲呐?”  即将吃饱的时候,他突然扔出这一句,水玉烟咀嚼食物的动作怔住。她缓缓地嚼碎了口中的食物,状若漫不经心地道:“我可没允过嫁给你。”  轮到仓行云一怔,他怒目瞪她,面色狂戾咬牙切齿:“水玉烟,你我已经……你不嫁我还想嫁给谁?”  难道是他在做春梦,实际上他们并没有刚刚经历过一场肌肤之亲?这水玉烟可真叫人抓狂啊,她非但没有抓着他为她的清白负责,反而还不愿意成亲,她在想什么?他是不是失算了?  当时他虽然意乱情迷,但也并非不能自控,他承认他是小人之心,满心以为只要得到她的身子,她也就跑不掉,所以尽他所能地**她迷乱她的理智,难道又棋差一招?  慢慢抬头对上他满是风暴的双眼,水玉烟淡淡地道:“我虽不嫁你,也不会嫁给别人。我有我的理由,该告诉你的时候,我自然会说,你不要追问,好么?”  她的语调淡淡的,还似乎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见此仓行云敛去怒色。  难道除了她的公主身份,她还有其他他不知道的事?他莫名地感觉到不安,她不愿意告知的理由,会将他们之间的缘分冲断吗? 第35章 你若是敢负我,我就咬死你2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他想知道她的理由,知她性烈,却也不敢追问,道:“好,我不问。但是,你难道没有考虑一个重要的问题?”  水玉烟看着他,不解地道:“什么问题?”  他垂下目光,阴沉地道:“我仓行云,绝对不允许我的孩子名不正言不顺。”  水玉烟微微一怔,放下碗筷,拿过茶杯喝了一口,淡淡地道:“这个你不用担心,不会有这个困扰。”  她是身负盛名的医仙徒弟,调配一两种避子药方并不是难事。先别说他们未婚不能生子,即使她真的未婚先孕,也并不十分在乎别人说什么。  但是她命不久长的身体,也不可能生孩子啊,谁知道她的孩子会不会同她一样,生来就要背负这样的厄运呢?她不就是从母体那里带来的病根么?  不过这也是一个问题啊,他说这些固然是为了达到逼婚目的,却提醒了她可能发生的状况,不然她根本没想到这回事。  “你不想生我的孩子。”仓行云阴郁着脸色指控道。  终于得到她,持续了一个下午的欣喜,因此,他是极尽温柔地照顾着她。  但此时,他霎时犹如被冷水一泼。  是他自身魅力不足以吸引她么?这世间哪一个女子会像她一样,失了清白不追着对方负责,反而还恨不能将对方赶跑?  或者,她对他根本算不上有情。但若是无情,以她的性子,他想靠近她一步都是不可能的,又怎上得了她的床?  他承认自己是出于逼婚的目的,故意**她上钩,事实也证明她确实为他所惑,不然她不会在他被毒倒了以后,明明已经理智回笼,却悄悄递过来一粒解药,让他有机会得逞。  她那一个不愿说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诸多疑问在他心里盘旋,叫他心乱得很,散发出来的气势也更加狂戾。  水玉烟叹了一口气,看着他骇然的气势,淡淡地道:“行云,你我的未来,并非掌握在我手里啊。”  仓行云怒气熊熊地瞪着她,道:“只要你点头,还有谁敢阻拦?”  谁敢阻拦他们成婚,他仓行云必然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毁天灭地也无所谓。  水玉烟垂下头去默然无语。  见她的样子有些凄然,仓行云终究不忍心冲她发火,但是体内四处冲撞的怒气却不得宣泄,所以他猛地将她拉过来,一口咬住她颈子一侧。  水玉烟吓了一跳,虽然颈子皮没被咬破,但是却一阵钝疼,她愤愤的道:“仓行云,你是属狗的么?”  仓行云抬起头来,亮出一口白牙,阴测测地道:“你若是敢负我,我就咬死你!”  闻言,水玉烟只感觉额上冷汗直冒,向来只有听说负心汉,少有负心女子的,他仓行云当自己是什么?  她命不久长,注定走不到他的尽头,注定会负他啊。  但是,她又怎么说得清心中的千回百折?  她要复仇,她要找机会进宫,来日必然是分离,她如何去跟他解释这一切?  亲们,后面精彩内容值得期待,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 第36章 我若不高兴,他们就别想舒服1 求收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清晨,客栈小院内的凉亭下,水玉烟笼手袖中,听萧白淡淡说着眼下的形势:“姜王和宁啸住在飞莲门,奉王则住在这里,他身负体察民情之责,倒也亲民,并没有驱散客栈内其他住客,只是带着四男一女侍从单独住在一个院落。”  听完萧白的话,水玉烟走到梅树下,探手出袖,掐了一支开得正艳的红梅,面无表情地道:“朝中的关系,好像很紧张啊。”  萧白看着她颈子左侧,那枚衣领挡不住的乌青咬痕,心里闪过一丝沉闷的失落,脸上却是温温笑道:“帝王年迈,哪一朝的关系到了这个节骨眼,却又不紧张?”  历代皇帝都难长寿,当今天远帝年近六十,病体缠身,只怕也做不了多久皇帝。但只要他没有立储,自然人人都有机会,不管明争还是暗斗,有野心的皇子们此时再不动手,更待何时。  水玉烟拈着一朵冷梅,转过身来,目光流连地看着周边撇唇一笑。  “你说的不错。”  她的清冷犹如长空明月,没有温度,却有着扑朔迷离的光芒,她流连的目光看起来,可真像渺视世人的九重天仙啊。  唯一可惜的是,这九重天仙脾气太坏,才被贬下凡间。而她颈间那枚乌青,却又将她打落成凡尘女子。  这仓行云未免太过狂肆,如此明目张胆,在水玉烟显眼的颈子上留下痕迹,也不怕他人对水玉烟指指点点,这算是爱她么?  但是,他萧白又有什么资格过问啊,想着,他温温的道:“这岂非是水姑娘等待已久的,最佳契机?”  水玉烟唇角微翘,看着颇为讥诮,轻启朱唇:“如果不是某人不愿意,我还真想看看他们汲汲营营到头来,是何等的失落!”  柳如修啊柳如修,可惜得很,他竟不想做皇帝。她想布局将那些人一网打尽,却不愿意强迫柳如修,不想要他做自己不愿意的事。  她那个孪生弟弟在她面前,当真是至纯至善,叫她不忍心用任何血腥来玷污他。所以,她只能别求他法。  知她心中满怀对天远帝的不满,甚至不惜迁怒与她无仇怨的其他皇子女,萧白有些怜惜地淡笑,道:“某人虽不愿意,但只要你想,也一样可以叫他们希望落空。”  只要她说一声,他就愿意为她布局,甚至为她沾染血腥。  水玉烟微微侧头过来,看见他目光中的怜惜,不由地真心一笑,道:“萧白啊,以你之能,若想让箫子山庄挤掉飞莲门,跻身江湖前三,也不无可能啊。”  他为人低调,素来温和从不露锋芒,温润的淡笑下本性却高傲。他善谋略却不喜表露,手底上的功夫从没让人瞧出深浅。当年若非他的兄弟下毒,想置他于死地,他根本就不屑箫子山庄的庄主之位。  所以,虽然在水玉烟的财富支撑下,萧白坐镇了箫子山庄,经营得有声有色,却没有用尽其力,到了一定的程度却不再去壮大。莫怪汤达业与秦天娇并不忌惮于他,不知情的人,还真以为箫子山庄爬不起来。  萧白其人,本该是放歌山水逍遥的啊。他琴棋书画无不精通,能文允武才高八斗一身绝学,身在江湖,心却在山水之外。  听她说完,他甩袖负手,淡淡笑开,温温地道:“水姑娘若希望挤掉飞莲门,那么萧某必当效犬马之劳。” 第36章 我若不高兴,他们就别想舒服2 求收藏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在人家飞莲门的地盘,他们肆无忌惮地说着这种话,也不怕遭人暗算。  侧躺在凉亭廊栏上假寐的仓行云,暗暗叹了口气,他虽然对萧白仍怀有敌意,但也看在水玉烟的份上,勉强自己不与他针锋相对,倒没想到,萧白竟不若外表看起来那般好相与。  萧白若有心来跟自己争夺,不知道水玉烟会不会改变心志?  幸好,他已经先下手为强。  他漫不经心地开口,道:“玉儿若那么想,飞莲门早就没有了。”  水玉烟睨了他一眼,颇不以为然地道:“以你的想法,必然是直接动手罢。”  冷漠寡情,狂戾天下的仓行云杀人不眨眼,飞莲门虽然强悍,却万万敌不过黑煞门的袭击啊。但是黑煞门的袭击又算什么,风矢柳如绣出手,灭掉一个门派,说是神不知鬼不觉也不为过。  但是,水玉烟不太喜欢一招毙命,她更喜欢叫她记恨的人,在临死之前尝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仓行云哼笑道:“纵虎归山,太慢不说,后果也凶险。玉儿,你若想进攻,马上就可以。”  他不是不能用脑子去征服天下,而是恃才傲物,认为这小小飞莲门根本不值得他用脑。  “你不也是正在玩着吗?”不然飞莲门多次刺杀,他为何还由着对方放肆。  水玉烟调过头去,不再看他狂肆的面孔,对萧白道:“看心情,我水玉烟若不高兴,他们就别想舒服。”  答案是肯定的,不然她来景德镇作甚。飞莲门本就挑衅她在先,对付他们是迟早的事。  更何况,飞莲门是皇七子的后盾,是秦天梅为子夺权,用来暗杀的最关键的一枚棋子。她若想对付秦天梅,必然会先釜底抽薪,不然迟早飞莲门也会来对付她的。  这秦天梅,才是让她总是不高兴的祸首啊。  如今只担心,她没有这么多时间来布局。  萧白看了一眼仓行云,目光又放在水玉烟颈子那枚乌青上,心中百感交集,却无处宣泄。  莫非他知难而退竟也是错的么?  “水姑娘,我尚与人有约,就先行一步。”  水玉烟微微点头应他,便目送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庭院之中,然后冷目瞪向仓行云,道:“仓行云你这个疯狗乱咬人,叫我如何出去见人!”  萧白从不是逾距之人,放在平日里,他绝对不会盯着一个姑娘家的颈子看,而且是看了又看。若不是那枚乌青实在是无法遮挡,她又岂会叫人看笑话?  仓行云笑了笑,得意地道:“我瞧着挺好看的,用不着遮挡。”  不用这招,又怎能让司马昭知难而退?他舍不得伤她,为了泄愤咬了她这么一口,反而是给她贴上了他的印记,如此一来,聪明如萧白,自然知道该离他的女人远一点。  水玉烟眸中含着怒火,但也有自知,在不伤他性命的情况下,她奈何不了他。下毒的话,如今在飞莲门的地盘,又有那么几个异母兄弟在此,她实在不敢冒险,毒倒仓行云对自己有弊无利。  想着,她哼了一声,愤愤地甩袖进屋,准备配出散瘀的药物自救。  仓行云看着她生机勃勃的怒意,心里乐开了花。也只有在他面前,她才如此真实啊。 第37章 你竟然想走正统道路1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巳时,水玉烟刚刚擦了药膏,给那枚乌青扑了一点粉,看上去也就淡了些。  门被敲响,她上前打开,竟是奉王。  “水姑娘,宁晨冒昧打扰了。”他唇畔含笑,看着非常顺眼。  水玉烟略略敛了敛眉,便道:“进来吧。”  就算是奉王不来找她,她也会去找奉王的。看来这也是个明眼人,心里必然有了思路。  在圆桌旁坐下后,水玉烟淡淡地道:“要喝茶自己倒,本宫主没有替人倒茶的习惯。”  奉王笑开,道:“水姑娘真是爽快人,那在下也就有话直说了。”  她这张脸,虽然比不得宫中蕙妃遗像那般娇美,却也有八分相像。  见她不说话,只是冷淡地看着自己,奉王又道:“昨夜宴席之中,本王的大哥和七弟,都认为水姑娘长相颇似已故蕙妃,事实上,本王也是这么认为。”  “然后呢?”水玉烟仍是淡淡地看着他,期待着下文。若是奉王求她联手,她就占主动地位,所以她在等。  奉王又道:“本王小的时候,随生母住在永翠宫侧殿,得到蕙妃多番照拂,对蕙妃也算熟悉。蕙妃亡故之后,本王时常偷空去永翠宫,不为别的,只为……”  他本来是微微侧头回忆,此时面向水玉烟道:“永翠宫虽然近二十年没有人住,却每天都有人打扫,你可知为何?”  水玉烟抿唇不语。  奉王也不在意,随意笑了笑,道:“父皇时常独坐永翠宫,每每出来总是分外神伤。兄弟姐妹们自然也都好奇,究竟是怎么样一个女子,即便是亡故多年,仍能让一国之君念念不忘。永翠宫书房有蕙妃遗像,所以我们都去瞧过。”  “所以?”水玉烟垂下眼睑,心里忍不住泛起复杂的情绪。  既然念念不忘,为何还会有心情恩宠别人?等人死了之后再来后悔,岂非太迟!  奉王目光转向水玉烟头上,看着那发簪和髻环,道:“水姑娘,明人不说暗话,你的头饰,可不就是蕙妃生前最爱的?她即便贵为后妃,也改不去爱简朴的心性。”  “也就是说,奉王殿下是看见了本宫主的头饰,所以才肯定我与那蕙妃有关连?”水玉烟抬眼看向奉王双眸。  别人都说,人的眼睛不会说谎,可是这奉王,却是极度内敛!  奉王淡笑,道:“本王今年三十有二,称呼水姑娘一声妹子,可否?”  在他心中,根本就是肯定了眼前这个女子,就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子!  水玉烟明白他言外之意,也没有反对,只道:“本宫主是江湖人,殿下贵为王爷,何必纡尊降贵?”  奉王大笑,道:“玉烟妹子,在你的眼里,可曾尊过本王?”  水玉烟抿唇微微扯出一抹笑,道:“奉王既然已经猜到了本宫主的来历,不妨告知,除了这头饰你如何得知。”  奉王深深一笑,道:“当年蕙妃娘娘分娩之时,本王正在外头玩耍,正巧听到了如风双婢的谈话。她们虽然武功高强,但是当时婴儿啼哭,倒隐了我的行踪。”  “所以,奉王以为,本宫主就是那个被送走的婴儿?”水玉烟目不斜视,直看着奉王双目。  世事难料啊,没想到当年之事还有目击者。 第37章 你竟然想走正统道路2 二更求收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奉王略略点了点头,道:“本王记得十分清楚,那个婴孩被送走之后,正殿内又传出了啼哭声,当时我还以为是狸猫换太子,但是六弟的长相却骗不了人,他的眉眼像极了父皇。”  “奉王所知,还有别的吗?”水玉烟问道。她想知道奉王手中可有蕙妃死因的证据。  奉王垂下目光看着手中茶杯,放低了声音,道:“当时,如婢说了一句让我十分惊怕的话,她说蕙妃中了一种叫倾城的毒,命不久矣,即使那个婴孩从此孤苦,也好过在后宫没命!”  之后,果然蕙妃慢慢的病入膏肓,撒手人寰。也就是从那时候起,他宁晨才学会了隐忍,才知道后宫生存竟是如此艰难。  所以,后来即使是母亲被人用计陷害名节,被刑求致死,他也咬着牙关忍辱负重,认贼作母每日跪拜,笑脸相迎,只为了有一天一击得手。  水玉烟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是的,倾城。当时的如风双婢又怎会得知,她们努力送走的那个婴儿身上,也有倾城之毒呢!  她淡淡的问:“那么奉王找到玉烟,意欲何为?”  她自称玉烟,显然是无声地承认了,她,就是那个被送走的婴儿。问出了这句话,也就无形中给了奉王开口说正题的机会。  终于说到正题,奉王正色道:“玉烟妹子,父皇久病缠身,怕是时日无多,几方人马蠢蠢欲动,最差的可能是要逼宫啊。”  水玉烟从炉子上取过茶壶,慢慢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漫不经心的道:“朝局动荡,你不也是其中一路人马?”  “玉烟妹子自然不会选七弟,难道会选大哥?”奉王小心翼翼地抛出疑问。  皇六子离宫多年,天远帝明着不去追,但是私下里却派了诸多暗卫,到民间寻找。天远帝的用心,不可谓不明显,他心目中的储位人选,就是皇六子宁如啊。  皇六子也就是水玉烟的亲弟弟,水玉烟就算是想扶持孪生弟弟上位,也需要有个台阶,不然皇六子朝中无人,又怎么坐得稳储位。  至于姜王,他虽然锋芒毕露却有勇无谋,所想走的是逼宫那条路,水玉烟更不可能选姜王来做这一个台阶。  水玉烟淡淡一笑,笑意不达眼底,她轻轻缓缓地道:“那我倒想知道,奉王走的是哪一条路?”  她无疑已经抛出了橄榄枝,奉王郑重的道:“父皇病重,玉烟妹子医术超群,三哥有请妹子进宫,为父治病。”  “哦?”水玉烟又是一笑:“你竟然想走正统道路,而非歪门邪道?”  由他奉王引荐医者治愈天远帝,当属头功一件,而为天远帝找到失散多年的女儿,尤其是这个女儿,还是天远帝珍爱的蕙妃所生,这更是一步妙棋。  讨得天远帝欢心,只要皇六子放弃储位,他奉王就立此不远了。  至于皇六子,既然选择离宫,显而易见他心不在朝,若能得皇六子相助,自然就是如虎添翼啊。  奉王淡淡一笑,道:“本王不想背负不忠不孝的千古骂名,更何况,他们上位,未必是百姓之福。”  “那么玉烟就要问,你的目的只是想要皇位么?”水玉烟吹温了茶水,慢慢喝了下去。  奉王闻言,脸上浮起一丝希冀,他唇边泛起一丝温柔的笑容,道:“本王想要清肃后宫,再重审过去的几件冤假错案!”  水玉烟看着他唇边那抹温柔,心里明白这便是奉王最真实的样子。  心有所爱,所以温柔。  仓行云对她,何尝不是如此?  想着,水玉烟开口道:“既然你这么有诚意,玉烟就考虑考虑。”  她虽然没有答应,奉王却知道自己此行已算成功。 第38章 选进宫或是入王府1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奉王临走前,还留下意味深长的一句话:“大哥可能不知道你的来历,但是他会想带你进宫。”  水玉烟微冷地笑了笑,没说什么。  想带她水玉烟进宫,那也得姜王有那个本事才行。难不成他还敢硬抢?难道他毫不忌惮她水玉烟身边还有高手?  水玉烟还是高估了姜王的智商,午时,当她与仓行云并肩走出客栈大堂的时候,刚好与姜王、皇七子狭路相逢。  锦衣华服,掩不住锋芒的姜王今年该三十五六了,却只长年纪不长脑子,碰面就道:“水姑娘,本王的提议,你考虑得怎么样?”  水玉烟并不想跟他啰嗦,却也知道此人难缠,也勉强回了一句:“姜王有什么提议?”  仓行云则在一旁闭口不言,慵懒瞧着。他知道水玉烟绝不是那种需要他出头的人,他只需要在关键时候保护她就可以。  见水玉烟装傻,姜王脸色微沉,道:“本王可以再说一遍,请水宫主随本王入宫。”  水玉烟轻笑,朝身边的仓行云道:“你先去点菜。”  仓行云微微挑眉,暗自估量了姜王,还有姜王身后两名随从的身手,觉得不足为虑,就步向一旁的空桌,随意点了几个菜,要了一壶茶一碟香瓜子。  他的女人全身都是毒,就算拿住了她,又待如何?若想以多欺少把她带走,也需问过他仓行云才算。所以,他并不太担心,他非常期待她的表现,会给他带来什么惊喜。  这厢水玉烟则是拢手在袖中,似笑非笑地道:“姜王殿下凭什么认为本宫主会随你入宫?”  宁啸活泼朝气的脸上是不太正经的嘻笑,他张口便道:“水姑娘,不管是进宫还是进姜王府,都是尽享荣华,你多考虑考虑。”  闻言水玉烟嗤笑一声,她若想荣华那还不简单,嫁进富可敌国的黑煞门不就好了?以她的命格,荣华又有什么用?  “少陪。”想着,她不打算再理会他们,侧身向仓行云走去。  却见姜王道:“水姑娘可有婚配?”  他此言一出,客栈里用膳的食客都愣住。此人也真是有意思,遇见看得上眼的姑娘,直截了当先问婚配。  仓行云坐在长凳上,悠闲地嗑着瓜子,慵懒一笑,并不放在心上。  水玉烟回过头来瞧着姜王,唇边勾起一抹冷淡的似笑非笑,道:“尚未。”  说完,眼角的余光看见仓行云含怒瞪了她一眼,她不等其他人开口,抬手整了整衣袖,漫不经心地道:“听这意思,姜王殿下还真的是想将本宫主送入宫,或者接入府?”  姜王傲然地道:“二者之间,水姑娘可以任选其一,不管是选了哪一条路,对你都是好处。”  他说得极度自负,意思却也很明确,眼前这女子,只有这两条路可以走。  闻言,仓行云停下嗑瓜子的动作,微微眯起双目,他倒非常想乐意让这位权贵知道,他仓行云的女人绝不容他人觊觎。  但是水玉烟斜眼递过来一个目光,叫他按兵不动,他不舍开罪于她,只好按捺住心中的极度不满,继续观望。  但见水玉烟冲姜王冷淡一笑,道:“姜王殿下好大的口气。”  口气不小,做事的能力却不足,尚未打听过她水玉烟是何等人物,就来叫嚣,这姜王倒真看得起自己。  此人若坐得上皇位,那么金禧王朝只怕也不久长了。 第38章 选进宫或是入王府2 二更求收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姜王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十分自得地道:“本王既然敢说出此话,必然做得到。姑娘,告诉我你的选择。”  水玉烟微微侧开一步,似笑非笑地道:“若我不选呢?”  此时水玉烟心下十分好奇,将来在内宫相见,这姜王脸上的表情将如何精彩。  她话音甫落,姜王身后的两个侍卫只在眨眼间,便到她的身后,双手俱都握着刀柄刀鞘,只消姜王开口,便会出手。  水玉烟颇感有意思,微微侧身,朝身后二人状若无意地掸了掸衣袖,再回过身来对姜王道:“姜王这两位护卫身手还算不错。”  可惜啊,这两人不可能不知道先发制人的道理,若他们并非听命于人,自然在第一时间就会将她拿下。  但是偏偏姜王没有开口,而他们偏偏遇上了她水玉烟。她横行江湖多年,极度任性,仇家无数,不会武功却从未吃过亏,凭这么两人想拿住她,可当真不容易。  姜王见她完全不在乎的样子,有些意外,他听说水玉烟用毒厉害,却不会武功,倒不知道她胆色如此过人。  他负手而立,微微扬起头,道:“姑娘是要打一场才肯就范么?”  显然他对自身的武功也算极为自负。  宁啸唇边含笑,道:“大哥,何苦为难水姑娘?好歹水姑娘来头也不小啊。”  此时,坐在不远处静静围观的奉王,放下手中筷子起身走过来,掠过二位带刀侍卫,站到水玉烟身旁,道:“大哥,俊俏女子天下皆是,请大哥看在小弟面上,放这位姑娘一马。”  水玉烟斜睨他一眼,然后垂下眼眸。  同为兄弟,奉王心细如发,但姜王却没有奉王的一半细腻。他沉下脸色,阴测测地朝奉王瞟了一眼,道:“三弟莫非看上她了么?”  奉王微微一笑,道:“论自身武功,小弟打不过大哥,论手底下人的身手,小弟所带这几人,万万敌不过大哥外头的多位高手。大哥天纵英才,绝不会为难小弟,更不会为难一个素不相识的姑娘,对吧。”  这话说得奉承之极,仓行云微不可闻地冷哼一声,水玉烟则是颇感有趣地看向奉王。  但是这话听在姜王耳中却十分受用,他死板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道:“三弟说话向来中听。但是弟妹对你情深,只怕容不得你纳小,你可要当心家中后院起火啊。”  奉王微微垂下眼睑,仅仅是转眼间,唇边再次勾起一抹笑,道:“此事大哥不必费心,还请大哥割爱。”  想她水玉烟在江湖中,素来恶形恶状不招人爱慕,今日两大王爷居然当着客栈诸多客人的面,公然抢起她来,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倾国倾城。  那边仓行云坐在长凳上,默默看着水玉烟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再看看这有趣的场面。谁叫他的女人不是寻常女子,她根本就不需要他的保护,反而他若是心太急坏了她的玩兴,她必会生他的气,那反而是吃力不讨好了啊。  他也只有干坐着看戏。 第39章 唯独是她,你绝不能动1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奉王诸多隐忍,但是显然姜王不太领情,他好似势在必得。  他吹了一下口哨,立刻有七八个彪形大汉冲进大堂,霎时客栈大堂被挤得满满当当,有些客人见此情形,也顾不上看好戏,许多人饭也不吃夺门而出。  在好斗的飞莲门地盘,客栈掌柜小二见惯了这种情况,顾不得许多人尚未结账赶紧找地方躲了起来,留下的多半是自认身手了得的江湖中人。  “三弟,我不想误伤你,你就好好吃你的饭,当什么事也没有就是了。”  姜王口中话说完,宁啸立刻上前,单臂抱住奉王的肩,道:“三哥,大哥脾气急,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也没说要水姑娘做什么,回京之后,再行商量便是。”  他手法巧妙,奉王虽然心有防范,却仍是给他抱住,他并不想开罪于梅妃所出的宁啸,所以也就忍下来,意味不明地看了水玉烟一眼。  水玉烟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她看着姜王的眼神,就想看着一个死人。简而言之,姜王在她眼里,已经与死人无异。  她轻抬莲足,缓缓走向姜王。  姜王手下人立刻一哄而上,仓行云见状,立时站起,却不想有人竟然比他更快。  那些带刀侍卫尚未碰着水玉烟半根毫发,一道人影绕着水玉烟一周,连环出了数脚,那脚法当真是精妙,七八条大汉竟每人中了一脚退到三步之外。  此人逼退了众人,便站在水玉烟身后。  盯着那个人,姜王双目暴睁,道:“仇平!”  此时,一道高瘦的人影从门口踱步进来,他一身潇洒的月白长袍,随着步履前行微微飘扬,好一个翩翩佳公子!  他身躯是成年男子的样子,但是他的脸却稚气未脱,看着仍像是十五六岁的少年。  但是此时,他那张可爱的娃娃脸上,表情却一点都不可爱。  早在看见仇平的时候,这些个出身宫中的人,就知道必然是皇六子宁如到来。宁如与仇平向来焦孟不离,宁如离宫,仇平也再没有归来。  这仇平可是大内第一高手啊,姜王的人都识相地退回他身后,奉王的人也都站了过来。  宁啸嘻嘻笑了一声,在剑拔弩张的气氛里尤显突兀,他语调活泼地道:“原来是六哥啊。多年不见,你这可爱的脸,当真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啊。”  柳如修却当没听见似的,走到水玉烟身前,执起她的手,上下看了她一眼,见她安然无恙,然后他看向仓行云,目光略带指责。  仓行云则回了他一个无辜的神情。  柳如修不再理会仓行云,转过头来面向姜王,可爱的娃娃脸上,净是肃杀的警告神情,他慢慢地道:“大哥,你爱抢多少民女都与我无关,唯独是她,你绝不能动。”  眼下这情况,竟是皇子们在这客栈开抢人大会么?小小景康镇,一连来了四位皇子,当真是古今罕见啊。  看着宁如拉着水玉烟的手,水玉烟也没有拒绝,可见他们关系匪浅。  姜王阴测测地道:“这是你的女人?六弟流连民间多年,娶妻难道也不告知家里?”  说着,他调转目光,看着水玉烟那神似蕙妃的脸,道:“没想到啊,六弟恋母之心竟如此浓烈,找了一个长相神似的女人。” 第39章 唯独是她,你绝不能动2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闻言,奉王略略皱了皱眉头,然后微不可见地摇头叹息。  宫里谁不知道蕙妃是一个禁忌,对皇帝是,对皇六子更是。  皇六子性格温善,遇事多为谦让,从来不与任何人为难,唯独事关其母妃,寸步不让。  如今姜王这话,无疑激怒了宁如啊,要知道宁如发起脾气来,绝非常人可以抵挡,偏偏皇帝对他多有疼宠,即使是打出人命,也一面包庇。  果然,柳如修那可爱的娃娃脸瞬间铁青,拳头倏地攥起,身形也在蓄势待发。  水玉烟却抬手轻轻按住他的手,给了他一个眼色,道:“莫气,用不着你来出手。”  说完,她清冷地看着姜王,然后盯着他开口咿咿呀呀,完全发不出声音。  水玉烟缓缓笑开,笑意不达眼底。  她缓慢地移动莲足,目光流连看了一圈客栈众人,一边轻声道:“我水玉烟,向来不相信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喜欢的,是现眼报。”  听到水玉烟那句话,在场的江湖人莫不变了脸色。有几人瞧了瞧形势,偷了个空从窗口翻身跃了出去,像见鬼一样逃得飞快。  仓行云脸上是不绝的笑意,这水宫主的记恨,果然名不虚传,而江湖中人见她如见鬼,也是名副其实。  他活了二三十年,眼中从来看不见其他美貌姑娘,为的,就是一眼就看中、这样奇特的一个女子啊。  姜王虽然是满脸震怒,却说不出话,宁如在场,他也不敢动手,最初跟着他进入客栈的两个随从,都嘭的一声倒地不起。  见到大堂内的此等情形,柳如修终于卸下脸上的愠怒,冷笑道:“玉烟,你早该如此了。”  水玉烟颇感意外,自家弟弟竟也会有这样阴狠的一面,在她心里他可是温善犹如小白兔啊。不过想来也是,他若是任由他人欺负的主儿,在天远帝如此宠爱他的境况下,只怕早就没有命在。  她冲他淡淡一笑,道:“你怎么来了?”  因为她以身犯险,柳如修想给她一点脸色看,却没有办法,只得叹了口气,道:“仇大叔说见到了他们,所以我们立刻赶来,就怕你出事。”  “我又怎会出事?”水玉烟笑叹他对她的爱护之情,这倒叫她感觉自己不是姐姐,而是妹妹。  柳如修板起脸,充斥着强烈不满的眸子,调转过去觑了仓行云一眼,道:“我相信你,却信不过某些人。”  水玉烟笑出声来,瞟了他一眼,不再言语,转身走到仓行云旁边的长凳上坐下,才道:“你们兄弟多年未见,叙叙旧吧。”  见她已经身在安全的范围之内,柳如修放心下来。  眼下这情形姜王算是被解决了,他转头面向奉王,面色不善地道:“三哥,你也要插一脚么?”  奉王微微笑道:“六弟说笑了,方才只是权宜之计。三哥家有贤妻,怎可能胡乱拈花惹草。”  说完他径自坐回自己的位子上,随从给他倒了一杯茶,他低头慢慢地品尝。 第40章 岂是躲在背后的女人1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见奉王十分识相,柳如修满意地点了点头,再转头看向宁啸,道:“七弟,你呢?”  看着他明明是可爱的娃娃脸,阴沉的表情却一点都不可爱。宁啸讪笑,道:“我?六哥千万别误会,小弟绝对不会与六哥为难的。”  柳如修满意地点了点头,才把目光转回姜王身上。  他不理会姜王一脸阴狠的愤怒,可爱的娃娃脸上,倏地换上一抹顽皮的笑意,道:“我改变主意了,大哥若想带玉烟回王府,尽管带就是,只要你不害怕她下毒。不过也无需惊惧,玉烟不爱毒死人,最多吃点苦头而已。”  堂上众人都有志一同地看向水玉烟,她此时漫不经心喝着茶水,悠闲地吃着仓行云剥出,放在她手心的瓜子肉,完全置身事外。  但是,熟知水宫主性情的人,莫不是感觉背后汗毛竖起,原先不认识她的,此时见了倒地的两人,痛苦地在地上滚来滚去,手指还不断在身上四处挠痒,所挠之处,尽是一片红肿,过了片刻之后,皮穿肉烂,见了此情此景,谁还敢与她为敌?  宁啸拍着心口暗暗吞了一下口水,好在自己适才也帮说了两句好话。  柳如修见没人回他的话――敢回的不能开口,其他人自然也没人敢回答,他非常好心地道:“大哥无需担心,你过三天就能说话,而你这二位部下,三天后便不会再痒。找个好大夫,治治伤,也就见得人了。”  三天!  众人看着那两人痛苦的模样,心里莫不暗暗抽了一口气。这样挠痒痒三天下来,再好一个人必然都要废了。  姜王怒瞪着柳如修,顾不得许多,正想出手对付柳如修,但是突然腹痛如绞,他立时奔向后堂找茅厕去也。  仓行云看得狂肆大笑,道:“玉儿你一人可敌千军万马,我想表现一下对你的关爱之情,却当真无用武之地啊。”  搞了半天,这水玉烟竟不是那皇六子的**,心明眼亮的人,看着那个说话的男子,一副狂戾寡情,独尊天下的气势,除了黑煞门的仓行云,还能有谁?  这我行我素的仓行云,与任性又记恨的水玉烟,两人若是结缡,那绝对称不上武林幸事。只怕许多人远远见着他们的面,就赶紧逃命啊。  但是显然柳如修却半点不怕仓行云,他走到他们桌边撩开衣袍坐下,哼了一声,道:“方才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就放任他们欺负玉烟?”  “欺负她?”仓行云忍不住再次扬声大笑,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水玉烟,道:“我若坏她玩兴,可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哄回她来。更何况,水玉烟,岂是需要躲在男人身后寻求保护的女人!”  他后面这句话是对着水玉烟说的,水玉烟自然明白,她唇边泛起微不可见的真实笑意。  若问她为何独独对仓行云另眼相看,是因为他那气度?还是因为他相貌名声地位?或者因为他的武功?  她无疑最开始是因为,仓行云无视天下我行我素的气度,与她颇为相似,后来更多的原因,却是因为他不把她放在身后、并没有当她是需求男子庇护的女子啊。  他仓行云要的,是一个与他并肩比翼,能够独当一面的女子,他并不想改变她。而她水玉烟看中的,恰恰是他能屈能伸能进能退,必要时可以放下男性自尊,由她任性妄为。 第40章 岂是躲在背后的女人2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此时客栈大堂滋事的人也都走光,用膳喝茶的也所剩无几,掌柜和小二俱都哭丧着脸,这跑掉的许多客人,尚未结账啊。  却见那奉王风度翩翩,为客栈掌柜带来福音:“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家人,该赔偿的,咱们都帮姜王殿下赔上吧。”  众人都看向他,他喝完杯中茶,站了起来整了整衣襟,走到水玉烟三人桌前,斯文有礼地道:“玉烟妹子,适才失礼之处还请包涵。”  他言行举止总是得体非常,柳如修却瞪了他一眼,同一个养母,自幼跟在这个三哥身边,此人算盘上有几颗珠子,他柳如修可是一清二楚。  水玉烟轻笑,道:“我以为奉王方才无论如何,都会将玉烟护着。”  这句话说来嘲讽,柳如修侧重的却是水玉烟的称呼:“玉烟,你……”  水玉烟摇了摇头,抿唇淡笑,道:“我以为奉王很有诚意,本是打算考虑一下你的请求。如今,却是要重新想想了。”  闻言,仓行云略愣了一下,左右望了一眼,他也没有问。之前奉王拜访水玉烟他是知情,却不知道究竟达成了什么协议?  奉王叹了口气,道:“玉烟妹子,大哥的脾气,三哥我颇为忌惮啊。“  他不是忌惮,他是怕小不忍则乱大谋,想着反正还有仓行云,他就不便出面来为水玉烟出头了。  水玉烟何尝不明白,但是她若想实施自己的计划,奉王是少不了的引线之人。她那般说话,不过是吊了奉王的胃口,不让自己在合作之事上失了主动地位。  柳如修哼了一声,道:“三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水玉烟看了柳如修一眼,突然笑了笑,道:“奉王既然认为我能助你,就不怕我也能将六弟扶上皇位?”  柳如修一愣,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是看了奉王一眼,最终没有开口。  奉王沉沉地笑了,道:“你若有此打算,还需我来请你大驾?”  若皇六子想做皇帝,又何必离宫?天远帝本就属意于他,若非怕给他带来杀身之祸,只怕早就立了太子。  这父亲偏心也够明显,想将皇位交给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却又处心积虑地为他铲除绊脚石,极力不让他成为箭靶。这父皇也不想想,被保护得这么好的皇子即便是坐上了皇位,也绝不长久。  水玉烟淡淡一笑,道:“你吃定了我不会日后改变主意?”  奉王看了看左右,轻声道:“日后之事,日后再说。如今我与你有共同的敌人,帮我就是帮你。”  水玉烟对上奉王那深邃的双眸,微微扬了扬眉毛,道:“这么说,我想拒绝也难了。”  正因为有共同的仇人,她水玉烟才愿意拾级而上啊。  仓行云是不去深想水玉烟所谓的共同敌人,但是柳如修却是听进了心里,在心里反复地拒绝着这几个字的含义。  水玉烟究竟有什么事情瞒着他?而且猜想必然是宫里头的事。  奉王眸中含笑,看了看柳如修,道:“六弟,你也是时候回去看望父皇了。这些年父皇无时不刻不在思念你,你却是数年没有音讯。”  柳如修看了一眼水玉烟,淡淡地道:“玉烟要进宫,我自然会回去。”  亲们,这一部分可能稍微有些平淡,别着急,很快就有精彩内容了。 第41章 临行事生变1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听了水玉烟与奉王的对话,仓行云心里有了底,水玉烟要进宫报仇了。  他绝不会反对,但是也绝不会让她独自一人犯险,当下便想好了陪她一道上皇城,就算倾尽黑煞门全力,也要助她成事,至于要不要对付飞莲门,先放在一边再说吧。  但是柳如修的注意力却在共同的敌人几个字上面,他虽然心里有一千个疑问,也知道不宜在客栈说这些事。  于是,几人用完午膳回房,他第一件事便是问水玉烟:“玉烟,三哥说的这个敌人是谁?”  其实不用问,他也隐约猜到了答案。  奉王从来不跟任何人起冲突,但是他的生母死于秦天梅的刑求,所以他自幼就将秦天梅视为敌人,只是自己实力不够,所以隐忍多年。  奉王能在敌人面前谈笑风生,甚至不惜卑躬屈膝极尽屈辱,所有的人都以为他认贼做母、懦弱之极。  谁又想得到,奉王如此,不过为了给他日给秦天梅致命一击。  水玉烟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问了一句:“你一直希望我随你回去认祖归宗,如今岂不是遂了你的意?”  “玉烟。”柳如修板着脸,面色不善的道:“你若是为了对付仇敌进宫,我宁愿你不认!”  皇宫礼节诸多,她如此任性,只怕随便被人揪住一个由头,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仓行云坐在一旁闷声不吭地喝着酒,看这姐弟俩究竟能达成什么样的协议。这是他们的家事,他虽然把她的事当成自己的事,却也实在不好插手,这种事还是由她亲自说清楚比较好。  水玉烟看了一眼仓行云,才回过头来对柳如修道:“反正你也是时候回去看看他了,我将事情告诉你也无妨。”  他一无所知只怕会坏了她的事,何况此番入宫必然凶险非常,让柳如修心里有个底,也能让他懂得自保。  柳如修看着她,道:“你说。”  水玉烟看向桌上的茶壶,眼神却没有聚焦,她失神了一会,才道:“母亲她……她并非因病而亡,而是毒发身亡,如姨和风姨早就怀疑是梅妃下的毒手,却没有证据。所以……”  她淡淡地讲述如风双婢查探的事实,也慢慢地诉说她这么多年来,暗中探访皇宫的经历。她语速虽然慢,但是却讲得十分简洁,能够略过的绝口不提。  仓行云先前虽然知道了一些事,却不知道这么详尽,原来她有今天的性子,就是因为这样的身世。  柳如修除了震惊还是震惊,此时方知为何水玉烟对皇宫的一切,都那么痛恨,莫说水玉烟,听完她的讲述,连他自己也开始恨了。  “玉烟,为何以前你不告诉我?”  看着他沉痛的神情,娃娃脸上充满了感伤,水玉烟叹了一口气,道:“既然你已经打算好留在江湖,我也决定了门规修改以后,将慧园交给你,那么宫里的往事跟你便没有关系了,你又何必知道。”  “你要将慧园交给我?”柳如修错愕。  水玉烟点点头,道:“我做这慧园之主,不过是受不住如姨和风姨的一再请托,既然答应了就必须尽责,而不是因为我想照顾好母亲的家园。”  柳如修这才知道她的真实想法,他原本真的以为她是为了给母亲守住慧园,从如风双婢口中,可以想见母亲对慧园是非常眷恋的。 第41章 进宫在即被迫分别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仓行云却不这么想,他默默地看着水玉烟,她虽然说出了这么多事情,他还是觉得看不到她的心。  他隐隐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以她的性子,为了母亲的这一口气,她断然不会大费周章布局进宫,她多次夜探皇宫,若只是为母亲报仇,只要暗杀秦天梅即可。  她为何要多加费心去走弯路呢?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为了她自己。只有因为记恨,她才不惜拐弯抹角,要让对方忍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那么,除了母仇,她是否还有痛恨秦天梅的原因?这个疑问绝不能问她,因为她不可能回答。  想着,他开口:“玉儿,你需要我做什么?”  他自然是不能随着她进宫的,以他打眼的气势,也不可能装扮什么侍卫,更不可能委屈自己打扮成太监。  想到这个,柳如修都觉得好笑,他淡淡地道:“你能做什么?进了宫需要多少礼节,需要多么步步为营,玉烟自然是更需要我。”  他还是不满于仓行云分走了水玉烟的心思啊。  仓行云眉毛一挑,森冷地道:“你觉得我没有保护她的能力么?”  潜意识里,他并不希望她住在内宫,她本来睡眠不好,在皇宫那样的龙潭虎穴,她岂不是都不用睡觉了?  柳如修竖起眉毛正要争辩,却听见敲门的声音,然后传来恭敬的话语:“少主,索命有急事要报!”  索命?仓行云攒起眉头,看了水玉烟一眼,心下升起不妙的预感。  “进来吧。”水玉烟对着门口道。  索命进来后,追命尾随其后,两人向房中三人分别见过礼,才对仓行云道:“少主,突发急事,绝命吩咐我快马加鞭,来请您回去主持大局。”  果然不妙。仓行云脸色沉了沉,道:“有什么事非要我处理不可?”  绝命坐镇黑煞门,极少有处理不了的事情,他太了解自己的下属,派了索命前来报讯,必然是绝命怕一般的门人报讯,他不会放在眼里。  这个老奸巨猾的绝命也实在了解他,知道目前仓少主最重要的事情,不是黑煞门的事务,而是全心扑在如何将水宫主诱拐回家上。若是派普通人送讯,他必然不理会,所以派索命亲自过来。  索命微微看了一下水玉烟,本不想在外人面前说出黑煞门事务,但是此时顾不得那么多,道:“落晖城溢香居遭遇大火,虽然及时扑救,却也烧死了好几个人,其中还有飞莲门汤门主的师弟袁飞。属下们实在不敢擅自做主,所以就……”  果然是大事,飞莲门本来就想置仓行云于死地,如今来了这么一桩,刚好有了一个光明正大上门挑衅的由头。  只不过,这大火也太过蹊跷,如今落晖城正是雨季,天气不会过于干燥,即便是不小心走水,也不至于如此迅猛,竟烧死了好几个人。  水玉烟在心里琢磨着这件事,对仓行云道:“你还是赶紧去落晖城处理这件事罢。”  这样安抚死者家属的事情,若不是东家出面,只怕难以服众,更何况还有个故意生事的飞莲门。  仓行云脸色十分难看,在水玉烟要身赴险境的关头,居然出了这么一件事,怎么就如此凑巧?只怕是有心人所为!  但是在他心里,他觉得水玉烟更重要,压根就不想管这事儿!  见两个下属殷切地看着自己,水玉烟眸中也是非常坚定的让他去,他只能做出选择。  “你明日启程,我也明日再走,事情已经发生,晚那么一天半天,也不会如何。”  看他已经作出决定,水玉烟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第42章 话别前夜来送安眠1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月色清冷,水玉烟坐在床前的浴桶里头泡药浴,屋里弥漫着药香,内室里雾气氤氲。  这么多年来,她用到铜镜的时候仅止于梳发,对自己的外表向来不慎重视,所以也没有发现仓行云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远远不止颈间那一枚乌青。此时一丝不挂坐在浴桶里,才发现身上斑斑点点多不胜数。  这该死的仓行云!身为医道高手,她自然知道姑娘家初经人事四处酸痛在所难免,却实在不知道为何会留下这么多淤青,这仓行云究竟对她做了些什么!即便是她医术再精湛,没有两三日,这些乌青绝不会消失。  心里再次咒骂一遍仓行云之后,她转而思索眼下更为重要的问题。  进宫以后该如何布局才能全身而退?天远帝对柳绿蕙的情意究竟有多深,她能利用到多少?如何在不伤害柳如修的情况下,一举扳倒梅妃党?  秦天梅经营多年,势力根深纵横,直接对付她,可能会遭到强劲势力的反扑。  突然,一丝异常的气息钻进了房内,水玉烟警醒地捞过一件内衫披在身上,却并不起身,她身上湿哒哒的,实在不适合起来,显然来人已经进到房内,她也不可能迅速穿戴整齐。  “玉儿,你这水都凉了,还要泡多久?”  原来是仓行云,水玉烟稍微松了一口气,但是并没有完全放松。如今她这般模样,仓行云又不是善男信女,她的处境堪忧啊。  仓行云似乎拿着什么东西,他放在桌上然后走过来,眼看就要越过细纱屏风,水玉烟喝到:“你站住!”  薄薄的细纱屏风并不能遮挡住什么,即使是在夜里。水玉烟懊恼地瞪着停住了脚步的仓行云,目光再扫向她挂在一旁的衣裳,看起来有点距离,她若想拿在手上,必然要**乍泄。  “你还不起来是需要我帮忙么?”  水玉烟听着他调笑意味甚深的话,真想毒瞎他的双眼以泄心头之愤。她咬牙道:“你不出去我怎么起来?”  那边传过来仓行云低沉的笑声,然后是慢条斯理的话:“你全身上下我哪儿没瞧过,你又何必回避我。”  闻言她脸微微一红,光听这话就知道他神情有多慵懒了,水玉烟心里暗暗后悔,她早该想到分别在即,这个家伙不会老实呆在自己房里,她应该赶紧洗好,而不是泡在水里出神。  见她还在踌躇,仓行云夸张地叹了一口气,道:“我转过身去不看你,总成了吧?再泡下去你就着凉了。”  水玉烟透过细纱屏风看出去,见他果然转过身去走向圆桌,背对着她坐下,她才迅速以掌风灭了一旁的油灯,站起来之后,火速跃进黑暗之中将衣裳穿上。  “你方才想些什么这么久?”  水玉烟走出来在桌旁坐下,仓行云倒了杯热水,放在她面前。  明日就将分别,他如何睡得着?知道她在沐浴,他可是一直守在外边,直到许久都听不到水声,他才进来,想看看她究竟在干什么,没想到她居然在发愣。 第42章 话别前夜来送安眠2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你偷看?”水玉烟眯起双目盯着他。  她此时衣裳并不十分整齐,沾水的发丝还有些滴水,随意地铺在背上,向来清冷的脸,被沐浴的热气烘得有些红润,加上怒色,看起来竟有些娇媚。  想不到水宫主竟也有这样勾人心魄的时候。  仓行云唇边的笑意更深,他将杯中酒喝尽,道:“你门窗关得那么紧,从哪儿偷看?”  “关得那么紧你还能进来?”她不甘示弱反唇相讥。  仓行云哈哈笑了几声,道:“这薄薄一道门,那么一点大的门栓焉能拦得住我?”  他若真想看,不至于那么猥琐,他绝对会光明正大地看。  水玉烟白了他一眼,见桌上还有几个小菜,两小坛酒。他还是时常喝点小酒,却也不会多喝,这也极其符合他的性子,凡事都不太深入,对任何事兴趣都不长。  倒不知道他对她究竟能维持多久啊。  “你这是打算在我这儿待到什么时候?”  “瞧你,多不欢迎我。”仓行云给她倒了一小杯酒,又道:“明日就要分别,我们来喝一杯。”  他知她向来都不喝酒的,只盼她酒量低一些,在他面前失去平日的牙尖嘴利,最好能对他稍微和颜悦色些。  水玉烟淡淡一笑,接过他递过来的酒杯。  仓行云想到她方才泡的药浴,问道:“玉儿,昨日我弄疼你了?”  江湖传言他不近女色倒是真的,但是二十岁之前,他不是没有过这方面的经历,不过他从来不招惹良家女子,都是上的风月场所,所以对初经人事的她,可能太过激越了些。  如今想起来,他才知道懊悔,他该对她多些温柔才是啊,居然叫自己唯一放在心上的女子,肌肤相亲之后需要泡药浴。昨夜她岂非身子不适得很?  因为他的话,水玉烟的脸腾地晕开一抹嫣红。  仓行云心思也不在逗弄她上面,喝尽了杯中酒液,道:“玉儿,出门在外你睡不好,马上要入宫,你得养好精神。今晚我来陪你,你就放心睡去。”  听到他的话,水玉烟讶然看着他,心中那块被他温暖了的地方与日俱增。她想,用不着多久,她就全然沦陷在他的柔情蜜意之中了吧?  也许,她总算能明白为何母亲明知随父亲进宫,必然是伤心的结局,还是愿意飞蛾扑火。  见她怔然看着自己,仓行云狂邪一笑,倾身靠近她,道:“难道你不希望分别之前,多与我待一会儿吗?完全不想跟我睡一块?”  “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水玉烟瞪了他一眼,方才的感动顿时消失无踪。  仓行云笑道:“我怎么就成狗了?”  为何仓行云在她面前总是与传闻大相径庭,有时候她宁愿他冷漠一些,不要总是归根究底,因为他总有办法说到令她脸热的事情上来。为了不中他的计,她紧闭嘴巴坚决不踩他的套子。  “胡乱咬人,怎么就不是狗?”水玉烟也将杯中酒喝尽。  仓行云看着她颈间那枚咬痕,脸上绽开一抹魅惑笑意,将俊脸倾向水玉烟,蛊惑地道:“玉儿,待会儿我会好好的让你知道,怎么样才叫咬人!”  “……”  水玉烟无语,却又想起即将离别,心中免不了升起一阵离情。  无情不似多情苦,若不是当初一时心软认下弟弟,她就不会有柳如修那个弱点。如今一时情迷,又多了仓行云这个甩不掉的感情负累。  如果现在的她知道他日深陷,引来诸多苦楚,她此时就应该快刀斩断这份情。  可是,世事焉有如果? 第43章 屈从内心情定天下1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隔天大早,水玉烟在房中收拾包袱,她的随行物品并不多,除了几件换洗衣物,需要收拾的只是药囊。  奉王的马车等在客栈门口,皇子出游自然是坐马车而非骑马,即便再赶时间,他也不打算换成骑马。  这叫水玉烟抑郁得很,却别无选择。  当然,奉王的马车倒也不是极度奢华,外表很普通,里面也都是实用的物件,但是琳琅满目所有生活所需物品应有尽有。马车是特别制作,容得下三五人,走在路上毫无颠簸,必然舒适得很。  萧白过来送她,看着她一样一样地检查药囊里的各种药材。  “水姑娘真的想好了?”  多年来,她从不愿意认祖归宗,此番去皇城,认父是必然的。如今几个皇子都在积极地夺嫡,她此行还会卷入宫廷内斗。  不过她生来就是内斗凄惨下场的承受者,再有什么争斗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差别。只是,她入宫容易,他日若想离宫,天远帝还会放行吗?  水玉烟的视线穿过门框,看向等在院落外面的仓行云和柳如修,道:“迟早要有一个了断,我见不见他最后一面不打紧,如修理应回去探望。”  萧白温和笑道:“你的医术了得,又岂会是见最后一面。”  水玉烟不可置否,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道:“你我多年查探未有进展,我实在不想等下去,欠了我的,我必然要她一点一滴都还回来。”  她等得实在是太累了啊。如今皇子们蠢蠢欲动,朝廷必然大乱,她正好趁此机会好好舒一口恶气。  每一次她露出这种令人背后发寒的笑容,就有人要倒霉,看样子有些人要品尝苦果了啊。萧白敛去想放声大笑的欲望,依然是温温的一笑,道:“如此也好。”  说罢停顿了一会,又道:“我此间事情未了,若他日有需要,水姑娘尽管派人捎话过来。”  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如此,她需要他帮助的时候并不多,因为她不喜欢欠人情。但是每次要他帮助,都不是简单的事。  水玉烟脸上依旧没有笑容,但双眸却含了淡淡的笑意,道:“我不会感激你的。”  萧白终究忍不住胸臆中的愉悦,放声笑了出来。  无论他帮了什么忙,这水玉烟都会送上这一句话。她这么说,代表她其实是承情的,并且不会有心理负担,倘若她某天说了感激的话,必然是她心里认为有所亏欠,那样便当他外人了啊。  如果可以,他今生今世都不愿意听到她说出多谢二字。  “水姑娘也认定仓少主了?”  水玉烟有些诧异地看向他,然后淡淡地道:“你有什么看法?”  这也就等于间接承认。萧白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按下心里那一丝苦涩的惆怅。她若不是认定,昨晚又岂会让仓行云夜宿她房中。  水玉烟和仓行云都是惊世骇俗之人,两人未有文定婚约,就已经形同夫妻出双入对,仓行云更是不避讳,叫所有人都知道水宫主是他的人。  这江湖中人稍稍一传说,不知道要将事情说成什么样啊。  想着,他淡淡一笑,道:“我祝愿你们能够白首偕老。”  别看她言行举止都傲得很,在这清冷外表之下她饱受身世凄苦所扰,她能对人动情已经非常难得,若没有仓行云的出现,她只怕更是一生孤苦啊。若是仓行云能带给她幸福,他是非常乐见其成的。 第43章 屈从内心情定天下2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萧庄主话也该说够了吧?”  萧白往门口望去,仓行云慵懒随意地背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臂,目光中含着格外明显的警告。  这仓少主无论多放松的姿态,看起来都像一头猛狮,他现在看起来散漫,不代表他不危险。  想着,萧白淡淡一笑,并不去计较仓行云不客气的态度,只对水玉烟道:“水姑娘,后会有期。”  他再不走,只怕那头时刻蓄势待发的狮子就要咬人了。  这仓行云才是最舍不得送别的那个人啊,不能随水玉烟上京,不悦的心情令他那狂戾气势浓重了许多。  水玉烟微微点了点头,萧白举步走了出去,仓行云看着他走到庭院中,才跨步进门,将门关上。  在他眼里,什么孤男寡女瓜田李下都不在他学识范围。  “奉王居然让你坐马车,你若是过几日再骑马赶上去,也是追得上的。”若是如此,他们也可多相处几日,但是又舍不得她累着。  水玉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有话快说,马车还在外头等着哪。”  “你对我就没有半点不舍么?”仓行云瞪了她一眼。  水玉烟将药囊合起,跟包袱放到一起,道:“没有离别,何来相聚?”  也就是说,她其实十分期待他处理好落晖城的事后,上京去找她吧。  仓行云觉得心情好了些,走过来将她用力一抱,道:“真想丢下黑煞门那些破事,我已经叫他们把老头子找回来做主,好多花点时间陪着你,不过他们行踪不定,诚心要躲开搜找,我也无可奈何。”  这个妻子太难追了,他不能被黑煞门事务给拖得抽不开身,她是这么任性一个人,放她一个人在皇宫里,他怕她为达目的,根本就不顾自身安危。  毕竟柳如修自幼受宫规束缚,关键时刻只怕保不住她,还会将自己连累进去。  眼下,他仓行云必须赶紧处理好失火案,好早日去皇城与她会合。  对于他的打算,水玉烟不甚在意地道:“我迟早要走这一趟的,有些事,也该是时候去面对。”  仓行云松开手,退开半步,手仍搭在她肩上,看着她与平时有些不一样的神色。他压下心里的疑问,笑道:“成了公主,可会觉得我高攀不上你了?”  她可是皇亲啊,一入宫门深似海,她会变成什么样?她孤身闯龙潭虎穴,他是一万个不放心啊。  水玉烟失笑,抬眼看他,道:“你会介意这种事么?”  仓行云再次将她抱住,在她耳边低声道:“别住皇宫,你睡不好。我会尽快解决手边的事,等我去找你。”  可以的话,她当然也不想住在皇宫,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她已经厌透了这般日子,而造成她的苦恨根源的人,还好生生地在皇宫叱咤风云,她不甘心啊。她想将秦天梅的羽毛一根一根地拔下来,叫秦天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能消心头之恨啊。  想着,她淡淡地道:“我尽量。”  她还是头一次为了他人着想,而不是随性而为啊。仓行云的存在对她来说,越来越有分量。  仓行云笑开,低头轻轻碰了碰她的唇,道:“等我。”  水玉烟脸上浮起一抹淡笑,伸出双臂回他一个拥抱,轻轻环住他的腰身,靠在他身上,在他怀中道:“行云,我等你。”  她屈从于内心的渴求,定下了这份情。 1.没有计划岂不更为凶险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客栈门前,亲眼目送水玉烟上了奉王的马车,看着马车渐行渐远直到看不见,仓行云才跨步上马,跟索命动身去落晖城。  “玉烟妹子,那位对你用情极深啊!”  马车出了城后便加快了速度,但是坐在里头却仍然感觉很稳。  奉王坐在正位,拿着琉璃杯盏,喝着波斯进贡的葡萄美酒,舒适地倚靠在软榻上。  他适才从车窗上看到仓行云那狂戾的一眼,心里知道那是警告,若是他带水玉烟此行,令她有了什么差池,他丝毫不怀疑仓行云会扑上门来杀死他。  听到他话中的调笑,水玉烟脸上不动声色,依旧是惯来的清冷。她淡淡地道:“你有意见?”  奉王呵呵笑了两声,放下琉璃杯,道:“你得良人,身为你的兄长我怎会有意见。”  水玉烟微微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柳如修坐在水玉烟对面,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紫色的酒液,道:“三哥,你把玉烟带进宫,可能负责她的安危?”  他最关心的就是这一点,水玉烟若只是治愈父皇的病,不生事端倒也还好,但不生事端岂是她的作风,先不说别人找不找她的麻烦,以她的性子她又怎么可能安分守己,而不去招惹别人?  更何况,她是有心去作乱的啊。  对于他不客气的语气,奉王并不在意。这个皇六子自幼便是如此,一旦涉及他的母妃,就对任何人都没有好脸色,只不过如今把那对他母妃的感情,都放在了孪生姐姐身上而已。  奉王淡淡笑道:“玉烟妹子又怎么需要我来负责安危?”  他说完,调头去看水玉烟,道:“玉烟妹子,你我此番行动,也等于我对她宣战了,都要小心谨慎啊,那个女人不容小觑。”  “是人就有弱点,拥有得越多就越害怕失去,我还怕她不成!”水玉烟清冷地瞟了他一眼,又道:“放心,你好好保住你的性命便是,我不需要你来负责。”  闻言,柳如修不太赞同地皱起眉头,道:“玉烟,你打算怎么做?”  显然奉王也对这个问题十分感兴趣,与柳如修一同望向她。  水玉烟却闭口不谈,不再看他们,转头看向车窗外,道:“计划赶不上变化,进了宫再说吧。”  柳如修微微攒眉,道:“没有计划,岂不更为凶险?”  水玉烟没有说话,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若换是仓行云,绝对不会追问她的计划,绝不会因为凶险,就不赞同她想做的事。最多将他自己放诸于同等位置,有什么凶险,就冲他一块来。  若非他是这样独特的一个人,她也难对他另眼相看。  她算是日久生情吧?  想到这,她又叹了口气。这才分别多久,她竟然发现自己有那么些想念他,这仓行云对她影响可谓深远,出门在外她何时记挂过任何人?即使是柳如修,她也少有过多挂虑。  但这么说,也不是说柳如修就不得她心,柳如修对她的爱护之情,她也是很清楚啊。  就这么将行了几日,初春的脚步渐渐走来,天逐渐暖了起来。  这一日晌午,一行人在树林子里歇脚。五个随从分别拿出食水,伺候主子们食用,喂马的喂马,巡逻的巡逻,训练有素井井有条。  仇平坐在柳如修身后闷声不吭地吃着干粮,依旧是习惯的冷漠寡言。  突然,他警惕地站起,同时水玉烟也沉了脸色,道:“有杀气。” 1.没有计划岂不更为凶险2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听完她说的话,所有的随从都聚集回来,一脸警惕地围在奉王身边,柳如修则是一把将水玉烟拉到身侧。  水玉烟虽然不赞成被当成保护对象,对弟弟如此爱护她的举止,也是感觉心里十分温暖。  就这么眨眼间,近二十个黑衣人将他们车马团团围住,二话不说就冲他们祭出杀招。  这些黑衣人极有组织,哪几个人对付哪一个人,都做了准确的安排,换句话说,这些人对他们的情况了解得很,功夫弱的,分配的打手也较为少些,绝对是有备而来。  仇平虽然是大内第一高手,但是面对五个黑衣人,又要照顾两个主子,虽不至于落败,却也应付得分身乏术。  柳如修内力虽高,手脚上的功夫却称不上高手,尤其是他又挂虑水玉烟,所以对抗两个黑衣人十分吃力。  这些黑衣人看来都是亡命之徒,杀招频出,显然是想置他们于死地。  水玉烟被柳如修拖着手跑来跑去,她想施毒都没有机会,只得寻了一个机会挣脱他的手,轻身掠起悬身在半空,双手插入腰畔药囊迅速撒出一把毒粉。  在她附近的五六黑衣人在三招之后尽数倒地,没有中毒的两三个则迅速退开,不敢靠近于她。  水玉烟轻飘飘地落地,仇平与柳如修手上一空,眼见奉王那边已经有人负伤,但是那些黑衣人却放弃对付他们,转而再冲水玉烟姐弟而来。  显然,他们姐弟俩才是对方的目标。  奉王的围困得解,随从们分出两人赶紧将他扶进马车内,另三人则过来帮水玉烟等人解困。  剩下的十一二个黑衣人冲着水玉烟和柳如修杀去,奉王的随从虽然身手不弱,也远远不及对方人多占优势。  见状,水玉烟眉头一皱纵身掠起,飘然停在树枝上,朝马车旁的两人喝到:“迅速带你们的主子离去,我们皇城见!”  奉王推开车门,面有担忧地道:“妹子,那你们呢!”  水玉烟再一次纵身,躲过向她招呼来的两把剑,觑了个空,道:“你们的人都受了伤,留着是拖累,马上给我走!”  时间紧急,容不得你来我往地商量,仇平听了水玉烟的话,觉得她说的有道理,立刻偷了个空踢出一枚石子,打在马腹上,马儿受痛迈腿拖着马车迅速前奔。如此一来,那些随从想不走都不成。  林子里剩下水玉烟姐弟和仇平三人,黑衣人还能奋战的剩下八个。  水玉烟再一次躲过追来的黑衣人杀招,道:“仇先生,保护如修!”  她将紫晶发簪拿下,纵身一掠,只见一缕银光闪过,瞬间林子里再也没有一个黑衣人活口。  水玉烟走在黑衣人死尸中间,一个一个地检查是否留有活口。  仇平跟在她身后,见她挑开黑衣人的面罩,不由地道:“都是杀手。”  “看样子是有人买凶对我们不利。”此时柳如修的娃娃脸上是肃杀的表情。  看完最后一个死尸,水玉烟冷冷一笑,道:“我要上皇城的消息,也只得景康镇的人知道,不难猜出是谁请来的人。”  她水玉烟上皇城,谁的利益受损,自然就是谁。除了姜王,只怕皇七子宁啸也有一份参与!  想着,她唇畔勾起一抹似笑非笑,道:“很好,我尚未动手,他们就想先下手为强,且来看看我是如何叫他们好看!”  柳如修叹了一口气,道:“本是同根生啊。”  水玉烟哼了一声,道:“同根生?帝王之家有几分真情,皇家子女哪儿来的兄弟情爱。”  别说同父异母,就算是同一个娘生的,争起皇位来也不见得会手软。这皇六子不忍心去对付他们,未必他们就不来对付他,谁叫天远帝相中的储君,就是皇六子宁如的呢?  林子里奉王还留了马匹给他们,水玉烟先行上马,道:“我们走吧!” 2.2没有证据就制造证据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且说仓行云恋恋不舍送走了水玉烟之后,脸上就没有过好脸色,索命追命一路跟着他,跟得胆战心惊,不由得在心里同情起那纵火惹事的人。抵达落晖城溢香居,仓行云连洗个手的空闲都不给,立刻召绝命和伏命到书房了解情况。伏命善于追踪,勘察现场的能力自然是一流的。果然,仓行云一问,伏命便道:“是人为纵火,其中一处火源便在袁飞所住的院落。”绝命接道:“出事前,还连续下了几天的雨,按理说火势不该如此迅猛,伏命仔细看过周边,发现有浇过火油。”仓行云沉着一张脸,原来就狂戾骇然的气势更加阴沉。他抓着绝命送上来的死者名单,除了飞莲门的袁飞,还有从皇城来的商贾两名,江湖闲散客一名,大有来头的是朝廷官员盐运使,几个人所住的院落正是一个个相邻。绝命又道:“咱们的掌柜的记得非常清楚,事发当天几人都是酒过三巡微醺而归,尤其是袁飞醉得厉害。失火正是深更,大家都已歇下,所以他们发现起火之时,已经无法逃离火场。”开罪于飞莲门尚且不打紧,几次三番的暗杀,黑煞门本来就没打算饶过飞莲门。但江湖中人最不乐意与朝廷打交道,如今死了一个朝廷命官,这就比较难办。官府的人已经插手,很多事情他们想要私了都难。仓行云紧皱眉头,放下手中的纸张,看向伏命,道:“是什么人纵火,查出了吗?”伏命摇了摇头:“对方做得非常干净,没有丝毫纰漏。几个院落都有火点,依属下看来,都是差不多时候点着,溢香居来往人群众多,被发现的可能非常大,这绝非一人之力办得到。”若是飞莲门下手,不太可能拿自己人牺牲,这下仓行云可就头疼了,那还会是何人所为。他从未认为自己性子嚣张我行我素有什么不对,如今方知树敌众多实在是麻烦。要解决眼下的事情对他来说,也不会难得倒他,若不是遇上水玉烟,他正愁生活无趣,巴不得有点新鲜事情来做。但是此时他全副心思都放在水玉烟身上,尤其她又以身投赴险境,他实在没有时间跟敌人慢慢耗在这儿。“盐运使是夺嫡皇子中哪一边的人?”仓行云问道。绝命答道:“姜王党吧。”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啊,盐运使一般都是个肥缺,只怕就是姜王的经济来源。此举既削弱了姜王实力,又打击了黑煞门。仓行云又问:“官府方面怎么说?”绝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官府还会怎么,他们来查过现场之后,限咱们十五日时间查明真相,再行定案。不然,就要查封溢香居,抓咱们的伙计入牢定罪。”毕竟黑煞门也不是好惹的,官府虽然插手,也不敢态度恶劣,但是官府毕竟还是官府,也不可能完全被黑煞门的势头压下去。偏偏奇怪的事情是,绝命出面打算重金买通官府通融时限,却遭到严词拒绝。也就是说,官府极有可能已经被对方施加压力。过完今日,十五日期限也仅剩下五日,飞莲门汤达业与秦天娇已经来到,甚至比仓行云还早到达落晖城讨要说法,两名商贾的家人也来到了此地,盐运使的人也驻守在溢香居,不得说法绝不肯散去。仓行云心急得很,估摸水玉烟坐着马车尚未到达皇城,暂时应该还没有危险,而他必须五日内查出此案,还不能走江湖套路。门被敲响,传来追命的声音:“少主,慧园园主使女萧红姝求见!”“让她进来。”仓行云有些奇怪,不知道萧红姝想干什么。他就见过萧红姝那么一次,还没有正脸打过招呼。门被推开,萧红姝走进来,抱箫行礼,道:“慧园萧红姝见过仓少主!”仓行云微微颔首,道:“所为何事?”他刚刚回到溢香居,椅子都还没有坐热,这慧园的人就已经上门来,水玉烟手下的人也不容小瞧。萧红姝开门见山地道:“仓少主可是为了失火命案头疼?”“你知道些什么底细?”不等仓行云开口,心急的追命就问道。萧红姝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道:“红姝是不知道纵火的是什么人,但出事那天,却看到了陪盐运使和两名员外一起喝酒的人。”这无疑是一个线索,绝命心思缜密,自然早就想从这方面入手,奈何对方连这个都做得仔细。盐运使和那两名商贾是在风花楼喝的花酒,那晚上伺候的小二和妓子尽数被灭了口,风月场所人多杂乱,竟没有别人看到究竟是谁进了盐运使的包房。没想到萧红姝一个姑娘家,居然会出现在风花楼那种地方。“萧姑娘,对方究竟是什么人?”见仓行云在那边锁眉沉思,绝命问道。萧红姝微微皱眉,道:“是许丰。”她之所以上花楼,也是因为看见了许丰,心存怀疑。四命不知道许丰是何许人,仓行云却清楚,水玉烟大闹鸣芳行时,他还亲眼见过。他在唇边反复咬着许丰这两个字,莫非这件事是秦鸣下的手?但是飞莲门算是她的靠山,她为何要将自己人都暗算进去?不过,她若是不这样做,黑煞门人又怎么会相信飞莲门无辜?汤达业夫妇甚至比他仓行云还要早一天到达落晖城,当时他还在景康镇,他们为何不直接找他算账,而要跑到落晖城来讨说法?这是做戏给谁看?他们暗杀不成,又来这一招借刀杀人,想让官府来对付黑煞门么?几人见仓行云坐在那里许久都不发一言,且脸色非常难看,也都不敢开口,只是默默地看着他。半晌后,仓行云终于道:“就算猜到了何人所为,我们也没有证据,官府也不会听信。”所以,对方就是想要击垮黑煞门在落晖城的实力。萧红姝淡淡地道:“仓少主,既然大家都没有证据,何不制造证据应付官府。先将此事了结,他日再按江湖套路行事不就好了么?” 2.3 就你的智慧看不出正常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萧红姝淡淡地道:“仓少主,既然大家都没有证据,何不制造证据应付官府。先将此事了结,他日再按江湖套路行事不就好了么?”她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讶,睿智如绝命都不曾想过这样做,不过也难怪,从小就受正统教导的绝命,行事很少会想到走弯道。追命心急,立刻赞道:“看不出来你这丫头还挺机灵!”萧红姝似乎是不满他的说法,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就你的智慧,看不出来也是正常。”这话说得绝命都淡淡笑开,伏命同情地看了一眼追命。追命正要说话反击,却见仓行云淡淡笑道:“萧姑娘,你将你家主子的套路学得很好啊。”这女子走的完全是水玉烟的路子,就连讥讽追命说的话也像极了水玉烟。他仓行云我行我素狂傲至极,遇到任何事情都是迎面而上,从不曾想过走弯道。水玉烟虽然也是倨傲得很,但是折磨人的法子却是山重水复啊。很好,这个狂戾的仓少主总算是脸色和善了起来。萧红姝淡淡笑道:“多谢仓少主夸奖,还请仓少主处理了此间事情后,能够尽快上京助我主子一臂之力。”追命方才被将了一军,此时凉凉的道:“你有本事,自己的主子,你怎么不去保护?”萧红姝看了一眼仓行云,见他不打算插手,就放心地反唇相讥,道:“萧红姝绝不会不自量力拖主子后腿,东奔西跑还帮倒忙!”她就是在说追命这些日子查案东奔西跑,什么也查不出来了。绝命忍不住笑了出来,伏命则是鄙夷地看了一眼追命。“我看你是想打一架!”追命丢了面子,瞪着双眼发怒道。“追命,你若不怕水宫主记恨,尽管动手,到时我只会帮我的女人不会帮你。”仓行云抱臂淡淡地瞟了追命一眼。听到自家主子没人性的说话,追命苦着脸退到一旁,用眼刀杀向萧红姝。萧红姝笑了笑,道:“莽夫之勇。”说完她再面向仓行云,道:“既然话已经带到,那么红姝便告辞了。”仓行云点了点头,道:“追命送客。”追命即便有再多不满,也不敢有异议,自家少主尚且骇人,水宫主的毒更加可怕啊。追命出去后,仓行云命令道:“绝命,将黑煞门事务尽数搬来落晖城。”绝命有些讶然,却也十分明白,少主此举便是为了离水宫主近些,便道:“属下遵命。”安排了绝命去办事,仓行云终于放心去沐浴更衣,换去一身尘泥。当仓行云在澡堂子洗去一身尘泥,又在客栈大堂用了晚膳,再回到自己在溢香居的小楼冷香小筑时,暮色已经降临,刚跨步进入院落,就看见一道娉婷的身影,站在他的寝房前的廊柱下。此人娇小可人的身子外面罩着一件薄披风,就那么亭亭玉立站在那里,在忽明忽暗的灯笼光线下,看着十分赏心悦目。此女跟着汤达业夫妇日夜兼程赶来,也是辛苦啊。凭良心说,这秦鸣确实是长得非常好看,所有形容美貌的词语放在她身上都不为过。少女的纯真加上她的倾城姿容,更是娇嫩的似乎要滴出水来。奈何仓行云就是不喜欢这一类美人,这种起风就要被吹走、受一点冷眼就会掉泪的女子,即使是长得再好看,他也敬谢不敏。更何况,秦鸣还表里不一,不知道她内里究竟住着一个什么样的鬼。他还是喜欢水玉烟那样干脆果断,不依附任何人生存的女子,她或许不是人间绝色,但是世上仅此一人。想到这,仓行云又开始想念水玉烟了,不知道她这些时日睡得可好?他走向自己的寝房,打算对秦鸣就此视而不见。秦鸣楚楚地看着仓行云,他明明睁眼瞧着她,心思却飘远了,令她十分不舒服。这样一个风一样的男子,可真是叫人心折啊,她自幼见多了王公贵族,长大后又在飞莲门的庇护下行走江湖,还真没见过这么叫她心动的男子。姨夫姨母想要他死,她可真舍不得,若能让他拜倒于她的石榴裙下,又何必让他死呢?她上前一步将他拦下,轻声道:“仓少主可是为了失火案而头痛?鸣儿愿意为仓少主分忧。”秦鸣声音十分动听,温柔如水。她走近了,仓行云才发现她披风里面穿得十分单薄,似乎是仅着了一件透明薄纱,而她脸上妆容是精心打点过的,可真是美极了啊。仓行云双目微眯,唇边勾出狂邪笑意。敢情这秦鸣今天是来勾引他的?想着,仓行云邪笑道:“秦姑娘打算如何为本少主分忧?”“仓少主,我们进房去说可好?”秦鸣微微抿唇一笑,这笑容看起来有些羞涩,配上她闭月羞花的容颜,足以叫任何一个男人心动。仓行云不得不承认他有那么一瞬间的迷乱,这秦鸣毕竟是水玉烟同父异母的妹子,即使她们两人都长得更像母亲,但是或多或少也有那么一点,神似于父亲的神韵。他是有多想念水玉烟,才能在秦鸣身上看出水玉烟的影子来?他撇开目光不再看秦鸣,负手而立,神色难辨地道:“你我孤男寡女不适合独处,秦姑娘身份尊贵,还是要小心流言的好。”天知道我行我素的仓行云,何时在乎过什么孤男寡女,他对水玉烟可从来没有在意过这种事。秦鸣拢在袖中的手攥起了拳头,她暗暗咬牙忍下心中的不悦,扯出一抹笑,道:“既是如此,我们在这儿说也无妨。敢问仓少主可是劳神于官府的时限过短?你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来历,也应该想得到我可以给官府施压,多加通融。”仓行云倏地一笑,道:“想必公主这么做是有条件的。”他称呼这一声公主,听着真叫人觉得生分,比较秦姑娘的距离还要遥远。秦鸣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仓少主就是这么看待鸣儿的?”仓行云虽然还是一贯的寡情狂戾之气,邪肆的笑容却逐渐冷了下来。除了面对水玉烟,他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实在不想跟这个女人周旋下去,若不是她是一个公主,他不想招惹朝廷,他真想一掌拍死她。“直接说吧,你想要什么?” 2.4 你想爬上本少主的床?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直接说吧,你想要什么?”仓行云脸上的表情越显不耐烦。秦鸣泫泣欲滴,垂首幽幽地道:“仓少主为何不喜欢鸣儿?是鸣儿生得不够好,还是哪儿做得不好,叫你生气了?”仓行云冷哼一声:“本少主初见你,是追命救了你而非我,你却脑子有问题想缠上本少主,你这般设计于我,已经叫本少主非常反感。”尤其是还给水玉烟看到,以水玉烟记恨的性子,只怕过个三年,她还会拿出这件事来奚落他。“那是因为……”秦鸣急急地道:“那时鸣儿并不是第一次见仓少主你,早在数月之前,鸣儿就见过你几次。”情之一字害人不浅,初见已经弄丢了一颗心,之后见多一次,就沉沦多几分啊。她秦鸣多么高傲的一个人,在爱字面前,也只是一缕尘埃。“因为你见过本少主,本少主就要给你缠上?这是什么道理?”仓行云唇边泛着极冷的阴狠笑意。秦鸣有些难堪,微微垂下螓首,道:“仓少主的气度令鸣儿心折,所以,鸣儿才让仓少主见笑了。”“所以?”仓行云耐着性子,身上的狂戾之气越来越浓厚。可是秦鸣并不怕他,仍然是楚楚动人的样子,唇边浮起淡淡的微笑,道:“所以,鸣儿鼓起勇气,敢问仓少主可……看得上鸣儿?”她微微低着头,娇羞模样,配上倾城容颜,如此情意绵绵,放在任何一个正常的男子眼前,都是心动。但是,仓行云不是一般的男子!先别说他是否心有所爱,就算是从来没遇见过水玉烟,他也不会接受这一类女人。他爱自由,而这种女人一旦沾上,就是甩不掉的。他强忍着额上的青筋没有挣断,冷冷地道:“你想爬上本少主的床?”秦鸣娇颜一红,头垂得更低,声音也越来越细:“若是仓少主希望鸣儿这么做,鸣儿愿意。”“本少主只会娶水玉烟一个女人,你不在乎没名没分?”仓行云握紧拳头,忍住没有一拳将她打死的冲动。千万不能冲动,一旦打死了一朝公主,就是无穷尽的麻烦。他恼怒的倒不是她的话,而是他实在受不了这种楚楚动人的女子,应付起来真叫人心累。听到他的真心,秦鸣拢在袖里的素手顿时紧攥成拳,她按下心内的情绪,道:“仓少主,鸣儿是真心喜欢你,我不在乎三妻四妾,像你这样的男子,就算有多几个妻妾也是正常的。”说着她抬起头来,又道:“玉烟是我姐姐,她为妻我为妾,也是应当,只求能让鸣儿留在你身边。”这个女人是脑子有问题么?仓行云真想仰天长叹,她真是可笑,她愿意委身为妾,水玉烟就容得下她?他若敢纳妾,只怕水玉烟会将他全家毒死。风云水火宫的人,十之八九没有读过女戒之类的书籍,说不好听,什么三从四德对水玉烟来说都是个屁。就连身子清白给了他仓行云,她都不需要负责,还有比她更奇葩的女子吗?对于秦鸣楚楚可怜的面目,仓行云心里怒极,脸上却嗤笑道:“秦鸣啊秦鸣,你认为你能跟玉儿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这话听起来有些松动,秦鸣脸上绽出笑容,道:“我母妃与她的母妃可以共侍一夫,为何我们姐妹俩不能效仿?”……仓行云转过头来盯着她,觉得跟这一个女人讲道理是不可能的,而他也没办法多加容忍下去,不然他一定会控制不住自己,立刻就想掐死她。于是,仓行云陡然倾身上前,距离秦鸣的脸不过半尺距离:“秦鸣,你可知道这么多年来,有多少像你这样送上门来,求我睡她的女人?”他这话说得十分伤人,秦鸣脸色一白,娇躯不由得晃了晃,泪水像断线的珍珠一样掉落,看起来楚楚可怜,叫人看得心都碎了。她一脸受伤地道:“仓少主,我喜欢你,我想留在你的身边,我跟她们不一样。”不管她多么动人,仓行云也不为所动,他冷冷地道:“但是我不喜欢你,就算你求着我睡你,我也不想,懂了么?”这才是名副其实的冷漠寡情狂戾天下的仓行云啊。秦鸣看着他绝情的样子,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居然有这样一个男子,能够视她的美貌如无物,她自负于自身容貌身段,即便手无寸铁不会一招半式,也能叫人不忍心伤害她半分。却没想到她唯一看上眼的仓行云,居然完全不为她所动,纵然是将满腔真心放在他面前,将自尊放诸脚下,他不但不动心,甚至还出言羞辱。“仓行云,你就这样践踏我的真心么?”仓行云冷哼了一声,对她梨花带泪的娇颜视若无睹,他漠然道:“不是本少主要来践踏你,是你自取其辱。你我不过萍水相逢,你若不想爬上我的床,我自然不会对你怎样。”他的话说得极端寡情,在他眼里,她只怕连尘泥都不如。秦鸣不可置信的踉跄后退,轻摇螓首,道:“水玉烟有什么好?你为了她竟如此羞辱于我!”“你错了,就算没有她,本少主也不会看上你。”仓行云甩袖踏上廊道前的石阶,推开寝房的门。然而他尚未举步,秦鸣就扑身过来将他的腰身抱住,道:“仓少主,不要对我如此绝情。”仓行云顿时震怒,他内力一震,将秦鸣震倒在地,眸光看起来像是要将她碎尸万段一般,阴狠地道:“你就这么想找男人?我数三声,你再不滚,我就叫十个男人过来陪你好好玩玩。”虽然一直都知道仓行云是一个冷漠寡情的人,但真实领教,秦鸣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她绝对相信他说得出就做得到,瞧他狂戾的气势,好似要毁天灭地。她颤抖着站起,巴掌大的小脸都被泪水浸湿,但她眼中却有着顽强的坚持。她目光含恨,咬牙道:“仓行云,我一定会叫你后悔今日你对我如此绝情。”此话说完,她缓缓转过身去,慢慢地走出院落的拱门,美貌的脸上满是狰狞的恨意。仓行云,你如此在意水玉烟,那么,我就先从她开始下手,定叫你下半辈子时时刻刻都后悔今日对我的羞辱! 2.5 这皇宫我进得去就出得来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且说水玉烟姐弟和仇平三人快马数日后,便到达皇城。皇城身为京师重地,果然面貌与其他城镇大有不同,除了幅员辽阔以外,城里的布局也显得气势恢宏许多。天子脚下的民众生活看着比其他城镇的要富足,街市上车水马龙,在初夏的朝气蓬勃下,更显得欣欣向荣。当然,横行气派的王公贵族们也多,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官宦子弟招摇过市。怪不得江湖中人向来不喜欢进皇城啊。整个皇城分为内城和外城,顾名思义,内城除了内宫就是王公朝臣们的地盘,外城则大部分是普通的城民。水玉烟跟随柳如修牵着马朝内城走去,奉王生母身份卑微,他也不得圣宠,虽然成年的时候封了王,任职于户部,王府距离内宫还稍微有些远,所以进入内城不久,姐弟俩便到达奉王府门前。本来奉王坐马车,他们骑马,自然是先到,但是没想到柳如修刚唤人通报,便有奉王遣人恭请。“我道奉王还要沿途赏景,十天半个月后才能回府。”见到装潢简朴的大厅门前,那踱步而出相迎的奉王,水玉烟第一句话就是这一句。奉王呵呵笑了两声,将两人迎入大厅,道:“受了那么一回刺杀,愚兄岂能还有赏景的心情,这不快马加鞭赶回来了么,我也不过比妹子早到几个时辰而已。”进得厅内,一名穿着宫装的清丽女子迎了上来。这名女子作妇人打扮,身上虽然衣着华丽,头上的珠翠却不多,仅得两只简单的金钗,相貌清丽,眉宇间英气却是不自觉地流露。看见水玉烟姐弟进来,她抬头望向奉王,道:“宁晨,这两位是?”奉王微微一笑,将那女子的手牵了过来,道:“冉儿,我来介绍一下,这位……”他看向柳如修,道:“是六弟宁如,你入宫的时候他就已经离宫,所以未曾见过,至于这一位……”他又看向水玉烟,道:“这位是六弟的孪生姐姐,你就唤她玉烟妹子好了。”说完,他朝那姐弟俩道:“这位便是你们的三嫂。”几人相互见礼之后,分了主次坐下,下人前来上茶之后也都退下。那位奉王妃好奇地看着一派清冷的水玉烟,道:“我怎么没听说过六弟还有个姐姐。”皇六子宁如举止斯文很有皇家气派,但是他这位姐姐却显得十分冷淡倨傲,不像皇家子女受礼仪所累,尤其她又一身江湖女子的打扮,身上竟连一般大户千金的温婉都没有。她清冷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时候,却叫人觉得心寒。听了奉王妃的话,水玉烟随意一笑:“王妃没有听过也是自然,我虽是宁如的姐姐,却不是个公主,皇族玉牒之上也没有我的名字。”那奉王妃听言,脱口而出:“那也不见得有什么不好,我瞧着这皇家实在累人得很!”她语出惊人,水玉烟淡淡一笑。方才她就觉得这位王妃虽然看起来端庄,眉宇间的气质却不像,这一出口,果然啊。根据萧白调查出来的结果,奉王为人隐忍内敛,城府极深,但是他的王妃却是古道热肠嫉恶如仇。皇家玉牒上写的是奉王妃许冉儿,乃某位大臣之女,实际她本名该叫上官冉儿,本也是官家千金。上官冉儿幼年时候,在朝为官的父亲遭奸人所害,满门抄斩,若非她在乡下养病,早就命丧黄泉。她的身份,无非是任职于户部的奉王所捏造啊。水玉烟不去跟她说话,转头面向奉王,道:“你想怎么安排我进宫之事?”说到正事,奉王敛去方才唇边的淡笑,看了一眼旁边惊讶地看着他的上官冉儿,才道:“明日一早,我带你入宫见父皇,你瞧瞧他的病可还有救,父皇如今昏睡的时间比清醒得多,不能保证是什么状况,到时候,你见机行事吧。”既然联手,暂时就是自己人,奉王也就不摆架子,称呼也是你呀我的了。宁如看了看水玉烟,道:“玉烟,我陪你一同去。”水玉烟却摇了摇头,道:“不,我今晚就入宫。”三人都惊讶地看着她,不知道她究竟是这么想的。只见她缓缓地道:“你给我一套宫婢衣饰,今晚便带我进宫。宁如,你留在奉王府,明日一早再去晋见。”她不知道奉王的根底究竟有多深,早打算早好,如果奉王势力不够大,今晚她有什么意外,宁如明日也可以后援。“为何?”宁如不赞同地攒眉说道。水玉烟唇边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道:“待我晚上回来,再跟你细说。”“可我会担心你。”宁如还是不肯同意。但是水玉烟却不管他同意不同意,清冷地道:“放心,这皇宫我进得去,就出得来。”她也不是没有去过啊。她说这话的模样清冷倨傲,宁如的反对硬生生的给她压了下去。奉王微微笑开,道:“看来我没有选错同盟,玉烟妹子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水玉烟看向奉王,道:“我要太医院名册。”奉王挑眉,干脆地道:“行,一会就拿给你。”“我不要面上的人名,你该是知道的。”她要的是太医院的人事归属,在深宫内院生存的人,若是没有归属,永远也别想有出头之日,能当得上太医的,必有权贵庇佑。她既然要替天远帝治病,必然首先要了解太医院的内构。奉王笑意加深,道:“为兄理会得。”既然达成了第一步合作协议,水玉烟和宁如也就暂时在奉王府住下。奉王没有半点委屈他们,住的是上好的院落,所用之物也尽是上等。方才在大厅上瞧见的装潢和布置,这奉王并非奢华之人,从他的马车也可见一斑,除了必须拿出来应付场面的器物,奉王府内并无过多的奢侈无用的东西。给他们住如此上等的房间,也是相当看重了啊。“玉烟,你究竟打算怎么做,全身而退心里可有底?”宁如靠在门框上,看着坐在圆桌边上,仔细翻看着太医院名册的水玉烟。水玉烟看着手中书册,头也不抬地道:“你该知道我的行事作风,我不一定能够顾全局,但是顾我自己是绰绰有余。倒是你,我未必能够顾及你,你要多为自己考量。”入宫之后是什么样的情形,秦天梅发现了有人向自己开战,会是什么样的反应,这都是掌握不了的。水玉烟自认不是权谋能人,她能做的,无非是将各种可能都设想过,然后见招拆招。她不像奉王善于隐忍懂得筹谋,所以,后宫的事交给她,朝堂的事,就交给奉王。所以说,她极大的可能是辜负仓行云的告诫,而入住后宫啊。宁如长叹了一口气,自家姐姐的脾气,他又岂会不知。水玉烟决定要做的事,九头牛都拦不住,她虽然将他这个弟弟放在心上,却不能撼动她的心志啊。 2.6 龙榻上的男人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赶在宫门下钥之前,奉王的马车带着水玉烟进了皇宫。奉王为人谦和,礼待下士,对宫门守卫向来极好,所以虽然见到他车上有个面生的宫女,但既然有腰牌,也不多询问很快就放行。皇宫内院是不让马车通行的,马车在马厩停下,奉王带着水玉烟步行走向昭明殿。一路上虽然不断有人向奉王行礼,意外于奉王身边带了个宫婢,但也没有人敢多说什么。毕竟如今天远帝病重,将来谁主沉浮都说不准,谁知道是不是眼前这位啊。昭明殿的总管太监见到奉王走来,连忙上前行礼,细声细气地道:“奉王殿下回来啦?老奴给殿下请安!”奉王点了点头,道:“温公公,我想求见父皇,劳烦通报。”他对待一个太监,也没有十分傲慢,笼络人心确实有手段。水玉烟在心里暗忖。看着这些烦人的礼节,对这皇宫更觉厌恶,她虽然依照奉王的指示垂着头,清冷的脸却偏向一旁,不想看这些。他日她若恢复了公主身份,绝不低头。那温公公手持拂尘甩了甩,叹了口气,道:“殿下见谅,不是老奴不为您通报,实在是皇上已经昏睡了三天,不曾醒来。要不,您就直接进去瞧瞧皇上……”“太医怎么说?”奉王皱起眉头,问道。温公公再次叹了一口气,道:“还不是老样子,说什么会想尽办法。但是皇上好不容易醒来,各位大人们却又进言要早日立储,皇上一气不又昏过去了么?”说着,他左右瞧了一眼,放低了声音道:“如今那边的人刚好换班,殿下快些进去,早些出来也就是了。”看这样子,这老太监还是奉王这边的人。从他的话中不难想象出,如今整个内宫都已经控制在秦天梅的手里。水玉烟在心里冷笑,忖道:很快,这个局面就会更改,为了权势,她不想当这个公主,都不成了。进得昭阳殿,奉王斥退了随侍天远帝的几名宫人,水玉烟终于将头抬了起来。她环视了一眼这昭阳殿,这皇帝寝宫虽然布置得金碧辉煌,却显得死气沉沉。莫不是他的病真的到了尽头?奉王看着水玉烟冷气成冰的脸色,不由笑道:“妹子,你穿着宫婢的衣饰,还真是辱没了你。”这简单得几乎没有半点饰物的宫婢服制,穿在她身上,丝毫掩盖不住她月华般的清冷,方才一路走来,若不是她愿意垂首不让人瞧见,只怕难有此时的顺利啊。对他的话,水玉烟没有搭腔,她看向天远帝的寝居,昭阳殿正殿东面头一道帘幕后是起居室,第二道帘幕后便是锦帐龙床。她目光定定地看着厚重的帘幕,竟突然觉得脚步有些沉重。她夜探皇宫之时,也曾远远瞧过这个她血缘上的父亲,却不曾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啊。她素来冷情,不代表她就完全可以将上一代人的前尘往事放下。“妹子,时间不多,你赶紧诊病吧。”奉王见她失神地驻足原地,不由出言提醒她。水玉烟回过神来,心下改变了初衷,沉声道:“你先回王府去吧。”她原来的计划不是这样的。奉王为之一愣,道:“我回去了,你一个人留在这儿,你怎么出去?”水玉烟不见真意地一笑,道:“我自有办法,你赶紧离去。”她要让对方毫无设防地首先失了一城,对方心越乱,对她接下来的行事就越是有利。所以,绝不能在此时就让奉王被对方盯上。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她的本事,但是奉王绝对相信她的能力。当初被姜王刺杀,他们三人居然能够毫发无伤来到皇城,依他看来,绝不是因为大内高手仇平的功劳,否则在当时就已经解决了。“好,我先行离去。但是宫门已经关闭,我就宿在文华殿,你若有需要,就想办法上那边找我。”奉王说完便快步走了出去,他也没想多看天远帝一眼,水玉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敛眉思索了一会。这奉王邀她结盟,自然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他想坐上皇位,却又不想落一个大逆不道的罪名,只要水玉烟肯帮他,他就能名正言顺地从储君的位置登基,这算盘不可谓不精。但是她既然对皇位没有心思,也算是各取所需吧。水玉烟掀开帘幕走进内室,看着龙榻上躺着的那个苍老瘦削的老人,他经年久病,早已经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母亲,你豁出性命去爱的,就是这么一个人么?你可知道你离世之后,他依然三宫六院,皇子女一个又一个地接连出生。他非但不知道要为你报仇,还宠着害死你的元凶,你在天有灵,是如何看得下去?母亲,你是如何忍受心爱的男子跟别的女人同床共枕?你在宫里所住的日日夜夜,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来等待他的宠幸?换做是她,她水玉烟绝不可能容忍,要么不爱,要么就一心一意。对仓行云,她要么不要,要就要全部,绝对不会与任何人分享。仓行云呵,你最好不要有一丝背叛的举动,否则你我此生,必是天涯陌路。想到仓行云,水玉烟那因为来到皇宫、见到天远帝的沉重心情,突然觉得心情轻松了不少。于是,她不再多想,将身上的药囊放在龙榻旁边的小方桌上打开,探出纤细的手按上天远帝腕间,仔细地诊脉。这病,确实够久了啊。但也不是不治之症,这宫里的太医莫非都是废物?想来也是各有所主,忠的却都不是皇帝吧。半晌后,水玉烟在药囊里挑了一个瓷瓶,倒出两枚药丸塞到天远帝嘴里,再挑出另一个瓷瓶,将瓶口靠在天远帝唇边,里面的液体慢慢流进他口中跟药丸融合。旋即,水玉烟伸出右掌,覆在天远帝心口上,运行内力,催化药效。盏茶功夫,水玉烟收回内力,用衣袖擦去额上薄汗,从药囊中取出针灸皮囊,坐在龙榻边上,一针一针地给天远帝施灸。此时的细致,也不知是出于医者的忠诚,是为了打击秦天梅复仇,还是血浓于水的牵引,她的心有些乱了啊。 2.7 直接开战就是,何必摆平?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呀,你在干什么!”专注地为天远帝施针的水玉烟,听到这细声细气的突兀叫声,眉眼一冷,头也不抬迅速打出三枚银针,将来人的哑穴封住,同时制止了他的行动。然后再有条不紊地继续手上的动作,直到最后一针下完,她才抬起头来看向来人。来人正是温公公,他目光中含着惊惧,拂尘已经掉落在地。水玉烟目光如刀地看着他,道:“本宫主不喜欢说废话,你听着,下面的话,我只说一次。”说着,水玉烟又转过头去给天远帝诊脉,片刻后,才回过头来,道:“你是奉王的人,对么?”从温公公的眼神里,她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水玉烟又道:“本宫主是奉王请来给皇上治病的,三个时辰过后,皇上就能醒来。你可知道你该做什么?”她的话说完许久不见回音,才想起已经封住他的哑穴,她五指微张,使了一点内力将银针收回掌中。那温公公顿觉身子一软,俯倒在地,但他双目中的惊惧却十分明显:“你是……你是蕙妃娘娘的鬼魂……蕙妃娘娘回来了……”水玉烟轻轻皱起眉头,道:“鬼能治病么?”她当真与柳绿蕙如此相像么?这内宫之中,每一个见过蕙妃之人,见了她水玉烟都是一副见鬼的表情。温公公摇了摇头,哆嗦着唇道:“蕙妃娘娘医术高明,太医院的首座尚且自叹弗如,她回来给皇上治病,又有什么奇怪?”水玉烟微微哼了一声,盯着伏在地上的温公公,冷冷地道:“你给本宫主听着,第一件事,我叫水玉烟,不是柳绿蕙。第二,皇上的病,从此刻开始由我全权负责。第三,这事儿带来的所有一切麻烦,由你解决。”温公公听言,诧异地抬起头来,仔细辨认眼前这个女子。她年纪与蕙妃当年是不相上下,但是即便是在夜色中,仔细看来也能看出她清冷非常,与温柔的蕙妃确实有很大的不同。他犹带疑惑的道:“你不是蕙妃,你是何人?”显然他就只注意到了这一件事,水玉烟倏地站起,缓缓朝他走去,微冷地道:“我方才说的话,你没有听明白是么?”“不,老奴明白,老奴明白!”见她清冷肃杀的神情,温公公哪里还敢有什么疑问。不知道为什么,这女子竟有着叫人不得不臣服的气势,她轻轻淡淡的一句话,竟叫他不敢反抗。想他在天远帝跟前服侍了数十年,什么场面没见过,为何竟会惧怕于她?“蕙妃……不,水小姐,这梅妃娘娘那边若是问起,老奴要如何答复?”老太监诺诺地问话,水玉烟突地脸色一沉,道:“你在宫中数十年,这点事情难道不知道如何做?问我作甚!”见她变了神色,温公公连忙垂下脑袋,不敢再问。但是心里却万分为难,如今这内宫是梅妃的天下,他一个小小的御前总管太监,给皇上撤换太医这样大的事,叫他如何拢得住?罢了罢了,眼前这个女子不敢得罪,皇上的性命还抓在她手中哪,还是去问问奉王该怎么办吧。他正要退去,却听见水玉烟又道:“你等等,给本宫主讲一下,如今宫里头的情形。”“你要做什么?”温公公脱口而出。他实在想不透这不过一个平民女子,为何气势如此逼人,这也就算了,她为何要关注宫里头的情况。水玉烟淡淡地瞟了他一眼,道:“我若不知道宫里头的情形,你若办事不利,我又怎么保你不死?”她好大的口气,但是不知道为何,温公公觉得她说得出这样的话,就做得到。于是,他事无巨细地慢慢将此时的情形讲了一遍。“……皇上的病,就这么拖了下来,如今就算太医们愿意救治,也无力回天……”果然,天远帝的病是被拖出来的。一点小疾病,太医用药可以将病情加重,长而久之,天远帝便只能久卧病榻,无力于朝政,无心于后宫。朝堂上由左右相暂理,得出结论才来垂询天远帝的意见,而后宫则全权由凤印执掌者秦天梅一人独断。显然,那左右相也是秦天梅的人,所以,这前朝后宫都成了秦天梅的天下。“无力回天么?”水玉烟唇边泛起冷笑,道:“你瞧我能不能翻了这天!”温公公看着水玉烟清冷的神色,不知道怎么的,竟突然觉得此女子一来,这梅妃的天只怕果真会翻过来。水玉烟的举动,叫奉王一夜难以安寝,次日天刚朦朦亮,他立刻赶到昭明殿,听着温公公的报告,他心都惊了。不管设想是多少种可能,奉王也想不到水玉烟竟会决定这么做。怪不得她总说计划赶不上变化,原来她处事作风就是随性而为。这般任性……叫人头疼啊!她入宫第一天,就直接挑衅起了梅妃,不光撤换负责天远帝的太医,连昭阳殿宫人也尽数撤换,这样大的动作,秦天梅怎会不知。这接下来怎么布局啊?昭明殿的正殿内,奉王坐在宫人们奉上的座位上,一旁坐着一大早宫门刚开,就急匆匆赶进宫里来的宁如。看着对面的水玉烟,她已经换上自身衣装。奉王头大地道:“这个问题你叫我怎么摆平?”水玉烟却不看他,目光投向大殿门外那初阳下的晨光,道:“直接开战就是,何必摆平?”直接……开战……奉王步步为营隐忍多年,想不到多年的攻心计,竟毁于水玉烟一个晚上的一个决定。一旁的宁如有些同情地看着一脸惊色的奉王,道:“三哥长袖善舞,这点事自然难不倒你。”奉王语塞,水玉烟则是轻笑一声。“皇上醒了!”内室传来温公公又尖又细的嗓音,水玉烟闻言站起,往里面走去。她走到龙榻面前,朝身旁的宫人道:“你们都下去。”几名宫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听她的。温公公甩了甩拂尘,道:“都下去吧!”说完带着一干宫人全都退了下去。这位主儿可没什么耐心,不赶紧退下,她若是生了气,他可担待不起。闲杂人等都退开,水玉烟才直定定地向天远帝看去。 2.8 帝王的真情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天已经逐渐亮了起来。天远帝刚刚恢复意识,模糊的目光中,透过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他先是看见床前有一个女子,然后看到她头上闪闪发亮的紫晶发簪。那是令他魂牵梦萦的光芒!天远帝突地睁亮眼睛,想要奋身坐起,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得躺在榻上激动地道:“蕙儿,你回来了!”水玉烟静静地看着他,心下十分复杂。柳绿蕙死了不止二十年,天远帝居然还能第一眼就认出来。他不是将柳绿蕙抛诸脑后,去宠爱秦天梅了么?他不是因为变心,才对柳绿蕙心怀愧疚,因而才对宁如百般疼宠么?他为何如此激动?“蕙儿,你来接我了,是么?”天远帝不成人形的脸上,充满了期待的神色,口中念念道:“也罢,我早就盼着这么一天,可惜了小六儿,临死我都不能见他一面!”水玉烟依旧不言不语,亭亭站在那里,神情复杂地看着天远帝。却见天远帝又道:“蕙儿,你还如当年那般年轻,我却已老了。你可会嫌弃于我……你定是看不上我了,不然怎会离我这般远呢?”看着他老眼中竟泛出了泪花,令这又老又瘦、不成人形的脸,看起来更加丑陋,但是水玉烟却突然觉得鼻子有些酸。她曾无数次地想过,有朝一日正面相对这个血缘上的父亲时,她会怎么做。她总是想,若有那么一天,她一定会痛骂他一顿,叫他后悔当年负了柳绿蕙,叫他心痛于丢失了一个女儿,并且要他永远都要不回这个女儿,甚至,连他最宠爱的儿子,她也要带走。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天来了,竟会是这样的场景。他已经太老了,比他实际年纪看上去至少要老上十五岁,他久卧病榻,甚至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如果不是她的到来,他只怕连话都说不上几句。但是,他还心心念念不忘柳绿蕙,口中不断地念叨着她的小名,眸中的凄楚看上去叫人心疼。他心里,可还残存着对柳绿蕙的爱?“蕙儿,你过来好么?”听着天远帝越来越虚弱的呼唤,水玉烟终于抬起脚步,走到床沿坐下。想了想,终是从药囊里拿出一枚药丸,给他服下。天远帝听话地吃下了药丸,脸上浮起一丝满足的笑容,道:“终究是蕙儿对我最好啊。”水玉烟将天远帝扶起,给他身下垫了好几个枕头,定睛看向他的双眼,清冷的开口:“你仔细看看我,果真是你的蕙儿么?”闻言,天远帝果然仔细地看了看她,然后大惊失色,道:“不,你不是蕙儿,你是谁!”仔细看了她后竟没有再错认,看来柳绿蕙的一颦一笑,在天远帝的心里并没有褪色。他的心,究竟装得下多少人?水玉烟淡淡一撇唇,将他放在靠枕上,轻轻缓缓地道:“我是谁!问得好,你觉得我会是谁?”“儿臣拜见父皇!”两人朝跪拜在帘幕边上的奉王看去,水玉烟微微皱了皱眉头,天远帝道:“晨儿么?起来罢。”奉王起身,垂首恭敬地道:“父皇,这位是六弟的孪生姐姐,是您遗落民间的亲生女儿啊!”天远帝一脸震惊,他看向水玉烟,道:“这是真的么?”这又怎么不是真的?若不是真的,她那肖似柳绿蕙的脸,还有她头上的紫晶簪子和髻环,又是从何而来?当年他伤心欲绝,亲手收拾柳绿蕙的遗物,四处找寻不见这一套首饰,原来竟是给这孩子带去了。事已至此,水玉烟想否认也不可能,她淡淡地瞟了奉王一眼,仿佛在说:你很好,摆了我一道。奉王微微挑眉,回了她一眼,也仿佛在说:彼此彼此。水玉烟在心里哼了一声,却见天远帝握住了她的手,一脸激动地道:“我的女儿……原来蕙儿还给我生了个女儿。”她轻轻挣脱他的手,撇唇冷冷地道:“你的女儿,仅我一人么?”这话也就无形中承认了这层干系,但是她冷淡的举止,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却叫天远帝十分难过。“父皇,您的病,正是玉烟妹子治的。玉烟妹子的医术,并不比蕙妃娘娘差啊。”奉王立于一旁,又道。他不断提及蕙妃,是想天远帝看在蕙妃的面子上,对水玉烟更甚于宁如的疼宠,如此一来更有利于他们对抗秦天梅。但是他不知道即便他不提,天远帝也会对水玉烟万分宠爱,因为亏欠了这个女儿二十年啊。身为父亲,他竟没有见过女儿一面,更无论抱一抱她或是亲自教导,他没有尽过一天父亲的责任啊。而如今,她还愿意进宫来救他一命,这也算天可怜见!“你叫玉烟?”天远帝看着水玉烟,哑声问道。水玉烟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道:“也罢,既然选择进宫,我就该知道有那么一天。”她喃喃说完,又道:“我叫水玉烟,是风云水火宫的风驰云涌将我养大。我身在江湖,若不是奉王相求为你治病,我绝不会踏进这宫门半步。”她数次探访,可从未从正门进来过啊。她在族谱玉牒上无名,有什么资格?听到她的话,天远帝无声苦笑,良久后,才道:“我不怪你,是我对不住你在先。玉烟,你既然回来了,就趁我有生之年,给你正名。我今日就拟旨封你为公主,给你你应得的一切。”有这一句话,奉王就放心了。但是水玉烟却道:“你这副模样,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若有强权反对,你岂非害我。”她说的不无道理,天远帝皱起眉头。水玉烟看着奉王眸中一闪而过的失望,又道:“放心吧,既然还有命在,我就能让你不但能够下地,还能上朝!”这句话,明着是对天远帝,实际上是对奉王说的。奉王心下一凛,知道自己方才无意中流露了他隐忍已久的情绪。水玉烟看着他沉静的模样,淡淡地笑了。“小六儿是不是也回宫了?”天远帝问道。既然水玉烟被宁晨找回宫来,想必宁如也已经被宁晨找到了。天远帝虽然久卧病榻,却也不见得脑子不灵光。水玉烟轻身站起,道:“他这些年与我在一起,你便与他见上一见吧。”父子相见,又是一阵激动。水玉烟心里想的,却是如何应付秦天梅的反击。 2.9 本皇子当真憔悴如斯?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你说什么!”本是早膳时间,装潢辉煌的芳华宫内,传来一个清脆的杯盏摔碎的声音。上好的白玉盏碎成七八片在地上,宫婢们全都抱袖垂首伫立一旁,一句话都不敢说,也没人敢上前收拾。掌事姑姑梧桐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宫中老人,她硬着头皮上前,将刚收到的消息再说一遍:“温总管将昭明殿的宫人们都撤换了,并且吩咐从今儿个起,太医院不必差人伺候。”摆满了珍馐佳味的玉桌旁,坐着一个宫装美人,巴掌大的小脸明艳动人,此时却是盛怒满面:“谁给他这么大的胆子!”梧桐小心翼翼地道:“娘娘,六皇子回宫了。”那宫装美人倏地转头看向她,道:“你说那个孽种又回来了?就是他在背后捣鬼?”梧桐垂下头,没有回答。事实上,她也是这么认为的。“本宫不就受了点风寒,刚将养过来,就叫人在本宫脸上,狠狠地打了一个耳光。”这话语调虽然平淡轻柔,却蕴含着无尽的震怒。听了这话,宫婢们头垂得更低。梧桐垂首,道:“娘娘,六皇子带回来一个医女,据说是给皇上治病的。”这宫装丽人自然就是权倾朝野的梅妃秦天梅了,她已然年过四旬,看起来却完全不输给二十出头的姑娘。她眉目含情,我见犹怜,弯弯的柳叶眉下,是如同一泓春水般的双眸,鼻梁高低恰到好处,鼻头小巧惹人心怜,樱桃小嘴,比例十分完美的脸型,此时脸上却装满了怒色。“立刻去给本宫将鸣儿和啸儿召回来。”阴沉的声音响起,梧桐不敢再有异议,道:“是,娘娘。”“光凭那个孽种的能力,还不足以让温公公听话,本宫相信,背后还有人在捣鬼。”秦天梅水眸一转,渐渐敛去脸上的怒色,慢慢恢复到楚楚动人的模样。梧桐连忙点头称是:“是啊娘娘,召明珠公主和七皇子回来,咱们也能多防着一面。”秦天梅再次拿起筷子,却发现一点胃口都没有,干脆将筷子丢在一旁,道:“梧桐,你带本宫旨意,即刻带人上昭明殿,将那个医女给我杖毙。”“是,奴婢这就去。”梧桐很快地步出芳华宫门,带着两名宫婢,两名太监往昭明殿去。一个民间医女,刚进宫哪里有这样快就能把皇上治好,就算皇六子护着那个医女,也大不过凤印执掌者的权利,私带民间医女进宫,本就是大罪。当梧桐领着人踏入昭明殿的时候,温公公正在伺候水玉烟和宁如用早膳。外头的小太监拦不住,追在后面闯了进来。看见温公公想要斥责,梧桐拿出梅妃令牌,道:“温公公,梧桐奉娘娘旨意办事,还请不要为难。”温公公正想开口,却听见水玉烟清冷的声音响起:“梅妃娘娘?”梧桐略略抬起头,傲慢地道:“正是!你就是六皇子带进宫来的医女?”皇六子就在一旁,她好像看不见。宁如敛下眼帘,不动声色地继续吃着碗中的早膳,心里却闪过一丝怒意。这梧桐胆子也真是被秦天梅养大了,连见了皇子也不跪拜,但是宁如却认为不需要发难,他相信水玉烟绝不会叫梧桐好生生地回去,如今是水玉烟在宫里立威的时候,他不能挡去她的光芒。梧桐见没人答话,又道:“来人,未经梅妃娘娘许可,这医女擅入宫廷,拖出去杖毙!”这话说得可真是响亮,霸气十足!水玉烟将手中的筷子放下,略略抬起头来,慢条斯理地道:“温公公,这是哪个宫的奴婢?”梧桐看着她那张脸,眼睛顿时瞪得像铜铃一般大,她不由得连退几步,有些语无伦次地道:“蕙妃……你别找我……”温公公觑了梧桐一眼,小心翼翼地答道:“回水小姐的话,这位是梅妃娘娘芳华宫中的掌事姑姑,名梧桐。”看着梧桐惊惶不定的神色,水玉烟唇角微勾,缓缓笑开:“身为梅妃娘娘宫中的掌事姑姑,未经通报擅闯昭明殿,如此不懂礼数,见了皇子不行跪拜礼,尊卑不分,敢问温公公,又当如何惩处?”梧桐本是来处罚水玉烟的,没想到倒叫水玉烟定了罪,她本是见过许多大场面的,但是见到水玉烟那肖似蕙妃的脸,她实在没办法镇定,说出的话,也就没有之前那般锐气十足了。“你一介民女,居然跟皇子平起平坐,本就是死罪。”如此神似蕙妃之人,岂能留在宫中?梧桐朝左右喝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拉下去!”见状,水玉烟轻轻笑了一声,她依然坐在原位,拿起方才放下的筷子,漫不经心地道:“温公公,本小姐方才的话,你可听见了?”宁如也笑了,这水玉烟尚未主动上门找秦天梅晦气,这梅妃的人就送到眼前来找打了。他娃娃脸上依然是一贯的温善,口中温和地道:“来人!芳华宫宫人不守规矩,擅闯昭明殿并对本皇子不敬,拖出殿外各打五十大板。梧桐胆大包天,敢在昭明殿动粗,掌嘴三十。谁第一个打落她的牙,本皇子赏纹银一百两,谁敢包庇,同罪论处!”这话听起来如此温柔,说出的话却如此残忍,别说其他人都惊诧,就连水玉烟都微微挑眉,实在看不出她的孪生弟弟竟还有这样一面。温公公却是极为熟悉,过往皇六子便是如此,谦恭温善白玉无瑕的样子,但是一旦关及蕙妃,皇六子就化身为阎王爷,吃人不吐骨头!见众人都惊讶地看着自己,宁如扑哧一笑,看起来可爱非常,目光却阴沉。他温柔地道:“怎么,本皇子数年不曾回宫,当真憔悴如斯,你们瞧不见我也就算了,本皇子说出的话,都做不得数了么?”语调温柔,但话中威胁之意却十分明显。谁还敢呆愣原地,昭明殿的守卫立刻将闯入的五人拖下去,就在殿外行刑。有了赏金,掌嘴之人更为卖力,十来下便打落了梧桐一颗门牙,行刑完毕,举着掉落的牙齿跪在门外等赏。 2.10 受封头一天,就有人给我难受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一时间昭明殿外哀嚎连天,芳华宫的人何时受过这样的气?梧桐虽然整张脸肿得像猪头,口鼻不断溢出鲜血,却忍不住心内气愤,虚弱地道:“六皇子如此欺负芳华宫,是眼里没有梅妃娘娘的存在了么?”“小六儿眼里有朕的存在即可,为何要屈从芳华宫的脸色?”一道微弱的声音响起,看着温公公扶着坐上主殿的人,昭明殿内宫人们立刻跪了一地,异口同声地行礼:“参见皇上!”水玉烟却牢牢地坐在原地,举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夹菜,口中道:“皇上是活得不耐烦了么?还不给我回去躺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民女也着实大胆,但是更让众人吃惊的是,天远帝竟然一点怒色都没有,反而极为温柔地道:“玉烟,我是怕他们欺你,也就这一会儿的事。”水玉烟不语,微冷的目光扫向天远帝,天远帝叹了一口气,竟十分听话地让温公公扶起,缓缓走进寝室。一干宫人们心下无不大惊,天远帝宠溺这个长得像蕙妃的医女,也算正常。但是,他竟然还有所敬畏,就令人匪夷所思了。这医女,是什么来路?秦天梅收到消息,知道自己吃了暗亏,碍于天远帝已经清醒,并且还护着那个长得相似柳绿蕙的医女,她自然是知道自己不能轻举妄动,只好把气忍了下来。天远帝的病在水玉烟的照料下恢复神速,精神一日比一日好,三日后已经可以在宫人的搀扶之下,在殿内走了好几圈。水玉烟亲自诊脉,亲自到御药房抓药,亲自煎煮。汤药从开方子到送汤药去给天远帝服用,全都亲力亲为不假人手。并非她孝心感人,而是这宫里头的人水玉烟都信不过,即便是奉王经营的人脉,她也生怕有怪。她虽与奉王结盟,却也没有完全信任于他,她素来防心甚重,全心信任的人着实不多。五日后,天远帝已经可以行动自如,吃得下饭,精神也好了许多,于是在宫人陪侍下,他恢复了早朝。“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亡故蕙妃之女流落民间,当与朕续父女之缘,即日册封为藏玉公主,赐住永翠宫。鉴于藏玉公主医治朕之顽疾有功,特赐陪侍早朝。钦此!”正和殿上,龙椅上坐着天远帝,一旁设置了侧座,上面赫然坐着依然是江湖女子打扮的水玉烟。金阶之下的朝臣本已经十分诧异,听了宣读圣旨,更是惊讶。温公公走到水玉烟身前,躬身将圣旨平举头上,道:“藏玉公主,请接旨。”水玉烟端坐金殿之上,从温公公手中接过圣旨,没有跪拜,没有谢恩,只道:“藏玉领旨。”朝臣顿时议论纷纷,左相王焕与右相施世权对望一眼,王焕当即手持玉笏出列,跪拜道:“臣启奏皇上,公主既为皇室血脉,册封在情在理,但自古以来没有公主上朝的先例,请皇上三思!”水玉烟略略挑了挑眉,清冷的目光扫向金阶之下的王焕,道:“左相,本公主可曾欠你银两?”王焕一愣,答道:“微臣与公主素未谋面,自是不曾。”水玉烟抖了抖衣袖,漫不经心地又道:“那本公主可曾杀你父母?”王焕的脸顿时黑了下来,其他朝臣神色各异,队列之中的奉王眸中闪过笑意,姜王则是眼色阴沉。见王焕不答话,水玉烟又道:“左相大人,本公主说话是不是太小声了?”王焕略略抬头,被她冷冽的目光一震,连忙垂首道:“公主说笑了,公主又怎会杀微臣父母。”水玉烟轻笑,道:“既然你我素无仇怨,那么本公主是否陪侍早朝,跟你有关系么?”她的道理颇为不同寻常,但一时之间也叫人无法反驳。与左相共同阵营的人,都是面面相觑,与左相敌对的,心里都是喜意。水玉烟又道:“左相大人是否还想向皇上进言,本公主目无尊长,对皇上不敬?”她这话无疑说中了许多人的心思,但却没有人敢出列帮王焕一把,王焕只好硬着头皮道:“公主所言确是事实,微臣斗胆,请公主下跪接旨!”水玉烟再次轻笑,她轻身站起来,一步一步地走下金阶,直至王焕身前,才道:“左相大人,本公主接的是皇上的旨,皇上尚且不说什么,你倒是意见颇多,到底这金殿之上做主之人,是皇上,还是左相你呀?”这样大一顶帽子扣下来,谁还敢抬头?尤其是她走到身前,那种无形的威逼气势,实在叫人冷汗直冒。王焕久居官场,却没见过如此肆无忌惮、目中无人之人,鉴于对方身份比自己高,他奈何不了,讲道理,却又偏偏讲不过她的歪理,他只好道:“微臣只是进谏,最后的决定,还是由皇上做主。”水玉烟唇边那抹似笑非笑还留着,她转身步上金阶,回到自己的座位前面转过身来,目色清冷扫过群臣一圈,才停留在王焕身上,道:“本公主受封头一天,就有人给我难受,这往后的日子,可不知道该怎么过啊。左相大人,是你带的头,你且说说,本公主日后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是不是该找你算账哪?”这招才叫狠!奉王垂眸敛去几乎要忍不住的笑意,这水玉烟不按常理出招,可真叫人眼前一亮啊。这受封第一日,就给了群臣下马威,还杀鸡儆猴,日后的路自然是凶险。金阶之下跪着的王焕是官场老手,官拜相位以来,何曾被人如此对付过,他只觉得冷汗直流,即便是开春的天气,内衫也已经湿透了。此时天远帝才开口,道:“好了藏玉,王爱卿是朝中栋梁,也是忠主之心,你就别为难他了。”说着,他再对着群臣道:“藏玉性子是直接了些,朕是不在意,也希望诸位爱卿莫要同她计较,今日之事,就这么算了吧,王爱卿莫往心里去啊。” 2.11江湖传言说我如何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天远帝明着说藏玉的不是,暗中却在维护她,帝王之心可见一斑。这藏玉公主,可是万万得罪不得啊,想当年同是蕙妃所出的皇六子宁如,天远帝是如何偏宠,难道他们还不清楚么?接下来群臣随意进言,讲了一些平常的政事,水玉烟见天远帝精神已乏,便寻了个空档道:“皇上久病初愈不宜劳累,今日早朝,不妨到此为止吧。”这个藏玉公主不但陪侍早朝,还敢提出退朝,群臣心里又是一阵惊讶,却也无人敢说什么。想来她必然会说身为人臣,不知体恤君主龙体抱恙,如何如何的。退朝之后,水玉烟步出正和殿门,宁如面含淡笑地道:“玉烟,真有你的啊。”水玉烟不以为然地道:“既然进了宫,就按宫廷的习惯来,虽然累人,也只好认了。”也就是说,如果身在江湖,像王焕这样的,已经死了好多次了。“藏玉皇妹,请留步!”闻言,水玉烟微微侧身过来看着叫住她的人,道:“姜王有何吩咐?”姜王阴沉一笑,道:“真想不到,原来你竟然是蕙妃娘娘的亲生女儿,难怪六弟如此护你。”他不来找她,水玉烟还真的没有时间去对付姜王,她每天忙着给天远帝治病,忙着熟悉宫里的环境,忙着跟奉王布局,也就把姜王买杀手刺杀她的事情暂时放在一边。此时他自动送上门来,她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见月城附近,姜王送给我水玉烟的大礼,我尚未回敬。不过打开天窗说亮话,本公主进宫要对付的不是你,希望你不要碍了我的路,否则……”警告意味如此明显,姜王再迟钝也不可能听不出来。既然她说不是为了对付自己,方才在朝堂也看的清楚,她在对付梅妃党,既然对他也有利,他也就不会为难她。“皇妹放心,只要你不犯到本王,本王也会对你的行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坐山观虎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看着姜王走远,宁如娃娃脸上浮起阴沉的怒意:“玉烟,你就这么放过他?”水玉烟淡笑,道:“你以为他真能渔翁得利?”说着,她轻轻旋身,往后宫走去,丢下一句:“江湖传言说我如何,你是忘了么?”她记恨哪!在对付秦天梅的时候,她一定会顺手给姜王一点颜色的!――遗落民间的皇室血脉回归,天远帝对失而复得的女儿十分珍视,百般疼宠,似乎要把二十年来亏欠的全都补上。赏赐自然是琳琅满目,不胜枚举,更是下旨昭告天下,大赦三日,举国同庆。如此阵仗足见藏玉公主受宠之至,而皇城中人更是津津乐道,藏玉公主被天远帝特别允许自由进出皇宫,可随意进出天远帝的昭明殿,甚至可以不对天远帝行跪拜礼,并随侍天远帝早朝,该皇朝以来,还属第一人。一朝公主能上早朝,这叫宠冠朝野啊。落晖城溢香居书房内,仓行云看着手中的皇榜,脸上没什么表情。追命往绝命身边凑了过去,低声道:“绝命,你看少主在想什么?”按理说,少主应该不希望水宫主当那什么公主的,但是他此时竟非常平静,就连平时那副寡情狂戾的气势也不见踪影,这反而叫人看得非常心慌。绝命微微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仓行云粗糙的手指,抚摸着皇榜上那藏玉公主四个字,沉沉地笑开来,道:“绝命,官府那边如何?”藏玉公主啊,这天远帝也觉得水玉烟是个宝么?居然想把她藏起来,天远帝当这样他仓行云就找不着她了么?天远帝啊,我的女人暂时就放在你那儿,你可千万要宝贝着,别让她受了伤害,不然我就带她离开,叫你永远也见不着女儿!绝命沉稳的道:“少主安排的证据,官府果然采信了,就当是纵火犯人畏罪自杀结了案。”萧红姝一语惊醒梦中人,连日来失火一案已经有了彻底的改变。仓行云模糊地应了一声,又道:“死者那边安抚好了么?”绝命道:“两位员外那边都已经安顿好了,那位江湖人士无家无室,我们厚葬了他,也没什么影响。至于那位盐运使,官府既然定了案,只要姜王暂时不施压,他那边的人也不好说什么,如今只剩下……”盐运使归属于姜王,但是证据做足,他们也没有办法,接下来的事,无非是走黑不走白。走黑的话,黑煞门还需要怕谁?只剩下……绝命不说下去,就怕自家少主唇边那温柔的笑,会在听了之后立刻烟消云散。“只剩下飞莲门的人还在纠缠?”果然,仓行云的脸色立刻变得不好,他狂肆地道:“他们纠缠我数日,还不肯罢休么?火也是他们的人放的,死的也是他们的人,多次找人杀我我还没算账,他们当我仓行云就这么好欺负!”汤达业这个老匹夫,自己派人做下这件案子,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师弟,就想着打击黑煞门。可惜,他的算盘注定落空。本来昨日官府已经结案,仓行云预计今日就上皇城,剩下的善后事情就交给绝命。谁知汤达业不肯罢休,暗中将袁飞的妻子儿女都叫来,每日坐在溢香居大堂内痛哭,叫仓行云想尽快去找水玉烟却脱不开身。如今水玉烟已经封了公主,以她张扬的个性,不成箭靶才奇怪。他一日不在她身边看着,就担惊受怕一日啊。追命哼了一声,道:“少主,我们既然知道这件事是他们做的,不如就趁此机会,跟他们算一个总账!想打架嘛,我们奉陪!难不成还怕了他们!”反正飞莲门的老底也已经清查,想要灭了他们,不过是个把月的事情。“不。”仓行云再次把目光放在皇榜上,看着藏玉公主四字,淡淡地道:“如今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做,先放他们叫嚣两天。伏命,你还没把老头子找回来?”伏命惭愧地垂下头,道:“属下无能。” 2.12要治我一个秽乱后宫的罪名吗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这怪不得你。”仓行云叹了一口气,他自己的父母他还不了解吗?想必又是云游到某一处风景秀丽的地方住了下来,只要他们不走动,就不可能找得到他们。这老夫妻几十年了还没有恩爱够,生怕被儿子找回来,总是躲得妥妥当当的。他们若有事自然就出来找你,没事就消失无踪。“少主,目前之事,飞莲门咱们要如何处理?”绝命问道。仓行云倏地站起,道:“送些金银给官府的人,让他们与袁飞的家属协商,只要正主儿愿意接受,汤达业老匹夫尽管心有不甘,也没有办法。”飞莲门搞出来的麻烦,待他帮水玉烟复仇之后,再行找他们算账。想到自己的追妻之路,这黑煞门事务繁多,仓行云只怕要分心,顾不上水玉烟,首要之事还是先把父母找回来顶缸。“伏命,给老头子留口讯,他们俩若再不回来,今生就别想看见儿媳妇儿。索命追命,随我上皇城。”他终究等不下去了,水玉烟即使有柳如修和奉王相助,但柳如修没有实权,奉王又只是相互利用关系,她相当于孤身一人。她又喜欢随性而为,叫仓行云实在是放不下心,还有她认床的毛病,只怕进了宫之后更加严重。想着,仓行云突然想到一个人,便抬头看向四命,道:“秦鸣人呢?”那一日他极尽羞辱将她赶跑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她人,这倒是稀奇。以当时她的韧性来看,他还当她是打不死的蟑螂,会阴魂不散到底。索命道:“那一日她离开溢香居后,第二天雇了一辆马车离开落晖城,看那方向,似乎是往皇城去的。”皇城?想必秦鸣是去对付水玉烟了。秦鸣回宫之后,本已经一头独大的梅妃又有了一大助力,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水玉烟虽然聪颖,论起阴谋阳谋,却也不见得斗得过深宫后妃,他担心水玉烟出事啊。“少主,何时上皇城?”追命问道。仓行云扫了他一眼,道:“一刻钟后!”磨刀不误砍柴工,如果他此刻能够预知此时的纵敌,他日会令他后悔万分,他绝不会赶这几天时间。可惜他无法预测未来,一日不见思之若狂,只盼着早日与水玉烟相会,根本无心于对付飞莲门。“绝命,点两队最好的人,上京待命。”仓行云又道。绝命自然明白自家少主的打算,道:“属下领命。”仓行云唇边这才发出喜悦的笑容,斜眼朝那皇榜看去,心里道:“玉儿等着我,我马上就来了。”想着,他探手入怀中,拿出那晶莹剔透的紫晶耳坠,笑了笑,收紧了拳头。――月圆之夜,春寒料峭,入夜之后更显凉意。偌大的寝殿,高高的雕花大门,光滑的青石地板,从殿门口到寝榻前铺出一条不同于青石地板的走道,懂货的行家看一眼莫不惊诧,这走道上居然铺着暖玉。虽然只是二十来步的走道,但是绝对耗资非凡。而寝榻左右两旁各有一枚婴儿拳头般大的夜明珠,装在两只紫檀木雕成的匣子里,入夜之后打开匣子,夜明珠发出的亮光,使得无需点灯也足以将寝殿看得一清二楚。这就是永翠宫。正殿的布置虽然用料华贵,但同样索价不菲的材料,都选了最不抢眼的那种。布置起来端庄素雅,让人完全难以想象天远帝最宠爱的亡妃宫殿,竟然这般低调。这儿一切布置还是柳绿蕙生前的样子,除了书房里多出来的那幅美人图。蕙妃的美人像是在她亡故后,天远帝为了思念才挂上的,每个月总会来那么几天,有时候坐上半日,有时候在此过夜。如今她的女儿回来了,这里让女儿来住最为合适。此时的正殿内冷冷清清,藏玉公主性子阴晴不定,不喜欢夜里有人伺候,所以每日掌灯后宫人们便都退下,候在自己的睡房。水玉烟在锦帐大床前面的玉阶上席地而坐,身旁放着一碗黑褐色的药汁。她盯着这碗药至少有小半个时辰,药汁早就不烫口,但她却没有要喝的欲望。究竟到什么时候,才能脱离月圆之夜这种药?水玉烟暗自叹了一口气,在夜明珠的柔光照映下,显出一抹淡淡的惆怅。“宫阶夜色凉如水。”慵懒低沉的嗓音响起,听到这句话,水玉烟方才那抹惆怅竟神奇地迅速消失,换上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她歪着头,斜睨了来人一眼,道:“私闯禁宫,论罪当斩。”语气很淡,但是却叫来人听出她话中的一丝欢欣。那人轻笑一声,疾步走过来将水玉烟拥入怀里,闭着眼深呼吸一口气,才藏不住笑地道:“藏玉公主要我生我便生,要我死,我也毫不犹豫。”水玉烟淡淡笑道:“你都知道了。”来人不是仓行云又会是谁?还有谁能近身,而令水玉烟不排斥?仓行云仍然拥着她,将头靠在她的肩上,道:“皇榜贴得到处都是,我怎会不知!”这话中带了一丝丝埋怨啊。水玉烟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当初分别,他千叮万嘱叫她别留在宫中,她还是留了下来。想着,她伸出手,轻轻环住他的腰身,道:“你的事情处理好了?”对于她亲昵的动作,仓行云满足地笑道:“自然是火速办好,才能早一日来找你。”水玉烟抿唇,笑容淡得几乎看不见,笑纹却又真切地存在:“你往奉王府传话,明日我便出宫见你,何必冒此风险夜闯禁宫?”就算他武功高强,也不见得天下第一,强中自有强中手,大内第一高手仇平就有可能比他高强。皇六子宁如的寝宫,便在永翠宫隔壁的永和宫。仓行云却不以为意地道:“我想你啊。你有认床的毛病,这寝殿这么宽敞床铺这么大,你睡得着么?”她跟在他身边,睡得十分安稳,令仓行云心里欣喜万分啊。防心甚重的水玉烟若非信任他非常,怎会在他身畔甜睡?这皇宫外表看是繁华,水玉烟一个流落民间的公主骤然得宠,这皇宫对她而言就是龙潭虎穴啊。瞧这已然三更,她仍枯坐在此,岂非是无法入睡?远远看进来单薄的身影显得分外孤独,叫他看了心里极为疼痛。他身上肌肉紧绷,衣袍上尘色浓厚,想必是日夜兼程赶来,而他一到皇城,就漏夜闯宫来见她。原来是来送安眠的,水玉烟心里暗自感动,抱住他的臂弯紧了紧。“睡不着,也是这样过。”仓行云享受着佳人主动拥抱,微一转头,看见地上那碗药汁,他不由得疑惑地问道:“这是你的药?你怎么了?”水玉烟顺着他的目光,心下略略有些慌乱,仓行云对她的影响实在是太大,她竟忘了还有这药汤的存在。不过她脸上依然镇定,一贯的淡然,在皎洁的月色下,更显清冷。她状若不甚在意地应了一声。听她模糊却肯定的回答,仓行云立刻握住她的肩,仔细地看了看她的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才道:“你病了?还是谁伤了你?”瞧着他紧张的模样,水玉烟心头一暖,拉下他的手,卸去一贯的清冷表情,放柔了声音,道:“我没病,是补药。”天远帝的病由她一人独断。这内宫之中,不想天远帝好转的人只怕多得很啊,明明可以简单治好的病,却被拖得沉疴已久。所以,奉王才会以微服私访为由,去民间请大夫。她水玉烟亲自着手亲力亲为,不假人手以断绝一切给人掉换的可能。因此,她是御药房的常客,御药房的药非常全,多名贵的药材都随处可见。所以,她调配出自己所需也简单得很,只要她还带着玉肌草。听她说没病,仓行云才放下心来,但是撞见她喝药,心中不免疑虑,问道:“补什么的?”水玉烟淡淡一笑:“补血啊。”仓行云不疑有他,笑道:“你这冷脸,确实该好好补补气血。”水玉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将早已经凉透的药端起,仰首而尽。然后,径自站起,走向锦帐飘飘的大床,道:“你早些离去,莫叫大内侍卫发现了你闯入后宫,给我找麻烦。”跟着她的脚步,仓行云不可置否地笑道:“发现了,就要治我一个秽乱后宫的罪名吗?”水玉烟转头过来瞪他,道:“你别太自负自身武功高强,大内多的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她是出于真挚的关心,才会这么苦口婆心,若非对他有那么几分情意,水玉烟怎可能管他人生死。仓行云心中一动,一把将她抱住,低头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道:“你认床睡不着,我来陪你睡,五更再走。”水玉烟抬头看他慵懒不恭的面容,心中充满了暖意,她回抱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心口处,淡淡地应了一声“好”。仓行云搂着她上了宽大的床榻,道:“玉儿,分别一个月,可有想我?”水玉烟径自躺下,不以为然地道:“想你作甚?”她当真的嘴硬得很,叫仓行云忍不住心内的冲动,立即扑身上去在她肩上咬了一口。水玉烟朝着床顶翻了个白眼,她似乎已经习惯了他动不动就咬人的恶习啊。 2.13 难道本公主还必须过去跪拜不成?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春日渐暖,一冬的寒凉总算过去。御花园有一个桃花园,天气暖起来,整座园子的桃花竞相开放,远远就看得见一片旖旎的红粉。亭台楼阁,舞榭歌台,最为引人瞩目的,却还不是这一片落英缤纷,而是穿梭在花雨中与花争锋的美人。虽然当今皇帝年已六旬,但是历代皇朝的后宫,都从来不缺乏年轻貌美的宫妃。好不容易迎来春暖花开,各宫美人们都纷纷出门透气。桃花园自然是最好的去处,霎时间园子里熙熙攘攘,环肥燕瘦,穿红戴绿。得过圣宠的就打扮得稍微贵气一些,身边随侍的丫鬟也多一两个。这其中,没有人比执掌凤印的梅妃更为夺目。已然年过四旬的秦天梅,看起来完全不输给二十出头的姑娘。这桃花园中放眼望去,五官出色的美貌女子比比皆是,甚至单独论起脸型,比秦天梅更俊俏的也不止三两个,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比她更加吸引人。按女子的年龄来说,已经生育过三位皇子女,年纪也步入中年的秦天梅,本该美色渐衰,取代美艳的该是端庄贤淑。而手持凤印的尊贵身份,合该显出庄严肃穆的一国之母风范。虽然名分上的一国之母仍好好地待在她的景天宫中,但是无论是朝堂还是后宫,都只看得见梅妃的存在。然而,秦天梅竟然还能让人初见便惊为天人。此时她云鬓高挽,头上满是金贵的珠翠,身着华贵的深紫色妃制春衫,非但不显老,还少有人穿紫色显得出娇俏来。她坐在桃花园视野最好的八角亭中,随侍在旁的有八名宫婢,两名陪侍,两名在凉亭外驻守,两名看茶,两名跑腿。“公主,咱们过去么?”水玉烟身旁的宫婢翠娥见自家公主停下脚步,立刻上前悄声问道。按理说水玉烟身为晚辈,理当去见礼。但是这个公主可不比寻常,性子清高冷傲,非但脾气不太好,还非常任性。受封当时,藏玉公主都没有跪受圣旨,之后也没有按照祖制去拜会过任何妃嫔。这些日子来,多少宫妃指派宫人来永翠宫套近乎,说是要指点公主宫廷礼仪,被她冷眼一瞧,就浑身发抖再也不敢提及。但水玉烟却不是骄纵,不会看不起宫婢。确切地说,她眼里根本看不见任何人,说得大逆不道一些,皇上和宫妃们在水玉烟眼里,跟宫人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她不发脾气,心情也很少有好的,总是清清冷冷讲几句话,就能叫人吓得屁滚尿流。现在水玉烟本是准备前往御药房,经过此处却停下脚步,神色冷淡地站在廊道上,看着不远处八角亭内、悠闲自在地喝茶吃点心的秦天梅,脸上表情也是清冷,看起来亭立似荷孤傲如兰,叫人完全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水玉烟听到翠娥的话,将目光收回,淡淡地道:“过去作甚?难道本公主还必须过去跪拜不成?”说着,她举步继续前行。她并不想与秦天梅面对面,那套虚礼她学不会。见到此人,水玉烟就会想直接动手,直接动手将失去很多乐趣啊。翠娥脸色白了白,垂下头去,不敢再言语。这公主说的也没错,连皇上都不要她行礼,梅妃难不成还大过皇上?如果她们不想生事别人就能消停,这天下早就太平了。梅妃负责跑腿的两名宫婢见到水玉烟,看了看她那江湖女子的打扮,没有任何可以彰显她的身份地位的服制和饰物,头上连一支金钗都没有,却在胸口戴了一块冬暖夏凉的玄玉,心下顿时想要过来进给自家主子邀功。藏玉公主虽然名声响亮,但是除了永翠宫昭明殿和御药房太医院,她哪儿也不去,没见过她的人多的是。那两个宫婢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目光中看到相同的讯息,于是其中一个立刻上前,向水玉烟福了福身,道:“奴婢紫兰,敢问这位贵人是哪一宫的主子?”水玉烟淡淡地扫了两人一眼,眸中多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兴味,淡淡地道:“我随奉王入宫。”原来是奉王从民间带回的女子,两名宫婢心下窃喜,紫兰又道:“原来是奉王殿下带来的小姐,小姐这……”说着目光看向水玉烟胸口的玄玉,才继续道:“这宝贝可是罕有,若肯进献给咱们家主子,这往后您在宫里头的日子,绝对会非常好过的。”水玉烟轻轻扯了扯唇角。这两个丫头着实大胆,可见主子地位确实是高,没有主子的庇护,哪里敢这样嚣张。她尚未出声,翠娥却看不下去,站出来道:“二位姐姐,这是皇上赏赐的,岂可献给你们娘娘!”那两个宫婢互相对照了一个眼色,还是由适才说话的紫兰出声:“唷,这不是永翠宫的翠娥吗?新晋公主瞧不上你,所以被调来伺候新主子啊。”后宫的主子多半是自视很高的,绝不会轻易回答宫婢的问题。瞧这主子垂着眼眸,唯唯诺诺的样子,对两个小丫头都没有半点拿乔姿态,绝不像是飞得起来的主儿,所以两人姿态自然也翘了起来。翠娥入宫多年自然看出她们的仗势欺人,她默默地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自家公主,见公主没打算说话,只好自己开口为自己争脸:“我家主子还有事儿,请二位姐姐让让道儿。”显然那两人没打算就此作罢,原来一直默不作声的站出来,朝水玉烟随意屈了下膝,道:“奴婢紫竹见过小姐。”紫竹敷衍地行礼完毕,便对翠娥道:“很快暑天就要来了,翠娥,请你家主子借一下宝贝,给咱们梅妃娘娘,咱们娘娘身子弱怕热,别给娘娘热出病来呀。过了暑日,必然还回去的。”她家梅妃娘娘是人,别人家主子就不是人,就可以热死?翠娥性子恬淡,此时却也深觉对方欺人太甚,这些日子跟在水玉烟身边,见惯了水玉烟叫别人惊怕的模样,想着她胆子也壮了起来,不由得放大了声音道:“皇上的赏赐岂可随意出借?二位莫再为难了!”……“啪!”水玉烟本是不动声色地看着,翠娥与两名宫婢一言一语你来我往,到最后谈不拢,翠娥被那紫竹打了一记耳光,这倒令水玉烟始料未及。紫竹打完人之后,轻蔑地道:“贱蹄子可真不上道!”水玉烟冷淡的目光瞥向翠娥,翠娥脸上清晰的五指印记,甚至还有一道被戒指划伤的血痕,翠娥倒也倔强,眼中忍不住冒出泪来,却极力憋着不让泪水掉落。见此,水玉烟目色一冷,双手结指在胸,轻轻一弹,两粒白色丹丸在那两个宫婢面前炸开,化成一阵褐色烟雾。她抿唇微冷一笑,道:“打狗也要看主人,你们认不出本公主便也罢了,当着本公主的面打永翠宫的人,也太放肆了些!”这声音清冷依旧,不咸不淡地说着教训人的话,却用了点内力,话音稳稳当当地飘到秦天梅那边,秦天梅立刻着人来请。水玉烟纹丝不动,远远看着十步开外的秦天梅,似笑非笑地道:“本公主那当皇帝的亲爹,尚且请不动我,梅妃娘娘莫非权势比他还大?”这后宫之中,除了新晋公主藏玉,还有谁敢这么嚣张?秦天梅脸上微微变了颜色,多年来还没有人敢这么跟她说话,这柳绿蕙生的女儿,当真是大胆!但她很快收整了脸上的愠色,仍然牢牢坐在原处,微微一笑,道:“藏玉,本宫与你母妃情同姐妹,你就是过来见本宫也并不掉分。”好一个倾国倾城的娇美笑颜!除了年轻的优势,秦鸣同她母亲的风情万种相比,还不足十分之一啊!水玉烟唇角微翘,似笑非笑,目光流连了一圈,看向走过来看热闹的各宫主子和宫婢,霎时间月华般的清冷洒落在暖日之下,这气氛可真是诡异非常。“梅妃娘娘还记得先母,我母亲在天有灵自该感恩,她自己会抽空回来见您一面。本公主还有事儿,恕不奉陪。”撂下这话,水玉烟走到那两个中了哑药和痒毒,正在身上四处挠的宫婢面前,挥手便给两人一人一巴掌,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那两个宫婢本就站不稳,此时更是栽倒在地,发髻歪斜衣衫凌乱狼狈非常,面上的表情更是惊骇非常。秦天梅再也镇定不住,猛地站起,往前走了两步,厉声喝道:“藏玉,你别仗着圣宠胡作非为,这后宫做主的人,还是本宫!”啧啧,这后宫之主盛怒之下,也还是颇具美色啊。水玉烟清冷的脸上,慢慢漾开一抹飘忽不定的微笑,她定睛看着秦天梅,道:“怎么?允许你梅妃娘娘的人打本公主的婢女,本公主却打不得她们?这话可是说,本公主连娘娘的下人都比不上么?”这话语调不急不缓,冷冷淡淡,但在场的,任是谁也听得出水玉烟话中的警告。那似是天生的气场,轻易镇住所有人。围观的众人都哑然失声,面面相觑。二十年来敢跟梅妃如此呛声的,这还是第一人啊!只见水玉烟又道:“这个世上还没有本公主不敢做的事,若是你惹我不高兴,你今日的风光,可也未必长久。请你千万握紧手中的凤印啊,梅妃娘娘!”凤印,就是她水玉烟要夺去的第一件东西! 2.14 太医院总要有能用之人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秦天梅瞪着水玉烟,半晌说不出话来,双手握在袖中微微抖了起来,但是她没有说话,突然眼白一翻就晕了过去。“啊,娘娘晕过去了!快宣太医!”随侍宫婢们立刻手忙脚乱地扶住秦天梅,当然也不乏向各方报讯的。“快去禀报皇上!”水玉烟微冷一笑,并没有戳穿秦天梅的伎俩,只是旋开脚步,就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移步,继续往御药房走去。她那个身为皇帝的父亲听了此事,究竟会如何做,她很好奇啊。走在前往御药房的路上,翠娥一路偷偷瞄着走在前面的公主。她虽然受辱,但是事情的急转直下,公主居然亲自出手为她出气,令她心中顿时涨满了对自家公主的崇拜。没想到这个公主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头一次见权倾后宫甚至朝堂的梅妃,就狠狠地下了个马威。先前公主已经拂了梅妃的面子多次,也责罚过芳华宫的宫人,却也没有这一次闹得这样大啊。在场看着的,可是超过一半后宫的主子呢。“公主,您不怕梅妃娘娘对您报复?”要知道,梅妃娘娘可不是什么吃素的角色,她虽然看起来柔柔弱弱楚楚动人,脑子却极为精明,手段也非常狠辣,多年来不知道多少宫人、甚至宫妃皇子女都被解决得神不知鬼不觉。而朝中诸多大员都被梅妃用各种手段暗中收买,甚至不少武将被她美色所惑,皇上已经病了多年,早无力管束,所以前朝后宫都是梅妃的天下。如今,藏玉公主不但治了皇上的病,还公然跟梅妃叫板,这叫多少受过梅妃迫害的人大快人心呐。水玉烟自然是知道秦天梅的棘手,她暗探多时自有结果,加上与奉王结盟,奉王少不得跟她理清前朝后宫的各种明暗关系。对于奉王来说,她水玉烟就是一颗棋子,至关重要。对于她水玉烟来说,奉王就是牵头人,是踏板。“你别管这么多,本公主不用你为我出头,多保护好自身吧。”淡淡丢下这句话,水玉烟跨过御药房的门槛。一干太医与宫人见了她,立刻跪拜行礼,齐声道:“微臣(奴才、奴婢)见过公主!”这御药房本来少有主子进来,藏玉公主却不同,一有时间就往这里进,她不是翻看医书药典,就是看太医们开的各种疑难杂症药方。水玉烟还未册封之时,所有太医都没将她放在眼里,见识过她的毒术之后,没人敢再吭声,任由她来去自如,想要什么就拿什么。后来水玉烟受封,天远帝的身子日渐好转,想来,她确实是有能耐的。当然,太医院也不是没有能人,只不过大部分太医都有自己的保护伞,主子不发话授意,谁敢轻举妄动啊。水玉烟没有将跪了一地的人放在眼里,径自走向药柜,也不用称,徒手抓药。“公主让你们都起来呢。”翠娥只好朝领头的太医院首座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快起来,不然这公主不会管他们是不是跪到天黑的。“公主,微臣能否请您帮个忙?”这道嗓音听起来有些胆怯,却又有几分勇气。水玉烟打开一组药柜的动作忽然顿住,循声望去,见到一个身着太医服制,微微垂首的白面青年,手捧着一本病历,恭敬地站在她右侧三步开外。不知是不是有些怕她,手还微微发抖。她本不想理会,但是转念想了想,漫不经心地开口:“说说看。”那名太医显然没有预料到水玉烟居然会回应,惊愕地抬起头。他只不过鼓起勇气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没想到公主居然愿意搭话,顿时令他的心砰砰跳快了几下。水玉烟看见他耳根处那抹可疑的暗红,也不知道他羞赧什么,便掉过头去不再看他,继续手中抓药的动作。白面青年清了清嗓子,双手平举手中的病历,躬身道:“这是安心公主的病历,臣不才,接手多时未有进展,公主您医术高明,但望赐教。”这名太医看起来不过二十四五岁,能有太医之名已经不容易。他任了太医以后,就接手几位不得宠的公主的平安脉。安心公主病了许多年,他用尽所学也无能为力,其他太医莫不是栖身良木,少有几个心有浩然正气想帮忙的,也束手无策。水玉烟环视了御药房一圈,许多人竖着耳朵,关注着她这边的动静,见她目光扫过,都迅速垂下头假装忙碌。她调回目光看向那名太医,接过他手中的病历翻了翻,然后递还给他,道:“将病历交给翠娥。”这决定绝对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藏玉公主不管闲事到冷血的地步,这是众所周知的,没想到今天她居然破例发起慈悲来。白面青年惊诧之下,立刻向她躬身作揖,道:“微臣谢过公主。”水玉烟转身回到药柜前,将所需的最后几味药配齐,向还杵在原地的白面青年招了招手。她将手中的药罐子递给他,道:“文火煎两个时辰,三碗水煎出半碗送去永翠宫,路上用小炭炉加热,不许凉了。”那青年又是一愣,怔怔地接过药罐子。“本公主要你亲手煎药,亲自送去,就连内急也不可离开半步,你,做得到么?”两个时辰守着一药罐子,听到水玉烟的话,众人都暗暗同情起那白面青年。但是他似乎不以为忤,垂首极为恭敬地道:“微臣遵旨。”水玉烟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道:“王阳,你若是有半分差池,就等着肠穿肚烂,痛足七日七夜。”听到这话,众人莫不倒抽了一口气,在御药房混饭吃的人,自然知晓她所说的厉害。而那白面书生――王阳却着实是惊讶万分,没想到公主居然记得他的名字。心潮澎湃之时,他再次躬身作揖,道:“请公主放心,微臣自当尽心尽责,绝不负公主所托。”水玉烟点了点头,往门口走去,却又在门口停下,缓缓转过身来,瞟了众人一眼,沉声道:“谁敢坏本公主的事,七日七夜太短,本公主定会叫他,痛足七七四十九天才算完,你们,听明白了么?”太医院名册奉王做得十分细致,水玉烟也看得十分仔细,小太医王阳显然没什么地位,他又不找靠山,必然不乏想铲除他的人,破坏这碗药顺利送到永翠宫,自然就能得逞。她不得不防。她的警告自然是有用的,众人立刻又跪了一地,异口同声地道:“微臣(奴才、奴婢)不敢!”水玉烟微哼一声,甩袖离去。出得御药房,翠娥才不解地问道:“公主为何不让奴婢来煎药?您信得过王太医?”这要放在今天之前,给她吃了熊心豹子胆,她也不敢问,但从今天开始自家公主就是她崇拜的对象,她实在忍不住不问。水玉烟竟也没有不高兴,淡淡地道:“太医院总要有能用之人。”翠娥半懂半不懂,虽然还有疑惑,却也不敢多问,只道:“公主,安心公主的病,您能治么?”水玉烟淡淡瞟了她一眼,道:“她不是病,是中毒。”也就是今日这小宫女忠心护主令她稍微满意,水玉烟倒愿意多说几句话,平素翠娥也不敢问她什么,她也绝不浪费一个字。听了水玉烟的话,翠娥心下一惊,四下看了一眼,低声道:“公主没有瞧过就能知道么?”这小丫头胆子变大了,水玉烟抿唇,虽有笑样却没有笑意,她淡淡地道:“王阳若不是心知肚明,绝不会来求本公主,他医术虽然不错,毒术却不行,也只能求本公主。算他聪明,这天下还没有几样我水玉烟解不了的毒。”说着,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可惜啊可惜,这天下还真有她解不了的毒。十五年了啊,她究竟还要过这样的日子多久?公主脸上虽然是惯然的清冷表情,但是翠娥却感觉到了一丝寂寥的气息。她自然是不知道公主心中藏着什么事,只道:“安心公主自幼身子不好,她也无权无势的,是谁要对安心公主下毒?”闻言,水玉烟嗤笑一声,道:“翠娥,你在宫里待的日子比本公主长,你觉得这后宫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翠娥敛眉思索了片刻,答道:“奴婢斗胆说句实话,这后宫总归不是一般人待得住的地方。”想出头,就必须有本事,想得宠,必须真有能耐。非但要吸引住皇上的心思,还要穷尽脑汁去防着别人来害自己,亦或者绞尽心力想着如何害人。过多的内幕水玉烟不知,但是她却知道母亲的悲哀。她十分好奇,如果母亲没被毒死,究竟有没有本事斗得过前赴后继的敌人。只要柳绿蕙受宠一天,即使没有秦天梅出来下毒,也必然有别人。“翠娥,你在永翠宫呆了多久?”翠娥小心答道:“回公主话,翠娥十岁进宫,进行过礼仪教导之后,也曾分去过好几个宫里伺候,但是奴婢嘴不甜,不招主子们喜欢,也就被送到永翠宫来负责打扫了。算起来,也该有两个年头了吧。”两年也不算短了。水玉烟又道:“皇上来永翠宫,都做些什么?”翠娥偏头回想,过了一会儿才道:“下棋啦,喝茶啦,自言自语等等。”下棋喝茶?自言自语?这九五至尊还真当柳绿蕙还活着?也许,柳绿蕙永远活在他心中吧。 2.15 此时不战,更待何时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白天下过一场急雨,夜色漆黑,入更后有点寒凉。一顶青色小轿停在奉王府后门,随侍丫鬟把轿帘掀开,将轿子里的人扶了出来。这是一个披着黑色披风的人影,披风的软帽将大半个头遮住,只看得见下巴。轮廓精致,看上去该是属于女子的娇颜。丫鬟上前拍了拍门,片刻后来了一个青衣小厮开门,将二人迎入府中,却不朝大厅走去,而是进了后院一个留空的院落。奉王闻讯赶来院落小厅,见到来人褪下软帽的倾城容颜,不由得吃惊,立刻作揖行礼道:“儿臣见过梅妃娘娘!不知娘娘光临,儿臣有罪。”丫鬟将主位上座椅的薄灰仔细擦去,秦天梅才坐下,道:“奉王很意外本宫会来找你?”她脸上没有笑容的时候,只剩下冷艳和不怒而威的气势,此时她虽然妆容依然精致,为了出行方便头上珠翠却是极少,看上去素净了不少。奉王侧身在一旁站立,道:“不知梅妃娘娘有何指示,差人来说一声便了,何劳您大驾亲自登门。”天黑之后,秦天梅这一身见不得人的打扮,又从后门进来,显然是为了掩人耳目。如今谁不知道那权倾朝野的藏玉公主,是他奉王带入宫来,公主册封之时,他也得了许多赏赐,这明显的与梅妃对立。如果秦天梅是兴师问罪,不可能行事如此隐蔽,但若不是兴师问罪,奉王猜不透她想做什么。秦天梅凤目朝奉王看去,道:“本宫知道藏玉是你带进宫来的,你本着为皇上治病的心意,这是好事。”果然说的是这件事。奉王微微垂首,淡淡地道:“儿臣一片孝心,还望娘娘体谅。”这一片孝心对的是天远帝,还是他的生母,这就有待考量了。秦天梅盯着奉王看了一会儿,才道:“皇上龙体康健,是社稷之福,本宫自然不会责怪你私带医女入宫,更何况,这医女还是皇室血脉,你有功而无过啊。”这个奉王是所有皇子中最难对付的一个,他从不开罪于人,更显得出他的攻于心计。他从不在任何人面前展露情绪,城府极深。即使明知道自己的生母死得凄惨,是她秦天梅刑求致死一尸两命,他也能不显露出半分仇恨,甚至在她面前卑躬屈膝。如果不是皇上偏心宁如,这宁晨就是啸儿登上皇位最大的绊脚石啊。奉王本分地道:“娘娘过夸了。”在朝廷宫闱之中,多说多错,少说少错总是没有错的。自小到大,奉王从不多说蠢话。既然秦天梅找上门来,他不问,她自然会开口,他又何必心急?秦天梅看着他不动如山的模样,只好开口道:“本宫不知道藏玉给了你什么好处,但依目前的形势看,你认为效忠于她对你有利,还是效忠于本宫对你有利?”果然来了。奉王微微一笑,目光依然放在自己的脚尖上,道:“那么,娘娘愿意给什么好处给儿臣呢?”秦天梅叹了一口气,道:“当年你生母与侍卫私通触犯宫规,本宫协理皇后主六宫之事,不得不依照法办。这点,却终究是本宫欠了你的。”私通?谁不知道宫婢出身的韵贵人,是因为身怀龙胎遭来嫉妒,所以才被设局寻了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对韵贵人用遍了酷刑,最后小产致死。此事发生在蕙妃过世两年后,当时皇三子宁晨已经十岁,早就有了分辨是非的能力。她提起这件旧事,换做是别人早就要激动起来,但是奉王却没什么反应,依然是低眉顺眼的样子,不咸不淡地道:“既然是儿臣生母的过错,那便没有什么欠不欠的,娘娘勿需对自己责怪。”见这件事对他没有影响,秦天梅又道:“既然我们之间没有隔阂,那么本宫就有话直说了。藏玉虽有几分本事,但毕竟是女流,她只能扶持宁如上位。本宫问你,你认为宁如坐得住龙椅么?”奉王仍旧不动声色,侧身立在那里,垂着目光看着自己的脚尖,淡淡地道:“这是父皇所决定的事,儿臣不敢揣度圣意。”秦天梅沉着目光看着他,突然勾唇妩媚一笑,道:“宁晨啊,你可真是刀枪不入。好吧,你非要本宫将话挑明了说,那本宫就直言不讳了。”她轻身站起,缓缓走向奉王,道:“这些时日来,你协助藏玉,查办了六部尚书其中三位,险些波及左右相,而她则在朝堂之上为皇上拿主意,除了不少肱骨大臣。这一手安排,不可谓不巧妙啊。”奉王眼观鼻鼻观心,道:“礼部尚书贪赃枉法行贿受贿,吏部尚书卖官谋私影响社稷,工部尚书将治水拨款挪为己用,导致水灾泛滥黎民涂炭,这些都是他们咎由自取。父皇明察秋毫,自然不会有所遗漏。”办了礼部和工部尚书,相当于断了秦天梅的财路,吏部尚书垮台,等于釜底抽薪,使秦天梅不能再安插自己人加官进爵。刑部尚书是姜王,兵部尚书是姜王的人,户部尚书,却正是奉王兼任。有藏玉公主随侍早朝,左右天远帝的决断,三部新上任的尚书,自然是他奉王的人。如此一来,六部的大权都不在秦天梅手中,秦天梅坐不住了亲自登门,也很正常。此次被左右相逃脱了罪名,下一步办的,可就是他们了啊。秦天梅淡淡地哼了一声,道:“他们办事不利,罪有应得。本宫倒是好奇,奉王是想助宁如上位,还是想自己上位。”奉王淡淡地道:“儿臣生母出身卑微,自然是没有资格做储君的。”“姜王胸无大才,即使手握兵权,也不成气候。其他皇子有实力角逐储君之位的,也就只有皇上选中的宁如了。”秦天梅抛出一个饵。奉王心知肚明,淡淡一笑,道:“不是还有娘娘所出的七弟么?七弟天资聪颖,知交满朝野,再有娘娘的扶持,自然比六弟有希望得多。”“那么……”秦天梅站定在奉王身前,道:“你是愿意继续帮助藏玉扶持宁如,还是帮本宫扶持你的七弟?”秦天梅今夜前来的目的总算是点明了,奉王笑道:“娘娘何不去拉姜王进营?姜王掌握了兵权,他可不比儿臣有用么?”那个有勇无谋的姜王自己都想当皇帝了,又怎么可能受人拉拢?秦天梅撇唇冷淡一笑,道:“奉王,明人不说暗话,藏玉究竟允了你什么好处,本宫加倍奉上。”奉王微微一笑,这藏玉公主所允的正是皇储之位,她秦天梅拿什么来加倍奉上?他却不点破,道:“只能说,藏玉对儿臣有知遇之恩。娘娘,忠臣不事二主,既然儿臣已经做好了选择,突然改变风向,有损儿臣的原则。”他不咸不淡地说出这话,表明了他的态度。秦天梅知道拉拢他是无望的了,不甘心地道:“你就不怕狡兔死,走狗烹么?藏玉一旦坐大,还有你的事儿么?”秦天梅不知水玉烟的目的只是在于斗垮她,而不在皇位,朝堂换上都是他奉王的人,内宫换上的也是他的人,这水玉烟纵然临了反悔,也没有用啊。他宁晨岂会这么傻,不给自己留一手。“娘娘,何不听由父皇自己决定?”秦天梅沉下脸色,将软帽戴上,道:“既然咱们谈不拢,那么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咱们就在朝堂上,实力见真章吧。”她冷冷说完,丫鬟给她开了门,奉王跟在她的身后,道:“儿臣恭送梅妃娘娘!”说完,他负手立在厅门前,看着主仆二人迅速消失在夜幕中。“宁晨,你这是跟她宣战了?”奉王转过头看向上官冉儿,脸上浮起笑容,道:“此时不战,更待何时?你不是也一直期待着看到这一天么?”上官冉儿走上前来,靠进他的怀中,不安地道:“宁晨,我虽然希望她得到报应,却不想见你不折手段沾染血腥。”早就知道自己娶了一个古道热肠浩然正气的妻子,奉王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皇家子女,没有几分手段的,哪一个能活到今天,如果没有选好靠山,早就被斗死了。不想不折手段争权,就只能像宁如一般远走江湖。但是,母仇岂可不报啊!不然水玉烟为何要回到宫中来,打算不惜一切斗垮秦天梅。奉王的母仇,甚至比他们姐弟俩的还要屈辱啊,他怎能放手?因为幼时随生母住在永翠宫,所以蕙妃与梅妃之间的往来,皇三子宁晨都看在眼里,当时他年纪过小,看不出梅妃包藏祸心。蕙妃纯善,对他们母子算是不错,却没想到好景不长,蕙妃出身江湖不懂内宫之中的争斗,很快便被斗死。他的生母本是天远帝无意间宠幸的一名宫婢,怀了他之后,才被封为贵人,之后再没有得过圣宠。蕙妃死了之后,天远帝伤心欲绝,时常以酒买醉,错将住在永翠宫侧殿的韵贵人当成蕙妃,一番宠幸之后,再一次怀了龙种。 2.16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但秦天梅岂会容忍不是她的人怀天远帝的孩子,所以才指使侍卫奸污韵贵人,这才害死韵贵人一尸两命死在囚牢。这样屈辱的死法,身为人子,岂能无视?这么多年来,他将这些往事吞在肚子里,隐忍至今,报仇的机会总算是来了啊。“冉儿,玉烟妹子性急,我想,很快你我就能看到秦天梅垮台的一天了,到了那时,你爹也可以正名了。”上官冉儿的脸上现出一抹期待的笑容,两人静静相拥了一会。“虽然本公主不想打扰你们,但既然来了,我就不想空手回去。”一道冷冷淡淡的嗓音响起,上官冉儿脸上微红,悄然退开一步。水玉烟身着黑色的大披风,亭亭站在院子里,她后面站着一个男子,即便是在夜色中,也显得出狂戾霸气的一面。奉王淡笑,道:“仓少主护花之心,果然……”说着,他垂首一笑,道:“进屋说吧。”进得屋来,各自落座后,奉王笑道:“仓少主是什么时候赶到皇城的?”仓行云随意一哂,慵懒地道:“在奉王查办三位尚书大人之前。”藏玉公主在后宫,也着实给秦天梅许多难受,而能够动摇的梅妃党的前朝臣子,他们也大部分都开了刀。水玉烟自认这速度已经够慢了,其他人隐藏太深,把柄不容易抓,事情也就悬在这儿。这秦天梅的凤印,还好端端在她手里握着呢。“奉王,如何摘了左右相,你心里有谱么?”说到正事,奉王略略肃整了脸色,道:“左右相都是多年的老臣,早就养成了狐狸般的性子,咱们虽然办了三部尚书,但是他们甘愿壁虎断尾,咱们也没办法啊。”“你说的不错,秦天梅为人狡猾,隐忍功夫也算到家。实在忍不下去,她就装晕,我也是服了她。”水玉烟略微蹙眉,觉得这进度确实太慢。仓行云开口道:“我听说你们上京路上,被姜王的人所行刺,可有此事?”说到这个,仓行云身上满是肃杀的气息,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但只要想到有人想动他的女人,他就忍不住狂戾起来。水玉烟斜睨了他一眼,淡笑道:“姜王就是想再有行动,他的谋臣也会阻止。毕竟,渔翁得利的事,谁不想呢。”话说回来,自从她受封那日开始,姜王确实是忍下了动作。天远帝身子逐渐好转,姜王的逼宫这条路,算是走不通了,他们只能另择良机,八成就是等梅妃党被他们斗垮,再直接对付奉王。想到这,水玉烟又道:“奉王,既然左右相自己不肯露出马脚,你便设法让他自投罗网,该不会是什么难事吧。”奉王挑了挑眉。一旁的仓行云也是有些诧异地看向水玉烟,道:“玉儿打算怎么做?”水玉烟唇边泛起一丝冷笑,道:“左相爱出风头,右相则是低调处事。不过本公主最近听说,右相的三公子施应声,看上了兵部尚书家的千金。这兵部尚书,可是姜王的人啊。”行事越是隐秘之人,越是叫人生疑,奉王与水玉烟对视了一眼,沉沉地笑了,他利落的道:“成,这件事为兄安排,三日之内,必给施大人送一门好亲事。”水玉烟扯唇一笑,道:“你安排人起个头,我会让皇上赐婚。”皇帝赐婚,就是死局,他们想反抗,也解不开了。上官冉儿沉默了许久,此时才开口:“你们不怕因此右相成了姜王党?”奉王笑道:“他就算想成姜王党,也要躲得过梅妃的爪牙才成啊。”水玉烟这招,不可谓不高。不但要叫秦天梅自己折了臂膀,还反将姜王一军,就算秦天梅忍得住不办右相,至少右相是左右不是人,秦天梅也不会再信他如初,姜王也不会敢用他。朝廷之上,后宫之中,哪一个主儿疑心病不重?宁可错杀一千,也不会放过一人。如此一来,这一颗棋子,就必然是废棋。果然不出三日,皇帝赐婚右相三公子与兵部尚书千金,准予择一个月内成婚,群臣道贺,却让右相坐立难安。一时间,猜忌满天飞,梅妃党和姜王党短兵相接,都折损了不少大将。而右相和兵部尚书,都成了废棋,寝食难安不知道何时会被自己主子出卖,心中也是迟疑不前,不知道该不该另择良木。总之,水玉烟这一招,算是赢得漂亮,秦天梅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黑。嘉恒宫是兰妃的住所,距离永翠宫有两道长巷。兰妃一无所出,本是天远帝最早的一批妃嫔之一,她温良谦恭,出身又高,在天远帝登基后首次大封之时受封妃位,膝下只有一个过继来的养女安心公主。她已有五十出头,蕙妃过世之后,皇六子便交给她抚养,后来住在永翠宫偏殿的韵贵人也出了事,兰妃又接过教养皇三子的任务。安心公主排行第四,时年二十五岁,生母不详。她自小体弱多病,性子内向害羞不喜言语,所以并不因为兰妃或者皇六子的地位而得宠,这几年毒素缠身,也拖过了婚嫁之龄。水玉烟一身淡紫色宫装,头上除了那一套紫晶饰物,并没有其他任何珠翠。她本不想穿这宫装,只不过要会见宁如的养母,所以她才给个面子换上。她走在前头,太医王阳带着一名小太监走在她身后左侧,翠娥走在她的右侧。答应王阳也有一段时日,水玉烟此时才抽得出时间去看安心公主的病。兰妃打扮得也是简单素净,虽然穿着华贵的妃制夏衫,头上也有两把金钗,但是素面朝天,看着十分慈祥。水玉烟独自进门,身后的人都留在殿外,她朝兰妃颔了颔首,道:“兰妃娘娘!”她没有行礼,也没有卑微地称呼,但是兰妃却没有气恼。她微笑着看向水玉烟,道:“我早就想去看看宁如的孪生姐姐,却苦无机会,今日总算是见着了。快请坐。”听说这个皇女离经叛道,将梅妃打得落花流水啊。水玉烟没有坐下,依然亭亭站着,道:“宁如得您抚养教导成人,藏玉在此谢过兰妃娘娘。”兰妃见状,也没有不悦,起身走上前来,拉过水玉烟的手,见她手心十分粗糙,叹了一口气,道:“你在外头受苦了。”水玉烟抬起手来,将头上的簪子往发髻里面摆弄了一下,不着痕迹地挣脱被兰妃抓住的手,然后道:“兰妃娘娘,藏玉是来给安心看病的,事不宜迟,这便过去吧。”她话说完,就转过身往外走,话虽然像是商量,实际上水玉烟并不想多费唇舌,于这些没有意义的伪善。兰妃见水玉烟如此冷淡,也不再说什么,跟上她一路来到安心公主所住的寝殿。她能在后宫安然生存了这么多年,靠的就是这份忍耐和不计较,当然,防人之心也是必须有的。自己不害人,不代表别人就不会害你,瞧向来与世无争的安心,不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同为公主,比起永翠宫,安心公主这里可是寒碜得多,先别说赏赐器物十分稀少,安心公主也只是跟着兰妃住在嘉恒宫偏殿。看样子,圣宠是一个人在后宫生存的唯一依仗。怪不得秦天梅如此气焰嚣张,她受宠多年,又执掌凤印,岂会不嚣张?由于自幼体弱多病,安心公主长得很瘦,脸上也不见肉,显得有些难看。她靠着床榻上的几个靠枕,向兰妃见过礼之后,疑惑地看向水玉烟,道:“这位是?”兰妃微笑着上前坐在床沿,拉住安心的手,道:“安心啊,这是你六弟的孪生姐姐,流落民间多年,刚刚回宫里头来,你们姐妹相互见见吧。”安心公主朝水玉烟微微一笑,道:“原来你就是藏玉啊,我听说了册封的消息,但是我这身体,没办法前去恭贺,真是抱歉。”水玉烟上前一步,在翠娥搬来的宫凳上坐下,伸手探向安心公主的手腕,道:“我给你看看脉象。”对她一句客套话都不肯说的举动,安心公主虽然不解,但见太医王阳也在一旁,看样子就是来看诊的,于是也就没有多问,听从水玉烟的诊脉。片刻后,水玉烟收回手。兰妃连忙问道:“如何?”看水玉烟的神色实在是看不出所以然来,这个女子清冷得不似人间中人,虽然相貌与已逝蕙妃颇为相像,性子却南辕北辙。蕙妃待人极为和善,是一个十分温柔的女子,水玉烟却拒人于千里之外,满身针芒。水玉烟朝兰妃看了一眼,没有回答她的话,转而面向安心公主,道:“我会指导王太医给你诊治,一个月后,你的毒就能够解清。但是你的底子不好,想要健康如常人,却是不能。”说着,她朝王阳看去,道:“今后为公主调养,便是你的事了,与本公主无关。”王阳连忙俯首,道:“是,微臣谨遵公主旨意。”兰妃笑道:“如此甚好,藏玉,真是多谢你了。” 2.17她来得而去不得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水玉烟轻身站起,转头看向兰妃,道:“兰妃娘娘,我走这一趟,是因为宁如的关系,他日我若再为你做些什么,你也不必言谢,这是我替先母还报你的恩情。”兰妃微讶地看向水玉烟,不明白她为何将话讲得如此直白。在后宫中生存,多一个帮手,就少一分危险,她怎能不知道啊。“藏玉,你这话就是见外了。本宫曾承蕙妃救命大恩,为她做点事也是理所当然。更何况,本宫无所出,宁如这孩子,就像本宫亲生的一样啊。”水玉烟没有回应她什么,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那日后请兰妃娘娘多加照顾宁如。”听她的语气似乎并不打算长久地留在宫里,兰妃垂眸思索了片刻,往门外瞧了一眼,斥退了其他人,拉过水玉烟的手走到一旁,道:“你是为了蕙妃的仇才针对梅妃的罢!”想不到兰妃竟突然把话说白,她又怎会知道柳绿蕙是被害死的?水玉烟微微看了一眼安心公主,却见安心公主只是看着她们,神色十分平静,看样子安心公主也是知情人。兰妃踌躇了一会儿,才道:“藏玉,你母妃……她是死于梅妃之手啊。”水玉烟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抽回,淡淡地道:“说这话,娘娘可有证据?”“我要是有证据,她还能一路坐大至今么?”兰妃长叹了一口气,又道:“安心中毒,也是梅妃所为,我们虽然知道,却苦无证据,奈何不了她!”安心公主垂下头,道:“母妃无需伤怀,安心身子本就不好,这也没多大差别的。”“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若没有她的加害,你也少受苦啊。”兰妃慈眉善目的脸上现出十分懊恼的神情,又朝水玉烟道:“藏玉,你要想对付梅妃,就要有帮手,本宫愿助你轻薄之力。”看这样子,这秦天梅为人也确实是毒辣,随便拉出一个人,都能跟她有仇。水玉烟淡淡地道:“多谢兰妃娘娘,若藏玉需要娘娘的帮助,会开口的。”有句话说的不错: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如果她有需要,一定会结盟的。她转头向王阳,道:“你随本公主来拿方子。”说完,便朝兰妃轻轻颔首示意,就轻身踱步走了出去。――芳华宫内的庭院上造了一处平台,平台上是一座四角凉亭,四周围着纱幔,春风拂来,纱幔随风起舞。午后的阳光十分温暖,午间稍微休憩过后,秦天梅便悠闲地坐在亭子里享用燕窝。一道纤细婀娜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一路上的宫人们都屈膝行礼,她也不去理会,直直走进亭子里,微微屈膝,道:“儿臣拜见母妃!”秦天梅从白玉碗中微微抬起眼来,道:“鸣儿,你算是舍得回来了?”自己的母亲楚楚动人,却不怒含威,看着叫人就觉骇然,秦鸣不敢辩驳,只道:“母妃召儿臣回来,是要对付水玉烟么?”“水玉烟?”秦天梅抬起头来,道:“你说的是藏玉么?”秦鸣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一丝恨意,道:“可不就是她!跟她的娘一样,就会蛊惑男人。”仓行云啊仓行云,在外头我没办法动她一根汗毛,到了这内宫之中,她还能翻出我的手掌心么?秦天梅将手中的白玉碗放下,一旁的紫兰立刻上前,拿出丝帕给主子擦嘴。“鸣儿,莫不是你在外头,有了看得上眼的男子?”听着母亲轻轻柔柔的说话,秦鸣半点都不敢放肆,垂着头道:“蕙妃的女儿像极了蕙妃,抢了儿臣喜欢的人,请母妃为儿臣做主。”提到这件事,秦天梅原本楚楚动人的脸上,立刻浮起狰狞的恨意。她此生最解不开的心结,就是天远帝带回柳绿蕙之后,多看她一眼都不再有。她向来自负于自身的美貌,和对男子的吸引力,在柳绿蕙之前,她已经宠冠后宫,没想到来了个什么都比不上她的柳绿蕙,竟轻易地夺取了天远帝全部的关爱。“蕙妃?她们母女可真行啊,把属于我的宠爱抢去不说,连我女儿喜欢的人都抢了去?”看见自家主子发了怒,宫人们没有一个敢抬头的,全都默默地将头垂得比原来更低。秦鸣见此,连忙上前来,拉着秦天梅的手,道:“水玉烟不但抢了儿臣喜欢的人,儿臣还听说她从进宫以来,就换着方儿地对付母妃,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啊。”“依你看,咱们应该怎么做?”秦天梅看着与自己有着七分相似的秦鸣,轻缓地道。秦鸣美艳的脸上闪过一丝阴狠,一阵微风吹来,将亭子的纱帘吹起,她看向庭外开得娇颜的花卉,道:“既然她不怕死,那便叫她来得而去不得!”“好。”秦天梅亲手盛了一碗燕窝,递到秦鸣手里,道:“既然你回来了,藏玉就交给你对付,本宫就专心应付朝廷上的事。你去给姨母发个讯号,调些高手来京师,等候差遣。”如今形势对她们极端不利,她必须有所动作挽回颓势。从天远帝那边下手显然是困难的,眼下他只顾着恩宠失而复得的女儿,不惜违背祖制,让一个公主随侍上朝,哪里听得进其他人的说话。  秦鸣点了点头,敛眉思索,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碗里的燕窝,片刻后,抬起头来道:“母妃,啸儿还未回来?”秦天梅淡淡地呼了一口气,道:“姜王蠢蠢欲动,他那边总要有人盯着。”姜王有勇无谋,靠的是身边的谋臣,她已经逐步架空了姜王的势力,趁他不在京师的时候,暗杀了他许多个谋臣。她好不容易才能让天远帝神不知鬼不觉地病倒在床,可不是为了让姜王有机会逼宫的。目前的形势看,只要把姜王手中的兵权控制住,他就不足为惧,棘手的却是与藏玉结盟的奉王。奉王城府极深,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角色,但是他还是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便是他的爱妃――上官冉儿。那么,她会想办法拿住这个最好的把柄,不信他不就范。说着,她转头盯着秦鸣,又道:“倒是你,枉你生了一副好姿容,却不会善加利用,竟叫一个相貌连柳绿蕙都比不上的贱种,夺了自己所好!本宫平日是怎么教你的?”她的话中带了十分严厉,秦鸣连忙放下手中的白玉碗,屈膝半蹲在地上,扶着秦天梅的手,道:“儿臣愚蠢,比不上母妃万一。还请母妃多费心神,再教鸣儿些本事。”她过去已经吸引过无数目光,对自己的容貌确实也是过于自傲,因而不愿意学狐媚手段,才会在仓行云面前栽了跟头。若是她学会了母亲的媚术,她就不信仓行云还能不动如山。秦天梅轻轻哼了声,道:“你坐着吧。”“是。”秦鸣起身坐到原先的座位上。秦天梅挥了挥手,将左右斥下,才又道:“本宫今生最大的憾事,便是输给了柳绿蕙那个贱人,既然命运轮转,居然让我的女儿和她的女儿,又看上了同一个男人,那么,你必须不折手段赢她,好为本宫出一口恶气。”秦鸣抬头看着母亲满脸的愤恨,甚至扭曲了原本美丽至极的面孔。秦天梅极少在人前表露这样的神情,若有人见了她发怒的神情,她就会将那人杖毙处死,所以,只要她话语中含了怒意,宫人们都是不敢抬头的,生怕触犯了她的禁忌。“母妃,父皇如今全心听信水玉烟那个贱人,咱们怎么办?”提到天远帝,秦天梅怒意更深,她拂袖将桌上的白玉碗扫到地上,上好的玉碗立时摔得四分五裂,发出清脆的声响。男人都是朝秦暮楚见一个爱一个,在没有遇上柳绿蕙之前,天远帝疼她入骨,说什么“朕的眼里只有你一个”,说什么“即使爱妃要天上的星子,朕也会为你摘来”,说什么“只要你为朕生下皇子便立为太子”……结果呢?他不过是微服出巡那么一次,回来便天地都变色。柳绿蕙进宫后,天远帝再也没有踏进别的妃嫔宫门半步,任她秦天梅使尽浑身解数,也再也看不到半点恩宠。所以她才时常往永翠宫跑,以期望能多见天远帝的面,但是看着他们浓情蜜意,她又气不过来,便在送给柳绿蕙的补品中下了慢性毒药――倾城。倾城这个毒的名字非常美,中了倾城之毒的人也会一日比一日美貌,但是生命却逐步消耗殆尽,不出两年便会香消玉殒。谁能料到,柳绿蕙竟生了一个儿子,她秦天梅东山再起再也无望,所以,她逐渐死了心。既然天远帝想把江山送给柳绿蕙生的儿子,那么她就不折手段将这个江山拿到手,待天远帝驾崩之后,再将柳绿蕙迁葬到南海去,叫他们天南地北永生永世不能在一起。“母妃……”秦鸣看着自己母亲又痛又恨的样子,心里也觉得有些惊惧。秦天梅回过神来,道:“你既然回来,就去见一见你父皇,提醒一下他,他不止有藏玉一个女儿!”秦鸣点了点头,道:“是,儿臣明日一早就去。” 2.18 我们势不两立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一大早,水玉烟便坐在庭院晒太阳用早膳,翠娥实在不敢苟同自家公主这种喜好。哪有一朝公主,跑到露天的地方用膳的。天远帝的身子日见好转,水玉烟也就不再天天陪他上早朝,最多在需要的时候,偶尔陪侍。但是她依然会每日一早便去昭明殿给他诊脉,然后去御药房亲手抓药,交给王阳煎煮。她不再上朝,倒是许多朝臣松了一口气。天远帝沉疴已久,朝臣陋习多了许多,天远帝恢复早朝后第一件事,就是清除毒瘤。而水玉烟会左右天远帝的判决,在天远帝的惩处之下,不太严重的罪行最少都能保住性命,但是藏玉公主却没那么仁慈。她不会殃及无辜,有罪行的大臣亲眷若是没有罪,她一律不予追究,但是谁有罪,她一个不漏,判处之狠令人闻声变色。头一个不服藏玉区区一个公主敢下决断的朝臣,被她当庭以以下犯上之罪处死,而天远帝却纵容她,于是就再也没人敢挑衅她的权威。水玉烟边吃边想,听说秦鸣昨日回宫里来,她们势必要碰上面了啊,也不知道这秦鸣在仓行云那里,究竟进展到哪一步了。“翠娥,收了吧。”水玉烟吃到一半,突然觉得没有胃口。她还是昨晚仓行云告知,才知道秦鸣回宫的消息,看样子她的消息不够灵通,这不利于她接下来的行事,如此看来,要奉王多给几个眼线才行。秦鸣回来,秦天梅就多了人手,想必飞莲门那边也会有所动作,水玉烟不得不防着秦鸣对她用杀招啊。“瞧着时辰,皇上应该下早朝了,公主是否要起驾去昭明殿?”翠娥吩咐其他宫婢收拾完毕之后,朝坐在那里沉思的水玉烟问道。水玉烟回过神来,道:“走吧。”有点意外却又意料之中的事,水玉烟看到守在殿外等候宣见的秦鸣。水玉烟微微勾起唇角清冷一笑,并不想与秦鸣有什么接触,打算来个视而不见直接进殿,但显然秦鸣不这么想,一看见她,人就迎了上来。“藏玉姐,没想到我们居然是姐妹,真是有缘啊。”秦鸣浅笑嫣然,看着楚楚动人,但水玉烟却清冷地瞟了她一眼,道:“怎么,你不看紧仓少主,是怕我抢去你在宫里的风头?”她不相信秦鸣这么轻易就会放弃仓行云。“姐姐真爱说笑,你自小流落江湖,从未得过父爱,如今父皇多疼疼你补偿一下,本也是应该的,身为一朝公主,妹妹岂会不识大体?”秦鸣笑得非常天真无邪,说的话却叫人听了十分刺耳。水玉烟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并不打算叫她占上风。她收回就要步上台阶的右脚,抬步走向莲池畔,边走边道:“你也犯不着说酸话,倘若你稀罕这四方天空的荣华,又何必找上仓行云。”纵然她秦鸣再高傲,在仓行云那里一再受挫却是事实。打蛇就要打七寸,对让自己心情不佳的人,她水玉烟从来不会客气。秦鸣自然不甘落后,跟着她走过去,依然是那无害的笑容,道:“姐姐这是给我下马威么?你当你就一定能得到他?就算你得到了他,又能守住多久?”侧过头来看了秦鸣一眼,水玉烟讥讽地道:“你若学你那母妃,有的是手段。但我若是现在想嫁给他,任你有再多手段,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她是不想伤人伤己而已,她不是不想嫁不愿嫁,而是不能嫁!但是秦鸣哪里知道水玉烟作何感想,自然也不知道仓行云与水玉烟的相处模式。她妩媚一笑,道:“你就这么自信仓行云不会背叛你?他再好也不过是个男人,男人都喜新厌旧,咱们的父皇那么爱你娘,最后不也是舍了你娘选了我娘么?”她若是不提这个事,水玉烟还想给秦鸣留个台阶下,但秦鸣竟敢提及她水玉烟最在意的事,那真的是不给她一点颜色,水玉烟传说中的记恨性子就是说假的了。既然秦鸣非要咄咄逼人,那么也别怪她水玉烟不留情面。想着,水玉烟冷冷地道:“所以,你母妃心里的算盘,你也想故技重施了?说起来也是啊,只要你亲弟弟登上皇位,你还怕什么得不到?”秦鸣不屑的一笑,道:“他当不当皇帝我都只是个公主,再怎么受宠,最多不过赐婚一个显赫的贵族,同样是嫁人,我何不选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水玉烟斜睨了她一眼,道:“一纸圣旨下来,想要什么样的男人,还不是由你挑的?你若能让仓行云睡了你,选你而弃我,我就送给你无所谓。”因为她的话,秦鸣稍稍愣住,她想不到水玉烟竟会讲出这样的话来。水玉烟此时哪里想得到未来的某天,秦鸣还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她们真的走上了这条路。此时的水玉烟唇边泛起一丝清冷的笑,她缓缓抬手摘下一只耳环捏在指尖,轻轻一弹指,耳环迅速疾驰,打向秦鸣脚尖。金子在水玉烟的强劲内力下,想要打穿一个人的脚板都不在话下,但是她用劲却极巧,用了极为合适的力道,叫秦鸣脚尖吃痛,却不会受伤见血。秦鸣脚趾受痛,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她本来靠边站在池畔,这一退,一头栽进莲花池中,扑腾腾地舞着双手,再也保持不了那副楚楚动人的笑容,花容失色地骂道:“水玉烟你这个贱人!来人啊……咕咚咕咚……救命啊……咕咚咕咚……”她的预想没错啊,自恃清高的堂堂一国公主,怎会放下姿态练习凫水?水玉烟站在岸上,微扬下巴看着秦鸣在莲花池内挣扎,她冷冷一笑,朝听到呼唤声迅速赶来,却看得目瞪口呆的宫人们道:“还不快救人?若是明珠公主有了什么闪失,你们可担待得起?”说完,水玉烟施施然地移动莲足,走进昭阳殿。见状,立刻有两名太监跳下水去,将秦鸣捞了起来带到岸上。妆容精致,发髻精美的明珠公主秦鸣,向来都是叫人看了就觉得赏心悦目,何时如此狼狈地出现在一帮奴才面前过?她捏紧拳头,看着水玉烟消失的方向,狠狠地道:“水玉烟,我们势不两立!”――水玉烟虽然没在宫廷长大,却也深知宫廷内斗单打独斗是不行的,尤其是已经向秦天梅开战,她不得不防。仓行云多有担心,却不能现身保驾护航,只能夜夜闯入禁宫,一为解相思之苦,二为她送安眠。如果没有仓行云,水玉烟是真的想不到她能撑多久,就算意志力撑得下去,身体也撑不住。好在这世上,还有一个能让她全心信赖的人啊。宁如虽然也住在内宫,但是天远帝身体日渐好转,下诏封皇六子为明王,赐明王府邸。明王之意不言而喻,就是相中他来继承大统的。所以,只要明王府修缮好,宁如也将搬出宫廷。水玉烟对这件事倒不在乎,宁如不在宫里自然也有好处,再宫外他反而安全得多。她多留了一个心眼,向毒娘子发出讯息,召林晓双来京。仓行云落身在永翠宫,在寝殿没找着水玉烟,一路寻来,见到的就是负手立在柳绿蕙遗像前的,水玉烟仰面看画像的背影。她神情专注,目光迷离,看上去像失了魂,画中女子虽眉宇间流露着轻轻的哀愁,但仍气质不凡,轮廓与水玉烟极为相似,却比水玉烟更为美丽。柳绿蕙像一朵云,温柔而缠绵,而水玉烟则清冷似风,此时此刻的样子,让人感觉她即将消失一样。现在她比平时的清冷多了一种莫名的疲累,脸色惨白,微翘的唇角显出一抹几乎看不见的嘲讽。看着她越久,抓不住她的感觉就越来越浓烈,仓行云忍不住上前一步将她寂寥的背拥在怀中,收紧手臂圈紧她。熟悉的气味,温暖的体温,令水玉烟回过神来,苍白的脸色渐渐恢复正常。她垂眸看着紧箍着自己的健壮手臂,眸中闪烁着淡淡的暖意。方才她真的觉得十分失意,不知道来到这偌大的皇宫用尽心思争斗,究竟有什么意义。这么多年背着这个包袱,她是真的觉得疲惫,很想放下。他及时出现,竟奇迹般的令她觉得留在这个世间,还是有意思的。她对他果然是越陷越深,只怕会逐渐难以自拔啊。“玉儿,这就是拂柳仙子么?”仓行云看着那幅画像,画中女子虽然显出淡淡的哀愁,却是一个七情六欲健全,温柔似水的女子,虽然云鬓高挽珠翠满头,也完全盖不住她清灵的气度,莫怪天远帝对她情有独钟啊。而他怀中的人儿,明明长得那么像,却缺失了一个姑娘家该有的娇嗔喜怒,就像一个没有梦对未来完全不期待的人偶。想到这点,仓行云不觉地心中泛疼。他不知道水玉烟究竟在心里藏了些什么,枉他素来张狂的性子却也不敢逼问,生怕触碰到她的底线因而失去她。向来我行我素的他,何时有过这样的小心翼翼,爱真是让人变得卑微啊。但是他不悔。 2.19 她爱糟践,关我什么事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水玉烟轻轻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漫不经心地道:“虽说是我母亲,但其实我对她并没有什么观感。”仓行云淡笑,道:“你这个人,对谁又有什么观感?”如果不是他锲而不舍,又怎么有今日的相拥。说着仓行云突然想起一个人,于是又道:“也不对,至少对你那弟弟你倒是非常上心。”“我弟弟的醋,你也要吃?”水玉烟轻轻挣开他的钳制,转过身来,微微仰头看他,淡淡笑道:“血缘是与生俱来的,以后不敢说,至少现在他在我心里比你重要。”“虽然心里很明白这个事实,但实话可真是伤人。”仓行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也并不着急,她那个弟弟不可能霸占她一辈子。她此时目光略含挑衅,扬头仰视他的角度,真的非常适合承接他的吻,于是仓行云没有多想,直接按住她的腰贴在自己身上,结结实实地吻了上去。耳鬓厮磨,既霸道又温柔,直到两人都略略觉得呼吸不畅,他才松开,贴在她耳畔低低地道:“那个小太医,你给我离他远点儿,别以为我白天不能进宫,你就可以拈花惹草。”这又是为了哪一出?水玉烟双目微瞪,不可置信地狠狠掐了他的腰一下。仓行云受痛,松开对水玉烟的拥抱,回瞪着她。“你在内宫安插了眼线?”水玉烟歪着头斜睨他。若不是,消息岂能如此灵通。仓行云颇为自得地一笑,道:“那是必然,我的女人在这危机四伏的地方,我怎能不多留个心眼。”“……”水玉烟无言地看着他,他又道:“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那个小太医对你想入非非。”先吃她孪生弟弟的醋,再到一个不相干的人。水玉烟扶额默默地叹了一声,对这个充斥着酸味的大醋桶颇感无奈。她沉默了半晌,才道:“你大可将心吞回肚子里,我没有那种功夫理会闲杂人等。”她愿意给解释,令仓行云神色稍霁,但他仍没有放心,道:“若不是你没事对人家另眼相待,怎会让人会错意?”换而言之,他就是找茬。水玉烟微眯双目,阴测测的看着他,缓缓地道:“仓少主,我倒想问问你那千娇百媚的秦鸣姑娘,千里迢迢奔去落晖城找你,是什么意思?你是想先收了她么?”仓行云不甚在意,目带鄙夷地道:“她爱糟践,关我什么事。”说得可真无情。水玉烟撇开目光,拿过放在灯笼架上的灯笼,率先跨步往寝殿走去。见状,仓行云跟上她,接过她手中灯笼,搂着她一同走。“秦鸣对你尚未行动么?”水玉烟一边走,一边低低说道。仓行云微微哼了一声,没有告诉她秦鸣曾试图送上门的事,只道:“你们虽然流着相同的血,性子差别却真大,幸亏她老娘召她回宫。若不是碍于江湖与朝廷尽量互不冲突,我早就灭了她。”瞧他慵懒不恭的样子,加上他的形容,水玉烟轻笑了一声,道:“老娘?她那老娘看起来比她还赏心悦目,哪儿老?”“说的也是。”听她说完仓行云也笑开,道:“玉儿,你想对付他们,多的是办法,为何用最麻烦的法子?”照仓行云的方法,自然是手起刀落,但水玉烟可不那么想。她受了这么多年的折磨,若让他们这么容易就死了,对得起所受的罪么?想着,她唇边泛起一丝冷笑,在夜色下诡异非常,朱唇轻启一字一句地道:“我要一样一样地夺去她最看重的东西,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仓行云搂着她的臂膀都感觉到她的恨,他心下微疼,道:“如此你很辛苦,不如交给我来做,一样达到你的目的。”“不。”水玉烟淡淡开口:“我要亲自来。你若想帮我,就牵制住飞莲门,叫他们没有空余功夫上京来就好。”她现在就怕飞莲门的暗袭,之前已经吩咐仇平多加防范,但是她身边没有这样的高手,仓行云白日里又不能入宫,所以只能靠自己。仓行云笑了,他所看上的女子果然与众不同,深得他意啊。“玉儿,你要保护自己,我若是心疼了,可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情来。”谁若是敢伤了她,他必然血洗对方满门,一个活口都不会留。水玉烟自是知道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微微侧头看他,卸下脸上的阴冷表情,浮起淡淡的笑容,道:“那你可千万要保住自己,若是被秦鸣绑住了你,我连回头看你一眼也不会。”“唉!”仓行云仰天长叹,道:“对我,你也一定要这样冷血吗?”水玉烟笑道:“怎么,现在觉得我不是你心目中那样纯善的一个人,后悔了么?”仓行云跟着她迈步进入寝殿,将门一关,把她打横抱起,道:“你若凡事心慈手软,我倒反而看不上你。”“……”对于他的直白,水玉烟无语。但是,她却悄然伸出藕臂,将他的脖子圈住,将头迈进在他颈窝里,用心汲取那种令她安心的味道。若能拥有这样一个男子一辈子,那该多好?可是她的命格……次日清晨,永翠宫外的树上,小鸟叽叽喳喳叫得欢,水玉烟醒来,看着空荡荡的另一边床铺,略略有些失落。她在想什么?仓行云又怎么能留过五更呢?只不过为何他总是悄无声息地离去,她竟无半点知觉。不是仓行云武功太高,就是他非常小心谨慎啊。他生怕她睡不好,才每夜越过宫墙来陪她,离去之时也不忍吵醒她,所以才悄然离去。这份温暖,叫她如何拒绝得住啊。早前忙着翻看太医院的医书药典,亲自服侍天远帝的汤药,又费了一点心思治愈了安心公主。她向来睡眠不好,所以没有太多精神部署下一步该做什么,只能是见招拆招,朝堂上的事基本是奉王运作。安心公主的毒解清,天远帝的病也已经没有大碍,只不过年纪大,加上多年来拖延败坏了底子,想要更好些只能靠慢慢调养。既然提携了可靠的人,天远帝养身子的事就交给了王阳,水玉烟总算落得清闲。亏得仓行云夜夜送安眠来,水玉烟如今倒有精神好好想想要怎么做。她向来行事随性而为,喜欢见一步走一步随时改变想法,但如今身居深宫,敌手并非泛泛之辈,她不能如同以往一般不将任何事放心上。秦天梅目前最重视的是什么呢?凤印绝不能丢自然是第一项,第二便是积极拱儿子成为皇储。她想做到这第二项,吹枕边风是不可能了,只能靠朝中势力向天远帝逼压。近日来,诸多臣工纷纷上书,盼帝早日立储,其中以推举才思敏捷、个性活泼的皇七子的最多。与此同时,姜王的谋臣自然也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也都各自举荐。反观奉王的按兵不动,倒显得十分低调。一时间,逼帝立储的声浪一波高于一波,水玉烟却不想理会那些事,立储绝非一朝一夕能够决定的,剪除梅妃党羽自有奉王操心,她目前只想如何让梅妃丢掉凤印。这个决断必然是天远帝下旨才有用,虽然天远帝对她是百般纵容,但一国之君也绝不会因水玉烟一句话就处置一个宠妃,总要师出有名才好。看样子她还需要下点功夫,让秦天梅自己撞上来。想到这,水玉烟翻身起床着衣。此时,翠娥推门端着水盆进来,见到她站在衣柜前,立刻放好水盆走了过来,殷勤地道:“公主您起来了?奴婢来帮您更衣吧。”相处多时,水玉烟对这个小丫头也有所了解,不太排斥她近身,于是由着翠娥为自己整装。翠娥一边为水玉烟穿衣,一边笑吟吟地道:“公主,您最近睡得好些了呢!早膳用些什么呢?今儿个准备上哪儿去呀……”自从上次水玉烟为她出头之后,翠娥终于不再对水玉烟感觉害怕,胆子反倒越来越大,每日在耳边喋喋不休,做事勤快,也忠心得很。水玉烟也懒得理会她的聒噪,高兴就回一句,不高兴就不搭她的话。突然,翠娥“啊”地尖叫一声,后退一步,死盯着自家公主某一个部位,那表情惊恐得就像见到了死人。水玉烟顺着翠娥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左侧锁骨,赫然看见一枚淤青。她眼色微沉,仔细翻了翻衣领看其他地方,却见许多淤痕,三三两两的分布在颈脖周围。她向来起得很早,通常都是自己穿衣,很少照过镜子,竟不知道仓行云在她身上留下了这么多痕迹!这该死的仓行云,诚心叫她尴尬。水玉烟双目微眯,迅速将翠娥手中的衣服拿过来穿上,面无表情冷冷地道:“你看见什么了?”翠娥倒也机灵,当没看见自家公主脸上可疑的粉红,马上摇头,连声道:“奴婢没看见,奴婢什么都没看见!”自己服侍公主以来,可从来没见过公主失去镇定的样子呢,这公主羞赧脸红起来,才像个真正的姑娘家,瞧着非常好看。水玉烟微微点了点头,故作镇定地坐在妆台前,道:“给我梳头。”她在心里暗暗地骂了仓行云一遍,心想今儿个晚上再跟他算账。 2.20 无心插柳柳成荫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却听见翠娥小声地念叨:“公主,前些日子的一个夜里,奴婢看见了来找您的轻功好厉害的那位公子,他可是您的情郎?奴婢远远地看了他一眼,长得很是好看呢。”“除了你还有谁看见?”水玉烟因为情郎二字,微微瞪了镜中的翠娥一眼。不过显然翠娥专注在打理水玉烟的头发上,并未发觉,仍旧持续着碎碎念:“奴婢也是半夜起来如厕,才看见一次,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瞧见。不过没见她们碎嘴,那就是没有吧。公主,原来您不让咱们夜里伺候,是因为他要来呀?”“你别多管闲事,也别四处声张。”水玉烟瞅着镜中的翠娥,淡淡地道。不让人夜里伺候,一来因她不喜欢,二来因为她总变着方儿的,在各处下毒以防有人暗算,这第三,自然是后来仓行云夜探内宫,她不希望被其他人瞧见。然而水玉烟不想多做解释,翠娥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想着,又漫不经心地叮嘱了翠娥一句:“待会去昭明殿。”“是。”翠娥应了一声,然后又道:“公主,您怎么不跟皇上说一说,正式赐了婚,不就不用偷偷摸摸了么?那位公子,会是咱们未来的驸马爷吧?”到底是少女情怀,想得简单。水玉烟有一瞬间的沉默,然后依旧是淡淡地道:“不会。”并不是仓行云想吃完不认账,而且她不能啊。她早就安排好自己的路,若是早早能够知道会对仓行云情根深种、不可自拔,水玉烟绝不图一时之快,而放任对仓行云的动情。如今自己本来命不久长,又以身犯险,谁能知道他们有没有将来?这般下去,只怕还是害得他痛苦啊。“公主若是不喜欢他,那又何必跟他……”翠娥一脸惊愕,完全不怀疑方才看到了公主镜中的表情,刚才公主沉默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消沉呢。水玉烟从镜中看着她惊呆的模样,顿觉好笑,不由得好心地解释了一句:“你以为,我会让不喜欢的人靠近我?”淡淡说完,见头已经梳好,水玉烟径自去水盆那洗脸。说的也是,公主不爱与人亲近,如果不是心里喜欢的,怎么可能……翠娥听到水声,回过神来,急急忙忙地捧着首饰盒子,道:“公主您看戴哪些首饰呢?”水玉烟用汗巾擦去脸上的水珠,看都不看翠娥一眼,心里对翠娥手中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盒子并无感觉,只道:“珠翠就省了吧,我不是后妃,又不需要靠这些来争宠。”“公主还未用膳呢,要不奴婢先给您传膳……”翠娥一脸沮丧,捧着首饰盒子放回妆台,回过身来,却看见自家公主已经往门外走去,显然已经不打算回答她的问题。于是,翠娥只能无奈得小步跑,追上那位性子奇怪的公主。但是没一会,她彭的撞上水玉烟的后背,虽然没有将公主撞倒,却见公主调转身子过来,睁着双目炯炯地看着自己,那目光所含意味不明,将翠娥看得心惊胆战,慌忙半跪下去,道:“公主恕罪,奴婢不是有意撞您的。”翠娥委屈啊,明明是公主突然停住脚步,她一时不察才撞了上去。若为了这件事公主怪罪,她可真是冤死了。水玉烟却没有责备翠娥的意思,将她拉起,道:“翠娥,为何你见了本公主身上的痕迹,却不觉得我不合礼法?”云英未嫁的公主,后宫私会情郎,这样的事说不好听就叫伤风败俗。水玉烟出自风云水火宫,从来不受女戒的束缚,但是翠娥的表现也太过怪异。翠娥仅仅是吃惊于自家公主身上的痕迹,非但没有觉得此举不妥,反而还劝说自家公主求天远帝赐婚。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只有一个解释,就是翠娥对此类事情见惯不怪了。换句话说,后宫的宫妃公主或者宫婢,只怕这样的行为并不鲜见,因为司空见惯,所以才不觉得惊诧。翠娥看着自家公主不明阴晴的脸色,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能合公主的意思。若说正常,这也有些奇怪,若说觉得确实不合礼法,岂非刚好评论了公主的是非?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婢,哪儿敢编排主子的不是?想了想,翠娥朝四下张望了一下,见没有别人,才将声音放到最低,道:“公主,奴婢照实说,您可别治我的罪呀。”“你说。”水玉烟负手在后,淡淡地道。翠娥再一次四下望了一眼,紧张兮兮地道:“皇上已经病了好多年,各宫年轻的主子们,不乏受不住寂寞,故而……的。”翠娥实在不敢说下去,这种事说出口叫有心人听了去,就是杀身之祸啊。她怎敢老老实实地说,那些宫妃守不住寂寞,大多都有私通行径呢?即便翠娥没有说完,水玉烟也明白她后半句的意思,她淡淡地道:“原来如此,本公主问你,梅妃可有?”听言,翠娥一惊,抬起头来看着公主肃然的神情,细声地道:“奴婢曾听人说,那位娘娘即使有,也绝不会带到宫里头来,她权势大,出宫不是难事。”也就是说,秦天梅也是有此行径的。水玉烟点了点头,道:“这事儿你别到处说,省得惹事。”说完,她转身继续往昭明殿去。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秦天梅啊秦天梅,你可千万要求菩萨保佑,别给我抓到这个把柄啊。后妃私通,别说凤印了,性命保不保得住,都是另外一回事啊。可真是没想到,翠娥无意间的举动,竟帮了她如此大忙。翠娥小步跑跟上水玉烟,道:“公主,现在就去昭明殿么?”水玉烟应了一声,道:“翠娥,一会我进了昭明殿,你就去将奉王给我找来。”这件事,她要知会奉王,让奉王去彻查,毕竟黑煞门对密密麻麻的朝臣分布,并不是十分了解,仓行云的人只能在暗中查探。而现在,也是时候缓慢地布局,让天远帝慢慢接受奉王的存在,反正宁如志不在此,总要有人当皇帝。水玉烟在昭明殿内坐着,慢条斯理地吃着宫人们送上来的早膳,翠娥在一旁随侍。天远帝早朝回来,见到水玉烟在宫中,顿时扫去原先阴郁的神色,在她旁边坐下,和蔼地道:“玉烟你来了?”水玉烟抬头看他,给半跪于一旁行礼的翠娥,使了一个眼色,翠娥起身,给天远帝盛了一碗干贝肉沫粥,便屈膝行礼告退。年岁已大的天远帝经过多年的久病,虽然行动无虞,但是显得非常苍老,脸上完全看不出过去的样子。他上一个早朝回来,就已经很费精神,何况最近每日早朝臣工上表,都如此咄咄逼人。他在水玉烟面前从不自称一个朕字,对她的任性也极度包容。水玉烟将手中碗里的粥吃完,道:“你病已痊愈,调养身子的事,我也为你找了信得过的人,我是时候走了。”天远帝显然没料到她会提出告辞,原先欣喜的神色霎时消失。他放下手中食之无味的粥碗,难掩失望地道:“你跟你母亲一个样子,说一不二。我该怎么做,才能留住你呢?”水玉烟抬眼看着自己的父亲,本来她对他是饱含怨怼的,但是见他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样子,竟莫名的难受。尤其是相处之时,他总是心心念念、提及柳绿蕙的一言一语,每一个生活习惯,音容笑貌就像刻画在他心版一般,仿佛柳绿蕙离去不过是昨日的事。见多了此情此景,水玉烟竟发觉自己怨恨不起来。再怎么说,他是一国之君,许多事情不能随心所欲啊。说起来,他也不过是一个受命运愚弄的可怜人。更何况,感情世界岂由他人评判对错,她自己对仓行云 ,不也显得无情得很。见水玉烟不说话,天远帝又道:“玉烟,你年纪也不小了,我帮你物色一门好亲事,待你成亲后,再为小六儿筹谋,可好?”听着天远帝几近哀求的话语,水玉烟将筷子拿起,夹了一口配菜,送到他的碗里,他受宠若惊似的连忙吃完,她才道:“你别自作主张。”别说她愿意不愿意,天远帝指的婚,必然是那些官员或者官员儿子,相信这些人也不敢娶她啊。天远帝苦涩地笑了下,喃喃的道:“我对不起你,你怨我也属正常。”见天远帝精神不太好,水玉烟从暗袋中拿出一只瓷瓶,递去给他,道:“你的身子经不起饿,受不住累,发现精神不好,你就赶紧吃一粒。”她虽然态度冷淡,但是话语中的关心还是明显,天远帝暗暗地欣慰了些,服了药丸,他再拿起粥碗吃了几口,道:“玉烟,只要你再留一阵,想要什么我都想办法给你弄来,可好?”她欲擒故纵,等的就是这一句话。水玉烟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果真我要什么都可以么?”这父亲做得确实也是窝囊,求女儿竟是百般讨好,哪里有半点国君的威严?他也曾讲过,为了江山为了巩固地位,他确实也是因此对柳绿蕙不住,失去之后才深感后悔。所以,对皇六子是万般溺爱,如今面对长得神似柳绿蕙的水玉烟,更是低声下气。 2.21 醉卧温柔乡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天远帝见她语气松动,连忙道:“我把江山留给小六儿,却不知道该给你什么,只要你说,我尽量办到。”水玉烟倏地一笑,道:“我若要你废黜梅妃呢?”天远帝一瞬间愣住,沉默了一会儿,道:“她也没有明显的过错,或者即便有,我们也暂时没有把柄。她如今势力独大,要拔除她的羽翼不容易啊。”显然她这个父亲虽然病了许久,脑子却没有糊涂。水玉烟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她也只是出言试探,没想到他还真的认真考虑起来。她没吱声,天远帝又道:“玉烟,朝臣给我施加压力,请求立储,你怎么看?”又给他碗里夹了一筷子菜,水玉烟才道:“除了宁如,你心目中可有其他人选?”“我从未想过。”天远帝实诚地道:“本来我命不久矣,想着他若离开这一团乱的朝廷也是好事,我过世以后是谁上位,也与我无关了。但你为我续了几年的命,我就想为小六儿铺好路,送他一个干净的朝堂。”水玉烟对自己的想法是真的迟疑了,她无数次想过一旦见了这个挂名父亲,她将如何面对。但万万没有想到见到的是半个死人,即使治好了他的病,他也不过是垂暮老人。天远帝说得没错,即使多加保养,他也没有几年好活,再妙手回春的医术,毕竟不能违抗天命。“宁如志不在此,你也别费心思了。想想其他儿子可还有合适人选,早日立储也好。”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果真是个宝,在她面前可以畅所欲言,她也绝不会顾虑身份问题而有所保留。天远帝思及此处,微微笑道:“玉烟觉得谁适合?”“群雄逐鹿,能者居之,谁能肃清朝堂,谁就有这个资格。”水玉烟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话锋一转,又道:“我可以多留一阵子,但是我不希望凤印掌握在一个,我不高兴见到的女人手里。”“这个……”天远帝思忖了一下。水玉烟见他迟疑,似笑非笑地道:“不舍得她么?”天远帝缓缓摇了摇头,道:“我在想,要以什么理由才能达成你的意愿。”看来他为了补偿她,是真的用尽心思,也不问原由,竟就应了她。水玉烟淡淡道:“我会想办法给你台阶,你顺着下就成。”水玉烟的意思就是,她会设好局,让秦天梅自己把凤印拿出来,只消天远帝一个旨意,就能成事。门外传来太监又尖又细的宣话:“启禀皇上,明王殿下候见!”天远帝宣了宁如进来,宁如对天远帝行了礼,又跟水玉烟打过招呼。天远帝让他坐下,道:“小六儿用过早膳了么?吃点吧?”宁如看了看坐在一旁垂首无语的水玉烟,道:“儿臣用过了,谢父皇。儿臣过来是想看看父皇身子可还好,早朝时您精神不太好。”水玉烟淡淡地道:“有我在,你还担什么心。”宁如微微笑道:“说的也是。”天远帝见这对孪生姐弟感情也算深厚,也倍感欣慰,感染了欣喜,笑道:“小六儿来得正好,陪父皇下一盘棋吧。”宁如正要答应,水玉烟淡淡地瞟了他一眼,道:“他该卧床休息了,你若有精神,请奉王过来共同帮批复奏折才是紧要。”她虽然明着不举荐奉王,也只是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但是暗地里,也给奉王多指了一条明路。父子俩心里不愿意,也没有办法,因为珍视,他们谁都不想得罪水玉烟啊。――午后,天远帝小睡了片刻,醒来后想着水玉烟所说的废黜梅妃的话,便了无睡意。这孩子回宫,难道便是为了对付梅妃而来的么?瞧水玉烟在宫中所住的这么一段时间,没上前招惹她的,她也一律不予理会,但是只要是针对梅妃的,必不饶恕。当年蕙妃在时,他情深所致,不能顾及帝王对后宫雨露均沾的原则,独宠一人,而造成后宫一片混乱。蕙妃死后,他一度十分失意,曾无数次有过随之而去的念想,但是念及她留下一个孩子,他不能不管这个孩子,在皇后的劝说之下,才终于振作起来。为了守护这个孩子不为人所害,他必须坐稳朝堂,才能给他一个安稳的成长环境。前朝后宫本来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后妃们大都出身于有势力的人家,所以,他只有去宠幸各宫妃子,稳定朝局。而秦天梅,最是善解人意,总能在天远帝失意之时给予温柔的安抚,令他逐渐沉淀下蕙妃薨亡带来的伤痛。他对梅妃虽没有爱,却也是有着感激。如今,蕙妃的女儿,他失而复得的女儿,要对付的人就是秦天梅,他虽然允了水玉烟,却总觉得下不去手。希望玉烟不要做得太过,令他为难啊。“皇上,您还睡会儿么?”温公公见他坐在龙榻上怔忡许久,忍不住上前询问。天远帝回过神来,道:“起来了。”“启禀皇上,梅妃娘娘求见!”传话太监在帘幕外头通报。温公公帮天远帝着衣的手顿了顿,微微抬头觑了下天远帝的脸色,见他有些挣扎,似乎是在想见或者不见,连忙道:“皇上,梅妃娘娘怕也是为了立储之事而来……”最近天远帝为了立储一事非常头疼,提及此事,只怕他就不愿意见梅妃了。不管怎么说,身为奉王的人,总是不愿意给梅妃面圣的机会,不然谁知道那个媚术超群的梅妃,会不会又有什么法子重获圣宠。但是温公公也不抱什么希望,毕竟跟在天远帝身边多年,这皇帝对那位宠妃如何,他也是看在眼里的。果然,天远帝思索了片刻,长叹了一口气,道:“宣梅妃大殿等候。”整好衣装,天远帝步出寝房走到殿厅中,秦天梅听见脚步声,连忙转过身来,往天远帝身前柔弱无骨地一屈膝,道:“臣妾参见皇上!”这风姿绰约,这嗓音柔媚,是个正常的男子,都会为之心动啊。温公公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躬身退出殿厅。这件事,该给藏玉公主知道,让她心里有个底才是啊。天远帝扶起秦天梅,径自走在案前坐下,才道:“多日不见,朕老了许多,梅儿却青春依旧啊。”她穿着粉色的晚春薄衫,小脸上了浓淡合宜的妆容,头上簪着六支金步摇,玲珑的娇躯亭亭地站在殿中。见到秦天梅这般模样,他就想起还没有遇上柳绿蕙那段时光。这个世上只怕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比年少的秦天梅更适合穿粉色的衣装了,她青春洋溢的脸庞,配衬着粉色的服制,显得她更为娇嫩,她眉宇间的风情万种,是个男的都无法抗拒啊。而如今,秦天梅这身装束,正是天远帝初见她心动的那一套。那六支金步摇,正是封妃之时他赏赐给她的。秦天梅抿唇淡淡一笑,不经意间含着几分哀怨,她柔柔的道:“皇上病重卧床之时未见臣妾,臣妾却是时常来探望皇上,奈何皇上病愈之后,总是拒臣妾不见。”这一颦眉,泫然欲泣的音调,叫人看了十分心疼。天远帝叹了一声,道:“梅儿有心,朕心里有数。朕大病初愈,每日精神不济,不光是你,连皇后,朕都许久未见了。”她虽然风韵犹在,他却垂垂老矣,即使想动心,也力不从心啊。倘若不是水玉烟回宫里来,他若还有精神,只怕还是愿意多加疼宠这个妃子,但是一见水玉烟那张肖似蕙儿的脸,他就对任何人都没办法心动。“皇上不是精神不济才不见臣妾,而是因为藏玉,才不见臣妾吧。”秦天梅垂下头,滴下一滴泪。天远帝见了此景,连忙站起,过去将她扶了过来,让她在身边坐下,道:“藏玉是朕的女儿,也是朕的太医,见她自是正常的。”秦天梅掏出丝绢,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道:“藏玉在宫外二十一年,确实也是受苦了,要不了多久,她总也是要出嫁的。皇上此时对她多有补偿,也是应当的,怪臣妾过于小家子气了。”天远帝笑了笑,道:“藏玉必然受了不少苦,莫怪得她性子如此凉薄。”“哼。”秦天梅嗲嗲地哼了一声,语带不满地道:“怪不得她总是给我脸色瞧呢,原先臣妾还觉得她野性难驯,如今知她是因身世所苦,倒也释然了。”她嗔怒的模样,最是叫人心怜,天远帝拍了拍她的手,道:“梅儿,藏玉还年轻气盛,你是长辈,多让让她。”“皇上还说呢?臣妾多让她是应当,但是鸣儿可是她的妹妹,她竟让把鸣儿弄进了莲花池,差点淹死。”说着,秦天梅眼角又流出两滴眼泪。天远帝又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秦天梅的背,道:“少年心性,谁不吵个架呢?藏玉与鸣儿该也是一时误会,多劝劝也就是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在偏袒水玉烟。秦天梅一阵怒意涌上心头,但是她生生压下,招呼梧桐送上一碗参茶,素手端着,给天远帝送到嘴边,柔声道:“皇上,这是臣妾特意吩咐御膳房,小火慢炖的参茶,您大病初愈,是该好好补补身子。”天远帝看着眼前的参汤,心里有些犹豫。水玉烟叮嘱过,所有养身的食物,都由太医王阳一手照料,其他人等送来的,一律不准食用。但是眼前的秦天梅盛意拳拳,若是不依了她,只怕又要伤了她的心。秦天梅见天远帝久久不张嘴,眼圈一红,噘起红唇,将碗放回桌上,撇开头去,含泫欲泣。天远帝叹气,只道:“梅儿……” 2.22 公主失足落水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此时,水玉烟正拿着一本药典,在御花园莲池旁的凉亭里翻阅,翠娥在一旁,无聊地摆弄着石桌上的茶点。这公主一看医书,就是入神,达到忘我境界,这茶点拿来,就是白忙活的。丢了也是可惜,不如成全了她翠娥腹中的馋虫,于是她伸出手就想拿桂花糕。一名小太监急匆匆地跑来,见到亭中的水玉烟,面上突然惊喜,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奴才……给藏玉公主……请安!谢天谢地……可找着您了!”水玉烟没有抬头,只是微微蹙了下眉心。翠娥碰到了桂花糕的手,倏地收了回来。生怕自家公主不悦,连忙叱道:“有事快说,别吵着我们公主看书。”小太监哪里顾得了这么许多,他气息不平地道:“公主,温公公……差奴才跟您……说一声,皇上宣见了……梅妃娘娘。”闻言,本是漫不经心的水玉烟,嚯的站起,道:“你说什么?”她何时有过这般惊诧的模样,翠娥看得十分惊讶。水玉烟的威逼气势,让小太监也吓了一跳。他慌忙垂下头,深呼吸了几口气,终于缓了过来,细声细气地道:“温公公说,梅妃娘娘最是得皇上欢心,只怕此番晋见,是为了皇储一事。”翠娥默默抬眼看着自家公主,但见她脸色虽然如一贯的清冷,眸中却是深沉的怒意,看得翠娥心都颤了起来。水玉烟微微皱着眉头,将手中的书递给翠娥,负手立在亭栏边上,看着莲池里接天莲叶,陷入了思索当中。翠娥小心地道:“温公公在皇上身边数十年,他会因为这一件事,给公主您通风报信,绝不会没有理由。”水玉烟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她不认为秦天梅见天远帝这一面,就能够改变他心目中皇储的人选,只不过,若给秦天梅翻了身重新获宠,那么她水玉烟接下来的事就难办了。当年秦天梅毒害柳绿蕙一事,天远帝并不知情,疼宠了秦天梅多年,温公公自然是最为了解天远帝的。换句话说,天远帝极有可能顾念旧情,既然温公公给她水玉烟报了这个讯,她不把握住,岂非让秦天梅钻了空子?耳边响起翠娥的叮咛:“公主,您别离那儿这样近,这里的亭栏裂了!”闻言,水玉烟看了看裂了好几道纹路的亭栏,道:“这是何人弄裂的?怎还不修缮?”翠娥答道:“奴婢听说,昨日梅妃娘娘在这儿喝茶,有不长眼的奴才冲撞了她,所以就……”这可真是难得的好机会啊。水玉烟唇边勾起一抹冷笑,伸出手摸着亭栏上的裂痕,就在那里坐下往身后一靠。翠娥大惊失色,道:“公主别靠,您会跌下去的!”那个小太监也看得心惊,这可是皇上最疼爱的公主,她若是掉进了池子里,这一干奴才可就是大罪了啊。水玉烟不去看他们,脸上泛起一丝似笑非笑,如他们所不愿地轻轻一运内力,亭栏霎时裂成数块,而她则扑通一声掉落莲池。见状,翠娥立刻拔开嗓子尖叫:“快来人哪!藏玉公主掉进莲池啦!救命啊!”迅速奔过来几名太监,纵身下水打捞。翠娥朝一旁报讯的小太监瞪了一眼,骂道:“你还在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去通报皇上,藏玉公主不小心跌落莲池啦!”小太监被她骂得回过神来,立刻转身奔跑起来。这厢十万火急,昭明殿内却是十分温情。天远帝最终是禁不住秦天梅那楚楚可怜的样子,依了她由她一勺一勺的喂食参汤。秦天梅十指丹蔻纤纤玉指,手中拿着精致的银勺,口中道:“皇上,这藏玉年纪也不小了,咱们皇家子女,一般不上十五都定了亲,您瞧,是不是给藏玉指个好婚事?臣妾会好好物色人选的。”她声音柔媚,听着叫人觉得如沐春风舒适非常,她举止娇俏,半点看不出来已经半老徐娘。天远帝虽然对床帏之事已经无心,但是看着她此般模样,总觉得旧情难断。但是有关于水玉烟的事,他还是非常清醒:“梅儿,藏玉性子倔强,不经她点头,万万不可擅自替她做主。”秦天梅垂首,舀起参汤的动作突然一顿,道:“臣妾知道了,不会私自做主的,皇上放心吧。”好一个藏玉,听着天远帝的意思,就连皇帝都让她几分,她一再挑衅夺去圣宠,这叫她秦天梅如何吞得下这口气。天远帝伸出手,将秦天梅手中的汤碗放下,道:“梅儿,朕知道藏玉让你受了委屈,看在朕的面子上,你也忍着点。唉!是朕对不住她啊。”闻言,秦天梅眼色一沉,她连忙垂下头去,手攥成拳,涂了精美丹蔻的指甲,深深嵌进了肉里,口中却温柔地道:“臣妾知晓,别说皇上的面子,看在蕙妹妹的面上,臣妾也绝不会同她计较的。”瞧她柔顺的模样,天远帝满意地淡淡一笑,见她有一支步摇歪了,伸出手帮她仔细簪了一下。看样子,天远帝对自己还是有心的,秦天梅略觉宽慰,心下思索着要如何好好利用。“皇上,臣妾听说……”她正想把话题引到立储之事,却被人打断。“皇上,大事不好了!”温公公手持拂尘,尖声细气地冲进来,一脸紧张神色。秦天梅正要呵斥,温公公却先声夺人地道:“皇上,藏玉公主失足,跌落御花园的莲池,奴才们虽然及时将她救起,公主……却昏迷不醒啊。”“什么!”天远帝脸色一沉,倏地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下来,道:“宣了太医没有?”他一边说着,一边往门外走去,完全忘了还有个秦天梅在一旁。温公公迟疑了一下,最终没有提醒天远帝,连忙跟着往殿外走去,边走边道:“公主已经送回永翠宫,王太医已经前去了。”看着天远帝瞬间消失无踪的身影,秦天梅美艳的脸顿时变得狰狞。“好你一个藏玉,居然又坏了我的事!”柳绿蕙啊柳绿蕙,你真是跟我秦天梅八字相冲,不光是你夺去属于我的宠爱,你的女儿,也是如此!永翠宫正殿内,太监宫婢跪了一地。翠娥随侍榻旁,宁如守在水玉烟床前,太医王阳正在一旁写药方。天远帝急匆匆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他心下一惊,几步走到水玉烟床前,看着她昏迷不醒,略显苍白的脸,怒道:“怎么回事?你们这些奴才是怎么做事的?好端端的人怎么会掉进莲池!”宁如在一旁寒着脸,沉声道:“父皇,儿臣以为您醉卧温柔乡,不理会玉烟的死活了。”天远帝呼吸一窒,却无从辩驳。水玉烟出事的时候,他确实是沉浸在秦天梅的柔情软语之中,这是事实啊。他狼狈地不敢看向儿子谴责的神情,转头面向跪在一旁的王阳,问道:“王太医,公主情况如何?”王阳垂着头,俯身恭敬地道:“回皇上,公主已无大碍,着了点凉气,微臣开点暖身的药,喝两剂下去便也没事了。”“那为何她还不醒来?”天远帝仍是瞪着王阳。王阳不敢抬头,道:“公主今日在日光下晒了好些时候,加上未用午膳有些眩晕,再跌落莲池寒邪入侵,身子虚弱需要多歇息,所以,睡着还是好事。”听到此言,天远帝总算放下心来,道:“你去开药吧,其他人也全都下去。”见他斥退了所有人,宁如仍端坐在床沿,看着天远帝走过来坐在床边的宫凳上。宁如脸色依旧阴寒,与他可爱的娃娃脸极不相称,他冷冷地道:“父皇可知,玉烟为何会坠落莲池?”“为何?”天远帝看着床上沉睡中的水玉烟道。宁如目如闪电,瞪着天远帝,道:“出事的时候,玉烟靠在莲池畔的亭栏上,她又岂会知道,那亭栏是被梅妃娘娘发狠砸裂过的,工匠还来不及修缮,那亭栏受不住玉烟的重量,自然就断了。”天远帝一怔,道:“梅儿发狠?她哪儿有这样大的力气能砸裂亭栏?”听到他维护秦天梅的话语,宁如倏地站起,道:“父皇的意思,是儿臣说谎了!”他激动非常,天远帝看得叹了一口气,道:“一碰上你母妃的事,你就是异常激动,如今为了玉烟你也是这般。”“我激动?我能不激动吗?倘若不是奴才们及时救玉烟上来,此刻就是天人永隔!父皇这般维护梅妃,你可知你的病,都是她拖出来的?太医院首座副座都听从她的指使?没有玉烟,父皇还能坐在这里斥责儿臣么!”宁如连珠带炮地说了一长串,语带苛责愤怒非常。“宁如,你跟他说这些,又有何用?”虚弱的叹息响起,父子俩立刻转头望去,但见水玉烟撑起身子,宁如马上给她送去靠枕。天远帝坐在床沿,拉住水玉烟的手,道:“那亭栏果真是梅儿砸裂的?”水玉烟抽回自己的手,撇开头去不看天远帝,幽幽地道:“梅妃娘娘如此柔弱,哪儿来这样大的力气?”这话说得讽刺,显然她刚才已经醒了,将父子俩的对话都听进了耳中。 2.23 我就是暗算你了,你又能怎么样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天远帝语塞,最后沦为一声长叹。水玉烟语调轻飘地道:“我听说梅妃娘娘正在昭明殿伺候,皇上怎会还有闲情来我这儿探望?”闻言,宁如瞪了自己的父亲一眼,天远帝略显尴尬,道:“梅妃来找我诉苦,我也就帮你说了几句好话,没有别的事。”真是丢人啊,这种事就算当年柳绿蕙面对,天远帝也不会如此尴尬。毕竟他什么都没做,但是在这姐弟俩面前,却想打个地洞钻进去。水玉烟斜眼,淡淡地瞟了天远帝一眼,道:“我想她没有这样傻,去跟皇上编排我的不是吧?你别想为她辩解,今日我就把话撂在这儿,除非你治我死罪,不然我就没有放过她的一天!”秦天梅擅长的手段,绝不会是哭诉这一套,最傻的争宠就是哭诉。想来她必然是想尽办法让天远帝旧情复燃,再委曲求全,让人心怜。看样子,她水玉烟想慢慢来是不行了,她必须加快手脚,迅速拿了秦天梅的凤印。见水玉烟把话说得这样绝,天远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宁如则在一旁冷冷地道:“我听说梅妃娘娘计划着,给玉烟物色驸马人选,可有此事啊,父皇?”原来秦天梅竟不止是有了这样一个想法,还有所行动了吗?天远帝攒起眉头,道:“小六儿,你怎会知道?”宁如冷哼一声,道:“儿臣虽然不爱与人争斗,但也总该防着别人来害儿臣,不然父皇以为,若不是梅妃娘娘一手遮天,儿臣又何必远走江湖?”天远帝来不及说什么,水玉烟淡淡地道:“原来你们都想把我嫁了,梅妃以为这样,就能除了我这个绊脚石,就能一如既往权倾天下么?”她将话说得非常明白,天远帝又岂会听不出,这姐弟俩对秦天梅一手揽权的不满。比起秦天梅,目前他更重视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在她身上,看得到柳绿蕙许多影子,权衡梅妃与蕙妃,他心头所爱只有蕙妃一个啊。他叹了一口气,道:“玉烟想要我怎么做?”水玉烟转过头来,道:“她想把我嫁掉,那不如先把她的女儿嫁了吧。皇上,明珠公主的年纪,可不小了啊。”她自己还比八公主年长,竟说出这样的话,宁如纵然是帮着水玉烟站在她这边,也不由觉得好笑。秦天梅做事向来小心,要她犯点明显的过错并不容易,那么就让历练不足的秦鸣来露出马脚吧。只要秦鸣闯了大祸,一概记在梅妃头上,要处置自然也就有了情由。“那也要物色一个人选才行。”天远帝不知她心中所想,以为她只是以眼还眼。见她失足落水,受了这样的罪,天远帝也不忍拒绝她,更何况,八公主确实也早该指婚出嫁。水玉烟轻轻一笑,道:“西北边蛮族挑衅,战乱眼瞧着就要兴起,皇上,请派皇七子宁啸为天子替身,前往西陲平乱。为了安抚良将,明珠公主就赐婚镇西大将军之子。”听言,宁如阴寒的神色总算是褪去,他一脸悻悻然,道:“父皇意下如何?”她的安排非但没有不妥,甚至还非常顾全大局,令人挑不出毛病。如此师出有名,天远帝还能如何拒绝,他长叹了一口气,道:“好,就依你所言,我明日就下旨。”“皇上,我倦了,想稍睡一会儿。”完成了心中的安排,水玉烟不着痕迹地送客。天远帝走后,宁如笑了笑,道:“玉烟你这可是高招,秦天梅万万想不到她想前进一步,却被迫后退了三步。”一招之间折损了秦天梅的左臂右膀,架空了她的实力。宁啸上了边疆,对京中之事就鞭长莫及,而秦鸣指婚定亲,心里必有不服,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激越的事情来。想着,不等水玉烟开口,宁如又道:“玉烟可千万要小心,你这样做,秦鸣必然会对你不利啊。”水玉烟唇边勾起一抹似笑非笑,她掀开锦被,轻轻地下了地,道:“我要的,就是她坐不住了,来找我麻烦,不引蛇出洞,怎么抓蛇?”宁如看着她与常人无异的精神,哪里还有方才那副病恹恹的样子。这水玉烟做戏起来,还真是入木三分啊。这一切,不过是她设的一个局,对秦天梅将了一军。圣旨下,边疆有蛮族挑衅兴起战事,皇七子宁啸才思敏捷众望所归,封为天子替身,前往西陲平乱。圣旨再下,明珠公主年岁渐长,赐婚镇远大将军之子,三军凯旋之时成婚。这圣旨明着擢升了梅妃的一对儿女,实际上却是削弱了他们的实力。再迟钝的人,也该知道朝局动荡,应该选边站了。梅妃失势,皇七子若立了战功回来,想要上位还有点可能,但边疆战事谁知会拖到何时,只怕到时候已经来不及,支持宁啸的人不由得心生动摇啊。明王是皇帝心中的人选,又是权倾朝野的藏玉公主胞弟,但是他身无官职手无兵权。京师兵权在姜王手中,兵部尚书还是他的人。他若是率兵围宫,大兵远在边疆,他也不是没有胜算的。如今梅妃的势力被削弱,奉王的实力却显山露水,这又是一个夺嫡人选,四个皇子逐鹿皇储,叫朝臣们十分为难。但水玉烟却觉得十分悠闲,她风轻云淡地在太医院的书库内找书。门外响起宫人们的吵闹声,然后翠娥急匆匆跑进来,道:“公主,明珠公主要见您,咱们拦她不住啊。”说刚说完,便见秦鸣不顾扶柳风姿,提着裙裾,推搡开拦着她的宫婢,气势汹汹冲了进来。见到水玉烟站在书架前,秦鸣劈头骂道:“水玉烟,你有本事不要耍阴招,你以为把我嫁出去,仓行云我就抢不到手了?”水玉烟实在非常意外,十分注重外表的秦鸣,如今竟失仪至此,当着这么多宫人的面,直接叫嚣。她水玉烟这招,究竟是多有用啊?慢慢把手中的太医院珍藏版医典放好,水玉烟轻轻转身,越过秦鸣往外走去。她连多看秦鸣一眼都没有,可不想一会儿激怒了秦鸣,使得明珠公主撒泼,毁坏了她还未来得及翻阅的医书。秦鸣自然不甘心被她漠视,连忙跟在她后面走到外面的花园,道:“你说!是不是你在父皇面前嚼舌根,不然你年岁还在我之上,又受宠多于我,怎么不先给你赐婚!”一众太医宫人听到吵嚷声,都放下手中之事远远地围观,却没人敢上前。开玩笑,一个是皇上最宠爱的藏玉公主,一个是六宫之首的梅妃爱女,哪一个是他们开罪得起的?水玉烟淡淡地看了秦鸣一眼,下巴轻扬,倨傲地道:“是我的意思又怎么样?”水玉烟本来还十分担心,如果秦鸣不中她的计,她该怎么办。没想到秦鸣万万没有秦天梅沉得住气,不过也难怪,掐中了秦鸣的七寸,又怎么会不跳脚。秦鸣没想到水玉烟居然会直接承认,连虚应一下都不肯。她一口气闷在胸口,恨恨地道:“你这段时间四处打压我们,我不去理会,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暗算我!”她的心思本不在朝中,只是迫于母妃的压力,不得不帮宁啸争夺,没想到她就是被水玉烟第一个对付的对象。水玉烟唇角勾起,清冷一笑,道:“我水玉烟就是暗算你了,你又能怎么样?”瞧她施施然站在那,穿着一身华贵的公主服制,云鬓高挽,发髻上斜斜插着一支紫晶簪子,下巴轻扬,面色清冷,亭立似荷孤傲如兰,不可一世的眸光,叫秦鸣见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水玉烟虽然不是绝色,但是这气度,实在不输给自己,秦鸣冷笑,道:“水玉烟,你能不能别这么无耻!”“我无耻?”水玉烟调头看她,似笑非笑地道:“比厚颜无耻,我尚及不得你母妃万一!你可以去问问,她究竟做过多少亏心事,顶着那张无辜的脸,害死了多少人!至于你,你的手段也未必比她好多少!你敢保证,我不对付你,你就不会对付我?”藏玉公主向来少话且冷淡,难得语气如此激烈,平时就算是撂狠话,也都是清冷的缓慢的,如今她却连珠带炮地回骂,语调也用的非常重。但秦鸣哪里知道这么多,她已经被指婚的事气炸了,她倏地上前一步,双手掐住水玉烟的颈子。水玉烟始料未及,完全想不到向来装柔弱的秦鸣,居然出手如此野蛮,一时失察竟被她掐个正着。最没想到的事情啊,秦鸣虽不会武功,力气却大得很。人在气急了的时候,行事总是能超出潜力的不是么?跟着水玉烟的宫婢见状,迅速上前抓住秦鸣的手,叫秦鸣松开,但是没想到松手是松手了,秦鸣却在千钧一发之时,亮出一柄匕首,朝水玉烟心口刺去。下一刻,就听到锋利的匕首刺破肉体的声音,众宫婢惊呼!这下完了,护驾不力,竟让皇上最疼爱的公主受了伤。 2.24 一石数鸟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太医们见到方才凶险一幕,立刻有人吩咐药箱,准备急救。没想到水玉烟仍是好好的,亭亭玉立站在那纹丝不动,仅仅是用手抚着颈项上的掐痕。中刀倒地的,不是藏玉公主,却是太医王阳。而秦鸣刺错了人,拿着滴血的匕首傻愣着站在原地。迅速随翠娥奔走而来的天远帝,刚好目睹了方才惊险的场面,满脸震怒。他大步上前,拉过水玉烟检视她的脖子,见到已然淤血的掐痕,心下大怒,喝道:“来人!将明珠公主拿下!”水玉烟则是蹲下身子,给王阳点了几处大穴止血,唤来太医为他治伤。然后,她缓缓站起,目光中露出讥讽的笑容,看了一脸慌乱更显楚楚可怜的秦鸣,叹道:“这刀口可不浅啊,八妹你对姐姐我,是有多大的恨呀?倘若这一刀放在我身上,只怕皇上前来,就是为我收尸了。”王阳伤在腰腹上,方才他刚刚从安心公主那里请脉回来,及时将水玉烟推开,来不及夺下秦鸣的匕首,干脆自己受了一刀。其他太医已经吩咐太监抬下去治疗。天远帝龙颜大怒,瞪着秦鸣,道:“朕不管你是为什么,在宫里公然行凶,朕容不下你!来人,将明珠公主关入清心宫!赐婚取消!没有朕的许可,谁也不准去看她!”他的话非常严厉,显然,藏玉公主在天远帝心中,确实有着不可逾越的地位。“清心宫是冷宫啊,皇上,您不问缘由,怎可将鸣儿打入冷宫?”衣着华丽、珠翠满头的秦天梅,在两名宫婢的扶持下赶来,顾不得考虑退路,慌忙流泪求情。儿子已经被水玉烟调开,女儿若是再打入冷宫,左臂右膀都将失去。水玉烟好高段的手腕,居然一石二鸟。瞧这美人梨花带泪的模样,可真是叫人揪心啊。但是秦天梅以前这么哭有用,现在可真是失效了。天远帝撇开头去不再看她,冷冷地道:“梅妃这话可是说,若是有缘由就可以行凶?昨日玉烟才跌落莲池,身子尚未复原,方才若不是王太医相救,蕙儿留给朕的女儿、朕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女儿,将会得而复失!”秦天梅心下一冷,知道提及柳绿蕙,天远帝眼中再也不会有别人,她再求情也是无用,反而得不偿失,如今,只能弃车保帅了。于是她倏地跪下,道:“皇上息怒,鸣儿犯了错,皇上处罚也是应当,但请皇上允许臣妾去探望。啸儿远在边疆,臣妾终日提心吊胆,唯有跟鸣儿说说体己话,求皇上成全!”一夜夫妻百日恩,见秦天梅这般低声哀求,天远帝终究是不忍心,她求的也并不过分,他只好叹了口气,道:“梅儿啊,你教的女儿,真叫朕失望啊!”水玉烟漫不经心地抚着颈项,心知天远帝的狠心已然松动。秦天梅倘若不是这般我见犹怜,又怎会有今日的风光,她既然受宠如斯,必然是有能牵制天远帝心肝的手段。但她水玉烟牺牲自己的目的,也即将达到,她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的场景。显然,秦天梅那般委屈模样最终打动了天远帝,她低声饮泣,幽幽地道:“臣妾知错,请皇上给臣妾一个机会,臣妾必然会好好教训她,永不再犯。”她既然已经将身份降到最低,别人还怎能苛求于她?天远帝叹了声,道:“你膝盖有痛风,受不住跪,先起来,朕许你探望鸣儿便是。”听言,水玉烟眼色微沉,轻轻咳了一下,摸着颈项中的掐痕,微微呻吟了一声。哼,秦天梅啊秦天梅,你会苦肉计,我水玉烟未必就不会。果然,天远帝撇开一旁的秦天梅,满脸心疼地将水玉烟拉过来,朝太医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快给公主上药,若留下半点疤痕,小心你们的脑袋!”帝王的威严不是假的,皇帝发话,太医院首座立刻上前。水玉烟却勾唇一笑,抬手制止前来的太医院首座,道:“本公主自己会上药,方才你们见死不救,如今本公主也不需要你们来多事。”这话语气淡淡,听起来却叫诸多太医宫人脸色苍白,霎时间跪了一地的人,都诚惶诚恐地道:“微臣(奴才、奴婢)有罪!”水玉烟淡淡笑道:“你们什么也没做,何罪之有啊?”她的笑意不达眼底,目光阴寒,这就是在给他们敲响死亡的警钟啊。水玉烟所说的什么都没做,就是在斥责他们的不作为啊。有趣地看了一圈满地发抖的宫人,感觉心满意足之后,水玉烟向翠娥招手,翠娥立刻上来扶住她。水玉烟朝天远帝屈膝草草福了一下,道:“皇上,这深宫可真像龙潭虎穴,我只怕待不得了,这就告退。”这话虽然冷淡,但话中之意却凄婉,说完,水玉烟让翠娥扶着朝永翠宫走去,头都没有回一下。这意思,天远帝为帝多年,又怎可能听不明白看不明白。那时水玉烟说要秦天梅的凤印,绝不是说假的,眼前这个时机若不下手,往后只怕也难有机会,水玉烟制造了此次机会,给了他台阶,他必须顺势而下啊。天远帝暗自叹了一声,看了一眼已经被宫婢扶起来的秦天梅,狠了狠心,道:“梅儿你手握凤印,却教女不严,暂时,先把凤印交出来吧。”秦天梅一脸不可置信,为了这件小事,皇上居然夺了她的凤印!水玉烟啊水玉烟,你究竟给皇上下了什么蛊?或者该说,柳绿蕙啊柳绿蕙,你究竟如何才能够不阴魂不散?“皇上,臣妾知错,求皇上看在多年夫妻情分上,不要这般绝情。”她的凄然天远帝不是不动容,但是君无戏言,答应了水玉烟,他只能如此。只见天远帝接着又道:“皇后常年礼佛不问世事,凤印暂时交由兰妃保管,往后后宫诸事,都由兰妃过问。至于你们……”他淡淡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一群人,道:“你们这群废物!眼见公主受害不出手救驾,全部罚俸半年,太医院首座张太医,副座林太医剔除官职。王太医救驾有功,擢升为太医院副座,赐黄金百两。太医院首座暂缺,待朕审查过后,另行加封。”众人面如土色,没有丢命,可全赖王阳扑救,否则藏玉公主若有更大的损伤,惩处绝不会如此轻描淡写。听到宣判,秦天梅双眼一翻,晕了过去。水玉烟一招之间,不但卸了秦天梅的左臂右膀,夺去了她的大权,还将她安插在太医院的人拔除,换上了自己的人。秦天梅怎能不晕?太医们又是一阵忙碌,但天远帝却不再看他们,转过身去,神情苍凉。温公公担忧地道:“皇上,您不管梅妃娘娘了么?”天远帝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没必要了。”他现在更加挂心的是水玉烟,该如何劝留才行呢?他这样处置了一干人等,全按了她的心意,她是不是就不会走了呢?温公公又道:“那么皇上可要回宫歇会儿?”天远帝却摇了摇头,道:“去永翠宫,我要去看看玉烟。”温公公微微笑开,心想:还是藏玉公主有能力啊,奉王选了藏玉公主,真的是押对宝了。是夜。水玉烟坐在床沿,拿着一面铜镜,就着床头两颗硕大夜明珠的亮光,仔细地看着颈项上,那属于女子纤细五指的掐痕。秦鸣可真是用力啊,指甲都划破了她的皮,嵌进她肉里。伤口的血凝固了之后,掐痕也就变成几道淤青,血痕在锁骨上星星点点的分布,看着分外刺眼。不过今日倒是收获颇丰啊,昨日莲池落水一事,宁啸已然被调开,今日不但除了秦鸣,还拿了秦天梅的凤印,同时还将太医院属于秦天梅的大头势力,一一拔除。感觉到有一阵狂怒气息袭面而来,水玉烟放下铜镜,淡然看着一脸狂肆怒意,踩着戾气,气势汹汹地从门口走进来的仓行云。显然,他已经收到眼线报告的第一手消息。“你来啦?”水玉烟脸上浮起一丝笑容。仓行云哼了一声,大步上前将水玉烟拉起,抬着她的下巴。看见她颈项上令他觉得触目惊心的伤痕,他咬牙切齿地道:“下次我见着了她,一定还给她!”水玉烟淡淡一笑,将他的手拨下,漫不经心地道:“多么严重的伤,你必然都见过,我这点轻得很,有什么紧张的。”“轻得很?”仓行云感觉自己头上的青筋,都一一暴起来啪啪作响,他面色不善地道:“水玉烟,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我会心疼!”他不过是昨日清晨回客栈时遇到刺杀,追着杀手暂时出了皇城,就昨夜没有守着她,今日赶回来,听到的第一个消息,竟然就是水玉烟昨日跌落莲池,今日又被秦鸣行刺。她虽然不会武功,但是内力深厚,就算她防不住被秦鸣掐住脖子,只消使出内力一振,不懂武的秦鸣就会被她震开,但是水玉烟没有这么做,反而差点挨了一刀。 2.25 你还知道痛!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那些宫人不知道她身负内力,自然看不出这些,但是当他安插在太医院的眼线将情况说了一遍,仓行云就完全明白,水玉烟根本是故意的。故意防不住,故意受制于秦鸣,故意激怒秦鸣动刀子。水玉烟防心相当重,轻功卓绝,若非故意,再怎么突然,一个不懂武的女人,也不可能轻易将她制住。如果不是王阳对水玉烟别有用心,情愿舍身救她,只怕水玉烟为达目的,必会避开要害,让自己挨上一刀。知道瞒不住仓行云,水玉烟也不打算否认,她回身坐下,漫不经心地道:“我若不这么做,又怎能名正言顺地拿下一城。”仓行云气结,再次将水玉烟拉起,狠狠吻上她的唇。她心中一颤,熟悉的气味充斥着她的五脏六腑,令她沉迷其中,刚想给予回应,仓行云的吻却游离到她颈上,狠狠地咬了水玉烟一口。痛!水玉烟嘶地倒抽一口气,怒瞪着他,道:“知道我这有伤,你还咬!”仓行云眯着双目,伸出舌头将嘴上的血舔去,这动作配上他的狂戾气息,看起来魅惑得很。他欺身上前,道:“你还知道痛?以后再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你一定会更痛!”他声音低柔,听起来却威胁意味十足。水玉烟知道自己确实是激怒了仓行云,也就放低了身段,将他腰身抱住,淡淡笑道:“她这么对我,本来就是为你。你若真给她钻了空子爬上了床,我绝对会叫你的心比我更疼。”若是此时此刻能够知道,将来必然会有那么一天,她绝不会说出这话,一语成谶啊。但此时甜蜜着,他们如何想得到未来之事。听水玉烟这么一说,仓行云的怒意就慢慢消散。知道她说到做到,仓行云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放心吧玉儿,我仓行云的眼睛只看得见你。”水玉烟自然相信他所说非虚,但是不知道怎的,总感觉惴惴不安,好像有什么事就要发生一样。她来不及细想,仓行云已经拿过创伤药,给水玉烟的颈子再次仔细抹上。药按在伤口上,水玉烟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仓行云瞪了她一眼,骂道:“现在知道疼了!”话虽然说得重,他手上的动作却轻柔了许多。水玉烟淡淡一笑,道:“只盼你,不要总是咬我。仓行云,你上辈子一定是狗。”她说得十分哀怨,难得有这样的情绪。闻言仓行云也笑了,道:“你还要在宫里住多久?”水玉烟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这才刚刚开始。她虽然失势,但党羽却没有掉光,皇上对她尚有余情,我若是抽身,她再次受宠绝不是难事。”“我不明白你何必报仇,以你的性子,又不是十分在乎母仇的人,你向来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何必逼迫自己在这儿步步为营?你在这儿生活有多不快乐,你自己知道么?”水玉烟现在的样子异常偏执,仓行云非常肯定自己不喜欢她这个模样,总觉得她有着他触摸不到的地方,叫他的心吊在半空没有着落,就怕一个闪神就会失去她。而且,虽然水玉烟一向表现出清冷凉薄的一面,但是仓行云就是能够感受到她在皇宫过得非常不高兴,这儿太不适合她了。水玉烟自己又何尝喜欢委屈自己,她报的不是母仇,而是自己的仇啊!但是她又怎能说出来,这本来就是没有几个人知道的秘密,也是她最不希望仓行云知道的秘密。她不想说,只是抱着仓行云静静地靠在他怀里。仓行云又道:“玉儿,此间事了以后,你便嫁给我,好么?我不要总是这般偷偷摸摸,还要忍受别的男人,对你想入非非。”水玉烟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她漫不经心地道:“你不怕有一天我先你而去?”仓行云面色一僵,抱着她的手臂突地收紧,然后又放松,笑道:“都说红颜易老,若干年后你先我而去也好,省得我还意气风发,你却鹤发鸡皮,你自己瞧着不也难受。”水玉烟猛的挣开他,坐直身子瞪着他:“你才鹤发鸡皮!”原来她也不是不在意自己的容颜啊,水玉烟向来给人什么都不在乎的感觉,也不喜打扮自己,仓行云一直以为她对相貌不是很重视。他又怎会知道,在自己属心之人面前,再不在乎外表的女子,都会注重起容貌来。“玉儿,我们在一块儿这么久,你到底迷恋上我没有?”仓行云冲水玉烟顽皮地眨了眨眼睛,俊朗的脸配上媚眼如丝,唇边带着魅惑的笑容,这是赤果果的勾引!但水玉烟却失声而笑,道:“没有。”仓行云方才灿烂的笑容,顿时像失了水分的花朵,泄气地道:“看来,要让你离不开我,我还要努力证明自己的存在。这张脸迷不到你,那就叫你迷恋我的身体。”说完,他抱住她往床上一滚,以行动实践自己的承诺。“你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子,看我怎么罚你!”――接下来几天,永翠宫里堆满了各宫,甚至部分朝廷大员送来的礼品。明着的理由是慰问公主,实际上,显然是很多人选好了边站。天远帝为了藏玉公主而让梅妃丢了凤印,还让太医院人事重组。前太医院首座副座都是梅妃的人,如今换上了藏玉公主的人,这证明什么?证明梅妃输给了藏玉公主。水玉烟对那些礼品既没说收下,也没说要退回去,冷眼旁观,更是急死了一干送礼人。“公主,你要的药方子来了!”一张药方轻飘飘落在水玉烟面前的书桌上。来人脆生生的声音,不属于永翠宫任何一人,水玉烟却也没有抬头去看她,拿起那张药方仔细看了看,道:“这也能叫你给找着,你倒有本事。”送上药方的宫婢得意一笑,眼睛眯成一条缝,几乎完全看不见。她身形娇小,五官也小巧,使她看起来比实际年纪要小很多,但是跟宁如的娃娃脸又不相同,她没有稚气,只是单纯的可爱。她咧嘴笑道:“靠我一个人可不容易,我只是接任务的时候,不收钱就提了这么一个条件。”水玉烟将那药方子收好,淡淡地道:“也不知道有没有用。”说着,她抬起头来,挑了挑眉,道:“说吧,损失了多少银两。”那宫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喏喏的细声道:“呃……二十万两。”闻言,水玉烟微微皱了皱眉头,道:“稍后拿给你,你的赌瘾何时才戒?”二十五六岁的一个老姑娘,除了毒外,唯一的嗜好就是赌,而她的手气差到极点,逢赌必输,偏偏她就是不戒。这么多年她也养得起自己,倒也奇怪。那宫婢自然不是真的宫婢,她就是以一笑追命闻名天下的毒娘子,由于长得小巧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她的相貌普通得很,除了小巧可爱以外毫无特色,由于经常混迹赌场,市井味特别重。随便扔她到人群中,绝对没有人注意到她。此时,她也不回答水玉烟的话,要戒得掉早就戒了,何必拖到今天。林晓双一屁股蹬上水玉烟的书桌,道:“玉烟,有什么事你都搞不定,用得着传我来?”这个水宫主本事大得很,进了宫掀起惊涛骇浪,朝野动荡,她一人之力就已如此,还需要唤她林晓双,这个没有任何势力的人来帮手么?水玉烟淡淡地道:“在宫里要对付一个人,不像咱们江湖要杀便杀,我要对付她,还要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同时也要防着她来对付我。”林晓双自然不懂这一套,她从小混迹江湖,以毒杀人为生,眼里哪儿有什么朝廷律法,叫她拐着弯花费脑力算计人,她完全使不上力,真不知道水玉烟为什么找她来。“那我能做什么?做小宫女儿保护你?逃命我在行,武功却很糟,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声音脆生生的,语速是连珠带炮非常轻快,抑扬顿挫很有节奏,比她的人有特色太多。水玉烟抿唇淡笑,道:“你的易容术,可是我唯一比不过你的。”轻功好是逃命的速度,要销声匿迹,易容术却是更有用,这才是毒娘子独步江湖的绝招啊。林晓双稍稍得意,不过转念一想,又不满意地道:“屁啦,你不会武功,我还会那么一点,谁说那是唯一的?”水玉烟不理会她的抗议,道:“过几日我会邀请奉王妃进宫,陪兰妃小住一阵,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务必同她打好关系。”如今虽是盟友,但她不得不防着奉王他日鸟尽弓藏,真有那么一天,他最爱的女人就是她水玉烟的筹码。奉王妃的性子可不像她水玉烟,只问自己高兴不高兴,那位脾气火爆的王妃古道热肠嫉恶如仇,若不是她的影响,奉王对待父亲兄弟,也不会如此心慈手软。亲们请继续支持影儿! 2.26 深更惊魂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林晓双眼珠子一转随便想了想,想不明白水玉烟此举有什么用意,但是自小在市井混迹,她与人熟络的功夫可不是盖的,水玉烟可真是知人善用啊。所以她林晓双从来不问水玉烟原由,不问结果,只消叫她做什么,她就会去做,反正以水玉烟护短藏私的性子,一旦认定了自己人,是绝不会害她的。“好吧,只要你吩咐,我必然鼎力相助。”林晓双狡黠一笑,双脚点地下了书桌,整个上半身倾向水玉烟,凑得非常近。“我说玉烟,正事谈完了,咱们来谈谈私事。”她贼兮兮地道:“你叫我寻的那个药方,是为某人吧?”改善惧毒体质,水玉烟虽然喜欢挑战疑难杂症,也不至于不惜一切代价,要她林晓双四处寻这种药方,若不是为了那位见毒就倒的仓少主,水玉烟绝不会做这种既吃力、又花钱的事,她定然是宁愿自己闭门三五年自行研究。水玉烟斜睨了林晓双一眼,将她靠得过近的脸推开,淡淡地道:“是又如何?”仓行云惧毒体质一日不改,她总觉得心有不安,担心有朝一日一切都毁在这一点上。只要稍微改善,他内力深厚,只要能多控制一会儿,就能多坚持等她来解救。因她毫不留情的动作不太舒服,林晓双皱了皱鼻子,道:“这个仓少主配你也足足有余,这也还算不错,不然你就跟我一样,这辈子都别打算嫁人啦。玉烟,那么你是真的认定他了么?”水玉烟沉默了一会,才微微叹了口气,道:“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一天过一天吧。”林晓双蹙眉,看着水玉烟眸光中那抹淡淡的惆怅和无奈,半晌后,她夸张的叹了一口气,道:“玉烟,你总是太在乎这个事,反正你又不是制不住,为何不开开心心地,跟仓行云双宿双飞呢?”双宿双飞,多好听的一个词儿。水玉烟看着书桌上堆得满满的医书药典,不知道看尽这太医院藏书,是否拥有一线希望。――六月十五月圆之夜,水玉烟喝药的日子来了。忙了一天,直到入夜了她才想起来。熬了一碗药,她并不想等仓行云来被他瞧见,她准备在他来之前喝下。正要喝的时候,水玉烟耳尖,听见外头有轻微的声响,她迅速将碗放下。随手从药囊里拿出一些毒药,之后想了想,她多留了个心眼,取了一把匕首躲在屏风后面,等着来人进入。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砰砰声。水玉烟心下了然。她防着敌手前来偷袭,入夜斥退了宫人后,在寝殿的门窗上涂了剧毒,所以方听见推门的轻微声音,大殿门口就倒了个开门的。头一个悄无声息地倒地,第二个疑惑上前拍了拍他,也就解决了第二个。另外两人见这样就倒了两个,就更加小心了一点。他们踩着轻轻的步子走了进来,水玉烟提着一口气,听到头一个绕过屏风的声音,她便弹出一粒毒丸,准确无误地击中了对方。然而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虽然中了毒,却也迅速防御地旋出剑招,在水玉烟手臂上划了一道。一阵刺痛袭来,水玉烟再次施毒的手失了准头,第二个进来的人躲过了她的毒,劈头给她刺了一剑。水玉烟侧身一躲,虽然躲过要害,却躲不过被刺中左肩。她凝神正要反击,此时,五脏六腑一阵剧痛传来,体内的毒发作,她闪了闪神,腹部又挨了一剑。但在她中剑的同时,她忍过剧痛,撒出的最后一把毒粉,也将对方放倒。水玉烟防心重,生怕对方没有被毒死,撑着自己剧痛的身体,给倒地两人每人的胸口刺了几刀。然后,水玉烟摇晃着,走过去端起该喝的药,劲力不够却端不稳,白玉碗摔在地上药汁撒了一地。闻着满室的药香,她已经绝望,心想自己恐怕要命绝于此。素来爱洁净的水玉烟,不愿意跟这些杀手死在一块,所以拼着最后一点力气,爬上了床。这一段艰辛的路上,水玉烟心里涌上的头一个人影,就是仓行云。真是很遗憾啊,若是死得这么凄惨,被仓行云看见,那可真是死不瞑目啊。想着,她就此昏死过去。正值炎炎夏日,晚膳后刚刚下过一阵雨,入夜后月亮却又出来,冷清的永翠宫一片清凉寂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诡异,还有一丝血腥气,仓行云轻身落地就感觉到,他心下不安,迅速朝水玉烟的寝殿走去。高高的雕花大门虚掩着,血腥味越来越重。就着十五月圆明亮的月光,仓行云看见地上躺了两个人,此二人身着夜行衣头戴面罩,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仓行云踢了他们两脚,见没有动静,月色下看得出这两个身上没有血迹。仓行云心中的不安更加浓重,便暗暗提起一口真气,朝里面走去。越往里走,浓重的血腥味扑鼻飘来,仓行云心下一紧,三步并作两步,越过珊瑚屏风,见到另有两个夜行人倒在血泊里。地上,还有一个摔得四分五裂的白玉碗,看起来触目惊心。他皱着眉阴郁着脸,心提到了嗓子眼。突然见到雕花大床上锦帐飘飘,里面传来微弱的呼吸声。仓行云手朝腰间一抖,一把三尺九寸的精钢软剑绷直,在月色下显得分外晃眼。不是面临强敌,他平素极少使用兵刃,此时也顾不得这么许多了。锋利的软剑将锦帐划破,露出床上那穿着白色中衣的纤细人影。就着月色,看得见那人面色雪白,呼吸紊乱微弱,眉头因为痛楚而紧紧皱起,与平日的样子判若两人。“玉儿……”仓行云心下一惊,将软剑一丢,立刻上前将她抱在怀里,手上却摸到一片濡湿。他将床两边的夜明珠盖子打开,那光芒足以叫他看清,怀中人伤得有多重。水玉烟左臂白色的袖子,已经完全被血色浸红,只能从被割破的衣料,目测出有两道剑伤,腹部更加严重,有一道五寸长不知道多深的剑痕,还在往外冒着血。他对治伤不懂,只好先将她的血衣褪去,点了几处大穴止血。然后拿出金创药敷在伤口上,她虽然昏迷,但是仍然痛得皱紧了眉头,咬紧了唇瓣,叫仓行云看得心痛如绞。“行云……你来啦……”水玉烟痛得略醒过来,感觉到熟悉的气息,虽未能睁眼,却虚弱地说着胡话。“行云……我是不是……快要死了……”“行云……我真不想叫你看见……我临死的模样……”她絮絮叨叨口齿不清地说着胡话,听得仓行云心如刀绞,他低低地在她耳边说道:“玉儿别怕,我在这儿!别怕,我不会让你死。”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发抖,颤巍巍地给水玉烟包扎好,又替她换上干净的衣物,才将她抱离大床,飞身奔出寝殿,敲开其中一间侧殿仆房的门。翠娥披着外衫出来开门,见到一个男子抱着一个女子闯进来,刚要惊呼,突然看清楚这便是公主的情郎。这位公子气势少见,翠娥只瞧过那么一眼便能记住。于是她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将仓行云迎进门来,迅速把门关上,然后低声问道:“公子,我们公主怎么了?”仓行云沉着一张脸,将水玉烟轻轻安置在翠娥的床上,他转过头来盯着翠娥,道:“她被人行刺了你知道么!你是怎么伺候的!”他恶狠狠的表情,眼珠瞪得十分黑亮,眼中看起来有熊熊火焰,这样子像是立刻就要毁天灭地,在夜色中,那副狂戾寡情的气势特别凝重。翠娥被他吓得心漏跳了一下,吞吞吐吐地道:“公主……是公主说……她说夜里……不让人打扰的。”见翠娥吓到,仓行云不用照镜子也可以想象,自己现在的狰狞模样必然令人骇然,他此刻心乱如麻,心跳加剧,怎么能保持镇定。思及不想把小宫女吓晕导致水玉烟没有人照顾,所以仓行云撇开脸去,道:“你在这儿照顾她,我去找太医。我警告你,若是她再有什么差池,我就扭了你的脑袋!”翠娥刚想说宫里她熟她去,却已经不见了仓行云的身影。她拍了拍心口,坐到床边,给水玉烟擦了擦额上冒出的冷汗,掖好被角,默默地道:“公主啊公主,这位公子这样吓人,您怎么会喜欢他呢?不过他看起来很在乎您呢……”太医院内,点着一盏油灯,王阳坐在案前,仔细看着各宫的病例。王阳为藏玉公主挡了一刀,救驾有功,天远帝特准他多休息几日,但是太医院群龙无首总不成事,所以他也就拖着病体,夜里当值。一阵劲风袭来,油灯扑地灭了。王阳心下一惊,却见一道黑影站在他身前,动作十分迅速伸手点了自己的哑穴,然后将他夹在腋下,拖着就走。 2.27 冲冠一怒为红颜 三更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觉得此人轻功卓绝,在皇宫内院飞檐走壁犹如无人之境,王阳只听到簌簌风声。不久后,听到一个开门的声音,王阳被像破布一眼扔在地上,接着,他就听到一阵惊呼:“王太医!”王阳仔细瞧去,眼前竟是永翠宫的翠娥,他来不及细问为何,只听得一道煞气颇重的声音响起:“诊脉,开药!”他不由得朝说话的人望去,入目的是一个身形高大的黑衣男子,脸上狂戾寡情的气势,让他冷汗直冒,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翠娥将门关上,匆匆走过来,道:“王太医,公主遇刺了!”王阳这才看见床上的藏玉公主,她面白如纸样子好不虚弱,他慌忙上前诊脉。“你就是王阳?”那个对他的女人别有用心的小太医。仓行云早就知道有这么个人,还是头一遭见着。王阳仔细地给水玉烟诊脉,翠娥答道:“公子,这位就是王太医。”仓行云给王阳解了哑穴,冷冷地道:“她左肩被斜刺一剑,手臂也有一道剑伤,两剑都深可见骨。还有腹部,五寸长的剑痕,半寸深的伤口。”他当然不会让别的男人来检查水玉烟的伤势,所以尽管并不想跟这个假想情敌说话,为了更好的治疗,还是耐着性子巨细地将伤情讲清楚。王阳浓眉深锁脸色凝重,沉默着诊脉完毕,才道:“公主失血过多,若再晚些救治,只怕就……”他没说下去,走向一旁的药箱,取出箱中的纸笔走到一旁小桌上,开始写药方,翠娥连忙去给王阳拨亮了油灯。仓行云明白王阳省略掉的话是想说什么,他抓住水玉烟的手,以她微凉的温度稳定自己的惊惧,道:“我已经给她上了上好的金创药,调养身子交给你负责。”王阳抬头端详了眼前霸气男子的紧张神色,心里虽然纳闷,却也看得出这位对公主十分上心。他点点头,道:“公主伤势很重,夜里必然会高烧不退,若能熬过了十二个时辰就会没事。”翠娥急得眼泪都掉了出来,轻泣道:“是什么人这么可怕,要置公主于死地?”仓行云沉郁着脸色,看着躺在床上面无血色、气息微弱的水玉烟,道:“她树敌众多,招来刺杀也不奇怪。你在这儿顾着,我去外头瞧瞧。”纵然是仓行云再放不下眼前的人儿,也不能不去处理外面的混乱,毕竟这些不处理清楚,对水玉烟十分不利。说完,仓行云站起,出门之前又回过头来道:“王阳,你给我治好她,倘若这件事你做不好,我就叫你们太医院,陪葬!”这话说得霸气非常,加上他凌厉的气势,王阳心下一凛,没有说话。仓行云又转头看向翠娥,道:“今日之事暂且别声张,外面我会收拾好,你对外就说公主病了。”公主遇刺若是闹大,靠官方力量来查案,不知道猴年马月才查出来,还不一定能够完满解决,倒不如由黑煞门来管。胆敢伤他仓行云的女人,就要付出代价,他查出来后,必定做得干脆利落不留任何后患,他一个活口都不会留!所幸水玉烟在宫里头,还有那么几个忠心的奴仆,不然他就只能将她带走。将水玉烟托付给王阳和翠娥之后,仓行云稳定心绪,走到永翠宫正殿,已经有一个内宫侍卫打扮的人在里头等候,见到仓行云,立刻上前单膝跪地,道:“属下失职,请少主责罚!”此人自然是黑煞门的人,宫里头的内线都是此人安插,方才仓行云去找太医的路上,召了此人前来。仓行云凛然道:“起来吧,这不能全怪你,我自侍了得,以为有我陪着她,就不用你们保护。从今天开始,你给我安插八个好手,白天夜里轮流守着她。”“是!”那人站起来后,抱拳领了命令,看着自家少主阴沉的脸色,问道:“公主情况如何?”少主用情极深,这位公主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黑煞门的未来只怕也是一片黑暗啊。“不容乐观。”仓行云走进寝室,捡回自己的软剑,用剑尖挑开内室两个黑衣人的面罩,又道:“唐元,你来瞧瞧,他们是什么人。”唐元上前正要翻动黑衣人,仓行云开口制止他:“不要用手摸,想必这些黑衣人都中了玉儿的毒。”说起来,水玉烟毒术确实了得,面对这样四个高手,头两个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虽然自己也差点丢了命,好歹没放过对方一丝生机。从伤口看来,这内室的二人,都是中了毒后,才被用匕首刺中要害的。听了仓行云的话,唐元用剑挑开黑衣人的衣襟,仔细检查两个黑衣人身上,有没有象征身份的配饰,看完内室两个,又走到正殿门口检查那另外两个。对方做得非常仔细,身上没有任何能够彰显身份的蛛丝马迹,唐元详细看了三个,都看不出他们是什么人。到了第四个的面罩一打开,唐元立刻惊喜地道:“少主,是飞莲门的人,他身上虽然没有飞莲门的影儿,但属下与此人交过手,故而记得一清二楚。”“飞莲门?”仓行云整个人笼罩在一阵毁天灭地的气势中,他瞳孔微缩,手中软剑一抖,厚重的雕花大门立刻便被他劈了一半,那划痕整齐得很,倒比普通木工师傅的手艺,还要平整得多。唐元恐怕那半扇大门倒地发出声音,会引来别人,连忙扶住轻轻放平,小心翼翼地道:“少主打算怎么做?”仓行云将软剑收回腰间,道:“飞莲门几次三番想置我于死地,我没将他们放在眼里,也就没对他们动手,没想到竟害了玉儿。”此时的仓行云十分悔恨,若是他在上京之前听了追命的话,不那么急着见水玉烟,花一些功夫先把飞莲门解决,今日水玉烟就不会差点连命都丢了。有人触怒了仓行云的底限,咱们的仓少主的小宇宙要爆发了!亲们期待吧 2.28 没有非分之想,你会舍身救她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少主如今,是要对飞莲门有所行动了么?”黑煞门人都十分忠诚护主,唐元手掌紧握剑柄,传染了仓行云的恨意。仓行云冷冷的道:“有所行动?何止,我仓行云,要灭了他飞莲门满门,一个活口都不留!”这毁天灭地的气势,唐元足够了解自家少主的决定有多么坚决。什么叫怒发冲冠为红颜,他总算是见识了,少主遭飞莲门刺杀多次,都不曾震怒,反而觉得很有趣味,陪着对方玩儿,如今水宫主遇刺,他才坐不住啊。水宫主在少主心里,当真比什么都重要啊。“属下明白了。”唐元问道。“莫非,这便是梅妃指使的?”仓行云头微扬,负手在后,道:“除了她们,只怕不做第二个设想。”他真想立刻前去芳华宫和清心宫,将那母女二人毙于掌下,但是水玉烟一定不乐见他这么做。这样做也确实对水玉烟不利,她们刚刚起了冲突,若是母女俩立刻死于非命,必然会怀疑到水玉烟头上来,梅妃党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他不能给水玉烟带来危险。朝廷不比江湖,每走一步,都要考虑许多。唐元不知少主心中思绪,他拿出一个瓷瓶,倒出里面的液体,每个尸首倒一滴,尸首在那液体的腐蚀下,迅速冒出烟雾,化为一摊脓水。自己的手下居然有这么厉害的玩意儿,仓行云十分惊讶地问道:“你哪儿来这种东西?”唐元将四个尸首都化去,才恭敬地回话:“是公主暗中给属下的,说在宫中兴许用得着。”她居然这么短的时间,就能辨别出黑煞门安插在宫内的眼线,仓行云不得不佩服水玉烟的能力。而且,她还早就预想在宫里头不能随便杀人,但是杀人在所难免,为了毁尸灭迹,甚至给了他的人化尸水。原来水玉烟心里,还是对他的人挺上心的,他总算是住进了她的心里。幸好他早来一步,不然……必然是悔恨终生啊。唐元见仓行云不说话,又道:“少主,梅妃那边,可需要属下,去招呼一下?”不能要她们的命,至少也不能给她们好受吧?仓行云略略点头,目光阴沉地道:“你给她们一点难受便是了,尤其是清心宫那位,留着她们的命,但别让她有好日子过。”仓行云早就看秦鸣非常不顺眼,上次虽然是水玉烟故意招惹,但是秦鸣毕竟伤了他的心头肉,不给她一点难受,难消他心头之恨。“属下明白。”唐元垂首领命。“今夜我会守到五更,接下来几天,我要部署对付飞莲门之事,你负责传递玉儿的消息给我,务必将人给我护得滴水不漏。”仓行云吩咐道。“是,属下必不辱命。”唐元领命。仓行云又道:“还有,天亮之前将这里收拾好,别让人瞧出端倪。”……这回唐元没有应答,默默地瞪着被少主劈了半边的雕花大门,这叫他如何收拾好?仓行云没有得到回应,挑眉看向唐元,见他盯着那半片门板,知道他为难于此事,就给他指了一条明路:“这门,你就说公主因病,心里不舒畅,差你劈的。”唐元不敢置信地看着罪魁祸首,他唐元哪有这样好的手法。而且,要藏玉公主背这个黑锅,不知道她会不会冒火啊。但是仓行云哪里管他这样多,眨眼间已经不见人影。唐元认命地叹了口气,仔细收拾着正殿的混乱。仓行云推开翠娥房门,看见王阳正在煎药,翠娥则在床前给水玉烟擦汗。他走向床边,拿过翠娥手中的汗巾,道:“我来。”翠娥怔怔地看着仓行云轻柔的动作,仿佛他所擦拭的,是世上最珍贵的宝贝,而他脸上那沉痛的神情,好像受了重伤的不是公主,而是他自己,像他这样的人,只怕自己受伤也不至于如此难过啊。翠娥才终于明白,为何公主会为仓行云动心,若是天底下有个人这么对待自己,就是为他死了也甘愿。想着翠娥推门出去烧热水。王阳仔细地看顾着药罐,悄然抬眼看着仓行云。藏玉公主本不似人间女子,王阳虽然因为崇拜水玉烟的医术造诣,而心生爱慕,却也自惭形秽不敢高攀,没想到这个世上,还真有一个配衬得上她的男子。瞧这位森冷霸气的公子,对她却是温柔之至。“你看着我作甚?”仓行云何其敏锐,有人盯着自己打量,怎会没有察觉。听到森冷的警告,王阳垂下头,没有回应。仓行云转过头来,不辨心绪地道:“王阳,本少主警告你,水玉烟是我的女人,你给我招子放亮一点。”比气势,王阳哪里是仓行云的对手,他光是看着水玉烟的冷眼,就觉得自惭形秽,这仓行云的狂戾霸气,更胜水玉烟啊。想着,王阳淡淡地道:“公子放心,王阳自知身份低下,绝不会对公主有非分之想。”仓行云对水玉烟自然放心得很,他知道水玉烟性子凉薄,根本就没将闲杂人等放在心上,但是:“你没有非分之想?没有非分之想,你会舍身救她?”原来自己一言一行,都在别人的注视下。王阳微苦一笑:“有人豁出性命去保护你爱的人,这难道不是好事?总归之,王阳绝不奢望,能得公主青眼相待。”见他还算上道,说的也在理,仓行云话也撂过了,对付这样一个不战而降的人,他也自觉没趣,于是转过身去,将大掌搭上水玉烟的额头。掌下传来发烫的热量,仓行云立刻道:“王阳,她发烧了,头很烫。”王阳连忙起来,上前诊了脉,道:“要给公主发汗,之后换一身衣裳才行。”翠娥端着一盆热水进来。王阳对她道:“翠娥姑姑,你调一点温水,给公主全身擦一遍。”几人又是一阵忙碌,守着重创之下发起高烧的水玉烟,为她拭汗更衣、换药灌汤,直到五更仓行云离去,水玉烟的高烧终于退去,命总算是捡回来了。 2.29 劫后余生 今日二更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藏玉公主称病,永翠宫闭门谢客,太医院副座寸步不离,公主的饮食汤药一律由王阳亲自试过才由翠娥伺候服下。第二日永翠宫就加派了八名太监,十二个时辰轮流伺候。正殿已经收拾干净,破损的那扇门,工匠立刻去别处卸门来暂时换上。一大早,经翠娥通报,明王宁如匆匆赶来探病,面色凝重地站在水玉烟床前。水玉烟的情况不太好,虽然已经过了最危险的时候,但也仅仅是保住了命而已。虽然用了上好的药,但是她恢复缓慢,精神也仅仅比刚受伤时,那奄奄一息的状态好那么一点,连说话都觉无力。王阳诊脉完毕,示意明王出花厅说话。“她情况如何?”宁如知道这简直就是白问的,看水玉烟的模样还有王阳的脸色,就知道情况不容乐观。王阳看了看四下无人,才低声道:“殿下,公主若只是受伤,养养就终究会复原的,可恨的是……”他尚未说完,宁如倏地站起,猛地钳住他的手臂,娃娃脸上尽是紧张,道:“是什么!”王阳叹了一口气,沉默了一会儿,考虑着如何开口才能说得清楚。沉默得宁如快要抓狂,他才道:“微臣不才,虽然痴迷于医术的研习,对毒却是毫无应对之策……”“什么!”宁如听到毒字,目光一寒,抓住王阳的手一紧,“你是说他们不但刺杀,还下毒?”看着这位皇子向来温和的娃娃脸上,此时布满了令人寒栗的凶狠,王阳心里微微一颤,忍着手臂传来的痛,白净的额角滴下冷汗,他咬着牙道:“殿下,微臣的手……快断了。”这位平时看着温文,事情关乎藏玉公主之时,却不见得比昨晚那位温柔半点啊。宁如这才松了手,目光略带歉意的问道:“你说,究竟怎么回事!”扶着手臂,王阳道:“公主的毒由来已久,绝非此次才中,如果微臣没有看错的话,全仰仗公主的精湛医术牵制,才没有毒发。从脉象看来,公主昨日正是毒发之时,如今公主身子虚弱,毒素也肆意蔓延。”“不可能。”宁如神色凛然,道:“玉烟的医术天下少有,她怎可能治不好她自己!”他也不过是强说些自我安慰的话罢了,王阳脸色黯然,道:“微臣宁愿是自己医术不精看错,也不愿意此事成真。公主若是醒来,还请殿下问一下缘由,不然没办法解毒,多拖一天就性命堪忧啊。”见宁如冷着脸,王阳又道:“微臣不敢擅自做主,所以昨夜那位公子,微臣并没有说明。”宁如点了点头,甩袖往内室走去。仓行云若是知道这件事,早将屋顶都掀翻了,哪儿还能如此冷静去处理这件事。仓行云忙着部署整垮飞莲门,永翠宫新增的太监都是他黑煞门的高手所扮。他没有依靠任何一个宫里头的人,就能将人安插进入内宫,宁如实在想象不出还有什么事是此人做不到的,也难怪任何人都不入眼的姐姐,竟会对仓少主另眼相看啊。宁如进得水玉烟房中,她刚好醒来,斜倚在床头,靠了好几个枕头,才勉强支撑起她的上身,翠娥在一旁喂她喝药。待她药喝完,宁如示意翠娥下去,他才坐上床沿,握着水玉烟的手,道:“玉烟,你感觉怎么样?还很疼么?”水玉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闭上眼睛养神,道:“你别这么紧张,我还死不了。”她的唇色白得像纸,没有半点血色,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说这一句话,似乎已经花费了她全身的力气。宁如不想拐弯抹角消耗她的元气,直截了当地问:“玉烟你说实话,你体内是不是有毒?”闻言水玉烟闭目良久,久到宁如以为她累得睡着了,她才突然开口:“拿纸笔,我说,你写。”宁如很快将纸笔取来,铺好沾墨,水玉烟念了一串药名和分量,然后说完煎煮方法,她就累得睡过去。看这样子,这药方就是治她的毒,也就是说,毒是存在的,但宁如心里非常明白,再追问她也不可能说什么的。她性子倔强,他根本就拗不过啊。想着,宁如叹了口气,将水玉烟放平躺好,又帮她盖好被子,才拿着药方去找王阳。王阳欣喜地拿着药方立刻亲自煎煮。所幸水玉烟还把玉肌草所在说清楚,不然少了这味主药,也是于事无补。喝过解药之后,水玉烟果然恢复得比较正常,调养了个把月,面色红润了许多。天远帝命人送来诸多补品,每日必来探望,甚至不顾九五之尊身份,亲自服侍汤药。无论他如何询问,得到的答案,也仅仅是水玉烟得了严重的风寒,高烧多日亏了元气,才会如此虚弱。而仓行云,即便是再忙碌,每夜也必来看望她,有时也就来看那么一眼,就匆匆离去。夜凉如水,水玉烟睁着眼躺在床上,她身子逐渐复原,也睡得越来越少。初时抗不住身体虚弱睡了很多,造成她现在认床的毛病更加严重。翠娥睡在角落的小床上,每日忙得团团转所以睡得很熟。水玉烟见状,悄悄掀开锦被,披上一件外衫,双手轻轻抱着腹部,弓着背缓慢地走出寝殿。她想散散步的想法并没有得逞,形同老妪的身子刚踏出寝殿的门槛,就见到仓行云落身在她面前,一脸震怒地瞪视她。“水玉烟你好大的胆子,就你那破败的身子,这么凉的夜还敢出来走动!”骂归骂,他还是生怕她受凉,连忙跨步上前,将水玉烟拦腰抱起送回寝房。抱着她比原先更加消瘦的身子,仓行云的怒气一下子消散,心里那块自从她受伤开始,就刻印在心版上的疼痛微微蔓延开来。水玉烟将头靠在他颈窝处,道:“你不用夜夜来,白日忙着,夜里再不好好歇着,你瞧瞧你脸色多差。”她多日静养,又得上乘补品,伤口复原得非常好,面色也逐渐红润起来。相形之下,他二十多天的操劳,气色还比不上她。 2.30 让这三个字永远消失 三更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我不来,岂非就见不到你偷偷跑出来吹凉风?你以为你是铁打的身子么!”将她放在床上躺平,仓行云看了一眼角落里的翠娥,将屏风拉过来遮住大床,和衣躺在水玉烟身边,轻轻圈过她的身子,闭上眼睛,道:“快睡。”仓行云是有多担心她睡不安稳啊,水玉烟感觉心中盛满了温暖,噙着一抹笑,她开口问道:“你怕我睡不着所以匆忙赶来?”闻言,仓行云模糊应了一声。他不来睡不着啊,只要想到若是那晚他没来,会有什么样可怕的后果,无论多累他都睡不着。这些日子以来,即使拥她在怀睡着,偶尔也会被噩梦惊醒。仓行云总在悔恨着,若那晚他早来那么些时候,也许水玉烟就无需在鬼门关上走一遭。水玉烟又道:“刚刚跟人动手了?”他身上的血腥味很重,衣裳上虽然没有沾血,或者是外衫沾血已经脱掉,凭她敏锐的嗅觉仍然闻得到,而他身上绷紧的肌肉还没有软下来,看样子刚刚杀了不少人。“是杀了几个。”仓行云闷在她长发里的声音闷闷的。感觉到他突然有些变冷厉的气息,水玉烟沉默了一会,缓缓开口:“是什么人?”仓行云并不想瞒她,道:“飞莲门。若不是被我及时发现而牵制住,他们必然已经到了永翠宫。”“原来是他们啊。”水玉烟淡淡地道:“我猜不是梅妃党就是姜王党,若不是对内宫异常熟悉,怎这么容易被他得手。”她慢慢回想着事发当时的情形,还觉得心有余悸。仓行云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是拥紧了她,道:“你要对付其他人尽管去,秦天梅和秦鸣我留给你,飞莲门交给我,三个月之内,我会叫这三个字在江湖上,永、远、消、失!”那日她的颈子只是被掐伤,仓行云都勃然大怒,这回他绝对不会手软。水玉烟听着他胸口的决心,突然觉得,这个世上,也就只有仓行云能够让她如此心安了啊,她唇边留着淡淡的笑,在他身畔,很快入睡。数日后,宫里来了个水玉烟想不到的人。此人白色底衣外穿着一件火红色的夏衫,随宁如入宫,年轻俏丽的脸上充满了对皇宫的好奇,进了永翠宫,见到正躺在花园里的躺椅上晒太阳的水玉烟,立刻兴奋地跑过去。“三姐!我来看你了!”原本在闭目冥想的水玉烟,睁开眼睛见到她,没有表现出欣喜,清冷的神情倒也褪去,她淡淡地道:“风姐云姐让你来看我?”火小竹见她气色不错,娇笑几声,语带埋怨地道:“她们不首肯,我怎能来?不过固然是她们叫我来的,你却不能想想,是我也十分想念三姐,放心不下才来的吗?”她说得娇俏可人,水玉烟依然云淡风轻,她抱腹站起。宁如见状上前扶了她一把,遭水玉烟一瞪,道:“我已经好了,没那么娇弱。”宁如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并不说话,却也没有收回手。水玉烟自己看不见自己前段时日,那了无生气的模样,自然不知道他们心中的余悸难消,就连那个狂戾天下不可一世的仓行云,都后怕连连。火小竹笑道:“三姐大病一场,风姐云姐收到消息,说什么也要亲自来看你,幸好是如修哥传讯说,你已经好了。”这娇俏少女性子向来热情,喜怒外露,但是水玉烟依然是冷冷淡淡,并没有十分热络。她走向正殿,漫不经心地道:“用不着专门来看我,等我这边事情做完,自然会回去的,究竟还是水宫住着舒服。”早已经熟知自家三姐的性子,火小竹没有在意她的冷淡,依然一头热地道:“三姐,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人能伤了你,风姐她们该是知道,却不肯告诉我。”即使是面对武功高强的对手,水玉烟也有办法脱身,为何她这次差点见了阎王?不过看风驰紧急地部署,火小竹也十分明白,胆敢伤害水宫主的人要倒霉了。水玉烟脚步顿了顿,看了火小竹一眼,才继续前行,道:“风姐有什么打算?准备开战么?”火小竹惊奇地道:“三姐怎么知道风姐正在做开战的准备?”她怎么会不知道?风驰云涌向来不主动犯人,但是只要别人犯到风云水火宫,她们绝不会心慈手软,想来她们也已经知道,是飞莲门伤了水宫宫主,自然不会袖手旁观。看样子,不需要三个月,黑煞门与风云水火宫联手,只怕一个月就能叫飞莲门销声匿迹。几人进入正殿,火小竹好奇地四处张望,笑道:“三姐,公主都住这么好的地方么?”宁如将水玉烟扶到雕花大椅坐下,她没有搭话,宁如淡淡笑道:“不是每一个公主都有这么好的,仅止于你三姐而已。”火小竹将手中的翡翠玉净瓶放回博古架上,又拿起一簇血红珊瑚,啧啧称赞,道:“这些东西可都是上品,咱们风云水火宫要什么东西没有,却终究比不得皇宫啊。三姐,你如今,是皇上最宠爱的人了么?”宁如看了不言语只是看着火小竹的水玉烟,他朝一旁站着的翠娥道:“你带四姑娘上御花园转转,叫她看看那些珍禽异兽。”闻言火小竹惊喜地道:“花园还有珍禽异兽?我要去看!”“翠娥机灵点儿,别招惹麻烦就行。”水玉烟朝翠娥看了一眼,吩咐了一句。翠娥很明白自家公主的意思,她福了福身,道:“公主放心,奴婢不会叫别人欺负咱们四姑娘的。”水玉烟不是怕别人欺负火小竹,是怕火小竹火爆脾气一上来,四处放火啊。宁如暗自好笑,看着翠娥领着火小竹出了门,他才转过头来,道:“玉烟,小竹对你关切得很呐,她得到两位姐姐的许可离宫,日夜兼程赶过来,昨夜还是我逼着她睡了一觉,不然她半夜就要进宫来看你了。” 2.31 我若在地狱,也会拉她作陪 四更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我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心急,不知道她这一路会惹多少麻烦。”水玉烟淡淡地道。想想也是,火小竹的脾气太急躁,她不招惹麻烦,麻烦也会招惹她的。宁如失笑,他打开茶杯的碗盖,慢慢喝了一口茶,正色道:“玉烟,你什么时候才会告诉我,你的身子是怎么回事。”水玉烟抬眼看他,淡淡地道:“我控制得住,你就别操心了。我若控制不住,你操心也无用。”宁如却不肯轻易罢休:“话虽如此,你将实情告诉我,又能怎么样?我兴许帮不上忙,却至少能为你分忧啊。”厅内一阵沉默,宁如知水玉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但他不肯不问:“你若不想跟我说,那么你就跟仓少主解释吧。”只消他跟仓行云提个醒,宁如就不信水玉烟扛得住仓行云的逼问,仓行云绝不会有他宁如这么好打发。水玉烟淡淡叹了一口气。她虽然不愿意受孪生弟弟的威胁,换做别人,她立刻叫对方消失,但是这是她放在心中第一位的弟弟啊。宁如若是真的告诉仓行云,依那个家伙的性子,她可能真的招架不住。想了想,水玉烟慢慢开口:“我想王阳必然跟你说过,我这毒时日已久,你当我日日捧着医书药典,当真是因为我喜欢么?我在寻找救命的法子而已。”虽然早就猜得到这种情况,宁如还是震惊,此时他的娃娃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可爱的样子,满脸都是难过:“难道就没有别人能治好你么?”水玉烟看着他焦急的模样,淡淡一笑,道:“这么多年我也没少寻找能人,除了避世的世外高人,当世名医我都见过了。他们许多人医术尚且不及我,又有什么法子?”“是什么人对你下的毒?”这般说来可不就是面对绝望?宁如面如土色。水玉烟取过桌上的参茶,小小喝了一口,漫不经心地道:“害我至此的人,我若在地狱,也会拉她作陪,你就别管了。”不等宁如开口,水玉烟突然盯住他的眼,微冷地道:“如修,这件事你知道就行,若叫仓行云知道,休怪我不念姐弟之情。”她直呼他的别名,那才是水玉烟顾念情分的称呼。宁如心下一凛,知道她说一不二,也就不敢再相逼,只是呐呐地问道:“玉烟会有性命危险么?”水玉烟轻轻叹了一口气,抿唇淡笑:“只要我不想死,这毒也还在我控制之中,只要它性状没有发生巨变,我都制得住。”换而言之,一旦那毒性状发生巨变,或者她倦怠了不想自救,那么她就必死无疑。宁如听了她的话,心里犹如压了块大石般,总觉得呼吸都沉重起来。火小竹在宫里住了几日,水玉烟的身子也休养得差不多了。水玉烟让宁如将火小竹送走,她不能留一个弱点在这危机四伏的地方。即使水玉烟表现得冷淡,对风云水火宫的自家人,也总是看重的。在这件事上火小竹本是无辜,自然也不该卷进来。火小竹惹麻烦的功力太强,时日一长必然给有心人抓住把柄,对水玉烟十分不利。林晓双那边进展顺利,成功地与上官冉儿交心,上官冉儿甚至还带着林晓双,来永翠宫探水玉烟的病。看样子,倘若事情生变,安抚奉王的事情也有了眉目。朝中臣工大抵都选好自己的忠诚对象,上书立储的奏折,雪片似的送进天远帝的御书房。天远帝对此颇为头疼,想按照自己的心意立明王,明王不从,他奈何不得。水玉烟有意无意的,时常安排奉王同宁如一道进御书房,她的用意天远帝又岂会不知道。奉王才思敏捷,善谋略性隐忍,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储位人选,但是他出身低微,朝中呼声也不高。说来说去,天远帝还是想将江山交给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啊,当年为了坐稳江山,他辜负了蕙儿,如今岂肯交给他人。“若立宁如,你就是将他放在风口浪尖,他没有朝臣支持,即使坐上了这个位置,也不久长。”水玉烟端坐在永翠宫的书房内,清冷地看着前来求助的天远帝,他虽然尚未宣之于口,但她轻易挑破了他的心思。天远帝负手立在柳绿蕙遗像前,爱怜地看着画中人的颦笑,幽幽的叹了口气:“这是当年我辜负了你母亲,千辛万苦才坐稳的江山,交给别人,我实在是不甘心。”现在来说这些有什么用。水玉烟不以为然地垂下头,翻看太医院送来的各种疑难杂症处方。林晓双送来的方子虽然好,但是水玉烟总觉得缺了些什么,也不敢贸然让仓行云尝试,她还需要多加研究。“玉烟,你就给我出个主意吧。”天远帝见她不予回应,干脆走过来。“出什么主意?我要随便一指,你就听我的?”水玉烟漫不经心地答话。天远帝重重叹了口气,道:“在我心里,还是希望小六儿能继承大统。”水玉烟也不抬头看他,淡淡地道:“既然你心意已决,那就按你的意思吧。”她怎么会改变主意如此之快,方才还反对着,现在竟又同意了?天远帝惊愕地看着她。水玉烟抬头,好心地给眼前这个逐渐苍老的帝王解释,道:“宁如虽然不适合为帝王,但如今形势逼人,你就先压住朝臣们的口舌,日后再换一个合适的人,也不是不可以。就委屈宁如,来挡些风雨吧。”如此,才能叫秦天梅最为痛心啊,倘若立了奉王,秦天梅不会痛得最彻底。秦天梅一向视柳绿蕙为平生大敌,如今只要柳绿蕙的儿子,抢走了她处心积虑想得到的位置,此般最能摧毁她的心志啊。水玉烟唇边流连着一抹薄薄的淡笑,摊开手中一张处方,提笔轻轻将其中几味药划去,添上另外几味,这救人的方子,就成了害人的毒物。日更8000,也是醉了! 2.32 你这个妖孽!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水玉烟唇边流连着一抹薄薄的淡笑,摊开手中一张处方,提笔轻轻将其中几味药划去,添上另外几味,这救人的方子,就成了害人的毒物。这就是柳绿蕙所中之无色无味的慢性毒――倾城,这倾城虽然要人命,却能让女子的容颜日渐美貌,相当于用性命换美貌。她水玉烟活了二十一年,深受此毒所苦,却未见美貌,当真可笑。可惜啊,就算知道了毒药的成分,也解不了自己身上的毒。多年来靠别的药来牵制,她体内的毒早就没有那么单纯,更何况……更何况,她中毒的方式,尤为特殊啊。秦天梅啊秦天梅,这种痛苦,该轮到你来品尝了,我水玉烟不一报还一报,名字就倒过来写!天远帝哪里知道水玉烟心里到底想些什么,看着她脸上诡异的笑容,问道:“玉烟,你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水玉烟淡淡一笑:“没有,我不过在想,宁如知道了这个决定,一定会恨我的。”但是,她这个孪生弟弟,一向唯她马首是瞻,就算心里不情愿,也不会如何反抗的。――立储诏书终于颁下来,明王封号撤去,立为太子,择日受封。一时间朝野震荡,所有朝臣迅速换边站。原本支持姜王奉王和皇七子的,至少有三成换成支持皇六子,一时间明王府门前车水马龙,盛况空前。但是这盛景背后,却危机四伏,朝臣支持重组之后,不少大臣横死家中。所以尚有许多朝臣依然在观望,究竟鹿死谁手,那还不是定数啊。受封这日,正好是中秋佳节,明王府换上了太子府的牌匾,虽然太子必须住在东宫不会住在这里,但既是皇帝赏赐,万万没有收回的道理。“恭喜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受封,真是众望所归啊!”“六弟封储,三哥倍感荣幸!”奉王率先俯首,亲自登门送上贺礼,姜王虽然也有拜礼,却是亲信代为恭贺。“贺喜太子殿下!恭喜藏玉公主!”应付虚伪的面孔,水玉烟觉得十分疲累。觑了个空溜到了太子府的后花园里。她穿着一袭淡紫色秋衫,披着一件白色披风,缓步走在花园里。中秋佳节,秋菊茂盛,也是一片好风景。水玉烟重伤过后,身子不同以往,受不住风了,所以也就听话地,任由翠娥给她添了衣裳。仓行云已经离去许久,前去部署灭飞莲门事宜,她若是不好好照顾自己,还不知来日见面后要怎么数落。后花园四下,稀稀落落分布着一些太监打扮的壮汉,虽然都跟水玉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是只要这里一有异动,必能在转眼间上前。水玉烟看向离自己不远的侍卫唐元,不由得暗叹:黑煞门的人,真是不容小觑啊。“本宫可真是小瞧你了,没想到你竟能攻心计至此。”听到这娇媚的声音,不用回头也听得出来人正是秦天梅。此人就是化成灰儿,水玉烟见了心里只怕也会一阵激动!水玉烟回过头来,看见秦天梅盛装打扮、款款走来,她的身边依然是随侍着八名宫婢,虽然失了凤印,阵仗却依旧不小。水玉烟清冷一笑,道:“一报还一报,若不是梅妃娘娘做绝了前头,又怎会有本公主在后面紧逼?”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装样的,水玉烟并不想跟她打太极。秦天梅阴着一张脸,道:“本宫与你有何仇恨?”“有何仇恨?呵呵,梅妃娘娘这话说的何其无辜啊。”水玉烟唇角牵起嘲讽的笑容,看起来竟有别于往日,她眸中闪着一抹妖艳,朱唇轻启,道:“莫非梅妃娘娘坏事做的太多,竟不知道别人寻仇,是为了哪一桩!你扪心自问,难道未曾害过本公主的生母?”“寻仇?”秦天梅心下一震,莫非水玉烟果真是为了柳绿蕙而来?秦天梅眸光有一瞬间的游离,但很快恢复镇定:“定罪是需要证据的,你说这种话污蔑本宫,也不怕本宫一状告到皇上那儿去?”闻言,水玉烟轻笑,她微微摇了摇头,道:“梅妃娘娘!你以为今时还同往日么?你猜,本公主若是说纸是黑的、墨是白的,我那被你哄骗了几十年的、可怜的父皇,他会不会附和于本公主?”秦天梅美目瞪圆,看起来有别于她素来的楚楚动人,她狠狠地瞪着水玉烟,道:“你想仗着圣宠杀本宫?本宫虽然不再是六宫之主,好歹也是王朝后妃,岂是你动得的?”“不,你想错了!”水玉烟轻轻缓缓的一字一句说道:“本公主并不想让梅妃娘娘死,死,太便宜你了,我要让你生、不、如、死!”她水玉烟若在地狱,就必然要让害她至此的人陪着她!死不过是解脱,她又怎么会让秦天梅这样轻松呢?秦天梅小小地倒抽了一口气,说不出话来。水玉烟微微歪着头,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额角,看起来既天真又邪恶,她来回踱了两步,眯眼笑道:“不如本公主来猜猜,梅妃娘娘心里,最在乎什么。凤印失了,储位没了,接下来还有什么最可贵呢?是美貌?还是一双儿女?或者,是你嫡亲的手足……”她说得非常慢,语调非常轻柔,但是很诡异,就像凌迟一般。“啊!”秦天梅只觉得自己被水玉烟诡异的语气勒得透不过气来,她受不了地尖叫了一声。最近站在她一边的诸多官员,不是当了墙头草,就是被暗杀,剩下的不到三分之一,儿子上了边疆,女儿被打入冷宫。甚至,胞妹秦天娇也传来了求助讯号,据说飞莲门正在被黑煞门四处打击。秦天梅虽然依然住在芳华宫,这段时日却被人神不知鬼不觉恶整,让她吃了许多的苦头,精神上受到了诸多困扰,内忧外患令她觉得心力交瘁。这一切就在此时水玉烟的刺激之下爆发,秦天梅尖声叫道:“水玉烟!你不是人!”“本公主不是人?那么坏事做绝的你,又是什么?”水玉烟仍然施施然站在原地,嘴里轻柔地说着阴狠的话:“本公主要叫你的儿子战死沙场,让你的女儿毁容残废,叫你的嫡亲妹妹灭门……梅妃娘娘认为,本公主可,做得到?”“不!你敢!”秦天梅喝了一声,侧头朝身边的宫婢道:“给本宫拿下她!”听到命令,两名宫婢奔上前来,抓住水玉烟的手臂。水玉烟却一动不动任她们动手,却见两人刚刚碰了她的衣袖,就像被烫了手一般收回去。秦天梅朝她们手上望去,却见这两名宫婢四只手掌立刻变得通红,迅速腐烂,而手的主人,瞬间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水玉烟,你这个妖孽!”秦天梅瞬间花容失色,后退了几步。但来不及了,水玉烟一个窜步上前,使了一点内力,将一粒褐色丹丸弹向秦天梅的左脸,那丹丸碰上秦天梅的脸瞬间炸开,里面的液体迸射出来,星星点点地沾在秦天梅脸上。水玉烟动作做完,立刻防备地退身跃起,落身在八角亭顶上,勾唇笑道:“你派人暗杀本公主,差点要了我的命,现在本公主要你一张脸,也算客气了。”她朝四下里的黑煞门人微微点了点头,不再看秦天梅痛苦地捂着脸尖叫,轻轻一掠,眨眼间不见人影。徒留一众看客惊愣在园子里,看着那美艳天下无双的绝代宠妃,像疯了一样四处奔走,喊痛的声音不绝于耳,宫婢们拉她不住都被打了回去。园子角落里,奉王拥着上官冉儿,淡淡笑道:“这玉烟妹子行事,果然是干脆利落啊。”怪不得江湖中人都说,千万不要得罪风云水火宫那位爱记恨的水宫主。上官冉儿却叹了一口气,道:“我虽然恨她,却也觉得玉烟的做法,实在是太狠了些,将她正法不就好了么?”奉王敛去脸上的淡笑,心里无声叹气。他之所以爱上这个女子,正是因为他久居深宫身居官场,心里早就黑了大半,她却像一剂清流般洗白了他的心。他又怎么期待她像他一般做想呢?“冉儿,咱们的仇,很快就得报了,你高兴么?”上官冉儿撇唇笑了笑,道:“高兴,但是报了仇,也要回不来我全家性命啊。”奉王眼色黯了一下,上官冉儿又道:“宁晨,六弟做了皇储,你不怨玉烟妹子不守诺言?”自己的丈夫是个城府深沉的人,她非常了解,但是她实在看不透他心中所想。他总是嘴边噙着笑,心里却兜了十个八个圈子。自古皇帝三宫六院,他汲汲营营想得到天远帝的认可,想做上皇储,但她真心不愿他登上帝位啊。宁晨一朝为帝后,还会像现在这般待她么?奉王不知上官冉儿心中所想,淡笑着回应她的话:“玉烟妹子自有后招,我信得过她。好了,咱们回去吧。”他拥着爱妻转身,眼角的余光还放在发狂的秦天梅身上,心里却在想,水玉烟接下来会怎么做。 2.33 在你有生之年,别让她死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藏玉公主公然在太子府里毁了梅妃的容,消息传开,满朝震惊。在太子府道贺的许多王公大臣都亲眼见到,昔日仪态万千姿容倾城的梅妃,像发了疯一样四处奔走,毫无凤仪地上窜下跳,拼命捂着自己的脸,又哭又喊。等太医来到,一张楚楚动人倾国倾城的容颜,已经被抓得血痕斑驳,有许多抓痕上的肉都翻了出来,惨不忍睹。最后秦天梅没有力气跑跳,终于晕了过去。这一回总算是真的晕倒,而非过去都是使的苦肉计。宫妃闹出如此笑话,实在是有损皇家颜面,而一朝公主,居然对长辈做出如此忤逆之事,更是招来诸多非议。“微臣启奏皇上!藏玉公主忤逆长辈,天理不容,请皇上治罪藏玉公主!”“皇上仁德,对自幼孤苦的藏玉公主多有照顾,甚至让公主上朝左右国事,以致滋长了皇女刁蛮,目无尊长以下犯上,当论其罪!”……次日早朝,梅妃的党羽亲信,纷纷上奏求天远帝治罪藏玉公主。天远帝坐在龙椅之上,觉得头实在是疼得很,他还未来得及表态,便又有一名大臣出列跪倒在地:“圣上疼宠皇女本是家事,皇女却左右国事气焰嚣张,目无法纪混乱朝纲,微臣斗胆,以五尺身躯进谏,望皇上纳谏!”此人说完,一头撞上金阶旁边的金龙雕塑上,血溅五步。朝堂顿时乱成一团,宫人奔走召唤太医,但是太医到场为时已晚。居然有朝臣死谏!众臣纷纷侧目,梅妃党的固然是乐在心中,其他派别却诚惶诚恐,不知道该站在哪一边。“爱卿决绝血溅朝堂,朕觉得身子不适,今日之事,暂且容后商议!”天远帝焦头烂额,立刻派出厚葬死者,宣布退朝。下朝之后,匆匆赶往永翠宫,找水玉烟商议。“你说这该怎么办?”水玉烟却像无事人一般,安然坐在永翠宫书房里面看书。“玉烟,你医术了得,将梅妃治好,我也就对朝臣有了交代,编造一个说法,就能光明正大地赦免你。”天远帝在书桌前走来走去,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宁如则是默默地站在一旁不说话。眼前的形势,水玉烟那不动如山的气度,倒像她是一国之君啊。水玉烟镇定地看完一页,又翻过另一页,趁着间隙,淡淡地道:“别说我不会修复容貌,就算会,我要的本就是她的脸,又怎么可能治好她。”“玉烟,此事非同小可,你若在暗地里做这些事,他们也拿你没办法啊。”天远帝苦口婆心,只盼水玉烟出个主意,能够解决这个烂摊子。“我为何要暗地里做?我本就是要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丢尽颜面。”水玉烟漫不经心地回应着。“这……”丢的又何止秦天梅一个人的脸啊!“怎么?你又舍不得她那举世无双的美貌了?”水玉烟幽幽扔出一句。“……玉烟!”天远帝窒住。宁如看着父女两人一言一语说了许久,根本就自己没有插话的份,他干脆找了个椅子坐下来。话说回来,自家姐姐这样做虽然有失体统,但却很符合水玉烟一向以来的性子。这么长一段时间委屈她迂回对付秦天梅,已经是最大限度地在挑战水玉烟的耐性了。宁如亲眼见到个把月前,水玉烟游走在鬼门关那副可怕的样子,还有捡回小命后,许久都需抱腹行走状似老妪的凄惨模样,别说母仇未报,光是刺杀这一件事,秦天梅就是千刀万剐也是死有余辜。换做他来报复,未必比水玉烟仁慈到哪里去。“玉烟啊。”天远帝停在水玉烟面前,将她手中的医书抢了过来,道:“你要我怎么办?”水玉烟手中空了,却探手拿过另外一本书翻开,淡淡地道:“那你就治我的罪吧,先把我收押天牢严刑逼供,签字画押从重治罪,以安视听以正朝纲。”她说得轻描淡写,好似这些不过是在说今天晚膳的菜色一样,天远帝瞪着眼睛,但最后还是没有发怒,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依你性子,若不是她对你做了什么,你绝不会主动招惹她。你把事情原委,在朝臣面前说说,当审明了此案,也就是了。”终于说到点子上了,水玉烟淡淡地瞟了天远帝一眼,终于将医书放下,缓缓地道:“接下来我说的事,由不得你信不信,我没有必要跟别人说,对你们也只说那么一次,你听好了。”说着,她又看了宁如一眼,然后垂下眼睑,慢慢地道:“第一件事,当年我母亲是秦天梅下毒害死的,第二,我从母胎带来慢性毒素,至今尚需药物控制,可能穷我一生也没办法解毒,第三,个把月前我不是受风寒,而是被秦天梅的人刺杀,差点小命休矣。”她说的三件事,第一件和第三件宁如都已经知道,所以他没有十分惊诧,第二件事却叫他震惊。她之前承认了自己体内有毒,却不肯说毒从何而来,如今说出来,却叫宁如不知道该如何消化这个事实。母胎带毒,水玉烟她……竟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宁如为了一件事尚且难以接受,天远帝一连听了三件事,更加震惊。这一件比一件震撼,尤其是最近水玉烟卧病在床,那虚弱的样子还历历在目。水玉烟看父子两人都说不出话来,她惨淡一笑,道:“可是,我没有证据,所以你身为一国之君,要给天下交代,我不能配合。”宁如喃喃的道:“所以,玉烟的毒无药可解?”水玉烟如他所猜地点了点头道:“这件事我不想多提,你们也不要多问。”说着,她向呆立在原地、像个雕像的天远帝看去,见他本就苍老的容颜,此时更显苍凉。水玉烟有些不忍心,接下来的话却又不能不说:“梅妃有失国体,贬为废妃,赐住清心宫,藏玉公主来自民间,野性难驯,今削去公主名号,贬为庶人……”她话未说完,天远帝和宁如都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向她,天远帝沉声喝道:“玉烟你疯了!”她竟这般诋毁自己!水玉烟淡淡一笑:“你想平息朝怒,圣旨就这么写,对朝臣,你就说这是家事,不容提及朝堂,谁再死谏,满门抄斩以正圣威。”宁如先回过神来,心知水玉烟的意图,她本为对付秦天梅而来,如今秦天梅垮台,她也是时候走人了啊。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玉烟,你早就想好了这么做?你……就打算留我下来,自己走么?”水玉烟撇开头没有看他,淡淡地道:“我命不久长,终有一天是要分离,你只管前行,别往后看就是。无论如何,你该留下来尽孝。”宁如自知她说的也有道理,他也说不过她,就不再说话,紧紧抿着嘴表示不满。天远帝怔怔地寻了一个椅子坐下,道:“我是没想到她竟……你用自身去推翻她,也无可厚非,但如此对你自己也太决绝了些。你早些告诉我这些,也许咱们还可以想别的办法。”他若是早就知道蕙儿死于秦天梅之手,即使没有证据,也万万不会对秦天梅顾念旧情了啊。没想到他们之间的纠葛,却要女儿来承受苦果,她那与生俱来的毒,可怎生是好?“先下手为强,再拖下去,我未必有再一次死里逃生的好运。”水玉烟淡淡说完,转头看向天远帝,又道:“爹,我喊你这么一声,希望你帮我一个忙。”她还是头一次这么叫他,天远帝怔怔地望着水玉烟,茫然道:“什么忙。”水玉烟抿唇一笑:“在你有生之年,别让她死。”秦天梅所中之毒,每个月发作一次,每发作一次,就如万蚁钻心痒痛难当。太医院已经换上她水玉烟的人,她会很好心地留下药方。当秦天梅受不了一心求死解脱之时,就给服药,叫秦天梅继续怀着生的希望。想死舍不得,活着,却又受罪。就像她水玉烟一样,每个月发作一次,五脏六腑剧痛犹如翻江倒海,凭着心中的信念,不断精进医术,才能救治自己。这样做,才算是以牙还牙啊。天远帝叹了一口气,道:“我能为你做的,也就只有这点事了。玉烟,你即使不为公主,也留在我身边可好?我也没有几年好活,或者你住在皇城,隔三差五还能见见……”水玉烟眼睛定定的看着天远帝,道:“这个是非之地不适合我,我在这儿没有过一天安稳。我相信我母亲生前,跟我是一样的。”蕙儿她也是这么样么?他爱她错了么?倘若没有一意孤行要她入宫,是否她还能快乐地活得久长些?天远帝瞧着窗外的叶子已经变黄的银杏,想着二十多年前的往事,心里涌上一阵凄凉。看着老父如此,宁如虽万般不愿留下来,也不忍心离他而去啊。 2.34 斩草须除根 今日3更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见月城内,仓行云迎着秋风,负手站在所住客栈的庭院内。数数日子,离开皇城,离开他心中那个天底下最独特的女子,已有月余。这些日子以来,仓行云亲自登门,拜访所有飞莲门的生意伙伴,还有缔结友盟的所有江湖门派,不管是以武服人威压,还是以金银财帛利诱,终是成功地将飞莲门所有的出路都堵死。算一算,武力镇压住的有五六个门派,用钱收买的也有十几户商家。就那么刚好,他的武功镇得住,黑煞门的财富也相当有用。说起来,仓行云还是头一次庆幸,身为黑煞门少主还是不错的。而黑煞门精锐尽出,团团围住飞莲山庄,要他们的人只能进不能出,对付他们流落在外的人,也下了格杀令。如今,飞莲门犹如笼中之鸟,折翼困守景康镇,这正是他要的结果。绝命走进院落,上前道:“少主,风宫主到了。”仓行云脸上浮起笑容转身,面向从拱门走进来的风驰,道:“有劳风宫主辛苦这一趟。”风驰微微一笑,道:“这本也是我风云水火宫的家务事,我能不来么?”将风驰请进屋内坐下,仓行云又道:“玉儿有你们这些家人,倒是幸事。”“三妹身世孤苦,我们也是看得心疼。”风驰接过绝命奉上的热茶,浅尝了一口。她风姿绰约,干脆利落,颇具大将风度,不失为一派之主。闻言,仓行云沉默了一会儿。“虽然三妹的私事,我等不好过问,但也不得不多嘴一句,仓少主这文定聘礼,可准备妥当?”这话不可不提啊。闻言仓行云笑了笑,然后叹了口气,道:“不瞒风宫主,黑煞门内连婚房喜堂都已备妥,在下也命门人按照水宫的布局,给玉儿造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居所。只可惜,那位固执己见的水宫主,就是不肯点头啊。”没想到他竟已经做了这么多,风驰听得眉开眼笑,不过仓行云说的后面一句,却叫风驰微微蹙起眉头:“三妹性子倔强,她若不肯,确实没人能奈何得了她。”“敢问风宫主,玉儿心里究竟藏了什么事,才导致她不肯点头?”仓行云问。风驰却道:“她不肯说出口的原因,我不适宜代她说出来,只盼仓少主能解开她的心结,到时她自然就不会拒绝了。”开玩笑,水玉烟自己不肯说,代表她还在犹豫。既是如此,谁敢帮她说出来?水玉烟发怒的后果可没有人敢尝试,瞧那秦天梅如今落得何等下场?“风宫主好歹给些暗示,不然在下就是想破头,也想不透啊。”仓行云剑眉一挑劝了一句,风驰尚未回答,却见绝命走进来道:“少主,汤达业夫妇犹想做困兽之斗,领着门人正在突围。”风驰和仓行云对望了一眼。这夫妇二人的武功确实不容小觑啊,飞莲门人素来喜欢逞凶斗狠,骁勇善战,他们若是奋力相扑,跑部分门人,也是容易的事。仓行云自然知晓其中的厉害之处,一旦纵虎归山,他日卷土重来,就绝不是个简单的事。他挺身站起,朝风驰看去,道:“风宫主是要观战,还是?”“本宫主既然来了,又岂会仅仅是观战?”风驰颇具风情地展颜一笑,将茶盏放回桌上轻身站起,道:“汤达业你来对付,秦天娇就交给我吧。”仓行云狂肆一笑,道:“那么,风宫主认为今日一战,需要什么样的结局?”风驰淡笑,甩了甩宽袍阔袖,率先往外走去,边走边道:“自然是斩草除根,不然,还留着余孽,他日来找你我复仇么?”“就这么办!”她这话显然颇合仓行云的心意,他哈哈大笑,跟着跨出了门槛。绝命跟在两人身后,心里暗暗地庆幸不曾开罪过风云水火宫,原来江湖传闻风驰心狠手辣不是谣传啊。不过,江湖情仇就是这么一回事,你若于心不忍,他日别人就要欺到你头上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如此赶尽杀绝,是为了自保,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羽翼之下的人。若当初少主遭遇毒杀后,没有放过飞莲门的生路,现在水宫主又岂会逢此大难?当仓行云和风驰纵马到达飞莲门外的草场上时,已经死伤遍地,伏命、索命、追命三人抵御着汤达业,合三人之力都不能奈何汤达业半分,反观三人身上都有大小深浅不一的伤势。见状,仓行云纵身掠起,腰畔软剑一抖,格挡住汤达业一大杀招,落身在三大护卫身前。仓行云狂肆地道:“汤达业,本少主来领教你的高招!”汤达业见到是他,收了手中的判官笔,道:“仓行云,你如此赶尽杀绝,老弱妇孺都不放过,也不怕天怒人怨!”仓行云狂戾一笑,那股毁天灭地的气势分外明显,他冷冷地道:“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刺杀本少主,招惹本少主在先,今日你倒好意思编排我的不是。倘若你只是对付我仓行云,我也不至于要灭你满门,但你,却伤了我的女人!”“看来今日不是你死我活,绝不能善了了!”两派之间的恩怨,自己又岂会不知!汤达业知道多说无益,判官笔一点,勾出一个杀招,立刻朝仓行云扑身而去。仓行云灌了劲力在软剑之上,一个轻轻避身,巧妙地隔开对方的杀招,沉声喝道:“四命听令,飞莲门众突围者,格杀勿论!”内力深远,整片杀戮场上,都回荡着他的声音。汤达业不由得心中一凛,不知道仓行云还隐藏了更深的实力,看样子今日一战是凶多吉少,想着他也振臂一呼:“天娇,带着孩子们突围!”“快跟我走!”秦天娇听到汤达业的话,知道眼下容不得闪神,立刻呼唤好手,带了身后的几个少年少女,准备杀出一条血路。“不忙走人,你的对手是我!”亲们,宫斗篇很快就要结束了。准备好进入公主斗公主的江湖之争了吗? 2.35 妙堵悠悠之口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秦天娇来不及开打,却见一道风姿绰约的人影落在自己面前。秦天娇不由一惊,脱口而出:“风驰!哼……手下败将,何以言勇!”风驰淡笑,道:“秦天娇,咱们可是有好多年没有交过手了,你不妨猜测一下,本宫主如今的功夫,可还会输给你?”若非风驰当年输了三招给秦天娇,江湖中人也不会将风云水火宫排在飞莲门后面,她觉得排名无所谓,也就没有在意,但是那一败之耻,她这些年可没有落下武功的精进。秦天娇可没闲工夫做什么猜测,她朝身后十数个人吩咐:“你们突围,务必守护少爷和小姐们的安危!”遇上风驰这个劲敌,她不认为自己还能突出重围,只能是尽自己所能绊住风驰,争取一点儿女们的活命时间。风驰嗤笑,道:“伤了我风云水火宫的人,还想跑到哪儿去?今日,你们谁也走不掉!”黑煞门的精锐与飞莲门全力不相上下,但是有了风云水火宫的数十女众的加入,胜负显然易见。大战从午后开始,直到天黑也没有歇止。地上死尸遍布,这片深秋之时枯黄的草场一时间成为人间地狱。想突围的人都被解决之后,仓行云与汤达业的对打还尚未结束,两人只怕已经拆了数百招。仓行云胜于汤达业的地方在于他年轻,体力旺盛,所以五百招过后,汤达业渐显颓势,出手力道也越来越弱。仓行云见状,凝起十成十的力道,软剑一抖,觑了个空门,直取汤达业的心脏。同时,风驰与秦天娇那边激战正酣,多年不见,两人的武功都大有长进,根本是难分高低。但是秦天娇看着门人一个个地倒地,还有儿子女儿绝命于此,她毕竟承受了比风驰大的压力。再见汤达业毙命于仓行云的剑下,秦天娇顿觉求生无望,五彩软鞭一收,卷向自己的颈子,内力一震,整个人软倒在地。她这一出手何其迅速,风驰略略惊诧,上前探了秦天娇的气息,发觉她已经气绝身亡。风驰微微叹了一声,看了看自己身上被秦天娇软鞭扫出来的伤痕,回到自己门人群里,让她们帮她上药。仓行云也已经坐回到自己的坐骑之上,绝命正在指挥门人检查草场,清点己方人马的死伤人数,伏命率队检查对手人马是否还有残留,索命带人救治伤员,追命上前,道:“少主,飞莲门庄内还有数十人,怎么办?”“交给各队,一个活口都不许放过。”仓行云看着飞莲门山庄大门,森冷地下令。风驰闻言淡笑,道:“剩下的事,便交给你黑煞门了。”仓行云点了点头,道:“我理会得。”追命又道:“少主可要治伤?”仓行云狂肆笑道:“一点轻伤,回客栈调息便了,你们四个赶忙将自己收拾好,随我上京接少夫人。”想必水玉烟的计划也已经执行到最后一步了,他若不赶早去接她,只怕又让她跑了。这个水宫主不看紧一些,绝不会站在原地等他的啊!――皇城内即使天远帝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难以定下决心按水玉烟的说法来下旨,但他别无选择。水玉烟也不催促,反正朝堂之上催促的人多的是,她又何必着急。奉王已经在做最后的肃清,朝局很快就会迎来新的面目。日后是好是坏,水玉烟都没有兴趣知道。踌躇了数天之后,天远帝终于提起御笔沾上朱墨,一边写一边长吁短叹,整整写了五遍,才将圣旨写成。早朝开始,许久不跟着天远帝上朝的藏玉公主安然随侍,百官跪拜过之后,天远帝说道:“日前列为臣工所奏之事,朕已有决断。温公公,宣旨吧。”温公公当下宣读圣旨:“圣旨下,太子册封之日,梅妃于大庭广众之下癫狂,败坏妃德有失国体,是为对太子之藐视,今贬为废妃赐住清心宫。藏玉公主……野性难驯……目无尊长……公然伤人……今削去公主名号,贬为庶人……”这圣旨,温公公宣读得心惊胆战,尤其是有关于水玉烟的部分,就怕瞧着藏玉公主那清冷的眉目。她扫一眼过来,就能让人心惊啊。圣旨宣读完毕,水玉烟正待接旨,却有一名文官手持玉笏躬身出列,跪拜到地,道:“臣斗胆启奏,梅妃娘娘癫狂,也是因为藏玉公主毁其容所致,如此判罚,只怕有失公允啊!”水玉烟轻声笑了,又是左相王焕啊。水玉烟十分好奇,此人对秦天梅究竟死忠到什么程度,秦天梅在王焕心里,会比自己的脑袋和九族的性命更为重要么?有左相带头,另外又有数名文官出列同奏,之后,还有几名武将为秦天梅鸣不平。“请皇上三思!”群臣跪地同谏,此景也颇为壮观。照圣旨来看,确实是有失公允。藏玉公主毁了梅妃容貌,贬为庶人还可接受,但既然梅妃因此事癫狂就打入冷宫,罪魁祸首又岂能如此轻易逃脱罪罚。尤其是出自翰林院的文官,口若悬河,道理讲得头头是道,好像不立刻诛杀藏玉公主,就不肯罢休。“求皇上处置藏玉公主,以正视听!”金殿上环绕着这样的声音,连着来了好几回。“诸位爱卿……”天远帝头疼地看着七八个跪地的朝臣,正要开口训斥,却见水玉烟再次轻轻一笑。水玉烟此时穿着华贵的公主服制,美丽的宫装,云鬓高挽,簪着御赐的金步摇。这算是她入宫以来,衣着最为正式的一次,也是这辈子头一次打扮得如此华丽。这可是最后一日了啊,她怎么会不给面子。早就知道梅妃党不会如此轻易地死心,毕竟在此之前,朝廷大半的大员都是秦天梅的人,即便要肃清朝廷,也不是两三个月就能办到的事。要不是预料到对方会有所反弹,她水玉烟根本就不会来上这个朝。她轻轻地笑了那么一声,缓缓步下御前阶梯,所有的朝臣都悄然抬眼看向水玉烟,不知道她意欲何为。只见水玉烟一路走下来,经过第一个跪地朝臣,顿了一下,开口:“左相王焕。”经过第二个:“太尉张京。”经过第三个:“翰林院学士陈渺。”经过第四个:“扬威将军徐世凡。”……水玉烟就这么一路数着,直到最后一个跪地朝臣,每一个人的官位和姓名,都报得一清二楚,每一个被点名的都暗自捏了一把汗。谁不知道藏玉公主眼里,根本就没有章法伦常,她出手也狠辣,被点了名的,都是欲对她有所不利的,她会如何发作实在是拿捏不住啊。当初藏玉公主初初上朝头几日,就处死了好几个大员。水玉烟环视了一圈,所有被她清冷的目光扫过的朝臣,都立刻垂下视线,生怕被她点中。奉王站在队列中,微不可见地一笑,水玉烟若是想要争夺皇位,可是一大劲敌啊。姜王的态度,却显得异常地沉默。水玉烟淡笑,姜王虽然在此次宫斗之中损失不小,但他没有对付她水玉烟,所以她也没为难他,让他至少保住了大部分实力,将来他要如何斗奉王,就是他们的事了。她水玉烟可不是傻子,倘若奉王一人独大临了反悔,要灭除宁如,可不是轻而易举之事么?留着姜王,总有反击的可能。“本公主知道,内城有一个叫如意画馆的小楼……”水玉烟回过身来,缓缓往龙椅方向走去。她说了这一句,那些跪地的朝臣脸上,莫不布满了惊惧的神情,更甚者,冷汗直接滴落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水玉烟淡淡一笑,又道:“本公主还知道,这金殿之内这么多大人,至少有一半都上如意画馆去过。”这句话一出,没有跪地的朝臣们,也有一部分变了脸色,心里顿时七上八下忐忑不安。水玉烟恍若未觉,继续道:“但是,方才本公主点了名号的各位大人,却是有幸在如意画馆过夜的。”没被点名的朝臣都松了一口气,他们都不知道,藏玉公主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他们有志一同,决定接下来无论藏玉公主说什么,他们都要坚决拥护。天远帝看得有些莫名其妙,道:“藏玉,你想说什么?”水玉烟看着那坐在龙椅上,至高无上的苍老男子,她血缘上的生父,不由觉得有些凄凉。“皇上,请听我把话说完。”话音落下,水玉烟径自说着方才没说完的话:“左相王大人,六月十八那天夜里,如意画馆门前挂的是什么画,你可还记得?”王焕心下一惊,掌心握起,发现竟然已经汗湿。“本公主记得一清二楚,那副画正是观音送子图。敢问王大人,那一日在如意画馆过夜,是要送子给何人哪?”水玉烟唇边的笑容加深,却冷了下来。王焕不敢答话是自然的,这件事说出来,就是死罪啊。“其他几位大人可有兴趣,听听本公主好好谈一下画儿?”水玉烟提着裙子走上御阶,站定后转过头来,淡淡一哂,目光调向其他几位跪在地上的朝臣。谁敢作答! 2.36 成王败寇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水玉烟也不勉强,淡淡地道:“行了,本公主言尽于此。各位大人,若还要奏本,请继续。”王焕慌忙道:“皇上,微臣无本上奏,这便退下。”他躬身站起,倒退回到朝队中,一滴冷汗从王焕的额角低落,他也不敢擦拭。其他几人见状,纷纷告退,也都陆续退回了原位。见状,水玉烟冷冷一笑,转头面向天远帝,道:“皇上,藏玉可以接旨了么?”这些个老匹夫,若非她对天远帝心软了,想留给帝王几分颜面,她水玉烟绝对容不得这些意图处死她的人,让他们活在这个世上多一刻,她都觉得心里堵得慌。那一日永翠宫清晨,因为仓行云在她身上留下的欢爱痕迹,被翠娥一言惊醒梦中人,水玉烟便想到暗中查探宫中藏污纳垢之事,依着各种线索,顺藤摸瓜查到了如意画馆。如意画馆,正是秦天梅与朝臣勾结商议的场所,而能留下过夜的,自然就是秦天梅的入幕之宾了。不管是与秦天梅也好,还是与秦天梅所安排的其他人也好,总是,这是一件丑事。若是揭露出来,损害最大的,就是天远帝的颜面。水玉烟手中,不但有详细的名单,还有一清二楚的日期时辰,近两个多月,所有进过如意画馆的朝廷官员,一一登记在册。只要她公布出来,这些人立刻就是死罪,而秦天梅必然要被处以极刑。看在天远帝这些日子,对自己饱含真心的份上,水玉烟不想拿这件事来说项。天远帝虽然不知道水玉烟为何演上这么一出,但见事情顺利解决,他自然顺势而下,道:“藏玉接旨吧。其他卿家若无本要奏,便退朝吧。”百官下朝,走出金殿,梅妃党们交头接耳,看得出他们都在挣扎,关于接下来的选择。此时梅妃已经完全失势,识相的也该择良木而栖了。于是一时间,有实力的皇子身边都围着许多人,尽其所能地说着好话。待那些人陆续散去,水玉烟才缓缓向奉王走过来,太子宁如与她并肩。“恭喜奉王,又得了良臣辅佐。”水玉烟微冷笑道。奉王看了看一旁的宁如,微微一笑,道:“玉烟妹子,太子爷才能说辅佐啊。”水玉烟淡淡地道:“我不会忘了给你留一手,也希望日后我不在宫里的时候,你能替我多加照顾宁如。”宁如不太高兴地调头转向一边,虽然对她的话不满,但也没有说什么。奉王笑开,道:“放心吧,只要我鞭长范围内,会保护好六弟的。”“但愿奉王信守诺言。”水玉烟点了点头,道:“告辞。”于是转过身去,带着宁如往后宫走去,边走边道:“你去永翠宫等我一等,我去清心宫看一眼那两位。”宁如掉头看向她,道:“你马上就走么?”水玉烟回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宁如就明白了。想着今日就可离宫,水玉烟举着轻快的脚步走向清心宫。她向来孤身一人,做任何事情都是随性而发率性而为,但是此时水玉烟心念却多转了那么一个弯,想到仓行云经过上次她遇刺之后,时常感到不安,甚至夜里做恶梦突然醒来,怔怔地看着她失神,不知道想些什么可怕的事,素来狂肆的眼眸竟时常忧郁起来。仓行云对她的在乎确实是超乎她的想象啊。水玉烟转了这么一个念头,心头觉得十分温暖,所以在举步之前,挑了两个黑煞门的人跟着。她已经逐渐习惯了仓行云这个人的存在,有时候甚至多过于柳如修,不知道这个兆头是好是坏,水玉烟虽不去多想,却也不由得在心底承认,她如仓行云所愿地迷恋上他了啊。想到这儿,清心宫的门口就在眼前,水玉烟刚刚踏进门槛,便听到一阵阵敲木鱼的声音。水玉烟目光扫了一圈,这清心宫花木残败杂草丛生,正殿加上左右配殿里面的吵闹声,看样子这儿着实住了不少人。据翠娥所述,清心宫的太监宫婢共有四名,也就是说,住在这儿的人,很多事情需要自己动手才能生存下去。左配殿传来清脆的巴掌声,水玉烟朝那边多望了一眼,翠娥赶紧小声解释:“那边住是早些年梅妃娘娘处置的元妃娘娘,每日三餐之前,要打二十个嘴巴才能用饭。”打完了二十个嘴巴,先不说牙齿掉不掉,脸也肿得吃不下饭了吧?秦天梅手段果然是厉害啊。水玉烟脚步一顿,道:“元妃她哪儿得罪了那位?”翠娥觉得有些奇怪,公主向来不爱多管闲事,为何此时竟会多问了一句?但是她老实地回答:“奴婢是听宫里头的老人们说的,七八年前,兰妃娘娘被梅妃娘娘关在这清心宫,元妃娘娘给偷偷送过几顿饭,被发现了。”听翠娥说完,水玉烟提起脚步,边走边道:“你立刻去兰妃娘娘宫里,跟她提一下这件事,就说是我让你去的。”兰妃一无所出,能在宫里屹立多年不倒,如今终于凤印在手,她绝非省油的灯,但是水玉烟就看在她曾视如己出地养育了柳如修的份上,也就对兰妃多留了一份心。本来她水玉烟也不是什么自诩善良之辈,她自己都冷血得紧,所以只要别人不犯到她头上,爱怎么阴险她绝对不会插手,但是她也不愿意欠了别人的情,能还的,尽量还了吧。秦天梅母女被安排住在清心宫正殿,里面一共住了四个人,母女二人住在西厢。水玉烟跨过厢房的门槛,朝坐在床沿看着秦天梅失神的秦鸣望去。秦天梅躺在床上并没有睡着,睁大了一双美目看着床顶,那绝望的神情怎么都掩藏不住,昔日楚楚动人的风姿,如今看起来却是落魄非常。秦鸣似乎是在想着什么,见到水玉烟进来,立刻抬眼看着水玉烟,冷声道:“你来做什么?”水玉烟亭亭伫立在门口不远处,不再往里面走。她看着秦天梅那美丽的右脸,再看看令人看了顿觉毛骨悚然的左脸,这就是仙子与恶魔的完美结合啊。看着这样的情景,水玉烟觉得自己由小到大受了那么多罪,如今总算是舒坦了。。她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啊。她不让秦天梅死,就是要秦天梅一步一步走向绝望,如同她水玉烟一般,虽然依然活在这个世上,但是时常绝望。如果没有仓行云在她的心版上出现,那么此时,就该是她水玉烟告别人世的时候了吧。她淡淡地道:“我,来看看你们。”“你来看看我们,被你害得多惨吗?”秦鸣惨然笑道:“水玉烟,你赢了!”“尚未。”水玉烟清冷一笑,道:“这还不算完,我还要告诉你们一件事。”秦鸣无精打采地望了她一眼,道:“你就直接说吧。”水玉烟淡淡地道:“飞莲门被架空,想必你们早就收到消息了。”从她重伤至今,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仓行云虽然喜欢直接动手,但是不好好地折磨一下对方,难消他的怒火。所以,他一步一步拆空了飞莲门的各方支持,将他们逼到全员死守着景康镇的窑场,眼下,估计正在准备最后的攻击吧。当然,风云水火宫也有一份,风驰云涌名动江湖多年,绝不是吃素的角色。秦鸣冷笑一声,没有说话。见她似乎并不在意,水玉烟又道:“我也不过是个庶人,你们可还身负妃位和公主名号呢。你们放心,飞莲门破门之后,我会差人第一时间送消息进来给你们。”秦天梅抖地弹起身子,那看着水玉烟的目光,恨不得扒她的皮吃她的肉。落魄废妃咬牙切齿,恨恨地道:“你将我弄得这么惨,为何还不肯放过我的妹妹!”水玉烟冷哼一声,道:“你若没有对我下杀手,我也绝不会赶尽杀绝。那夜刺杀我的人,难道不是你妹妹派来的?我水玉烟向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倘若仅仅是为了我娘,我也只想对付你一个人而已,你可真是千不该万不该,想要置我于死地,是你,害了他们。”秦天梅听完,立刻就想冲上来抓住水玉烟给一顿好打,但是秦鸣拉住了她,了然无趣地道:“母妃你不是她的对手,就让她得意吧。”看她自甘认输的样子,水玉烟并不认为秦鸣会就此罢休,如今他们被困在这里,飞莲门又即将灭门,过去支持他们的亲信党羽,不是改弦更张,就是被奉王暗中解决,唯一能救她们的,就是远在边疆的皇七子宁啸。而宁啸这个人,很快就会战死沙场,红碧双姝已经前往边疆,就为了办这件事。她水玉烟,会将她们最后一分希望也残忍地撕碎。秦鸣垂着头,低低地道:“水玉烟,你杀了我们解恨吧。”水玉烟撇唇一笑,道:“我为什么要杀你们,我怕脏了自己的手。”秦鸣无声笑了笑,道:“你不杀我们,就不怕我们还有机会,便找你复仇?”她又岂会给她们机会呢?她会令人看守着她们,绝不给她们任何翻身的机会。这母女二人倾国倾城的样子哪儿去了?如今不过是丧家之犬啊。瞧够了她们落魄的样子,水玉烟也不再说话,转身轻轻迈出门槛,让看守的人将门锁上。看着水玉烟消失的方向,秦鸣暗暗的道:“水玉烟,你不杀我,最好不要给我有机会杀你。我可不会像你这样,纵虎归山!” 2.37 离情依依 今日3更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宁如等在永翠宫,见水玉烟的包袱已经收拾好放在桌上,他神情复杂,昔日可爱的娃娃脸完全看不见,现在他抿唇不喜,完全没有半点可爱。“你就这么走,那我怎么办?”宁如见她走进来,立刻出声问道:“玉烟你说将我放在首位,就是这么做的?如今在你心里,仓行云可比我重要得多了吧。”水玉烟淡淡一笑,拍拍他的手臂安抚他,道:“过去几年你虽然身在江湖,心却牵挂宫中。他年岁渐长,身体每况愈下也是正常,兰妃那边你也要关心,你该回来尽孝报恩。待恩情已了你再离开,也是不迟。”这个“他”自然指的是他们的父亲――天远帝。水玉烟过去十天半个月都说不上今天这么多话,可也是为难了啊。宁如却不见领情,一脸怨色,道:“你的身子……三五年后我再离宫,还能见着你么?”水玉烟轻笑,拉过宁如的手走到桌旁坐下,道:“谁说你非要到那时候才能看我?你就不会寻些理由去见我?你放心,只要我不想死,就不会死。”这倒真不是水玉烟夸大,她体内的毒只要她细心牵制,性状不发生改变,就要不了她的命。“那这太子之位,怎么办?”宁如可恨这棘手的皇储之位,先别说会不会带来杀身之祸,光是他半点都没有当皇帝的心思,对于如何劝服天远帝重新立储,就觉得十分头疼。自己也该尽孝,但是这就意味着,他可能还要做三五年的太子。这确实也是水玉烟正在考虑的问题,她轻轻蹙眉,道:“我不担心你这个位子去不掉,只担心你会遭遇危险,姜王不可能善罢甘休。”而奉王,心里想什么,谁也不知道啊。见她神情有些不安,宁如叹了一口气,道:“玉烟你做事总是随自己的性子,完全不考虑他人,储位不给我,给别人一样可以击垮秦天梅,你却……”却偏偏要用最重的手法,甚至不惜利用自己的亲弟弟啊。“怎么?”水玉烟挑了挑眉毛,道:“你认识我这么多年,还觉得我是良善之辈?你对有这么个姐姐失望么?”她什么时候良善过?很多时候下手没那么狠,也不过是因为她心情好,不想费事。她水玉烟向来任性,哪里管得到那么多。上一次设计凤印,她连自己都利用上,何况弟弟。在乎对方,就是自己的死穴。宁如终究是拿水玉烟没有办法的,也深知她留在宫里并不是好事。水玉烟性子多锋芒极度任性,性喜自由,只有那个江湖适合她。而她的归宿也在江湖,除了仓行云,天下再也找不出这样绝配于她的人。想到仓行云,宁如便道:“你准备回哪儿去?仓少主此时正在宫门外等着你。你……要跟他回黑煞门?”“他回来了?”水玉烟唇边浮起一抹笑,“这动作可真是快啊。”宁如看着水玉烟那不自觉喜上眉梢的笑,在心里叹了一声。只怕很快,仓行云在水玉烟心目中的地位,就赶超他宁如了啊。此时翠娥走了进来,朝两人福身行礼,然后怯怯地道:“公主,您这一走,翠娥就再也见不着您了呀。”以水玉烟喜怒无常的性子,还有人对她忠心得很,宁如也是意外。不过这也难怪,水玉烟一旦将谁视为自己人,对自己人是十分维护,确实是会叫人臣服于她的。宁如淡淡笑了笑,却不说话。水玉烟看了一眼宁如,再看向翠娥,道:“日后,你便去东宫服侍太子吧,留在永翠宫,少不得有人因我的关系,而对你不利,你瞧瞧珍宝库可有你喜欢的东西,多拿几件,日后出宫嫁人也有嫁妆。”“公主,皇上赏赐的这么多宝贝,您都不带走?”翠娥为水玉烟心疼啊,那整整一库的宝贝,诸多稀世珍品,这公主连多看一眼也不。水玉烟淡淡地道:“没有用的东西,带走作甚?”说完,她拿起桌上的包袱,又道:“时候不早了,我走了。”她再拖延多些时候,这仓行云再多等一会儿,只怕又要暴跳如雷了啊。想到他,水玉烟唇边就现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宁如不说话,从她手里接过包袱,默默地走在了前面。水玉烟看了他的背影一眼,知他不舍,也没有开口,举步跟在他后面。“公主等等翠娥,翠娥也要送送您。”翠娥见此情此景,慌忙跟上,好歹也能送公主一程啊。宫门,御驾候在门内,见水玉烟几人走来,天远帝从御辇上走下来。“参加父皇(皇上)!”宁如和翠娥分别向天远帝拜礼。水玉烟亭亭地站在那里,没有行礼,看起来也没有不舍,淡淡地道:“皇上,临行前,我想最后请求你一件事。”她此时换回了寻常的打扮,一身淡紫色绸衣,披着素白的披风,满头黑发简单地挽了一个髻,髻环之间斜斜簪着柳绿蕙那一件紫晶簪。神情清冷,下巴轻扬,这样的水玉烟,看起来与富丽堂皇的皇宫格格不入,她终究是留不住的啊。水玉烟从来不会这么谦恭地对天远帝说话,难得如此,想必是非常重要的事,几人都看向她,等着她开口。天远帝微微点头,道:“你说。”水玉烟转头看了一眼宁如,然后转回来,道:“宁如留下来陪你,但不宜当太子,如果你不想他日日都活在被刺杀的境况下,趁早找个缘由撤换了他。爱他,莫要害了他。”宁如垂着眼睑,抿了抿唇,想说些什么最后没有说话,他实在没有心情。天远帝长长叹了一声,也看了看宁如,然后回过头来看水玉烟,道:“好,你难得求我,就算你要我的命,我也会答应你。”“我要你的命做什么?”他已经风烛残年,命还是她救回来的,她要他的命做什么?水玉烟不以为然地瞥了他一眼,然后从宁如手里拿过包袱,道:“我这就走了。” 2.38 了却上代恩怨辞旧迎新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这一别就是永远了啊。天远帝终究不舍,伸手拦住水玉烟,轻轻将她拥入怀里,道:“玉烟,为父对你不住,你此后多多保重,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在有生之年,我能见你这么一回也就够了,至少不会连你娘为我生了女儿都不知道,他日下去见她也有个交代。”他的手微微颤抖,离情依依。他是真心对自己好的啊,水玉烟若说没有半点感怀,那是骗人的。她素来淡情,但对父亲的存在却也有几分渴望,这数月来相处,她原本的看法或多或少也有些改观。有些事情不能完全怪他,要怪只怪造化弄人。只不过她不属于这个世界,一如当年母亲一样,进来这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终究没有好下场。他们,注定不能生活在同一片天空。“玉烟,宫外头那个男子,是来接你的吧?”天远帝放开水玉烟,穿过宫门看向宫门外那个眼神不善,似乎随时就可能闯进来的男子。他年老眼花,看不清楚那人的长相,但却真切地感受得到,那人身上的狂戾气势逼人,这绝对不是一个善茬。不知女儿跟了此人,会不会受苦啊。水玉烟顺着天远帝的目光望去,但见仓行云一身黑衣,披风被他丢在马上,双臂环胸,不太高兴地盯着扔将手搭在她肩上的天远帝,那赤果裸的杀意,穿过城门这边都能感觉到。大醋坛子,吃完她弟弟的醋,连她生身父亲的醋,也要吃!水玉烟淡淡一笑,心头涌上一丝甜蜜,小别一个月,她比自己想象中要想念仓行云啊。想着,水玉烟抬头对天远帝道:“应该是吧。你的身子调养,我都交代给王阳了,就此别过吧。”然后,她转头看向宁如,道:“我回一趟风云水火宫,再去慧园,那里的事,我暂时接过来。”宁如总算开口:“好,你等我。”他定定地望进她的眼眸,没将话说白,但水玉烟听得懂他的意思。感受得到宁如浓重的惆怅,水玉烟心下一横,此时她不能任性啊,若是带走他,只会让他日后活在后悔之中。于是她微微点了点头,答应了他。转过身,在两个与她有最亲血缘关系的人目送下,水玉烟缓步走出了宫门,走向那个在外面等着她的狂戾男子。天远帝长叹了一口气,忍住眼角的泪花,道:小六儿,你姐姐跟着那个人,可会幸福?宁如撇出一抹不太自然的笑,道:“父皇放心吧,玉烟是什么样的人,只有玉烟欺负他的份。”“他对玉烟,可好?”天远帝又问。宁如淡淡笑了笑,道:“仓行云不可一世,却在玉烟面前低声下气,父皇说,好是不好?”“如此说来,我就放心了。”天远帝凝视着水玉烟的背影,叹了一句。宁如心里却有些莫名的不安,水玉烟跟仓行云,真的会幸福么?以水玉烟的性子,她身上的毒,真的不会成为两人之间的阻碍么?父子俩看着水玉烟的身影消失了许久,才转身回宫。水玉烟毫无眷恋地走向宫门外那个高大的身影,萧瑟的秋风吹得他从不规矩束整齐的发轻轻飞扬,衣袂翩飞。仓行云看着一步一步向他走来的水玉烟,脸上浮起狂肆而自得的笑容。她刚刚走出宫门,他就大步向前,将水玉烟拉入自己怀里挡去秋风,温柔地替她整了整被风吹乱的发丝,才抬头看向宫门内那两个目送她的一老一少。他朝他们略略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拥着水玉烟转身往自己的马走去。“怎么来得这样快?”水玉烟估算,现在他们才开始做最后的进攻,没想到人都已经到这儿来。闻言仓行云邪气地笑道:“我怕你太想我孤枕难眠,只好尽我所能的快些。更何况,你今日离宫我怎可能不来接你。”瞧他ai昧的邪笑,水玉烟白了一眼,掉过头去不再看他也不说话,继续往前走。仓行云不以为意,跟上去拥着她道:“若我不赶着来接你,只怕你又要跑了。”水玉烟想了想,道:“这也不无可能啊。”但是,黑煞门安排在宫里头的眼线如此之多,她能跑得到哪儿去,唐元怎可能不跟随啊?四命正在等着他们,见到水玉烟,齐齐颔首行礼,异口同声唤了声:“见过水宫主!”身为黑煞门少主的四大护卫,在黑煞门的地位仅次于门主、夫人和少主,他们不需要对其他任何人尽忠,也不需要屈膝,这样对水玉烟已经是对女主人的礼节。仓行云暗暗赞许他们的上道,水玉烟却不知道那么多,注意力被别的事物分走。她瞪着四命后面那辆通体漆黑的马车,朝仓行云挑了挑眉,道:“马车?”仓行云走南闯北,从来都是骑行,什么时候打造出这一辆马车来?这也太小瞧她了吧?仓行云咧嘴一笑,上前扶住水玉烟的腰,托着她轻松上了马车,然后自己纵身一跃也跳上去,道:“我陪你坐,还不成吗?”这辆马车除了外面上了黑漆外,看不出来有什么稀奇,但进了车厢内,里面的夸张程度却并不比奉王那辆差半分,一应物品应有尽有。两旁是车座,车座下面都是抽斗,水玉烟随意拉开其中两个看了一眼,装的都是上等的茶具酒具之类。车厢中间有一个钉死的小几,可以泡茶喝酒,都不会因为马车的晃动而跑位。车厢里头的座椅最为舒适,上面放着一张虎皮,掀开虎皮下面是一层厚厚的被褥,将座椅下面的木板打开,就是一张舒适的软榻。水玉烟坐在虎皮上,侧头看向仓行云,道:“因为我坐马车来,所以你要我坐马车走?”仓行云在水玉烟身边坐下,伸手捞过她的腰身,笑道:“你的伤还没有好全,我怕你骑马累着。”看得出他今日的心情非常好,眉飞色舞的张狂样子,却说着温柔关心的话语。仓行云总是不经意地流露出柔情的一面,让水玉烟觉得一股暖流缓缓涌进她的内心。这暖流汇聚起来,就养成了她的满腔柔情啊。她微微笑道:“虽然我还是头一次吃这么大的亏,但也没有不中用到,这么点伤养了这么久,还没有好全。”这点伤?她伤在腹部的地方,正好是丹田所在,若不是出手那人已经中毒,力道稍微欠了一点,那一剑绝对可以划破她的肚子,那样的话,即使他及时赶到,王阳是华佗再世,也救不了她!想到这个他就觉得后怕,眼色不由得沉了许多。多次噩梦见水玉烟死在自己怀里,叫仓行云心里始终有一个黑洞。但是今日大喜,仓行云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所以他随意往身后一靠,连带水玉烟也被他拉过躺倒在软榻上。他淡淡一笑,道:“放弃高贵的公主身份和荣华富贵,选我你不后悔?”虽然口中说着这样的话,仓行云脸上的表情却不是这么说的,他完全就是吃定了水玉烟根本没将那些放在眼里,这话说出来不过是调侃。水玉烟本想坐起,但是看着他轻松的笑容,她也放松身子靠在软榻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放弃是确实放弃了,选你可未必,你送我回风云水火宫吧。”她虽然表现冷情,说话也总是冷淡,但是不代表没有感情,回风云水火宫,让风驰云涌亲眼见到她已经没事,叫她们放心。仓行云转脸面向她,认真地道:“趁此机会我去提亲,将你我的终生定下来可好?”水玉烟沉默了一会,久到他的笑容尽数敛去,她才道:“我不会相夫教子,也不会侍奉公婆,我做不好一个妻子,我们保持现在这样不好么?”听完她的话,仓行云保持了大半天的好心情顿时跌落谷底。他怒上心头,沉着脸转过脸去,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多孩子气的举动啊!水玉烟笑了笑,也不阻拦他,却漫不经心地道:“我的心除了你也不会有别人,我的眼除了你也看不见别人,只怕你变节。”她激将果然有用,别人要对仓行云用激将法他不会中计,但是水玉烟这么一激,他立刻张开眼睛猛地坐起,瞪着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不会变!”只怕一辈子也难听到水玉烟说出这样动听的心里话,他再不给台阶下,就是不识好歹。惹急了她,以后怕是再也听不到类似的话。水玉烟看着他的眼,微微一笑,不再说话。仓行云不满地翻身将她压在下面,眯起双目咬牙道:“水玉烟,看来你还没有迷恋上我。反正老头子找回来了,黑煞门丢回去给他,往后我有的是时间跟你耗,我要叫你不光迷恋我的脸、我的身体,还要你彻底迷恋上我这人,直至再也舍不得离开!”……他这一腔热情,回应他的是水玉烟的白眼,她不以为然地偏过头去,闭上双目,道:“昨夜没睡好,我先补补眠,你别吵我。”虽然水玉烟表现得不以为然,心里却是暗自自得,这种心情,她是不会告诉他的。看她的眼底下确实有些淡淡的阴影,他不在的这段时间,水玉烟只怕一天都没有睡好,这么想着,仓行云的心微微软下来,撑起身子拉过薄毯给她盖上。然后,轻轻敲敲车壁,朝赶车的伏命道:“走慢点,别颠着了。”伏命漠然应了一声,放缓了手中的动作。通体漆黑的马车缓缓地走在官道上,前头绝命骑着仓行云的马,索命叱马守在车身旁,追命的马则是不远不近地跟在马车后面,严密地保护着他们的主子和未来的夫人。只盼少主能够早日修成正果啊。他们为少主高兴的同时,也有一丝担忧,遇上水宫主这样的女子,追妻之路绝不会太顺利,他们几个也可能要多受磨练啊,希望水宫主不要一不高兴,就拿他们来试毒。秋风萧瑟,三骑一车缓缓消失在官道上。(第二卷完结)亲们,公主斗公主即将上演,你们做好虐心的准备了吗?千万不要偷偷骂影儿无良后妈哦! 3.1 哪位姑娘这么清高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金禧王朝,天远二十五年。落晖城有一座天然湖泊,这湖的形状犹如美人流下的一滴泪,令人沉浸其中就感觉愁肠万千,当地人唤它为瘦湖。春光烂漫的时候,湖畔杨柳依依,到了三九严寒,却只剩下枯瘦的枝条随着寒风摇曳,叫人心生惆怅。积雪遍地,连续下了几天大雪,行人踩在积雪上能够直没膝盖,是以街市上极其冷清。但此时的瘦湖边却有一男一女两人,男的六十岁的模样,鹤发童颜红光满面,女的看着却只有四十出头,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两人走在厚厚的积雪上,完全不费吹灰之力,走过的路上也只有浅浅的鞋印。明眼人完全看得出,这两个人的内力修为非同凡俗。他们二人走进湖边一家古色古香的客栈,客栈名为溢香居。大雪天里难得有客人进门,但掌柜的见到二人进来,却并没有谄媚地迎客,而是极为恭敬地躬身行礼。那两人拿下避雪帽,放在掌柜柜台,老者道:“那臭小子就一直住在这儿?”他声如洪钟,头发微微花白,面色在这大寒冬却是红润得很。那妇人取下避雪帽后,露出秀美的五官,不难看出她年轻时必然极为貌美,她利落地甩了甩身上的落雪,英气逼人。掌柜的仍旧躬身垂首,恭敬地道:“少主是大半时间都在这儿没错。”在这儿没错,却不是住在这儿啊。少主白天有可能在这儿,晚上却肯定不在。不过给掌柜的一个葫芦做胆子,他也不敢照实说啊。少主虽然卸任已经一年,却不代表他镇不住手底下的人。“门主,要属下去请少主么?”“老夫自个儿去!”那鹤发童颜的老者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不再说话径自往内堂走去。听得这声不悦的冷哼,虽然是大寒冬,掌柜的却感觉冷汗直冒。那妇人冲掌柜的微微一笑,跟在那老者身后。看着这位夫人的笑容,倒觉得如沐春风。溢香居的内院设计巧妙,令人胸怀舒畅,这两人却半点赏景的意思都没有,径直走向最里头的单独院落,在一栋三层小楼前停下。小楼门楣上挂了牌匾:冷香小筑。老者在楼下望了望,权衡了一下,并不想走楼梯上楼,于是直接抱住妇人腰身,轻轻一跃拔地而起上了二楼,用力推开其中一间房门。冷风呼地冲进房间,吹得桌上的书呼啦作响,这原来是一间书房。那坐在书桌后的年轻男子见状,微微皱了皱眉头,面色不善地看着来人。“关门!”妇人推着老者进门后,把房门关上,笑容满面走上前,劈头就一掌打向那男子的后背,道:“这么冷的天,爹娘远道而来,你都不给点好脸色么?”年轻男子在妇人的手打到之前,瞬间飞身跃起,她的手落下之后,他又坐回原位,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妇人根本就没碰到一根毫发。那老者见状,抚掌一笑,道:“你小子功夫日渐长进,假以时日,我老头子都不是你的对手了。”年轻男子狂戾寡情的眉微微一挑,狂傲的道:“现在你也未必是我的对手。”“老子不信,咱们来打一场!”那老者心里不服,就要叫阵比试一番。但是那妇人却冲他摆了摆手,道:“说正事,你别打岔。”她说话十分管用,老者立刻闭上嘴巴,径自寻了座儿坐下。那妇人满意地笑了笑,转头对年轻男子道:“行云啊,爹娘这回来落晖城,是想瞧瞧那传说已久的、未来儿媳妇儿,她人呢?”一年多前,仓行云这小子派人十万火急地召他们老两口回来,他们四处隐居游玩得不亦乐乎,哪里愿意回来主持黑煞门大局。但是儿子的理由是找媳妇儿,这还可以考虑,毕竟这儿子也年近三十,即便江湖中人成婚会稍微晚一些,他也老大不小了。可如今一年多过去,连个影儿都没瞧见,黑煞门内的喜堂婚房,都放旧了也没人住。他们俩管那么多琐碎的破事,实在是厌烦,索性亲自来看看这儿媳妇儿,究竟找着了没有。那年轻男子五官刚毅俊朗,一双看什么都没有感情的眸子,却有狂戾天下的气势,紧抿的薄唇让整张脸看起来冷漠寡情。事实上他确实也是如此,对多年不见的生身父母,他也没有半分欣喜或者其他情绪,准确的说,在他看来,这父母有就跟没有一般。二十五年没生活在一起的人,想感情黏腻确实也是强人所难。他正是赫赫有名的黑煞门的少主仓行云,而眼前那位老者,自然就是门主仓海,另一位就是夫人余飞花。见他爱理不理,仓海瞪圆双目,吹胡子道:“臭小子,你娘跟你说话,你聋啦?咱未来儿媳妇儿人呢,叫出来咱们见见!”仓行云却没将他的吹胡子瞪眼放在眼里,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拿过书桌旁暖炉上温着的酒壶倒了一杯,小小地酌了一口,才道:“人家一日不点头,你们就一日没有儿媳妇儿。”“臭小子!”看他悠闲自得的样子,也不知道孝敬一杯水酒给老子,仓海看着心里颇不是滋味。余飞花使了个眼色给仓海,叫他稍安勿躁,她利落地甩了甩袖,道:“是哪位姑娘这么清高?待娘亲自出马,将她手到擒来。”“手到擒来?你当娶妻,是随便抓一个来充数的?”仓行云不敢苟同地看着自己这对宝贝父母,这两个人自从九年前将黑煞门丢给他之后,痛痛快快玩了九年,都把自己玩成老顽童了。瞧瞧那位已经六十岁的黑煞门主,鹤发童颜活脱脱一个老顽童,而这边风姿绰约的老娘,已经五十多岁,看起来只有四十来岁,叫他这个即将三十的儿子看了十分汗颜,这声娘实在叫不下去口。余飞花笑道:“依娘瞧着,定然是你不够努力,爹娘正好可以帮你添一把火候,好叫你早日圆梦!”早日娶妻进门,早日将黑煞门的担子挑过去,放他们二老自由。最好早日生一个金孙,他们年纪越大,就越想逗弄小娃儿。 3.2 全新景象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仓行云慵懒地出声警告:“你们别乱来,要是吓跑了我的玉儿,那连带的,这个儿子你们也甭要了。”“看来你这小子对人家姑娘,很上心呀。”余飞花笑眯眯地道:“告诉娘,她是落晖城的哪家姑娘,爹娘明日就上门给你提亲,叫她还不嫁!”仓行云突然有点想笑,这老两口剃头担子一头热,若真的知道是哪一个姑娘,只怕火烧屁股立刻就跑。想着,他非常坏心地道:“江湖中人尽皆知,你们竟然不知道。真有那么想知道么?”江湖传闻哪里可信?还是自己亲眼所见才靠谱。老两口听了仓行云的话,立刻点头如捣蒜。仓行云邪气地笑了笑,道:“你们上慧园找柳如绣提亲吧,就是她!”慧园是这个落晖城最大的一个帮派,柳如绣正是园主。仓海夫妇虽然多年没有插手江湖事,但毕竟是江湖人,他们还是非常了解江湖各大门派的各种变化的,尤其是已经回黑煞门一年多,慧园的事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听到柳如绣这名字,老两口不由得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顿觉头皮发麻。柳如绣正是江湖传说的风矢,一招之间可以杀敌数十人。余飞花本是慧园三十年前叛出的弟子,自然知道园主秘技的可怕。但是这风矢再可怕,也可怕不过风云水火宫的水宫主水玉烟,不巧得紧,正是去年冬天,向来遮面视人的柳如绣,突然揭开了神秘面纱,原来这柳如绣正是水玉烟!风矢虽然可怕,却不及水玉烟一半难缠啊!水玉烟是何许人也?江湖中人都说仓行云无情,而水玉烟冷血。水宫主用毒之术独步天下横行江湖,迄今为止还没有不怕她的毒的人。而仓家人,却是一代又一代遗传了惧毒的体质,碰毒就倒。为何仓行云谁也看不上,偏偏看上了自己的罩门?这水玉烟用毒精妙也就算了,偏偏她脾气不太好,喜怒无常,一不高兴就拿人来试毒,就连一手养大她的姐妹也不能幸免。这尊煞神若是进了黑煞门……想着,仓海厉声喝道:“不行!老子绝对不同意这门亲事!”“由得你么?”仓行云微微哼了一声,道:“你同意人家也不肯,你不同意又能怎么样! ”“总之咱们仓家人,不能娶一个使毒的!”说着,仓海突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等等!我儿子有什么不好?她凭什么挑剔不肯嫁?”要说自家儿子是人中之龙,那万万不是吹的。论相貌仓行云阳刚俊朗,论气度他霸气独尊天下,论武功他少见敌手,论家世背景他又是未来的黑煞门主人,论财富黑煞门可是富可敌国。只要仓行云想,用他的才智,要天下第一首富并不难,如此优秀的儿子,水玉烟凭什么不肯嫁?仓行云并没有回答仓海的问题,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真正的原因是什么。水玉烟说自己不是贤妻良母,不会相夫教子,不想侍奉公婆,所以就算夜夜同床共枕,已经与寻常夫妻无异,她也根本不在乎名分。他想让她身怀六甲不得不嫁,她却有避子药方,甚至仓行云大胆猜想,即使是有了孩子,依水玉烟的性子她也未必会嫁。余飞花看着沉默的儿子,问道:“难道是人家水姑娘不喜欢你?”仓行云哼笑一声:“你们,自己去问她吧。”他非常相信水玉烟心里有自己。极度任性的水玉烟,偏偏只对他仓行云另眼相待,若没有感情,她只怕连看他一眼也不,怎么可能接纳他睡在她的床上。这对宝贝父母现在可真是着急了,若是同意亲事,又怕儿媳妇儿的毒术,不同意,又觉得被看不起,就瞧瞧他们,到底能不能推波助澜吧。只要没把他的女人吓跑,让他们折腾一下,说不定水玉烟还能改变心意。老两口径自去琢磨对策去了,仓行云后脚就出了门。落晖城水系发达,湖泊众多,慧园就建在湖泊旁,前门傍着大街,后花园就是一座天然湖泊。雪已经停了,仓行云踏进慧园大门,越过屏风便看见园主近侍红碧双姝。此二女分别手握着红箫碧箫,向仓行云抱拳行了个江湖礼,异口同声道:“仓少主!”“你们园主在何处?”仓行云点了点头,看向左面练武场上,那一群正在铲雪的女弟子。仔细看了看,这向来只收女众的慧园,居然还有男的。萧红姝淡淡笑道:“园主不在绣蝶楼又能在哪儿,约摸是在炼药房吧。”慧园中人谁不知道园主痴迷炼毒,炼药房占去水玉烟除了睡眠以外,绝大半时间。萧碧姝则注意到仓行云的目光,掩嘴笑道:“仓少主可觉得奇怪?咱们园主这个月初一正式改了门规,不再禁止谈情说爱,也不再局限于只收女弟子。这对门众来说,可是福音啊。”这还得归功于仓行云啊,若非园主自身便谈情,甚至对方光明正大每天来找,再说什么弃情绝爱,那不是笑话吗?老规矩早就该废除,引发的园内弟子不堪受缚的背叛,多不胜数。而这位仓少主,去年深秋将园主从皇宫接回来之后,就再也不肯偷偷摸摸,有意无意地将两人的感情公诸于众,叫园主想矢口否认都不能。仓行云放声一笑,道:“她果然信守诺言。”萧红姝问道:“仓少主可要红姝送您去绣蝶楼?”仓行云微微摇了摇头,举步往里面走,丢下一句话:“我自己去得了。”穿过前殿走到后花园,仓行云上了湖岸边的小船,船工抬头看见是他,微微笑道:“仓少主来啦!青云这就送您去绣蝶楼。湖面有些结冰,可能会慢些,仓少主勿怪啊。”园主自从掀开了面纱之后,绣蝶楼也不再神秘,不再是慧园的禁地,白日里那座湖心岛上的机关也尽数关闭,慧园弟子都可以去面见园主。不过园主不太乐意别人喊她柳园主,她的理由是,即便她不再是柳如绣,也永远是水玉烟,让世人不要因为她是慧园柳如绣,就忘记她是风云水火宫的水玉烟。这园主可真是多虑了,谁敢忘记风云水火宫那个极度任性、喜怒无常、冷血记恨的水宫主啊。 3.3 甜蜜的时光1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如今的慧园改头换面,跟以前大不相同,如今宽松管理,门人反而团结起来,弟子也都信服水园主,相信跟着她会有好日子过。外界人越是忌惮水园主,她们出去就越有面子。有了黑煞门和风云水火宫作为后盾,慧园势头猛进,很快就要跻身江湖前三,顶替那去年秋天被灭了整门的飞莲门。江湖传闻,是黑煞门少主仓行云怒发冲冠为红颜,因为飞莲门伤了水玉烟,水玉烟差点因此丢了性命,所以仓行云一怒之下,灭了飞莲门满门。具体原因是不是这样江湖人众说纷纭,反正如今仓少主迷恋水园主,却是不争的事实,瞧他三天两头地往慧园跑,好像慧园就是他的家,反而黑煞门他不再去管。一个男子再怎么迷恋一个女子,也少见维持了这么长时间的,这水园主的魅力可真是大啊。“到了,仓少主慢走!”小船在湖心岛靠岸,仓行云点了点头,下了船直接往炼药房走去。走进绣蝶楼炼药房的门,就看见一个神色清冷的女子坐在小桌旁,小桌上摆放着各式瓷盘,瓷盘内有各种丹丸,她正专注地分门别类,装入各色小瓷瓶中。这女子眉秀如黛,唇红齿白,一张瓜子脸,称得上稍具姿色。乍一看,也没什么特别美丽的地方,但是她抬头望过来神情清冷,目色犹如月光,流连之处叫人感觉自身连尘埃都不如。她穿着淡紫色的小袄坐在火笼旁边,坐在那里看起来像一朵紫色的睡莲,站起来的时候,却又似空谷中的幽兰。“你来啦。”水玉烟头也不抬,却总是能够知道来人是谁。炼药房由于常年炉火不断,温度比外头天寒地冻高出许多,将水玉烟的脸色温得红润非常,仓行云看了会心一笑,大步上前坐在她身旁,将她抱入怀中。将养了一年多,水玉烟总算是恢复原有的血色,去年秋天受了那一次重伤,失血过多元气大伤,整整一个冬日她都是抱着暖炉度过,叫仓行云瞧着真是揪心,如今她总算是好了。他来不及说话,水玉烟将他略略推开,道:“别妨碍我。”仓行云被她如此忽视,倒也不恼,失笑一声便松开对她的拥抱退到一旁。他早就习惯水玉烟这种样子,若哪一天她见到他就飞身奔过来,或者对他柔情蜜意,那才奇怪。“玉儿,你这些丹丸又是做什么的?”瞧着那些瓶瓶罐罐,各色丹丸,仓行云看得头皮有些发麻,他不知道哪些是毒药,哪些是救命药,总之不敢靠近。这一年来他被毒倒的次数真是太多,多到他见到她的瓶瓶罐罐,就心生恐惧。水玉烟斜睨了他一眼,在桌上挑了一个瓷瓶递给他,道:“服两粒。”仓行云二话不说接过药瓶,打开塞子倒了两粒出来,张口就服下。反正水玉烟不舍得弄死他的,不需要问到底是什么。亲们不要在意这个小小的失误! 3.3 甜蜜的时光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如今的慧园改头换面,跟以前大不相同,如今宽松管理,门人反而团结起来,弟子也都信服水园主,相信跟着她会有好日子过。外界人越是忌惮水园主,她们出去就越有面子。有了黑煞门和风云水火宫作为后盾,慧园势头猛进,很快就要跻身江湖前三,顶替那去年秋天被灭了整门的飞莲门。江湖传闻,是黑煞门少主仓行云怒发冲冠为红颜,因为飞莲门伤了水玉烟,水玉烟差点因此丢了性命,所以仓行云一怒之下,灭了飞莲门满门。具体原因是不是这样江湖人众说纷纭,反正如今仓少主迷恋水园主,却是不争的事实,瞧他三天两头地往慧园跑,好像慧园就是他的家,反而黑煞门他不再去管。一个男子再怎么迷恋一个女子,也少见维持了这么长时间的,这水园主的魅力可真是大啊。“到了,仓少主慢走!”小船在湖心岛靠岸,仓行云点了点头,下了船直接往炼药房走去。走进绣蝶楼炼药房的门,就看见一个神色清冷的女子坐在小桌旁,小桌上摆放着各式瓷盘,瓷盘内有各种丹丸,她正专注地分门别类,装入各色小瓷瓶中。这女子眉秀如黛,唇红齿白,一张瓜子脸,称得上稍具姿色。乍一看,也没什么特别美丽的地方,但是她抬头望过来神情清冷,目色犹如月光,流连之处叫人感觉自身连尘埃都不如。她穿着淡紫色的小袄坐在火笼旁边,坐在那里看起来像一朵紫色的睡莲,站起来的时候,却又似空谷中的幽兰。“你来啦。”水玉烟头也不抬,却总是能够知道来人是谁。炼药房由于常年炉火不断,温度比外头天寒地冻高出许多,将水玉烟的脸色温得红润非常,仓行云看了会心一笑,大步上前坐在她身旁,将她抱入怀中。将养了一年多,水玉烟总算是恢复原有的血色,去年秋天受了那一次重伤,失血过多元气大伤,整整一个冬日她都是抱着暖炉度过,叫仓行云瞧着真是揪心,如今她总算是好了。他来不及说话,水玉烟将他略略推开,道:“别妨碍我。”仓行云被她如此忽视,倒也不恼,失笑一声便松开对她的拥抱退到一旁。他早就习惯水玉烟这种样子,若哪一天她见到他就飞身奔过来,或者对他柔情蜜意,那才奇怪。“玉儿,你这些丹丸又是做什么的?”瞧着那些瓶瓶罐罐,各色丹丸,仓行云看得头皮有些发麻,他不知道哪些是毒药,哪些是救命药,总之不敢靠近。这一年来他被毒倒的次数真是太多,多到他见到她的瓶瓶罐罐,就心生恐惧。水玉烟斜睨了他一眼,在桌上挑了一个瓷瓶递给他,道:“服两粒。”仓行云二话不说接过药瓶,打开塞子倒了两粒出来,张口就服下。反正水玉烟不舍得弄死他的,不需要问到底是什么。他服下后,运行内力过了一个小周天,没感觉身体有任何不适,也没感觉有什么好的变化。水玉烟又递过一粒丹丸,仓行云还是不疑有他直接吞下,谁知这回他可没刚才的好运,丹丸入口即化,他立刻感觉像掉进了棉花堆里一般,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暗提真气,发现真气被堵得死死的,动弹不得。她又给他吃毒药!他来不及问,就听见水玉烟淡淡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往他嘴里塞了另外一种丹丸。没一会功夫,仓行云感觉力气又回来了。她脸上布满了失望,还有一丝挫败感。两人自从心迹表明,回到这落晖城定居之后,在仓行云面前,水玉烟很少掩饰自己的情绪,她是从内心里全然接受了他啊。“玉儿,这又是哪一出?”不忍看她的怅然神情,仓行云伸出手掌抹了一下她的脸,果然水玉烟立刻变脸,睁圆了双目瞪着他,他狂邪笑道:“这才是我的玉儿。”水玉烟白了他一眼,将桌上剩下的丹丸都装好,道:“你这惧毒体质,真难改变。”她这一年多来,一直没有放弃为仓行云改变体质,几乎是每个月一次,他都要被无征兆地试药,但是每一次换来的都是她的失望。无论毒娘子林晓双为水玉烟寻来多少偏方,她自己想尽多少办法改良,也无济于事。若是这样,仓行云还不明白水玉烟对自己的心,就枉费他这么爱她了。越是这样,她迟迟不肯点头下嫁,他就越想不明白究竟是为何,想破头也想不明白啊。“我早说过你别白忙了,我这是天生的,一代传过一代。”虽然他总是这么说,水玉烟还是不死心,将仓行云的腕拉过来,仔细地诊脉,然后才道:“倒也不是完全没有用,你现在比以往倒也好些。”能不好吗?毒药吃多了,身子就能够自动产生抵抗,慢慢地就能改变。他这么长时间总是被她毒来毒去的,他能不稍微有点长进吗?若非天生的惧毒体质难以改变,只怕已经被她试炼得百毒不侵。仓行云小心避开那些瓶瓶罐罐,再次将水玉烟抱在怀里,低声笑道:“你不要告诉我,因为怕咱们的孩子遗传这样的体质,所以你才不肯成亲。”水玉烟无奈地瞪了他一眼,根本就不想跟他废话。她将仓行云推开,拿起药瓶往药架放去,分类归整好。知道水玉烟忙着摆弄药物的时候,是六亲不认的,仓行云虽然心里不是滋味,也还是愿意纵然她宠着她,一如一直惯着她的任性。仓行云走到太师椅旁坐下,慵懒地往椅背一靠,道:“别怪我不提醒你啊,我老头子和老娘找上门来了,很可能会来找你的。”仓行云相貌堂堂,黑发从来不肯梳整齐,散乱得很。他总是一身劲装,多冷的天也没见他穿多厚的棉袄,看着清爽得很。身上玩世不恭的慵懒显得他更为魅惑,他就这么斜倚在太师椅上,双肘撑着椅子扶手,一整张太师椅被他坐得满满当当。他看着她的眼神温柔如水,唇边带着一丝蛊惑的笑意。“他们找我又能如何?”水玉烟回过头来,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勾引姿态,她在心里悄悄叹了口气。她不肯成亲,所以自从她离开皇宫那天起,仓行云的宏伟目标,就是不分时间地点地诱惑她,好叫她对他着迷难舍难分。习惯真的是可怕的东西,水玉烟确实渐渐的对仓行云迷恋得很,若真要分离,不知道她会是怎生的不习惯,会怎样的痛。她已经完全习惯了他的存在啊,但为何不肯成亲?水玉烟在心里苦笑,她的身子状况,怎么可能成亲呢?仓行云说的没错,她是怕将来的孩子遗传不好的体质,却不是怕他的惧毒体质,而是她的天生胎毒啊。“不如何,你若不想理会他们,也无关紧要。”瞧他说得满不在乎,那可是他的父母啊。水玉烟轻轻一笑,没有说话,将所有的瓷瓶都放好后,她才朝仓行云走过来。“玉儿,你忙完了么?”见水玉烟完全不为自己的魅惑所动,仓行云略略感觉挫败。难道在她眼里,他的魅力就这么差劲么?这个水玉烟,为何总是这样沉得住气,不亏她修习了二十二年的忍功,定力比他好太多。若是她肯对他稍微抛个媚眼,他肯定立刻融化在她的情网之中,就算她说要天上的月亮,可能他都会想尽办法为她摘来。水玉烟淡淡一笑,将挂在一旁的披风拿过来披上,道:“完了。你想上哪儿去走走啊?”好吧,终于轮到他的时间了。仓行云一个鲤鱼打挺纵身跃到水玉烟身前,搂着她往门外走去。想想那年冬天他在风云水火宫小住,水玉烟可是连个正眼都没有啊,如今总算是美人在怀了。“玉儿,我听说城外禅寺的梅林都开花了,不如我们去看一看?”仓行云一边走,一边为水玉烟拢紧披风。托仓行云的福,水玉烟现在的日子都排得满满当当的,除了慧园的琐碎和她制毒炼药的时间,其他都给仓行云安排好,有闲暇时间,也时常去禅寺吃吃素斋,偶尔上城郊游玩。这一年多的日子,约摸是水玉烟长这么大,最为轻松快乐的时光。两人上了小船。水玉烟心下轻松,脸上堆着笑容,道:“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什么时候我不同意你就不去了?”“冤枉啊!”仓行云夸张地苦叹一声,道:“什么时候不是听你的?你说往东我都不敢往西啊。”水玉烟十分配合地道:“有么?前儿个,我说不吃那盅药膳,是谁非要死赖活的,逼着我吃光了?”闻言仓行云脸上立刻现出得意的笑容,口中道:“我不介意你下一次也不肯吃的,你不这样,我怎有机会?”一旁摇浆的青云听了偷偷发笑,水玉烟脸却倏地红了,她怒瞪仓行云,道:“狗嘴吐不出象牙!”机会?仓行云根本就是个急色鬼! 3.4 媳妇见公婆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冬雨来得急切,一下子天冷得几乎要冻死人。雨夹着雪花打下来,刚刚还是晴好的天气一下子变得天寒地冻。水玉烟穿着小袄靠着暖炉,坐在绣蝶楼的书房里,翻看慧园近日的账目。心想,若是柳如修在这儿就好了,他较她擅长管账。看着密密麻麻的数目,水玉烟十分头疼。一身大红棉袄,将红箫别在腰间,萧红姝用手肘轻轻推开门,她快步进门,将手中托盘放在书桌上,然后赶紧奔过去将门关上,把寒风关在门外。然后,她回过身来,问道:“主子,今儿个十五,您吩咐的药熬好了,现在喝吗?”萧红姝看着自家主子扔过来一句:“先不喝。”她看了看桌上的药碗,小心翼翼地道:“主子,天儿冷,药很快就要凉了,药凉不但药效差,也难喝啊。”热的,也不见得好喝。水玉烟头也没抬,淡淡地道:“搁在暖炉上温着吧。”萧红姝看了看暖炉,又看了看那碗药,在心里暗暗地鼓起勇气,然后看向水玉烟,又道:“主子眼下不喝,一会仓少主来,看见您喝药,只怕又要心疼了。”那位仓少主可是最见不得主子受苦,他越是心疼怒气就越大,生气起来还是挺可怕的。主子虽然不怕仓行云,但是却也不舍得他心疼,尤其是每次将他惹怒的次日,都能在主子颈子附近,看见乌青的咬痕。不知道这个仓少主究竟是不是属狗的,他总是咬的恰到好处,绝不破皮不见血,但是光用想的就知道绝对很疼。“唉!”萧红姝这话对水玉烟果然有用,水玉烟叹了一声,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将药碗端到唇边,一边吹一边喝,慢慢喝干碗里的黑色药汁。萧红姝眉开眼笑地走上前,将空碗收回托盘内,道:“主子,您有两位访客,正在楼下花厅等着呢。”闻言水玉烟有些惊讶,但是她脸上是习惯的清冷,并没有叫人瞧出来。她翻着手中的账册,漫不经心地道:“是什么客人?”能到绣蝶楼来的,绝对不是生意上的伙伴。萧红姝笑得有些神秘,她暧昧地道:“是黑煞门的门主和夫人。”换做是别人,哪儿敢叫人家来到绣蝶楼来等,自家主子根本不高兴绣蝶楼有外人走动。也正因为是这两位武功高绝的贵客,所以也拦不住他们到这儿来。仓行云的父母?水玉烟手上的动作微微一怔,她抬眼看了看萧红姝的暧昧神情,微微蹙眉,道:“不见。”不管仓海和余飞花是来劝她成亲,还是劝她分离,水玉烟都不想见。不管是成亲还是分离,她都没办法选。虽然仓行云提醒过水玉烟这两位会来找,她也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不知道要以什么样的面目去见他的父母。她虽然做事总是随性,不代表她第一次见公婆,能够十分坦然,尤其这公婆并没有名,但却有实,徒增尴尬。然而没等萧红姝说话,书房门就被一股猛力推开,一个鹤发童颜却身形高大的老者,后面跟随着一个风韵美貌中年妇人,两人相继走进来。余飞花一进来就笑道:“没想到我离开三十年,还会回到慧园来。如今改了园规,当真是改得好啊!”萧红姝看着自家主子沉了一张脸,眼眸中有着非常显眼的不高兴,她心不由得漏跳了半拍,呀地叫了一声,赶忙上前,道:“二位在楼下候着就是,咱们主子……”眼下可不太高兴啊。但是这后半句被她生生咽了回去,不敢说出口啊。仓海却不知道危险降临,他看向端坐在书桌前的水玉烟,笑嘻嘻地道:“这位就是柳园主了,啧啧,臭小子眼光是特别啊。”不见倾城美貌,却见与众不同的气质。余飞花笑道:“姑娘你可别介意,你不去看我们,我们就来看你了。”门没关,冷风灌了进来,水玉烟觉得有些冷,她轻身站起,拿过一旁的素白披风披在身上挡去冷风,面色不善地看着仓海夫妇,道:“二位不请自来,恕水玉烟招待不周。”话音刚落,仓海和余飞花只来得及对视一眼,眼前却扬起一阵紫色烟雾,他们及时闭气,余飞花翻了个身躲过,但仓海却一下子软倒在地,高大的身躯摔在楼板上,砰地一声。“好家伙,见面礼就是下毒!”仓海咧着嘴苦笑。他的内力越来越深,但是抗毒的能力却几十年如一日,一点长进都没有,沾一点就倒。因为是仓行云的父母,水玉烟手下就留着三分情面,余飞花又及时闪开,所以她一点事都没有。看见自家夫婿倒地,连忙过来将仓海扶起坐在椅子上。萧红姝见状,悄然出了门。她要赶紧去搬救兵啊。水玉烟依然亭亭站在那里,目色清冷,道:“二位不必担忧,这迷烟散分量极轻,过个把时辰就能恢复内力。请吧。”她刚说完,仓海突然抱着肚子哇哇大叫,余飞花不解地问:“这又是什么毒?”水玉烟微冷一笑,道:“泻药而已,夫人赶紧送仓门主上茅厕吧。”这样一来,他们一千个一万个不想走,也不得不走。水玉烟目送他们迅速奔出门外,她轻轻走去把书房门关上,然后回到书桌前坐下,拿起账册,却再也看不进一行字。她掉头看向一旁,却看见萧红姝来不及拿走的药碗,还放在桌上,不由得神色一黯。十一月十五了啊。她今年已经二十二,五岁起开始每个月十五喝一碗苦药,如今已经十七年。莫怪她对世人冷血,也莫怪她目中无人。她根本连自己的未来在哪儿,都看不见,从五岁知道身世开始,她就不停地跟死神争斗,想尽一切办法活下来。所以,她才沉迷医术和毒术,所以她才对所有人都保持一定的距离,从此刻意变成一个冷漠薄情的人,即使面对一手把自己养大的风云水火宫的风驰,她也没有太多依恋。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死神击垮,只要感情淡薄,有朝一日割舍就不那么痛。与其多情来日害己害人,不如一早无情,不如一早无情啊。 3.5 往事不堪回首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无心务公,水玉烟将书房的窗户打开,沉默地看着窗外风雪交加急雨潺潺,任由凛冽的寒风灌进房内,吹得她的脸苍白,双手冰凉。过往的事情,一件又一件地在她脑海里面回旋,她渐渐进入了冥想状态。――天远八年,水玉烟五岁。那时候,她还是一个天真活泼的小丫头,风驰对她非常照顾,她无忧无虑地生活在风云水火宫的风宫。某天,当年正值二十出头,年轻貌美的风驰将水玉烟叫到练武场,让水玉烟选兵器开始习武。“来,三妹,你看看喜欢使什么兵刃?”那时候的风驰年轻性子急,还不是一派之主,时间也多的是。水玉烟看了一遍所有兵刃,实在想不出要挑什么来学好:“风姐,这舞刀弄枪的,手中都必须有兵刃才可以,万一手中失去了兵刃的时候,怎么办呢?”风驰笑道:“也罢,我们先练好了基本功,再来想用什么兵刃吧,今儿个开始,风姐教你练武,可好?”“好啊,谢谢风姐。”风驰于水玉烟,亦姐亦母,年幼的水玉烟很愿意听风驰的话。于是,水玉烟便开始练武。“风姐,好痛啊!”水玉烟一动武,就感觉四肢百骸一阵疼痛侵袭,抵挡不住很快晕了过去。风驰大惊。几次折腾下来,风驰也不敢让水玉烟继续,心想难道是体弱才练不得武,便动用人情,请了医仙张晶来给水玉烟调养身子。张晶仔细地给水玉烟诊脉,诊了许久眉头一直紧皱。风驰感觉心都被吊到了嗓子眼上,问道:“张先生,怎么样?”看着粉雕玉琢的小女娃,这么小的年纪啊,一生的命运就被注定了!张晶不由得为水玉烟可惜,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口道:“小女娃儿没有病。”风驰松了一口气,水玉烟也缓了惊怕的时候,张晶又道:“但是,小女娃儿身上有毒,此毒名为倾城,是前一代王朝的宫廷秘药,无药可解霸道之极。咱们金禧王朝开朝之后,便下令将此毒尽数销毁,没想到,居然还能流落于世,这么久之后,再现人世。”倾城!风驰傻了眼,喝道:“不可能!三妹刚出生,就被秘密送到我这儿来,从来没有离开过风云水火宫,怎可能中毒!”倏地,一把利剑搁在张晶脖子上,风驰冷冷地道:“可是张先生不懂得调养身子,找了个借口糊弄于我!”当年的风驰,是多么的年轻气盛啊,三言两语不和,就要动刀动剑。张晶命悬一线,却不慌不忙地道:“小女娃儿的毒,并非人为,而是从娘胎里带来的。她还在胎中,心脉就受毒素的侵蚀。倾城之毒相当奇特,用在寻常人身上,只是慢性毒药,用在习武之人身上,却动武即发。”听他这么一说,风驰虽然将信将疑,却也利落地收剑入鞘。她突然想起水玉烟的母亲柳绿蕙,可不正是死于倾城之毒么?她呐呐的道:“那三妹她是否会……”她想问的,莫不是这小女娃儿是不是会死。张晶叹了口气,道:“这娃所中之毒,已经不是单纯的倾城,由于是胎毒过来的,想要压制住也不是不可能,但是想要解毒,却是难如登天啊。”听言,风驰倏地跪下,道:“张先生,求你救三妹!”五岁的水玉烟懵懵懂懂,但是风驰为自己的这份情,实在令她幼小的心感觉到无比的震撼。直到现在,水玉烟也不知道为何风驰对她如此这么好。但是当年她还小,想的不是很多,尤其是后来张晶对倾城之毒产生了兴趣,便同意了风驰的请求。在水玉烟孜孜不倦的追问下,风驰也给她讲了柳绿蕙的身世,她才知自己的身份来历。之后的数年里,水玉烟常年跟着张晶,四处寻找解方压制倾城。从此,水玉烟也走上了学医之路,凭着从母亲柳绿蕙那遗传来的天赋,颇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趋势。逢药三分毒,水玉烟体内的毒经过数年的演变,越来越强势,她的医术和毒术也越来越精湛,外界只道她天分极高,殊不知她是被死神追赶,才进步神速。――天远九年。“三妹!你来瞧瞧,风姐给你带了什么回来?”水玉烟转头望去,见到风驰笑得十分开心,将一只锦盒放在自己面前的桌子上,兴奋地打开献宝。一旁的张晶瞧了一眼过来,便是满面惊喜神情,他奔过来道:“解毒极品紫玉人参!风姑娘,你这是哪儿弄来的?”风驰眉飞色舞,道:“你管我怎么弄来的,我弄得来就是了,张先生,你瞧着要是用得上,就给三妹用上吧。”张晶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风驰,道:“紫玉人参十分罕见,风姑娘该不会又去偷盗贡品了吧?”又?偷盗贡品?水玉烟转头看向风驰,却见风驰目光闪了闪,哈哈笑道:“怎么会呢?偷盗贡品可是死罪啊,行了,我赶路累了,先回去歇会儿!”说着,她就转身出去了,边走一边嘀咕:“贡品?咱们三妹可是公主啊,贡品给她用,不正常得很?”张晶叹了一口气,取来金疮药递给水玉烟,道:“玉烟,拿去给你风姐疗伤吧,闻着血腥味,为师就能知道,她身上至少有三处剑伤。看来,运送贡品的队伍里,还有高手啊。”水玉烟默默地接过药。这种情况,自然不是第一次了,也不是最后一次。只要张晶提起什么解毒圣品,风驰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弄来,偷盗抢掠无所不为。风驰在江湖中心狠手辣的名声,也是从那时候传出来的。平日里,水玉烟总是不经意瞧见风驰出神地看着自己,眸中总是流露着心痛和哀伤。还有一丝,当年的水玉烟无法理解的神伤,像是透过她看着别的人。如今看来,水玉烟猜想,那也许是一种情殇。风驰至今不论婚嫁,莫不是心里有一个放不下的人,而为了她水玉烟,耽误了感情啊。――风驰四处奔走,为了寻找名医寻找药方日渐消瘦,水玉烟深感这份情欠得深,于是渐渐疏远风驰,刚开始令风驰很受伤。后来风驰接任了风宫主位,做上了一派宗主,性子也就渐渐沉淀下来,看着水玉烟日渐一日的凉薄疏离,风驰也慢慢接受了水玉烟变了的事实。天远十三年。十岁的水玉烟,已经是非常任性,随性而为率性而发,性子清冷疏离,除了张晶,很少接触旁人。后来张晶辞世,她更是特立独行。天远十六年。水玉烟十三岁时,水宫主避位,挑了水玉烟接任。柳绿蕙贴身婢女――如风双婢来到风云水宫火宫,送来了慧园园主秘技,如婢还将自身内力都传给了她。从此水玉烟多了一个柳如绣的身份。天远十七年。水玉烟前往慧园继任,半途上在一个茶寮歇脚。一个娃娃脸少年盯着她望了许久,此少年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身躯却颀长挺拔。水玉烟不爱理会他人,也不在意别人要怎么看她,歇过就上路。那少年追了她一路,不断寻机会跟她说话,但是水玉烟都没有理会。“姑娘,你只要告诉我,你头上的簪子,这一套饰物从哪儿来的,我就不再跟着你。”即将到达落晖城之际,那少年拦住她,把心一横,丢下这一段话。水玉烟虽然颇感不耐烦,但是心头始终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令她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去毒杀这孩子。为了叫他滚远点,水玉烟照实回了一句:“先母遗物。”谁知那个少年立刻兴奋地跃了起来,道:“仇大叔说我有个孪生姐姐,我便出来寻找,没想到还真的找到了。”……没想到她仅仅说了四个字,却给她带来了一个弟弟。水玉烟并不想认,但是这突然冒出来的孪生弟弟却纠缠不休。每每看着那可爱的娃娃脸一脸期待,被她无视之后,就一脸委屈的可怜模样,水玉烟的心没来由地软了下来。刚好他没有地方去,刚好她不想抛头露面坐镇慧园,这么恰好,慧园走到了今日局面。也不知道这柳如修是有多走运?一胞同生,她水玉烟身上就遗传了倾城之毒,柳如修却与常人无异。躲不过命运安排吧。慧园有人打理,水玉烟便开始盘算着如何复仇。――天远二十四年。天赐良机,水玉烟终于报了母仇,解了自恨。那么多年来她就等着这一天,看毁了自己一生的人,落到凄惨的下场,她从未想过复仇之后,自己将何去何从。因为她一早厌倦这样的人生,根本就没有任何期盼。而仓行云的闯入,却是她生命中的光明啊。因为对他的眷恋,水玉烟觉得生命还有许多期待,她舍不得死,所以依旧抗争至今,每个月十五喝着自己调配的药,压制那与生俱来的胎毒。正因如此,她才不敢许他一生,她可能陪不了他一辈子,不能为他生孩子,因为她怕她的孩子会像她一样,生下来就带着胎毒。水玉烟实在不能想象,一旦某一天她压制不住体内的毒,那样深爱她的仓行云,会变成什么样子。她是真的舍不得他啊。与其多情害人害己,不如一早无情,然而面对他的时候,她为何做不到? 3.6 深情暖胸臆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水玉烟,你竟敢这么虐待自己的身子!”书房门被推开,一阵暴怒的吼声拉回水玉烟的沉思,她这才发现冰冷的雨水溅进来,她的前襟都湿了,此时她整个人犹如置身冰窖。“行云……”水玉烟有一瞬间的茫然。仓行云像一阵狂风,迅速奔过来拉住水玉烟的手,触摸到她的手是一片冰凉,瞪着她的眸中怒意更盛,他迅速将她抱起往西厢走去。“该死的,水玉烟你在想什么?”仓行云再一次怒喝一声。虽然震怒,仓行云还是担心太用力会弄伤水玉烟,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床榻上后,踩着极为沉重的戾气,走到衣柜前给她挑了一件厚袄。水玉烟怔然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只见仓行云动作十分迅速地将她穿在外面的湿衣剥下,给她换上干净的厚袄。然后拖来暖炉,拉过她的手使劲搓揉,以期她迅速温暖起来。同时,口中还不停地念叨着:“水玉烟,你胆子可真是养肥了,越来越不把我当一回事了!你再这么不照顾好自己,我就拖你回黑煞门亲自养着,寸步不离……”水玉烟默默地看着他的一系列动作,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话语,顿觉心头暖暖,方才回首往事所感受到的冰冷霎时褪去。心中一片柔软,她情不自禁地将自己投进仓行云的怀抱,道:“别担心,我没事。”仓行云顺手回抱住她,健臂将她箍得紧紧的,却没有撤下怒意,他沉声道:“老头子跟你说了什么?他竟敢让你这样难过,一会儿我非得骂他一顿。”当他推开书房门,看见水玉烟一脸惆怅、甚至有着凝重的哀伤,就这么站在窗户边上,外面的雨雪随着风吹了进来,淋在她身上,而她却像失了魂一眼浑然不觉。那时候她沉浸于自己的世界,让仓行云感觉就要失去她一般,叫他心乱如麻的同时,也为她的哀伤而心痛如绞。幸亏萧红姝聪明,发现情况不对立刻去将他找来,不然给水玉烟在那里淋着冷雨半天下来,一定会病倒,好不容易养好的身子,只怕又回到以前。该死的老头子,竟敢害她这么难过!水玉烟看着他咬牙切齿,好像立刻就要去找仓海算账,将他口中的老头子大卸八块的狂戾模样,她抬起手将他紧皱的眉头抚平,淡淡笑道:“别胡乱迁怒,他没对我说什么,他也来不及对我说什么。”这是怎么样的爱,在仓行云眼里,她比父母还要珍贵得多,叫她如何不眷恋?穷她一生,也找不到比仓行云更爱她的人了吧?不知不觉,仓行云在她心中的地位已经赶超柳如修,如果此时此刻柳如修再来问她,当两人同时遇难,她会先救谁,她就真的回答不上来了。自己认识的水玉烟向来不屑说谎,她既然这样说就是真的没有。仓行云低眉看她,不解地道:“他不是来跟你呛声的?”“呛声?”水玉烟轻轻一笑,道:“仓门主只来得及跟我说了一句话,我就将他毒去茅厕了。”仓行云呆愣了一会,想到老头子被她毒倒的惨状,不由放声大笑,身上那股狂戾毁天灭地的气势也慢慢消散,但是他不会忘记,方才见到水玉烟那副凄绝的模样。仓行云笑完之后,瞅着她的眼,目光不善地道:“那你为何要糟蹋自己的身子!”看着他目光中的警告,水玉烟心里柔软得能够滴出水来。他每次对她发怒,都是出于关心啊,因为她让他害怕让他恐惧,所以他才气势汹汹。他的体温非常温暖,很快水玉烟冰冷的手就暖了起来,她淡笑着靠在仓行云的胸膛,缓缓地道:“我只是想到一些不愉快的往事出了神,不是有意淋雨的,别生气了好么?”换做以前,水玉烟怎可能如此低声下气,对任何人来做解释?她随性而发率性而为,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根本不管别人做何感想,但是面对仓行云时,她没有办法忽视他啊。她的温和软语仓行云虽然很受用,仍忍不住愤愤地道:“那就是老头子让你想起不愉快的事。”说来说去,又怪到仓海的头上。水玉烟笑意更浓,心想正在不断跑茅房的仓海,会不会觉得背后一阵恶寒。“你别去找他麻烦,当真不是他的事儿。”黑煞门三位主子的关系也确实不同寻常,门主与夫人伉俪情深,一把年纪还恩爱如初,儿子反倒是多余的。跟着几个师父云游四海漂泊习惯的仓行云,心里很怕束缚,黑煞门确实绑住了他。可是如今,仓行云宁愿被水玉烟管束,巴不得她将他管得紧一些,她却也不想管束他,这实在叫他气闷。“好!看在你的面子上,这一次就算了。玉儿,不管老头子跟你说什么,你都别理他。”水玉烟抬眼看他孩子气的怒色,笑道:“好,仓门主若要帮你说项,叫我嫁给你,我也不会理他。”仓行云怒目瞪着她的故意挑衅,恶形恶状地道:“我是不是把你宠坏了,水玉烟,你越来越得寸进尺了啊。”早习惯他这个样子,水玉烟没有将仓行云的恶脸放在心上,漫不经心地道:“我想,你爹也不敢再来找我了。”见毒就怕的仓海,被她毒了那么一次,哪可能还敢来。想想也是,仓行云感觉水玉烟的手逐渐温暖起来,脸上也恢复了血色,他才稍微放心,道:“一会儿自个儿去抓药,自个儿补好身子,以免着凉得了风寒。”他可真是怕了,去年整整一个冬天,她受不住一点冷,吹一点寒风就病倒。虽然水玉烟自身就是医者,却也扛不住自己的身子底变得虚弱的事实。她也不肯长期喝药调理,只能是他盯着溢香居厨房,做些补身的药膳送过来,逼她全部吃光。水玉烟却没像他那么紧张,她今日刚喝过抵制倾城的药,怎么可能去喝别的药来对抗药性,但是她又怎么能跟他讲得清楚。所以,她淡淡一笑,没有答应,却也没有拒绝只道:“你爹娘到落晖城来,其实不是来看我,而是来找你回去接棒的吧。”玩习惯了的人,再被捆绑,怎会甘心?不管仓行云娶妻与否,那老两口都会想尽办法把黑煞门交给他的。仓行云又何尝不明白,他不以为然地道:“到时候再说吧!黑煞门事务繁多,我若回去接手,陪你的时间就少了。”水玉烟不能迁就于他,那么他来配合她,未尝不可。最主要的是,她还没首肯下嫁啊。“我也没有放下慧园的事去迁就你,你也不必为我抛弃黑煞门啊。”水玉烟心里为他的付出感动,嘴上却不肯放软。拥着怀中人儿,仓行云根本就不在乎水玉烟嘴上说什么,她对他是刀子嘴豆腐心,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玉儿,你不是一直盘算着要卸任么?”水玉烟应了一声,道:“我就是想卸任,也要等如修回来。”柳如修放弃尊贵的皇族身份,总要有事可做,他对慧园的打理很上手,加上这又是柳绿蕙的家园,慧园交给他再合适不过。可是,等柳如修回来,那都不知道是多久以后的事情了。仓行云忍不住道:“柳如修三五年不归位,你不会就坚持要等卸任之后,才会随我回黑煞门吧?”渺世山庄内为她准备的惊喜,至今尚未送出,这茫茫追妻之路,何时才是个头?想着,他又道:“水玉烟,我不管那么多了,快点做准备,跟我走!”仓行云在暗自考量,柳如修再不归位,是否他亲自上皇城,将柳如修绑了来。水玉烟为仓行云故作憋屈的神情而发出淡笑,她将双臂圈住他的腰身,仰着头道:“这话都说过多少次了,你就不能有点新鲜的么?”她美眸中盛满了亮晶晶的真心笑意,仓行云顿觉心中一动。,狂魅地笑道:“好,我们就来点新鲜的!”说着,他的大掌猛地按住她的后脑勺,微微倾身,薄唇吻上她柔软的双唇。情意缱绻,两人朝夕相处一年多时光,对彼此的反应都已经如此熟悉,水玉烟很快融化在仓行云的热情之中,毫无保留地回应了他。半晌后,水玉烟感觉身上有些凉意,模糊地发出声音道:“仓行云,你干什么脱我衣衫?”仓行云手上动作丝毫没有停止的趋势,在她胸前低低笑道:“这还需要问么?”“我会冷!”水玉烟勉强将仓行云推开,拢住自己的前襟,瞪了他一眼。“冷?”仓行云眼带桃花,暧昧地眨了眨,一个扑势将水玉烟压在身/下,非常熟练地拨开她的手,笑得十分蛊惑:“马上,你全身上下都不会冷了。”“痛!仓行云,别咬我颈子!等下我又没脸见人了!”“那……就咬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吧!”“……”锦被一掀,将两人盖住,窗外仍是凄风苦雨,房内却显春意浓浓。 3.7 萧白的礼物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玉儿,不然你跟我走吧。”落晖城门口,追命牵着仓行云的马在外头等着,仓行云恋恋不舍地拖着水玉烟的手,迟迟不肯出发。水玉烟轻轻一笑,道:“仓门主的用意这样明显,你不顺着他,他也会有别的方法。”仓海调开仓行云的目的可真是明显啊,经过上次跑了三天的茅厕,他果然怕死了她的毒,所以想尽办法调开仓行云,小小报复她一下,也是正常的。倘若此行仓行云带着她水玉烟,还不知道另外又有什么招数呢。红尘俗世,男子多薄幸,仓海这是在考验自己的儿子的深情呢?还是在考验她水玉烟的长情?仓行云叹了一声,道:“我为什么要听他的?”水玉烟又是一笑,道:“你就听他一次吧,如果你不想立刻把黑煞门的棒子接回来的话。”“可是!”仓行云满脸的不乐意:“这一去少不了十天半个月,万一拖时间长些,我怕赶不回来陪你过年。”今儿个是腊月初一,处理盟友门派纠纷,靠武力镇压,这种事可说不好啊。虽然他仓行云的名声就足以镇住许多人,武功也随便比划。但是两派之争,他不过是一方背后的支持,若是直接出面,就是两个友盟之间的对抗了啊。“行了,再拖下去不走,就该吃中饭了。”水玉烟心里虽然也希望分别,但是脸上可半点不舍都没有,依旧冷冷淡淡。仓行云可就听得很不舒服,更看得不舒服,他瞪着水玉烟,道:“你心里就没有一点儿眷恋我么?快说,你舍不得我!”水玉烟吃吃笑开,道:“你能别闹孩子脾气么?”“孩子脾气?”仓行云黑眸瞪得更大,他只对她一个人如此好么!下一个瞬间,仓行云心念一转,脸上很快换上邪气的笑容,道:“既然玉儿不喜欢孩子气,喜欢的应该就是这样的……”他话音未落,大手扬起披风将水玉烟盖住,另一只手将水玉烟的腰揽了过来,薄唇下一刻就落在水玉烟唇上。缠绵,悱恻的一个热吻,几乎要一发不可收拾。水玉烟惊愣于仓行云的大胆,在这人来人往的城门口,他居然做得这样出格!直到两人都快透不过气来,仓行云才放开水玉烟,纵身一跃上马,扔下一句:“等我回来!”他再不走,只怕就舍不得走了!水玉烟唇瓣红肿脸色酡红,带着浅浅的笑,看着那骏马飞驰扬起的灰尘,慢慢消退直到人影儿看不见。萧红姝此时才敢走上前来,道:“主子,咱们现在该去千汇楼,那位药材商到了。”千汇楼,慧园名下的产业。由于驻店大厨确实有手艺,刚刚到午膳时间,所以一楼饭堂内座无虚席。水玉烟送走药材商后,坐在二楼茶坊的雅房内,漫不经心泡着茶。萧红姝送客人回房用膳回来,见到水玉烟怔怔地看着茶杯出神,不由得取笑道:“主子在想仓少主啊?”方才那送别,可真是……果然是仓少主的风格啊!以前相处得少,红碧双姝还是挺怕水玉烟的。但这一年来水玉烟表现出对自己人无比温和的一面,所以姐妹二人偶尔也敢大着胆子,跟主子开下玩笑。倒也是难怪水玉烟会有这百无聊赖的样子,谁让这一年来,仓行云一天都没离开过水玉烟,无论她去哪儿他必然相随。习惯养成容易得很,要戒掉却很难啊。因为萧红姝的话,水玉烟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并没有不高兴,反而把话锋一转,道:“如修这个月,是不是没有传讯报平安?”去年她离开皇宫之前,要求柳如修每半个月写一封信报平安,仔细算来,上次收到信至今已经过了二十天。萧红姝也觉得奇怪,她敛去脸上的淡笑,点了点头,郑重地道:“说的是呀,公子的消息晚了好些天了,要不属下派人上皇城去探一下?”水玉烟点头,道:“你去吧。”萧红姝将门打开,却见萧碧姝满脸笑容,带着一位锦衣华服面冠如玉的男子走来,萧红姝看见那名男子,也有些兴奋,连忙上前道:“九哥你来了。”然后转头看向雅房内的水玉烟,道:“主子,九哥来了。”水玉烟看着那名男子,淡淡地道:“红儿,你先去办事。”“是。”萧红姝领命退了下去,萧碧姝将那名男子带进雅房,给他斟茶。水玉烟神情依旧是惯然的无波,但是眸中的冷淡却卸去,道:“萧白,你这是要上哪儿去?”萧白举止潇洒,温润如玉,他在水玉烟对面坐下,温温笑道:“我上北边谈了一点买卖,眼下回萧山城。经过这儿,就上你这讨杯水酒喝。”飞莲门灭门之后,箫子山庄的生意遭到影响,萧白干脆顺势直接接手窑场。水玉烟穿着淡紫色的厚袄,依然是简单的发髻。萧白仔细看了看她的模样,道:“水姑娘的气色,比上一回见面,要好上许多了。”说起上一回,也是两三个月前了,萧山城就在落晖城南边,萧白回箫子山庄时常需要经过落晖城,但他却没有遵从心里的意愿,前去看望她。不为别的,只是不想见仓行云。仓行云将水玉烟守得死紧,完全就像雄狮维护自己的领地,只要有外敌入侵,就敏锐得像雄鹰立刻备战。看着水玉烟对仓行云也是情根深种,他萧白多见她一面,也是徒增伤感啊。今日路过,萧白本也没打算见水玉烟,只是刚好见她进千汇楼,就多看了两眼,若不是恰巧碰上了萧碧姝,他也不会露面。水玉烟却不知道萧白心下百转千回想了许多,淡淡地道:“你两个妹子在这儿,多来看看她们也是好的。”萧白脸上依旧是一贯的温和笑容,仔细看,却也显出一丝淡淡的苦涩。他敛去异样的心情,拿过萧碧姝放在一旁的一只锦盒,放到水玉烟面前,道:“我在北边谈生意,有人送了一支千年人参,我也用不上,你拿来补补身子吧。”去年水玉烟刚刚回到落晖城的时候,萧白来见过她一回。那时候也是冬天,她重伤虽愈,却畏惧寒冬,不管身处何地必然抱着手炉。于是,他去各地谈买卖的时候,也会多注意,为她寻些稀有的御寒珍品。“人参?”一支千年人参,也不可能这么大一只锦盒,水玉烟疑惑地看了萧白一眼,慢慢打开锦盒,入目的却是一条雪白的、没有一根杂毛的狐裘,旁边的小锦盒装的才是千年人参。千年人参难得,那雪狐裘更是难得,这两件东西何止价值千金。水玉烟神色不明,将锦盒盖上,道:“慧园经营着药材买卖,要找几支人参不难,既然别人送你也是心意,你就自己留着吧。”萧白微微自嘲地笑道:“说的也是。我若不是刚好碰上你,也没打算送你的,既然遇上你了,你就收下吧。你比较怕冷,这雪狐裘,适合给你用。”原来默默站在一旁的萧碧姝,看了看这个同父异母的兄长,心里为萧白觉得可惜。这人参和雪狐裘,绝非别人送的,萧白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却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功夫才买到,送到了水玉烟面前,还要找诸多借口理由让她收下。可惜这佳人心有所属了啊,无论他做多少努力,也改变不了事实。“主子,九哥一个堂堂男子汉,戴上这狐裘围脖,也有点好笑,家里又没有嫂子,既然送您了,您就收下嘛。”这妹子也算仁至义尽了,还是没忍住,开口帮兄长说了两句话。水玉烟见状也没有再推辞,启齿一笑,道:“你非要送我,我不会感激你的。”闻言萧白温温笑开,喝了面前的茶水,才道:“可莫要在仓少主面前说是我送来的,我怕他找我麻烦。”别说黑煞门的实力财力,风云水火宫和慧园要找这些珍品,其实也不见得难,更何况水玉烟还有个皇帝父亲,每逢有什么上贡的宝贝,总会由柳如修差人送来,所以水玉烟不会差这些东西。但是萧白却还是多此一举寻来,只盼她不拒绝。水玉烟淡淡一笑,道:“他不敢。”仓行云是什么人?天下没有任何物事能叫他放在眼里,却唯独将她水玉烟放在心尖上。若是他知道萧白送了她这些东西,必然会当废品拿去扔掉,但是,只要她不允许,他绝对不敢做。若是他们已经成婚,水玉烟不敢保证仓行云会不会胆子更大些,反正没允他婚事,仓行云绝不会开罪于她。也只有水玉烟敢说仓行云不敢这几个字啊。“你降得住他也就好了。”看样子,仓行云对她是极好。萧白人也见了,东西也送了,他不认为自己还有必要留下来,于是站起请辞。水玉烟也不挽留,叫萧碧姝送他一程,最好再等萧红姝一起聊一会,好歹他们兄妹也可以叙叙旧。 3.8 有我在,她就死不了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送走萧白后,水玉烟差人送锦盒回慧园。她披着素白披风,抱着一只精巧的手炉,慢慢步行在落晖城的街道上。天气虽然晴朗,积雪也让人清扫干净,但是刺骨的寒冷依旧,若是叫仓行云看见她不坐马车或者暖轿赶紧回去,又要发怒了啊。趁着他不在没人盯梢,水玉烟尽情地随心所欲。“快让开!”突然街道上疾驰过来一辆老旧的马车,横行过市,引起路人纷纷侧目。金禧王朝明文规定,大城车马入城必须牵马步行,所以即便是江湖中人,也都老实地在城门口下马。这辆奔驰过来的马车夫也着实大胆,水玉烟不是多事之人,换在平时,就算死七八十个人在眼前,她也不会多看一眼。但是此时,她心中突然腾起一丝不安,隐隐觉得有些事情要发生。是谁出事了么?仓行云还是柳如修?她最在意的,仅此二人。水玉烟又想起柳如修最近一次平安信漏了,莫非他果真出了意外?急也没有用啊,落晖城去皇城,最快都有一千多里程,日行五百里也要两三天,真出了事,她赶去也没用。赶车的看起来并非寻常车夫――寻常车夫也不可能敢在城内赶车,那赶车的是个锦衣公子,看上去还很年轻,五官棱角分明,浓眉大眼。“赶车的站住!不要跑!再不停车,休怪官爷不客气了!”一队官差在后面疾奔追赶,领头的轻功还不弱,几个翻腾,落在马车前面,拔出大刀劈向疾步前行的马脖子。“停下!”只要这马被他砍中,马受痛必然惊乱,那官差头领为了拿下赶车人,竟不顾骚扰城民的后果。水玉烟不爱管闲事,她悄然退后几步,避开惊乱可能波及到的范围。若换在平时水玉烟肯定扭头便走,但是今日她心中不安的感觉强烈,有些心神不宁,遇上了突发事件,她反而很想看看是不是跟自己有关的。那官差头领的一刀并没有落在马脖子上,赶车的年轻公子冷眉相对,扬起马鞭,一招之间竟卷走了他的刀。“看你还跑到哪里去!”因为这一闹腾,此时马车已经停了下来,后面疾步追赶的官差队伍也追上来,将破旧的马车团团围住。“人命关天,你们快闪开,否则休怪在下不客气。”赶车公子剑眉含怒,伸手进车厢抓出一把长剑,准备迎战。官差头领哼了一声,却也不敢小瞧对方,方才那一招已经看清楚双方武功的悬殊,他又岂敢轻举妄动。他摆出官差的威严,厉声喝道:“落晖城内不能骑马,这是朝廷的官文所定,官爷也只是执行公务,你不叫官爷为难,官爷自然放行。”赶车公子微微皱起眉头,道:“在下这马车上的人身受重伤,急着找慧园水园主救治,你若耽误了性命,小心项上人头不保。”竟是来找水玉烟的,知晓水玉烟的人听了那人的话,莫不议论纷纷。找水玉烟救人也要看她高兴不高兴,她要是不高兴,就算急着赶过去,也是个死。但是一旦是水玉烟的旧识,若是这队官差耽误了伤者的性命,那还真不是能够善了的,只怕水玉烟会大闹府衙啊。水玉烟站在人群后面,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她迫不及待想知道马车上的人是谁,于是她一点都不耽搁,纵身拔地而起,轻轻落身在马车旁,一把掀开车帘。她轻功绝妙,动作非常迅捷,那赶车公子只顾着防备官差,竟防不住水玉烟。对比之下,也看得出二人轻功上的差距。“姑娘你……”赶车公子喝道。水玉烟冷眸扫了他一眼,道:“闭嘴。”赶车公子被她一瞪,心里也怒得很,但是见她似乎没有恶意,也就没有阻止。马车外面老旧,里面也破烂,但是枯草上面竟然铺着锦被,锦被上面一坐一躺两个姑娘家,躺着那位身上也盖着一条锦被。这么破烂的马车竟有这么好的锦被,颇有些不伦不类的感觉,看到的人莫不惊诧。但是水玉烟却脸色丕变,她迅速上车,伸出右手两根手指,搭在躺着的那个姑娘的手腕上。“你干什么!”车内坐着的女子本来是想出手阻拦,但是赶车公子抓住了她的手,摇了摇头,道:“这位兴许是大夫。”默默地等水玉烟诊完脉象,那赶车公子面带焦急地道:“你是大夫么?她如何,还有救么?”同时,坐在车里的姑娘也望着水玉烟。“只要我想救,她就有救。”水玉烟淡淡瞟了他们一眼,从袖袋中掏出瓷瓶,倒出两粒丹药,撬开那躺着的姑娘嘴巴塞了进去,然后捏住她的下颚,使她将丹丸吞下。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水玉烟才抬头,看了一眼一直盯着自己的两人,然后看向马车外的官差头领,淡淡地道:“张统领,这马车要上慧园救人,烦劳卖个面子给水玉烟允以放行。”原来她就是水玉烟!赶车公子和坐着的女子相视一眼,女子目光中含着极为怪异的复杂神色。外面的张头领看着水玉烟清冷的模样,脸色顿时像被泼了墨一样黑,他大气都不敢出,立刻指挥手下人分出一条道来,然后垂下头躬身作揖,极为恭敬地道:“水园主请!”城民们今日才知慧园园主水玉烟的本事,她居然能够吃通官府。这些普通城民又怎么会知道,水玉烟的来头居然是被贬的藏玉公主,虽然名份上被贬,天远帝却时常关注着,宫里头时常派人运送各类珍品送往慧园。这些珍品都经过官府驿站运送,官府又怎么不知水玉烟虽然名不在朝,却仍有深远的影响力。看那官差如此上道,水玉烟满意一笑,道:“张统领,水玉烟有事在身,他日再行言谢。”说完,她才朝脸上带着忧色的赶车公子道:“有我在,她就死不了。还等什么,快走吧!” 3.9 果然出事了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车帘被放下,马车慢慢赶着往前走,水玉烟才看向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女子,道:“是你们救了她?”那个女子看了她一眼,就将头撇向另外一边,不是十分情愿地道:“是的。”她对自己有敌意,水玉烟觉得有点莫名其妙,记忆中从未见过这名女子,想不通她的敌意从何而来。从这位姑娘的衣着看来,她绝对是出身于大户人家,看她满是老茧的手掌,也是练过武的,尤其她长得十分貌美,容易一眼就让人记住的长相,水玉烟若是见过,绝不会忘,当然更不认为自己跟她结过仇。“姑娘尊姓大名?”听着水玉烟清冷的问话,那个女子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道:“敝姓单。”显然她根本就不想跟自己说话,既是如此,水玉烟也就不再强求,伸出手指,再给躺着的那位小姑娘诊了一次脉,感觉药效起了作用,至少这小姑娘绝不会死。“收拾凝香楼,让三位客人住下。”回到慧园,水玉烟就吩咐下面的人。慧园湖心岛毗邻的一个岛上,阁楼名为凝香楼。水玉烟向来不爱招待客人住在园子里,今儿个真是破天荒。受伤的小姑娘安置在凝香楼,经过水玉烟一番全面救治,那小姑娘全身的多处创伤都已经处理好,上药包扎过后,水玉烟带着红碧双姝回到小花厅。见她回来,那年轻公子立刻迎了上来,问道:“水园主,林姑娘伤势如何?”水玉烟走到主位坐下,红碧双姝站在她身后,那男女二人也都分别坐下。水玉烟脸色少见地沉凝着,淡淡地道:“送来得及时,在我水玉烟的手下是死不了的。还未请教二位尊姓大名。”不喜与人来往的水玉烟,她所认识的林姑娘,便也只有林晓双能够让她放在心上。见到林晓双伤势颇重气若游丝,着实叫水玉烟大吃了一惊。林晓双被水玉烟安排在宫里,除了结交奉王妃外,还暗中保护柳如修。她武功虽然不行,但是为人机灵,逃命功夫一流。为何被人重创?而此时宫里出了什么事?所有的矛头,都指向柳如修出事这一条,叫水玉烟心急如焚。诸多疑问,需要等林晓双醒来才能解答,而她的伤势至少也拖了四五天,要痊愈不是那么容易。听了水玉烟的话,那位美貌姑娘扫了一眼水玉烟,又看了年轻公子一眼,并不说话。年轻公子明白她的意思,开口道:“水园主容在下自我介绍,在下是大风镖局左锦麟,这位是在下的表妹单妍凤。”大风镖局是天下第一镖,现任的总镖头膝下只有一子,便是二十六岁的左锦麟。左锦麟常年走镖,肤色黝黑体格强健,剑术了得,手底下功夫不弱,总镖头十分看重,逐渐将事务都交给他。所以,左锦麟与黑煞门的仓行云一样,虽然不是一派之主,却手握实权。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是两人名字一出,江湖中谁人不知他们可不是泛泛之辈。左锦麟也就不说了,连单妍凤都是出名人物。她出自锦绣城首富之家,父亲是皇商巨贾,经营着天下第一的丝绸生意,单家在朝廷也有位居高官之人。而她的母亲则是天下第一镖大当家――左凌风唯一的亲妹子。出身尚且如此显赫,她自己也并不辱父母之名,长得美貌不说,年仅二十使得一手漂亮的鞭法,人称凤五姑娘,声名响亮。听到他们自报家门,红碧双姝都微微一惊。水玉烟却不是十分惊奇,她在意的问题不是他们是谁,而是:“林姑娘蒙二位相救,水玉烟在此代为谢过。请问二位是怎么遇上她的?”左锦麟黝黑的脸上表情严肃,他性子向来沉默,但是显然单妍凤不想说话,所以还是他开口:“这话还得从我们表兄妹,在皇城的时候说起……”原来这兄妹二人本来是前往皇城送镖,正待归锦绣城途中,遇上一队商旅。这队商旅说来也奇怪,虽然打扮上没有什么叫人怀疑的地方,言行举止却完全不似寻常,左锦麟便多注意了一点,一路尾随。果然发现他们一行二十六人,还押着两个囚犯。左锦麟讲道:“在下也没能见到两名囚犯的真面目,本想夜里去探个究竟,却恰巧碰见林姑娘在悄悄下毒,她放倒了几个守卫,该是想救人,不料却中了埋伏,身中数刀。”听到此处,水玉烟微微摇了摇头,她大概知道林晓双为何受创了。林晓双必是因为想救人不肯离去,她在行逃命,武功却不行。“然后,左公子便出手相救?”水玉烟淡淡问道。左锦麟点了点头,道:“在下不知道前因后果,本只是多留了个心眼,但见这么多人对付一个小姑娘,也就忍不住出手了,对方人多,五妹与在下,只能救出林姑娘,来不及打探其他事情了。”“既是二位救了林姑娘,为何不给她治伤?”萧红姝及时提出一个疑问。说到这点,单妍凤终于开口:“你以为我们有那么蠢么?我们本来想找个僻静所在为她治伤,但她倒好,倔强得很,坚持随意上些金创药,要求我们送她来落晖城找……。”她话没说完,目光朝水玉烟激射而去,看得水玉烟莫名其妙,怎么这目光看着,就好像她水玉烟抢了单妍凤的男人一样。别说有没有抢,就算抢了,她也未必怕了,水玉烟挑了挑眉,道:“所以?”左锦麟道:“所以,我们只好在半道上,买了一辆马车匆忙赶来。可是林姑娘伤势拖延下来,又连日赶路,自然也就变成这副模样了。”这也就难怪为何马车如此破旧,里面却盖着锦被了。水玉烟默默听完,她脸上依旧神情清冷,叫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但是,抱着手炉拢在宽袖下的双手,却握得死紧。她几乎敢肯定,那两个囚犯就是柳如修和仇平,因为她太了解林晓双。毒娘子虽然看起来十分好相处,但是因为身世孤苦,性子内里却和她水玉烟差不多,与自己无关的事绝对不会插手。林晓双还非常怕死,若那被囚禁的人是别人,绝对不会拼着性命危险去搭救。但是令水玉烟想不通的是,有大内第一高手仇平,对方怎能如此轻易擒住二人?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对付仇平,除了最上乘的迷药,只怕没有别的手段。此时,负责照顾林晓双的慧园弟子匆匆跑进来,道:“园主,林姑娘醒了!”闻言,几人都连忙站起,水玉烟疾步走出小花厅,边走边道:“青蔷,将千汇楼今日送来的人参切片煮水,弄好立刻送来。”这个弟子是水玉烟亲自挑选,负责看顾炼药房,极有学医天分。红碧双姝对视一眼,见水玉烟居然把自家九哥送给她的千年人参,这样就给林晓双用上,不由微微叹息。她们这才知道,水玉烟虽然对林晓双冷冷淡淡,却十分看重。林晓双虽然已经醒了,身体却非常虚弱,她能醒来,靠的是顽强的意志力,就像一路上虽然痛得她冷汗直流,她却依然保持着清醒。“我这是在哪儿啊?玉烟,我到了慧园了么?”左锦麟与单妍凤默默地看着林晓双虚弱地问了一句,水玉烟再次拿出丹药给林晓双服下,林晓双也慢慢地有了气力,慢慢地简单讲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原来柳如修与仇平都被下了软筋散,林晓双发现的时候,他们已经被送出皇城门,她没有时间找人求助只好跟上。后来的事就是左锦麟讲的一样。看来,林晓双也并不知道抓了柳如修的是什么人。水玉烟听完,淡淡地道:“你只管就在这儿养伤,这件事我会处理。”她虽然说得淡然,心下却掀起狂风骇浪。一旦被她查出谁敢动她的人,这天下只怕又要不太平了。尤其这个人,还是她最为看重的孪生弟弟柳如修!说完,水玉烟掉头去看左锦麟兄妹,道:“水玉烟欠你们一个人情,你们想要什么?”单妍凤美目含着一丝不悦,瞪着水玉烟,但是她还是没有说话。左锦麟依然表情严肃,道:“我们出手仅仅是为了江湖道义,如果水园主觉得有必要,请允许我们留下来小住一阵。”听他说完,单妍凤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他淡淡地回瞟她,道:“我给自己一点时间休息一阵,你若着急,便先回锦绣城去。”单妍凤含怒跺了跺脚,又掉过头来,神色奇怪地看了水玉烟一眼,最后忍住不言语。红碧双姝见状默默对望一眼,而水玉烟将注意力放在林晓双身上,并没有看见单妍凤那含着几分敌意的目光。这种敌意只怕是……萧红姝叹了一口气,只怕是嫉妒啊。但是水玉烟却没放在眼里,只道:“二位旅途劳顿,尽管住下来便是。” 3.10 心乱如麻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主子。”萧红姝站在水玉烟书桌前,默默看着自家主子端坐在书桌旁思索,难得脸色阴沉。这位主子虽然年纪轻轻,但是向来都是清冷镇定,很少事情能叫水玉烟像现在这般喜怒形于色,焦急、愤怒、甚至偶尔还有恐惧。只怕也只有柳公子能让她放在心上,如今多了个仓少主,只不过仓行云被人掳劫的可能性不大。水玉烟从沉思中抬起头来,道:“如何,有消息么?”萧红姝摇了摇头,道:“按照林姑娘的说法,事发至今,都已经半个多月了,要找人确实也不容易。”水玉烟攥着拳头,道:“风云水火宫那边的探子,都已经交代过了吗?”风云水火宫探访消息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动武人就可能受伤,受伤就可能上医馆或者药铺买药,慧园在这方面是优势。照理说,两个门派出动是如虎添翼,却也没有半点消息。萧红姝点头道:“风宫主听说了消息,立刻派出探子从皇城一路查找,短时间内,只怕还不会有回音。”纵然是焦急万分,水玉烟也知道这件事一时半会是不会有结果的,毕竟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主子,要不咱们再去请林姑娘回想一下,当时可有什么蛛丝马迹,是她遗忘了的。”萧红姝提了个建议。“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水玉烟点点头,轻身站起,拿起一旁挂着的披风,便往外走。林晓双虽然长得娇小,但是身子底不错,在水玉烟的救治下,还有多人精心照料,恢复神速。水玉烟常年服毒,身子自然比不得林晓双康健,林晓双虽然伤得比水玉烟去年那回重,却好得比水玉烟快,不出五日,林大姑娘已经神采奕奕,只怕再过两日就能下地走路。水玉烟忙着调兵遣将,反倒是留宿凝香楼的左锦麟,时常去看望林晓双。单妍凤虽然也住在凝香楼,却看得出她住得不是十分高兴。水玉烟不去管他们,反正这后花园都是单独的小岛,要上岸必须经过船工,按左锦麟与单妍凤的轻功与内力修为,凭着一口气是过不去的,不怕他们出什么乱子。本也没有几个人功力像仓行云那样,可以不用换气飞身掠过湖面,夜闯绣蝶楼。初时绣蝶楼机关重重,他也能轻易地到达水玉烟的房间。看见水玉烟急匆匆出门,萧红姝连忙将雪狐裘和手炉拿上,追上去给她颈子围上雪狐裘,将手炉塞进她手里。“主子,属下早上无意听了几句墙角。”萧红姝小心翼翼地道。如今水玉烟心情不好,可千万不要惹恼她。“说。”水玉烟头也没回,抬脚上了小船,对船工青云道:“去凝香楼。”萧红姝后脚跟着上船,道:“左公子与凤五姑娘争吵,恰巧属下听见。那位左公子留下来,原来是为了林姑娘,按凤五姑娘的说法,左公子似乎是喜欢林姑娘啊。”“左锦麟喜欢林晓双?”也不知道怎么喜欢上的,水玉烟有一瞬间的疑惑。林晓双并非没有优点,只不过她长相称不上美,也说不上难看,她是那种丢在人群中就找不到她的人,因为实在没有什么特别,一般人见了她第一眼,就不会想见她第二眼,这样的外貌令她逃命更快,也更利于毒娘子下毒杀人。据他们的说法,左锦麟过去没见过林晓双,而此次第一次与她接触,却是看见她身受七八处刀剑伤痕,极其狼狈地躺在马车上的模样。他究竟是从哪儿瞧中了林晓双的优点,而另眼相看呢?水玉烟思忖着,却听见萧红姝又道:“至于凤五姑娘呢,她却……”她斟酌着用什么言辞来形容,水玉烟淡淡瞟了她一眼,道:“有话直说。”萧红姝垂下头,放低了声音,道:“凤五姑娘对仓少主爱慕有加,她留下来,是想等仓少主回来的。”她本以为水玉烟听说情敌出现,会意外,或者是恼怒,但是她偷偷抬眼看自家主子的脸色,却依然清冷如故,似乎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于是萧红姝又道:“属下怕凤五姑娘会因为嫉妒,而对主子不利。”江湖中人谁不知道仓少主对水园主一往情深,但是了解他们为什么迟迟不成婚的,却是少数。只要仓少主尚未成婚,其他名门闺秀也就还有机会,这也合情合理,所以一旦有器量狭小的姑娘出现,若有机会靠近水玉烟,只怕要使坏啊。但是显然水玉烟并不把这些放在眼里,她只管仓行云有没有异心,不去管有多少人觊觎黑煞门少主夫人,甚至是妾或者侍婢的位置,反正她自认自己坐不住那个位子,也没有必要去管。她的思绪依然停留在左锦麟对林晓双的情愫上。林晓双年纪确实也不小了,倘若遇着良人,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啊。“红儿,你注意单妍凤的动向,若有异动你处理就成,不用告诉我。”果然,自家主子真的是完全不在乎啊。萧红姝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凤五姑娘痴武,合我姐妹之力也未必拼得过啊。”上了林晓双房间,毒娘子正百无聊赖地听着,左锦麟有一句没一句讲些江湖事。一板一眼的左锦麟讲故事实在不怎么动听,但是聊胜于无,他平时并不善言辞,愿意这样讲,就已经是看得起她林晓双。她很容易满足的,真的很容易满足的……只要给她一张赌桌,来几个赌友,她的伤肯定好得更快。她偷偷抬眼,看了看坐在离她床铺有好几步距离的左锦麟,他正在认真地思索要如何措辞,并没有注意到她,所以林晓双悄悄地掩嘴打了个呵欠。“林姑娘你困了吗?”左锦麟一本正经地问道。呀,他不是没看着她吗?怎么会知道她在打呵欠?林晓双尴尬地打了个哈哈,勉强扯出笑容,道:“没有没有。” 3.11 这赌若戒得掉,男人都能生下孩子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习惯性动作而已啊,她只要心里痒痒想上赌桌的时候,就会拼命打呵欠。但是在这个地方,又不能下地走路,面对的还是左锦麟这样一个榆木脑袋,没情趣的人,他哪里会懂得赌博之乐啊。左锦麟看林晓双很精神并不是犯困,也就相信了她的话,道:“困了你就跟我说,你多睡会儿,我不打扰你。”“当真没有!”林晓双咧嘴笑了笑,道:“左公子,你们运镖路上肯定发生很多精彩的事,你再挑一件跟我讲讲吧。”好过百无聊赖地躺在这里,像个废人。她已经好久没有上赌桌了啊!在宫里头也没敢明目张胆开赌,偶尔跟太监们小赌一把,总觉得不够尽兴,为了玉烟,她这回真的是豁出去了。左锦麟仔细看了看林晓双,知道她是真的无聊,所以就努力搜刮着脑中的记忆,想想有什么有趣的事可以说的。而林晓双却在打量着他,在想象着,如果能把他拉来赌一把,以他这样老实的样子,说不定她就能赢啊。两个人就这样心里各自想着事情,面面相对。林晓双又打了一个呵欠,看见水玉烟站在门口就要进来,她连忙道:“玉烟来啦。”“水园主。”左锦麟看见水玉烟进来,马上站起,朝水玉烟颔首算是礼貌,然后对林晓双道:“林姑娘,在下不打扰你们说话,就先告辞。”水玉烟看着谦逊有礼的左锦麟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大风镖局的公子,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子留在这儿,照顾饮食起居,却安分守礼。左锦麟的性子也是众所周知的,他为人刻板,将正邪分得非常清楚,本来仓行云水玉烟亦正亦邪我行我素之流,以他的性子他并不会来攀交情。萧红姝听来的自然是真的,左锦麟留下来是为了林晓双,先不说他存着什么样的心思,水玉烟非常想知道,他究竟知不知道林晓双的真实年龄,还有最真的性子,要知道,林大姑娘这张脸可最是欺骗于人啊。“玉烟,你不是来看我的么?看人家左公子作甚?”林晓双又打了个呵欠,靠在软枕上,无聊得很。“你的赌瘾又犯了?”水玉烟看她的样子,了然地道。她慢慢走过来,在床边的圆凳上坐下。林晓双干笑了两声,道:“这回受伤,岂不刚好如了你的意帮我戒赌?玉烟啊,我这赌若戒得掉,男人都能生下孩子来,你信么?”水玉烟没有理会她的胡言乱语,也不想继续谈论这个问题,淡淡地开口问了心中的疑惑:“你过去见过左锦麟么?”林晓双随意摇了摇头。水玉烟又道:“他是你的救命恩人,却为何要留下来照顾你?”“我怎么知道!”林晓双微微瞪圆了眼睛,道:“你说他是不是怕我知恩忘报,所以盯紧我,等我好了就要我报恩吧?”她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水玉烟眼里浮起一丝无奈,道:“他若要你以身相许报救命之恩,你却如何?”“别开玩笑了!玉烟,你觉得姑奶奶我跟他,有哪点儿是搭得起来的?”林晓双只差没有跳起来。不跳起来,也是因为身上的伤。水玉烟见她这么说,也就不再去说破左锦麟的心思,只觉得左锦麟想要林晓双明白他的心意,只怕不容易。林晓双却突然转了话锋,道:“玉烟,有件事我倒是提醒你啊。凤五姑娘痴迷仓行云,在江湖中可不是秘密啊。”又来一个提醒的。水玉烟无所谓地笑了笑,道:“我都不担心,你在担心什么?”“你不担心?”林晓双十分不以为然,道:“仓行云要是移情别恋,不知道你要怎么伤心哟。”水玉烟微微撇唇,道:“那也要他移情,才有可能啊。”说着,她看了看林晓双的脸色,觉得林晓双脸色不错,于是又道:“如修至今下落不明,派出去的人也都没有消息,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提到这件事,林晓双立刻叹了一口气,道:“他娘的都是我太莽撞,当时我都急死了,哪里想到我要是留下记号,跟着他们到落脚处,就不会……”“这不怪你。”水玉烟知她救人心切,而现在也是十分内疚,淡淡地出言安慰。她摆弄着手中的小暖炉,卸下脸上的清冷表情,颇为担忧地道:“风云水火宫的消息网铺天盖地,连我们都寻不着,还能上天入地了不成!”“当时我只知道如修不见了,赶忙去追,别的都没注意到。”林晓双看着她脸上的忧色,撇了撇嘴,突然想到一个人,于是她连忙道:“玉烟,这仓行云何时回来啊?”水玉烟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提起仓行云,漫不经心地回答:“少也要七八天,多了可能要十来天吧。”看仓行云应付仓海的能力,还要看仓海制造混乱的能力,所以不能保证。“那他回来可不就过年了,等他回来必然来不及。”林晓双鼓着小脸,道:“黑煞门消息网未必比风云水火宫差,而且我听说四大护卫中的伏命,善于追踪术,你为何不向仓行云求助?”闻言,水玉烟淡淡地瞥了林晓双一眼,没有说话。林晓双又道:“我想黑煞门上下必然都知道,你是他的心肝宝贝,就算仓行云不在,你若给他们一个指令,他们即使不敢擅自做主,也会报上去的。”听完林晓双的话,水玉烟伸手从颈子里拉出一块羊脂美玉,正是仓行云送给她,叫她用来号令黑煞门的信物,一旦她亮出这枚白玉牡丹,就相当于她默认了少主夫人的身份,黑煞门上下绝不敢不从。但是,她真的要不去想后果,嫁给仓行云吗?看着水玉烟对手中的白玉牡丹看得出神,林晓双心下明白了几分。她夸张地叹了一口气,道:“玉烟,你不是不想嫁给仓行云,而是怕日后万一你……会让他伤心,对么?”她略去那个敏感的字眼,小心翼翼地道。她自己也是使毒的,因此水玉烟对自己身上的毒向她直言不讳,水玉烟这么多年来时刻保持与身边人的距离,绝不亲近他人,究竟是为了什么她自然非常了解。水玉烟对越是在乎的人,就越不想害对方伤心,她不想让仓行云日后伤心,是因为她爱他啊。见水玉烟依旧不言不语,林晓双又道:“我是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犟脾气啦,但是换做是我的话,越是看不见未来,越是有一天就快活一天,管他那么多干屁啊。”这水玉烟对世事都是如此看待的,就是对于感情看不破啊。这也是她自幼受母亲的凄惨下场影响的缘故,所以,对于这点她始终放不下。水玉烟望着手中的白玉牡丹,本来温暖的白玉离开她的体温,渐渐凉了下去。“玉烟,你别再犹豫了,如今是仓行云可能伤心,但是如修可能嗝屁啊!”林晓双觉得自己称得上是苦口婆心,没办法,谁叫水玉烟是她唯一的朋友,连带的,柳如修那个可爱娃娃脸的弟弟,她也当成自己的弟弟一样呢。“你说的没错。”水玉烟终于下定决定,将白玉牡丹从颈子上拿下,迅速站起直接往门外走去,连招呼都不打。林晓双愣愣地看着地上滚来滚去的手炉,喃喃地道:“这样是不是太过了啊。”水玉烟哪里还听得见她说些什么,直接奔溢香居,找到伏命,亮出白玉牡丹对他下指令:“伏命,立刻安排人手,给我搜寻柳如修的下落。”“伏命领命。”伏命向来冷漠的脸上出现了裂痕,他虽然早就知道眼前这位终究会是自己的女主人,但是也知道少主求亲是屡战屡败,如今门主出马想阻断他们的姻缘,八成不会成功,但是应该也没办法进一步。四大护卫四命全都同情少主,以为还要奋斗很久,却不想如今水玉烟却突然自己默认了身份?少主若是听说这个消息,那边天大的事情,只怕也会丢下不管,而兴冲冲赶回来吧?伏命的脸破天荒的现出微不可见的淡笑,领了命令,然后动用消息网,亲自发了消息给仓行云之后,他立刻动身前往皇城。最好的时机已经过去,再厉害的追踪术,也未必能够追得到啊。水玉烟站在溢香居门口,目送伏命离去,身后的老掌柜目含精光地看着她,恭敬地道:“少夫人可要上内堂坐一会儿?”掉过头来,清冷地看了老掌柜一眼,水玉烟淡淡地道:“我还没进你们黑煞门呢,还是唤我水园主吧。”老掌柜给她看得打了个激灵,也不敢多言,见水玉烟似乎是要往外走,他又道:“水园主可要小人派车送您回去?”水玉烟有点哭笑不得,这黑煞门的人对主子,都是这般殷勤的么?难道以后她就要过这种日子?她微微摆了摆手,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不再言语,往外走去。 3.12 我仓行云,不需要自己的女人暖床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大年三十夜,前殿燃着篝火,慧园弟子都在守岁,水玉烟同大家一起吃过年夜饭,就孤身回到绣蝶楼。本来按照仓行云预计,最晚早几日也该回到落晖城,至今却未见人影,他的十天半个月整整变成一个月了啊。水玉烟连续十几二十日为了寻找柳如修的下落,忙得没去数日子,今日年三十,想起去年仓行云与她一同守岁的情形,她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她本来不是那种在乎是否过节的人,若不是仓行云拉着她,这一年多来每个节日都融入气氛中,水玉烟还不知道原来时节有这么多乐趣,生命中有趣的事情还很多。点着油灯,水玉烟靠着枕头斜躺在床沿翻看医书,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睡着了。醒来时油灯已经燃尽,她突然看见床边站着一个黑影!初初醒来见到这个黑影吓了水玉烟一跳,但是清醒过来她便松了一口气,微微一笑,道:“你不出声,是想吓死人啊。”那人本来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此时才动了动,将身上的大氅和薄棉衣脱下,丢在一旁的衣栏上,然后坐在床沿脱中衣,沉声笑道:“你怎知道是我?”他故意屏住气息,想看看她是否能认出来,没想到水玉烟对他的气味这样熟悉。离开一个多月,水玉烟给他的惊喜真多啊。他那一套迷恋诱惑术果然有用,给水玉烟养成习惯,一旦他不在身边,她就会思之若狂啊。水玉烟见他准备上床来,往床里头挪了挪,仓行云按住她,低声笑道:“我睡里头。”他不是说怕别人夜袭,坚持由他在外头么?虽然疑惑,水玉烟还是随他,却见仓行云脑袋凑了过来,准确无误地在她唇上烙下一吻,笑道:“我仓行云,不需要自己的女人暖床。”“你还能更狂妄一点么!”闻言水玉烟瞠目无言,干脆直接忽略这句话。她将身上的小袄脱下躺了下来,道:“半夜三更的还赶路?”仔细想想,仓行云应该是怕她冷着,所以不想让她再去睡冷被。这个男人要对人好,也是这么狂妄啊。仓行云大掌托在床沿,一个轻巧翻身到了床内侧,躺下来长臂便将水玉烟圈住,把头靠在她颈子里汲取她身上的味道,道:“有点麻烦拖延了几天,我答应过陪你过年,无论如何也要赶回来啊。”水玉烟模糊地应了一声,不再说话。多日不见,突然见到,她竟不像平时一样欣喜,一年多来的朝夕相处,仓行云又怎会不明白水玉烟心里有事。想着,他将她拥紧,道:“别太担心,你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我会把他救回来的。”他虽然人不在落晖城,但是时刻关心着水玉烟的举动,令人每隔两天送她的消息去给他,包括她偷偷见了萧白一面,收了萧白的礼物仓行云都知道。仓行云本想回来后好好跟水玉烟算这笔账,一定要把萧白送的东西扔掉,但是后来她动用了白玉牡丹,令他欣喜若狂,想想,那些小事也就不想跟她计较了。听他理所当然的话,水玉烟不满地道:“谁说就是你的弟弟了?”仓行云也不多辩驳,只是沉沉笑道:“你还嘴硬。”证据确凿,事实是大家都看在眼里,水玉烟就是脸皮太薄不肯承认。“我是事急从权。”若不是在黑夜之中,只怕她脸上的酡红又要叫他瞧见。仓行云自然看不见她脸色的变化。按水玉烟的说法也就是说,如果不是为了她最在乎的柳如修,她也不会动用白玉牡丹了?被她拒绝多次,在这方面上她脸皮薄嘴又硬,仓行云也不是很在意她嘴上的话,反正就算她不嫁,黑煞门上下也已经奉她为主,江湖中还有谁不知道水玉烟就是他仓行云的女人。“玉儿,查到是谁俘了如修,你打算怎么做?”水玉烟沉默不语。是姜王党还是奉王党,她不能拿捏,只好两个方向都查,但是连续查了这么久,这两方人马都没见异动,丝毫没有蛛丝马迹。难道她的方向错了么?想着又是一阵担忧:“一点消息都没有,你说会不会已经……”她从未感觉到害怕,自己面对死亡她从没有恐惧,但是想到柳如修可能已经遇难,水玉烟是真的恐惧。当初若不是她执意留柳如修在京,只怕就不会……腊月初一知道消息,至今过了一个月,她心乱如麻,一天比一天恐惧,但却强装镇定。她只愿意软弱的一面暴露在仓行云面前啊。仓行云感觉到怀中人的恐惧,抱着水玉烟的手臂又紧了紧,低声道:“不会的,对方想必是冲你而来,不然为何只是将人运走囚禁,若只是想要他的命,早就下手了。”既然是冲她而来,为何长达月余还不见警告?水玉烟树敌众多,以前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现在才觉得会害到身边人。水玉烟虽然冷血,但是很少利用心计,唯一一次就是对付秦天梅,然而秦天梅已经那副模样,只怕心理上也被已经击垮而一蹶不振。那时候的水玉烟,完全没想过有朝一日她会害怕别人报复。突然,她脑子电光火石闪过,水玉烟腾地挣脱仓行云的拥抱坐起,恍然道:“我怎么忘了她!”仓行云微微皱眉,跟着坐起,将被子给她裹上,不解地道:“谁?”水玉烟猛然抓住他的手,道:“秦鸣!”她离宫那日,特意去冷宫看了秦天梅母女,秦鸣当时神情淡淡,说话的语气也是已然认输的样子。但是,秦鸣本来就不是一个会轻易认输的人,水玉烟当时也觉得秦鸣并不会就此认输,当时她也仅仅认为,秦鸣最后的靠山也要被她推倒,到时候想不认输也不行,如今看来,她是太高估自己,太低估了对手。“行云,你立刻叫人前往边疆,证实宁啸的生死,死要见尸。我这边差人进宫,看秦鸣是否还在宫里头。”说完,水玉烟披上厚袄,套上鞋子,迅速整好衣装,匆匆推门而出。分离这么久才刚见面,还没来得及诉衷情,她就匆忙跑去忙别的事。仓行云幽幽的叹了口气,看样子他要水玉烟全心全意,只怕一辈子都不可能啊,她绝不是一个会围着他转的女子。不过水玉烟既然已经在无形中承认了,自己黑煞门少主夫人的身份,也已经令仓行云足够欣喜。瞧她方才的说话,若不是将他放在自己的打算之中,怎么会想到分头行动。她终于完全把他当成自己人了啊。 3.13 如果我不是那么任性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虽然是春节,大部分的生意往来都停歇,但是风云水火宫、慧园与黑煞门的人,依然在忙碌着四处奔走,寻找着柳如修的下落。正月初二,皇榜昭告天下太子宁如求去,废除太子之位,立皇三子奉王为储,于当日册封。正月初五,因为思念藏玉公主和前太子一病不起,天远帝驾崩。再喜庆的年节,气氛也被冲淡,所有的红灯笼红春联都撤下,以应国丧。正月初七,太子登基,称奉天帝。最后一个消息传到慧园,已经是初十。水玉烟穿着薄袄怔然站在绣蝶楼湖畔,冷风将她没有系紧的披风吹落,她也没有察觉。虽然不想去在乎,但是不能不在乎。虽然对天远帝诸多埋怨,但是那终究是她的生身父亲啊。如果当时水玉烟没有入宫,没有与天远帝相处数月,他没有对她那般疼宠,也许今时今日也不会觉得难过。从来没有拥有过,失去自然也不会痛。但是如今……早在初四那天,派去宫里的人就传回消息:梅妃薨,秦鸣不见踪影。初七这天,黑煞门的人也回报,皇七子宁啸战死之后火葬,没有尸首。奉王登基之日,姜王不满大位落于奉王之手,策动政变失败,被剥夺名号,发配边疆。也就是说,这两个都没有必要的动机,柳如修不会是他们掳去的,剩下唯一的可能就是秦鸣。宁啸没有尸首,那也不排除他诈死的可能,不然有黑煞门的眼线盯着,秦鸣孤身一人,不可能杀得了黑煞门的高手,更难逃出皇宫。仓行云匆匆赶来,在湖对岸就看见水玉烟僵立湖边的单薄身影,他不愿意等青云摇桨,纵身拔地而起,足尖轻轻点了一下船头,飞身掠过湖面落在水玉烟身侧。这一手功夫,叫青云看了瞠目结舌。但仓行云没有心思管别人如何做想,到了水玉烟身边,立刻脱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给她披上,将茫然失魂的她搂在怀中,道:“玉儿,我在这儿。”水玉烟这才回过神来,抬头望向仓行云,双眸中饱含着痛楚,一个血脉至亲已经离世,另一个下落不明更叫她心痛。仓行云眼中的水玉烟是九重天下凡的谪仙,她亭立似荷孤傲如兰,她任性自我喜怒不形于色,她倔强她冷血,何时见过她这般脆弱!看着她迷离布满伤痛的目光,仓行云不由得心中一痛。“玉儿,咱们回屋里去。”他将她抱起进屋,吩咐愣愣站在一旁、不敢出声的红碧双姝取来暖炉,烧来热水。不知道过了多久,水玉烟才长长叹了一口气,清冷神情回到她脸上,她用力抿唇,咬牙道:“红碧,全面抓捕秦鸣,我要抓活的。”红碧双姝互看一眼,然后看向仓行云,仓行云点了点头道:“你们上溢香居找绝命,一样的命令。”姐妹二人退了下去,仓行云坐到水玉烟旁边,将她的手握在手里,道:“我会陪着你,玉儿,你若想哭,就在我怀里哭。”水玉烟抬眼淡淡瞟了他一下,道:“我是会哭的人么?眼下找到如修才是最重要的事,谁有闲工夫哭。”生死有命,世事无常。水玉烟看着仓行云的柔情似水,心里面的痛又多了几分。她对天远帝没有非常深的感情,听到他驾崩的消息,也能心痛至此,倘若她哪一天压制不住体内胎毒,仓行云会怎样的心痛?仓行云哪里知道水玉烟心里想着这样消极的事,哀怨地道:“如修如修,你心里就只有他,若是我失踪了,你可会这样为我担心?”她会,仓行云非常有自信。但是他不愿看她如此消沉,所以想说些话激起她的斗志。果然,水玉烟立刻对他怒目相视,恨恨地道:“你敢迷失,我会掉头就走,绝对不去找你!”“这么绝情?”仓行云失笑,低头轻轻吻了她的唇,道:“那我可真要守紧你,绝不给你掉头就走的机会。”闻言,水玉烟总算是淡不可见地笑了笑,口中说的却仍是消极的话:“如果我不是那么任性,如修就不会代我受过了。”柳如修白玉无暇,生平只有关于两个人的事,能让他发脾气暴走,一个是死去的母亲,另一个就是半路寻回的姐姐。他与世无争,如果不是她水玉烟一意孤行非要报仇,并且任性至极,为了折磨对方,反而纵虎归山,这才陷柳如修于狼口啊。她口口声声说将柳如修放在首位,如今,她究竟做了些什么!“别这样说,别人对不起你在先,你凭什么要忍下来?你唯一错的,就是千不该万不该让他们有反击之力。”看着她外露的伤痛,仓行云心里十分难受。换做是他,绝不可能放过秦鸣。水玉烟以为发落冷宫就是对秦鸣最好的惩罚,在他仓行云看来,当时秦鸣想要杀水玉烟,就已经该千刀万剐了。他是什么样的性子,水玉烟岂会不明白,她微微叹了口气,道:“他们也不是善男信女,如修落到他们手里,只怕要受不少罪。”她的神情是如此惆怅,仓行云看得一阵揪心,伸出大掌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道:“只要有一线生机,我们就不能放弃,秦鸣想要你乱了阵脚,想折磨你的心志,你别中计了。”虽说水玉烟在仓行云面前已经极少摆出清冷姿态,他十分欣喜她的表现,但是此时的低落却是他极不想看见的。寻找柳如修必须加大力度加快速度,再这么下去,水玉烟不知道还要如何失意啊。水玉烟抬眉看了看仓行云,她拨下他的大掌,反手将自己的手掌轻拍向他的俊脸,道:“秦鸣出现的时候,肯定会来找你的,你信么?”秦鸣对他,也是一片痴心哪!仓行云顺势将水玉烟微凉的手掌攥在手里,给她搓了搓,一脸嫌恶的道:“只要不在朝廷,她若敢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掐死她!” 3.14 你放肆的事儿,还少吗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水玉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这样一个我见犹怜的人间绝色,你真舍得?”她的情绪变好了,还开始取笑他了,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啊。仓行云故作夸张地叹了口气,道:“照你这么说,我就该选她而不是你了。”水玉烟明眸立刻眯了起来,斜着眼瞧他,却不言语。仓行云立时笑开,道:“行啦,有你这么盯着我,我还看得见别人吗?”“谁盯着你了?爱看不看!”水玉烟白了他一眼,便将他推开,往门外走去。“玉儿,我认为你该先跟我好好谈谈,何时成亲的事。”仓行云跟着她走进书房。水玉烟顿了顿,道:“如修下落不明,你觉得适合谈这个事吗?”仓行云叹了一口气,道:“你说的是,成亲之时大舅子不在,这也说不过去啊。”柳如修啊柳如修,你可千万别有事啊。水玉烟有血缘关系的至亲,已经有一个不在了,只剩下你了。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水玉烟不知道会怎样心痛啊。水玉烟白了仓行云一眼,道:“你就不能先别想着这事儿吗?”仓行云拥着水玉烟在桌旁坐下,道:“是是是,公主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小的不敢放肆。”他本是独尊天下的气势,此时故作憋屈的模样,实在滑稽的很,水玉烟终于忍不住扑哧一笑,道:“你放肆的事儿,还少吗?”见到她终于好像缓过一点情绪,仓行云这才松了一口气,大掌游移到她臀部,用力掐了一把,道:“你说的放肆,指的是这个么?”“噢!”水玉烟惊得几乎要跳起来,但是被他钳制在怀,却逃不出他的掌心,只得是用眼神来警告仓行云,口中忙不迭地道:“仓行云,你正经一点儿!”“行行行,我投降。”仓行云憋着笑,从画筒里取出一份地图摊开,道:“来,办正事儿,我们来推断一下,我未来大舅子有可能在什么地方!”――阴暗的囚室,只有一个小小的通风口。天寒地冻之下,囚室内竟一条像样的棉被都没有,只有半条破烂的毯子摆在地面的干草上。白日的时候,透过通风口,隐约可见囚室里一面墙上,挂满了各式刑具。“进去!”门给打开了一条缝,瘦削的柳如修被推了进去,力道之猛让他扑倒在干草上,响起细碎的声音,紧接着,门被砰地关上,传来落锁的声音。“公子?”黑暗中,传来一句问话。柳如修听到这话,还有熟悉的呼吸声,惊喜地爬了起来,慢慢摸索着走过去,道:“仇大叔,我总算见到你了!你不知道这段时间,我有多担心……”仇平漠然的声音响起:“除了用不上内力,我没事,你呢?”柳如修摸索着走到仇平旁边,一屁股坐下,道:“除了被饿了好多天,就是担心你。对方也不知道是谁,抓了我们还要分开关起来,当真可恨!”对方要对付的人应该是他柳如修,仇平对他们没有利用价值,柳如修真担心仇平已经被对方干掉了。默默数着日子,沦为阶下囚,也已经有一个多月了。犹记得出事那一天,柳如修正在永翠宫书房里静坐,看着母亲的遗像,同时想着水玉烟最近可好。他提笔写下平安信,心里在盘算着,如何争取年前出宫,跟水玉烟一起过年。身为皇子,他虽然手足很多,至亲的却只有那么一个。在他心里,对水玉烟存在了无穷尽的感情,甚至一度他十分恐慌,怕自己对孪生姐姐产生了畸恋之心。如果不是仓行云的出现,柳如修也能衷心祝愿,只怕他还要时不时地害怕。柳如修想到此处,见仇平没有说话,他又道:“玉烟没有收到平安信,一定担心死了!”他提及此事,仇平叹了一声,道:“小姐一定是在四处寻找我们的下落。”那一日仇平喝了杯中茶水,发现不对劲立刻吐了出来,及时运功逼毒,却抗不住药力,最终只余留了一两分内力。仇平要逃走并不是很难,但是他都中了招,柳如修必然是落在对方的手中,他不得不假装中毒,好伺机救人。没想到对方实在狡猾,送上囚车之时,还用极重的手法点了他的散功穴,一路上仇平都没有任何逃脱的机会。“那一晚,林姑娘必然受了重伤,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玉烟若是知道,林姑娘为了救我而差点丢了命,只怕……唉!”柳如修腹中饥饿,只觉得没什么力气,干脆躺在了地上。仇平默默地道:“他们不杀你,必然是你还有价值,至今没有动静,该是为了达到摄敌目的。那一日林姑娘对敌,虽然是有人相救,却也是对方故意放纵他们跑的,目的,该是让林姑娘去报讯吧。”拿住柳如修,除了威胁天远帝,也就只有水玉烟了。但是千里迢迢送他们远离京师囚禁,并且更换了数个地方,却不像是冲天远帝而来,也就是说,对方目标是水玉烟。他们举止神秘,想必是为了让水玉烟恐慌。要对付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先让对方心慌,导致一步错步步错。仇平一向寡言少语,也只对柳如修多一些话,此时解释这么清楚,却也是难得一见。柳如修心想,兴许是这阵子仇平确实也是担惊受怕了,不免就肯多说了几句。他原来没有仇平想到这么仔细,如今一想不无道理:“仇大叔,我们就只能在这里等着玉烟来救吗?”仇平沉默了。不等人救,他们有办法出去吗?仇平被关进来早两天,早就仔细勘察过这件囚室的情况,他若是没有被散功,就算仍残余一分内力,也还有一线生机。可惜对方太精明了。这沉默,柳如修不用问也知道什么意思。他从小跟着仇平长大,仇平虽然名为下属,实际上却是亦父亦师,二十几年来,早就对对方的一言一行都非常了解。“我猜啊,不会是三哥的人,也不像是大哥的人,仇大叔你说是什么人?”仇平淡淡地道:“明珠公主。” 3.15 落到了你手,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柳如修奋地坐起,道:“她在清心宫可是安分得很,就算被宫人们奚落欺负,也忍气吞声,会是她么?兴许是其他梅妃党呢!”这一年来,秦天梅成日疯疯癫癫的,一病不起,秦鸣也过得非常凄惨。尤其是宁啸战死沙场的消息传来以后,她们一度崩溃之极。朝中,姜王人马与奉王人马多次冲突,展开了非常激烈的对抗。而他柳如修却安若泰山,想来,这两方人马都非常了解,皇太子宁如迟早是下台的。如今他们落难,是否是秦鸣所为,柳如修保持怀疑态度,但是仇平却非常肯定,重复了一遍:“一定是明珠公主。”啪啪啪,阴暗的囚室中传来三声击掌,门被打开,迅速窜进来数人,将仇平和柳如修架起锁在刑架上,同时有人将四面墙上的灯点亮。亮光中,有一道清瘦颀长的身影走了进来,边走边道:“不愧是大内第一侍卫,观察力也是一流!”“宁啸!”看清了来人的脸,柳如修一脸震惊。宁啸嘿嘿笑了声,道:“小弟落到今日这副模样,六哥竟还认得我,我是不是要感激涕零啊。”柳如修还是没有从极度惊讶中缓过神来,呐呐的道:“你不是已经……”室内又多点了几把火,柳如修猛地看见宁啸空荡荡的左袖。宁啸见状,脸色沉了沉,但是很快又突然泛出笑意,道:“六哥可觉得奇怪?你们处心积虑要置我于死地,没想到只是毁了我一条臂膀。”柳如修沉默。虽然说两方相斗死伤难免,但是他也一直觉得,手足相残到这样的程度,确实也是残忍。这也不能完全怪水玉烟,毕竟水玉烟受了那么多苦,她要报仇在情在理。只恨上一辈人酿成大错,害苦了他们这一代。宁啸又道:“六哥必然知道,小弟我左臂有天生的胎记,我想要李代桃僵却也是不容易之极,为了不让藏玉皇姐的人发现我,小弟可是忍痛将一条臂膀送给了她!”他说着这话的时候,眼色阴沉得像墨水,昔日那个貌似活泼的少年,已经完全不复存在。柳如修在心里轻叹,口中道:“如果不是你母妃欺人太甚,玉烟又怎么会赶尽杀绝?”宁啸冷笑,道:“成王败寇,上一战既然是我们技不如人,输给了你们,这也无话可说。但是现在,命运之神不会再站在你们那边,轮也该轮到我们赢了!”之前是水玉烟部署多年,暗中偷袭,这一回轮到他们休养生息,出的就是突袭之招。“你想怎么样?”知道多说无益,柳如修干脆直接问出来。宁啸阴狠一笑,道:“我想怎么样?我先告诉你,目前外头的状况吧。”说着,他走到已经被捆绑在刑架上的柳如修面前,笑了笑,道:“你失踪后,父皇发了一场急病,他身子骨本就不好,结果可想而知……三哥登上了皇位,大哥发动政变却一败涂地。”“你说……父皇他……”柳如修神色顿时黯了下来,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天,却没想到来的这样快,他竟见不到父皇最后一面。宁啸冷哼一声,又道:“难道你不想知道你的好姐姐,现在是何光景吗?藏玉皇姐,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四处寻你呢。”柳如修心里觉得悲伤之极,根本就不去理会宁啸的话。仇平被锁在另一副刑架上,垂下眼眸,静静地一言不发。宁啸目的尚未达到,怎会善罢,又道:“现在她只是紧张,之后就必然是心伤!我们养精蓄锐了一年多,总算是瞅着了好机会,这一回,就该是你们还给我们的时候了。”柳如修讥讽一笑,道:“还?你母妃害死了我母妃,害了玉烟一生,害了我们骨肉分离,你们又拿什么来还?”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就是这样了吧。“宁如,你也就别矫情了。”宁啸走到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下,甩了甩袖子,道:“如今,咱们可不是什么兄弟,成王败寇就看今朝!”他右手一挥,便有手底下人送上了各种刑具,宁啸那狭长的桃花眼扫了一遍刑具,挑了个顺手的。虽然鞭子是简单的刑具,但是此时宁啸手中的鞭子可不简单,那鞭子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铁刺,一鞭下去,就要皮开肉绽。仇平目光微动,想也知道宁啸是要对柳如修用刑了。每天只供一顿饭,吊着他们的命,虽然他们也算坚忍,一个月下来,也已经饿得身心疲乏。他一个江湖人也就算了,皇六子养尊处优细皮嫩肉,若再挨上一顿鞭子……他这边心念微动,那边柳如修抿唇冷笑,道:“宁啸,你不就是想折磨我么?落到了你手,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宁啸也不说话,直接抽了一鞭。呲的一声,夹杂着闷哼,柳如修身上本已经脏乱不堪的衣袍,顿时破破烂烂,鲜血涌出来,染红了破败的布料。看着艳红的颜色,宁啸满意地笑道:“嘴硬啊,看你的骨头是不是也有那么硬!”说完,又是一鞭,沉重的闷哼声再次响起。刺鞭上沾满了血肉,星星点点地低落在地面上。再看柳如修,原本非常可爱的娃娃脸,一时变得毫无人色,原本锦衣华服虽然脏乱,却也完整,如今却只是一片一片的碎布挂在身上,被撕碎的地方,血肉模糊,看不出半点原来的样子。柳如修痛极反笑,道:“你不敢杀我,无非是折磨我,出出气罢了。”仇平不忍直视,微微闭上了眼睛,十指紧握成拳,但却无能为力。就算拥有绝世武功,此时也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废物!他不能出头,必须隐藏实力,以期他日出逃一击得手。宁啸挥鞭再来了数下,见到这么多鲜血,他已经稍稍满意,也怕一下子弄死宁如不解恨,随手拿过普通的绳鞭,再噼啪来了十几下。柳如修只觉得痛得麻木,陡地晕了过去。宁啸唇边泛起恶魔般的笑意:“今日暂且如此,本皇子明日再来!这么多刑具,每天用一种,也够你受的了。” 3.16 这一回且看看谁赢谁输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古色古香的溢香居饭堂内,水玉烟坐在靠窗栏的位子,吃着大厨卯足了劲献殷勤烹饪出来的美食,仓行云不停地给她布菜,嘴里还念念有词:“你太瘦了,抱起来就是一把骨头,一不小心还能扎到我,给我多吃点。”对他这种体贴的行径却可笑的言语,水玉烟早已经麻木无语,她干脆什么话都不说,埋头努力解决碗中丰盛的菜肴。但是无论水玉烟多么努力,那小山似的菜盘总是居高不下,一气之下,她突然将筷子一丢,道:“不吃了。”仓行云一愣,停下手中剔鱼刺的动作,问道:“为何?菜色不好吃么?”水玉烟拿出素帕,擦了擦嘴,道:“不高兴。”仓行云放声笑开,引得饭堂内其他食客都纷纷侧目,只见他夹起水玉烟面前的一块去了骨的红烧排骨,递到她嘴边,道:“不高兴自己吃?那我来喂你吃,来,张嘴。”溢香居的老掌柜、跑堂的几位小二,还有刚刚烧好一道水晶丸子,兴冲冲端出来献宝的大厨顿时石化。这少主究竟是中了什么邪,水园主究竟是下了什么毒,居然能让传说中无情之极的仓行云变得恶心如斯。溢香居的食客们觉得这顿饭吃得可真是值得,居然能看到这么一出。冷漠寡情、狂戾独尊天下的仓少主,冷漠在哪儿?眼下他柔情似水。寡情在哪儿?你瞧他就是个多情种。狂戾又在哪儿?他此时根本就是不顾身份,极力在讨好水玉烟啊。就在此时,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兴冲冲地冲进来,道:“臭小子,你爹我发现了人间绝色,你快来瞧瞧!”他冲到仓行云面前,才发现水玉烟也在。突然间,武功盖世的仓门主竟像老鼠见了猫,迅速躲到后面进门的余飞花身后,手抖如筛糠,指着水玉烟,道:“你……你……你……”却半天你不出一个字来。这又叫溢香居内的所有人开了眼界,大厨手中的菜碟子应声而落,美味佳肴顿时要便宜了后院养的狗,一干食客更是眼珠子掉了一地,看得目瞪口呆。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更令他们震惊。一位国色天香、体态婀娜的美人款款走进来,那巴掌大的小脸,倾城倾国的笑容,窈窕的身姿,增一分则长减一分则短。她轻轻款款走进来,朝四下微微一笑楚楚动人,在场的食客莫不酥了骨头。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却见方才还好端端坐着要给水玉烟喂食的仓行云,瞬间移身到那妖娆美人身前,一把掐住她那美丽纤细的颈子,众人都默默地为那美人捏了一把汗。他可真是说得出做得到啊,说见到秦鸣就会立刻掐死她,言犹在耳啊。水玉烟暗暗忖道。然而仓行云手劲还没来得及发,仓海就迅速把手搭在仓行云手上,运劲抗住了仓行云的力道。那绝色美人――秦鸣脸上也没有半点惊惧神色,她就着仓行云的手微微仰着下巴,妩媚一笑,光彩照人,朱唇轻启:“仓少主,你舍不得杀我的。”客栈食客都傻眼了,这情况是怎么回事,难道仓行云与这妙龄少女之间,还有些理不清的牵扯?那么那厢坐着的水玉烟,又待如何?众人都转头向水玉烟看去。水玉烟也已经不在原地,她轻轻缓缓走过来,冷冷地盯着秦鸣,绝色美人在她眼里连尘埃都不如。她清冷地道:“如修在哪儿?”人是仓海夫妇带来的,如今发生这种状况,老两口面面相觑,想说什么,仓海虽然出手,但是看见自家儿子那狂戾的杀气,夫妻俩双双将嘴闭得死紧。这个儿子虽然是他们生的,却不是他们教养的,他犹如一头猛狮,平日里安静倒也没什么,一旦发起狂来,他们也忌惮得很呐!仓行云的杀气并没有令秦鸣害怕,她依旧笑得妩媚,仓行云手掌收紧的时候,她吃痛微微蹙眉,更显得我见犹怜。她冷笑道:“仓少主,你父亲中了我的子母同心蛊,你若杀了我,就是间接杀死他,而水玉烟的宝贝弟弟,也将永不见天日。”闻言仓行云的瞳孔迅速缩紧,掌下力道有些失控,掌下美人呻吟了一声。余飞花听了秦鸣的话,心下大惊,迅速抓住仓行云的手,道:“行云快松手,不能弄死她啊!”虽然不愿意受秦鸣威胁,但是偏偏仓海和柳如修,都是仓行云不得不看重的人。他目眦欲裂,大掌只得松开。秦鸣踉跄着坐到一旁的长椅上,咳嗽了几声,看起来楚楚可怜。听到秦鸣的话,水玉烟走到仓海旁边,立刻伸手欲按住仓海的脉搏,仓海身手何其敏捷,立刻游离退开。水玉烟瞪视他,仓海在她含着警告的目光下,竟不由地打了个寒战,然后乖乖伸出手给她诊脉。丢死人了啊!儿媳妇儿还没过门,这个当公公的就怕死了她。为了避免这种情况,他想法设法不想让这个儿媳妇过门。奈何好不容易瞧上一个人间绝色,想给儿子说亲,没想到居然是儿子的仇人,自己还中了莫名其妙的蛊毒。美人如毒蛇,他一不防备就中招。见水玉烟放下了仓海的手,余飞花立刻上前扶着仓海的手臂,而仓行云依然瞪着那坐在长椅上烟视媚行的秦鸣,道:“如何?”水玉烟神情清冷,哽着一口气,道:“子母蛊。”子母蛊,顾名思义是一对两只的母子蛊虫,母蛊在控蛊人手中,子蛊在被操控人体内。只要母蛊一死,子蛊就会死,但是子蛊死之前,会把宿主的五脏六腑全数吃完,让宿主的躯壳做它的坟墓。水玉烟冷冷地看着秦鸣,道:“你若不交出母蛊还有如修,我有上百种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法子。”秦鸣美眸微转,轻轻一笑,道:“水玉烟你有见识,但你一定想不到,母蛊就养在我体内,你想折磨我,尽管试试。”水玉烟脸色丕变,仓海夫妇则是双双倒抽一口气。他们见多识广,自然听说过这个东西,母蛊在秦鸣体内,意味着他们不能秦鸣毫发。因为只要蛊毒催发,不管秦鸣身受各种痛苦,子蛊所在宿主就会感同身受,痛苦在母蛊宿主十倍以上。母蛊宿主若是死,子蛊宿主也必死无疑。原来还在津津有味地看好戏的食客们,此时终于觉得事情有点可怕。一旦这绝色美人控制住仓海,就意味着黑煞门受她掌控,而听他们的话,似乎水玉烟的弟弟也被控制在那美人手里,也就是说,整个江湖极有可能掀起腥风血雨。风云水火宫和慧园两派兼任的水玉烟,又岂是个好惹的主儿!仓行云瞪着秦鸣,道:“秦鸣,你想要什么?”只见秦鸣涂满了丹蔻的青葱玉指,轻轻抚摸着方才被仓行云掐住,已然显出淤痕的纤细颈子,缓缓道:“只要你娶我,仓门主成了我的公公,我自然就会为他解蛊。当然,你非要娶水玉烟也无不可,她是妾我是妻,那也无妨。”她此言一出,四下惊讶。没想到她这般天生尤物,竟然要用这般激烈的手段来嫁人,这仓行云究竟是有多无情,忍心拒绝这样一个美人。水玉烟心里明白,秦鸣就是冲着自己来的,但是秦鸣刚才提出的条件,尚且还不包括放过柳如修,于是她也开口问道:“你想要什么?”秦鸣绽开风情一笑,纤细的指尖轻轻在长椅上游移,她扬着妩媚的笑容,配着那颠倒众生的美貌,一字一句地道:“我要你、用毁了我母亲容貌的毒药,亲手、涂在你自己的脸上。”仓行云闻言,瞳孔立刻收紧。但是秦鸣的话还没有完,她依然是那副柔弱无骨的模样,口中却道:“你放心,你不那么做,我也不会杀了你的宝贝弟弟,我会一天一天地折磨他,每天割一片肉,直到他撑不住,死去为止。”她这话一出,方才被她的风情迷倒的场上众人,立刻觉得寒毛丛生。这样一个蛇蝎美人,美则美矣,却比水玉烟尚且可怕啊。秦鸣话说完,整个溢香居饭堂上鸦雀无声,她优雅地打了个呵欠,道:“这件事不必急于一时,你们可以考虑三天。本姑娘坐了很久的马车,实在是累得很,仓少主为我安排个房间,总可以吧?”这话说得毫无仇恨,就像拉家常一般。但是水玉烟听得一清二楚,秦鸣在威胁自己,眼前的威胁就在于仓行云。她抬眼看向仓行云,仓行云也看着她,然后突然上前,拖住她的手往门外走去,离去之前朝仓海扔了一句话:“你带来的,你自己解决。”仓海感觉背后寒毛竖起,如果不是水玉烟也受控于秦鸣,只怕这个儿子就算不理睬老爹的生死,也绝对不会娶眼前这个绝色美人吧?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秦鸣并没有不悦,她依然笑得美艳。水玉烟啊水玉烟,这一回且看看谁赢谁输! 3.17 又要推我给另外一个女人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将水玉烟带回绣蝶楼寝房后,刚关上门,一路隐忍着狂怒的仓行云立刻将她按在门上,然后狂吻犹如疾风骤雨般落在她唇上,然后雪狐裘被他扯下随手一扔,他的唇游移到水玉烟颈子上。水玉烟任由他肆意掠夺。他急怒攻心,如果不是受制于秦鸣,他一定会亲手将秦鸣的骨头,当场一块一块地拆下来,但是仓行云不能那么做。他的父亲,还有她水玉烟的弟弟,都受控在秦鸣手中,他再我行我素,也不能置之不顾啊。待他终于缓下心中怒火停了下来,才将手掌撑在门板上,双目微闭喘着粗气。水玉烟抬眼看着他,低声道:“她既然现身,那么追寻蛛丝马迹,也就不再是不可能的任务,我尽量拖延,总能找到如修。”见仓行云不说话而是将手放下圈住自己,水玉烟又道:“我不会解蛊毒,你娶了她……”她话尚未说完,仓行云听得不爽,立刻低头将她的嘴封上,重重地啃咬着她的唇。水玉烟一边喘着气,一边推开他,趁他吻向别处,赶忙道:“这只是权宜之计,先救了仓门主,你要怎么处置她,都是你的事。”仓行云抬起头来,狠狠地瞪着她,道:“你以为我娶了她,老头子就会没事?”说的也是,秦鸣不可能那么傻,真以为嫁进门不需要蛊虫就可以控制黑煞门两老一少。水玉烟怔怔地看着仓行云,心中一时没了主意,于是将脸撇向一旁。仓行云捧着她的脸,不让水玉烟转移目光,他望进她的眼中,非常郑重地道:“我绝不娶她!”“可是你爹……”他用拇指将她的唇按住,淡淡地道:“那是他自己找来的麻烦,我可以想别的任何办法,绝不屈从。我也不允许你为了柳如修,伤害你自己毫发,你记清楚了吗?”语气虽淡,警告意味却浓。水玉烟看着他坚定不容改变的眼神,淡淡地叹了一口气。她当然不会天真地相信只要她毁容,柳如修就能得救,提出叫仓行云从了秦鸣,也只是因为那毕竟没有损失什么。失去权势财富名声地位,都无所谓,只要人没事就好啊。但是,仓行云若不答应,仓海马上就要受罪。方才仓行云掐住秦鸣,仓海并没有受痛,也就是说暂时蛊虫还没有催发。一旦催发蛊毒以后,秦鸣就是被扯掉一根头发,仓海也会以十倍的痛来作陪。“玉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犹豫不决?”仓行云捧着水玉烟的脸,问道。水玉烟苦笑:“我水玉烟这一辈子,也就这么两个弱点,却同时被她掐住。”仓行云心中一震,她这话无疑就是最为真心的表白啊。也就是说,在她心里,他仓行云和柳如修,已经同等重要。他心中一动,千言万语融为一声轻叹:“玉儿……”门板上传来敲门声,然后一个脆生生的声音、略带迟疑地响起:“啊,我不是有意打扰,但是玉烟,我认识苗疆蛊王,要不要走一趟?”方才溢香居的事,瞬间传遍了整个落晖城,林晓双当时正在街上赌坊赌钱,听说了热闹赶忙跑去看,将整件事情都看在眼里。闻言,水玉烟和仓行云对视一眼,然后把门打开。林晓双看着水玉烟略显红肿的唇,还有仓行云阴森的目光,她连忙掉头看向别处,呐呐的道:“我曾听说,只要有蛊,必能解蛊。也就是说只要蛊虫没死,必然有办法可解。我们知道了办法,总比一面倒,被秦鸣那小贱人牵制的好吧?”水玉烟看着林晓双,面色不善地道:“你认识蛊王朝风,那你知不知道求朝风任何一件事,若没有他感兴趣的筹码交换,就必须用自己的身体帮他养蛊?”仓行云听了有些诧异,他虽然杂学,但是自身体质天生惧毒,所以打死也不肯往苗疆去,自然也就不知道这些。水玉烟在发火,林晓双被水玉烟瞪得缩了缩脖子,她呐呐的道:“养蛊成功后,也就没事了,少则三五月,多则三五年,反正对我来说没差。”水玉烟正要骂她,却有人比她更快。“林晓双!”一声警告的怒吼传来,三人都往楼下发出声响的人看去,却是左锦麟。他此时一脸不悦地看着林晓双,显然方才的话他听得完全。单妍凤站在左锦麟身侧,仰头看着楼上的仓行云,目光痴迷。左锦麟抬头看着林晓双,目光炯炯,道:“你不准去。”他一板一眼,虽然正气凛然,宵小行径不齿于做,却也不是什么先人后己的大英雄。初见林晓双,她就在为别人拼命,如今她刚刚捡回一条命,好不容易养得活蹦乱跳,却又打算去拼命了。左锦麟实在想不通,林晓双究竟欠了水玉烟什么,为何肯做到这个份上。但是,却也正是因为林晓双这份赤诚,左锦麟才对她另眼相看。林晓双看向左锦麟,道:“不关你的事。”她说完轻身跃到楼下,迅速地掠出绣蝶楼,飘过一句话:“玉烟,你等我消息!”话音落下之时,她人已经在湖面上。飞掠到湖中间时,以林晓双的内力,不足以不换气就能掠过湖去,于是她将方才岸边随手操起的船桨往湖上一丢,脚尖轻点船桨之时换了一口气,再次掠起,轻飘飘地上了岸。水玉烟又怎么想得到,林晓双竟然这么直接立刻就走,根本来不及拦住她。轻功比林晓双差许多的左锦麟,又怎能追得上她。看着慢慢消失在眼前的身影,左锦麟朝二楼廊道上的水玉烟拱了拱手,道:“水园主,后会有期。”说完他伸手将单妍凤拖住,迅速往岸边小船走去,看这架势是要追人。单妍凤千不肯万不愿,身为大风镖局的人,却也拿自家表哥没有办法,只能是一路看着仓行云,嘴巴微张,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仓行云却不看单妍凤,他朝水玉烟扬了扬眉,道:“黑煞门人可以自己去求蛊王,我们不用欠别人的人情。”水玉烟看着湖上小船越划越远,道:“蛊王不见外人,如果不认识他,你连求他的机会都没有。”她神情凝重,仓行云看得难受,用力将水玉烟抱在怀中,道:“玉儿,你不能妥协,绝不能!”她又何尝想妥协啊。水玉烟叹了一口气,想到方才单妍凤的神情,她开口道:“你瞧见风五姑娘的神情了吗?她对你……”仓行云直接将她打断,道:“除了你,我谁也瞧不见!水玉烟,你刚刚想把我推给秦鸣,现在又要推我给另外一个女人?”回到落晖城这段时间,仓行云自然是感觉到了某种讯息,来自于单妍凤的,但是他全心全意在水玉烟身上,对其他女人自然是没有好脸色的,以至于看在水玉烟的客人面子上,最多打个招呼。“我不是那个意思,只不过你若太无情,她要是因情生恨,岂非又是我倒霉。”一个秦鸣都够受了啊!仓行云哼了一声,道:“水玉烟,你动用白玉牡丹,岂非是允了我的婚,你还胡思乱想什么!”水玉烟无言以对,只能是悠悠的,又叹了一口气。她确实是允婚了啊,但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眼前的情势,哪里容得他们去谈婚论嫁?只盼单妍凤不要心情生恨,再怪到她水玉烟的头上。仓行云牵着水玉烟的手走进书房,边走边道:“我们绝不能处于挨打地位,先把如修找到救出来,少一个威胁就是一个。”“谈何容易啊!”搜救了这么久,却一点蛛丝马迹都寻不到,水玉烟已经被磨去了锐气,没什么信心。仓行云用力捏了捏她的手,道:“难道你要从了那个贱人,果真毁容么?”他是将她看得多重啊,水玉烟勉强一笑,说了一句:“我真毁容了,你还看得上我么?”“说什么傻话!我告诉你,你现在的样子也就勉强能看,若是毁了容,谁还愿意看你!”仓行云咬着牙,愤愤的道。虽然明知他是在警告,说的气话,水玉烟还是莫名地心酸了起来:“勉强能看?那么敢问仓少主,秦鸣这样的绝色美人送货上门,你为何不顺势收了她?”她脸上有着娇嗔,看着这样的水玉烟,仓行云一时间也舒缓了心下的抑郁,他手上轻轻使了一点劲,水玉烟便被他扯到怀中。“玉儿,虽然被秦鸣缠上我挺冤的,但是看着你吃醋,还是大大满足了我的虚荣心啊。”“谁吃醋了?”水玉烟微哼了一声,道:“她的用意在于打击我,我若不在乎你,她自然没办法。所以她双管齐下,如修也抓去。”秦鸣这一出手,刚好掐中了她水玉烟的死穴,经过漫长的心慌寻人,再拿住仓行云的弱点加以要挟,这一招可真是该死的管用!仓行云知道水玉烟的心情不会比自己好多少,他轻轻拥着她,道:“玉儿,不管遇到什么样的艰难险阻,我们一起面对,可好?”水玉烟仰望着仓行云双目中的情意,伸手抱住他,道:“好。” 3.18 你这张不会老的脸,是不是很令人讨厌啊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阴暗囚室中,柳如修仍然被绑在刑架上,他咬牙,强忍着身上各处伤口传来的剧痛,还有饥饿和疲劳带来的眩晕。透着微光,隐约可见他脸上刺眼的血迹斑斑,口鼻还在流淌着鲜血,身上就更加不用说了,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一片血肉模糊,根本就看不清究竟有多少伤口。仇平心疼地看着他,道:“公子,他若觉得折磨你无趣,自然也就少一些皮肉罪了。”从那一日鞭刑之后,第二日,宁啸来打穿了柳如修的琵琶骨。第三日,给手指上了夹棍,听那声音,想来柳如修的指骨已经断了好几根。第四日则是棍刑,仇平从骨头断裂的声音,就能知道柳如修的小腿该是骨折了。这一切刑罚,宁啸都不假人手,全都亲力亲为,可见他心中的仇恨是如何蚀骨。柳如修惨淡一笑,气若游丝地道:“他想解恨罢了,只要我不死,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罢手的。”说实话,以柳如修这样的身份,受了这么多刑,还能撑这么久,仇平是相当意外的。他突然想起当年的柳绿蕙,中了倾城之毒,每每毒发五脏六腑犹如翻江倒海,为了宽慰天远帝的心,她却还能忍着跟天远帝谈笑风生。想来,柳绿蕙的一双儿女,都承袭了她的坚忍啊。柳绿蕙啊,想到这个人,他就……不能去想,虽然二十几年过去,心中的痛楚却还是一如往昔啊。门再一次被打开,宁啸带着数人走进囚室。他身后的人抬着一个炭炉进来,炭炉内的木炭烧得通红,上面还插着两个烙铁,看那通透的颜色,已经烧够了火候。柳如修抬眸看了一眼,苦笑,道:“今天轮到烙刑啊。”只要弄不死他,什么刑具能够折磨他,宁啸想必都不会放过的,柳如修心里十分清楚,断臂之仇啊。宁啸阴沉地笑了笑,道:“六哥,小弟真的想不到,你这么能扛!何必呢?你跟我跪地求饶,今天就放过你如何?”柳如修嗤笑一声,道:“就算我跪地求饶,你也不会放过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吗?”好歹,也做了十几年的兄弟啊。宁啸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需要客气了。”说着,他走过去拿起了烙铁,走向柳如修,口中念念有词:“这该上到哪儿去呢?啧啧啧,六哥,你这张不会老的脸,是不是很令人讨厌啊?”就算是现在这么凄惨,柳如修的脸还是十几岁的少年模样,完全没有因为憔悴而苍老半分,看了确实也是叫人讨厌。仇平默默地看着宁啸手中的烙铁,烧得通红的三角形铁块,猛地朝柳如修身上烙去,烙铁周围立刻飘起一阵雾气。“算了,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留着你这张脸!”宁啸刚才在柳如修心口烙了一下,见烙铁还有温度,便换了旁边的位置,一连按了三下,直到烙铁失温,才往旁边一扔。一阵皮肉烧焦的味道充斥着整间囚室,柳如修闷闷地哼了几声。他身上的伤太多,四处都在撕裂般疼痛,本来都已经麻木了。但是这残忍的一连三下,还是让他猛地倒抽了一口气,一时间,只觉得身上每一处伤都跟着痛起来,狠狠抓着他不放。挨了这么三下,他一下子变得更加虚弱,说出的话也就更为细声细气,但是他忍不住不说。“宁啸啊宁啸……你可听说过……水玉烟……在江湖上的……传闻……”柳如修勉强拉开一抹讥讽的笑,断断续续地说道。宁啸冷哼了一声,道:“听过,又怎么样!她马上就要品尝生不如死的滋味,我这死过一次的人,又怎么会怕她!”柳如修淡淡扯开一抹笑,没再说话。事实上,他也没力气开口。宁啸又道:“六哥,你说在藏玉皇姐心目中,是你重要还是仓行云?你说眼下她面临了抉择,究竟是救你,还是帮仓行云呢?”柳如修闭上双目养了养精神,才道:“如果我没记错,你那姐姐心里,也对仓行云惦念得很呢,可惜啊,纵是天香国色又如何,仓行云眼中,可看不见她!”他这话无疑说的是事实,事实总是让人难以适从,宁啸怒气上扬,猛地一个拳头朝柳如修胸肋打过去。习武之人力道甚重,又在怒意之下,可以想见柳如修受这一击的下场。只听得清脆的骨骼断裂之声,仇平额上青筋跳了跳,心下了然,柳如修的肋骨断了。这一阵子,宁啸忙着对付柳如修,对仇平倒是没有任何举动,也因为仇平从不开口,宁啸的恨都在柳如修身上,就疏忽了对仇平的防范,今日软筋散是没有了,也没有加点穴道。仇平运起内劲,发现内力又比昨日恢复了一点,他努力地冲撞穴道,相形之下,就更是一言不发。宁啸又拿起烙铁,对着柳如修的四肢又是狠狠地扎了几下,最后柳如修终于晕了过去。“今天就这样吧!”宁啸扬着阴狠的笑容,带着人离去了。约摸过了两个时辰后,天逐渐黑了。仇平脸上终于现出一抹轻松的神色,他的散功穴已经被他冲开,虽然暂时只是恢复了两成内力,也已经叫他欣喜万分。他看向垂着头晕倒在刑架上挂着的柳如修,心知继续如此下去,柳如修很快就要受不住了。若不是凭着一股坚强的意志力,柳如修的身体早就撑不住。不能再拖了,仇平轻轻运劲,捆绑着他手臂的麻绳被挣断,他低下头将脚上的解开,铁链是没办法解了,只好拖着向柳如修走去。将柳如修放了下来,仇平提着脚链,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听着外面的声音。此时正是守卫交接轮班的时间,仇平仔细听着。这几日他每日侧耳倾听,已经十分清楚,外面的守卫一般是四人,每天轮换三次,由于一部分是宁啸花钱请来的人手,跟皇七子的旧部互相看不顺眼,时常会有一些冲突。比如现在,外面交接的八个人,有几个正骂骂咧咧地吵了起来。大抵是因为换班的人来晚了,耽误了原班的人用饭时间。 3.19 我不去找你,你也来找我了啊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仇平抬头看向囚室唯一的通风口,估算了一下自己此时的实力,究竟能不能无声息地击破。很快仇平就放弃了这个打算,击破这扇窗户,必然发出响声,若是他全身内力俱在,要突出重围,也不是没有希望的,问题就是,他只有两成内力,要对付门外的四人守卫,已经是艰难,更何况还要将柳如修带走。柳如修似乎有些清醒,怕也只是痛醒的。仇平走过去将柳如修上半身抱起,小声地跟他讲了目前的状况。柳如修虚弱地道:“仇大叔,你快走,不要管我了。”“你胡说些什么。”仇平轻斥了一句。他就算是理智上明白先走为宜,情感上也放不下啊。他若是走了想办法恢复内力,然后找救兵过来,这是最好的打算。但是,看着柳如修破败的身子,他怎么放得下,这是柳绿蕙留给他唯一的念想啊。当年柳绿蕙入宫,他不顾一切追随,看着她为情所苦,被奸人所害直到死去,他多少次想带她离开那个是非之地,却无能为力。情之一字,害人至深啊。“要走一起走,你撑着点,我想办法。”仇平说完,外面就传来一阵打斗声。这是天赐良机啊,仇平将柳如修抱起放在门后,挑了一副鞭子,就是之前宁啸用来打柳如修的那条刺鞭,之后在地上捡了几粒石子,纵身跃到通风窗口看出去。外面的打斗有些激烈,却也不会伤及人命,仇平思忖了一会儿,用足了劲道,将石子弹出去。石子正中其中一个打斗者的后脑勺,此人怀疑对方用暗器暗算,一怒之下,加大了攻击力道。几个石子作用下,外面的八人混战在一起。仇平见状,将柳如修抱起,一掌劈开木门冲了出去。他的武功如何之高,高到仓行云也是忌惮,虽然只是两成内力,纵身一跃也已经在数丈之外。缠斗中的八人有人发现了囚犯逃跑,立刻追了上来。柳如修在仇平怀中,微弱地道:“仇大叔,我们跑不远的,找个隐秘所在躲起来。”就算仇平没有受刑,但是多日的滴水未进,也是非常虚弱的,他们即便逃出了这里,也跑不远。仇平自然十分清楚,他纵身几个大跃,偷了个空隙,拉开一出地窖的门,便跳了进去。幸好他知道雪地之上必会留下足迹,所以他使出轻功飞掠之时,都没有在雪地上落脚。此时外面正下着鹅毛大雪,很快的这处地窖的门就会被大雪封住,也给他们绝佳的掩护。仇平安置好柳如修,便四下观察地窖的情形。显然这里是一处废宅,地窖里的大部分食物都已经霉变,或者干瘪。但是角落里却有几十坛酒,还有些腌制的鱼干腊肉。仇平在地窖里找到两条毯子,盖在柳如修身上,然后给柳如修喝了一点酒。既能暖身,也能缓解一下身上的痛楚。随便才吃了一点腌肉,仇平便开始打坐练功,以期早日恢复内力。柳如修如今的身子,天寒地冻的,只怕支撑不久,必须给他输入真气维持生命。能不能逃出生天,只有看他仇平的坚忍程度了!――正月十五,落晖城内元宵灯会热闹非常。秦鸣约定的三天时间已过,水玉烟自然是不肯就范,仓行云也不肯屈从,所以蛊毒被催发,仓海受了第一回罪,五脏六腑痛得死去活来,纵是仓海这样过去也曾叱咤江湖的角色,也撑不住。秦鸣这样一个蛇蝎美人,谁敢让她进门?此时方知水玉烟虽然任性,心眼却不坏啊。水玉烟坐在绣蝶楼书房内,点了数盏油灯,翻着一本药典。仓海所中的是蛊,蛊之所以比毒更令人恐惧,在于它千变万化。蛊毒可以随着养蛊人的性子、配毒成分、甚至体温变化而有所不同。书上所记载的只是皮毛,完全抓不到点上。水玉烟过去致力于解决自己身上的倾城,对蛊毒也只是听说了大概,对解蛊完全没有过接触。一阵疾奔的脚步踩在木板楼梯上,楼板咚咚咚作响。水玉烟心思微动,将书扔在一旁,抬头期待地看向门口。萧碧姝匆匆忙忙推门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主子!公子,有消息了!”闻言水玉烟倏地站起,平时的清冷镇定淡然无存,焦急之色布满了整张脸,她双手撑在书桌上,沉声道:“说!”萧碧姝拍了拍胸口顺气,拿过桌上的冷茶一口灌下去,平了一口气,才道:“咱们的人,搜到了见月城飞莲山庄废宅,看那模样,公子与仇先生原先就被囚禁于那里,但是我们找到的时候,废宅已经是空的了,公子与仇先生都下落不明。”也就是说,还没有找到人,但是,好歹有线索了。水玉烟听完萧碧姝的话缓缓坐下,敛眉沉思。万万想不到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怎么也没想过要去搜飞莲山庄。不是秦鸣心机深沉,就是背后的宁啸着实狡猾。萧碧姝看着自家主子在背光下神色不明的脸,又道:“听说,当时守在飞莲门的正是宁啸。”果然不出所料,这姐弟俩当真是有几分本事,在黑煞门的眼皮底下,一个逃出冷宫,一个诈死脱困。看来,她水玉烟真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对手。“碧儿,你说咱们的公子是自己逃脱的,还是有人救走的?”萧碧姝摇了摇头,道:“说不好,属下仔细看过,囚室的门是被击破的,我们猜测逃脱的可能大些,却不知道是否被追回去了。”水玉烟点了点头,道:“立即以飞莲山庄为中心,地毯式搜救。”落到那姐弟俩手里,水玉烟不认为柳如修和仇平逃脱之后,还有余力能自己回到落晖城来,他们运气好也是受重伤,运气差只怕不死也残,她必须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萧碧姝道:“属下就是这么做的,十一姐此时正带着手底下的人搜找,要属下回来给您报讯。”水玉烟思忖片刻,取来一张地图,仔细看了看图纸上见月城附近,用朱笔圈了几个地点,然后道:“碧儿,替我收拾包袱,我要亲自去见月城,立刻!”听到她的话,萧碧姝也不意外。主子最看重的就是柳如修这个孪生弟弟,有了比较具体的消息,她必然要亲自去找人的,只是:“主子,要通知仓少主么?”水玉烟停下卷起地图的动作,怔怔地想了一会,道:“我去跟他说一声便罢,你去忙吧。”她若是不告而别,只怕又要天雷震怒了啊,仓行云绝对会给她好看的。何况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这一声告别,是必然要说的。趁着夜色,水玉烟飞身落在溢香居冷香小筑屋顶,刚好看见仓行云一身狼狈地从月洞门走进院落。他目力极好,一眼看见亭亭立于屋檐上的水玉烟。水玉烟跃身落地,他微微一笑,道:“我说你对我难舍难分吧,我不去找你,你也来找我了啊。”仓行云虽然脸上带笑,但是看得出疲惫,他身上的灰袄上面有血迹,也有尘泥,还有好几处都撕裂了,露出里面的棉絮。看上去,他该是刚刚经历过一场肉搏战。可以想见,仓海所受之痛苦有多重。“仓门主还好吗?”水玉烟盈盈地看着他。仓行云淡笑,走上前来,牵过水玉烟的手走进小楼花厅,道:“老头子抗毒能力越老越不中用,但是武功却日渐深厚,合我和老娘二人之力,总算把他制服,不然他为保体面,必然求死。”“内力越深,蛊毒反噬越强烈。”水玉烟从袖袋中拿出两个小瓷瓶递给他,道:“青花瓶子是迷烟散,可以令他暂时失去内力,红瓶子是止痛丹,对蛊毒发作不一定有用,也好过没有。”仓行云没有接过瓷瓶,他早就看出她的奇怪之处,如果不是事出紧急,水玉烟不会着急赶来。水玉烟看着他,淡淡地道:“如修可能已经逃脱囚禁,但是下落不明,我担心他,要去一趟见月城,时间紧急我来跟你说一声。”果然不出他所料,好歹她还知道要来说一声啊,仓行云也就不甚在意,听水玉烟说完,不假思索地道:“我跟你一起去。”水玉烟轻轻摇了摇头,道:“若是你跟我走,秦鸣必不罢休,你娘一个人只怕扛不住。仓门主这边你要顾着,我虽然习医多年,对蛊毒却是半点不通,帮不上忙。”她说的不无道理,但是,他担心她啊。“玉儿,我也不放心你。”“行云,我的身子不像以前那么弱,你不用总是担心。”去年在永翠宫里她遇刺一事,叫仓行云惊魂不定,直到现在也不能释怀,总觉得她身子在那时候亏得厉害,所以变着方儿想养胖她。水玉烟自然是感动于他的深情厚谊,如果不是这样,她可能也不至于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3.20 就你也配和她比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仓行云直直地看着她许久,才退让了一步,道:“你带上绝命和追命,我就不去。”绝命办事沉稳仔细,追命虽然急躁,但是正因为急躁,凡事他必然首当其冲,不会让水玉烟涉险。“我带走他们两个,你身边只剩下索命,仓门主又这样,我……”她没有说完,仓行云制止了她,不由分说地道:“我会召伏命过去换绝命回来,你明日再走,今晚留下来陪我。”他又瞧出她立刻就动身的心思,水玉烟在心里暗叹一口气。想到也许这一别就要许久见不上面,水玉烟也就没有拒绝,只道:“你派个人过去跟碧儿说一声吧,我明日一早再走。”――“仓少主。”溢香居冷香小筑,仓行云在院子里负手而立,娇媚的声音入耳,他不用回头,也知道除了秦鸣不会有别人。他并不想见秦鸣,见到就会想撕烂她的脸,奈何仓海受控于她,仓行云必须强行按捺住自己的冲动。他既不回头也不说话,就当这个人不存在一般。但是秦鸣却并没有灰心,她迈着婀娜的小碎步走到仓行云面前,娇媚一笑。花容月貌配上娇美笑颜,说是回头一笑百媚生半点都不为过,但是仓行云却撇开脸不去看她。秦鸣的眸中闪过一瞬间的寒光,但她仍轻声笑道:“仓少主对我如此厌恶么?难道在你眼里,我的容貌比不上水玉烟中等之姿?”她不提水玉烟还好,提到他多日不得相见的水玉烟,仓行云心里就极度不爽,周身狂戾气息也浓重了几分。若不是眼前这个女人作乱,他已经可以跟水玉烟好好的商定婚期,商量好婚礼该如何操办,这一切都因为秦鸣的出现而破坏,别说婚事,现在连面也见不着。想着,他轻蔑地道:“就你也配和她比?你连她一根小指头都比不上。”他就只差没有直接骂她下作而已。“原来在你心里,我就是如此渺小。”秦鸣娇媚的神色转眼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楚楚可怜的哀伤,令人看得心都碎了。她幽幽地道:“我喜欢你、爱你,愿意为你放低自己的身份,不惜一切手段,想要得到你的注意,可你呢,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闻言仓行云冷哼,并不理会她。秦鸣幽幽叹气,道:“你虽对我无情,可我还是想嫁给你。仓门主每逢七日蛊毒就会发作一次,你再多考虑他就多受苦。他年事已高,只怕经不起几次啊。”看她说得好像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一般,无辜至极,仓行云觉得此等女人简直是不可理喻。明明是她下的蛊,害得仓海受苦难,却像是他仓行云的错。事情闹得如此田地,就算他娶了她,难道秦鸣还天真的以为,有可能得到他的另眼相待?“仓少主。”秦鸣又低低地唤了一声,道:“你真的不在乎亲生父亲的生死么?为了水玉烟,你连父母都不要了?”她实在是想不通水玉烟哪儿好。那个目中无人的水玉烟,若说她拥有美貌,多的是比她漂亮的脸蛋;若说她本性善良,那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若说她高贵,她尚不如她秦鸣是名正言顺的公主;若说她会勾引男人,就她那副死人样,不吓跑男人都不错了。但是!为何不可一世的仓行云,全天下的女子都看不见,多少比水玉烟好一千倍一万倍的好人家姑娘,他仓行云都不当一回事,偏偏就喜欢水玉烟!凭什么原本属于母妃的父皇,被水玉烟的母亲柳绿蕙轻易夺走?凭什么一样是公主,父皇对水玉烟就是百般讨好千般疼爱?凭什么她美好的世界,因为水玉烟的出现,全数化为云烟?她越是想着,拳头就攥得越紧,脸上表露出的愤恨就越深。仓行云看着秦鸣越来越狰狞的美貌,狂戾地道:“我不会娶你,你若是趁早解蛊求去,我就放你一条生路,既往不咎。”听完他的话,秦鸣似乎听到一个非常好听的笑话一般,笑得花枝乱颤。笑了好长一会儿,她才用涂满丹蔻的纤细玉指,轻轻抹去眼角笑出来的泪水,道:“仓少主,我想你没弄清楚主导权在谁手里。如今可不是我在求你!你别以为柳如修逃了,我就没有牵制水玉烟的筹码。”提及水玉烟,仓行云迅速掉头看向秦鸣,那森冷的狂戾气势,绝对能叫胆小的人尿裤子。他一字一句地警告她:“你别再打她的主意,不然只消柳如修找到,就是你的死期!”仓行云居然打算不顾仓海的性命,也要对付她秦鸣了么?秦鸣有些出乎意料,她敛去脸上的妩媚,冷冷笑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不在乎仓门主的性命,尽管拿更多的人来给我陪葬!仓行云,你一而再地糟践我的感情,我一定会叫你后悔莫及。”不等仓行云有回应,她又道:“我改变主意了,若要替仓门主解蛊,你娶谁都可以,就是不能娶水玉烟!你们俩,别想在一起!”她冷冷地说完,就甩袖转身,踩着充满怒气的脚步离去。仓行云回味秦鸣的话,完全不在乎她的警告,只是仔细想着,究竟水玉烟还有什么被秦鸣攥在手里的筹码。一边想一边往屋里去,却见余飞花现在花厅门口,一脸哀戚地看着他,不知道刚才的对话她听见了多少。他方才说的话,绝对会叫二老伤怀啊。原本英气逼人风韵犹存的余飞花,这半个月来模样一下子老了十岁,现在看她那一点神采都没有的脸,完全可以看得出她已经五十多岁,两鬓的乌黑头发在这些日子里也变得有些花白。她与仓海恩爱了几十年,临老了却看着仓海受尽折磨,看得她心痛万分,却无能为力,这对余飞花的打击实在太大。“娘……”仓行云叫了一声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本来是他招惹来的祸水却累及父母,如果可以,仓行云宁愿自己身受蛊毒。但是,他绝不能娶秦鸣,娶了她,他与水玉烟就必然会分道而行,非但如此,两人还必然会受尽相思之苦,那他活着,就真的一点盼头都没有了。余飞花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道:“行云,你不想娶她就不要勉强,你爹也不希望你被那个女人牵制。事到如今,我们也不说什么不乐见水园主的话,她若是点头,就早日把事办了,以免夜长梦多。水园主的弟弟若是已经脱险,就别再……别再有所顾忌,将秦鸣那恶妇拿下再说吧。”她虽然说着这样的话,眼中却含着不肯掉下来的泪,仓行云看得心里难过,自然不肯答应母亲,只道:“我已经派人想办法了,无论花费怎样的代价,只盼能够尽快,让爹少受些罪。”“希望能有办法吧。”余飞花没精打采的点了点头,道:“我想明日动身,带你爹回黑煞门。”“不行。”仓行云果断反对,“娘,你们留在在这儿,有什么万一,我们还能商量个应对之策,你若是回去……”回去就跟等死没什么区别。父母做此放弃的打算,完全是为他着想,他怎能如此不孝啊。余飞花苦笑,长叹了一口气:“行云,爹娘从来没有尽责照顾过你,你不怨恨我们已经很好。如今,你爹想为你做最后一点事,你就别反对了。”仓行云冷了脸,冷硬地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如果你们不在乎,那就立刻解散黑煞门,我就不再是你们的儿子!”余飞花听言,只觉得怆然。她叹了口气,道:“要不是我们自己送货上门,引火烧身,又怎会让秦鸣有机可乘?因果无非如此。”“娘,你别自责。”仓行云将余飞花扶着坐下,道:“秦鸣一心要对付玉儿和我,所有一切可以利用的,她必不会放过,你们也防不胜防。”“现在说这些也是了无意义,行云,你爹一辈子都是傲然处事,不曾有过这样颓唐的时候,我怕他心理上撑不下去啊。”余飞花最终没能忍住泪水掉下来,掏出绣帕拭去眼角的泪。仓行云抓住余飞花的手,给了她一点支持,道:“玉儿留下了迷烟散,实在不行,我们就只能一次又一次地迷倒爹,让他没有机会。”“你们不必想那么多!”本来声如洪钟的仓海,此时声音里多了一些苍老,他缓步走了进来,道:“你们母子俩别多费心了,我老头子顶天立地了数十年,岂是这么容易就会击垮!”仓行云和余飞花对望了一眼。仓海又道:“你们放心吧,无论怎么样,我都会撑下去的!倘若等不到蛊毒解方,我也就顺其自然,你们也不必费事!”毕竟姜还是老的辣,余飞花看着丈夫恢复了往日的豪气,心下感动,眼泪却再也止不住地流下来。亲们,不要放弃看下去哦! 3.21 二月初二龙抬头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二月初二龙抬头,穿着厚袄、披着大氅的水玉烟走在前头,领着萧红姝和追命,再一次走进飞莲山庄废宅,一脸淡漠的伏命跟在他们身后,他刚刚赶来替换了绝命,绝命已经在回落晖城的路上。水玉烟手底下的人已经被风驰带去外围寻找,半个月来整个见月城都几乎刨遍,只差没有挨家挨户敲门,却一点痕迹都没有,如今只能往离城越来越远的地方搜找。但是水玉烟总觉得有什么遗漏,却又想不通究竟遗漏在哪儿,所以心血来潮之下,决定再次回到景康镇。“对于追踪术来说,这大雪天的,线索也都被雪覆盖,柳公子又是诚心想躲,想要找出他,也就更加困难重重。”追命向来多话,水玉烟日益沉重的脸色,令他忍不住不开口说两句。水玉烟没有搭腔,萧红姝见主子心情十分低落,忙道:“虽说如此,不过好在我们寻不到人,宁啸那边也是难。”水玉烟脚步顿了顿,道:“红儿,咱们的人收到消息,会不会是宁啸放的假风声?”萧红姝摇头,道:“依属下看不会,因为这里的囚室确实有囚禁过人的样子,而且还是上过刑的场面。”她怕水玉烟担心,不敢说得太仔细,那囚室地上干涸的血迹非常多,只怕公子和仇先生受了很多刑。事实上纸始终包不住火,水玉烟心思一动,便道:“我们去囚室看看。”积雪覆盖着整座庄园,看不出繁华还是破败,飞莲门灭门之后,这座庄园就废弃,由于发生了重大的血案,当时死尸遍地血流成河,所以这里很快荒芜,就连乞丐都不敢来求挡风避雨。想来,这杀戮也确实够深啊,一报还一报,莫怪今日要品尝苦果。柳如修和仇平能够逃离这里,必然不会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给对方追寻,就算是看过千遍万遍,也是一样的。萧红姝在前面引路,领着水玉烟和追命往囚室去。伏命善追踪,他仔细地观察了四周,连非常小的角落都不放过,所以就慢慢落在水玉烟等人后面。走到当时囚禁柳如修的囚室,萧红姝和追命忙着点火把,水玉烟仔细的看着水玉烟每一个角落。看得出来宁啸恨他们入骨,天寒地冻的这囚室条件极其恶劣,连一条御寒的被子都没有,地上和墙上四处都有星星点点已经干涸的血迹,确切的说,那不是血迹,而且血肉!看得水玉烟心痛极了。挂在墙上的各式刑具,发出森冷的气息,还有放置地上的烙铁,水玉烟看得心都揪在一处,手中拳头握得死紧。柳如修本性善良,温和谦让,虽然为了仇恨心里也怨恨秦鸣,却绝不会下手狠辣赶尽杀绝,那些事都是她水玉烟一手安排,与柳如修根本就没有关系啊。就像飞莲门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是罪有应得,复仇付出的代价就是牵连无辜。如果秦天娇没有派杀手去杀水玉烟,引起仓行云和风驰的狂怒,飞莲门不至于被灭门,如果飞莲门没有灭门,飞莲门也会冤有头债有主,找上门来报仇,但不一定牵连柳如修啊。换句话说,柳如修受罪,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有这么一个任性的姐姐啊。“主子。”萧红姝站在一旁,看着水玉烟一改平日的清冷,满脸心痛的模样,不由得担忧地出声。但是水玉烟没有回应她,站在那里冥想,久到萧红姝忍不住,想再次出声的时候,才突然开口说道:“如果我是如修,我会逃去哪儿?”萧红姝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想当然耳,在当时沦为阶下囚的情况下,寡不敌众,自己身上也有伤,即使逃走,被追回来的几率也是很大的。天寒地冻,孤立无援,能逃得到哪儿去。水玉烟怔怔站在那里,神情迷离,喃喃自语:“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倘若是我,逃必然逃不远,既然逃不远,不如就留在此地,找一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对方一定想不到我还敢在他们眼皮底下,既然没有逃出去,他们追出去,自然也不可能有半点蛛丝马迹可循。”毕竟是孪生姐弟,心意多少有些相通,电光火石之间,水玉烟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立刻旋过身子往外走,道:“我们再仔细找一下附近!”追命正在门外东张西望,此时不远处一道七彩烟雾腾起,他赶忙朝走出来的水玉烟道:“水园主,想必伏命已有发现,我们快走!”说完已经疾步奔去,这七彩烟雾正是黑煞门的接头讯号。距离囚室数十丈的院落,伏命正在刨地上的积雪,见到他们赶来,连忙道:“水园主,据我记忆飞莲山庄的地形图,这里原来是个地窖。”地窖,也就是可以藏人的地方。水玉烟神情冷肃,她走上去仔细看了看,不抱希望地道:“这地窖早被堵死,拖了这么长时间,躲到里面藏身,还有活命么?”萧红姝走上来,安慰道:“主子,只要还没亲眼见到公子的尸首,我们就还有希望,您千万不要灰心啊。”水玉烟点了点头,道:“不能放过一丁点儿希望,我们挖下去看看。”四人找来工具,合力挖了有小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地窖的入口。追命一掌劈开那道小门,露出一段往下走的阶梯。水玉烟正要下去,追命将她拦住,道:“少夫人不可犯险,属下和伏命下去。”水玉烟心急如火燎,完全没有意识到追命称呼她什么,焦急道:“快去。”伏命和追命点起火把,两人一前一后下了地窖。地面上大雪覆盖,地底下显得寂静无声。走到深处,身负内力的两人才听见两道呼吸,一道虽然绵长,但却显得无力,另外还有一道微弱得似有若无。他们正待上前瞧个清楚,一条鞭子立刻窜到他们眼前,两人眼明手快迅速避开,那鞭却穷追不舍,显然对方气息虽然无力,武功底子却是极好。 3.22 意志消沉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地窖低矮狭小和黑暗,本不利于长鞭施展,对方体力似乎也跟不上,合黑煞门少主两大护卫之力,迅速将对方制服。伏命拿下那人点了他的穴道,追命立刻举着火把,朝另一个孱弱的呼吸走去。火把烧得滋啦作响,火苗窜起亮光,照在那躺在地上的人脸上,追命瞧清了那张神似柳如修的脸,慌忙蹲下将他抱起,见到此人虽然憔悴得不成人形,却依稀看得出是柳如修,追命连忙道:“伏命,是柳公子没错!”两人迅速一人抱了一个,走出地窖。“少夫人你看!”追命大嗓门,一出地窖就嚷了起来。“嗯。”水玉烟应了一声,便朝柳如修望去。昔日可爱红润的娃娃脸,如今竟深深地凹了下去,憔悴是在他脸上唯一找得到的形容,柳如修脸色苍白得一丝活气都没有,已然是进去的气多出来的气少,水玉烟看着顿时心痛如绞。而仇平,则是整张脸都是虚弱苍白,看见水玉烟的那一刻,他眼睛一亮,终于放心地闭上了眼睛,就此昏过去。水玉烟立刻上前,按住柳如修的脉门,须臾后,拿出两粒丹药给他服下,萧红姝连忙拿出水袋。柳如修已经不能自行吞咽药丸,水玉烟用了巧劲撬开他的嘴,萧红姝喂水。虽然刚喂进去就流出来,好歹药丸的一半已经被他吃了下去。“追命,你来,用内力为他催发药性。”说完,水玉烟走到伏命抱着的仇平身前,看着仇平满脸胡子,只比柳如修好上那么一点的脸色,搭上他的脉诊了片刻后,也给他服了两粒丹药,仇平的情况比柳如修好的多。做完这一连串的动作,水玉烟表情森冷,道:“我们,火速去见月城。”景康镇由于飞莲门的灭门而败落,箫子山庄虽然接手瓷场,却没有驻扎此地,所以本地的经济一蹶不振。小小的景康镇没有办法提供珍贵的药材,于是他们雇了一辆马车,由追命通知风驰收队,他们先行赶往见月城。赶往见月城的路上,伏命拍开仇平的穴道。仇平虽然体力不济,但是在水玉烟的两粒大还丹的作用下,他恢复得还算快,到达见月城用过食水补充体力后,他再经过内力调息,看起来就已跟平常差不多。水玉烟却知道,仇平的情况没有看起来那么好,给了他一瓶大还丹,道:“每天服用一粒。”“多谢小姐。”仇平本来就冷淡寡言,即使是经受被囚禁了近两个月的经历,他依然是水玉烟问一句他答一句,没有问到的绝不多说,问到的也知无不言。水玉烟一边处理柳如修的伤,一边道:“仇先生,说说你们是怎么度过这些日子的。”仇平便简单讲了一路的状况。飞莲门的地窖建得非常好,即使是大雪覆盖的情况下,也有通风透气的出口。这些日子来,仇平靠着地窖里的酒和腌制鱼肉维持体力,柳如修没有办法进食,他只能每天给柳如修注入真力,以维持生命,最多每日给柳如修喝点酒。在水玉烟来之前,仇平已经五天没有进食,靠着剩下的几坛酒维生,如果再晚些日子,两人必然死在地窖里。水玉烟默默地听着仇平的讲述,虽然仇平轻描淡写略过许多可怕的场面不说,她也能够想象得到。萧红姝早已经听得默默流着眼泪,伏命微微叹了一口气,道:“水园主,好歹人救回来了,日后再打算如何报这一箭之仇吧。”水玉烟阴沉着脸,一路无言专注给柳如修处理简单的伤,仇平也给她讲了柳如修身上可能的重伤。――见月城,一行人住在最大的客栈内。为柳如修全面治疗过后,水玉烟坐在床沿,出神地看着床榻上依然昏迷的柳如修,幽幽地道:“我就是因为报仇,才害得如修受了这么多苦,报仇究竟有什么用?”仔细检查过之后,她才知道,柳如修身上几乎是没有一块好的地方,刺鞭和绳鞭之刑使得他全身皮开肉绽,烙刑又让他皮焦肉烂,数根手指骨折,肋骨也断了两根,还有腿骨骨折。比起这些,那些数不清的小伤口,根本就不值得一提。很多伤口由于时日过长,都已经腐烂,但是水玉烟医术确实不负盛名,这些虽然费时费事,对她来说都是可治的。萧红姝站在一旁,十分惋惜地问道:“公子的腿……真的治不好了吗?”水玉烟无神答道:“不单是骨折,还损了筋,伤势拖得太久,即使是最大程度治愈,也一定会跛足。”这还是要柳如修承受得住,靠他自身的意志力来坚持站起来,才能得到最好结果,不然他将终生不良于行。一个大好青年,就此废了啊。萧红姝心里也是一阵悲怆。水玉烟更加痛恨自己:“我当初为什么要留他在宫中?为什么不把他带走!”倘若带走,即便是留有遗憾,也不至于叫人如此绝望啊。没有想到向来目中无人、任性至极的水玉烟,此时居然意志消沉起来,房内四人都面面相觑,也都觉得心里一阵哀戚,却没有人敢说什么。水玉烟又道:“待如修养好外伤,送他回风云水火宫调养身子。我回落晖城处理好事务,将慧园园主之位交出,秦鸣和宁啸想要对付我,就冲我来吧。”闻言几人面上都是大惊,水玉烟竟然是打算独自面对!萧红姝沉不住气地道:“主子!属下愿与你并肩作战,不管你做不做慧园园主,属下都愿意追随!”水玉烟淡淡地瞟了萧红姝一眼,没有说话。仇平略略吃惊地看着她,也没有开口。追命看了一眼伏命,他想说什么,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怕说错话得罪水玉烟,他怕死了她的毒,此时只好闭嘴。于是劝说的棒子就传到伏命手中,他无奈地道:“水园主,少主绝不会让你这么做的。”是啊,仓行云一定不会让她一个人面对的,但是,他又能怎么样呢?水玉烟淡淡地道:“如今,你们门主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我也帮不上忙。仓行云再想如何,也是投鼠忌器,他自顾尚且不暇,又怎么管得到我。”例如现在,仓行云明明有心陪她来此,却因为那边放不下不得不退让。伏命不像绝命长袖善舞,所以不指望自己能说服水玉烟,他只能道:“水园主跟少主商量过后,再做决定也不迟,这个节骨眼上,水园主再离开少主,只怕……”只怕仓行云会受不住这个打击啊!如此一来黑煞门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仓行云的心思本就不在黑煞门,若不是迫于父母之命,兴趣缺缺的他,绝不可能尽责坐镇黑煞门。仓行云唯一放在眼里的是水玉烟,若是水玉烟允了婚却中途变卦,只怕他会发狂啊。这些水玉烟何尝不知道,但是她此时心灰意冷,实在听不进劝。门被人用力推开,一道风姿绰约的人影冲了进来,奔到柳如修床前。看着柳如修那气若游丝的样子,她一脸沉痛,双目眯了起来,道:“三妹,这个仇你不报,风云水火宫却不可不报!她秦鸣再有本事,不过是姐弟俩带着旧部,到了江湖这片地儿,我不信她真能翻天!”水玉烟淡淡地看着来人,道:“风姐,这是我的家事,风云水火宫已经付出太多心力,就此退出吧。”风驰面含盛怒,愤愤喝道:“水玉烟!你总是这样任性,完全不管他人是何感想。你要怎么做我不去管你,但是你别想跟风云水火宫撇清关系!”这孩子从小就与众不同,冷淡薄情将所有关心她的人拒之门外,她身世可怜,所以风驰也就不去改变她由着她任性。却不知道水玉烟竟会变成如今这副样子,她无情却也是因为多情啊,因为不想关心自己的人为她伤心,所以她一早无情。因为无辜的柳如修替她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所以水玉烟不愿意风云水火宫的任何人,再卷入这件手足相残的事情中。只怕她也准备着与仓行云斩断情丝吧。水玉烟就是这般痴傻啊,她以为这么做,秦鸣就会放过风云水火宫和黑煞门么?宁啸手里失了柳如修,便立刻动身去风云水火宫,若不是靠着云涌天下第一的机关阵法,风云水火宫就已经如火一炬了。水玉烟并没有将风驰的话放在心上,淡淡地道:“风姐,你不要再为我沾染这么多血腥,如果早知道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当初我还不如直接放弃。”其他人自当以为水玉烟说的是放弃复仇,但是风驰听了她的话,却不由得一震。水玉烟说的不是放弃复仇,而是放弃与命运抗衡,她心灰意冷,已经没有斗志了啊!风驰迅速走到水玉烟身前,把水玉烟从凳子上拉起来,道:“你若是放弃,如修就是白白牺牲!你不念我们二十几年的感情,也该想想骨肉至亲,失去你,如修绝不能活你明白吗?” 3.23 死生不复相见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是啊,她方才太过绝望,怎么就忘了如修面临着残疾,若是她不将他治好,他就一辈子都走不了路,若她见了阎王,如修绝对没有斗志重新站起来。想着,水玉烟看了看床上依然昏迷的人,淡淡地道:“风姐,待他情况稳定下来,就劳烦你和云姐帮我照顾他。”风驰知她最在乎柳如修,绝不会轻易放弃,就点了点头,道:“这点你放心。倒是仓少主那边,你还需多加斟酌。”水玉烟没再开口。风驰也没再逼她,却走到仇平面前,深吸了一口气,道:“你,没事么?”说这话的时候,她方才责骂水玉烟的架势,竟然荡然无存,反而显得有些情怯。仇平眼观鼻鼻观心,冷漠地道:“没事。”风驰点点头,道:“谢谢你。”仇平却道:“我不是为了你,你不用道谢。”风驰只觉得心中一酸,脸色突然黯淡自嘲一笑,道:“我知道。”说完,她就转过身去迈步往门外走去。水玉烟颇感意外地看着他们,觉得这其中的隐情很耐人寻味。她看着仇平,淡淡地道:“仇先生,风姐至今未嫁,原来是在等你么?”她从来就知道风驰心里有个人,却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仇平。仇平冷漠地看了她一眼,道:“这是我的私事。”水玉烟点点头,没有追问。――落晖城溢香居冷香小筑,仓行云坐在书桌后,听着伏命和追命的汇报。水玉烟那边的情况都了解后,仓行云问了一句:“本少主要你们跟随玉儿保护她,你们都回来了是做什么!”他冷眸扫着伏命和追命,身上散发出来的威逼,让追命只觉得后背寒毛直竖,平时都口无遮拦的追命此时一声不吭,偷偷觑向伏命,期待伏命回话。伏命道:“水园主令我们回来复命,说是有仇先生在。”仇平武功虽高,还不是被宁啸俘虏,有心之人所为,武功高强又能如何?仓行云脸色阴沉,沉声喝了一句:“她若出事,你们担得起么!”别说被骂的伏命和追命,就是站在一旁的绝命都吓了一跳。仓行云对自己人,从来没有过这样阴沉的怒喝,也只有水玉烟会让他失控。绝命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少主,水园主是什么性子,你也不是不了解,她若非要遣伏命和追命回来,他俩岂有办法抗命。”先别说水玉烟在黑煞门人心中,是少夫人的存在,光是水宫主向来的处事风格,也不是伏命和追命奈何得了的。仓行云长吁了一口气,道:“柳如修救了回来,玉儿可有说何时回落晖城?”追命不敢说话,伏命只好答道:“水园主是打算柳公子情况稳定下来后,送到风云水火宫静养,她才回来。”“柳如修的腿,当真……”挂虑着水玉烟,仓行云心绪紊乱。柳如修若真的废了腿,水玉烟不知道该如何难过啊。伏命脸上尽是惋惜,道:“柳公子受了太多罪,水园主此时意志不比从前,属下担心她会变得消沉。”事实上,已经消沉了,但是伏命不敢说。照伏命这么说,水玉烟心里此时必然很苦。仓行云恨不能立刻飞奔而去,陪在她身边,就在他正要痛下决心,即刻动身去见月城的时候,门人来报:“少主,门主蛊毒又发作了!”几人相互看了一眼,仓行云心往下一沉,来不及去想要什么时候动身去见月城,立刻大步并作两步奔去仓海房间。……柳如修情况稳定下来的时候,已然开春,正是三月初三。也就是说,他已经在见月城养了一个月的伤,水玉烟也在这里住了一个月。春来万物复苏,生机勃勃,见月城本来就比落晖城靠南,春雪消融得比较早,三月三已经进入雨季。淅淅沥沥的春雨,将门外的新柳洗得鲜翠欲滴,叫人看了也觉得心旷神怡,觉得人生希望常在。“红儿,事情都安排妥当了么?”水玉烟负手站在庭院廊道内。萧红姝垂首伫立一旁,道:“主子,你真的要让她来接手慧园么?”萧红姝点头领命,道:“只让碧儿留下来,主子的安危……”水玉烟唇边泛起讥诮的笑意:“秦鸣还没有一步一步击垮我,不会要我的命的,放心吧,她还会后招,我姑且等着她。”萧红姝离去之后,水玉烟端着一碗药走进柳如修房内。见到她,原本斜躺在床上、靠着枕头看书的柳如修,脸上立刻浮起淡淡的笑容,他放下手中书,道:“玉烟,我什么时候才能不喝这苦药?”“还早着。”水玉烟淡不可见地笑了笑,道:“你觉得不合适吗?”“可是她……”萧红姝最终没有开口,因为她看见水玉烟成竹在胸的模样,想到水玉烟自然是深思熟虑过的。水玉烟微微叹了口气,道:“你去发英雄帖,还有盟商的请柬,传位大典办得隆重些,这毕竟是先母的心血,我也只能撑到现在了。”水玉烟将手中托盘放在床边的小几上,拉过柳如修的腕搭脉。诊完之后,将药碗捧在手里,小心给他吹凉药汁,准备喂他吃药。柳如修一哂,伸手直接拿过药碗,直接仰头而尽。然后,将空碗递还给水玉烟,柳如修面上带笑道:“从玉烟离开皇宫,走向仓行云那一天开始,我就觉得我在玉烟心里,绝不会是首位了。没想到给他一年多的时间,他也没能取代我的位置,玉烟还是最看重我啊。”花了那么长时间寻找他的下落,又留在见月城整整一个月,亲手伺候他的汤药,那边仓行云可要吃醋了啊。听到柳如修笑逐颜开的取笑仓行云,水玉烟淡淡地道:“知道这样,就赶快将身子养好,别叫我担心。”柳如修看着水玉烟与以往不同的神色,总觉得她有些变了。她那目中无人的任性已然不见,过去亭立似荷孤傲如兰的气势,也不再有。此时的水玉烟显得平淡,就像是珍珠蒙尘哑然无光。她是为了他柳如修,才这样的吧?想着,柳如修粲然一笑,道:“谁叫你将我丢下,看你差点就弄丢我了。”他本想说句笑话,好让水玉烟情绪好些,不想水玉烟听了脸色一黯,眸里充斥着悔恨,柳如修连忙道:“玉烟,我没有怪你,当时的情形,我确实也该留下,不然此生,就再不能相见了啊。”没想到这一次遭劫,跟父亲已成永别。如今的皇宫内,兰妃当了太后,奉王登基做了皇帝,皇宫里,再也没有值得他眷恋的物事,他只剩下水玉烟了啊。水玉烟将手中空碗放回托盘上,垂眸道:“你想找宁啸报仇么?”柳如修一愣,没想到她会这样问,以前他知道了母仇的时候,水玉烟根本就不问他是否想报仇,直接安排好一切。“玉烟,好歹我捡回一条命,就罢了吧。”柳如修淡淡地道。他虽在病中,却不是不知道现在的情形,要知道,以前红碧双姝可是他的跟班,怎可能没将外面的情况告诉他。再说报仇,下一个可能失去的,就是玉烟啊,柳如修宁愿吞下这个暗亏,只要水玉烟安然无恙。水玉烟没料到他会这样说,她抬头看着他,道:“如修,你现在的身子状况……”也时候跟柳如修说清楚了。“玉烟,我知道。”不等她说完,柳如修抢白。这身体是他的,眼下的状况柳如修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没办法下地走路,右腿就像废了一样,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刚刚知道的时候,柳如修不是不恨,他甚至觉得这人生已经了无意义,但是每每看到水玉烟给自己换药的时候,盯着他的腿,泛着泪光的心痛神情,他就觉得自己不能一蹶不振,不然最心痛的就会是水玉烟啊。他知道自己极有可能一辈子站不起来,为何不想报仇?水玉烟没有问,只是淡淡地道:“既然我们姐弟都打算不报仇,那就不报。”只怕他们不想报仇,秦鸣姐弟却不这么想啊。柳如修微微叹了一口气,道:“我伤了腿,就当是还了宁啸的一只胳膊,但他肯定不会这么想,我们虽然不打算找他们麻烦,但是他们不可能放过我们的。”他们之间的仇恨已经是不死不休,秦鸣绝不会善罢甘休。水玉烟自然知道这个,她平淡地道:“你的身子基本稳定,内伤外伤都会好的,只要你能吃苦,也一定能够站起来。”柳如修点点头,道:“玉烟希望我站起来,不管付出多少努力,我都一定会站起来。”水玉烟体内有毒,全靠喝药控制,上一个十五,柳如修亲眼见她喝药,如果他一蹶不振,只怕会影响她啊。他这个孪生姐姐性子决绝,她要真的决定了死,就没有人劝得住她,仓行云能不能柳如修不知道,但是柳如修不能赌这个可能。 3.24 这点时间都等不及了么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水玉烟又道:“过几日,风姐就会带人来接你,你跟她回风云水火宫。你的身子诊疗方子我都会交给她,等我办完事回去找你。”柳如修没有异议,对水玉烟放弃慧园也在意料之中,他也十分赞成。不过他很好奇她还想做什么:“仓少主那边,玉烟打算怎么做?”那边的情况是十分不妙,仓行云面临着忠孝不能两全的境地,无论选择哪一个都是痛苦。水玉烟转头看向窗外,望着无边的细雨微微失神,许久之后,才轻轻缓缓地开口:“我虽不打算报仇,但是想与他一同面对,你没事了,也就剩下仓门主的蛊毒了。但是,他若最后迫于无奈而选了秦鸣,我就与他、死生不复相见。”果然是水玉烟的作风。她爱,所以她不舍得放手,但是如果仓行云被迫做出选择,她就成全,一如她一再对仓行云声明的那般,绝不回头。柳如修叹了一口气,道:“只怕仓行云放不开。”就是水玉烟自己,也未必真能那么干脆放得下。如果仓行云知道水玉烟体内的毒,还不知道要如何发狂,但是想来这件事,水玉烟绝对是闭口不谈。水玉烟轻轻抿唇,几不可见的笑了笑,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过去我从来不顾忌后果,没觉得要屈从于命运,现在却不那么狂妄了。”所以,她心境改变了是吗?柳如修垂下眼睑,道:“玉烟,不管你作何打算,不要将我排除在外,我虽然没有本事,却也不想……”不想和她分隔啊。恋姐情节么?或许吧。水玉烟的笑容加深了些,她伸手握住柳如修的手掌,道:“他日你有了心爱的姑娘,可不能这样依赖于我,不然我肯定成倒霉鬼。”心爱的姑娘?柳如修失笑道:“早着呢,倘若有那么个人,她若是容不下你的话,我也绝不会爱她。”他日他要找的对象,一定要能容纳水玉烟,他永远也不想把心中留给水玉烟的位置,过多地分给别人。听了柳如修的话,水玉烟轻笑道:“真有那么个人,你就知道了。”当初她不也认为,除了柳如修,她这一生不会再有弱点,奈何还是抗不过命运,对仓行云,她是欲罢不能啊。――安全地送走了柳如修,水玉烟便动身回落晖城。但是她并不赶时间,策马缓行。她还有许多事情尚未厘清,譬如退位之后,她要以什么身份就在落晖城?见到秦鸣,她要以各种面目面对?仓海中蛊毒因她而起,她要怎么才能解救?心直口快的萧碧姝,见自己主子闷闷不乐的样子,忍不住开口:“主子,今儿个已经是初十了啊。”也就是说,这主子已经近两个月没见仓少主,她为何不赶时间?年前仓行云不过是离去一个月,水玉烟就时常魂不守舍,为何现在可以赶回去相聚了,她却不紧不慢?水玉烟淡淡地道:“处理好慧园的事,你和红儿回箫子山庄,帮萧白去罢。”听言萧碧姝手一紧,将马勒住,道:“主子,我和十一姐都说好了,不管您是什么身份,都愿意追随您,您别赶我们走。”水玉烟淡淡地瞟了萧碧姝一眼,并没有停马下来等她,淡淡地道:“过去我是不将世事放在心上,如今我是心灰意淡,你们跟着我不会有作为,也找不到好归宿。”萧碧姝只得叱马追上她,又道:“就算主子嫁了仓少主,我姐妹两人也可以随嫁的。”在她眼中,仓行云不会娶秦鸣,也不会对水玉烟放手。闻言水玉烟手中的缰绳一松,马也就停了下来,她垂首默默无语。萧碧姝停在水玉烟旁边,见她神色有点黯淡,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手足无措地看着她。若是十一姐在就好了,十一姐心思细腻,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不能说。过去的水玉烟,若是别人说了她不高兴听到的话,即使脸上没有什么变化,心里却早已经翻脸,可是现在她却完全变了,根本就没有心思去跟人算账。她此番模样叫仓少主看见,不知道会如何心疼。“主子……”萧碧姝还想说些什么,水玉烟朝她摆了摆手,道:“罢了,迟早要去面对,我们赶路吧。”说完水玉烟扬鞭叱马飞奔,萧碧姝见状慌忙跟上。回到落晖城的时候已经是三月十五,水玉烟洗去满身尘色,换了一身薄棉小袄,坐在铜镜前擦头发。乌黑的湿发衬托着镜中之人的清冷,掩盖不住眉宇间的淡淡惆怅。“青鸾拜见园主。”一名慧园弟子打扮的女子走进来,低首垂眸行了个礼唤了一声。她虽然貌似恭敬,但是从骨子里透出一丝傲慢。萧红姝捧着托盘走进来,将托盘中的药碗给水玉烟递过去,然后拿过水玉烟手中的布巾给她擦发。她一边擦头发,一边看向那站着的青鸾,目光中含着不满,却又无可奈何。主子毕竟是主子,水玉烟做的决定,做属下的虽然不赞成,却也不能反对。水玉烟接过药碗,药有点烫不好就口,她慢慢地吹凉,慢慢地喝,良久都不发出一言半语。她甚至没让青鸾免礼。被晾在一旁,青鸾心中极度不满,忍不住道:“敢问园主,召属下来,是有什么事?”水玉烟终于侧头过来看她,唇边泛着微冷的笑意,道:“青鸾,你心中夙愿未了,这点时间都等不及了么?”青鸾心中一惊,垂下头去,不敢看向那对自己心思了然的慧黠双眸。水玉烟将头转回面向铜镜,漫不经心地喝完碗中药汁,才道:“青鸾,慧园所有经营线路,你都了若指掌了吧?目前至少有一半的买卖,都是你经手的。”这两个月来,萧红姝已经逐步移交权利给青鸾,倒不是名正言顺的。她们早就发现青鸾心怀不轨,在水玉烟的指示下,故意让青鸾偷了空子,逐步让青鸾掌握了实权。 3.25 剜心之痛的身体背叛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水玉烟说得漫不经心,青鸾却听得冷汗直冒,她不敢抬头看水玉烟的神情,强作镇定地道:“这都是园主看得起青鸾。”萧红姝微不可闻地冷哼一声。水玉烟从镜子里看了萧红姝一眼,淡淡一笑,道:“红儿,看这样子,青鸾已经完全可以坐稳这个园主之位了?”听言青鸾立刻双膝跪地,道:“属下效忠园主,绝不敢有此般心思。”想来青鸾对水玉烟素来的风行,也是害怕得很,生怕水玉烟对叛徒如何严惩,萧红姝哼笑一声。水玉烟又从镜中看了她一眼,她敛下心中的不赞成,垂下眼睑,专心为水玉烟擦发。水玉烟也不叫青鸾起来,让她一直跪在那里,淡淡地道:“青鸾,慧园交给你,你能坐稳这个位子么?”青鸾意外地抬头看着水玉烟,心里七上八下,不明白水玉烟说这话,究竟是为了试探她,还是真心想交出实权。她心绪不宁,却见水玉烟又道:“这个园主,我做得实在腻得很,既然你想坐这个位子,就交给你吧。”青鸾震惊,不可置信地看着水玉烟。她心中诸多想不透,不明白水玉烟为何已经知道自己有夺位的心思,非但不追究,反而还真的交给她。她心下忐忑,试探地道:“园主,青鸾不成器,恐怕难担此任。”水玉烟轻笑,道:“怎么,有心无胆?我名正言顺地交给你,难道不比你策划谋反,比夺位来得舒坦?”她这话的语调说得有些轻佻,漫不经心意味甚浓,却听得青鸾背后寒毛竖起。没想到自己隐藏得这么好,还被水玉烟看破。见她不说话,萧红姝不满地停下给水玉烟梳发的动作,道:“你难道还不满意?”水玉烟将妆台上的一本小册子拿过来,递给萧红姝,萧红姝接过小册子拿过去给青鸾。水玉烟拢了拢自己半干的发,慵懒地道:“传位的各道关节,红碧双姝都已经打点好,想必你也知道日子也已经定下来了。你拿这园主秘技一缕银光血去练,明日就上位吧。”青鸾本是知道水玉烟要退位,却始终不见继位之人。她本来也在暗暗部署,想要在关键时刻夺位,却万万想不到,水玉烟竟连园主秘技都交出来了,看这样子水玉烟是真心传位,并且还相中了自己!青鸾诧异地接过小册子,翻来看了看,然后道:“为何?你既已知道我有心策反,为何反而将园主之位交给我?”她现在的心情实在是七上八下,生怕水玉烟只是在试探她,实际想除去她。毕竟水玉烟是个多记恨的人,她也非常了解。水玉烟轻身站起,缓缓走向青鸾,道:“你有心策反,证明你有心认真坐稳这个位置,你坐上这个位置,自然不会让慧园没落。”这也算她对亡母唯一的一点交代。“可是……”青鸾有心夺位,此时却有些惶恐,她抬头看向亭亭站在她面前的水玉烟,道:“我……”不等她说完,水玉烟清冷地道:“你记住,这不是你夺来的位子,是我命令你坐的,你只能接受不能拒绝。”萧红姝叹了口气,拿过披风给水玉烟披上,对青鸾道:“青鸾,你可不要辜负了主子的一片心思!”水玉烟拢紧披风,道:“你下去吧。”说完,她也不梳发,举步走向门外,很快消失在夜色中。水玉烟出了慧园,踏着明亮的月色,拢紧身上的披风。她沿着瘦湖湖岸,一步一步向溢香居走去。初春夜凉如水,湖岸旁的新柳都张开了嫩叶,柳枝随着拂面而来的夜风摆动,湖水被风吹过来,拍打着岸边的石头上,发出轻轻的啪啪声。水玉烟的心情也有些摆动,她总有一种莫名的不安,太阳穴随着心跳突突作疼。本来半干的发丝,随着夜风随意飘扬,渐渐地全部干透。她发丝凌乱不施粉黛,全身上下没有半点饰物,步履平稳却显得有些迟缓。看着湖水里那月亮破碎的倒影,水玉烟轻轻踢起一粒小石子,落在水里,浮起一片涟漪。心湖也似这瘦湖,被搅乱了一池春水。溢香居的门已经关上,水玉烟轻身跃起飞掠过屋檐,直直往冷香小筑掠去。仓行云的房间还有灯光,水玉烟立身庭院内,看得心里一片柔和。她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省略了楼梯,直接纵身跃起,落在二楼廊道仓行云的房门前。回落晖城并没有通知他,来到这儿也没有敲门,就当给他一个惊喜吧。分别已久,相思若狂。她轻轻推开仓行云的房门,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水玉烟直接绕过小厅往寝房走去。水玉烟耳力非常好,她听见细碎的声音从仓行云的床上传来,这声音她很耳熟,是男女耳鬓厮磨发出的声音。她脚步不由得一顿,脚尖却踩在地上一片布帛上。水玉烟定睛望去,隐约可见满地的衣物,有男装也有女装,她踩在脚下的,正是一片鸳鸯戏水的艳红肚兜。谁会在仓行云房中做这等事?除了仓行云自己,还会有谁!心跳顿时失去常态异常地快,水玉烟捂着胸口,抬头透过薄纱屏风,一对全身赤。裸。交。缠在一起的男女躯体,若隐若现地落入她的眼帘!她的呼吸顿时停住,身子迅速闪到廊柱旁,越过屏风看过去。这个角度看得一清二楚,水玉烟不可置信地看着那熟悉的身躯,拥着一个一丝。不。挂的女子,那个人闭着眼睛,垂首亲吻着那女子的唇,然后落到那女子的颈子上。那女子发出轻轻的呻。吟,双手不停地在他苍劲有力的背上来回抚摸,这一幅香艳画面,销魂至极!这两人,化成灰水玉烟都不会认错!水玉烟感觉自己的心似乎在一瞬间被掏空,她像失了魂一样,悄身退出这一片旖旎,迅速在夜空中飞奔。她脑海定格在那幅画面,无论她如何甩头,都挥之不去。披风何时掉落她全然不知,直到回到绣蝶楼自己的寝房,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3.26 何去何从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还在见月城的时候,水玉烟就想过无数种可能,想着再见面要说什么,想告诉仓行云她如今的心迹,要怎么商量应对秦鸣的办法,要怎样决定她未来的去从,甚至她已经动摇了原本坚决不肯成婚的想法。可是万万想不到,她满心希冀而来,竟然看到这不堪的场面,那原本属于她的温柔和狂野,竟然被另一个女人夺去。这一切,宛如硬生生地剜了她的心!水玉烟只觉得自己几乎要不能呼吸了。是的,她看得一清二楚,那个被仓行云抱在怀里,袒裎相见的女子,正是她同父异母、却不共戴天的妹妹秦鸣!因为柳如修的惨状,水玉烟心灰意冷,已经决定放弃复仇,她虽然还是恨秦鸣,但是更多的是恨自己,恨自己赶尽杀绝不留余地,牵连柳如修受苦。水玉烟本已决意,必要时自己亲自走一趟苗疆,不惜花费任何代价去解决仓海所中的蛊毒,以后就不再主动寻找秦鸣的麻烦,但是,看到方才那一幕,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傻瓜!秦鸣对天下男人的吸引力绝非夸大其词,难道就连仓行云都不可避免,最终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仓行云说的眼里只有她水玉烟,竟是一场笑话么?那她所感受到的真心,又算什么?真心,是的,她所感受到的绝非假意,仓行云根本不屑装假。既然他是真心,又为何有这样的场面?水玉烟茫然地点燃妆台前的油灯,看着镜子里满是泪痕的脸。目光触及妆台上形形式式的物件,都是仓行云买来的,他对自己的深情,岂做得假?她渐渐冷静下来。水玉烟将油灯拿过来放在床头前的小几上,洗了一把脸,将泪痕擦去,然后坐在床沿,仔细地将这件事重新捋了一遍。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传来萧红姝的声音:“主子,您怎么又回来了?”听房里的声音不像有两个人,两个月不见,仓少主怎么可能见了短短一面,就放主子走?印象中,仓行云黏水玉烟,达到令人发指的程度。水玉烟看着黑暗的房门方向,道:“红儿,你觉得仓行云会背叛我么?”话语淡淡,听不出任何情绪。萧红姝颇感奇怪,难道刚才他们会面吵架了?仓行云宝贝水玉烟都来不及,凡事总是让着水玉烟,即使水玉烟时常令他火冒三丈,他也不曾对她动过真怒。就算水玉烟非要吵架,仓行云也不会肯,一定会千宠万哄的逗笑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萧红姝根据自己平日的观察说道:“属下认为不会。”连从不说谎的萧红姝都这么说,那就是了。冷静下来后,水玉烟以自己对仓行云的了解,也认为他不会。他内力高深,即使是在沉浸于与她的鱼水之欢中,也能警觉地发现十步开外有没有人,而今晚,她水玉烟已经在离他不过五步距离,因为惊心呼吸也乱了,他怎么可能没有发觉?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被下了药。仓行云家传的体质碰毒就倒,他若被下了媚药,让秦鸣上了他的床,这是完全有可能的。水玉烟又道:“以你所知,今日溢香居内四命何在?”萧红姝认真地想了想,刚好她今天去过溢香居。她从容地道:“四命中的绝命大哥正在代替门主坐镇黑煞门,伏命和索命负责轮流护卫仓门主,而追命,被派去苗疆,寻找林姑娘的消息了。”秦鸣就住在溢香居,她虽然不会武功,但她有倾国倾城的容貌,还有从秦天梅那里学来的媚术,要利用这个武器达成她的目的,并不是难事。四命不在,秦鸣再想办法调开守卫,只要一丁点毒就能令仓行云中招,这样好的机会,她怎可能放掉。思考到这个可能,水玉烟攥着拳头,朝门口道:“行了红儿,你去歇着吧。”听到萧红姝应了一声便走下楼去,水玉烟揪着锦被,心乱如麻。她总是说一旦仓行云让别人钻了空子,爬上他的床,她绝不会原谅。尤其是她亲眼所见,那一幅画面已经镌刻在她的脑海,只怕一辈子都忘不掉。她应该掉头就走,永不回头。但是,为何割舍起来心那么痛呢?真的是不如一早无情啊,如今害得自己这般痛苦。仓行云,果真是她逃不开的一个劫数啊。――隔日,慧园园主易位大典如期举行。前殿的客人熙熙攘攘,慧园弟子忙得不可开交。慧园这一年多来发展神速,虽然尚未跻身江湖前三,但是声势如日中天,也确实影响非凡。彻夜未眠的水玉烟,独自一人坐在绣蝶楼书房里,将打算带走的重要书册装进木箱子,然后慢慢地收拾自己不想留下来的物品。带不走的,她慢慢地一点一点烧掉。收拾好书房,水玉烟转而收拾寝房。何去何从她是当真不知,复仇么?如今的情形,暂时根本动不了秦鸣,因为仓海的命还掌握在秦鸣手里。但是不复仇水玉烟就不会留下来,绣蝶楼她是不能再住下去,这里有太多她与仓行云的回忆,想到心就会痛。而且,若是仓行云寻来,她该如何面对?那么,留在落晖城也实在没有必要。然而这个时候,水玉烟绝不能回风云水火宫。她这样失魂落魄若被柳如修看见,必然会影响到他的康复,她不能让他担心,当然也不想让风驰云涌她们担心。风驰若是知道此事,绝不会善罢甘休,那样一来更会搅乱水玉烟的心湖。打开衣橱,水玉烟慢慢收拾着自己的衣物。突然,一条雪白的狐裘落入她的眼中。这是萧白送给她的那条雪狐裘围脖,天暖了用不上,被萧红姝仔细地收在锦盒内,放在衣橱的一角。“萧山城。”水玉烟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心下突然有了决定。她悄悄去萧山城,暂时躲去箫子山庄,任是谁也不会猜得到。但是若去了萧白那里,必然造成他的心乱啊。她又何必去害他! 3.27 焦头烂额的风流帐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怔怔地坐回床沿,水玉烟在心里暗叹。她果然已经习惯了仓行云的存在,此时自己没有方向,就想起了他。如果没有发生昨晚的事,仓行云此时一定会在这里,但是他没有来,证明他也许正在为昨晚的风流账焦头烂额。她的猜测半点都没错,仓行云此时确实头疼得很。他坐在书桌前,冷漠寡情的狂戾气息充斥着整个书房,一旁的一对太师椅上,仓海和余飞花满面愁容坐着,另一边绝命、伏命和索命垂首站立,没有人敢开口说话。秦鸣被关在她所住的房间,今日一大早,她一丝不挂抱着一团棉被,被仓行云丢出门外,然后就被软禁起来。仓行云本来想掐死她的,但是秦鸣提醒了他,仓海的命还掌控在他的五指之下,他才惊醒。大怒之下,仓行云将寝房内的所有物品全部砸烂,那毁天灭地的气势着实吓人,闻声赶来的仓海夫妇,四命中的三命见到这种情况,全都惊愣住,但是从一丝不挂的秦鸣和衣衫不整的仓行云之间,也猜出了事情的大概。余飞花实在受不住沉重的气氛,忍不住开口道:“行云你,难道真的为了救你爹而……”她实在说不出口,因为如果目光能够把人杀死,自己必然已经死在仓行云如刀的目光下。仓行云冷冷地道:“就算赔上整个黑煞门,我也不可能娶她!”但是,他现在娶不娶秦鸣,又有什么差别?发生了这样的事,水玉烟怎么可能不知道?就算没有人敢去跟水玉烟说,他又能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而去见她么?这也就是说,他与水玉烟的姻缘路,就此断了啊。依然是鹤发,却不再有童颜的仓海叹了一口气。他的脸色不再有过去的红润光泽,反而是显出淡淡的青紫,他冷静地道:“即便是在被下了迷药,或者是媚药的情况下,若真的与她……也不可能没有知觉,行云,难道你一点印象都没有么?”他也是惧毒体质,自然有发言权。仓行云听到他这话,仔细地想了想,道:“没有。”仓海看向伏命,道:“伏命,你仔细看过了?”一派之主,他虽然憔悴,但是冷静起来,仍有不怒而威的气势。伏命垂首道:“是。”虽然仓行云的寝房已经被砸得稀巴烂,但是伏命善于追踪和观察,他仔细地看过,仓行云房内碎掉的茶壶碎片上,残存的茶水里确实有分量极重的迷药,却十分肯定没有媚药。而大床的被褥上,却实实在在有着男子的体液,换句话说,昨晚这张床上,确实有过行房的痕迹,甚至还有处子之血。也就是说,仓行云极有可能与秦鸣发生了夫妻之实。但是,为何仓行云半点印象都没有?随意一点迷药都能叫他昏睡,何况那药分量极重?仓行云被迷昏过去没有媚药,又怎么可能还能行房?但是如若没有发生什么,为何又会留下体液?“昨晚的守卫何在?”仓海又道。仓行云已经方寸大乱,如今心乱如麻,根本没有理智去理清这些。绝命道:“两个守卫,方才被发现昏倒在后门边上的花坛里,他们醒来说昏迷之前,见过秦姑娘。”仓行云突然站起,余飞花生怕他气不过去找秦鸣算账,连忙问道:“你要去哪里?”他该不会是要去把秦鸣大卸八块吧?仓行云淡淡地道:“今日是玉儿移交慧园大权的日子,她昨日必然已经赶回来。看这时辰快到了,我得去瞧瞧她。”眼下他还能去么?去了之后说什么?仓行云活了三十年,从未感觉到现在的茫然,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能做什么,唯独的想法是想见水玉烟。但是今时今日,他该如何面对?他我行我素惯了,做事也不习惯瞻前顾后,所以对待他厌恶至极的秦鸣,也是懒得虚以委蛇,终于将秦鸣激怒用上了狠招。这对水玉烟的伤害会有多大!秦天梅抢去柳绿蕙的地位,这上一辈的往事,都能让水玉烟感同身受,如今事情发生在她自己身上,她会如何难过?仓行云简直不敢想象!但是无论如何,他应该去见水玉烟一面,他想见她。余飞花看着他表情虽然淡然,但是眸中的狂风暴雨却没有停歇,她也叹了一口气,道:“我瞧这件事还有疑点,你先把事情捋清,再去见她,好好的解释一下。”他是被下药的,水玉烟再怎么生气,也应该能理解吧?尤其是她还是一个懂医术的人,不可能不明白仓行云的身体状况。事急从权,仓行云既然不是有心背叛,水玉烟就该大度。别的人三妻四妾尚且如此,仓行云也绝不会娶秦鸣,这件事,总该有回环之地啊。闻言,仓行云笑了笑,那笑容中有些怆然。他淡淡地道:“除非我没有做,否则她绝不可能原谅!”水玉烟的性子,何其决绝!“可你……”余飞花还想说些什么,仓海拉住她的手臂,道:“让他去吧。”不去才糟,不去就是有心隐瞒,这种事也隐瞒不住啊。看着仓行云很快走出了冷香小筑,余飞花长叹一声,道:“多事之秋!”仓海闷声不语,三命相互看了一眼,也不说什么。余飞花又道:“老头子,你说,咱俩去帮说说话,能不能让水园主心里不要有芥蒂啊?”仓海看向绝命,绝命则看向伏命。在场众人之中,算是伏命与水玉烟接触比较多。伏命淡淡开口:“水园主处事何其果断,除非少主没有做这件事,只怕绝没有回头的余地。”眼下就是仓行云似乎真的做了这件事啊!现场的种种迹象表明,他与秦鸣发生了夫妻之实!而水玉烟,刚刚经过柳如修重伤即将跛足的打击,刚回落晖城来,就遇上这么一件事,以她素来的性子,不掀起惊涛骇浪才怪。但是她心系仓行云,却可能会生生吞下这口恶气。“也就是说,水园主可能会转身一去不回!”绝命就着伏命的话,分析出这个大家都不想见的结果。仓海叹了口气,道:“顺其自然吧。” 3.28 诀别之话如此难说出口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慧园练武场上摆满了桌子椅子,座无虚席。仓行云赶到的时候,交接的仪式刚好完成,刚好听见水玉烟清冷的声音传遍整个练武场:“从今天开始,慧园的新任园主,就是魏青鸾了,日后有劳在座各位多加照顾。”仓行云不在乎水玉烟传位给谁,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想见水玉烟,他的眼眸也只是锁住了水玉烟一个人的身影。水玉烟带着魏青鸾,游走在坐席上,给魏青鸾介绍来客,朝来客说了一些客套话。她具体说了什么,仓行云全都听不见,许久不见,他想要立刻将她带到没有旁人的地方,好好地一诉相思。他卓然立于人群后面,水玉烟交代完事情,转身正要离席的时候,刚好看到仓行云挺拔的身躯。她就这么怔怔地看了他一会,然后转头就走。仓行云自然不肯让她消失,一个纵身跃起,几个起落掠过偌大的练武场,追上水玉烟。“玉儿!”水玉烟见众人都掉头看着这边,她不想给别人看好戏,于是只得道:“你跟我来。”两人一路无语来到绣蝶楼,看到上上下下已经收拾好的行李,仓行云将疑问问出口道:“你打算搬去哪里?”她回来没有知会他,究竟是有什么打算?水玉烟越过大大小小的箱子包袱,垂着手臂站在二楼廊道上,怔怔的看着湖水没有说话。她的情绪不对,两个月不见,初见面她一点欣喜都没有。方才水玉烟转身就走仓行云可以理解,因为她素来低调,绝不希望大庭广众之下与他有什么牵扯。但是到了绣蝶楼,她却仍这般冷淡!“水玉烟,你打算搬去哪里!”仓行云的声音加重了几分,含着警告。他心里一团乱,浮起抓不住她的惊惧,若水玉烟再不说话,他就要发狂了。“自然是回风云水火宫。”水玉烟清冷地道。在他面前,她已经好久没有过这副模样。仓行云心里一紧,走近水玉烟,一把将她拥入怀里。水玉烟却身子一僵,伸起双手想要推开他,却又没有动手。所以仓行云顺势将她抱个满怀,将头靠在她的肩上,闭上双眼,道:“玉儿,我想你。”闻言水玉烟眼圈一红,但是她没有掉泪。她从小就很少掉泪,昨夜以前,她至少有十一二年没有哭过。如果她没有看见昨夜那令人心碎的一幕,仅仅是事后知道有这么一件事,也许她就能体谅仓行云,就能劝自己原谅他的无心之失,但是她亲眼目睹,如何能说服自己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啊。她许久不发一言,仓行云抬起头来看水玉烟的脸,见她眼底有着淡淡的阴影,不由得伸手触摸了一下,道:“这段时日都没睡好么?”水玉烟抬眼看着他,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将他的轮廓印在脑海里,才定下决心开口:“昨夜,我去找你。”她不是一个沉得住气的人啊。闻言仓行云心下一惊,脸上闪过慌乱。看着他的反应,水玉烟淡淡笑了,她也没有推开他,更没有其他激越的举动,她依然淡淡地道:“你想的没错,我都看见了。我看见……你和她……”看着仓行云霎时变得没有血色的脸,水玉烟只觉得心里又酸又痛,最终说不下去,她撇开头,才道:“行云,你是知道我的,你我……就缘尽于此……”她的话音轻轻的语调淡淡的,口中说着诀别的话,就像说今天午膳要吃什么一样轻松。仓行云却听得心乱如麻,剧痛万分。他不知道水玉烟几乎花费了全身的力气,才按捺住心中的起伏,才能将这句话说出口。话音轻淡不是因为她故意为之,仅仅是因为她没有气力说得更响亮而已。两人双双怔然,不知道过了多久,仓行云才激动地抓住水玉烟的右手手腕,道:“不!我不允许你走,你休想离开!”水玉烟任由他使劲抓着自己的手腕,腕间传来剧痛。仓行云的力道很大,几乎要捏碎她的腕骨,但是水玉烟却淡淡笑开,道:“行云,你该知道我脾气很坏,我心眼很小,容不下这种事。”这笑容散发出来的苦味,何其悲凉!仓行云心里全乱了,只想得到一件事,就是水玉烟要离开他!他连连摇头,道:“我不是出于自主,玉儿,我是被她设计的。你不能因为这样,就判了我死刑!”手腕实在太痛,水玉烟蹙起眉头,用力忍受疼痛。但是她没有叫仓行云放手,依然淡淡地道:“我知道,必然是她对你下了药。”“你知道?”仓行云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既然你知道,为何不能原谅我?”昨夜她既然看见了,为何不救他?为何要任由事态发展,以致今日一发不可收拾?唯一的解释就是,水玉烟对他心生绝望!水玉烟看进他惊乱的眼眸里,道:“不管起因如何,你告诉我,昨夜,你与我此生最大的仇人,究竟有没有肌肤相亲。”仓行云感觉到一阵绝望朝他涌来,不止是他自己的绝望,还有水玉烟的,她问出这句话,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也就说,倘若他跟秦鸣并没有发生什么,她还会留下来。但是!现在的所有证据都表明,他做了些什么!对于心头挚爱,仓行云又怎么说得出口哄骗她的话呢?他沉默不语。除了沉默,他还能如何?看着仓行云面如死灰不发一语,水玉烟自嘲地笑了一声。自己都亲眼所见,难道她还会天真地以为,他后来什么都没有做?仓行云从来都不屑说谎,更不会欺骗她,所以他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她,终于步了柳绿蕙被心头所爱背叛的后尘。即便仓行云不是出于本意,但是躯体的背叛终究是事实,水玉烟无力承受。她心痛得无法用任何言语来形容,她恨死了秦鸣,以她的毒术修为,以她素来记恨的性子,她可以随手想出上百种方法,可以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3.29 我心眼很小,容不下这种事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但是,此时此刻,报复又有什么意义呢?报复也改变不了这个残酷的事实,更何况,此时报复秦鸣,就要伤了仓行云的父亲,他们马上就要劳燕分飞,她不希望再反目成仇啊。“玉儿……”看着她惨淡的笑容,仓行云目色猩红狂乱,他声音沙哑:“在你眼里,我不值得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是么?我们过往所有一切,因为这一件过失,就全部抹煞了是么?”水玉烟皱眉看着自己被他抓住的手腕,刺骨钻心的疼,手上虽疼,却疼不过心中剧痛,但是再任由他捏下去,她的手就要废了。顺着水玉烟的目光,仓行云见到她被自己抓住的手腕已经开始红肿,他迅速放开她的手,想要拉过来查看,她却避开。“玉儿,你不能对我这么绝情。”他只能心痛难当地看着她。水玉烟左手握着自己的右手手腕,低低地道:“至少现在,我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我亲眼所见,这将是我心里永远拔不去的一根刺,即使我不断告诉自己要忘掉,但是我忘不掉!”说着,她抬起头来看向仓行云,又道:“你我就此放手,他日也不至于无颜相见。你趁此机会娶了她,解去仓门主身上的蛊毒正好。你放心,不管过去有多大的仇恨,我也不会对你的妻子进行报复。”仓行云依然无言看着水玉烟,心痛得说不出话来。早在接到伏命和追命汇报的消息,他就觉得水玉烟有些地方发生了改变,但是没想到,改变竟然如此之大!她此时哪里还有亭立似荷孤傲如兰的姿态,她哪里还是那个任性自我的水玉烟?她整个人像失了魂,暗淡无色。谁成想,分离了两个月,再见面竟然就是诀别。他不甘心啊,但是他能如何?只怕她见到他,就会想起他曾经的背叛,那样勉强下去,也只是害了她啊。眼下这个节骨眼,他必须给她时间去消化这个事实。想着,仓行云攥紧拳头,强迫自己开口:“好,如你所愿。”说出这句话,几乎用尽了仓行云全部的力气,攥紧的拳头上,甚至有鲜血滴出来,一点一滴地坠落在楼板上,慢慢晕开模糊的血红。水玉烟心中一痛,勉强一笑没再说话。她转身走进寝房,每走一步心里就是一阵撕痛。她缓缓关上房门,从门缝中,看了仓行云最后一眼。他此刻脸上狂肆的痛色,与她心中的痛如出一辙。门外传来仓行云饱含痛楚的声音:“玉儿,照顾好自己,想彻底离开我,就别让我有理由,再一次抓住你不放。”他说完这最后一句,便飞身掠下小楼,劈手一掌,将庭院的围墙震得碎石四处。然后听见他怆然的长啸一声,水玉烟怔怔地靠在门板上,泪流满面。行云,你我情深缘浅,注定走不到最后。倘若你没有遇上我,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今后你的世界离了我,一定要顺顺遂遂。――溢香居冷香小筑内,仓海夫妇、除了追命前往苗疆之外,四命其他三人都守在仓行云房内。仓行云悲痛万分,内力冲撞自身,以他的修为之高,对自身的伤害可想而知。几人轮流给他运功疗伤,经历了三日三夜,命是保住了,人却仍昏迷着。仓海愁眉苦脸地道:“这臭小子是有多绝望,才会任由内力四处乱窜,反噬自身,他这是不要命了啊!”水玉烟在仓行云心中,当真是重逾生命了么?以仓行云的能耐,绝对能够制止内力乱窜,但是显然他放弃了。三大护卫默默地对望着,没有说话。那日绝命终究不放心,跟着去慧园,守在绣蝶楼对岸,果然接到了内力自噬的仓行云。余飞花则是满心歉然,目中含泪地道:“唉!都怪我们引狼入室,害了他们!”如果他们没有自作主张想要拆散两人,因而上了秦鸣的当,如果他们没有将秦鸣带回来,也就不会给秦鸣这么好的机会。如今,父子俩一个中了同心蛊,一个失了心头所爱。仓海叹了一口气,沉痛地道:“如今说这些都没有用了,往前看吧。”绝命伫立一旁,道:“门主,属下收到消息,水园主卸任之后,今日动身离开落晖城,我们是否暗中跟随?”倘若仓行云醒来,不见了佳人踪迹,还不知道要怎样发狂。那天仓行云和水玉烟究竟说了些什么,他们无人得知,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接下来的事。仓海何尝不知自己儿子的性子,就算水玉烟决心断了这份关系,说出多决绝的话,仓行云也不会放得下。于是,仓海做主安排:“你们派人跟着水园主,秦鸣不会善罢甘休,怕只怕趁机对她下手。”“门主!”此时,一个手下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朝在场诸人抱拳见礼之后,道:“听慧园的门人说,水园主昨夜就离开了落晖城,孤身一人,不知去向!”“什么!”余飞花只觉得心里咯噔一声,心提到了嗓子眼。三大护卫也觉得,这下子完蛋了,绝命道:“这事,可不能让少主知道,能瞒多久算多久啊。”失了水玉烟的踪迹,仓行云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反应来。“绝命,你是觉得活得不耐烦了吗?”轻轻柔柔,中气不足的一句话响起,众人心里立刻浮起一阵慌乱。仓行云挣扎着坐起来,余飞花连忙上前扶住他。只见仓行云略显苍白的脸上,布满了阴沉的怒意,双眸迸发出骇人的狂戾气势,他冷眸扫了一圈眼前的人,喝道:“给我去找她,就算找遍天下,也要将她给我找回来!找不到水玉烟,提头来见!”他怎么就那么蠢,居然会答应水玉烟分离,他离得开吗?对她的爱已经深入骨髓,已经重逾生命,他怎么离得开?现在,他后悔了!被仓行云震怒一喝,绝命连忙垂首道:“是,属下立刻去安排!”一阵脚步声过后,房中只剩下一家三口。余飞花拍着仓行云的背,道:“你身子尚未复原,别这样动怒。”仓行云怆然一笑,道:“她若是出了什么事,我这身子,还留着做什么。”仓海夫妇心里都是一阵吃惊,但是夫妻俩恩爱一辈子,又怎能不理解儿子的心情呢?余飞花叹了一口气,不是很有信心地安慰:“水宫主的本事,我们都是知道的,她不会有事的。行云啊,你好生将养,倘若你身子损了,他日水宫主回头,你又拿什么来保护她?”“你娘说的不无道理,更何况,秦鸣是想让水玉烟痛苦,是不会弄死她的。”仓海毕竟是一派之主,脑子还十分理智。仓行云目无焦距,怔然坐在那里。余飞花放柔了声音,道:“行云,你们见面,究竟说了些什么?”想要帮儿子,就要知道目前的状况。他难道直截了当跟水玉烟说了那晚的事?仓行云苦笑:“说什么?她自己都看见了,还需要我说么?”听了他的话,余飞花和仓海对望了一眼,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无奈。余飞花又道:“她知道你是中计的,还要选择离去?”仓行云自嘲笑道:“她是多么决绝的一个人,遇上了这种情况,她会这样做我并不意外。”水玉烟心里一直有个填不平的坑,就是柳绿蕙死后,天远帝恩宠其他妃嫔。在水玉烟眼里,这就是活生生的背叛。而眼下,她又怎么接受这样的事?但是,她究竟会去哪里呢?水玉烟有心想躲,绝不会回风云水火宫,天下之大,她究竟会去哪儿?仓海深深了吸了一口气,道:“不管怎么样,你也不能自暴自弃,秦鸣这么做,就是想让你们分开,达到让你们痛苦的目的,你要让她如愿吗?”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心痛得无以复加,这日子又是怎么熬过去?门板响起敲门声,传来绝命的声音:“门主,慧园的萧红姝姑娘送来了一些东西。”萧红姝?仓行云心下疑惑,却也有一丝希冀,同时还有一丝隐忧,连忙问道:“是什么东西?”绝命的声音稳稳地传进来:“禀少主,是一些珍贵的治内伤的药材,还附带着药方。”仓行云明显松了一口气,水玉烟没将白玉牡丹送回来,他就放了一点心,至少她虽然决绝,心里终究舍不得他。仓海见儿子不说话,就道:“谢过萧姑娘吧。”这些东西,自然是水玉烟离去之前交代的,想来她是知道仓行云受了内伤,终究是舍不得他啊。情之一字,即便你恨透了这个人,心里的牵挂却是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的。性情淡漠如水玉烟,终究也是跨不过这道坎。门外传来绝命的回应之后,就恢复了安静。仓行云淡淡地道:“爹娘你们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余飞花与仓海对视了一眼,仓海点了点头,她虽然不放心,却也只能跟仓海步出房间。仓行云仰倒在床上,牵动了五脏六腑,觉得有些隐隐作痛,但是痛不过心。他探手寻找胸前暗袋,却发现不是自己原先穿的那件衣服,仓行云心里一阵慌乱,他不顾自己肺腑剧痛,翻身起来四处寻找,终于在角落发现了原先那件衣衫,他连忙摸向暗袋。所幸,水玉烟的紫晶耳坠还在。手中攥着耳坠,仓行云在心中叹息。玉儿,我后悔了,当时就不该放你走。就算是一辈子的折磨,我也要与你纠缠下去,至死方休! 3.30 是你把我捡回来的?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春雨绵延,水玉烟骑在马上,缓缓地策马走在官道上。薄雨淋湿了她的衣衫,料峭的春风吹凉了她的心。前面就是萧山城了啊,最终她还是没有办法,只能来找萧白躲避一阵。那一日仓行云大怒大悲真气乱窜,徒手毁了绣蝶楼的庭院之后,又拼尽全身的内力长啸一声,强行渡过湖面。他受了严重的内伤,水玉烟不用看也知道,她想去看望他,却不能去。只好差萧红姝在她离开后,送去药方和药材。然后,水玉烟交代完慧园最后的事,要红碧双姝暂时留下辅佐青鸾,就独自一人离开了落晖城。想到仓行云,水玉烟的心里又是一阵剧痛,已经整整过去七天,那痛非但半点没有减轻,反而还愈来愈重。突然,心口再也承受不住那压迫的巨石,血箭喷口而出,一阵噬心的疼痛从四肢百骸传来,水玉烟栽下马背,挡不住痛楚,立时昏死过去。……“她为何还不醒来……”“先前老朽诊脉,以为这位姑娘不过是郁结于心才会吐血。但是现在仔细诊来,倒不是那么简单啊。”“你行医四十年,难道只能用不是那么简单几个字,来搪塞我吗!”“……这实在是我行医四十年,也没遇过的境况呀!这位姑娘体内有中毒迹象,但是那毒隐藏太深,运行也无迹可循,老朽从未见过啊!”“哼,她自身的毒术本就独步天下,还能中别人的毒么?看来,我需要换一个大夫。”“……”不知道多久,对话慢慢听不清,似是远去了,水玉烟才张开眼睛,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不知道面对何人,所以她早就醒来却假装未醒,没想到听到了这些对话。那对话的二人,一个自然是大夫,另一个声音水玉烟熟得很。她昏倒在萧山城外,距离箫子山庄不过是几里路,那么她被萧白所救也不奇怪,唯一诧异的是箫子山庄竟有医道高手,寻常大夫绝不可能诊得出她身上的毒。萧白也从来没有表现过如此强势的一面啊。水玉烟伸出手臂翻了个身,看着自己的右腕上被仓行云抓伤的淤青,淤痕已经慢慢淡去,之前呕血的肺腑也好得七七八八。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这儿昏迷了多久?水玉烟起身,坐在床沿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是一间精致的居所,从水玉烟触手可及的床被床幔,到她目力所及的每一物,都是价值不菲的上品。水玉烟做公主的时候,所住的永翠宫已经是极尽奢华,没想到箫子山庄竟然有过之而无不及。她穿上床前的绣鞋,这不是她原先所着,身上的中衣也不是自己原来那件。绕过屏风打开衣橱,水玉烟想找一件外衫穿上,却见自己的衣裳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放在里面,不知道为她换衣洗衣的人,有没有被毒死。想来应是没有,这箫子山庄有一名世外高人啊。觉得有些口渴,水玉烟放弃挑选衣物,走向圆桌倒了杯水。此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她循声望去,与站在门口身躯呆若木鸡、双目却带有惊喜的萧白对上目光。水玉烟身上只穿着内衫中衣,满头青丝没有梳起,松松软软地披在她略显娇小的身上,头发掩盖了半张脸,大病初愈几近透明的脸色,更显得她羸弱。这般看起来,她浑身上下,哪儿也没有过去那孤傲如兰亭立似荷的气质,撇开她宛如月光般冷清的目光,更像真实的凡间女子。萧白本就对她情有所钟,此时更是感觉,有一股温暖到近乎烫心的热流窜过心肝,一种说不出的爱怜由心而生。当时水玉烟脸白如纸,春雨浸湿的春衫上模糊的血迹斑斑,那狼狈而虚弱躺在路边的身影映入他的视线,他心痛难当,几乎透不过气来。彼时的水玉烟看起来真像是死了啊!那时萧白伸出食指去探她的呼吸,手都是颤抖的。而现在,躺了整整五日的水玉烟活生生地站在这儿,他不由得失了神。他思绪万千,水玉烟却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当他傻愣了,淡淡地道:“萧白,是你把我捡回来的?”萧白微微点了点头。“我是不会感激你的。”水玉烟又道。果然是他认识的那个水玉烟啊。萧白淡淡笑了笑,又点了下头,道:“水姑娘,你好些了么?”水玉烟微不可见地笑了下,在桌边坐下,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四月初二了。”此时的水玉烟算是衣衫不整,这副样子本只该让她的夫婿瞧见,萧白本来还在守着礼节不肯进屋。但见水玉烟并不介意,也没有找衣衫穿上的打算,萧白才举步进屋,走到内室取了一件外衫给她披上,道:“虽然你看起来已经没事,但身子底没好,别着凉了。”水玉烟看着萧白在桌边坐下,伸手拢了拢外衫,难得屈尊降贵似地给他倒了杯茶,道:“你不好奇我发生了何事?”萧白微微一笑,道:“你想说自然会说。我只想问,你体内的毒……”他与仓行云当真是不一样的人,仓行云狂傲,冷漠寡情,只对自己认定的人事有好脸色,而萧白却温润如玉,没给人带来任何压迫之感。同样面对自己在乎的人,今日之事若换做仓行云,不打破砂锅问到底决不会罢休。水玉烟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纵然是到此为止了,一时之间也难以习惯没有仓行云的日子啊。若非别无他法,她是真不想在此等心境之下来萧山城。“萧白,你家中有个神医啊!”水玉烟淡淡地道。萧白的脸色却难得地冷了下来,他微微哼道:“解不了你身上的毒,这样又岂能算是神医!”这萧白对她也真是用心,只可惜了……水玉烟瞟了他一眼,然后又垂眸看着手中的茶杯,淡淡地道:“你觉得我的医术如何?”萧白应道:“自然是少有人及。”水玉烟怅然地道:“可我治了一辈子,也解不了这个毒,你又怎怪得了他。”时至今日,水玉烟也不再隐瞒,便将自己体内胎毒,跟萧白仔细说了来龙去脉。萧白默默地听着她讲完,心怜之时,情不自禁握住水玉烟握着茶杯的手,道:“仓行云知道么?”水玉烟当萧白是一时情急忘了礼数,伸手取过茶壶斟茶,不着痕迹地挣脱他的手,漫不经心地道:“我没告诉他。”“你怕他担心你?”萧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从来不忌讳告知他萧白自己的底细,那固然是将他当成可信赖之人,但是水玉烟对仓行云讳莫如深,并不是因为没将仓行云放在心上。正是因为将仓行云放在心尖,所以才怕对方担心而有所隐瞒。水玉烟总是如此,对越是在乎的人,越是隐藏自己。水玉烟淡淡地瞟了萧白略略变白的脸色一眼,道:“你是否觉得我挺可怜?”“不,可怜的是,把你放在心尖上的人。”萧白按住心里的叹息。水玉烟有些诧异,不由得多看萧白一眼,见他神色黯淡,道:“从小我就知道我命不久长,所以尽量不跟别人过于亲近,以免伤人。”萧白轻轻叹了口气,忍不住道:“但你却仍是、错将自己托付于仓行云。”他语音虽然淡得几不可闻,但是仍是给水玉烟听得真切。瞧萧白的样子,他本不想提及仓行云,但是却又忍不住。水玉烟硬生生按下内心浮起的神伤,一脸风轻云淡,道:“你听说了什么?”萧白看着她若无其事的模样,心知这绝不是水玉烟的真心。虽然不忍,但是也忍不住想要告知她仓行云的动向,好让她不会死灰复燃,彻底动摇仓行云在水玉烟心目中的地位,他萧白也才有一星半点的希望。她命不久长,他不在乎,即便是只能拥有她一年一天,也好过她属于另一个人。在此刻之前,知道水玉烟对仓行云情根深种,基于希望她过得幸福的想法,萧白不曾想过要拥有她,但既然仓行云得到了她不珍惜,那么就不能怪他萧白横刀夺爱。水玉烟如果不来找他萧白,他也就死守住自己的心,但是她来找他了啊。“水姑娘,他对你不住,你又何必对他挂怀?”看他欲言又止,水玉烟心里已经有了底,扯出一抹自嘲的笑,道:“他决定如何,你直说就是。”萧白咬了咬牙,道:“我听说,仓行云打算先迎妾室。”水玉烟抿唇一笑,喃喃地道:“妾室?那么他还想留着正室给谁呢?”这么些时日,仓行云的伤也应是好得差不多了,以水玉烟对仓行云的了解,反正已经失去自己最看重的,那么接下来对秦鸣的反击,也要开始了吧。可是,明知道仓行云是为了反击而做出的决定,明明他们已经天涯陌路,准备相忘于江湖,听到他要娶别人的消息,她还是心痛莫名啊。 3.31 你不想知道某些消息吗?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萧白见她那凄凉一笑,心中一痛,道:“难道你愿意这般委屈?”微微转头看向他,水玉烟突然换上一抹释怀的笑,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道:“你觉得呢?”她怎可能愿意!水玉烟性子极为自我,他萧白又不是不知道!她强作出无事般的笑容,更令他心里难受啊。他默默无语,水玉烟又道:“萧白,我与他诀别固然是因为秦鸣从中作梗,但我不肯给他留一分余地,是因为我体内的毒。这么多年,真是累人啊。”她本来就一直在为这件事伤神,若不是为了这个毒,她只怕也早已首肯婚事,哪里还容秦鸣来做程咬金。她若是仓行云的妻子,绝不容许秦鸣有半分空子可钻。所以,说白了,之所以走到今天的地步,也是她自己一手造成,怨不得人。只不过可笑的是,当她决意不顾一切允婚之时,却是诀别时刻到来。萧白默默地看着水玉烟,半晌后才道:“若你不介意,就留下来住一阵子吧。”他知道她想要一块清静之地,水玉烟在心中默默感激,举杯仰首喝尽了杯中的残茶,道:“好啊。”正是她所望啊。――箫子山庄占地恢宏,上百年的岁月并没有让山庄老化,反而生机勃勃,江南园林的建筑,由于年代久远,各处景致人工痕迹并不明显,都接近于自然。二三十年来箫子山庄几代庄主争位,导致声名有些没落,后来萧白以箫子山庄的庶出九公子之身,接掌了庄主之位,雷厉风行的手腕整顿了内乱,压制住没落势头,箫子山庄的名头慢慢在这几年振兴起来。俗话说人不可貌相,萧白看起来温润如玉,实际上没有手腕的人,又怎可能在那样的环境坐得稳这个庄主之位。水玉烟自认这些事与自己无关,并不去窥视萧白真面目,任由他在自己面前一贯的温柔体贴,不拒绝不抗拒,却也始终保持着一点距离。她一贯如此,不喜欢与人亲近,也没有特别在意什么人和事。排在她心目中第一位的除了自己以外,也就只有柳如修,一胞所生的弟弟,割不断的血浓于水。第二位的,也就是仓行云了罢?仓行云总想以身体为诱饵,叫她迷恋他,以期能够超越柳如修在她心目中的地位,而柳如修也时常吃醋于她对仓行云的在意。水玉烟皆不去理睬,自己心中明白,他二人都是不可或缺的,也就足够。若非她体内的毒……若非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若非……不可或缺么?仓行云已经离开她的人生了啊。“唉!”水玉烟坐在曲柳池畔,望着水中自己穿金戴银的影子,长叹了一口气。她任由丫鬟打扮,不代表她不认为这满头金步摇不俗气。当初住在永翠宫,虽然翠娥也总想给水玉烟戴上满头珠翠,却不敢违逆她的意思,但是现在的她失了过往的任性,也就随便了。池中倒影多了一个人影,水玉烟也不抬头去看,道:“拿来吧。”伸出手去,捧过萧白手中托盘上的一碗苦药,吹凉慢慢喝尽汤药。拜庄内老神医所赐,水玉烟每天一碗苦药,也不用自己抓药煎药,反而有时间百无聊赖地坐在这里赏景。老神医姓李名平,普通到极点的名字,水玉烟自是知道不过是假名。如此醉心于医术的人,甘心屈身在箫子山庄做个家用大夫,自是有原因的。也亏得李平痴迷研究水玉烟身上的毒,两个人互相切磋研究毒术,住了个把月,她的日子也不至于太无聊。萧白把托盘放在一旁,在她身边坐下,道:“可想去后山走走?你对药理熟知,李大夫说后山有许多药草。我是不懂,你倒可以去瞧瞧。”他在投其所好,水玉烟不是不知道。她漫不经心地道:“也好。”就当在别人屋檐下,没有理由任性吧。后山确实有许多药草,但是更多的是漫山遍野的野姜。此时正是花季,白色宛若蝴蝶一样的姜花满坑满谷,淡淡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原来,萧白要她来并不是看药草,而是看这一片姜花,目的只在于叫她散心啊。也真是难为他了,放着原定的生意不去谈,天天守在庄内盯着她喝药,嘘寒问暖。萧白的一举一动,就像她水玉烟要在箫子山庄常住了一样,她从头到脚都是新的,从衣裳鞋袜,到发饰耳饰,他都叫人送来为她亲自挑选,然后派人摆放在她屋里。而水玉烟住的那间房,竟不是庄里招待客人的客房,而是萧白自己所住院落的偏房,一庄之主的院落,怪不得房内之物都是上品。也因此,水玉烟在箫子山庄的地位昭然若揭,别说下人,就连其他不当家的主子们,也都对她既敬畏又客气。敬畏纵然是怕水玉烟素来的声名,客气则是萧白故意为之了。把她的起居照顾得无微不至,把她安置在主人的院落,庄内其他人会怎么想?甚至有些个激动点的忠仆,看着水玉烟的目光,让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箫子山庄的女主人,就只差称呼而已。但水玉烟既然选择住下来,自然不去管那么多闲言碎语。她向来随着自己的性子行事,不像萧白出身名门礼数颇多。萧白当然不知道,即使是她水玉烟与仓行云已有夫妻之实,也没有要成亲的心思,更何况只是下人的指点和议论,更加不可能成为她的顾忌。“水姑娘,我过两日要出门一趟。”水玉烟本是闭目闻香,感受自然的气息,听到萧白的话,张开双眸转头看向他,应了声:“嗯。”萧白小心地查看了水玉烟的神色,见她没有什么不对,又道:“你可有什么需要,我替你带回来?”水玉烟笑了笑,往前走了几步,道:“你给我安排的东西够多了。”萧白跟在她后面,多问了一句:“你不想知道某些消息吗?” 3.32 女神的另一面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不想。”很干脆的回答。某些消息?水玉烟轻笑,萧白是想说仓行云的消息吧。她满不在乎的样子,令萧白有些惊讶,水玉烟当真放下得如此之快么?他又问:“你不想知道仓行云的消息,也不想知道你弟弟的消息么?”听言,水玉烟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道:“即是如此,给我捎个平安信去风云水火宫吧。”一个月没有消息,他们必然急坏了,毕竟如今宁啸还没有露面,他们怎么知道不是宁啸将她掳去,他们又怎么知道她竟会躲在箫子山庄。萧白看着水玉烟漫不经心的表情,不死心又问:“仓行云如此对你,你不恨他?”此话换来水玉烟一阵轻笑,她扬起下巴看向天际,喃喃道:“为什么要恨。”这又不是他的错。然后她继续往前走,没看见萧白有些复杂、甚至有些阴翳的神色。水玉烟不是一向记恨吗?难道仓行云在她心中,真的无可取代,就算负了她,她仍是恨不起来?莫非不是仓行云负心,这只是一个局?那水玉烟郁结在心呕血又是怎么回事?萧白心里转了十个八个弯,回过神来,却见水玉烟往山崖边上去,并且试图飞身下崖。他立刻奔上去,拉住她的手臂,道:“你想做什么?”水玉烟往回退了一步,不着痕迹地轻轻挣开萧白的碰触,望着山崖下面的某一处,道:“那儿有我寻找了许久的药草。你在这儿等等,我下去采来。”萧白来不及阻止,水玉烟已经轻身脚点崖石坠下去,落在半山处。她的轻功果然是一绝,萧白循着她的足迹,也轻松地跟着下了山崖。她想采的那株植物,却仍在手臂够得到的范围之外,水玉烟看了看旁边的环境,越过那株药草,只有一棵脚趾头般大的小松树。想着,她掠身而起,脚尖着力在小松树上头,手臂轻轻一拉扯,把药草抓在手中,再飞身掠回。她研究许久,总算是开出一个有用的药方,这株药草配齐,就可以尝试着给仓行云制出抗毒圣药,她当真是找了不少时间。没想到在这儿找到,心里不由得有些欣喜。但是转念一想,找到又有何用?她与仓行云已经失之交臂了。这么一想,心下一沮丧,悬凝的内力一松,运气也慢了半拍,水玉烟感觉身子迅速往下坠。她没有落足在萧白旁边,差了半步,整个人往崖下滑去!萧白眼明手快,及时拉住水玉烟的手,将她慢慢往上提。奈何他们本来处身的位置,只是一个大一点的崖石,站两个人也是不关紧要,却不能承受这样大的拉力。萧白暗道不妙,崖石松动,两人都坠了下去。下坠之初,萧白运气沉身下坠,托住水玉烟的腰,往旁边一棵松树上使力抛去,水玉烟拦腰挂在松树上,萧白却一路擦过崖石,摔了下去。水玉烟慌忙提气跃起,飞身而下。所幸山崖不高,也只是在半山上掉落,萧白身上多处擦伤,左手下臂也惨遭骨折,他痛得晕了过去,但好歹没有丢命。更庆幸的是,医术高手水玉烟在侧,为他接骨治伤也是简单。现在麻烦的事情是,如何将昏死的他带回山庄。萧白手臂骨折,脚踝也崴了,不适宜拖动,只能把他放在平整的地面上。在附近找了一些草药,护理好萧白的伤后,水玉烟就近找了块稍微干净的石头,也不管身上华丽的衣裳,坐在石头上等。出门前,她头上挽着精致的发髻,插着四支金光灿灿的步摇,身上穿的衣裳,是进贡的上好衣料所制。她虽出身江湖,但是血缘上尚属皇族,这一身打扮,虽然水玉烟自认为俗气得可笑,但在她身上也不至于突兀,反而显出一丝贵气来。如今经过这一落崖,发髻凌乱,步摇金钗掉了一支,身上的衣裳也微皱,有些地方还沾上了泥尘。水玉烟索性把剩下的头饰全都取下,把拖曳碍事的外衫脱下扔在一旁。但是想了想,水玉烟又把外衫给萧白盖上。然后,坐在石头上沉思。她手中,拿着那株以落崖为代价采来的药草。这草有个霸气的名字,叫鬼见愁,少见得很,搭上水玉烟配齐的其他三十五味药材,炼制成药丸,仓行云只需要七日一粒,七七四十九天后,他的惧毒体质就可能改变。虽然不能叫他百毒不侵,但是能及时护住他的心脉,不会立时倒地不起。仓行云要迎秦鸣进门,叫她水玉烟与他人共享一个丈夫,决计不可能,两人自然已无瓜葛,但是药方研制出来,药材也都已经配齐,还是炼制出来,送他一个人情吧。世人只道水玉烟爱记恨,却不知道她恩怨分明,该记恩的她也不会忘。仓行云对她的深情厚谊,她只怕永远都忘不了啊。她就当,还他的情。想着,水玉烟叹了口气。纵然能够救尽天下人,却救不了自己啊!“水姑娘……”轻轻的叫唤使水玉烟回过神来,萧白醒过来正要想办法坐起来。她走过去扶着他没有骨折的手臂,轻轻将萧白扶着坐起,口中道:“你伤的不轻,悠着点儿。”他的样子可真是狼狈,面冠如玉风神俊朗的脸上,此时有好些细小的创伤,身上的衣服也被崖石树枝勾破,加上水玉烟又撕了他的衣服包扎伤口,萧白此时身上的衣裳是破破烂烂。手臂骨折处的衣袖,上面是一片干涸的血迹,更别提他身上多数擦伤,整个人血迹斑斑。萧白看了看自己的落魄模样,心里无奈,好像他在水玉烟面前,时常是这种样子。想了想他不由笑道:“肯定是因为你的医术太好,不用太浪费,所以才时常要劳烦你。”虽然萧白是为了救自己才这样的,水玉烟脸上却没有什么感激之色。萧白对她别有心意,她不想给他任何希望,也许一丁点儿关心,就能让他万劫不复。她淡淡地分析当下的情况:“眼下,你左手骨折,右脚崴了,我们怎么回庄?你的情况,我可不能拖你回去。”萧白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状况,各种疼痛虽然经过水玉烟的药敷有所缓解,仍然改变不了他现在是半个废人的事实。但是此时日渐西下,看样子快天黑了,不回去难道在此过夜吗?他问道:“我昏了多久?”水玉烟答道:“估摸得有两个多时辰了吧。”萧白点了点头算是回应,然后看了看四周,没有食物,没有饮水,连火堆都没有。他心下迟疑,思忖了一会,才忍不住道:“我们未用午膳就出来了,你该是饿了吧?怎么不打只山兔来果腹?”山兔?水玉烟怔了一下,然后也看了看四周。江湖中人行走江湖,时常是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打猎捕鱼做食,可是她水玉烟从来不露宿荒野,四处行走赶路也绝对会带足干粮,不然就是有他人伺候。她虽然觉得腹中饥饿,也未曾想过要去打野兔。想着,水玉烟淡淡一笑,道:“我不会。”轮到萧白怔住,然后小心翼翼地又问:“那你可会烹煮或者烤肉?”水玉烟很干脆地道:“不会。”“缝纫呢?”萧白看着自己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抱着一丝希望。没想到水玉烟仍旧是利落的回答:“不会。”“那你会什么?”萧白不抱希望地道。水玉烟无辜地看向萧白,道:“萧庄主,你可以直截了当地把你心中想的说出来。事实上,你们所认为女子该会的那些中馈女工,我都不会。但是,如果我不会医术,你眼下早就失血过多而死了。”活了二十二年,水玉烟当真是把全副心思全部放在医术上,研究如何解自己身上的毒,从来不曾想过要去学习其他。跟云涌读书识字,是为了看医书写药方,跟风驰学习经商手腕,是为了慧园门众不至于饿死。水玉烟总是跟仓行云说她不适合为人妻,不懂得相夫教子侍奉公婆,是说真的啊。萧白从未见过连中馈女工都不会的女子,水玉烟可真特别。但是目前的状况,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我行动不便,你不会打猎,看样子,我们除了想办法回山庄,便只能在这儿饿死了。”水玉烟不以为意地道:“我去搬救兵不就好了?”她知道要搬救兵,那先前等了两个多时辰,她为何不去?萧白转念一想,水玉烟想必是怕自己昏迷不醒,恐遭野兽吃掉,所以才等他醒了,才打算回去找人来救他。他心下感动,正想说些什么,却见水玉烟又道:“既然你已经醒了,就指点我路向吧?我不认识回箫子山庄的路。”萧白瞪着水玉烟,先前的感动,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可真是自作多情不是?“水姑娘,这儿就在箫子山庄后山,回去也不需要走几步。”怎么就不认识路呢?水玉烟究竟还有哪些不为人知的缺点? 3.33 贱人之姿提及她名字都不配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萧白心中的水玉烟,一直是仙子一样的存在,让人仰望她在高处,没想到今天却看见她最真实的一面。这样的水玉烟,显得娇俏可爱得多,让萧白更是控制不住地动心。素来任性的水玉烟,也不觉得什么都不会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地方,她漫不经心地道:“既然你醒过来了,就跟我说说怎么走吧。”叫水玉烟想什么办法把萧白拖回去,她着实没办法,若是要抱着萧白掠上这山崖,她轻功虽好,却也是十分冒险。萧白叹了一口气,道:“有劳水姑娘了。”水玉烟临去之前,萧白忍不住叫住她,道:“水姑娘,我身上有火折子,你好歹点上一堆火。”天黑之后豺狼出没,别等她回来了,他就已经葬身狼腹。听了他的话,水玉烟这才在附近捡了一堆柴火,在萧白旁边燃起一堆火。烧火她倒是在行,因为炼药需要。看着水玉烟专心搭柴堆的动作,萧白不由得笑了笑,道:“水姑娘,你若要嫁人,可千万找一个匹配得上风云水火宫的,琐屑家事有人伺候着,才可以安心研究毒术。”他说到嫁人的时候,水玉烟手顿了顿,很快她就恢复了动作,口中道:“娶我这样一个命不久长的人,是迫不及待想娶进第二房妻子吧?”命不久长……萧白在心里叹息。就算命不久长,他也希望有那么一天啊。他心中暗下决心,不管用什么方法,定要让水玉烟退到自己怀里来。她是否命不久长,她究竟能够活多久,萧白不在乎,只想倾尽自己的所能去照顾她,守护她。“天无绝人之路,你都已经活到了现在,又何必怕活不下去?”话虽是这个道理,但是水玉烟却不这么想,只有被死神拼命追赶的她,才深感疲累。她勉强勾起一抹冷清笑意,道:“再说吧。”――落晖城,溢香居冷香小筑。维持了一个多月的阴沉,虽然春暖花开,庭院里绿意盎然,但是冷香小筑内,却始终不能拨云见日。“绝命,有消息了么?”仓海坐在书桌后,瞅了一眼僵立在窗户旁的仓行云,问道。绝命叹了一口气,答道:“没有。”“这水玉烟究竟躲哪儿去了?上天入地了不成?”仓海也是一阵心烦。秦鸣住在溢香居,虽然有人专门看守,但始终是个危险的存在。宁啸的人时不时来走场子,他们也没办法规避。七日一次的蛊毒发作,仓海也不能幸免。话说回来,找到水玉烟,又能如何呢?难道她就会回头?她回头了,岂非又是一场恶战?绝命恭敬地垂眸,没有说话。仓海又道:“追命的消息呢?”追命这人向来急躁,他去了苗疆边上的朔云城,找寻林晓双的下落,打听解蛊的事情,倘若打听到了什么,必然是第一时间就送消息回来,但是他也是杳无音讯。绝命答道:“追命派人送了信回来,说是没有找到林姑娘,也没能见到蛊王。毕竟苗疆难入,他孤身一人也不敢冒闯,便留在那边等候指示。”“想见蛊王何其困难,你差他回来吧。”仓海对这件事,本来就不抱希望。黑煞门在江湖中地位虽然高,却始终跟用毒的人保持着距离,苗疆更是一块死角。就算见到了蛊王,也未必就能得到解方。“是。”绝命应了一声。仓行云转过头来,道:“消息都放出去了么?”“是的。”看着仓行云脸上深沉的狂戾,毁天灭地的气势,就算是天天见着,绝命也觉得心惊。本来仓行云就是一个沉睡中的猛狮,被招惹了,当真是凶狠。尤其是,仓行云想将秦鸣碎尸万段,却碍于仓海受缚,不得不一忍再忍,就算是宁啸频繁地在这里出入,也奈何不了宁啸半分,仓行云内心的暴怒更加聚集在一块。眼见仓海毒发数次,日渐憔悴,整个黑煞门都是愁云惨淡啊。门被推开,余飞花走进来道:“行云,秦鸣要见你。”仓行云想也不想,回绝道:“不见。”“可是……”他若是不见,秦鸣又是有所威胁啊。余飞花却没说出口,大家都明白她后半句的意思。迫于仓海中了秦鸣的蛊毒,见一面也不是原则上的问题,仓行云就只好应了。坐在书桌后,看着那张绝美的脸庞,仓行云就感觉额上青筋直跳,需要攥紧拳头,才能按捺住想掐死她的冲动。秦鸣倒是轻松得很,她斜倚在一旁的椅子上,柔媚地笑道:“行云,你我关系已经不同往日,又何必对我如此凶狠呢?”仓行云眸中聚满了风暴,却没有说话。秦鸣不在意地笑了笑,又道:“你允了我妾室,我是不在意,但是啸儿可吞不下这口气呢。”他不会娶别人,水玉烟被气走了,按照水玉烟的臭脾气,万万不会嫁给仓行云,那么是妾室还是正室,又有什么区别呢?这个她一眼就瞧上的男子啊,即使是发怒,也是如此勾动她的心弦,即使他爱着别人,她却还是念念不忘。那一夜秦鸣精心设计,原本只是想让仓行云乱去阵脚,没想到竟会让水玉烟亲眼见着,真是出乎意料的好结果啊,赶走水玉烟,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以水玉烟那样高傲的性子,又怎么忍得住这口气呢?看着秦鸣搔首弄姿,不断朝他释放着媚态,仓行云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像盯着猎物一般,死死地看着她,仔细瞧上去,还透露着掩盖不住的鄙夷。如果不是仓海受缚,他早就将她撕成碎片几百次。仓行云不说话,秦鸣却不甘寂寞,她抿唇一笑,站了起来走到他身旁。她柔弱无骨地靠在书桌上,离仓行云不过两尺之遥。她吐气如兰,笑道:“行云,日子你可定下来了么?早日成亲,仓门主也就早日解蛊,不用受苦啊。”靠得如此之近,仓行云闻得到秦鸣身上散发出来的脂粉香气。他不免想起水玉烟,水玉烟不爱妆点自己,她没有时间去想这种事情,所以,在她身上除了药香味,闻不到其他味道。想到这个,他心中又是一痛。水玉烟啊,她究竟在哪儿?为何那么简单的擦肩而过,就失之交臂了呢?仓行云如此明显的失神,秦鸣又怎么会看不见呢?她眸中闪过一丝不悦,倾身一倒,落在他怀中。怀中突然多了个人,仓行云自然回过神来,他身上霎时散发出森冷的气息,阴狠地道:“下去!”秦鸣粲然一笑,藕臂顺势勾住仓行云的脖子,将头轻轻靠在他肩窝上,柔媚地启齿:“行云,你又何必推拒我呢?咱们成亲之后,少不得有此亲密时刻呀。”仓行云厉声喝道:“秦鸣!你滚不滚?”他不敢伤她分毫,也就给了秦鸣可乘之机。利用子母同心蛊,这招算她高段!知道仓行云不敢对自己如何,秦鸣自然也就不怕他了,她的手抚上仓行云的胸膛,有一下没一下的,全身的重量仍然靠在他身上。她笑得十分开怀,口中道:“倘若是水玉烟这般躺在你怀里,你可舍得叫她滚?”枉费仓行云脑子十分好使,为何就不想想,只要他对她秦鸣和颜悦色一点,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而他偏偏一而再地惹怒她,叫她想对仓海好些,都没办法说服自己。“行云……”秦鸣低低笑道:“你心里时刻记挂着水玉烟,我可以不在乎,但是,你对我也要稍微好一点!”激怒了她,那么水玉烟也别想好过!如今那个贱人虽然下落不明,迟早也是会浮出水面的。仓行云简直就要被秦鸣气疯了,他霍地站起,秦鸣还挂在他脖子上,他猛地擒住她的手,将她往旁边一扔。秦鸣没想到他居然会动手,一个措手不及被扔在一旁,额头重重地撞上桌角,破了一个口子,艳红色的鲜血,顺着她美丽的脸庞滴了下来,看起来竟更加美艳!她这一受伤,仓海必然要受十倍的痛苦,仓行云早就见识过了。但是这一时冲动是仓行云预料不到的,此时也是一阵懊悔,他急怒攻心,怒吼道:“索命!给我把她带走!”秦鸣抬起纤细的手指,抚摸上自己的脸庞,看着指尖上那触目惊心的鲜红,她倏地一笑,道:“怎么?水玉烟已经变成你的禁忌,提也提不得了?啧啧啧,仓行云,为了水玉烟,你连父亲都不在乎了啊。”索命走了进来,却也不敢强行对秦鸣做什么,方才仓海房中可是响起了余飞花的惊呼,只怕正是因为秦鸣额上的伤引起的。仓行云眯着眼睛,双手成拳忍不住怒意而抖起来,他咬着牙逼出一句话:“秦鸣,以你贱人之姿,就是提及她的名字,都是不配!”这话说得秦鸣心中一痛,她冷笑上脸,却不再说什么,踩着充满戾气的步子,甩袖夺门而去。索命见着了她脸上的狰狞怒意,忐忑地道:“少主,你这般激怒于她,对水宫主可不见得是好事。”秦鸣一定会将怒气发在水玉烟身上,只要有机会,必然又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殊死之斗。 3.34 你不在意礼法了?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由于萧白崴了脚行动不便,出门计划自然是延了下来。他行动不便 ,自然没办法来找水玉烟,而且箫子山庄内有着医道圣手李平,也无需她来操心治伤问题。水玉烟自此有了时间,借着李平的炼药房炼起药来,等候的时间里,她就翻阅李平收藏的医书。春夏之交,午后的阳光斜斜地从窗口照了进来,水玉烟窝在炼药房内的软榻上,安静地看医书。这软榻也是为了方便她,才置来的,萧白的细心几乎是无孔无入。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水玉烟不为所动。只见两个小丫鬟走进来,在药架前停下,听两人细碎的对话,似乎是照吩咐来拿药。眼见四下无人,两个小丫鬟说话的声音倒也越来越大,听着,她也听出了这两个丫鬟是萧白跟前伺候的。“翠儿姐,你说那位水姑娘,真的会成为咱们的庄主夫人么?”“未必,我听其他主子们提起过,水姑娘与黑煞门少主交好。你瞧她来咱们山庄这么久,也没见她对庄主有什么感情。”“我倒不认为一定要感情才能成婚,那仓少主下个月都要娶老婆了,有感情又有什么用?还不如嫁咱们庄主呢。”“这倒也是,庄主对水姑娘当真是好啊,过去这些年,庄主不都亲自四处寻找稀罕之物,送去给水姑娘吗?这水姑娘究竟长不长心哪……”“那可不,咱们庄主长得是一表人才,对人又好,不知道多少名门闺秀喜欢他呢,但庄主一门心思对水姑娘好,也不知道水姑娘为何就是不为所动……”“说起庄主这回受伤,水姑娘几乎都没有探望过……”“咱们庄主,可比那位仓少主好得多啊,至少他绝不会变心呀!”“……”数着萧白的各种好处,还有水玉烟的各种铁石心肠,两个小丫鬟拿了药酒渐渐地远去,渐渐地炼药房里,除了药炉里愈烧愈旺响啪啪的火苗,没了其他声音。阳光渐渐退去,水玉烟背光垂着眼睑,脸色在忽明忽暗的光线里,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抓着医书的十指,确是紧紧地攥着,力道大到医书被捏得皱巴巴的,甚至还脱落了几页。这段时间,她每天白日里心情都很平淡娴静,没有恼恨,甚至很少去想仓行云,但是她总是隔山差五做梦,梦见那一夜,那个让她心碎的画面。好似水玉烟对仓行云的记忆就此定格,所有的一切美好回忆都淡了,只记得他赤‘裸的身子,与别的女子搂抱在一起的画面,还有之后发生的什么事,那就是她不得而知的了。仓行云在床第之间的热情,有别于他平时的冷漠寡情,他是十足的狂放不羁,连带着她这个冷冷淡淡的人,都随他起舞。从今往后,那个既温柔又狂野,只在她面前耍赖皮的仓行云,不再属于她水玉烟。想着,水玉烟的心顿时被嫉妒占满,这种情绪自然不是第一次出现,但还是令她感觉陌生。所有熟识柳绿蕙的人,都说除了柳绿蕙对世人的热忱她水玉烟没有以外,她与柳绿蕙不只是外表肖似,就连性情也相像。当年面对坐在龙椅上那个男人的三宫六院,柳绿蕙是何感受,水玉烟总算了解了。这是一种忿恨,占据心头,却又无从排解。报复?纵然自己下得了手,水玉烟也不认为杀了仓行云心下就能好受,也不认为杀了秦鸣,时日渐长,她就能忘记这段往事。心痛无以复加……一只属于男子的大掌,轻轻按在水玉烟攥紧医书的拳头上,待她抬眼放松下来,那手的主人便把医书取出,然后坐在桌边,抚平了书页,一页一页地,把脱落的页面黏上。水玉烟看着萧白不太自然的动作,他左手还挂在脖子上,用手肘轻轻压着书卷,右手缓慢地粘书,一次不成功,再一次。她也不去帮忙,就这么看着。察觉到水玉烟专注地看着他的动作,萧白没抬头,手上还在缓慢笨拙地粘书,嘴上道:“仓行云虽是迎妾,江湖上人尽皆知。但是,即使是遭贬冷宫,好歹也是堂堂一朝公主,岂可委身做妾,宁啸自然不肯,朝廷正在干涉这件事。”萧白一字一句缓慢说完,直到他手中的残页粘好,他才抬头看向水玉烟。水玉烟还是之前面无表情的样子,手上没有医书可抓,此时她抓着的是自己的衣摆,那上好的绸缎给她揪得像块抹布。她微冷地道:“你故意告诉我这些,是想看看我的底限在哪儿?”萧白撇嘴笑了笑,他是故意的没错。那日在山崖上,水玉烟那么云淡风轻地说不恨,萧白实在是难以相信。先前那两个小丫鬟,也是他安排进来碎嘴的,她不关心他的伤势养得如何,十数天没去看过他,他就亲自来给她看看。庶出加上生母是贱婢出身的身份,萧白向来不得宠,他从来不得罪人,对箫子山庄任何人,都是和和气气恭恭敬敬的,暗地里他却从未停止过用功。并非他喜欢这些名利,只不过有时候想要一些肯定。所以,对水玉烟,萧白也是用了心机。他本没想过要争夺,但是他辗转求而不得的人,仓行云竟然如此负她,他就实在忍不住了。一面不动声色地,将水玉烟归在未来箫子山庄夫人的位置,一面适时地放出仓行云的消息,好让她一路躲避,直到退进他怀里无路可退为止。显然,水玉烟并不蠢笨,她不是看不出,只是装傻不予理会。萧白走到水玉烟面前,与她同榻而坐,专注地看着她的双眸,却不说话。水玉烟轻笑,道:“你不在意礼法了?”她非常确定,不喜欢萧白此时侵略性十足的气息。看着她不达眼底的笑,萧白叹了一口气,道:“你何时,才能对我真心地笑?”水玉烟敛了笑,低下头去,却见萧白突然伸手,将她的手握住,她着实愣住了。 3.35 爱得深的人一开始就是个输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萧白出身名门,即便城府颇深,但是对她向来守礼,今儿个这番,必然有所图。不过水玉烟想了想,倒也不是十分在意,反而很想知道萧白这般用心,到底在图谋什么。反正即使仓行云不娶秦鸣,她也不会回头,而她身上的毒越养越霸道,也不知道她还能压制多久,既然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可以过活,她又何必在意那么多事呢?自从柳如修出事后,她本来就对世事心灰意冷了啊。“玉烟,你觉得箫子山庄的日子过得如何?”萧白终归没有水玉烟沉得住气,在爱之一字面前,爱得深的人一开始就是个输。他居然逾距叫她的名字,而不是水姑娘。水玉烟淡淡地笑了,也没有缩回手,由着萧白握着,淡淡回道:“还不错。”她的笑容有些漫不经心,却也有几分真心,萧白心下一喜,又道:“你,可愿就这么住下去?”水玉烟嗤的一笑,问道:“你想说什么?”萧白脸上布满严肃认真,卸下了温和沉稳的面具,双目锁住水玉烟的双眸,道:“玉烟,嫁给我可好?”心知他如此认真,糊弄是过不去的了。水玉烟轻轻皱了皱眉头,道:“你不介意我与仓行云有夫妻之实?”好个一针见血!水玉烟感觉萧白握着她的手僵了一下,但是很快又紧了紧,之后听见他坚定的声音:“我不介意。”水玉烟微微有些吃惊。萧白看重礼法,她直截了当说出男人最介意的事情,想让他自己退回去不再逼进,但是他居然这么认真地说不介意。她只好祭出另一招:“你知道,我身中倾城之毒,无药可解。”萧白轻轻一笑,道:“玉烟,你自己也认为自己命不久长,那么嫁给谁又有什么区别?嫁给我又能怎样?我能照顾好你,箫子山庄也有老神医,与你共同研究解毒良策,我想,以你的性子也不会还抱着,与仓行云再续前缘的希望吧?”他倒挺了解她啊!水玉烟挣开他的手,穿上绣鞋下了软榻,走到药炉前添了一把柴火,状似漫不经心地道:“萧白,我可能很难接受与你肌肤相亲,你娶我得不到任何好处。”萧白为她的直言略感困窘,他堂堂男子,尚且不能自然开口谈论这样的事,倒不知道她一个姑娘家,如何轻易拿出来说。水玉烟,就是这么与众不同啊。他整了整心绪,道:“我也没有指望你能改变心志,这么快就接受我。”水玉烟不理会他,自说自话:“你知道我素来任性,之所以没跟仓行云谈婚论嫁,是因为一旦我嫁了他,在我想做自己的事情,而不将他考虑在我计划内之时,他必然不肯。”萧白静静地听她诉说,淡淡问道:“你有什么计划?”水玉烟掉头回来冲他一笑,有些自嘲地道:“例如,我累了,不想竭尽脑汁为自己续命,他一定会恨我的。”萧白慢慢消化完她的话语,心中蔓延着痛楚。两人良久都不再出声。在水玉烟眼里,萧白何时有过这样的失意?直到药炉里的火光减弱,水玉烟又添了一把柴,然后垂眸淡淡开口:“萧白,既然我本来就命不久长,我许你一年可好?”还他的情啊,却不知道是害了他还是为他好。这也算是折中的办法了。她的声音淡得很,如果不仔细听,在柴火烧得噼啪响的间隙里,萧白根本就听不清楚。但是他本来专注心思在水玉烟身上,自然听得一字不漏。听言,萧白猛地站起,脚踝刚刚复原,猛一使力还有些疼,但是他不管这些,快步走到水玉烟身边,右手捧着她的脸,仔细地看着她的神色。她是认真的。霎时间巨大的喜悦充斥着萧白的内心,此时,水玉烟又道:“一年之后,你就写休书放了我。”萧白改成握住她的手,郑重地道:“一年之内,除非你愿意,我绝不碰你,一年之后倘若你对我仍如今日,我就写放妻书放你。”水玉烟看着萧白郑重其事地给她承诺,唇边扯出一抹无奈的笑。很好,她终于找到一个理由,继续想办法去压制与生俱来的毒,不这么样,她还真怕自己厌倦了生命,突然就放手跟着黑白无常下地府。只要萧白捆绑住了她,她就不能撒手,说来她也是自私啊。可是,她不能舍下柳如修啊。“玉烟,你说我们把日子订紧一些,可以么?”萧白垂眸等着水玉烟的答案。水玉烟微微扯出一抹笑,道:“你决定就好。”以她猜测,萧白在来这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无非是两条路而已。其一,水玉烟若是答应了,就赶紧定下日子以免夜长梦多;其二,她若不答应,他下一步又该如何做。萧白此时也不管水玉烟的笑容出自真心,还是在于敷衍,能够得到她这样的允诺,已经是让他非常满足的了。他温和笑道:“我立刻差人备好聘礼,亲自送去风云水火宫,然后再定日子。”“不必走文定之礼了。”水玉烟抬眉回了一句。萧白脸上的笑顿时冻结,心里颇不是滋味,但是他还是扬起一抹温和的笑,道:“那也至少要请风云水火宫的人,来参加婚礼吧?”水玉烟点了点头,道:“嗯,那些聘礼什么的,你若坚持,就日后再补,日子早些定下来也好。”此时水玉烟的心里想着,倘若仓行云听说了这个消息,会怎么样。若不想对萧白失信,婚期最好不要拖太久,以她对仓行云的了解,他必会不择手段阻止。仓行云那样我行我素的人,又岂会在意江湖中人说他什么。见水玉烟这么说,萧白心中方才的酸涩也就褪去,他温温的道:“那我便去安排人手准备了。”婚期,宴请宾客,准备喜宴用品,发送请柬,诸多事宜就让萧白忙去吧。水玉烟目送萧白离去的背影,心里只觉得空荡荡的。这般选择,真的好么? 3.36 越是无情的人,越是至情至性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今日是五月十四,距离五月十八的婚期还有四日。对水玉烟来说,婚期之事好像与她无关,她依然每日在李平的炼药房里,看看医书,炼炼丹药。李平在一旁挑拣着药材,抬头看了看事不关己模样的水玉烟,忍不住问道:“我说小丫头,你既然不是真心,又何必答应萧九的求亲?”这些年轻人心中想的事,真叫人猜不透啊。水玉烟漫不经心的回应:“前辈何以看出,我就不是真心的?”李平嘿嘿笑了声,道:“这庄内有几个人看不出?也就萧九情根深种一头热。”萧白自然不是不知水玉烟允婚并非本意,作为当事人,他心里亮如明镜。但是萧白却满心希望能够让水玉烟改变,就算她永远不会忘记仓行云,只要安分地做好萧夫人,他就没有别的企望。萧白本来就只是想把水玉烟揽到自己羽翼之下,守护她,不让她再为仓行云所苦。可惜啊,在李平看来,萧白是半分机会都没有的。利用水玉烟对仓行云的心思,而逼得水玉烟退到自己怀抱,这本来就输了一大截啊。水玉烟将医书放在一旁,走到李平旁边帮手,口中道:“前辈是有阅历的人,又岂会不知,有时候人走到了某一处,根本无路可退。”她真不知道一时冲动之下,做出这样的选择,究竟是对是错。当时她心绪不宁方寸大乱,后来冷静下来,也深觉得这样对萧白不好。她是在把萧白往火坑里推啊。李平抬眉看了看她,摇了摇头,念叨道:“你觉得接下来的事情,你承受得住?”这婚讯必然很快传到黑煞门里,那位我行我素的黑煞门少主,只怕不会善罢甘休啊。水玉烟微微怔了一会儿,才苦笑一声,道:“前辈认为,我还有其他选择的余地么?”仓行云知道这件事,会作何反应呢?以她素来对仓行云的了解,只怕要做出惊天动地的事情来,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他身边尚且一团乱,他还有个等待迎娶的美妾,有这个功夫来闹她么?“自古多情空余恨啊,越是无情的人,越是至情至性。”李平再一次摇了摇头。水玉烟住在箫子山庄,目的在于逃避,所以外头的消息基本上都不知情,萧白也是故意为之,挑拣着消息让她知晓。水玉烟此时又怎么知道,黑煞门上下四处寻找她,已经人仰马翻。她心不在焉地挑拣着药材,李平则在一旁惊叫:“我说水宫主,你别乱来啊,这是我已经分好了的,你却又丢回去!”闻言水玉烟愣住,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药材。她的心绪果真如此之乱么?竟然连最熟悉最简单的事情,都做得乱七八糟。仓行云啊仓行云,这发狂的相思,噬心的痛苦,你又是怎么度过的呢?此时落晖城冷香小筑内,仓海正在庭院里跟余飞花头对着头,小声嘀咕些什么,太过于专注,不知道仓行云走了过来,就在他们不远处站定。“这件事是真的么?”“那么多人接到了喜帖,这还能有假?”“老头子,这可怎么办啊?”“这还能怎么办?两条路,要么咱们去抢亲,要么就别让行云知道!”“别让行云知道?你疯了吧?”“……”老两口嘀嘀咕咕着,一道声音闯了进来:“什么事不让我知道?”仓海与余飞花无奈对望一眼,双双抬起头来,仓海打了个哈哈,道:“没事儿,没事儿!”仓行云阴骘的目光锁住老两口,沉声道:“说!”喜帖,抢亲,这么明显的讯息,仓行云心里已经有了个底。但是他潜意识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猜测,他绝不相信水玉烟会在诀别之后,短短两个月就选择了嫁人!他求亲求了一两年,都还是柳如修出事,水玉烟情急之下才被迫允的婚,她心里爱着他尚且不嫁,仓行云绝不相信她会嫁给别人。老两口被仓行云的怒喝吓了一跳,互相觑了一眼,却没敢开口。想仓海纵横江湖之时,是何等的威风,没想到在眼前这个儿子,还有那个无缘的儿媳妇水玉烟面前,却是胆小如鼠啊。一道轻笑传了过来,秦鸣袅娜多姿的娇躯便越过月洞门,走了过来。她边走边道:“行云,你何必对门主和夫人这样凶,你想知道,不如鸣儿来告诉你吧。”这个消息,可真是惊天动地啊。仓行云与水玉烟之间,彻底玩完了!想到这个,她秦鸣就笑得拢不住嘴。仓行云森冷的目光盯着秦鸣,从牙缝里逼出了两个字:“你说!”秦鸣笑得十分妩媚,她看了一眼一旁满脸惋惜的仓海夫妇,才调转目光回来看着仓行云,朱唇轻启道:“风云水火宫的水宫主,下嫁箫子山庄庄主萧白,婚期定于五月十八,没几天了啊!”这件消息可谓是今年最为轰动江湖的了,比起黑煞门少主仓行云即将迎娶明珠公主为妾,有过之而无不及啊。这水玉烟的性子也着实是刚烈,只怕受不住仓行云准备另娶她人的打击,所以干脆报复一番吧。秦鸣这厢得意地想着,仓行云身上却突然出现了毁天灭地般的狂戾气息,他倏地伸手掐住了秦鸣的颈子,道:“你再说一遍!”他力道很大,秦鸣顿时觉得颈子疼痛起来,那边仓海更是双手抚着脖子,面上满是痛苦之色。余飞花惊呼,立刻上前抓住仓行云的手,道:“行云,你快放开!你爹受不住啊。”仓海所受的痛,必然是秦鸣的十倍,仓行云此时理智全无,只觉得心被利爪掐得透不过气来,下手劲道根本就没个准头。仓行云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痛苦的模样,陡地松开了秦鸣,秦鸣一个踉跄软倒在地。一阵风掠过,庭院内哪儿还有仓行云的身影。余飞花赶忙把仓海扶住,仔细地给他擦去额上的冷汗。秦鸣藕臂支撑在地上,面对着仓行云消失的方向,唇边泛起狰狞的笑意:“水玉烟,你不让我好过,你也别想好过!”仓行云不属于我,你也别想得到!不要以为躲去箫子山庄,就可以远离这一团纷乱,送也要送他去搅乱你的心! 3.37 你喜欢谁不好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望日城与萧山城距离相当近,风驰带着柳如修和火小竹,就在五月十四这天傍晚到达了箫子山庄。柳如修的腿脚虽然比原来好了许多,却仍然不利索,全仗着仇平的扶持,才能够站稳。他见到水玉烟,劈头第一句话就是:“玉烟,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这个选择,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出乎意料。水玉烟坐在凉亭中,淡淡一笑,没有作答。风驰也是十分不赞同地看着水玉烟,说了一句:“三妹,婚姻大事岂可儿戏?”瞧瞧水玉烟现在是什么模样?头上梳着繁复的发髻,插满了金钗珠翠,身上穿着富贵人家小姐的服饰,除了脸上依然是素面朝天,她与以前相比差太远了。整个人都快叫人不认识了,她到底经历了什么?看着就叫人觉得心里难过。水玉烟也没有回答风驰的话,却是看向火小竹,道:“四妹,你怎么了?”火小竹向来像个麻雀一般叽叽喳喳,话总是说个不停的,为何如此安静?此时,火小竹脸上是相当沉闷的神情,低垂着头,了无生气,好像霜打的茄子般。她闷闷地说了一句:“三姐,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这句话说出来,珠泪也滚了下来,风驰和水玉烟都是吃惊。火小竹何曾有过这样的时候,她向来天真浪漫,虽然不爱用脑子,但是没心没肺得可爱。可是现在,她居然掉眼泪!这般模样,却又不像是因为心疼自家三姐啊。水玉烟与风驰相觑一眼,才道:“四妹,这是我的选择,以后是否有什么苦果,也是我自己承受,你哭什么?”火小竹只是瞪着水玉烟,没有说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此时,萧白远远地走了过来,道:“接风宴马上就开始了,请大家移步主厅吧。”众人都是看着火小竹没有动作。见到萧白,火小竹眼中的泪更加泛滥,她劈头就问道:“萧大哥,你怎么可以这样?”众人面面相觑,这是哪一出?火小竹这兴师问罪的模样,却是为什么?柳如修看向水玉烟,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水玉烟也是眉头轻皱,心下猜出了个大概,她不太想看接下来的事态发展。但是她躲得开么?萧白见状,走进凉亭站定,温和笑道:“火姑娘,好久不见了,却不知此话怎讲?”火小竹美眸带泪,怔怔地看着萧白,道:“你不是跟我说,要去风云水火宫提亲的么?”那时候火小竹去皇宫探视水玉烟,回风云水火宫的路上,她偷偷脱离了柳如修安排的护送,自己一个人边玩边赶路。后来,遇上了萧白。萧白谦和有礼的温和性子,温柔体贴的言行举止,在火小竹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由于萧山城和望日城本在同一个方向,两人结伴同行,一路上有说有笑,火小竹少女之心便从此陷落。分别之际,火小竹邀萧白上风云水火宫做客,那时候萧白感慨地说了一句:希望有那么一天,能上风云水火宫提亲,却又怕永远没有这么一天。这话像是在暗示什么,听得火小竹是既喜又羞,回到风云水火宫以后,她无时不刻不在等待萧白上门的消息。但是春花秋月过去,他竟没有任何消息!她一直在想,是不是自己给的暗示不够,萧白怕被拒绝才没来。而如今终于接到消息,居然是风姐前来,告知自己萧白要娶水玉烟的喜讯!火小竹的话让众人十分诧异,都侧目看向萧白。萧白轻皱眉头,想当然耳,他自然比其他几人更加清楚这是怎么回事。眼下的境况,该不会造成风云水火宫兄弟――不,该说说是姐妹――阋墙吧?萧白温温开口道:“火姑娘,你是否有什么地方误会了?”他待人接物一向是温和有礼,以前即使是面对水玉烟,也是保持了合适的距离,怎么的就让火小竹产生误解了呢?火小竹抬头看他,茫然问道:“误会?哪里误会了?”事已至此,萧白自然知道自己无意中招惹了火小竹,鉴于她是水玉烟的四妹,他本不想把话说白令火小竹难堪。但不把话说清楚,这件事绝难善了,风驰和柳如修此时也是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他。这目光除了询问,还有威压。萧白心知必须给大家一个交代,只好开口:“在下是说过希望有朝一日能去提亲,现在终于有机会了。但是玉烟说日子定的紧,文定之礼可以延后,所以萧白也就打算往后拖一阵子,他日必备厚礼上风云水火宫赔罪。”水玉烟垂下眼帘不说话,柳如修倏地抓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有些微不稳,他手紧了紧,给了她无声的支持。风驰保持了一派之主的镇定,道:“即是如此,还请萧庄主把话跟舍妹说明,不要继续这样的误会了。”火小竹哽咽着看着萧白,慢慢消化萧白所说的提亲对象是水玉烟,而不是她的事实,喃喃地道:“所以说,萧大哥要提亲的对象,不是我?”萧白点了点头,道:“萧某从未说过要向火姑娘提亲。”火小竹满脸受伤的神情,一张美丽的面貌顿时泪水模糊。水玉烟自然是猜得出前因后果,萧白表错情,火小竹会错意了啊。她正想开口说什么,但是一团火焰劈头烧来,她坐在石凳上闪避不及,却见风驰眼明手快地脱下外袍,扫住了那团火焰,火焰碰着衣袍,立时着了!那火焰距离水玉烟不过一指距离,火苗蹿起,将水玉烟额前刘海也烧着了!柳如修本离水玉烟最近,但是他此时站立且没有办法,只能是用肉掌轻轻拍向水玉烟前额,将窜起的火苗扑熄。但是,水玉烟本来白皙的脸,顿时被熏得乌黑。柳如修的手掌,也立刻烫出了水泡。可想而知,倘若不是风驰太过了解火小竹,倘若风驰没有及时出手,水玉烟正中心口的这一招火云掌,八成会要了她的命。萧白大惊,怒瞪火小竹,斥道:“火宫主竟出手如此狠辣!”火小竹不甘示弱,红着眼瞪着萧白,明显强忍着泪,她忿恨地道:“是我意会错了,但是老天未免太欺负我,你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我三姐!”风驰斥了声:“四妹!”柳如修取出手帕,蘸了一点茶水,帮水玉烟擦去脸上被火熏过的痕迹,仔细地帮她清理了被烧焦的头发。看着水玉烟狼狈的样子,死里逃生的惊险,萧白攥紧拳头,强忍着对火小竹出手的动作,道:“是在下的错,令火姑娘误会了!萧某在此向你赔礼,也请火姑娘莫要为难玉烟,有什么事,冲我来就好。”他如此维护水玉烟,火小竹看得心里难过之极,她甩过头哼了一声,飞身掠出庭院。水玉烟对风驰道:“风姐,你快追上去,四妹性子冲动,怕她会出事。”风驰看着火小竹远去的身影,摇了摇头,道:“这个节骨眼上,我说什么也没有用的,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水玉烟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道:“对不起,事发突然,来不及走该走的礼节。”风驰无奈地道:“你做事一向如此,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哪里会顾忌他人做何感想。”萧白以为风驰此言是在责怪水玉烟任性,慌忙道:“风宫主,一切都是在下的决定,不关玉烟的事。”方才还说文定之礼延后是水玉烟的意思,现在倒全揽在自身,足见袒护之情,可见萧白之心。风驰不在意地笑了笑,道:“我并非责怪三妹,只是担心啊!”这仓行云若是知道水玉烟嫁了别人,只怕天下大乱啊!届时还不是水玉烟首当其冲,成为箭靶。水玉烟不知风驰所想的是仓行云,还以为是火小竹,道:“风姐,好好劝导四妹,这一阵子,她只怕不会乐意见到我。”风驰勉强笑了笑,道:“我还是追出去看看吧。”看着风驰的身影消失,柳如修才道:“玉烟,你做出选择,就完全不想后果吗?”他们的婚讯很快传遍整个江湖,这仓行云的性子,可能按捺得住不来闹场子吗?这一阵子,仓行云找水玉烟都找疯了。萧白走上前来,给水玉烟理了理额前的刘海,定定地看向柳如修,道:“一切后果,由我来承担,我会尽我所能,绝不委屈玉烟。”柳如修怔然看着水玉烟,没再说话。他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外面黑煞门的大动作,四处寻找水玉烟,想也知道他们的感情必然生了枝节。他清楚记得,当初在见月城,水玉烟曾说,若是仓行云选了秦鸣救父亲,那么他们必然是死生不复相见。言犹在耳,莫非眼下便是仓行云做出了选择,之后水玉烟也做出了选择啊。但此情此景,心有再多疑问,又怎生问得出口?萧白啊萧白,你本意不想委屈她,可是她心里自有委屈,又岂是你能把控得住的? 3.38 我叫宁啸,你呢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火小竹掠身离开箫子山庄后,走在萧山城大街上。天色渐晚,她茫然不知该何去何从。没有带任何东西,摸了摸身上,也只有可怜巴巴的几十个铜板,晚膳时间到了,火小竹虽然心理上极为痛苦,却也觉得腹中饥饿,便寻了个面摊坐了下来。素面一碗,火小竹味如嚼蜡的挑着碗中的白色面条,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她心中思绪万千,旁边坐下了一个人,火小竹也没有抬头去看,那人倒是开口自说自话来:“姑娘,这面当真这样不好吃?不如换一碗别的。”火小竹抬起头来,看见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正扬着活泼开朗的笑容,对着自己说话。若是换在以前,她一定很乐意搭腔,行走江湖嘛,就是要多结交朋友。可是眼下,她心事重重,没有心情去理会。但是不回答别人的话似乎也不礼貌,她只得随意答道:“不用换了。”那少年见状,也不劝说她,张口叫了两碗猪蹄面,才道:“姑娘是本地人么?”火小竹勉强抬眼看了看他,道:“不是。”她心机单纯,向来被禁足在风云水火宫,极少见过世面,对人也没有防心,别人问什么,她张口就回答了。那少年笑了笑,道:“正巧,我也不是本地人,还以为你是本地人,可以带我逛一逛这萧山城呢。”火小竹敷衍了一句:“哦,那就可惜了。”此时猪蹄面送了上来,那少年将其中一碗推到火小竹面前,道:“咱们这年纪呢,身子极需要营养,你吃素面自然是不够的,来,相逢即是有缘,我请你吃一碗面,还请笑纳。”火小竹正想推拒,却见他左手臂空荡荡的,她非常吃惊地看着他,也就默然接受了这碗面。那少年见她目光放在自己的袖管上,不在意的笑了笑,道:“好奇么?想听听故事么?”火小竹摇了摇头,她不喜欢听人家讲不幸的事,勾起他人的心伤,自己却无能为力。那少年淡淡笑了笑,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火小竹犹豫着要不要报出名姓,她虽然单纯,但也知道风云水火宫在江湖中赫赫有名,风驰云涌二位姐姐时常耳提面命,叫她不要闯祸,所以她不知道是说好还是不说好。那少年自报家门,道:“我叫宁啸,你呢?”宁啸!闻言火小竹霍地站了起来,立时退开到一旁,她虽然不认识宁啸这个人,也久仰宁啸之名,目前秦鸣宁啸姐弟,正与自家三姐斗得不可开交,宁啸甚至带人去攻击过风云水火宫,若不是靠着云姐天下无双的阵法,只怕伤亡惨重。而柳如修送到了风云水火宫后,那副凄惨的模样,火小竹又岂能不知双方已经是水火不容!宁啸见她激烈的反应,噗嗤笑道:“你何必这样害怕,你瞧我这残废样子,能耐你何?风云水火宫的火宫主,火云掌可是炉火纯青呢。”火小竹心下紧张,口中说道:“你想干什么?” 3.39 你不要害他好么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相比她的紧张,宁啸倒显得气定神闲,他慢条斯理地夹起碗中的面条,口中说道:“火姑娘不必紧张,我不会对你怎么样,跟我有仇的是水玉烟,冤有仇债有主,我不会找你。”火小竹保持着警戒,心里在想着,要不要跑。她再单纯也想得到,水玉烟成亲,自然是他们极好的攻击机会,她不怕宁啸,怕的是他究竟在附近埋伏了多少人,究竟打算做什么。倘若她探知了对方的下一步行动,要赶紧去通知风驰啊。宁啸举止文雅地吞下一口面,道:“这面味道不错,火姑娘当真不吃么?”火小竹心下一横,决定掉头就走。“火姑娘打算回去,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娶了自己的姐姐?”宁啸慢条斯理的话,使得火小竹的脚像灌了铅一样,怎么也抬不起来,心中更是犹如一块大石头沉沉地压着,连呼吸都觉得不畅。得到了意想之中的效果,宁啸笑了笑,又道:“我这姐姐也实在水性杨花,先前还跟仓行云纠缠不清,害得八姐心都碎了。现在,又去招惹萧白,惹你不快。她就是喜欢对自己人下手啊。”“你胡说什么!”火小竹回过头来,骂了一句:“你那秦鸣姐姐才是水性杨花!”宁啸吃吃笑道:“水玉烟抢了你喜欢的人,你还维护她?她可会因此而不去嫁给萧白,给你一个机会?”被他说得心中一痛,火小竹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如断线珍珠般掉了下来,她也没想着离去,怔怔地坐回原位,想起心动之源。宁啸见状,唇边泛起一丝满意的笑容,道:“我瞧你什么东西也没带,这天儿也黑了,不如跟我到下榻的客栈,先对付一晚吧。”火小竹拿起筷子,随便吃了几口面,道:“你省省吧,你想着方法对付我三姐,害得如修哥那么可怜,我真有那么傻,会跟你走?”她是单纯,但是她至少不傻。宁啸笑了笑,也没再相劝,只道:“对你们女子来说,最心痛的事情,莫过于求爱而不得。水玉烟凭什么一手霸着仓行云,一手又去招惹萧白?”火小竹被他说得心里更加难受,她抿唇冷笑,道:“仓行云不是要娶你姐姐了吗?”宁啸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道:“说我姐姐傻,她也是傻,强留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又有什么好的。但你说她傻吧,至少她争取到了,得不到心,得到人也好。”他这话听在火小竹耳中,极为讽刺。这不是含沙射影地说,她火小竹人也得不到,心也得不到吗!想着,火小竹冷冷地道:“你说够了没有?”宁啸吃完了碗中的面,将碗推开,面向火小竹,非常郑重地道:“若想萧白不娶水玉烟,也不是没有办法,只看你愿不愿意。”火小竹轻蔑一笑:“你想借我的手害我三姐?”宁啸轻轻摇头,道:“不需要害她啊,以我所猜,仓行云一定会来,到时候只怕有一场大战。你觉得到了那个时候,萧白还娶得成媳妇儿么?就算水玉烟肯嫁,仓行云也不会放手的。所以,你需要做的,仅仅是让他们两个人碰在一起而已。”火小竹狐疑地看着宁啸,道:“这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这不是跟你姐姐作对么?”宁啸撇唇笑道:“话说回来,我并不赞成八姐嫁给仓行云,不管怎么说,仓行云是灭了我姨母满门的仇人。”火小竹想了想,觉得他说的在理,虽然知道他必然是不安好心,但是若能制止这场婚事,同时也没有害水玉烟什么,想办法让水玉烟落到仓行云手里,也不是坏事,总归之,仓行云不舍得伤害水玉烟的。――随着日子一天天临近,前来贺喜的宾客,陆陆续续到了萧山城。萧白十分忙碌, 水玉烟倒是非常闲。她关心柳如修的身子状况,仔细地给他诊疗,看他腿部复原的程度,也该可以试着自己走路了。“玉烟,你选择嫁给萧白,是因为仓行云要娶秦鸣么?”四下无人的时候,柳如修终于问了出来。他默默地看着水玉烟房中的摆饰,那计算不出价值的绫罗绸缎金银器物,萧白明明是个雅人,不知道为什么要把水玉烟往俗气里打扮。瞧瞧水玉烟这头珠翠,这身锦衣,就算是她在皇宫里宠冠朝野的时候,也没有这样夸张。水玉烟面前是新做好的大红嫁衣,她抚摸着上面精美的刺绣,淡不可见的笑道:“我与仓行云,是不可能了,嫁给萧白也没什么不好。”她说得轻松,可是想到仓行云,心里却像被细密的尖针刺了一样,隐隐作痛。孪生姐弟心意相通,柳如修又何尝不明白水玉烟言不由衷,他叹了一口气,道:“玉烟,你若是后悔,还来得及。你不成亲,你我姐弟永远在一块,不也挺好么?”闻言,水玉烟掉头看他,笑道:“如修,别告诉我,你对我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她本是说笑,柳如修却郑重地道:“如果你幸福,你要做什么选择,我都支持你,可是你这样是在做什么?”她是在做什么?水玉烟苦笑,沉默了良久,才道:“如修,我觉得活着,真的很累。”柳如修面色一僵,仔细辨认着她脸上的神色,道:“所以,你需要找一个人来约束你?既然仓行云不能,就选了萧白?”“你要这么说也成。”水玉烟答道。“在你心里……”柳如修娃娃脸上浮起一丝冷厉,他沉着声音道:“我这个弟弟,就比不过外人么!”水玉烟叹了口气,轻声道:“若不是为了你,我只怕早就放弃了啊。”当她心灰意冷的时候,她满心的将希望寄托在仓行云身上,也准备好了不顾一切要与仓行云共同面对磨难,可是却被秦鸣狠狠地一击,直将她的心打击得支离破碎。想到还有柳如修需要她,水玉烟才躲避到箫子山庄来,没想到萧白竟步步紧逼,她最终一时冲动啊。答应了的,却不能反悔了。柳如修听了水玉烟的话,心里觉得很难受。他不爱恨人,受了宁啸百般折磨,也不怎么恨宁啸,但是水玉烟一辈子受倾城之毒所苦,却让他恨透了秦天梅。秦天梅死有余辜,她的一双儿女,却还在为非作歹,看这情形,是想大家都在地狱里才算安稳啊。果然是一家人,身上流着一半相同的血,做事都是极端。水玉烟突然想到火小竹,问道:“风姐可把四妹找回来了吗?”这两天也没见着火小竹,没见到面也好,省得不知道怎么面对,但是水玉烟也绝不希望火小竹出事。柳如修道:“她自己回来了,这两天失魂落魄的待在房中,足不出户,不知道在想什么。”“算起来,也是我累了她。”水玉烟轻声叹道。柳如修却不那么认为:“感情之事怨不得人。又不是你叫她喜欢萧白,又不是你让萧白娶你的,这些又怎么能怪你?”说曹操曹操到,火小竹俏生生地站在水玉烟房门口。她是个藏不住事的人,此时心里想什么全都写在了脸上。看着她脸上明显的刺痛,水玉烟在心里暗叹,口中道:“四妹进来吧。”火小竹走了进来,看了看柳如修,转过头来对水玉烟道:“三姐,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你问吧。”水玉烟知道此时火小竹心里必然是相当难受,对她也和颜悦色了些。火小竹定睛看着水玉烟,道:“你用心回答我,你喜欢萧白吗?”水玉烟顿时语塞,她撇开目光,不愿迎向火小竹直入人心的目光。只见火小竹又道:“你对仓少主如此用心,又怎么会轻易喜欢上别人。换句话说,你在利用萧大哥!你利用他对你的在乎,利用他来报复仓少主!”眼瞧着火小竹声音越来越大,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愤怒,柳如修生怕她再出掌,连忙道:“小竹,你觉得玉烟需要报复吗?”火小竹窒了窒,道:“三姐素来记恨,难道不会恨仓少主要娶别的女人?”她说这话,相当于生生撕开了水玉烟的心。为何大家总是在提醒她水玉烟,仓行云要娶别的女人?为何她已经退避三舍,却总有人步步紧逼?为何她明明心灰意冷,却得不到一片安宁?水玉烟没有说话,火小竹却又道:“三姐,你不喜欢萧大哥,你不要害他好么?”不爱而嫁,已经是对萧白很不公平,心里有所爱还嫁,对萧白来说多么残忍,那是徒增痛苦啊。柳如修见水玉烟面无表情,五指却紧握,知道火小竹必是说中了她的心事。见到水玉烟难过,他心里一阵难受,道:“小竹,这婚约是萧白要来的,不是玉烟决定的,你又何必非要赖在玉烟头上?你为何不去质问萧白!”他关心自家姐姐,话不免说得重了一点,火小竹只觉得一阵怒气上来,她愤愤的道:“要是三姐不答应,就没有今天的局面!” 3.40 大婚之日(一)说!你不嫁给他!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照你这样说下去,玉烟就该给你劝说萧白,让萧白娶你是不是?”柳如修还是老样子,遇到水玉烟的事情,性子就急了,完全失了温和少年的样子,说出的话,也就更为尖锐。火小竹也是少女心性,本就不爱用脑子,听到柳如修这么说,她立刻答道:“那当然是最好了,可惜三姐才不会舍得!”她自己说完,也是一愣,她本来没有这个意思,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水玉烟淡淡地道:“四妹,事已至此,你觉得还有回环的余地吗?”明日就是正日,宾客齐聚,她水玉烟若是悔婚,萧白还有脸面见人吗?虽然对于火小竹的心情,水玉烟也可以理解,但是不代表她容忍得下火小竹这般放肆。感情之事本来就没有道理可言,也没有前来后到之差别,更没有相让之说。见火小竹因为她的话怔住,水玉烟又道:“就算我不嫁,萧白未必就接受你,四妹你清醒一点,就算我有心让你,你有把握让萧白喜欢你么?”这话说得何其直接!火小竹眼圈儿一红,狠狠地跺了跺脚,道:“三姐你太过分!”丢了这句话,火小竹便冲出房门。“唉!”柳如修叹了一声,道:“玉烟,她这样……”他怕她们姐妹反目啊。水玉烟掀了掀唇,道:“若真有什么,也是我的命。”――箫子山庄几代以来,家主莫不是风流成性,直到萧白这一代。他年过二十六,从未传出过任何风流韵事,他的情史干净得犹如一张白纸,没想到一朝传出消息,便是与水宫主的婚事。水玉烟是何许人也?水玉烟与仓行云的情事,可是传遍了整个江湖,最后她却下嫁萧白,这可真叫人大出所料。此时的箫子山庄上上下下结满了红绸,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江湖中人成婚,也就不计较接亲那些琐碎,吉时一到,直接在庄内请了新娘子出来拜堂。水玉烟穿着大红嫁衣,头上顶着沉甸甸的凤冠,红盖头遮面,被喜娘慢慢搀扶着走了出来。凤冠霞帔订鸳盟,真是可笑啊。她水玉烟躲避了仓行云那么长时间,最终却嫁给了别人!萧白远远地看着新娘子踏进了正厅大门,他脸上始终洋溢着温和的笑容,当然,也有着喜色。“一拜天地……”“二拜高堂……”高堂俱已不在,就象征性地拜了拜。“夫妻交拜……”听到这一声,水玉烟心里略略沉了沉。这一拜下去,就开弓没有回头箭了啊。但是她又何必回头?她此时的身子状况,自己最为清楚,她与仓行云之间,早已经天涯陌路了啊。想着,她沉沉地弯下腰去,与对面的萧白拜过。就在此时,一道劲风袭来。这道风来得何其猛烈,厅内宾客纷纷侧开身子相让,生怕被伤到自身,当众人定下心神后,厅内已经多了一道高大的人影!此人身形高大,一身狂戾的黑袍翩飞,上面还沾满了尘土。他相貌俊朗,此时映在脸上的却是深沉的森冷霸气,目光冷冽骇人,朝厅内众人扫了一眼,目光所到之处,莫不为之一震。这一尊煞神来了,他与水玉烟的情事,早在江湖广为流传,虽然最后水玉烟选择了琵琶别抱,众人也都是观望着进展,此时仓行云前来,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萧白眸光闪了闪,心下哀叹:该来的迟早会来。面目上覆了红盖头的水玉烟,当那道风进厅之时,便已经知道来人是谁,她对他何其熟悉,又何必用肉眼去看。仓行云啊,你我已然诀别,你何苦来这一趟?此时她听见萧白开口,道:“仓少主能够拨冗前来,萧某万分感激,礼节不到之处,可容礼成之后,萧某再行自罚?”萧白说得何其客气,但是仓行云却冷哼一声,完全没有将萧白放在眼里,他的目光锁住那个身穿刺眼嫁衣的新娘。他心中何其悲痛,她可知晓?从那一日知道水玉烟要嫁给萧白的消息,他忍着心内翻腾的痛意,策马奔腾,一路不曾歇脚不眠不休,终是赶上了这场婚礼。水玉烟可知道,他这一路上都在想些什么?仓行云想过无数种可能,若是赶在了婚礼之前,他要如何将她说服,若是来迟一步,他要如何将她带走。而如今,他赶得正是及时,只是那大红色的嫁衣,却刺痛了仓行云每一根神经!想着,他陡地晃出精钢软剑,迅雷不及掩耳数招之内,便将水玉烟一身大红嫁衣削成了片片碎片。众人都沉浸在吃惊之中,想不到仓行云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艳红的布料在大厅中飘扬着,分散在每一个角落,旖旎的红雨,看起来极美,却又极其悲凉!而仓行云的速度又是何其之快,众人竟来不及反应。此时他整个人散发出骇人的气势,说出口的声音也是十分凛冽:“水玉烟,说!你不嫁给他!”声如洪钟,在大厅内回响。水玉烟身子一颤,双手拢入中衣袖中,没有应答。大婚之日,当众被人剥衣,若不是大红盖头还好好地挂在她眼前,水玉烟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世人。仓行云此举虽然出于爱她,却也是在害她。萧白则是脸色一沉,他完全没有预料到仓行云竟然会有这样的举动,也没有防到这点,而被仓行云吃了个空。他怒喝道:“仓行云,你若是来贺喜的,请稍后,若是来闹事的,恕不奉陪!”“哼。”仓行云冷冷地发出一个鼻音,依然没有看萧白一眼,好似在他眼里,根本就没有萧白这个人。他的目光依然定定地在水玉烟身上,往前走了两步站定,又道:“玉儿,你曾经允过我,绝不会嫁其他人,你忘了不打紧,我来提醒你。”事到如今,水玉烟只能开口,她幽幽地道:“仓行云,你我已经终结前情过往,必然随之陌路,你,又何苦相逼于我?”何苦让他们三人在世人面前,全都抬不起头来?“陌路?这是你一厢情愿的说法,我可没答应!”仓行云倏地朝水玉烟袭去,在众人眼中看来,他这一击必然得手,因为在这里,只怕根本就没有几个人武功高过仓行云。但是,竟有人生生地止住了仓行云的脚步!众人望去,只见萧白长身直立,坚定地站在水玉烟身前,右手托举着仓行云探出的手臂,身上散发出完全不输给仓行云的霸气。这一切动作只在瞬间,却叫众人心里非常明白,眼前的萧白的武功,绝不在仓行云之下!从来不在世人面前展露实力的萧白,今日终于揭了底牌!仓行云双目微眯,唇边泛起一丝冷笑,道:“萧白,我倒小看了你!”他连日赶路,身子早已经疲惫不堪,为了把水玉烟夺回来,他靠着顽强的意志力,方才的一扑已然是倾尽全力。但是萧白应对得十分轻松,从萧白掌力的力道来看,就算是仓行云休息好了,也未必有把握制得住萧白。萧白面无表情地道:“仓少主请自重,玉烟既然已经允了在下的婚,请你尊重她的选择。”他身为此间主人,虽然对仓行云的做法愤怒至极,却还是给仓行云留了三分颜面。“哈哈……”仓行云倏地收回手,仰头大笑,道:“她也曾允本少主婚事,尚且反悔了,允你又算什么!”他这话一出,水玉烟心里一痛。她怎能忘记,那一夜她满心希冀地去见仓行云,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将自己下半辈子交给他,已经打算好为了与他厮守,她必会全心全意对抗死神,哪怕不安稳的药方,只要有一线希望能够除去身上的倾城之毒,她也愿意尝试。但是,她却看到了此生最为痛心的画面!她怎能忘记,那叫她永世不能忘怀的蚀骨之痛!“仓行云。”水玉烟突然开口:“我应了萧白的求亲,绝不反悔。”她语气虽淡,听在仓行云耳中,却是重如擂鼓,“绝不反悔”四个字,透过他的耳膜直直敲进了他的心中。沉重的钝痛,压得仓行云简直透不过气来!萧白淡然一笑,道:“仓少主听到了么?还请相让,让我们行完大礼。”仓行云痛极而笑:“萧白啊萧白,你就这么稀罕她?你可知过去两年,她都是我床上的女人!你一定要娶一个别人睡过的女人么!”这话何其伤人!虽然仓水二人之间的事情在江湖中,早已经不是秘密,但是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还是对水玉烟和萧白极大的羞辱。在世人眼里,女子婚前失节,她所嫁之人跟绿云罩顶并没有区别。此时的仓行云根本就不去想那么多,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想要夺回水玉烟,可以无所不用其极!水玉烟的话,令他心痛得根本无力自持,话也拣着难听的说出口。 3.41 大婚之日(二)倾尽所有,永世不负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一个人心里痛极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选择伤害别人。水玉烟只觉得心中除了痛以外,还蔓延着一阵怒气,她紧握成拳的手都在微微发抖,冷冷地道:“仓少主睡过的女人,又何止我一个!那一日我亲眼所见,你还有什么话可说?你不去看紧你的明珠公主,何必搅乱他人的婚事!”她说的话让厅堂中人又是大惊,众说纷纭的仓水情断原因,终于水落石出。原来竟是仓行云背叛啊!这就难怪会有仓行云要迎明珠公主为妾的消息了,也就是说,仓行云还留着正室之位给水玉烟么?然而,水玉烟是什么样的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水宫主,岂会与她人共享丈夫!萧白敛下眸光,退了一步,伸手将水玉烟的手牵在手里。他向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言行举止,自然知道,水玉烟方才将自己心中最痛宣之于口,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水玉烟是一个何其冷傲的女子,她就算痛得死去活来,也绝不会让人知道,可如今,仓行云竟让她公然把自己的伤口撕裂,血淋淋地摆在众人面前。萧白心怜她的无助,便及时给了她温暖。水玉烟心痛难当,顺势将萧白的手反握住,以求稳定自己的心。看见他们交握的手,仓行云眉心紧皱,喝道:“放开她的手!”方才水玉烟的话,叫仓行云恢复了三分理智,他本在悔恨自己为何出言伤她,更为悔恨自己竟做了让她这般心痛的事。但是看到萧白握住水玉烟的手,水玉烟却没有拒绝,一阵狂怒又上心头。“水玉烟,你就是这样薄情寡义,还当着我的面,就与他郎情妾意了么!”他说话简直是失了章法。今日正是萧白与水玉烟大喜之日,他们郎情妾意不也在情在理么?虽然眼下的情形有些诡异,好歹是他仓行云闹场,他怎能还如此理直气壮。厅内宾客议论纷纷,多么难听的话都有。柳如修却是听不下去了,他奋地就要站起来,但是身子却经不起这番折腾,一屁股又坐了回去,仇平连忙扶住他。坐稳后,柳如修就急急喝道:“仓行云,是你对不住玉烟在先,是你要迎妾在先,你还有脸在这里胡说!”他那可爱的娃娃脸上,是可怕的怒色,可想而知,如果不是他行动不便,即使是自己武功不及仓行云三分之一,柳如修也会拼死一斗。今日大喜,萧白却犹如被仓行云狠狠地在脸上打了一巴掌,他素来的好脾气也已经烟消云散。柳如修话音刚落,他就冷笑着开口道:“妻舅所言甚是,玉烟本是何其无辜,萧某并非愚昧俗人,不在意她的任何前尘过往,只愿倾尽我的所有,永世不会负她!”倾尽所有,永世不负!这是掷地有声的诺言,也是回报给仓行云的一记耳光。水玉烟只觉得心中一震,不由得松开了手。此时她的盖头也终于滑落在地,但是萧白却容不得她逃,大掌跟来迅速包住水玉烟的五指,微微垂下头望进她的眼中。萧白眸光中闪耀的深情,犹如幽深的潭水一般,叫水玉烟逃不开。她虽然早知道萧白对她有心,却不知道竟如此深情,她究竟为他做了什么,值得他这样对待?此情此景让仓行云悲怆一啸,他怒吼一声,道:“绝命!”一声令下,绝命、伏命带着十数个人掠进厅内,仓行云喝道:“将少夫人带走!”萧白见状,也沉声道:“来人,护主!”黑煞门十数名精英现身,这气势锐不可当,箫子山庄也涌进二十来个好手。厅内本就挤满了宾客,此时更为拥挤,一时间变成混战。但是箫子山庄的人,却远远比不上黑煞门精锐。萧白虽然武功极高,也是双拳难敌四手,但是他始终没有放开水玉烟的手。方才那一对抗,仓行云知道自己手底下的人不是萧白的对手,他纵身上前抓住水玉烟另一只手臂,就要将人夺过来。混乱之间,水玉烟凤冠砸地,满头乌发松散披开。她两只手臂都传来强劲的力道,萧白和仓行云的武功何其之高,二人同时发力岂是她抗得住的。风驰自知自己无能为力,看向柳如修身后的仇平,此时在场之人,只怕也只有仇平能与之抗衡了。柳如修脸色惨白,叫道:“仇大叔,快救玉烟!”仇平听言,立刻跃身上前,双掌齐发,朝水玉烟心口打去。他这是想打死水玉烟么?众人大惊。见仇平对水玉烟出手,仓行云与萧白两人齐齐出手格挡,同时也松开了水玉烟。原来仇平是声东击西啊,明知道这二人都不会舍得水玉烟受伤,所以直截了当朝水玉烟出手,釜底抽薪。风驰连忙急掠上前,将水玉烟带到柳如修旁边,她便站在一旁护着。仓行云见水玉烟已在远处,当下挡住仇平一击便纵身过来。萧白见状,也掠身过来要阻挡仓行云。“都站住!”水玉烟运起内力猛喝一声。认识水玉烟的人都知道,她过往在人前总是喜怒不形于色,说话也是清冷淡然,从未有过这样沉声大喝的时候。仓行云和萧白都生生止住了去势,在原地站住不动。水玉烟身着大红中衣,亭亭玉立,下巴轻扬孤傲如兰,她一字一句的道:“仓行云,你我从今往后再无瓜葛,我与萧白已经拜过夫妻之礼,请你,莫要多做无谓的纠缠。”她这话表明了坚决的态度,萧白听了,定下心来,目含挑衅地看向仓行云。仓行云只觉得整个天都塌了下来,他凄然一笑 ,道:“水玉烟,你说的可是真心话?”真心?呵呵,她还有什么资格说真心?水玉烟淡淡扯出一抹苦笑,望进仓行云的眼眸,道:“他日还会相见,请给彼此留一点最后的尊严。”话既说到了这个份上,仓行云立时眸光碎裂,然而再心有不甘,也只好硬生生吞下这口气,低声道:“你,一定要将我凌迟至此么?”不可一世的仓行云,何时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刻?就算是面对生死,他也是豪气一笑,但是在这个世上,他独独输给了水玉烟!因为爱她重逾生命,所以此刻她目光中的乞求,还有唇边那抹苦涩的笑容,生生地打败了他!水玉烟目中含泪,却倔强地忍着不让它掉落。仓行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露出自嘲的笑意,道:“水玉烟,你赢了!”说完,他挥了挥手,看了水玉烟最后一眼,便转过身带着黑煞门的人离去。强忍着不回头!回头就一定会后悔。 3.42 大婚之日(三)永远不要跟我说对不起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一场抢亲闹剧终于结束,新人终于送入洞房。水玉烟换过一身衣裳,便坐在床沿。萧白取来药膏,道:“方才被抓的胳膊,已经青了吧?我帮你擦点药。”水玉烟本不想让萧白帮上药,但是想了想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矫情的呢?拜了堂就是夫妻了,虽然只是口头之约,却也不必过于冷淡,于是就伸出了手,任由萧白替她仔细地挽起袖子,认真地涂抹药膏。“萧白,今日之事让你失了颜面。”水玉烟淡淡的道。大婚当日,众目睽睽之下,新娘被人削碎了嫁衣,又被指出不洁之身,这样的新郎,也够羞辱了。但萧白却淡淡一哂,温和地道:“没有啊,最后你选的是我啊,倘若你跟他走了,我才丢人。”水玉烟是意志力何其坚定的人,仓行云若不用武力,不可能带得走她。想要用武力,还需问过他萧白同意不同意。“可是……”水玉烟还想说些什么。萧白制止了她的话:“没有可是,那些他人早就知道的事实,你以为仓行云不说,他们就不会这样议论吗?受伤害的是你呀。”他不也是早就知道了他们的过往,甚至比江湖中人知道的要多,但是尽管他只得到水玉烟允诺一年,也心甘情愿拥有这一年,不管受到什么样的屈辱。这事给萧白这么一说,倒在情在理了。水玉烟语塞,酝酿了许久,才开口道:“对不……”奈何萧白再一次打断她:“永远不要跟我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你我仍像过去一样,不需要对我感激,也不需要对我觉得抱歉。”只怪他自己过于安守本分,过于胆怯,明明早很多年于仓行云认识水玉烟,却从来不敢有所追求。若不是仓行云将水玉烟逼到了这个份上,他萧白只怕也绝不会步步紧逼,只为了将她纳在自己羽翼之下保护。既然是自己一开始就做出了选择,那么从今往后,他也必须以一个保护者的身份,为水玉烟遮风挡雨,而不奢求她会转而爱上自己。水玉烟想的却是:像过去一样?他们走到今日,还能像过去一样吗?她垂下头,沉默不语。萧白替她的双手都上完了药,温和一笑,道:“玉烟,你若累了先歇着,我上外头去招待一下宾客。”水玉烟点了点头,道:“我回原来住的那里,你的房间留给你吧。”红烛摇曳,步步生泪,萧白神色在烛光中显得扑朔迷离,水玉烟模糊地看见他淡淡笑了笑,然后听到他的话语:“今日之事,还不足够给人以口实?你我新婚分房,岂非更多人妄加臆测。”他考虑的不无道理。水玉烟就算是不愿意,也只能接受。喜堂之上,她已经让萧白颜面尽失,总不能新婚第二日,再传出各种闲言碎语吧?终归是事实,她水玉烟是不在乎别人说她什么,但是她走这一趟箫子山庄,一时冲动允了萧白一年婚约,却是她水玉烟将萧白拖下了这趟浑水啊。萧白又道:“倘若你觉得住惯了那房间,以后就去那边住也无妨。”水玉烟淡淡地道:“就这样吧,你先去前头,不用管我。”萧白点点头,道:“我让翠儿在外头守着,有什么事你就叫她。”萧白出去后,水玉烟便怔怔地坐在原地,想着今日的局面,只觉得心里已经痛到麻木。相爱的两个人,诀别之后头一次见面,各自说着伤人的话,给对方凌迟般的痛苦,这样真的是最好的结局吗?倘若仓行云坚决不肯顺她心意,非要强行将她带走,又待如何?……话说火小竹见仓行云黯然离去之后,她也觉得萧白与水玉烟的婚是成了,也就是说,她已经彻底无望了。当时的情境,根本由不得她插手半分。想起萧白在喜堂之上的深情宣言,火小竹只觉得嫉妒控制了自己整颗心。她向来热情,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但是,长达一年多的臆想,早已经让萧白在她的心中生根发芽,甚至长成了参天大树!她甚至不去想自己究竟喜欢萧白什么,不去想萧白根本就不爱自己。火小竹心心念念想着,当初与萧白共处的十来天时光,他风雅的言行举止,温润的音容笑貌,体贴入微的关心,甚至已经到了家门,仍是多走了那么一段路,护送着她到望日城,才折返。那时候,火小竹试探地问:“萧大哥,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萧白的神情十分温柔,他目光飘向远处,淡淡地道:“在下心里,确实有个喜欢的姑娘。”听了这样的话,火小竹心里十分好奇,也十分期待,又问:“是谁呀?我认识吗?”萧白笑了笑,道:“认识。”火小竹心里顿时充满了各种遐想,她顺势而道:“萧大哥要真的喜欢,就上门提亲呀。你也是早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呀。”那时候的萧白,唇边噙着一抹极为温柔的笑容,道:“真心希望有那么一天,能上风云水火宫提亲哪!”就为这一句话,火小竹整颗芳心都陷落,在风云水火宫中,每日翘首期盼着萧白登门求亲的那一刻,越是久等不来,心里那份感情越是酝酿到酸涩的程度。但是火小竹天生就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儿,总是为萧白找各种原因推脱。她也曾想过,要偷偷溜出风云水火宫,去找他,又觉得那样有失矜持。萧白是一个重视礼节之人啊,她跑上门去找,岂非会把他吓跑?可是,这一等竟然等来了他成亲的消息!而且对象不是别人,正是她非常敬畏的三姐!水玉烟向来与人疏离,却不妨碍姐妹们对她的感情,火小竹素来对水玉烟信服的很。所以,这件事在她眼里,简直就是双重的打击。她心里好恨啊!萧白居然那么说:不在意她的任何前尘过往,只愿倾尽我的所有,永世不会负她!他多么傻啊,明知道水玉烟心不在他身上,还要这么付出,而她火小竹全心喜欢着他,却……想到此处,火小竹寻了个屋檐石阶,干脆坐下抱头哭了起来。“火姑娘啊,你这又是何必呢?”一道叹息在火小竹头上响起,火小竹没有抬头,只是带着哭腔嚷嚷了一声:“滚开!”宁啸叹了口气,在火小竹身边坐下,将一块手帕塞进她的手里,道:“长得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哭成这样可真不好看了。擦擦眼泪吧。”火小竹一阵怒气上扬,她愤愤抬起头来,骂道:“宁啸,你还想干什么!”她梨花带雨的模样,非但没有令朱颜失色,反而更添一抹娇俏。宁啸心思微动,伸出右手将火小竹腮边的泪珠抹去,声音也不自觉地放柔了一些,道:“我没想干什么,就是不想看你这么难过啊。”“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说的是真心话吗?”火小竹美眸中含了怒火。真心?宁啸微微一愣,他想把火小竹拉到自己的阵营,给水玉烟狠狠一击,所以不惜以温柔为陷阱。但是,摸摸了微动的心口,方才他究竟有几分真心?“说不出来了吧!”火小竹哼了一声,道:“这件事我虽然心里挺恨的,但是我绝不会上你的当!”宁啸整了整心绪,恢复了原来的嬉笑,突然道:“火小竹,你知不知道世上有一种武功,能够克制你的火云掌?”他突然调转话题,令火小竹心生疑窦,但是这话题偏偏正中她的软肋。她本是武痴,只要能精进武功,她就想尝试,此时居然听说有自己的克星,她难免立刻上钩。“什么武功?”看着火小竹美丽的眼睛内燃起了热情的火焰,宁啸只觉得心扑腾地失了常序,他镇定了心神,道:“玄冰掌你听过吧?火虽然能够化冰,但是你总会遇上内力比你高的人,在这种时候,你的火云掌再高段,也是抗不住玄冰掌的。”“玄冰掌,能够封住你的火,在内力比你高的人手下使出来,你简直就不堪一击!”“……”火小竹听着宁啸一句又一句的分析,她自然知道玄冰掌的存在,但至今无缘得见会使玄冰掌的人。宁啸继续说道:“但是,玄冰掌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什么弱点?”火小竹急急地问。宁啸微微笑开,道:“我可不能随便告诉你,因为我就是修习玄冰掌的人,我若是告诉你了,岂非给自己找了克星!”说着,他倏地出掌,一道寒气逼人,立刻将一旁路过的黑猫冻住。见宁啸露了这一手,火小竹的双眼简直就像天上星子般,亮晶晶地看着他,道:“你教我,好不好,我们交换!你教我玄冰掌,我就教你火云掌。”她此时哪里像刚才那个受了情伤,躲起来偷偷哭泣的小姑娘?宁啸默默地看了火小竹许久,才想起自己的目的,道:“我学不学你的火云掌不重要,我只想你帮我做一件事。” 3.43 大婚之日(四)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火小竹立刻追问:“什么事?”宁啸淡淡笑道:“你放心,我不会要你去害人。你只要将水玉烟今日身上的毒药的解药,拿过来给我就行了。”火小竹心里在犹豫着,不知道究竟要不要做这件事。今天本是水玉烟的新婚之夜,照理说有武功那么高的萧白在,她也不需要用毒了吧?只要想到玄冰掌的弱点,火小竹就更觉得,只是要走了水玉烟的解药而已,应该是无害的。想着,火小竹已经走到新房门前,丫鬟翠儿看见她,连忙福了个身,问候道:“亲家小姐好。”火小竹点了点头,道:“萧大……你们庄主人呢?”倘若萧白还在这里,她该怎么办?翠儿答道:“庄主在前头招待客人呢,亲家小姐要进去跟新夫人说说话吗?”听到萧白不在,火小竹也就放心了,她点了点头,翠儿便推开门让她走了进去。水玉烟怔然坐在那里发愣,听见门响,抬眼看了看,道:“你怎么来了?”这姑娘不是恨着她吗?按照火小竹敢爱敢恨的性子,根本不会愿意见到她水玉烟才对,今天本来又是刺激火小竹的日子,实在想不出火小竹来想做什么。火小竹长这么大,都没有说过谎,她想了一路,也想不出该怎么开口跟水玉烟要解药,看见自家三姐冷淡的神色,她呐呐的道:“三姐,我……”看见她的美目似乎有哭过的红肿痕迹,水玉烟淡淡问道:“哭过了?”她这话一出,火小竹顿觉十分委屈,立刻哇地哭起来,她扑到水玉烟身上,道:“三姐,为什么萧大哥喜欢的是你,而不是我……”水玉烟轻轻皱起眉头。她不太喜欢他人亲近,不单是性情所致,还因为身上有毒。能够靠近她身却不被毒倒的,都是她有给过解药或者她偷偷给解了毒的,例如以前的仓行云,例如现在的萧白。想当然耳,火小竹这么卖力地抱着水玉烟,很快就中了毒。将火小竹推开,水玉烟拿出一粒解药,给火小竹递过去,道:“吃下去。”火小竹拿着解药,却不服用,道:“三姐,可不可以多给我几颗?”她心里十分紧张,拳头握得紧紧的。水玉烟心觉有异,却不动声色地又给了她三粒丹丸,毕竟这姑娘最近受的打击也挺大,实在不该对她要求过多。火小竹极不自然地笑了笑,道:“万一以后我惹怒了三姐,至少不用那么怕了。”不善说谎的火小竹这借口说得何其牵强,但是水玉烟今日受了那么大的刺激心神不宁,虽然觉得火小竹有那么些怪异,却也没有心力细想,只是淡淡地道:“关于萧白的事,不是我要与你争夺,只是时不我与,我没有办法。”她肯给解释,已经是相当大的给了火小竹面子。火小竹服了一粒丹丸,小心地将其他丹丸放进袖袋中,道:“可是三姐也不该去害萧大哥啊,你心里有别人,这对萧大哥多不公平。”水玉烟自嘲一笑,道:“这种事本就是你情我愿,他人插手不得半分。”火小竹扭扭捏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话说回来,她心里还是相当恨的,她也并不想见到水玉烟,但是为了玄冰掌,她不得不来。水玉烟知火小竹心思不在这儿,自己也没有精力去敷衍火小竹,也就道:“没事你就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哦,那我先走了。”火小竹自然是巴不得,立刻火烧屁股告辞了。夜幕降临,翠儿服侍水玉烟用了晚膳,道:“夫人,庄主被困在外头,一时间抽不开身。您是等他,还是先歇下?”“没事儿,你也下去吧。”水玉烟不是很在意,说真心话,此时的心情,不太希望见到萧白。萧白虽然看着十分温和,过去确实也是守礼地站在远处,但是自从她来到箫子山庄以后,就发现他变了。在这样具有侵略气势的萧白面前,她水玉烟必须承认,自己有些害怕。她甚至无路可逃。翠儿应声将门关上,水玉烟脱去外衫,打算小睡片刻。虽然知道自己极有可能睡不着,却也强逼着自己进入睡梦之中。“你是谁!啊!”半睡半醒之间,一阵大呼立刻让水玉烟惊醒过来,她迅速起身将外衫披上,一道身影闯了进来。这人甚至没有换夜行衣,也没有遮面,而这张脸水玉烟有些眼熟,却始终不记得在哪儿见过。那人走进来之后,阴沉地笑了笑,道:“水玉烟,我总算是见到你了!”电光火石之间,水玉烟突然想起他是谁:“黑风寨余孽,果然是命大啊。”当初水玉烟与仓行云初识之时,此人曾经在她胸前砍了一刀,她一时心血来潮放过了他,没想到时隔两年多,居然还能见着,而目前的状况,显然此人还没打算放弃报仇。那黑风寨“余孽”狰狞了脸面,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老子得到高人指点,苦练了两年,就是为了等待像今天这样的机会!”水玉烟淡淡地道:“就凭你,也想杀我?”那人哈哈笑了一声,道:“外头除了一个死丫鬟,人都已经调开了。水玉烟,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说音刚落,明晃晃的大刀立刻向水玉烟劈了过来。水玉烟已有防备,身法是相当灵活,迅速躲过第一击,站定之时,指尖已经多了两枚毒丸。那人又向她劈过来,水玉烟指尖轻弹,将毒丸打向那人。毒丸炸开,腾起一阵烟雾,但是烟雾之中,明亮的大刀却依然坚定不移地冲她砍来。水玉烟心中一惊,何时她的毒丸竟没有用了?那人劈了一刀,笑道:“水玉烟你想不到吧,我服了解药!”水玉烟突然想起火小竹跟她要的解药,除此以外别无可能,她迅速闪身躲开迎面一刀,右手往发髻上摸去,摸到的是满头散乱的乌发。她陡然心惊,这才想起自从在喜堂之上散发之后,回到这儿来并没有绾发,自然而然,头上什么簪子都没有。毒术无用,一缕银光血也没有办法施展,水玉烟只能随手触碰到什么,就端起什么来抵挡杀招。一时间新房内一片狼藉,对方也是皮糙肉厚,长凳砸在他身上,竟动摇不了他分毫。水玉烟情急之下,扑身去妆台,打算寻一件尖锐的簪子。烛火此时却被打灭!她摸索着,摸到了一支金钗,赶紧握在手中,背后却传来剧痛。鲜血迅速浸湿了她后背的衣料,黏腻地粘在身上,水玉烟痛极难当,只见镜中一道明亮的光芒闪过,她迅速回身,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奋起一击,金钗顿时划破了对方的喉管。同时,一把匕首插进了她的左胸!血流如注,水玉烟捂着前胸的伤,手中的金钗再向那人刺了几下,摸索着探到他的鼻息,死绝了。她终于松了一口气,跌坐在地,一片眩晕袭来。“玉烟!”朦胧之中,水玉烟似乎听到了一声惊呼,那是柳如修的声音。然后,感觉到自己被人抱了起来,放在床上,耳边持续响着柳如修的怒吼。“该死的你们,快请大夫过来!”“玉烟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剿了箫子山庄陪葬!”“仇大叔,玉烟怎么样了?”“上了点药止血了,可是伤太重,要大夫来处理后续才行。”“……”之后,水玉烟便陷入昏迷,什么也听不到了。――正中心脏的一刺,如果不是水玉烟出手更快,对方先弱了势头,纵然李平是天仙下凡,也是起死回生乏术。幸而在对方刺中水玉烟之时,那人已经被刺破了喉管,所以水玉烟没有当场被刺死。与水玉烟相关的人,无人入睡,全都一直守在新房之内,已然三更,见水玉烟尚未度过危险期,都不愿离去。这可真是一个独特的婚礼,最为特别的新婚之夜啊。“谁来告诉我,为什么当时新房外面只有一个丫鬟随侍?”柳如修坐在新房内白玉桌旁,矛头直指萧白。萧白神色是少有的冷峻,白日里还在对自己的心许下誓言,要将水玉烟保护好,晚上她就差点送了命。“当时外面的守卫都被临时调开,是我的疏忽,庄内混进了奸细却不得知。”他极为诚恳地认错。风驰的脸也是冷着的,但是她倒比较理解萧白:“这些时日你要安排的事情太多,有些遗漏也是正常的。”柳如修微微哼了一声,道:“别的事情再重要,也比不过玉烟!”他的话无疑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在他柳如修心里,水玉烟绝对是首位的。事实上,他也确实一直是这样做的。“如修,秦鸣姐弟与我们对立,总会找到见缝插针的地方,你就别再苛责了,眼下重要的是三妹的伤势。”风驰站在公正的态度上说话,在情在理。“好,这件事就罢了不说。”柳如修吞下这口气,又道:“那么为何玉烟的毒会失灵?”水玉烟的毒术横行江湖谁人不知,为何她今日竟无自保能力?所有人心中都有这么个疑问,而目前没有人知道当时发生的事情。“是啊。”风驰接下话茬,道:“玉烟用毒从来没有失手过,这刺客也不是什么绝顶高手,难道他百毒不侵么?”萧白默默地道:“玉烟的毒不会失灵,有可能对方服了解药。”是啊,想要解药却是可以偷来。 3.44 大婚之日(五)送羊入虎口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门外,俏丽的身影靠着廊柱,美丽的脸庞上淌满了泪水,她心里不断念叨着:“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我害了三姐!我虽然恨她,却不希望她死啊。”火小竹透过窗子看向里面的人,只觉得自己为了玄冰掌,而去害了自家姐姐,简直就是不可饶恕的罪孽。宁啸!我火小竹怎么就这么蠢,这么容易就上了你的当?想着,火小竹飞身掠起,几个起落消失在夜色之中。宁啸很早就睡了,得知黑风寨余党得手之后,他就安心地睡下。突然一阵劲风从窗户袭来,他立刻醒过来。一团火苗扑面而来,宁啸当即拍出玄冰掌。二者初试身手,都是留了五分劲道,这两人竟不相上下。火小竹脸上写满了怒意,道:“你堂堂一个皇子,是怎么学的这样阴毒的武功?”火云掌是天下至阳的武学,而玄冰掌则至阴。偏阴的武功多走歪门邪道,也更为容易速成。火小竹靠的是苦练,宁啸就未必了。宁啸微微笑道:“人生在世,总会有各种机缘的。倒是火姑娘深夜来访,却是为何?”“为何!”火小竹方才的惊讶敛去,怒意泛起,二话不说连续拍出三掌。三朵艳丽的火苗在黑夜之中十分妖冶,直直打向宁啸。宁啸连忙化解了她的来势,道:“火姑娘,这里是客栈,你若是烧着了,岂非害死许多人?”火小竹冷哼,道:“就你这个卑鄙小人,还怕草菅人命么?”她做事素来冲动,根本没考虑后果,因而才会闯祸连连。眼下宁啸提醒了火小竹,她倒也知道绝不可以在这里放火,于是她喝了一句:“有种我们出去打!我就看看你玄冰掌,是不是真有克制我火云掌的能耐!”宁啸转过身去,将油灯点燃,慢条斯理地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以为你还是皇子吗?皇七子宁啸战死沙场已久,你就是个见不得人的主儿!”火小竹怒极,开始口不择言。闻言,宁啸脸色一沉,目光阴骘,他毕生之痛就是为了假死,在沙场上被迫断臂,从此成了残废。不为这个,他也不会在暗地里帮助秦鸣。毕竟在他看来,秦鸣所做之事跟疯子没什么两样。“宁啸,你们姐弟俩,跟你那个娘,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明明是你们欠了我三姐在先,却处心积虑害她!今天还利用了我!我非杀了你不可!”火小竹愤愤说了这段话,还想出手,但是方才宁啸的提醒没有错,宁啸死有余辜,她却不能伤及无辜。她的话让宁啸怒意犹如翻江倒海般掀起,他冷笑一声,单手探向火小竹。火小竹连忙闪避,两人便在狭小的斗室之中近身战了起来。宁啸连攻十数招,久攻不下,火小竹的基本功相当扎实,他走的却是偏门,所以完全占不到上风。想着,他唇边泛起一丝冷笑,运了八成内力打出一招玄冰掌。他的玄冰掌可不会毁灭客栈,但是火小竹却有所忌惮,不敢使出全力接招,她拍出的火苗很快被冻住。数招之后,火小竹便落在了宁啸的手中。她不甘心的骂道:“你这个卑鄙小人,趁人之危欺负弱女子,简直就不是个男人!”“你是弱女子?”闻言,宁啸邪气笑了笑。他虽然只有一只手,但是男女之间天生的力气差别,使得在没有催动内力的情况下,火小竹动弹不得。宁啸顺势点了火小竹的穴道,将火小竹推到床上,随手抓过一条腰带,将她反手绑了起来。火小竹心里有些害怕,嘴里使着劲地骂他:“小人,我们出去再打过!本姑娘就不信打不过你!”宁啸悠闲地坐在床沿,看着火小竹又怕又要逞强的俏脸,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道:“火姑娘,如果方才我没有听错,你说我简直就不是个男人,你,要不要证实一下?”他突然变得流里流气起来,火小竹心下更加慌乱,忙不迭道:“你敢对我做什么,你就死定了!”“啧啧啧!”宁啸一脸色眯眯的模样,道:“这么美丽的姑娘,半夜三更送上门来,我要是不动心,还真不是个男人!”“你!”火小竹简直就要哭出来了:“你别乱来啊!你出身皇族,是有教养的,做这种事有损你的身份!”宁啸扑哧一笑,再也装不下去,叹了一口气,道:“方才你不是说,我现在就是个见不得人的主儿,这样的人,还能有什么教养?”火小竹哪里知道他是故意戏弄,拉着哭腔道:“你……你不如直接杀了我吧!”宁啸没有理会她的疯言疯语,直挺挺躺在火小竹旁边,将被子扯了过来将两人盖住,道:“别吵了,美梦被你吵醒,我要继续睡了。”“等等!”火小竹开口:“你先把我放了。”宁啸挥手出掌,将油灯熄了,才道:“放了你,你再来杀我为水玉烟报仇?”“谁说为三姐报仇了,你利用我,我是为自己报恨!”火小竹听了他的话,劈头就道。她可真是个全无心机的人啊,宁啸透过月色看向火小竹的脸,微微失了神。从小在深宫长大,他所见到的心机单纯的人,多半很快就见阎王了,离开皇宫之后,也没接触过几个姑娘家,不知道其他姑娘家,是不是也像火小竹这般可爱?“喂,你不是睡着了吧?”火小竹动弹不得,只能望着房顶,不知道宁啸在干什么。宁啸回过神来,道:“水玉烟死了,你不帮她报仇?”火小竹劈头骂道:“你才死了,你全家都死了!”闻言宁啸一怔,口中道:“我全家死了,水玉烟也跑不掉!你忘了我跟她还有血缘关系呢。”他心里想的却是,水玉烟竟然没死么?她命也太大了吧?火小竹左右也说不过他,直接问道:“那你抓我干什么?”宁啸失笑:“我抓你?不是你自己送上门的吗?” 3.45 水玉烟,你是不是不长心呐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火小竹语塞。宁啸又道:“本来我想拿你去威胁水玉烟的,不过现在你放心,我改变主意了。”想到要对火小竹下手,他竟然心生不舍啊。但是留她在身边,又能做什么呢?只怕什么时候被火烧死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细细地盘算了一会儿,突然翻身坐起,倏地点了火小竹的散功穴。火小竹骂道:“你要死了!你散去我的功力做什么?”宁啸没有说话,重新躺下,却伸手入被,将绑着火小竹的腰带解开,道:“快睡吧。”火小竹又惊又怕,哪里睡得着。她痴武之人,被点了散功穴,在她眼里就是个废人,光想着就害怕,想着,泪水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宁啸的手臂突然伸了过来,将她脸上的泪拭去,也不说话,单手拥着她便闭上眼睛。――话说仓行云离开了箫子山庄,他几乎痛不欲生。这样的心境之下,他不想回去落晖城,便遣了绝命带人去落晖城,自己带着伏命回缈世山庄。绝命有些迟疑,仓行云自嘲一笑,道:“怎么,你怕我寻短见不成?”寻短见自然不会,但是亲眼见到了心爱女人嫁给他人的场景,怕只怕仓行云会郁结在心,而再次重伤自己啊。仓行云显然瞧出了绝命的心思,他略带狂肆地道:“放心吧绝命,只要水玉烟还活在这个世上,我就会好好的活着!”少主既然拿水玉烟来做保证,绝命自然是深信不疑。叮嘱了伏命几句,终于放心离去。仓行云便马不停蹄地赶回无忧城。回到缈世山庄,仓行云直接走向早就准备好的喜堂,触目都是喜气洋洋的装饰,看得他心下痛极,倏地出掌,运足了内劲狠狠一击,几番之下整个喜厅顿时变成一片废墟。伏命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心知少主需要发泄心中的痛楚,也就不行相劝。只盼这阵发过之后,能够收敛了心思,别再想着水玉烟了。第二个废墟是新房。所有婚嫁所用之物,一一摧毁。然后,便是后园的一个院落,那是仿造风云水火宫的水宫所造,里面的一事一物,都按着水宫的方位摆放着。就只差,住进来那个人而已。可是如今,再也没有那个人了!“少主,你连日少歇,不如先歇会儿吧。”看着怔然站在院子里的仓行云,伏命终究忍不住开口。仓行云回过头来,脸上尘色浓厚,更多的是落寞。看起来哪里还有什么冷漠寡情的模样,他此时就像失了魂,加上几日不眠不休赶去萧山城,又快马加鞭回到无忧城,他看起来十分憔悴。“伏命,你去睡一觉吧。我在这里歇会儿。”伏命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留下仓行云一个人。他虽然满心伤怀,却将这院落的每一处都看了一遍,最后走到寝房,在床上躺下。冰冷的寒玉之气笼罩着仓行云,却不比他的心更冷,噬骨的钝痛从心里散发开来,蔓延了整副躯壳。他掏出胸前暗袋中水玉烟的紫晶耳坠,攥在掌心,任由尖锐的棱角扎通他的肉掌。心中想的却是那一日在喜堂之上,他口不择言伤了水玉烟,事后想来,也是十分后悔,但是他自己伤得未必就比她轻!“水玉烟,你是不是不长心呐?”……箫子山庄,水玉烟的情况终于是稳定了下来,火小竹却不见了!风驰立刻动用风云水火宫的人脉,四处寻找,直到这一天收到了宁啸送来的信,信上只有简短数句:水玉烟,算你命大。火小竹我带走了,我不会还给你们。这信看得众人云里雾里,实在不知道这宁啸究竟是什么意思。他要对火小竹做什么?“看这意思,不像是拿来要挟我们的。”萧白眉头轻皱。人毕竟是在箫子山庄失踪的,他不能不占责任。柳如修点了点头,道:“好歹我也与他相处过十来年,他绝不会是好心送信来宽慰我们的,但是也不像是威胁,这就奇怪了。”水玉烟脸色十分苍白,说话也没什么力气:“也许是四妹要他写的。”虚弱无力的声音,却叫众人吃惊。水玉烟又道:“那一日,四妹跟我要解药,想必便是,与宁啸达成了什么协议。”众人又是一惊,柳如修抿唇,不悦的道:“也就是说,她遭宁啸利用,差点害死了你!”风驰叹了一口气,道:“四妹向来说话做事不经脑子,被利用也不奇怪。只是宁啸如果不是想对付她,却是将她带走做什么?”他们又不是宁啸,又怎么能够知道呢?……不光是他们,就连秦鸣,也十分不理解宁啸的用意。此时的她打扮得花枝招展,斜倚在贵妃榻上,看着坐在桌旁的一对男女。那少女长得十分美貌,俏生生的模样叫人看了就喜欢,但是脾气却火爆的不得了。最叫秦鸣惊奇的是,她那个向来没有耐心的弟弟宁啸,居然好像非常享受,非但没有发怒,还不时故意逗弄那少女,惹起火气来,他反而非常愉悦。“啸儿,别告诉我,你带这丫头回来,不是为了对付水玉烟的。”秦鸣慢悠悠的道。闻言火小竹立刻瞪向秦鸣,道:“你这个恶妇,光长了一副美貌,却是蛇蝎心肠!”秦鸣也不气恼,柔媚笑道:“水玉烟没有长我这样的美貌,心肠也不见得好,你可别全怪在我头上,要怪只怪命运捉弄,我与她,绝不能共存!”火小竹气结,骂道:“就算拆散了他们,你又能怎么样?你以为仓行云会娶你吗?别做梦了,你就是剥光了送上他的床,只怕他都不屑!”这话戳中了秦鸣的伤处,秦鸣倏地坐了起来,宁啸却是轻笑一声。这火小竹纯真得很,却不知道她是怎么学会这些骂人的话的。他自然不知道火小竹与林晓双十分要好,林晓双每次到风云水火宫,总是要跟火小竹疯玩几天的。林晓双是什么人啊?除了下毒杀人,就是上赌场赌钱,结识的都是三教九流,骂人就是十分利索。秦鸣本来想对火小竹发火,但见宁啸笑出声来,就把火发在他身上:“你带的什么幺蛾子回来我不管,别带仇人上门,到时候坏了我们的大事。”火小竹看向宁啸,道:“你们又打算做什么缺德事儿了?”她百分之百肯定,这姐弟俩除了对付水玉烟外,人生已经了无意义了。所以他们一定还有很多后招,这也是她心甘情愿不跑不逃,一路乖乖跟着宁啸的原因。就当是还给三姐吧,谁叫她差点害死了三姐呢?宁啸轻轻笑道:“小竹你先回房里去,晚点我再去看你,记住,别想跑。”一旁的属下立刻对火小竹做了个请的手势,火小竹狠狠地瞪了宁啸一眼,甩头便踏出房门。秦鸣立刻问道:“啸儿,你喜欢她?”对于她咄咄逼人的问话,宁啸漫不经心地道:“怎么,只准你喜欢仇人?”秦鸣冷哼一声:“她不喜欢你,你没看出来吗?”宁啸不在意的笑了笑,道:“仓行云也不喜欢你,难道你看不出来。”“你!”秦鸣美目几乎要喷出火来。宁啸叹了口气,道:“虽然她很适合当棋子,不过我先把话说在前头,你不许动她的主意。不然,咱们就拆伙!”对火小竹,他的心还没有定。毕竟是对立面的人,宁啸怕给自己带来灾祸。“才认识几天,心就掉了。”秦鸣不屑地甩开了头。宁啸不以为然,道:“你不过见了仓行云一眼,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跟我也差不了太多!八姐,说吧,接下来怎么做?”见终于说到了正事上来,秦鸣也不跟宁啸去计较那些话,转而把心思放在了接下来的计划上:“朔云城那边已经部署好了,咱们可以行动了。”“杀了林晓双?”宁啸问道。“不。”秦鸣唇边泛起狰狞的笑意:“那个小姑娘被咱们的人困死在朔云城,左右是出不来了。咱们要把水玉烟引过去,杀人不够让水玉烟痛苦,我要叫她生不如死!”宁啸眸光闪了闪,道:“不需要我们引,水玉烟也一定会过去的。以她的性子不会丢下林晓双不管,更何况仓海的蛊毒还没有解呢。”说着,他又道:“仓行云那边,你怎么办?”秦鸣笑了笑:“他若是老实一点,娶了我,一切计划都可以终止,但是他不肯,就只好将他送去跟水玉烟作伴了。叫他们见得着,却不能相守!”眼前这女人却是有些魔障了,宁啸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目光垂落到自己空荡荡的左袖,顿时一寒。若不是这条臂膀,他不会像秦鸣那般狠心,水玉烟必须为这一条左臂付出代价!“我听说皇上打算出兵朔云城。”宁啸随意地道。秦鸣笑得深沉,她看着宁啸,道:“你去跟皇上说,由咱们来领兵如何?”姐弟这么多年,秦鸣此刻的意图,宁啸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但是秦鸣已经有些疯,领兵之事决不可答应她,必须抓在自己手里才是万全之策。 4.1 话可不能乱说,会引起误会的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奉天元年开春,朔云城。朔云城与苗疆相连,苗疆是位于金禧王朝南陲的统称,一大片广袤的原始森林,有各种猛兽出没,常年笼罩在瘴气之下,充满了各种凶险。而苗疆内人不通外界语言,素来也是朝廷管辖得相当头疼的地方。当地人善于用药制毒,将蛊王奉为神明,蛊王朝风在苗疆俨然就是土皇帝。他们只遵从自己的生活法则,不去理会朝廷的律法,在森林里要使人消失是非常简单的事情,所以除了生活在当地的人,其他人根本就不敢冒然进入森林。林晓双住在一个小客栈里,她到了朔云城约摸有半个月了,但是没有蛊王的消息。蛊王常年居住在苗疆,偶尔会到朔云城的宅子里住一小段时间,进行边贸交易,时间却不确定。所以,给慧园的水玉烟发去一个消息后,林晓双只有留在这里守株待兔。“林姑娘。”门被敲响,林晓双没有回应,听声音也知道是左锦麟。他与单妍凤两人脚程没有她林晓双快,比她晚了几日到朔云城,本好说歹说要林晓双住到大客栈去,但是林晓双看不惯单妍凤的冷脸,死活不肯。于是,那表兄妹二人只好自降身份,陪着她林晓双这个市井小民住在简陋的小客栈里。她的门没有上栓,左锦麟敲了几声,便推门进来。林晓双没什么神气地抬眼看他,道:“左大镖师,你又要干什么?”左锦麟将手中油纸包放在桌上,道:“我去买了些吃食,还热乎着,你看看合不合胃口。”他仔细地挑开油纸包,用筷子将里面的绿豆糕取出来,一块一块地摆放在盘子上,便推到林晓双面前。林晓双唇角抽了抽,在左锦麟殷切的目光下,勉强抓起一块放进嘴里。她爱吃肉,不爱这类甜点,可是在性子死板的左锦麟面前,她实在说不出口。不知为何,在他面前,她有点害怕最真实的一面暴露在他面前。或者是因为,她怕被左锦麟看不起,怕看到他鄙夷的目光。“味道怎么样?我听很多人都说,这家点心做的不错,就买来给你尝尝。”左锦麟见她吃了下去,便问。“我就说表哥不爱甜食,怎么会去排队买绿豆糕,总归不是送给我的,原来是讨好心上人啊。”腰间缠着软鞭,长得十分漂亮的单妍凤站在门口,阴阳怪气的来了这么一句。闻言,左锦麟脸色微微一沉,林晓双则是为了“心上人”这三个字惊愕。谁来告诉她,心上人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某人喜欢另一个人的意思?换句话说,单妍凤认为左锦麟喜欢她林晓双!她期期艾艾地道:“凤五姑娘,话可不能乱说,会引起误会的。”别开玩笑好吗?左锦麟少年得志家世优越,虽然长得不比仓行云出色,性子不比柳如修讨喜,但也是人中之龙的角色。反观她林晓双,一把年纪的老姑婆,从小孤苦伶仃,要家世没家世,要相貌没相貌,甚至连要人才也没人才。她除了下毒杀人和混迹赌坊,平生无所好。这样的人,跟左锦麟相提并论,就是朔云城门口的小乞丐都看得出两个字:不配!单妍凤冷哼了一声,道:“误会?你问表哥,是不是误会他自己心里清楚。”林晓双对单妍凤那张美则美矣,却又冷又傲的脸非常不爽,不及左锦麟做出什么接茬,忍不住问道:“凤五姑娘,我林晓双究竟哪儿对你不住了,你一定要这么针对我吗?”单妍凤又是哼了一声,道:“别的先不说,我们能不能别住在这个客栈里!”便宜的客栈,来往的都是粗人,害得她单妍凤进进出出都被人盯着瞧,那些人好像八百年没见过女人了,叫她浑身不自在。客房又非常简陋,半夜还听到隔壁传来男女厮混的呻吟声。而这些就是林晓双害的!林晓双回敬了单妍凤一声冷哼:“又不是我要你们跟的!”她林晓双更加不希望与他们表兄妹为伍好吗!左锦麟紧迫盯人,先别说她不敢上赌坊,就连说话都小心翼翼,就怕不小心爆粗,让左锦麟看不起。还有,左锦麟每天的任务就是劝说她,千万不要拿自己跟蛊王交换条件,说的她耳朵都长茧了。单妍凤不乐意了,她大步迈进门来,道:“林晓双,别以为有我表哥护着你,你就可以嚣张!”林晓双不甘示弱,拍了拍桌子站了起来,一只脚踩在长凳上,道:“你也别以为我就好欺负!姑奶奶活了一把年纪,除了水玉烟,还没怕过几个女人!”她这架势,真像市井女老大,好生粗鲁,与她十五六岁的外貌十分不相称。见状,左锦麟皱了皱眉头,道:“别吵了,有什么坐下来说。五妹,林姑娘比你年纪小,你也让着点儿她。”林姑娘比你年纪小?林晓双一个头两个大!她至少比单妍凤年长七岁好不好!她正想开口反驳,看见左锦麟认真地看着她,请求她多包涵的目光,硬生生地把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见他目光调转眉头轻锁,踩在长凳上的脚也下意识地放了下来。这下才有误会好吧?左锦麟今年该是二十六了吧,比她还要小那么两岁呢,她林晓双已经是二十八岁的老姑婆了。单妍凤对自己的表哥,倒也是有几分忌惮,见左锦麟开口,也就灭了自己的气焰,一屁股坐在长凳上,冷着脸,拿过绿豆糕就吃。林晓双心里暗忖:快吃吧,赶紧吃完,我可不想吃这甜得腻死人的东西。“五妹,你留着点儿。”左锦麟这话叫林晓双的心猛地一沉,她连忙打哈哈道:“没事儿,凤五姑娘想吃就让她吃好了,我不饿。”单妍凤实在不想待下来,拿了两块绿豆糕,闷声不吭就往门外走。自家表哥时时刻刻讨好林晓双,而林晓双那个蠢女人居然还不知道是为什么,她单妍凤看了就窝火。尤其是……林晓双是水玉烟的至交朋友! 4.2 你算得上美人么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林晓双噘着唇,看着单妍凤拍上的门板,再看看盘中的绿豆糕,又觉得一阵头疼。左锦麟却以为她在生单妍凤的气,就解释道:“五妹这样的态度,不是针对你,她向来与人和善的。只不过……只不过她喜欢仓少主,仓少主却爱水园主。”“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林晓双瞪圆了双目,她心里那个无辜啊,这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凭什么怒火要发在她身上?看着她瞪大双目的娇俏模样,左锦麟淡淡一笑,道:“因为你是水园主的朋友,五妹自然而然,将你们归在一起看待了。”左锦麟很少有笑容,认识了这么久,林晓双也没见过他笑开的样子,这突然见到,还真是相当……惊艳!他五官长得也算是非常好,如果皮肤白一点,也称得上是个美男子,可惜他性子很严肃,所以少有笑容。没想到他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竟是让人如沐春风般,甜滋滋的。一个大男人这么可爱,是不是有点罪孽啊?这样的笑容陪衬,口中甜腻的绿豆糕,突然也觉得不那么难吃了。左锦麟又道:“五妹多多少少有些小姐脾气,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多担待点儿。”林晓双非常想说:你的面子值几个钱?但是看了看左锦麟非常认真的样子,最终没有说出口。为了日后不再被甜食荼毒嘴巴,她赶紧告饶:“左大镖师,日后这些小点心什么的,你就别破费了。我怕吃多了胖起来,像个球儿一样可就不好啦。”左锦麟听她脆生生的话,又是一笑:“那你想吃什么,以后我不买点心,买你想吃的。”林晓双多想说:我喜欢小油鸡、烤鸭、风干鱼……可是看着左锦麟那严肃斯文的模样,话到了嘴边,生生地又咽了下去。唉!左大镖师啥时候才能不管她啊?又等了十来天,林晓双终于得到消息,蛊王朝风到朔云城来了!收到消息,她二话不说就往位于朔云城东的梦尘阁去。梦尘阁虽然名字十分文雅,整座宅院的布置却十分粗犷。这宅子并不大,平时也只有一个负责打扫的老翁,蛊王朝风来这里住的时候并不多,他来的时候,就会临时请来厨娘,却连丫鬟也没有一个。林晓双来了,左锦麟自然是跟着,单妍凤虽然一直与林晓双不对盘,但是也跟在后头。“你想解子母同心蛊?”坐在主位上的朝风,是一个看起来就让觉得很危险的人,如果说仓行云像一头猛狮,朝风言行举止则像一只优雅的豹子,目光又像天际翱翔的雄鹰,锐利得叫人看了就心就发抖。在朔云城,跟苗疆一样,他就是王。来客进了梦尘阁,如果有安排座位,那一定是极大的面子,一般人进了蛊王朝风的地盘,都是站着说话的。林晓双虽然与蛊王有数面之缘,却没有交情可言,自然也就是站着的。她脆生生地道:“是的,求蛊王提出条件,我愿意交换!”蛊王尚未表态,左锦麟瞪着林晓双道:“我一直跟你说不准拿自己做交换,你是没往心里去么?”朝风看着左锦麟,倏地一笑,目光越过左锦麟,放在两人身后的单妍凤身上,他慢条斯理地道:“这位姑娘是……”单妍凤只觉得他的表情透着说不出的邪魅,黑眸里的光芒却格外锐利,充满野性的活力,但是凤五姑娘岂是胆小怕事的姑娘,她微微扬起了下巴,道:“本姑娘单妍凤,来自大风镖局。”“大风镖局……”朝风默念着这几个字,目光却始终没有从单妍凤身上撤离。单妍凤本来没有惧怕,但是被朝风肆无忌惮的眸光瞧久了,心中不免觉得有些发毛,她轻咳了一声,给自己壮了壮胆,道:“蛊王阁下不常在中原地区走动,没听说过大风镖局,也是正常的。”一旁的林晓双听了她的话,只想抚额轻叹。这女人是没听说过蛊王大名吗?朝风这个人眼里,他就是天,根本就不吃金禧王朝皇帝的那一套!得罪了蛊王,不是死,就是永生困于苗疆,用于养蛊。想着,林晓双忍不住微微退了一步,揪住左锦麟的袖子拉了拉,使了个眼色叫他管住自己的表妹。但是左锦麟本来就是个不懂风趣之人,他又怎么看得出林晓双想说什么呢?这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跟屁虫!林晓双在心里咒骂完,脸上却堆满了笑容,对朝风道:“蛊王大人,先来后到,我先来的,你先跟我做完了交易,再去跟凤五姑娘商量好么?”看着林晓双谄媚的模样,左锦麟眉头轻轻皱了起来。朝风却是邪魅地笑了笑,道:“这也不是难事,林姑娘是知道本尊的惯例的,看在你我有数面之缘的份上,本尊愿意与你交易。”林晓双目的达成,正想说一言为定,却见朝风看着单妍凤道:“林姑娘,就拿跟着你来的这位单姑娘,来换子母同心蛊的解蛊方子吧。”他此言一出,当下林晓双、左锦麟和单妍凤三人都震惊。林晓双忙不迭道:“不行,蛊王大人,我跟这位姑娘不熟,不能替她做主!”朝风懒洋洋地道:“林姑娘,本尊只给你那么一次机会,你若不愿意,那么本尊也绝不勉强。”左锦麟上前一步,抱剑行了个江湖礼,道:“蛊王阁下,在下与林姑娘是朋友,单姑娘是在下的表妹,在下愿意以微薄之身,与阁下交换!”林晓双十分吃惊,她一直猜不透左锦麟跟着自己,对自己这样好,究竟为了哪般,如今他还愿意为自己牺牲!她忍不住拖住左锦麟手臂,道:“喂,左锦麟你想清楚,你不用这么好心!”单妍凤斜睨着林晓双,嗤笑道:“我说林晓双,你究竟是不长心,还是不长脑子啊?”这明显的拐着弯儿骂人,林晓双立刻回瞪单妍凤,道:“我的事跟你有关系吗?”单妍凤笑了,虽然不是什么真心诚意的笑,仍令她秀美的五官散发着极为美丽的光彩。她微哼一声,道:“如果方才我没听错的话,这位蛊王大人想要交易的,却不是你,你不抓紧时间求我,还要跟我吵架么?”凤五姑娘的美,跟秦鸣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情。她美得很端正,即使脸上明明是满满的跟林晓双抬杠的神色,却还是十分正气的美色,不像秦鸣美得有些邪气。尤其是修习了媚术之后,秦鸣那种美就是活色生香,令绝大部分男子看一眼,就把持不住。听了单妍凤的话,林晓双心里暗道不妙。目前水玉烟两个情敌,一个是对仓海下蛊的人,一个是能够跟蛊王交换条件的人,这可怎么办啊。左锦麟面向座上的蛊王,十分诚恳地道:“舍妹年少不懂事,请蛊王阁下莫要为难于她。”在他看来,是单妍凤方才不懂分寸,激怒了朝风,故而朝风故意为难。但是朝风却是沉沉笑开,他长身站起,朝单妍凤走了过来,一字一句地道:“不,本尊打算养美人蛊,要你这么个男儿身做什么?”闻言林晓双眼睛一亮,连忙道:“蛊王大人,我就是女儿身啊,还是我来吧!”朝风斜眼觑了觑林晓双,嗤的笑了,道:“难道林姑娘认为,你比单姑娘长得美貌么?”他这是在贬损她林晓双长得差么?林晓双的脸色顿时黑了。此时的左锦麟,也非常明白,朝风目标已经定在单妍凤身上,任他们说什么都没有用了的。单妍凤迎向朝风的目光,道:“蛊王阁下,在身上养蛊,可会痛苦?”朝风笑了笑,道:“美人蛊是不会痛苦的,只会叫人……”不等朝风说完,单妍凤脱口而出:“那我就答应你,你把解蛊的方子交给我表哥,我就跟你走!”她美丽的脸庞上,是异常坚决的神色。左锦麟虽然知道单妍凤心系仓行云,却也不知道她竟然愿意为了仓行云舍弃自身。她究竟知不知道,她一个云英未嫁的黄花闺女,跟着朝风进了苗疆,回到中原以后将会受多少人指指点点?“五妹,你不要冲动。”左锦麟十分忧心,向朝风道:“蛊王阁下,舍妹不懂事,请不要将她的话当真。”朝风却没将左锦麟看在眼里,他定睛望着单妍凤,问道:“你跟林姑娘不是一路人,为何愿意帮她?”单妍凤抿唇淡笑,道:“本姑娘不是为了林姑娘。”朝风微微攒起眉头,道:“那么是为了水宫主?”单妍凤冷哼了一声:“水玉烟,她不配!”“那么,”朝风眼色沉了下来,道:“你是为了仓行云?”单妍凤沉默了,左锦麟叹了口气,林晓双觉得十分吃惊。她虽然知道单妍凤喜欢仓行云,却不知道痴迷到了这种程度。仔细地看了默认的单妍凤,朝风冷冷地道:“本尊不管你是为了谁,跟我走了之后,不准再惦记着过往的事!” 4.3 我对你好,怎么不见你回报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不能惦念过往,也就是说,永远没有争取仓行云的机会了。单妍凤闻言一怔,她敛下美目,咬了咬唇,良久之后,才道:“好,我同意!”然后,左锦麟和林晓双都看见朝风笑了,那笑容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有些嗜血的味道啊。朝风露出白晃晃的牙齿,道:“好,就这么说定了。”――“现在怎么办?”客栈房内,林晓双手中拿着子母同心蛊的解方,却实在欢欣不起来。唉,谁能面对着一张黑脸开心起来啊。单妍凤被蛊王带去苗疆了,左锦麟带着单妍凤到这儿来,却失了表妹,他本来肤色偏黑,此时脸上更黑了。他不断想办法要劝阻单妍凤,但是单妍凤却绝不肯毁诺。见左锦麟不说话,林晓双又道:“你别想着把她带回来了,现在的情况是,就算凤五姑娘后悔了,蛊王可不会放过她!”她说的左锦麟又怎么不明白。他叹了口气,道:“我该怎么跟姑母交代啊!”虽然他早就知道单妍凤此行跟来是另有目的,不然她绝不会甘愿跟林晓双为伍,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单妍凤为了帮仓行云,宁愿牺牲自己。牺牲了自己仓行云也未必领情,她究竟图什么?林晓双又怎么知道该怎么办,她现在只想快点回去找水玉烟。她虽然会用毒,却不懂得医术,这解方她半个字都看不懂。左锦麟敛眉思索了一会儿,道:“我们先回去吧,送你去落晖城之后,我得赶快回镖局,请示一下长辈的意见,再来找蛊王要人!”于是两人默默地整了行装,准备快马回落晖城。林晓双自然不愿意要左锦麟送,但是左锦麟却异常坚持,她是吃不住他。出城不到五里路,林晓双就后悔没有反抗到底了。她轻功见长,易容术精湛,想要逃命绝非难事,但是偏偏身边拖了个左锦麟。看着将他们去路拦下的十数个人,林晓双深觉头痛,不耐烦的道:“宁啸,你一定要这么阴魂不散么?”宁啸坐在马上,嘿嘿一笑,道:“将你手中的解方交出来,我自然离你远远的。”他刚在手里失了柳如修,收到蛊王与林晓双交易的消息,就一面派人追捕柳如修,一面立刻率人快马加鞭赶到这边来,堵得刚刚好。这条路出去,岔路就太多了,那可就不一定追得上林晓双了。“你休想!”林晓双哼了一声,十分想走人,但是想到左锦麟是为了她才来朔云城的,总不好失了江湖道义。更何况,左锦麟还是她的救命恩人。宁啸右手举起,轻轻一挥,身后的十数个属下便扑了上来。“务必把解方损毁,不择手段!”左锦麟长剑出鞘,卷进混战之中。林晓双轻功好,武功却很糟,险象环生。她身上带的毒不多,本来毒娘子也是暗杀见长,不像水玉烟那么高段,所以她只能闪避。左锦麟剑术武功虽然都不错,但是势单力薄寡不敌众,数十招过去,他身上已是伤痕累累。“林姑娘,你先走!”左锦麟又中了一剑,心知自己扛不了多久,忙朝林晓双喝道。林晓双看着宛如从血池中捞起来的左锦麟,心里狠狠地被撕扯着,她飞身掠到他身边,却防避不及,手臂被砍了一刀。这一刀深可见骨,林晓双痛得惊叫了一声。随后又被人一脚踹在地上,对方便把她随身的包袱给拿走了。想当然,林晓双又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包袱里,宁啸也觉得自己手下这个人脑子不太好使,他阴狠地道:“给我搜她身上!”说着,他又朝林晓双道:“林姑娘,我劝你识相一点交出来,留你们性命也无妨,否则,我就让他们将你剥光,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那可划不来啊。”林晓双听得万分惊惧,看着团团将自己和左锦麟围住的十几个人,再看看伤得奄奄一息的左锦麟,知道时不我与了,她忍不住骂道:“宁啸你这个兔崽子!”“嗯?”宁啸目光钉死了林晓双,阴测测地道:“你是决定死命挣扎了么?”林晓双按着胸口的暗袋,忍着手臂上的剧痛,狠狠咬了咬牙,把心一横,将解方拿了出来扔在地上。趁着这个时机,她吃力地运劲抱起左锦麟,纵身飞掠而起,往朔云城去。宁啸看了看到手的解方,满意一笑,也不追她,只道:“派人守住她,不让她离开朔云城,不许她的任何消息传出去。”抱着血人一样的左锦麟,林晓双冲进了朔云城唯一一家医馆,将左锦麟放置在诊床上,她就揪了一个大夫过来,劈头就道:“快给姑奶奶治好他!他若是死翘翘了,你就给我滚去见阎王!”那大夫被一身血污的林晓双吓住,给左锦麟治伤的时候,手也不停地发抖。林晓双又喝了一声,道:“手脚麻利一点儿!你在哆嗦给鬼看吗!信不信姑奶奶剁了你的手指!”左锦麟一路上都撑着没有晕过去,此时见了林晓双这副母夜叉的样子,虽然虚弱,却忍不住开口道:“你别骂他了,快叫个人,给你的手,上药包扎。”不枉他一心想对林晓双好啊,她紧张他都忘记自己身上的伤了。林晓双这才唤了另一个大夫过来,叫对方给自己上药。那人见了她凶神恶煞的模样,也不敢说什么,老实得很。终于都拾掇好了以后,砸了足够的银两,医馆给他们腾了一个房间,林晓双便硬着头皮照顾起左锦麟来。照顾一个人对林晓双不是难事,她从小就是跟着师傅长大的,什么活计都干过。照顾左锦麟也是应该,毕竟这家伙是为她林晓双受的伤,而且,弄丢了单妍凤以自身换来的解方,林晓双心里却是也很过意不去。但是,空暇的时候,林晓双时常在想着,究竟左锦麟为什么要这么护着她?她林晓双究竟何德何能,让左锦麟卷进她的是非之中来?难道,单妍凤说的是真的,他对她林晓双有什么用心?不是她妄自菲薄,她真的想问:你脑袋被驴踢了吗?眼睛瞎了才会看上姑奶奶我!他们之间的差距,何止云泥啊!“林姑娘,你在想什么呢?”看着林晓双拿着蒲扇,坐在药炉前面发呆,左锦麟淡淡地问。“啊?”林晓双回过神来,道:“没什么。”她能说,她在想左锦麟你瞎了才会看上我么?左锦麟也不追问,道:“你送了消息去给水宫主没有?”林晓双点了点头,道:“我觉得有些奇怪,为何我连续送了几个消息去给玉烟,她都没有回应,她若收到消息,绝不可能不理会。难道她出事了么?”一提起水玉烟,林晓双面上就是一阵忧愁,林晓双本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啊。有那么一瞬间,左锦麟相当嫉妒水玉烟。看着林晓双忧心的样子,他终于忍不住问道:“为何你愿意为水宫主付出那么多?”林晓双回过头来,道:“这就是好久以前的事了。”说着,她笑了笑,道:“上回我躺床上,你给我讲故事,这一回,我给你说说吧。”她绝对讲得有趣得多!左锦麟见她神色恢复了正常,也就点了点头。林晓双仔细回想了一番,慢慢地道:“我是一个被父母遗弃的孤儿,被我师傅捡了回去,多年来相依为命。后来师傅去世了,就剩下我一个人……”她回忆的神色有些淡淡的哀愁,左锦麟忍不住打断她:“你又是怎么遇上水宫主的?”林晓双笑了笑:“我这个人呢比较懒,学艺不精,想要对付别人反而差点害死了自己。那是一个大雪天,我就在想,很快雪就要埋了我,这也不错,连棺材都省了!”闻言,左锦麟眉头轻皱,斥了一句:“别胡说!”林晓双眯眼笑道:“那时候我觉得好冷,回想自己的一生,也真的是一点温暖都没有。然后,我就遇上了水玉烟,她救了我的命,给我饭吃给我衣服穿,却从不过问我的事,这么好的宿主,从此我就赖上她了啊。”“水宫主何其冷情的一个人,你居然将她视为温暖?”左锦麟觉得非常不可思议。林晓双嘿嘿笑道:“玉烟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她从来不问缘由,只要我提出要求,即使是不怎么甘愿,也会满足我。她不问缘由对我好,我自然要回报咯。”左锦麟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对你好,怎么不见你回报?”她甚至毫不知情!都不知道她这样没脑子是怎么活到现在的。林晓双愣住了,许久后,才诺诺的道:“我这不是为奴为婢伺候你报答吗?”如果不是身子状况不允许,左锦麟真想仰天长叹。他自己都时常被单妍凤说成是榆木脑袋了,如今他终于开窍,没想到偏偏看上一个不长心的女人!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 4.4 我说不过你,还打不过你吗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林晓双不知道左锦麟心里想什么,又道:“等你伤好后,你回大风镖局,我留在这里等蛊王。”“你还要用自己去换解方?”左锦麟忙问。林晓双叹了口气,道:“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是你觉得他会要我去养蛊吗?”她非常有自知之明的,不需要蛊王提醒,她也知道自己别提美人,充其量,她只是个人而已!就是因为这样,林晓双才觉得左锦麟的眼光很有问题,她都已经二十八岁了,早就打定主意,像师傅一样独身到死那一天。最要命的是,也没有男人愿意娶一个二十八岁的老姑婆吧?左锦麟只是被她的外表骗了而已啊。她最好保持距离,害不害他无所谓,不要害了自己才是真!若真跟左锦麟有什么牵扯,她一定会遭受大风镖局各种白眼的。――且说水玉烟被黑风寨余党刺杀,命悬一线,幸得神医李平就住在箫子山庄,捡回了一条命。由于常年服毒制衡体内倾城之毒,水玉烟的身子本就底子不好,在皇宫遇刺的时候,毒发外伤同时而来,伤了元气。与仓行云诀别之后,郁结在心又被自身内力所伤,她的身子已经完全是败絮其中。这一回伤及心脏,在李平精心调理下,足足养了两个月,她才行动自如。此时也已经是仲夏尾声,柳如修陪着住在箫子山庄,在李平的调养之下,他逐渐能够自行站起来,慢慢地能够步行几步。靠着顽强的意志,水玉烟能不需要人搀扶的时候,柳如修已经能够行走,虽然一瘸一拐的,好歹不需要依赖仇平了。这中间吃了多少苦,自然是不言而喻的。“玉烟,你在想什么?”柳如修看着呆立在庭院中的水玉烟,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叫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水玉烟回过头来,道:“我在想为何双儿还没有消息,她去苗疆都半年了。”慧园若接收到消息,红碧双姝必然会第一时间通知水玉烟。就算开始她们不知道她在萧山城,之后大婚的消息传遍,也应该送消息过来了。然而这么长时间过去,只字片言都没有。柳如修沉吟道:“莫不是出事了吧?我听说黑煞门的追命,前去苗疆寻找无果,就回去复命了。”“我们回一趟风云水火宫吧。”水玉烟静静的道。以她目前的身体状况,柳如修心里不是很赞同,却知道她已经决定了,劝阻也是没用的。于是一行人坐了马车,回到了风云水火宫。……“你说什么!”冷香小筑内,仓行云刚刚沉淀了心情不再那么激痛,刚从无忧城回来,就听到了一个令他心乱的消息。水玉烟在大婚当晚遇刺,正中心脏,差点丢命!这些自然不是黑煞门的人告诉他的,会这么见不得仓行云快活的,也就是秦鸣了。她好整以暇地坐在太师椅上,风情万种。秦鸣轻轻吹了一下茶碗中的浮茶,凉凉地道:“行云,她都嫁给别人了,你还这么激动做什么?她是死是活,是他萧家的事,与你无关啊。”“仓少主就是爱我三姐,而不爱你,怎么,你嫉妒?”对于秦鸣,火小竹十分看不顺眼,这两个月来,就一直在跟她杠着,每次都是宁啸从中斡旋。要说斗嘴,秦鸣比不上宁啸啊。秦鸣目光一寒,道:“朝秦暮楚的女人,水玉烟简直就是人尽可夫!”砰地一声,秦鸣手中的茶杯霎时碎裂成数片,还有些烫的茶水尽数泼在她的腿上。秦鸣立时哇地叫了一声,惊跳了起来,顿时茶杯碎片都落在了地上。仓行云阴狠的目光,森冷地狂戾霸气,他冷冷地道:“秦鸣,不要逼我杀你。”他的意思就是,把他逼到了一定的份上,就算害死了仓海,他仓行云也要杀了秦鸣以求畅快。火小竹看得非常欣喜,忍不住说风凉话:“巴巴的求着仓少主娶你的女人,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遭报应了吧!”秦鸣只觉得一阵怒气涌上心来,美丽的脸顿时变得狰狞,干脆把气撒在火小竹身上:“小贱人,你找死是么?”火小竹挽了挽她火红色的衣袖,露出了一双拳头,她常年练武,十指上布满了厚厚的茧。只见她突然一出掌,一朵细小的火苗倏地飘向秦鸣,秦鸣花容失色,连忙举袖护住脸面,但是火苗却落在她身后的发丝上,将她的头发烧掉了一大截。火苗刚刚好烧掉秦鸣的头发,却不伤她人分毫,十分巧妙。“我说公主殿下,你一个不会武功的人,非要跟我一个粗人较什么劲啊!我说不过你,还打不过你吗!”秦鸣以为她火小竹像那些男人一样,看见美人就失了魂,舍不得大打出手么?就这么刚巧,今儿个早上,宁啸不知道是良心发现还是哪条筋搭错了,说怕封久了,她武功大打折扣,竟给火小竹解了散功穴。不管为何,她是刚好派上了用场。这一情形,叫仓行云看得十分入心。他身为大丈夫,不合适对秦鸣做出小家子气的事来,又不能弄死她,但是火小竹就不同了,她年纪小贪玩,做出什么都情有可原。烧掉头发,仓海可不会因此受痛。秦鸣美颜上布满了愤怒,转头看向仓行云,道:“行云,你就任由她欺负你的未婚妻么?”仓行云森冷一笑,道:“明珠公主,按理说,你只是未迎之妾,本少主何来的未婚妻啊?”“你!”秦鸣着实被气到了,她怒极反笑:“很好,仓行云,我知道你心里还留着那个位置给水玉烟,可惜她嫁给了别人!”说完,她甩袖夺门而出,什么风情万种,什么倾国倾城一时间都消失殆尽。火小竹冷哼了一声,转过头来看了看仓行云,脸上也没有好看的神色,她微冷地说道:“若不是你与这贱女人纠缠,我三姐又怎么会踩着自己的心,去嫁给另外一个人!”闻言,仓行云怆然一笑,道:“你要这么说,也无可厚非,是我没有将她守护好,才让她伤了心。”见到他凄然模样,心性纯善的火小竹有些于心不忍,便缓和了语气,道:“三姐伤的是很严重,但是没有性命之忧,不过也不知道,现在她身子养得怎么样了。”话说回来,火小竹也很是担忧,心里的那份愧疚也是如影随形。如果水玉烟的命捡不回,她肯定会选择一命还一命。从火小竹说到伤的是很严重开始,仓行云面上就浮起焦急之色,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不行!我得去看看她。”亲眼看着她安然,他才能放心啊。火小竹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不该劝仓行云。按理说他不该去打扰水玉烟,对水玉烟来说,见多一次,心就会痛多一分啊。但是仓行云对水玉烟之用情,也是日月可鉴,若是叫他不要去,他怎么安得下心。火小竹思忖间,仓行云已经招来绝命,道:“备马!我要去箫子山庄!”绝命一怔,看了看仓行云坚决的神色,只好道:“回禀少主,属下刚刚收到消息,水宫主回风云水火宫去了。”仓行云立刻道:“那就去风云水火宫!”火小竹四下看了一眼,连忙拖住仓行云的手臂,仓行云回过头来,眉头紧皱。看了他狂戾的样子,火小竹心颤了一下,细声的道:“仓少主,你去见三姐,告诉她,秦鸣姐弟俩在朔云城设下了埋伏等她,你千万要拖住三姐,不要让她去苗疆啊。”闻言,仓行云怔了怔,苦笑道:“她若是决心了做什么事,谁劝得住?”只能是给水玉烟提个醒儿罢了,他说的话,火小竹深以为然。“你跟我一块儿去么?”仓行云又道。火小竹被宁啸钳制,他仓行云若要解救还不容易么?他非要将火小竹带走,宁啸又能怎么样?但是火小竹却摇了摇头,道:“我还有事儿,劳烦仓少主给我捎个信,告诉几位姐姐我很平安。”她不留下来,又怎能在关键时候,套出有用消息呢?“那你小心些。”仓行云就怕火小竹发生什么事,让水玉烟忧心。火小竹笑了笑,道:“我都在这儿住了这么久了,不也没什么事儿吗!”仓行云说不动她,也没想怎么劝,点了点头,就匆匆忙忙去准备动身了。看着他走远,火小竹叹了一口气,这仓行云回到落晖城凳子都还没坐热呢。宁啸远远地走了过来,嬉笑道:“怎么,告密啦?”火小竹哼了一声,撇开头不去理他。宁啸又道:“小竹,你这姐妹情深,真叫人感动啊。你散功穴明明解开了,却不走,是不惜牺牲自己,来套消息么?”火小竹立刻被他激怒:“是又怎么样!你杀了我灭口啊!”宁啸脸上现出高深莫测的神色,他幽深的眸光盯着火小竹,缓缓地道:“我,怎么会舍得杀你呢?”多好的一枚棋子,他都弃用了啊。 4.5 血淋淋的事实,听起来何其残忍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仓行云来到风云水火宫的时候,正是傍晚时分。萧白刚好不在,水玉烟在水宫湖边石凳上坐着,翻看从李平那里拿过来的医书。他刚一进水玉烟的视线范围,她就发现了,身子立刻变得有些僵硬。这气息可真是熟悉啊,在水玉烟面前仓行云虽狂傲,却收敛了那冷漠寡情无视天下的气势,但是那么长一段时间的同床共枕,她更加熟悉的是他的气味,靠近数丈之内,她都有一种感应,想忘都忘不掉。仓行云没有走近水玉烟,在十步开外站定,远远地专注地看着她,没有说话。而水玉烟也装作没发现,依然垂首盯着手中书,思绪却万千,一个字也看不进脑子。他还要寻来做什么?难道他觉得互相伤害还不够多么?约莫过了盏茶功夫,仓行云终于先投降,举步走向水玉烟,直到站在她面前。水玉烟镇定了心绪,也从书中抬起头来看向仓行云,眸色清冷,看起来不带半丝感情,空洞飘渺,就像抓不住的风。仓行云伸出手掌,欲抚摸水玉烟的脸,她却迅速地避开,整个人站了起来退开一步,淡淡地道:“仓少主远道而来,所谓何事?”“你……”仓行云听了水玉烟冷得入心的话,不由得气息一滞。声音低沉而嘶哑,眸中有着受伤的表情,更多的是无奈。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啊,何其讽刺的认知!水玉烟脸色仍然有些苍白,虽然是夏日炎热得很,也没觉得她身上有半点暑气。她穿着单薄的夏衫,不再是她平素爱穿的淡紫色绸衣,而是花样反复的锦衣,头上则梳着已婚妇人的发髻。这样的她沐浴在晚霞之下,何其陌生!她回到了素不相识的从前,那般清冷,那般冷血,甚至比原先还要淡,亭亭站在那里,却像下一刻就要消失了一样。而仓行云,憔悴如斯,就像一块上好的玉石失了光泽,比原来更狂戾更森冷寡情的气势,在水玉烟面前,却再也没有了自负的傲气。把仓行云的痛心看在眼里,水玉烟只觉得心中一酸,她撇过头不再看他,口中冷淡地道:“你若无事,就请离开,我不高兴见客。”这无畏的样子真叫仓行云抓狂,花了多少时间费了多少心思,他才得到她,两人曾有过那么长一段时间的柔情蜜意,而今,在水玉烟眼里,就好像那些从来没有存在过。仓行云受不住她这样的冷淡,一个箭步上前,将她紧紧抱住,道:“玉儿,我不该放你走,我没办法放开你啊。”水玉烟没有避开他,被抱住也没有挣开。说到底,她确实如仓行云所望,对他的怀抱有着迷恋。她也没有看他,任由他在耳后诉说完,才静静地道:“此般举止不合礼法,我已嫁作人妇,仓少主也即将成为驸马,莫要叫人看了去,累罪我身。”这血淋淋的事实,听起来何其残忍。仓行云箍紧的手臂不由得一僵,他叹了一口气,道:“玉儿,我没有打算娶秦鸣,也绝不会娶你以外的人。”水玉烟清冷地笑了下,道:“你娶不娶她,与我有什么关系。”她举起双臂,用力挣开他的怀抱,仓行云本不愿放手,但他素知水玉烟性烈,更何况她是重伤初愈,怕她伤了自己,只好作罢。水玉烟刚刚挣脱,却见萧白负手长身而立,站在月洞门口,见她看过来,他徐徐走向她。仓行云自然不可能没看见萧白眼中深沉的杀意,但他无谓地看着萧白,根本就没将萧白放在眼里。萧白走上来第一件事,就是伸手环抱住水玉烟的细腰,水玉烟也没有挣扎。仓行云只觉得心中一片怆然,目含忧伤地看着水玉烟。萧白冷冷一笑,道:“仓少主,请不要对在下的妻子做出逾距的行为。我想,换作是你,也不会乐见自己的妻子被别的男人抱着。”如果换成以前,水玉烟还属于他仓行云的时候,萧白若有什么逾距动作,必然是引来杀身之祸啊。妻子……除了这两个字,萧白说的别的任何话,仓行云都听不仔细。他怒目瞪向萧白,沉声道:“萧白,你不要逼我出手杀你!”水玉烟唇角掀了下,最终什么都没有说。萧白也没有理会仓行云,淡淡地朝水玉烟道:“玉烟,我给你买了件玉镯子,你来试试看合不合适。”说完,就像是没有仓行云这个人存在一般,萧白搂抱着水玉烟的手臂微微使力,水玉烟跟着转过身去,临行前,回眸淡淡扫了仓行云一眼。那眸光,十分复杂。仓行云双拳紧攥,额面上青筋暴起,他极力克制着一掌打死萧白的冲动,最终没有忍住,一拳打在石桌上,石桌应声而裂,碎成数块堆叠在地。那石块碎裂的声音这么大,房内自然听得分明,端坐在桌旁,听任萧白给她戴上镯子的水玉烟垂眸,清清冷冷的气息,辨不出她此刻的神色。萧白也当没有听见,给她戴好镯子,左右瞧过,道:“玉烟你比以前瘦了,好像大了些,下次出门我给你去换一个。”瞧萧白就当没有刚才那回事一样,他明明看见了仓行云抱住了她,为何什么都不问?水玉烟抬眼看他,道:“你不想知道,他同我说了些什么?”萧白淡淡地笑了笑,道:“我不认为他说些什么,就能够改变你,倘若因他几句话,你就改了主意,那就不是我认识的水玉烟了。”他不过与仓行云一样,他萧白拥有了水玉烟的名分,仓行云拥有她的情甚至拥有过她的身子,都不长久。只要仓行云不再纠缠,那他也不会无端掀起战火,仓行云若纠缠不休,他也不见得就此惧怕,非要开战,他萧白应了就是!水玉烟听他说完,低下头去,将手上玉镯子取下放回盒子里,道:“也别换了,退了它吧,我不爱镯子,妨碍用毒。”萧白不在意的笑了笑,道:“你说退了就退吧。” 4.6 爱得太深,才痛不欲生只求远离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他抬头看着水玉烟头上简单的发髻,上头除了一支簪子,没有别的饰物。萧白走到妆台,打开水玉烟的首饰盒,多拿了两支簪子,走到水玉烟身后给她簪上,道:“在家里,你愿意梳妆打扮,回这儿,怎就不肯了?”水玉烟漫不经心地道:“那是珠儿非要给我弄的,否则不让我出房门。”闻言萧白笑了一声,完全可以想象得到缠人的珠儿,究竟是怎么样软磨硬泡,让水玉烟不得不任由摆布的。他淡淡的道:“水宫主何曾在乎一个小丫鬟?”“寄人篱下,无所谓了。”水玉烟不假思索,张口来了这么一句。“……”寄人篱下么?萧白脸白了白,无语。――隔日一早,彻夜未眠的仓行云就出现在水宫。他本来披星戴月赶来,只为看一眼水玉烟,但是见到以后,又觉得自己很难放开。他刚刚走进院落,就看见萧白从房内走了出来。看见眼前这个抢走了他的女人的人,仓行云立刻沉了脸色,身上陡地散发出森冷的杀意。萧白虽然一向温润如玉,此时却也冷得可以,比起仓行云来,不遑多让。“姓萧的,你放了她,本少主跟你谈条件!”仓行云沉声道。萧白冷然失笑,道:“玉烟是个人,岂是可以交易之物?你若有本事,就去跟她谈条件。”这话得是多自信啊。仓行云瞳孔紧缩,双手蓄劲,立刻结掌朝萧白打去。萧白也不是省油的灯,轻松的一个闪身,躲过了第一击,同时拍出两掌,迅速地反击。两个人就这么在院子里打了起来。此时,房内的水玉烟刚梳洗完毕,坐在梳妆台前,簪上萧白要求她装饰的、满头可笑的金步摇,就听见外面传来剧烈的打斗声。她微微愣了一下,然后镇定地将最后一支金钗簪上,走到桌旁倒了杯茶。虽然已经是盛夏,但是萧白仍是每日早上,都给水玉烟温着一壶茶放在那里,以备她起来就能喝到暖茶。自从上回郁结攻心,肺腑被自己的内力重创了以后,她的脾胃就此虚了,后来心脏还被刺了一刀,从此喝不得凉的。萧白心细,还在箫子山庄的时候,她的饮食,就由丫鬟严格地按照他的嘱咐送来,到了风云水火宫,他亲自照顾。说完全不感动,那也是假的啊。过了一会儿,门外除了打斗声,还有人声。“仓少主,这是玉烟的院子,你要拆了吗?萧庄主,快请住手呀!”是柳如修焦急的声音,他行动不便,若是夹在打斗之中,怕是会遭殃啊。水玉烟侧头想了想,轻移莲步。开门之前,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并不是很想开这扇门,不想面对他们,但是她不能不。这水宫的院子,也确实毁得差不多了,塌了两座附楼,拆了一座假山,整座凉亭被夷为平地,莲花池的水溅得四处都是,就更别提那些花花草草,更是惨不忍睹没瞧见一盆好的。侍女们没有人敢留在这里,更没人敢跑进水玉烟的房间,全都跑去其他宫求援。首席侍女小莲扶着柳如修,有些狼狈地,一下又一下闪开飞沙走石的攻击。见水玉烟开门走了出来,小莲立刻拖着柳如修跑进水玉烟房中,躲在水玉烟身后,生怕一个不小心,小命就被战火无辜地烧掉。柳如修可爱的娃娃脸上一阵惊惧,良好的修养荡然无存。他感叹的道:“玉烟,仓少主的武功要造出这么大的声势,我能够想象,这萧庄主……”谁能想到萧白跟仓行云拆了上百招,竟没有半丝落败的趋向,真是真人不露相啊。这萧白极少在人前出手,一派温润如玉的儒商模样,实在看不出他武功竟这么高。水玉烟却一点儿也不意外,也没有为外头乱成废墟的院落心疼。她看着那连连拆招的两人,太远看不出他们的表情,但是她目力甚好,看动作还是十分清晰。她淡淡地开口问道:“如修,你猜他俩谁会赢?”柳如修不可置信地掉头过来,瞪着水玉烟冷淡的眉目:“你不劝架,居然还有心情猜输赢?”水玉烟斜睨了他一眼,道:“我猜,最后一定是我赢。”说完,她缓缓地朝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走去。水玉烟不疾不徐,一身上好的锦衣,满头珠翠,头上华丽的金步摇,随着她细碎的脚步来回摇摆,就像走在花园里赏花的千金小姐。柳如修从来没见过她这副模样,不知道萧白怎么才能说服她做这副打扮。看来,仓行云对水玉烟的伤害很深啊。柳如修暗叹,水玉烟这副样子,可真像宫中母亲遗像那个雍容华贵的样子,但她却无心。母亲眉宇间露出那种哀愁,水玉烟完全没有,她依然是习惯的清冷,看起来淡淡的,就像一阵风吹来她就会消失一样。看着水玉烟越来越靠近打斗中心,不知道她究竟想干什么,咀嚼着她方才说的话,柳如修心里闪过一阵恐慌,突然明白水玉烟的意图。果然不出他的臆测,仓行云再次打出一掌,劈向刚失了一招的萧白,而萧白也并没有示弱,结掌凝上全力,迅速攻击。此时,水玉烟陡然轻身掠起,轻身飘到二人中间。柳如修心下一紧,大叫一声:“不要啊,玉烟!”他说话自然是来不及了,即使来得及,水玉烟也不见得会听。只见萧白早一步发现水玉烟的身影,迅速将掌力转了一个方向,击向身后的围墙。围墙霎时轰然倒塌,萧白也被自身的猛力摔落在地,一块砖头的碎块砸破了他的额头,他很快淹没在尘土扬起的烟雾之中。仓行云一心想杀了萧白,发现萧白武功竟出乎自己的意料的高,他更是狂戾。由于全心都在对付萧白上,他比萧白晚了一点才见到水玉烟的身影,没有办法像萧白那样将掌力转嫁他处,收势不及之下,就在掌风触碰到水玉烟之际,他硬生生地撤了全身的内力。内力尽出没有着力点,岂容他随意撤回,全数内力都打回仓行云身上,他口中狂喷出一阵血雾,身躯一连后退了十数步,跌落在凉亭废墟之上。他的内力如此强劲,只消七八成就能将一座房子拆了,方才那十成十的一掌全数受在自己身上,还能有活命吗?柳如修失声叫道:“天啊!”小莲直接吓晕了。水玉烟轻轻落地,先是看了一眼萧白,尘雾散去,见他虽然受伤,却没有大碍。她便迅速点地掠到仓行云身边,伸手点了他几处要穴,拿出一颗药丸给他吞了下去。仓行云按着自己的胸口,虚弱地看了她一眼,嗤笑道:“玉儿,你这打扮,真是丑到了极点!”话音刚落,他就昏死过去。柳如修一瘸一拐地走过来,道:“玉烟,他不会死吧?”萧白此时也已经走到了旁边,他额上的伤口淌着血,整张脸阴郁非常,看着有些吓人。他淡淡地道:“你姐不会让他死的。”好歹水玉烟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奔向仓行云,她尚且先关注他萧白是否安然,这点令萧白心里还是极为安慰的。水玉烟伸出手掌贴在仓行云胸口,运起内力护住他的心脉,将他刚才吞下的疗伤圣药药效催化开。此时留守风云水火宫的云涌才匆匆赶到,跟在其后的,还有随着仓行云一起来的索命和追命。众人见到残破不堪的水宫,都傻了眼。索命和追命看见自家少主毫无生气,还躺在一片废墟里,水玉烟正在给他疗伤,一时又惊又急。盏茶过后,水玉烟额上冒出一排密密的汗水,她迅速收回自己的手掌,再拿出一粒丹药给仓行云服下,她自己也服了一粒。然后,她扶着一旁的柳如修站起。显然她的内力已显得虚弱,她站起的时候,如果不是柳如修及时拉了她一把,她只怕要软倒在地。她心口伤口损的元气,还没有完全养回来啊。只见水玉烟有气无力地道:“将他送到玄玉床上,索命追命,相继给他用真气、守住命门,只要撑过今晚,就死不了。”萧白走近,伸手扶住水玉烟另一边手,想将她扶过去。柳如修微微挑眉,不肯放手。水玉烟闭上眼睛,朝柳如修道:“我撑不住了,你放手。”这声音气若游丝,柳如修惊讶地看着水玉烟苍白的脸,不自觉地松开手。他竟不知道在这种时候,水玉烟竟选择了萧白。难道除了仓行云,现在萧白又占据了水玉烟的心么?萧白见柳如修眼中有些受伤的神色,将人接了过去,淡淡地道:“她太虚弱,需要我来帮她补充内力。”柳如修闻言一怔。补充内力?莫非她方才为了给仓行云疗伤,竟拼尽了全力?她为仓行云,竟完全不顾自己重伤初愈的身子?水玉烟离开仓行云,不是不爱,而是因为爱得太深,才痛不欲生只求远离。 4.7 任何人想带走你,必先踩过我的尸体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萧白虽然经过了一场恶战,身上也有几处被碎裂砖石磕到的伤口,但是他仍是先给虚弱的水玉烟灌输了几分真气。水玉烟这些年因为多次受创,身子已经大不如前,但是她居然还豁出性命耗尽内力救仓行云。可以想见她表面虽然依旧清冷,但是因为仓行云为了她几乎丢掉这条命,她内心备受煎熬。仓行云那一掌若是打在水玉烟身上,那是断然不可能有救的。这里除了水玉烟以外,没有任何人有高超的医术,她的身子也受不起这样严重的内伤。仓行云明明知道临时撤掌,必然会将自己性命断送,依然不忍心打向她,可见他对水玉烟情深所至。倘若不是情深,又怎么会有这一场打斗呢?坐在水宫客房的榻上,水玉烟缓过一口气,就着萧白递过来的茶杯,喝了一口暖茶。然后她拉过萧白坐在床沿,拿出丝帕沾了沾茶水,轻轻清洁他额上的伤,然后拧了条毛巾给他洗净了满是尘土的脸。伤口不算小,血迹已经干涸,碰到伤口的时候,萧白疼得忍不住微微倒吸了一口气。水玉烟取来伤药,给他仔细敷上,然后一圈一圈地给他包扎。萧白不辨神色地道:“你是大夫,不去守着他?”水玉烟怔了一下,抬眼看向萧白,猜不透他心中所想。她也懒得去猜,淡淡地道:“他现在需要的是内力疗伤,我在也不能令他迅速好转,一样要他自己撑过今晚。”萧白将水玉烟的手握住。虽然她表面冷静,但是手却不住地微微颤抖,方才给他上药就能感觉到,以水玉烟向来手稳的精湛手艺,绝不会连连弄疼他的伤口。他在心中叹了一口气,道:“玉烟,你害怕他死吗?”水玉烟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轻轻地道:“倘若是你,我可能不会害怕,但一样会耗尽自己的内力,为你疗伤。”他并没有问出心中所想,她却回答了他的疑问。这答案,对于水玉烟来说,已经十分难得。想着,萧白说出心里的想法:“玉烟,只要他不与我为难,我绝不会挑衅他。但是,他要是紧逼不舍,那我也未必怕他。”水玉烟自然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她微微叹了口气,道:“以他的性子,今日你也看见了,他若是达不到目的,绝不会罢手的。”更甚者,只怕仓行云不惜出动整个黑煞门,将箫子山庄战成血河,夷为平地也不意外。她有些担忧:“萧白,你……”萧白定定地看着水玉烟的双眼,握着她的大掌紧了紧,道:“你我一年之期一到,只要你说要走,我绝不拦你。但在那之前,任何人想带走你,必先踩过我的尸体。”水玉烟心口一震,喃喃地道:“即使,箫子山庄作为陪葬?”萧白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一字一句字正腔圆地道:“即使,箫子山庄作为陪葬!”看来,她想避过这趟浑水,是绝不可能的,谁叫搅浑了这趟水的,正是她自己呢?水玉烟明白,萧白是给她承诺,他绝不主动去动仓行云,是出于对她的尊重,但是仓行云若是先出手,那么他也绝不会忍气吞声,这是他爱的坚持。想来,只能从仓行云那边解决了啊。当初在喜堂上,为了她的哀求,仓行云生生忍下了那口气,只盼他还能够给她留两分面子啊。门没有关,柳如修站在门口,轻轻敲了敲门才走进来。房中两人都看向他,他一瘸一拐地走过来,道:“玉烟,你感觉怎么样?”水玉烟收敛了方才的神色,朝他淡淡一笑,道:“无碍了。”她对柳如修的笑,总是出于真心的,笑意直达眼底。柳如修见她脸色已好,才放心地朝萧白颔了颔首,低低唤了一声:“萧庄主。”他始终没有叫姐夫,但是萧白也并没有什么不满,温温笑道:“幸好重伤的不是玉烟,不是吗?”柳如修微微点了点头,朝水玉烟道:“玉烟,你真是吓死我了,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可……”瞧他那素来可爱的娃娃脸上,此刻顿失笑容,水玉烟伸手向他的脸蛋,轻轻一捏,道:“我说过,赢的会是我。”柳如修吃痛惊呼,赶忙闪开,看了一眼萧白,若有所思地道:“只要对玉烟好,我不在乎谁做我姐夫,不过,仓少主说的实在没错,玉烟你这身打扮,当真是不太好看。”他说的算是客气的,仓行云可是说丑到了极点。水玉烟轻轻一笑,瞟了一眼萧白,没有说话。萧白温温地道:“玉烟若再多招点蜂蝶,我岂非更加辛苦。”他怎不知道这满头金灿灿的步摇很不适合她?把她往极度俗气里打扮,只是因为想保存她那最美的谪仙之姿在心里,不再想让别人看见而已。“有件事……”柳如修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面向水玉烟,脸色稍微有点凝重,他看了一眼萧白。水玉烟明白他的顾忌,道:“无妨,你说。”“追命说,小竹目前在宁啸手里,姐弟俩在朔云城设了埋伏,准备让你自投罗网。”柳如修叹了口气。水玉烟看着柳如修凝重的神色,心下微微一顿。她淡然道:“四妹能够传讯,想来暂时没有性命之忧。”柳如修稚气可爱的娃娃脸上,此时是极为不相称的惆怅,低低开口:“宁啸断了一条臂膀,自然不可能笑抿恩仇。玉烟,双儿姐至今尚未有消息。”“我知道,她一定出事了。”水玉烟淡淡地道。她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去应付,秦鸣这最狠的一招,果然是给了她水玉烟最沉重的打击。从她在乎的人开始,先是柳如修,然后是仓行云,然后就是林晓双。与她当初打击秦天梅如出一撤的手法,甚至比她水玉烟还要狠绝。而她水玉烟,果真是斗志渐消了啊。萧白原本是静静地听,此时开口:“你们不想纠缠下去,却不可不防。照他们这样的趋势,你们若不应战他们也是不死不休,不如迎战。” 4.8 相见争如不见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萧白看着水玉烟此时的模样,当真是心疼。她如蒙尘珍珠一般失去光泽,此时看起来她就像一个寻常人家的寻常女子,就连任性都不再,什么九重天下凡的谪仙,那些都已经离她非常遥远。柳如修也正有此意,但是眼下这个问题……仓行云既然已经来到风云水火宫,看他毁天灭地的架势,只怕这一尊难送走啊。仓行云醒来的时候,是掌灯时分。水玉烟轻轻踏进自己的房间,此时索命刚给仓行云运气完毕,见水玉烟进来,索命将仓行云小心翼翼地放平躺下后,微微颔首行了个礼,道:“水宫主。”水玉烟点点头,从袖袋里拿出一瓷瓶递给索命,道:“每日一粒,用内力催化药效,依他的功力,不出半个月,内伤即能痊愈。”“水宫主,少主的伤……”索命踌躇着不知道怎么问。水玉烟何尝不明白他的担心,她淡淡的道:“伤很重,但是第一时间服了我的救命药丸,命是被吊住了,需要你们用内力守护。”若非她及时将自身真气耗尽护住仓行云的心脉,大罗金仙都救不回。所幸仓行云身子底子甚好,能够捡回一条命,要痊愈就不是难事。“多谢水宫主。”索命点点头,想了想,他最终忍不住开口说了句:“少主对水宫主一往情深,水宫主既然已经成亲,还请劝服少主,莫要再留恋于您了。”不可一世的仓行云,何时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候,疯了一样满天下寻找水玉烟的踪迹,一面怕她遭遇秦鸣一方的挟持,一面后悔当时放开她的手。收到有关于水玉烟的第一个消息,竟是她要嫁给萧白!为此,仓行云不惜在天下群雄面前公然抢亲,将尊严放在脚底下被人践踏。而今,听说了水玉烟受伤的消息,即使已经时隔已久,依然不远千里日月兼程赶来,却又几乎送掉了自己的性命!昨夜,仓行云守在水宫房顶上整整一夜,看见萧白进了水玉烟的房,就再没有出来,他心中的哀痛可想而知。这叫他们做下属的看得心里难受啊,但是他们劝不住仓行云,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让仓行云放手,必然只有水玉烟。水玉烟并没有回答索命的话,坐在床沿替仓行云把脉。她诊完脉正要收手,仓行云就醒了,反手抓住她的腕。他面白如雪,伤势沉疴,但是抓着水玉烟的手,几乎用尽了全部的气力。水玉烟本想挣脱,见仓行云此时惨白的脸色,也就不忍心,由着他握着。索命见状,道:“水宫主,少主就有劳您了。”他的话水玉烟明白,索命希望她能彻底断了仓行云的念想。他们只是觉得,只要仓行云不再留恋嫁作他人妇的水玉烟,其他都好办,却不想仓行云是否会因为这个事情而狂性大发。水玉烟低下头去,默默地看着仓行云苍白的脸色,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是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叫做: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诗句读来不觉得有什么,放诸自己身上,才知道这是怎生的凄凉。仓行云眸光锁住她,那目光近似乎贪婪。他抓着水玉烟右腕的手指,抚摸着她腕间皮肤,道:“对不起,那日我失了分寸,弄伤了你,还疼么?”他的心思,还放在当初诀别的时刻!那一日来不及说的对不起,隔了数月,才姗姗来迟。水玉烟感觉鼻子有些酸意,她撇开脸,不去看他狂热的目光,轻轻挣脱他的手,并不言语。见她虽然绝情,但是眸中的酸楚清晰可见,仓行云只觉得心中又痛又怜。明明是最爱的人,如今却……仓行云惨然一笑,淡淡地指控道:“你不肯点头嫁我,原来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嫁给别人。”她多次说过即使不嫁他,也不会嫁给别人,原来承诺就是这么容易就打破。水玉烟仰头,极力克制着心中狂肆的泪意。她看着窗外破败的园景,侍女们正在忙碌清理那片废墟。良久以后,她微微叹了一口气,道:“你我既然已经诀别,我嫁给谁,与你有什么关系?”听完她的话,仓行云一阵怒气上来,身体却受不住,不由得猛咳起来。水玉烟调转头来,倒过一杯白水,给仓行云服了下去,他才慢慢缓过来,死盯着她的眼,道:“水玉烟,我的女人成为别人的妻子,你可知我的心有多痛?而你,竟然敢问我与我有什么关系!”他甚至怀疑水玉烟不过是为了报复于他,所以昨夜守在她房外,只想知道她与萧白究竟是真夫妻,还是假鸳鸯。可惜伫立水宫一夜,得来的结果竟是这样叫人心碎。“心痛?”水玉烟轻扯朱唇,勾出一抹惨淡的笑,再次掉头看着窗外,道:“我亲眼看见,你与他人肌肤相亲,又当如何?”说来说去,水玉烟就是不能原谅那件事,即使明知他是中计,她还是不能释怀。而偏偏,这件事仓行云十分理亏。仓行云语塞,满腔的怒火化为一声叹息,道:“玉儿,我们不去管这些破事,你我远走天涯,放弃过往,好吗?”他语带哀求,狂傲自负的仓行云,何时有过如此低声下气的模样?水玉烟虽然没有看他的神色,也听得心里酸楚。她微微摇了摇头,道:“别说你能不能放下眼前的事,你我之间,都已经不可能了。”仓行云眸中怒意凝聚,他虽然虚弱,但是仍尽着自己最大的气力,狠狠地道:“萧白不肯放你是么?好,我就叫他有命娶你,却没有命做你的丈夫!”他是万万想不到萧白的武功竟与自己不相上下,但是他就不相信黑煞门精锐尽出,还灭不了萧白!当初飞莲门还不是一个月间,在江湖上永远消失了。水玉烟听了仓行云的话,转头回来看他,淡淡地道:“你以为杀了他,灭了箫子山庄,你我就有可能?”她真的是没有想到,仓行云是一个独占欲很强的人,他居然不计较她做过别人的妻子,还愿意要她。这份深情,水玉烟怎能不感动。但是,感动又能怎么样呢?一切都回不去了。看着水玉烟平淡没有任何锋芒的神情,她果然与他认识的那个水玉烟大相径庭。她变了,从救回柳如修之后,伏命和追命回来报告看来,她就已经变了。那时候仓行云想给她一段时间复原,所以极力忍着丢下当时的情形,忍着去见月城看她的冲动,以为她能够恢复原来的样子。但是水玉烟回来的时候,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是他仓行云大意,让秦鸣钻了空子,今日的境地,是他自己造成的。但是这件事还有疑点,倘若他真的睡了秦鸣,自己怎么可能一点知觉都没有。他不曾忘记过这点,所以一直在等待秦鸣露出马脚,但是秦鸣却隐藏得很好。可是,他能等,甚至中了蛊毒的仓海都能等,而水玉烟却等不及,转头就投入了他人怀抱!如今,仓行云只能默默地咀嚼着心中的痛。见仓行云不说话,水玉烟又道:“仓行云,我累了,不想再争斗。”她命不久长,活得太累,她已经想放弃了啊。仓行云看着水玉烟眸中的疲累,只道她觉得复仇太累,而他不可能不复仇,因为仓海的命还控制在秦鸣手里,除非不顾仓海性命,否则他的一辈子,就这么被秦鸣毁了。水玉烟接着又道:“若不是为我,你也不至于惹上这个麻烦,仓门主也不会受这样的罪。我一定会找到,让你脱离秦鸣牵制的办法,你也就不要再找我了。”多见一面,就多一分伤痛啊。仓行云何尝不知,但是他怎么放得开?然而事已至此他除了答应她外,确实没有别的办法啊。“玉儿,你想歇着就停下脚步,我来为你披荆斩棘,可你却选了这样一条路。”披荆斩棘?水玉烟心酸难当,陪着她走在黄泉之路上么?仓行云怎能明白她命不久长的宿命,而她又怎能说的出口,怎能告诉他她随时可能放弃人间。水玉烟勉强提起精神,道:“仓行云,你我之间已成过去,请你,不要再苦苦相逼。”闻言,仓行云心口一震,只觉得心里那头凶猛的小兽,肆无忌惮地啃噬着他的心。万劫不复!“你还记恨那一天我口不择言,伤了你的面子么?”他难以成言,只挑了这么一句说出来。水玉烟微苦一笑。伤面子她怕什么?伤的是心哪!“有些事,从一开始转身,就注定回不了头。相见争如不见,放过彼此重新过活吧。”相见争如不见!字字句句都是血泪,在心上拖拽出一道深深的痕迹。又何止仓行云听得心痛,水玉烟说得也是用尽了全力,一字一句都像赤脚踩在尖刀上。长痛不如短痛,行云,你今日心痛,至少我还活在人间。 4.9 绝不能再让她笑得出来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坐在炼药房的小桌前,水玉烟用厚布包着炉柄,将褐黑色的药汁缓缓倒到碗里,然后静静地望着那碗冒着热气的药汁。九月十五,又是月圆之夜了啊。水玉烟遣散了所有人,一个人待在炼药房。虽然她外表看起来很健康,但是体内的倾城越来越放肆,纵是还在她可控范围内,可是已经丧失斗志的她,也逐渐感觉吃力,她可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啊。窗外面清冷的月光淡淡地照进来,水玉烟走到窗前望了望窗外明月,微凉的秋风飘进屋里,她还穿着夏装,衣衫单薄感觉有点凉意,于是将窗户掩上背靠在窗栏上。药汁渐渐凉了,水玉烟还是没有动,烛光映衬在她脸上,勾勒出一副扑朔迷离的表情。这日子过得真是累啊,累己累人。害了柳如修,害了仓行云,害了林晓双,现在又害了萧白。她还要害多少人,才算完?如今深以为,她从小的选择是对的,与其多情来日受苦,不如一早无情,可是,为何她做不到?如果就这么放弃,是不是可以好过一些?水玉烟靠在窗栏上,心里在默念:“如果不喝这碗药……如果不喝……”时辰到,一阵意料之中的痛楚像闪电一样,迅速窜过水玉烟四肢百骸,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水玉烟皱起眉头,十指成拳,指甲嵌进掌心,淌出星星点点的血迹。痛感逐渐强烈,水玉烟靠在窗栏上的身子略显无力,滑落在地上。她脸上浮起一丝微笑,坚持不喝药,很快就结束了,这一切很快就与她无关。门被猛地推开,萧白向来温和带笑的脸,此刻看起来相当吓人,他站在门口,瞪着小桌上那碗已经凉透了的药,温润如玉的俊颜换上可怕的骇然失色,比仓行云差不了多少。萧白搜寻着房内水玉烟的身影,发现她正蜷缩在窗户下面抵抗着痛楚,他迅速奔进来端起药碗,凑到她嘴边。“玉烟,快喝药!”但是水玉烟没有张嘴,萧白捏住她的鼻子,使她不能呼吸而被迫张开嘴,然后捏着她的下颚,将药汁灌进去。他脸上是凶狠的表情,大掌的劲力捏着水玉烟,叫她甚至感觉比体内毒发的痛还要强烈,她咳了几声,终究吞下了苦臭的药汁。直到水玉烟全数喝尽,萧白才放开她。他用力将碗摔在一旁,碗应声而碎,清脆的声音在静夜中格外响亮。“你要不要好好的给我一个解释!”半晌过后,水玉烟感觉痛感渐渐消散,但仍虚弱得头昏眼花,她静静靠在墙上,无奈地笑道:“萧白,你可真狠啊。”她脸色青紫,因为忍受剧痛所以满头是汗,发丝沾在脸上,看起来非常狼狈,却又十分可怜。萧白冷冷地看了她许久,看得她感觉发毛,他才磨着牙道:“你敢再有一次,我会更狠!”她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没说话。萧白阴郁地道:“你不为我想,至少也要为仓行云想一想,即使你不管他做何感想,也要考虑一下你那孪生弟弟吧?你是想趁着他们俩都在这儿,刚好给你收尸么!”幸亏他时刻关注她的动向,发现侍女们说她一个人关在炼药房中,痴迷于医术的她这本是常态,原本他跟大家一样都以为她在炼药。方才路过花园仰头看了下夜空,突然想到今天是十五,萧白才觉得事情不对,立刻赶来。若是他忘记了今天是十五,或者是他来晚了一步,水玉烟只怕就陨落在此时。她若就此死了,箫子山庄作为陪葬不说,仓行云不知道还要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那个性子狂戾,足以毁天灭地的人发起狂来,根本不讲道理,成婚那日,还有他们大打出手那日,可不都见识过了?水玉烟何尝不知道?但是刚才她真的没想那么多。方才她一心想着解脱,完全没有考虑到,其他任何人会变成什么样子。看着萧白卸下温和面具,最真实的样子,水玉烟淡淡笑道:“萧白,我一直以为你跟仓行云是两种人,现在我才知道,在骨子里你们是一样的。”只能说,他跟仓行云对她的心思是一样的。萧白没有说话,将水玉烟扶起坐到桌旁,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衫给她披上。沉默了半晌,才道:“我知道你辛苦,但是请你为关心你的人坚持下去。并不是你对别人冷情,别人对你就放得开。”她生怕有朝一日自己猝然离世,会叫别人伤心欲绝,所以由小到大总是与身边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是真正关心她的人,并不会因为这样就不伤心。她这样做,更叫人心疼啊。抬眼看他,水玉烟淡淡地道:“萧白,我对你无情得很,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萧白无奈苦笑,道:“你若对我极好,也许我便不会对你如此执着。偏偏你对我无情,是为了让将来的我不会痛苦,你可知道你越是这般,我越是放不开。”她越是这般,真正把她放在心上的人,就越是心疼。水玉烟垂着头,敛下目光,轻轻地道:“萧白,今日之事不要对别人提起,可以么?”萧白叹了一口气,道:“你答应我绝不会有下一次。”“好,我答应你。”萧白走到水盆边,拧了条湿毛巾,给水玉烟擦去脸上的脏污,道:“好好计划接下来的打算,别胡思乱想。一路挨打至今,难道你不想反击回去?”水玉烟想叹气,却又吞下,道:“我想去一趟苗疆,看看双儿情况如何,最好能够找到子母同心蛊的解方,一举数得。”“可是那边正设了局给你进。”萧白给水玉烟擦干净脸,又给她理了理散乱的头发。水玉烟撇唇一笑,道:“秦鸣正是知道我非去不可,才设的局,四妹在宁啸手里,双儿下落不明,我就是想不受她的胁迫,都不行啊。”萧白知道这件事已经是没有回环的余地,便道:“那就去吧。既然非去不可,这一回,我们绝不能再让她笑得出来!” 4.10 原来她比我想象的还要决绝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她从不知道萧白骨子里的狂戾,竟与仓行云如出一辙,但是她不希望他继续淌这趟浑水。水玉烟抬眼静静地看他。萧白知道水玉烟想说什么,他温温一笑,道:“玉烟,你觉得我会放你一个人去身赴险境么?”“我……”水玉烟多想说不愿意牵累他,看着萧白眸中的情意,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萧白不在意的笑道:“玉烟,你我有夫妻之名,可能你不往心里去,我却绝对把你当成我的妻子,我们有什么困难,就共同面对吧。”水玉烟在心里幽幽叹了口气,她最怕欠萧白的,就是这份情啊。――从望日城取道萧山城一路往南,快马赶往朔云城有六天的路程。水玉烟决定好了日子,便着手安排。对风驰云涌,也只是说回萧山城,她不希望她们再卷进这场是非之中。临行前,水玉烟给仓行云诊脉,完了之后淡淡地道:“你受伤的肺腑已经痊愈了。”她的目光一直没有放在仓行云的脸上,因为害怕看见他目光中的伤痛。那眸光里,倒映出来的,就是她自己的心痛啊。经历了这么多事,仓行云也渐渐不像开始那么激动,他也淡淡地道:“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听说,你要走了?”“嗯。”水玉烟模糊地应了一声,道:“回萧山城。”回?她已经把箫子山庄当成了自己的家了么?竟用了这么一个字眼!仓行云苦笑。想起来他也是犯傻,明知道看见水玉烟与萧白日日出双入对,夜夜同榻而眠,对他仓行云来说堪比凌迟!但是,他宁愿心碎,也要留下来多看她一眼,哪怕给自己的心伤多划一刀又一刀。“玉儿,你会爱上他么?”仓行云这句话问出来,两个人都是心中一颤,仓行云有些后悔,水玉烟则是沉默不语,所以仓行云又道:“究竟要如何,他才肯放手,你才肯回到我身边。”他语气不免急了一些,闻言,水玉烟倏地站直了身子,往旁边退了一步,微冷地道:“仓行云,你觉得我们在天下人面前、闹的笑话还不够多吗?你一定要让世人认为,我水玉烟人尽可夫,才算完么!”仓行云只觉得心中大石愈加沉重,他苦笑道:“玉儿,你明知道我对你……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又何必,非要这么伤你自己呢?”水玉烟正脸面对仓行云,脸上是非常认真的神色,她十分郑重地道:“仓行云,你心里还想着要跟萧白开战,是么?”他沉默不语,相当于默认。水玉烟又道:“就算,最后你依然什么也得不到?”仓行云抬头看她,心里虽然明了她的意思,却仍是开口询问:“你想做什么?”水玉烟心里泛苦,在他面前,她已经很少掩饰自己,苦笑也就自然地摆在了脸上:“我欠萧白许多,身上背负的血债也不少,你若是非要掀起杀戮,只不过将我置于死地而已。”原来,她竟然变了这么多!过去那个任性得不可理喻,目中无人的水玉烟,此时的顾虑竟这样多!“你……”他怎么忍心将她置于死地?他怎么舍得?就算是水玉烟离开了他,嫁给了萧白,他仓行云依然对她难以自拔!水玉烟看了仓行云一眼,最终什么都没有说,旋身离去。出了房门,水玉烟从袖袋中掏出一块白玉。那是仓行云送给她的信物白玉牡丹,她本来是想还给他的,却实在舍不得。除了回忆,这就是她水玉烟对仓行云,唯一的念想了。……水玉烟与萧白离开的时候,仓行云站在谷口旁边的山崖上,索命和追命站在他后面。秋风萧瑟,吹得他们衣袂飘飘。仓行云看着水玉烟与风驰柳如修等人告别,之后两马并驰,缓缓离开他的视线。再不甘心,他也不能怎么样。她已经不属于他仓行云,就那么一放手,便是永远。“少主,人都走远了,咱们回去吧。”索命不忍心看自己少主这副伤神模样,出言相劝。但是仓行云却恍若未闻,索命也没有胆量多加催促,这几个月来,自家少主阴晴不定,着实是不好相处。追命则向来不考虑太多,吃亏也难学乖,他见索命没得到回应,开口道:“少主,别看了。你瞧着咱们是回黑煞门,还是回落晖城?”仓行云依然没有答话。追命又道:“还是回落晖城吧,还有一个麻烦的女人要处理。”“不,我留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淡淡地丢下这一句,仓行云率先转身往水宫走去。追命慌忙追赶,道:“少主,水宫主人都走了,咱们还留下来有什么意思?”水宫主人都不在这,少主留下来又能做什么呢?听到他叽叽喳喳的问话,仓行云脚步顿了顿,就在索命以为追命要惨了的时候,仓行云却继续往前走,就当追命不存在似的。索命叹了一口气,少主这是失了魂一样啊。追命不死心,追上去又道:“属下说句实话,水宫主都嫁给别人了,少主不如还是收心吧。”他说到“嫁给别人”这四个字的时候,仓行云停下脚步,目光凛冽地盯着追命看,看得他背后寒毛竖起,不停地吞咽着口水。仓行云阴冷狂戾地盯着他,缓缓地道:“别让本少主再听到你这句话。”追命怕得说不出话来,索命拍了拍他的后脑勺,他才道:“是,属下知道了。”几人一路无言,走到水宫门口的时候,追命却好了伤疤忘了疼,上前跟上仓行云,道:“少主还在等水宫主回头?水宫主若是回来,你还愿意娶她么?”因为追命的话,仓行云再一次停住脚步。他怔怔地看着水宫里面,那已经被清理干净,正在重建的庭院。他确实还希望水玉烟回头,留下来住在她的房间,躺在她的床上,看着她的日常用品摆满了房间,他就能感觉她还在身边。水玉烟若是肯回头,他当然愿意娶她,不是他不介意她曾经跟过别的男人,他独占欲甚强,怎可能不介意?但是,即使她日日与萧白出双入对,夜夜同床共枕,令他心痛至极,却也放不下啊。如果她愿意回头,他就努力忘记这一段,不管用什么方法,再也不会放开她。然而,水玉烟还可能回头么?若是仓行云有了证据,证明他是清白的,她会不会回头?想这些确实也傻,就算水玉烟想回头,只怕萧白也不会放手吧?他们有名有份,只要萧白一日不放,水玉烟就不可能回到他仓行云身边。追命不经大脑的话,让少主又陷入痛苦的思绪中,索命气得再次一掌拍向他,但是上一回是因为追命惊愣,所以才被索命得手,这回他及时闪过。索命无奈,上前道:“少主若是想留下来住一阵子,只要风宫主同意即可,属下这就去问过风宫主。”他刚要回头,却见仇平与柳如修站在月洞门口,柳如修淡淡地道:“不用问过风姐,要住就住吧,反正住再久,也不能改变什么。”柳如修的可爱娃娃脸向来讨喜,但是他现在的样子,可不太令人喜欢,他面无表情,看向仓行云的目光里含着责怪。过去柳如修虽然不满仓行云总是想分走水玉烟的注意,但是也尊重姐姐的意愿,由得她高兴,多一个人照顾她爱她,他还是十分赞成的。但他万万想不到仓行云竟叫水玉烟伤透了心,向来任性的姐姐,居然委屈自己,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子。听到他的话,仓行云转过身来,竟也没有发怒,平静地道:“就算她嫁给萧白,心里还是有我。”柳如修往前走近了几步,嗤笑道:“那你与萧白也并没有什么不同,你得到玉烟的心,萧白得到她的人,你们都不过是可怜人。”最可怜的是玉烟,她从出生就背负着上一辈人的罪孽,终其一生都在品尝父母种下的苦果。幸而水玉烟还能控制倾城之毒,但是她现在心理如此脆弱,柳如修是真怕她什么时候就不想坚持了。他柳如修差点就成为残废,对水玉烟也是沉重的打击。若不是为了不想见到水玉烟伤心,他又怎么挺得住,重新练习走路的那段痛苦的时光。被他说中了事实,仓行云敛眉不说话。追命想为主子出头,但索命却拉住追命冲他摇头。见仓行云没有辩驳,柳如修觉得再说刺话也是无用,他仰头看向天空,叹道:“玉烟这一走,也不知道是否还能再见到她。”仓行云目光迅速调过来看着柳如修,道:“什么意思?”柳如修斜斜的觑了他一眼,淡淡地苦笑,道:“我与她同胞孪生,她以为私自做决定能瞒住我,却想不到,我早已猜透了她的心思。”被他吊着胃口故弄玄虚,仓行云不满地道:“你究竟说不说!”亲们,,,,有看到这里的吗? 4.11 无情不似多情苦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柳如修叹了一口气,娃娃脸上掠过一抹哀伤,口中道:“我若是没有猜错的话,玉烟此刻在前往苗疆的路上。她素来恩怨分明,自觉是自己害了仓门主,就算与你死生不复相见,也会想办法救仓门主的。更何况,双姐还在苗疆杳无音讯。”“死生不复相见?”仓行云咀嚼着这句话,比柳如修说水玉烟去苗疆还要令他震惊。“她是这么跟你说的?”柳如修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看着仓行云,心里不由得觉得有些同情他。玉烟啊玉烟,你要我想办法让他死心,我这做得是仁至义尽了。仓行云犹如被抽空了灵魂,喃喃自语:“原来她比我想象的还要决绝。”他究竟做了什么,才让她说得出这样的话来!因为柳如修转达的那一句死生不复相见,即使知道水玉烟去了苗疆,仓行云也没有追去。他只觉得一阵凄凉的绝望,也再没有心思住下来,第二日便提出告辞。风驰送客的时候,心里也是一阵哀戚,仓行云对水玉烟的心,她是看得见的啊。想着,她的目光不由地飘向站在柳如修身后的仇平,他从不做声冷漠几十年如一日。无情不似多情苦,水玉烟是对的,她从那么小开始,就知道要选择这么一条路,若是她坚持走下来,必然不会有今日的苦处。但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越是无情的人动情起来,更是不可抗拒地沉沦啊。眼前的仇平不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么?年轻的仇平也是一个英俊的青年,若不是性格稍微冷漠不爱说话,也该是惹眼的人物。若非他爱上柳绿蕙那如云般的女子,他又怎会有这样默默无名的一生?穷仇平一生,都在爱柳绿蕙啊。柳绿蕙坐镇慧园,仇平便留守落晖城,她入宫为妃,他便进宫当差。柳绿蕙的香消玉殒,可能是他一辈子最不能原谅自己的事,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竟让她给人毒害。为了这个遗憾,仇平便开始用生命守护柳绿蕙的儿子,二十几年焦孟不离。可怜她风驰,爱上一个明知道永远都不会爱自己的人,就这样也过了大半生。情之一字多害人,眼瞧着水玉烟总算有个两厢情愿的爱侣,偏偏造化弄人劳燕分飞。“风姐。”抱着琵琶站在风驰身后不远处,本来一直沉默的云涌,见风驰有些失态,出声提醒。这风云水火宫四大宫主,竟没一个感情顺遂的。风驰所爱心有所属,水玉烟亲手斩断情缘,但望火小竹能够走出萧白的阴霾,不然也是一辈子过不去的坎。最恬淡的属她云涌,那是因为她爱上一个浪子,即便是心里有她,却永远停不下漂泊的脚步,永远不能相守。她接受得住这个事实,也就发誓永远不离风云水火宫半步,就此奉陪一生罢。云涌的呼唤点醒了风驰,她收敛了出窍的元神,转身往风宫走去。而仇平却依然目不斜视心如止水,云涌看了,在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想着那也算可怜的仓行云,她又叹了一口气。仓行云一路少有停歇,直接回到落晖城。落晖城的名字由来是很有诗意的,瘦湖犹如情人泪,美则美矣,最终总是断肠,但是瘦湖的落日景观却别有一番韵味。湖的东边有一座非常突兀的岩峰,形态颇似妙龄少妇,对望过去西边也有一座大许多的岩峰,每逢落日,夕阳的余晖从那边照射过来,那高大的岩峰就像缓缓走过来与少妇相会一般。这一对岩峰看着,就像一对情人,所以这座城才名为落晖城,瘦湖另有一个名字叫情人湖。仓行云站在湖岸,远远看着西岸那座岩峰,夕阳的余晖一片金黄,将他的脸笼罩在一阵迷离之中。秦鸣袅娜多姿地缓缓走来,看着他英伟狂戾的身形,突然感觉他比平日里少了一点什么。她微微蹙眉,垂眸想了一会,才扬起一脸笑容走上前去,伸手扶住仓行云垂立身畔的手臂。是了,就是这个动作不一样,换做以前的仓行云,狂戾寡情而自傲,玩世不恭而慵懒,如今他双臂垂在身畔,完全失去那狂肆的傲气,说不好听就像一只斗败的公鸡。她的举动令仓行云转过头来,盯着秦鸣柔弱无骨的手,他冷冷地道:“松手。”秦鸣对仓行云这样的态度已经习惯得很,要说她心里有毛病也可以,她向来给男人捧在手心拱在云端,偏偏仓行云对她就是视而不见,越是这样,她就越喜欢。他越恨她,她越觉得开心,那代表他与水玉烟不得善终。但是秦鸣也不敢挑衅仓行云的底限,见他眼神越来越凶恶,她悻悻地收回手臂,举起右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娇媚地道:“咱们也该定个具体的日子,行云,你就别再拖延时间了。”多拖一阵子,仓海就多受一次罪。“是你那身为皇弟的啸王不肯。”仓行云不想看她,掉头去看夕阳。秦鸣淡淡笑道:“我可不管他肯不肯,行云你一拖再拖,绝不是怕了宁啸,而是,你还在期待着水玉烟回来吧。”他在用缓兵之计啊。听到水玉烟这个名字,仓行云双目微微眯了起来,眸中闪过一丝黯然,他嘲讽一笑:“你就这么急着送上门,不怕我将你往死里折腾?”越是戳中他的伤处,仓行云身上的狂戾气息就越是强烈,用来掩盖他那几乎藏不住的哀伤。秦鸣不介意他的话,花枝招展地笑道:“折腾我,你也不见得比我快乐。水玉烟刚跟你分别才多久,转眼就琵琶别抱,她也不见得是什么坚贞圣女。”得不到他的爱,恨也是很令她感觉快意的。果然,仓行云憎恶地看着她,眼神几乎要射出冰刀,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道:“如果不是你,她会嫁给我。”秦鸣轻笑,不怕死地扬着下巴,挑衅着他的底线:“行云,以你的性子,我绝不相信,你能容忍水玉烟躺在别的男人身下,取悦别的男人。”仓行云勃然大怒,但是他却极力攥着自己的拳头,绷紧最后一丝理智。她不能死,秦鸣若是收到一丁点损害,仓海就会承受十倍的痛苦。为了这一点,仓行云一忍再忍。但是显然秦鸣并不打算停止挑衅,她又道:“虽然水玉烟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但也算要脸,她竟然要跑去苗疆,想还你一个人情……”说着,她媚眼如丝斜斜地瞟了他一眼,道:“我母亲出身苗疆,蛊王是什么脾性,我最是了解,这水玉烟,必然会跟那个不自量力的小丫头一般,注定有去无回。”她口中的不自量力的小丫头,自然指的就是林晓双。林晓双一去数月,别说人没有回来,连一点音讯都没有。若是水玉烟也……即使跟自己说过上百次别再去牵挂水玉烟,仓行云还是为她担忧挂怀,她若是以身为蛊王养蛊,会受什么样的罪?她还有回来的一天么?萧白为什么不劝住她,让她涉险?不行,他不能将她交给萧白,萧白必然劝不住她,他必须去阻止她!想着,仓行云松开拳头,大步走向溢香居,准备动身去苗疆。秦鸣站在原地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唇边泛起一丝阴狠的笑容:“水玉烟,你以为你嫁给别人,就能得到解脱了么?以为你自甘示弱,我就会放过你么?以为躲开仓行云,你的心就能舒坦?我会将他送到你面前,你别想有一天安生!”她秦鸣得不到,那么就大家一起痛苦吧!――水玉烟与萧白到达了朔云城。南陲各种特产都在朔云城进行交易,所以整个金禧王朝,各地都有商人来往这里,饭铺酒楼林立,使得朔云城民生活也过得不错。原始森林物产丰富,药材更是品种齐全,曾为慧园园主的水玉烟曾来过几回。萧白与水玉烟并肩走在街道上,不知道她打算怎么做。水玉烟首要目的,自然是找到数月没有音讯的林晓双,然后才决定接下来的打算。“玉烟,我们是找几个本地人带进苗疆?”水玉烟轻轻摇了摇头,道:“即使是本地人,也未必敢带路。先在朔云城找找,双儿是识得蛊王的,性命危险可能不会有。”而秦鸣与宁啸的目的是使她水玉烟痛苦,最能令她痛苦的,不是要林晓双死,而是折磨林晓双,就像折磨柳如修一样。“这朔云城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如何找人?”萧白还是第一次到这儿来。闻言水玉烟一笑,道:“找别人兴许困难,只要双在这儿,找她,就容易得很。”说完她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一旁热热闹闹的店铺,门前挂着“赌”字大旗,在秋风中飘扬。这赌坊里面虽然鱼龙混杂,但是装潢得还算有点档次,里面嘈杂的声音听起来生意相当不错。水玉烟淡淡笑道:“这朔日城几年来都没什么变化,赌坊也仅此一家垄断,运气好的话,马上就能找到人。”说完,她率先走进赌坊大门。萧白虽然惊讶,但也跟在她身侧。 4.12 就算我愿意留下抵债,只怕你们老板也不敢收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大!大!大!唉……”“豹子,通杀!给钱给钱!”“又输了,再来!”听到这些吵闹的声音,萧白忍不住皱起眉头。“欢迎二位光临本赌坊,敢问二位是要上几楼呀?”迎客的赌坊伙计,上下打量了两人的衣着打扮,初见水玉烟,她穿着料子虽好,却除了簪子不戴任何首饰,看不出是否是大鱼上门。当伙计看见面冠如玉的萧白一身锦衣华服,束发玉冠是上等翡翠,中间还镶嵌着一粒极品猫眼石,他手中的扇子看不出值钱之处,但是扇坠可是上好的羊脂白玉,这样一个富家公子,令他眼睛不由得一亮。肥羊一只啊。萧白出身名门,虽然也闯荡江湖,但甚少涉足此类场所,他挂上温和的招牌笑容,道:“依小哥看,我们该上几楼?”水玉烟倒像是非常熟悉赌坊,见那伙计一脸谄媚正要开口,她淡淡地道:“先别忙,我俩四处转转,试试手气。手气若是好,再由小哥领到楼上不迟。”那伙计看了看水玉烟,又看了看萧白,明白这两人之间,说话比较有分量的是眼前这女子,他机灵地点了点头,道:“那二位需要什么,请再来吩咐小的。”于是两人在赌坊内各大赌桌走了一圈。萧白是精通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的风雅公子,实在不习惯这鱼龙混杂的吵闹场所。想不到水玉烟对赌坊居然轻车熟路,萧白非常吃惊问道:“你怎会如此熟悉?”此时水玉烟定睛望向一处,淡淡一笑,道:“你很快就知道为什么了。”萧白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却见两个赌坊伙计,一人一边,抓着一个身形娇小的少女往内堂走去,而那少女拼命挣扎,嘴里还嚷嚷道:“你们别拉我,我还要去翻本!”那脆生生的音调,毫不起眼的外表,娇小犹如少女的身段,不是林晓双那个赌鬼却又是谁?“二位,她犯了什么事?”水玉烟叫住了那两个赌坊伙计。林晓双一看见水玉烟,立马眼睛一亮,叫道:“玉烟,快点救我!”水玉烟清冷的目光扫向那两个伙计,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道:“这位夫人认得这小姑娘?那好,她欠了本赌坊一万两银子,你就帮她还了吧,不然就连你一起留下抵债!”这人满脸横肉,说话也十分不客气。水玉烟微冷笑道:“就算我愿意留下抵债,只怕你们老板也不敢留。”萧白不想留下来啰嗦,拿出银票递给赌坊伙计,温温地道:“劳烦点清,放人。”将林晓双赎回后,三人坐在客栈厢房内,桌上摆了七八样酒菜,林晓双仿佛饿死鬼投胎似的,狼吞虎咽毫无吃相,片刻酒菜便消灭了一半。萧白看得惊奇,不知道这样娇小的林晓双,如何吃得下这么多食物。一直默默无语的水玉烟,看她林晓双吃得差不多了,优雅举杯喝了一口茶,道:“你这回,又是几天没有进食?”看样子水玉烟对这情况是习惯得很,想当然耳这绝不是第一次,萧白真没见过一个姑娘家嗜赌成性,达到废寝忘食的程度。林晓双头也不抬,依然吃相豪迈,嘴里还塞着一块肉在咀嚼,又倒了一杯酒进嘴里,好不容易咽下去,才道:“谁记得,约摸三四天吧。”水玉烟依然眼皮都不抬,又道:“除了欠赌坊的,又输了多少?”林晓双吞下口中饭菜,脸上终于有点愧色,每次被水玉烟赎回来,她最怕水玉烟问她输了多少。水玉烟之所以对赌坊如此熟悉,那是因为亲自上赌坊赎人,已经无数次了啊。她呐呐的道:“这回借的也不多,只有两万两银子。”还是左锦麟离开朔云城之前,留给林晓双的,就当是借的吧。“只有两万两,是因为在这里,你借不到更多了吧。”水玉烟表情清冷,语气淡然,看起来没有什么让人惧怕的地方。但是林晓双却怕水玉烟得很,她菜也不吃了,倒酒喝了两杯缓解紧张,道:“玉烟,我……”她说不出什么来,水玉烟也没让她说,淡淡地道:“大半年了,为何一个音讯都没有?难道你又赌得忘记了?”“一个音讯都没有?”林晓双惊讶地看向水玉烟,激动地站起来,道:“他娘的,我报讯了呀!头一个月我向慧园报讯,你丫的没理我,过了两个月我又向风云水火宫报讯,你一个屁都没有放过来,上个月我干脆托人送讯去黑煞门,你娘的居然说我没报讯!”她有正事办的时候,绝对不会因赌失约,当然这一次也不会。刚才看林晓双极为不雅的吃相,已经叫萧白吃惊,现在听到她连连爆出粗话,萧白更是不敢苟同。江湖女子再不拘小节,到这种程度的还真是少见啊。水玉烟却脸色一变,道:“我没有收到任何音讯,黑煞门派人来寻你,也一无所获。”沉默地看着她们的萧白,此时开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林姑娘发出的讯息被人截了。”水玉烟微微沉了脸色,不用猜她也知道是何人所为。秦天梅出身于苗疆,秦鸣又常年不在宫中生活,这里相当于秦鸣除了飞莲门外,另一个家。“这些姑且放在一旁,双,你把这边的情况说一下。”水玉烟当机立断。在水玉烟的询问下,林晓双仔细地将这半年来发生的事讲了一遍。听到林晓双上蛊王那里交换解方的时候,水玉烟淡淡地看着林晓双,插了一句道:“这大风镖局的左公子虽然正气,却也不是轻易舍己救人的人,他竟愿意为你这样做。”她语气中虽然没有取笑之意,但是林晓双仍双颊发红,道:“我哪知道他哪根筋抽着了,没事找事!”她口气很不以为然,但羞赧明显,之余还有些不易觉察的黯然。水玉烟不想过问她的私事,道:“那单妍凤与我们非亲非故,她自然不肯答应,后来如何?” 4.13 这一回,绝不可再叫她占上风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但是林晓双的话,却叫她和萧白都非常吃惊:“不,她答应了。”萧白与水玉烟对视了一个不可置信的眼神,他认得那表兄妹,自然是知道他们的性子。左家人虽然平时多做善事广积善缘,但是底线就是绝不会伤害自己,单妍凤从小就生活在大风镖局,她怎会肯。林晓双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水玉烟,道:“仓少主可真有桃花缘,单妍凤对他痴心得很,她愿意为仓行云做任何事。”虽然林晓双不知道水玉烟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陪水玉烟来的不是仓行云却是萧白,萧白举止亲昵,关系暧昧得很,而水玉烟的神色,又有点跟原来不一样,林晓双也不敢胡乱问话,以免踩到猫尾巴。提到仓行云,水玉烟眸中闪过一丝黯然,她很快敛去,淡淡地道:“凤五姑娘如此牺牲,解蛊秘方得到了么?”“别提了!”林晓双叹了一口气,道:“还不是被宁啸那个兔崽子,给劫走啦!为此,姓左的差点挂了。”他们后来没有等到蛊王,忙着炼新蛊的蛊王,短时间内是不会到朔云城的,这一等又是数月,所以林晓双又向水玉烟送去消息。“那眼下左公子人呢?”水玉烟问道。“谁管他!”林晓双脸色黯然,不太情愿的道:“在他看来,我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他既不知道我的身份,看错我的真实年龄,他更不能想象我好赌成性,自然也就与我不同路了。”左锦麟伤好之后,便要林晓双跟他一起走,无论如何,先回大风镖局把单妍凤的事情说一下,带人过来找蛊王要人。但是林晓双哪里肯跟他走,吵了一架,左锦麟无可奈何之下,留了银票给林晓双,便自己走了。水玉烟看着林晓双,猜想他们之间,必然发生了感情纠葛,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水玉烟不想插手,淡淡地道:“他回大风镖局了么?”单妍凤出了这样的状况,大风镖局的人不可能不管。林晓双点点头,不再说话。萧白心思何等敏捷,自然也想得到不便追问细节,他给水玉烟添了茶,道:“既然短时间等不到蛊王,林姑娘为何不先回落晖城?”水玉烟清冷地道:“那还用问么?自然是她盘缠无多,手痒又将剩下的钱都送进了赌坊。”这世上最了解林晓双的,非水玉烟莫属啊。林晓双默默地垂下头,低声道:“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她本来就是这个样子,打小混迹市井毫无贤淑风范,没有显赫的身家,甚至还是杀人如麻,令江湖中人怕得要死的毒娘子,跟那天下第一镖的大风镖局未来的总镖头,简直就是云泥之别,她如何配得上左锦麟。更何况,林晓双已经是二十八岁的老姑娘,左锦麟甚至比她还小,这样的名门之后,又怎么可能接纳她这样一个女主人。若是叫她做妾,那她不如去死。水玉烟淡淡叹了口气,从暗袋中拿出一叠银票,递给林晓双,道:“放在身上防身,别又赌输了。”林晓双接了过去,水玉烟瞪了她一眼,道:“我早就叫你戒赌。”说完她却又道:“也罢,你本来就是这个样子,他若不能接受,勉强也是委屈了你。”水玉烟果然是水玉烟,在她眼里只有高兴不高兴,哪会管相配不相配,她心里也是护短非常。林晓双闻言终于笑开,道:“玉烟,你不怪我误了大事?”水玉烟道:“这不怪你,要怪只能怪我。”说着,她顿了一顿,才接着道:“若不是我任性至极,不考虑身边的人可能代替我承受苦果,又怎会激怒秦鸣。如修差点成为废人,如今他虽然能够行走,却也是跛足一生。幸好你没事,不然……”萧白静静地看着水玉烟黯然的神色,虽然早就知道她之所以变了,就是因为心底有这种想法,但是她从未宣之于口,若不是她对生命疲倦之极,她怎会拿出来说?“玉烟,林姑娘既然没事,我们接下来怎么做?”听到萧白的话,林晓双也看向水玉烟,水玉烟收敛了方才的失常,淡淡地道:“除了等蛊王的消息,我们还有什么办法。双,你把这边的情况详细给我讲一下,秦鸣还不知道安排了什么在等着我呢。这一回,绝不可再叫她占上风!”虽然水玉烟不太想去跟秦鸣斗下去,但是也该防着秦鸣伤害到自己的人。她必须做好防备,想好退路。林晓双点了点头,道:“玉烟你知道吗,朝廷派兵过来,不知意欲何为,我四处打探,也没有风声。”“朝廷派兵?”水玉烟与萧白对视了一眼,都想不透奉天帝宁晨究竟想做什么。宁晨本来就是一个城府极深的人,而坐上了龙椅拥有权势之后,会变得如何,他们就真想不到了。如果有朝廷的军队在这里的话,对于水玉烟来说,有些棘手。如今是奉天帝的天下,皇六子与藏玉公主的风光已经远去。宁晨没有鸟尽弓藏,已经是极大的仁慈,那绝对是限于他们姐弟不去挑衅帝威,才会有的宽容。“玉烟,秦鸣是个冷宫私逃的公主,宁啸是个残废,他们不会比我们更占优势。”萧白明白水玉烟心中的顾虑。她是害怕秦鸣控制了军队,给他们造成极为不利的影响。金禧王朝历来的君主,都不可能给一个残废之人来做,宁啸已经不可能夺权了。水玉烟确实是这么想的,她摇了摇头,道:“我不这么认为,奉天帝是个聪明人,除去姜王,是因为姜王发动政变,给了他绝好的理由,宁啸虽然没死,好歹也是为了朝廷捐了臂膀,奉天帝绝不可能抹黑自己的仁君形象。”也就是说,宁啸极有可能掌控此地的兵权。萧白也知道秦鸣既然设了局,就不可能轻易让水玉烟逃脱。倒是秦鸣的底限在哪儿,还真说不准啊。 4.14 你脑子装的是屎吗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玉烟,宁啸做事仔细得很,我被他逼退回朔云城,从来没碰见过他,也看不出来哪些人是他安排的。”林晓双虽然不懂谋略,见到水玉烟的慎重,也觉得心情有些凝重。水玉烟轻叹一口气,道:“我知道。大家都小心一点行事吧,我既然来到了这里,他们也必然很快就会露面的。眼下迎战,我能用之人也着实不多了。”秦鸣的心思,无非是不想她水玉烟好过而已。而宁啸,就是为了报断臂之仇。既然他们布下了天罗地网,逼水玉烟来到了这里,又怎么会不亲自来收网呢?他们身上流着一半相同的血,做事都是一样疯狂啊。这一生,不死不休!――朔云城像样的客栈有五六家,以萧白的行事作风,不可能带水玉烟住条件差的客栈,所以仓行云带着索命一到朔云城,就分头一家一家地找。仓行云没有看见水玉烟,却碰见了林晓双。林晓双看见他,也是一愣,连忙把仓行云拉到人少的地方,劈头就道:“你究竟怎么搞的,煮熟到嘴的鸭子都能飞了!”天晓得林晓双发现萧白与水玉烟共住一房,简直就惊得像活吞了一只青蛙。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水玉烟跟仓行云居然黄了,这也像水玉烟会做的事。但是水玉烟竟然嫁给了萧白,这事儿可比左锦麟说喜欢她还要黄啊。她的直言让仓行云皱紧了眉头,身上的狂戾气息也冷了几分,他不悦的道:“我不想讲这件事,你告诉我她在哪儿。”若是放在以前,林晓双怕仓行云得很。但是如今明知道看在水玉烟的面上,仓行云不会对自己如何,也就不再怕他。她小脸皱在一起,气鼓鼓地道:“你还找她干嘛!”仓行云沉默不语,直接往林晓双刚才出来的客栈走去。林晓双慌忙拖住仓行云的衣袖,道:“她不在客栈,玉烟和萧白一大早就观察地形去了。”“观察什么地形?”仓行云果然停住脚步。难道水玉烟正在找路进丛林,真的打算去苗疆找蛊王么?林晓双扁了扁嘴,脱口而出道:“你脑子装的是屎吗?自然是朔云城的地形啊。这里是宁啸和秦鸣的地盘,不仔细观察,若混战起来,逃命都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听到林晓双第一句话,仓行云就双目微眯,身上散发出狂戾的气息。他阴测测地道:“看在玉儿的份上,我也就不找你算旧账,如今,你还想爬到我头顶上撒野?”他指的是林晓双对他下毒的事,林晓双又岂会不知,她干笑连连,非常没出息地软了姿态,道:“那也看在玉烟的份上,不计较我说错话行吗。”若是水玉烟在这里,又要嗤笑林晓双了。仓行云哼了一声,不愿计较这点事,他更关心的是水玉烟想做什么:“她不是来找蛊王的么?”林晓双噘嘴叹了一口气,道:“这事情的经过太他奶奶的复杂了,我三言两语跟你说不清楚,总之蛊王眼下不在城里,但是秦鸣那贱蹄子却设了局,此时按兵不动,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冒出来弄垮玉烟。”秦鸣要的不是水玉烟的命,而是要水玉烟痛苦。仓行云握紧拳头,道:“那我就先宰了她。”看他狂戾的模样,杀气凝重啊。林晓双却悻悻的道:“你老爹还控制在她手里呢。”说到这个,仓行云就有些泄气。老头子都快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每次折磨过后,必然要卧床两三天静养。林晓双看着仓行云愤怒至极却又无奈的神色,不由得同情起他来,道:“还有一件事,我想你有必要知道。”失去水玉烟,已经是打击最大的事,还能有什么事叫他猝不及防?仓行云看向林晓双,目光有些不以为然。林晓双自然看见了他的满不在乎,她哼了一声,道:“大风镖局的凤五姑娘,为了给你老爹交换解蛊秘方,落在蛊王手里。如今下落不明,大风镖局若把这笔账算在你头上,找你要人……”“难道我还怕了他大风镖局不成!”仓行云颇为不屑,想当初为了灭飞莲门,他亲自走访了数十个门派,一一镇住也容易得很。“你能不能别这么拽?”林晓双眼角抽了抽,叹息着摇了摇头表示他想错了,道:“大风镖局若是要你对单妍凤负责,你究竟是要娶秦鸣呢,还是凤五姑娘?或者,两头大?”她语带讽刺,仓行云不是听不出来。但是他根本不在意这点事,他在意的是:“既然交换了解方,现在解方在哪儿?”林晓双撇嘴,道:“是我看管不严,宁啸抢走了。”说着,她又激动地道:“这不能怪我啊,那兔崽子手底下高手那么多,我小命还保得住都不错了。”仓行云也没有责怪林晓双的想法,他想的是,没有解方,水玉烟必然不会放弃找蛊王,不知道水玉烟想要怎么样跟蛊王谈条件。他问道:“玉儿她……还打算进苗疆找蛊王么?”如今已经交换过,蛊王还会买账吗?若是蛊王提出要水玉烟养蛊,该怎么办?“你放心啦,玉烟又不傻,她没打算进丛林。”林晓双摆了摆手,道:“我担心的倒是,你来了这儿,秦鸣那个贱人必然也会来。还不知道,他们究竟打算对玉烟做什么呢。”听说水玉烟不打算进苗疆,仓行云也就放心。他本来就是为了这个而来,既然得到了答案,反倒不急着见水玉烟了。水玉烟不愿见他,见了徒增烦恼,对她或对他都是伤痛,又何必相见?看着仓行云脸上现出怆然的神色,林晓双也觉得心情有些阴郁。她十分看好仓行云与水玉烟,若非水玉烟身上有倾城之毒,他们早就结为连理了。如今却劳燕分飞,最令人无法理解的是,水玉烟竟然嫁给了别人!“我说仓少主,你究竟做了什么事,让玉烟对你死了心?” 4.15 你不趁早把她睡了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仓行云前脚出发赶去朔云城,秦鸣跟宁啸后脚就尾随。由于坐的马车,比仓行云晚了三日到达。“爷,江湖上请来的杀手都已经到了。”坐在自家宅子正厅内,秦鸣和宁啸听着亲信的汇报。宁啸点了点头,道:“咱们的人,也都安排好了吗?”那人点点头,道:“都已经准备就绪。”宁啸又道:“朝廷派来的军队呢?”那人答道:“已经全部都扎营在城外,火器也已经准备好,只等爷的命令!”军队!火器!火小竹听得目瞪口呆。为了对付水玉烟,连军队都出动了么?朝廷是什么态度?难道奉天帝也有灭了水玉烟和柳如修的打算吗?只听得宁啸道:“皇上倒也守信,他借我大军,我帮他剿蛊王,总归还是他赚到了。”秦鸣笑了笑,道:“我说水玉烟真是傻,竟然助这头白眼狼登上了皇位,到头来,宁晨自己不好意思对付水玉烟,反而借咱们的手要除去她!”火小竹又是一惊。她素来不爱用脑,这已经超出她能思考的范围。但是秦鸣都说得这么白了,火小竹听不明白才怪!原来,手足相残的,不止是秦天梅和柳绿蕙生的孩子,还有其他人啊。皇家子女,真的没有真情么?宁啸没有搭腔秦鸣,对那亲信道:“水玉烟那边的情况如何?”那人禀道:“萧白陪她过来的,和林晓双住在祥龙客栈里,每日在朔云城里晃悠。”“哦?”宁啸觑了一眼秦鸣,问道:“仓行云竟然忍得住,没跟他们住一起?”秦鸣脸上闪过不悦。却见亲信答道:“这段时间正是药材交易高峰,这边的客栈早住满了,仓行云不得不选择了朔云河对岸的客栈。”“他们可知道咱们的底细?”宁啸笑了笑,问道。亲信答道:“咱们的人小心得很,他们自然没办法。不过请来的那些杀手,不免声势有些大,想来他们已经看出来了。”宁啸点了点头,道:“蛊王近日要来朔云城,消息可准确?”那亲信非常肯定地道:“千真万确!咱们的人在朔云城,根基还是相当稳固的。尤其是梦尘阁近日请了几名丫鬟,更加肯定蛊王要来。”宁啸满意的点头,终于让那人退下,说道:“这水玉烟性情冷冷清清,倒没想到她还挺重感情,为了朋友,摸不清咱们底细,还甘愿自投罗网。”秦鸣恢复了一身媚态,斜眼瞧了一旁坐着,满脸忧色的火小竹,娇柔笑道:“她若不重感情,你我还有什么可以击垮她的胜算?”这姐弟俩根本就不把自己当成威胁啊。火小竹心里暗忖。事实上,她也确实逃不出去。因为上一回在手里失了柳如修,宁啸学乖了,每天都会补点火小竹的散功穴,只要不是亲眼盯着,就有数人看守,她是插翅难飞。如今知道了消息,没法送出去,更加心急火燎。“我说火小竹,你别想着要怎么去给水玉烟报讯,啸儿的点穴手法是独门秘技,如果不是他解穴,你这一身武功也就废定了!”秦鸣笑得十分开怀,双目犹如弯弯的月牙儿。但是火小竹看得很腻味,她哼了一声,道:“像你们这种人活在世上,真是浪费米粮!”嘴上说得掷地有声,心里却是忧心忡忡。武功若是废了,她也是十分害怕,毕竟她痴武非常,自小苦练才有今日,若失去武功,也就相当于要了她的命。听了火小竹的话,秦鸣非常不以为然地看向宁啸,说道:“这就是你护着的人?你这良苦用心,不如拿来喂狗了。”宁啸眼神略略暗了一下,道:“小竹,你别咒我死,我就是死也会拖上你的。”火小竹脱口而出:“你个疯子!谁要跟你一起死!”宁啸唇边泛起阴狠的笑,道:“这可由不得你,从现在开始,你必须跟我寸步不离。别忘了,我若先死了,你这一辈子都是个废人!”“你!”火小竹气结,相处过一段时间,她也知道宁啸说得出就做得到。秦鸣在一旁得意地笑道:“啸儿,我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趁早把她睡了,还想她把心放你身上?可别说姐姐不教你,女人对于自己的头一个男人,总是比较眷恋的。”当着本人的面,讨论着要把她睡了,这真的好吗?秦鸣这贱人,还可以更加厚颜无耻么?火小竹唇角狠狠地撇起来,俏脸也微微发烫,却忍不住反唇相讥:“秦鸣,你百般设法睡了仓行云,他把心放你身上了吗?”好歹她火小竹也是风云水火宫的人,在与世不同的环境成长,虽然身为姑娘家的羞涩她也有,却不见得说不出口。此时下人提着水壶上来给几人添茶水。秦鸣被火小竹戳中伤口,心中十分恼火,一把抢过水壶立时摔了出去。看见水壶朝自己打来,火小竹想也不想,凭着直觉就要伸手格挡,完全忘记了此时她没有半点武功。一条身影扑过来,右臂将火小竹护在怀中,空荡荡的左袖却没办法抵挡攻击,水壶打在宁啸背上,整壶刚烧开的热水,将他淋了个正着。水壶则哐当一声掉落在地,那下人慌忙跪地,道:“王爷恕罪!”滚烫的水将宁啸的背打湿,还冒着腾腾热气,宁啸的脸有一瞬间因疼痛引发的扭曲。可想而知如果火小竹伸手格挡,如今身无内力与普通人无异的她,会被烫成什么样子!“下去!”宁啸忍着背后火辣的痛,斥退了下人。没了外人,他才转过身来,对秦鸣道:“我说过不许动她一根毫毛,亲爱的姐姐,你是忘了吗?”话语阴测测,眼神陡寒,除了对水玉烟的恨,秦鸣从没在宁啸脸上见到这么肃杀的神情。他究竟是有多喜欢火小竹,竟然用自己的身躯替火小竹受罪。“啸儿,你看清楚点,她是我们的敌人!”看见自家弟弟这副模样,秦鸣脸也冷了下来。 4.16 说过不许动她一根毫毛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一条身影扑过来,右臂将火小竹护在怀中,空荡荡的左袖却没办法抵挡攻击,水壶打在宁啸背上,整壶刚烧开的热水,将他淋了个正着。水壶则哐当一声掉落在地,那下人慌忙跪地,道:“王爷恕罪!”滚烫的水将宁啸的背打湿,还冒着腾腾热气,宁啸的脸有一瞬间因疼痛引发的扭曲。可想而知如果火小竹伸手格挡,如今身无内力与普通人无异的她,会被烫成什么样子!“下去!”宁啸忍着背后火辣的痛,斥退了下人。没了外人,他才转过身来,对秦鸣道:“我说过不许动她一根毫毛,亲爱的姐姐,你是忘了吗?”话语阴测测,眼神陡寒,除了对水玉烟的恨,秦鸣从没在宁啸脸上见到这么肃杀的神情。他究竟是有多喜欢火小竹,竟然用自己的身躯替火小竹受罪。“啸儿,你看清楚点,她是我们的敌人!”看见自家弟弟这副模样,秦鸣脸也冷了下来。宁啸根本就不管她说什么,阴阴一笑,道:“我警告你,若是再有一次,那么咱们只好就散伙了!”火小竹十分震惊地看着眼前的情景,她一直不明白宁啸为何非要绑着她在身边,还对她相当照顾。就算秦鸣一直在旁边叨叨个不停,火小竹仍是不相信宁啸是真心喜欢自己,甚至一直怀疑,他准备利用自己伤害水玉烟。可是就在刚才,宁啸替她挡去热水攻击的一瞬间,就在此刻他不惜对他的姐姐翻脸的时候,火小竹霎时相信了秦鸣的话!宁啸喜欢她火小竹!这喜欢,还相当深沉!这种欠人感情的感觉真不太好,火小竹一向是坦荡荡的一个人,而且自己也刚刚才有过情伤,非常了解单恋的痛苦。她只觉得自己非常同情宁啸,心里想着,嘴上也就吐出了关心的话:“宁啸,你先去看看背上烫伤了没有,赶紧上药别耽误了。”宁啸转过身来看火小竹,见她难得真心的关心,便朝秦鸣丢下一句:“记住我说的话,我绝对不会再说第三遍!”说完,他单手拽起火小竹就往外走。秦鸣气得牙痒痒,狠狠地跺了跺脚,道:“宁啸啊宁啸,你可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身上流淌着天远帝的血液,宁啸竟也是个痴情种啊!宁啸房中,下人送上了烫伤药,宁啸便斥退了下人。火小竹看着他小心地脱去外衫,她马上将头撇向一边,道:“你让他们下去了,谁帮你敷药?”“不是还有你吗?”这声音有着隐忍痛楚的压抑。闻言,火小竹立刻甩头过来,却见宁啸脱到最里头一件,衣料与被烫伤的皮肤沾在一块,撕裂的疼痛让宁啸忍不住嘶地一声。咱们的火宫主是多单纯善良的一个姑娘,见状火小竹于心不忍,只好上前,小心翼翼地帮宁啸将内衫褪开,取过烫伤药,给他轻轻抹上。毕竟这伤,也是替她挨的啊。敷好了药,火小竹歪七扭八地给宁啸缠上纱布,道:“你那个姐姐心肠可真是歹毒,她根本就想除掉我!你干嘛不遂了她的意,为何要替我挡?”宁啸转头看她,道:“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装不知道?”火小竹顿时发现自己不经思索,提出了个蠢问题。这才是自作孽不可活,她连忙打哈哈道:“嘿嘿,救命之恩难以回报,你大人大量,别跟我计较哈!”看着她娇俏的脸上盛满了懊恼,当真是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宁啸不由得一笑,道:“要报恩也不难,就以身相许吧。”“以身……相许!”火小竹连忙跳开三步之遥,头摇得像波浪鼓,道:“你想都别想,要是你不是我三姐的仇人,也就算了。偏偏你要对付我们风云水火宫!”“也就是说……”宁啸唇边笑意更深:“倘若我不是水玉烟的仇人,你就愿意以身相许喽?”火小竹只想给自己一个耳刮子,她没事干嘛要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一个坑,要命的是还要自己跳进去。她摇手连连,跑到衣橱边上,道:“我给你找件衣服穿上。”宁啸哈哈大笑。火小竹当真是可爱得很啊。转念一想,如果放弃对水玉烟的报复,换取火小竹的相许,究竟值不值得呢?他喜欢火小竹,但是水玉烟的杀母之仇、断臂之恨,又岂能如此容易烟消云散!――且说秦鸣追着仓行云的脚步,带着所有的亲信都离开了落晖城,仓海恐怕有大事发生,连忙招呼余飞花率领黑煞门精锐,匆匆追来朔云城。秦鸣满肚子的坏心计,仓行云此行只带了索命一人,恐生意外啊。尤其是这件事主要是为了水玉烟,情根深种的仓行云,会为了水玉烟做出什么样的事,谁能估量得到?“少主,门主和夫人领了人,估计晚上就能赶到这儿。”索命轻轻关上房门。朔云城依河而建,并不宽的小河将城分为两半,水玉烟与仓行云所住客栈正好隔岸相望。伫立在窗户边上,眺望着河对岸的祥龙客栈,仓行云点了点头,道:“秦鸣也到了是吧?”如果不是秦鸣离开落晖城,仓海应该不会拖着病体长途跋涉。他沉吟片刻,道:“来了也好,倘若得到了解方,立刻便能解蛊。”否则,一场恶斗之下,秦鸣若是死在了这儿,仓海也必死无疑。索命又道:“风宫主带着柳公子,正朝这边赶来,预计还要三日便能到达。依少主看,我们的人既然来了,可要留个心眼接应一下?”仓行云转头过来,道:“你派一些人手,去接应一下吧。”秦鸣姐弟收买了数十名杀手,朔云城外驻扎了军队。有点脑子的人,都该知道即将要发生大事,黑煞门既然能够收到风驰和柳如修的行踪,秦鸣的人也一样能,必须防着秦鸣做手脚,毕竟柳如修是水玉烟最在乎的人。他仓行云能为水玉烟做的,除了不给她找麻烦以外,也只有为她保护她珍视的人了。索命应了一声,问道:“需要将消息告知水宫主么?”仓行云敛眉思索了一会儿,道:“不用。”, 4.17 我斗不过阎王,我还斗不过你么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水玉烟不会希望他插手,站在她的角度,不希望跟他仓行云有任何牵扯,那么,不管为她做什么,都不要让她知道的好,免得给她带来困扰。“属下告退。”索命关门去安排了,门很快又被敲响,这回来的是仓海带来的先行――伏命:“少主,水宫主约你今晚三更,到外面小码头相见。”仓行云非常吃惊,他刚刚还想着,水玉烟躲避他尚且不及,又怎么会约他半夜相会?伏命自然也是吃惊的,他明白仓行云的顾虑,于是他非常肯定地道:“是水宫主亲口跟属下说的,不是他人设局。”水玉烟的气度,就算有人易容,要学也难。仓行云点了点头,挥手让伏命下去。他神情复杂地眺望对面那座客栈小楼,心下更为复杂。依水玉烟的性子,到了今时今日,她会跟他说些什么呢?午后下了一场雨,虽然很快天就晴了,在十月天,天也凉了许多,路面上满是泥泞。三更时分,负手立于河边,仓行云远远地看着踏着月色而来的水玉烟。水玉烟喜欢淡紫色的衣物,不喜欢施粉黛,长发总是挽成简单的发髻,簪着她母亲留下的紫晶簪子。今夜的水玉烟,看起来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依然亭立似荷孤傲如兰,她沐浴在清冷的月光下,缓步向仓行云走来,叫他感觉一旦他闪了眼,她就会消失。所以,他定睛望着她,连眼睛都没有眨。仓行云想起初见水玉烟那一刻,她也就是这样的装扮,唯一不同的是她耳垂上的紫晶坠子,其中一只还在他心口处,一直刺痛着他的心。如今两人已是陌路,他绝不会还给她,这是他今后心中唯一的念想了啊。水玉烟走到距离仓行云五步之外,便站定不再前行,微微抬头看着他。此时的仓行云在她面前,自傲荡然无存,满身散发出来的是一种哀戚。两人对望,目光纠缠,默默相对无言。相见时难别亦难啊。良久,仓行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控制不住沙哑的声音,道:“你约我前来,所谓何事?”水玉烟敛下目光,从袖袋中掏出一个瓷瓶,走上前递给仓行云,他略感诧异地接过,并没有看那瓷瓶,依然定定地看着她。她收回手,退开三步之后,才轻声开口,道:“七日服一粒,七七四十九天后,你的身子抗毒程度会逐渐增强,也许不能改变你的体质,却应该有用。”两人已经分离了多久?大半年了罢?即使成为陌路,水玉烟竟然没有放弃为他改变体质!这代表着什么?她的心里,自然还是有他仓行云的一席之地,她不容易动心,看似依然清冷淡情,完全归功于她的克制,却不能控制她自己的心。仓行云心下一阵激动,他真想冲上前去将水玉烟用力地抱在怀里,将她狠狠地揉进自己身体,成为自己的一部分,叫她再也不能清冷转身,从此天涯陌路。但是他不能这样做,他默默地垂首,盯着手中还残存她体温的瓷瓶,将它放进胸口暗袋,不让她的体温消失。水玉烟看着他的举动,心里微微颤了一下。她掩下心中窜起的复杂情绪,别过眼眸,看向倒映着月色的河水,道:“我回去了。”说完转身欲走,但是她尚未举步,仓行云便似一阵风般扑来,将她用力抱住。水玉烟微微挣扎,他将头靠在她肩上,哑声道:“玉儿,让我抱一下。”听着仓行云话中控制不住流泻的情感,那拥抱的力道充满了绝望,水玉烟不再挣扎。对这副身躯,她曾经是迷恋的啊,时隔这么久,也要费劲按捺住心中的冲动,制止脑中的念想,不然她怕控制不住自己,就此跟他远走天涯了啊。仓行云不知她心中是何等的哀戚,只是自顾自几近发狂地道:“玉儿,你这样待我,是不是太不公平了?我没有娶她,为什么你要嫁给别人?你知道每当想到你每夜躺在他的床上,我有多难以成眠吗!你知道你这样做,简直就是在活生生撕碎我的心吗!”不可一世的仓行云,何时如此脆弱过?水玉烟感觉心中一痛,眼帘被一片模糊的水气笼罩,她竭力不让眼中的泪流出,故作冷淡地道:“仓行云,就算没有秦鸣没有萧白,你我也终要一别的。”闻言仓行云不解地抬起头来,低眸看着水玉烟略带惆怅的神色,在夜色中看的不是十分明显,但他看到她眼中那一抹深深的疲累。他心下一惊,道:“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水玉烟淡淡一笑,轻轻脱离他的怀抱,转身面向河水,适应了失去他体温的微凉之后,道:“每当月圆,我便要喝上一碗药。”仓行云当然记得,虽然水玉烟每次都说是喝来强身健体,他也还是有所狐疑。但是相比得到她的喜悦,那点怀疑很快就被他抛诸脑后。尤其是落晖城居住的日子,水玉烟身子本就不好,他巴不得她早日调养好身子,哪里还会去想她为什么喝那么多药呢?“嗯。”他模糊地应了一声。水玉烟叹道:“我觉得好累,不想再喝了啊。”心里装着的物事一旦多起来,负累可真大。十五岁以前是一种无谓,单纯为了活下去而努力,十五岁以后,就一直需要找理由来继续坚持。她,是真的想放手了啊。她答应萧白不放,不代表她找到一种新的坚持,现在的她,还是很迷茫。水玉烟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仓行云自然不明白她背后的意思,反而在心里升起对萧白的痛恨。好好一个任性妄为的水玉烟,萧白对她诸多要求,捆绑了她。他沉了沉声音:“他让你累着?”轻撇过头看他,水玉烟自嘲苦笑:“谁能让我累着?”若非她自己想做,没有谁能逼她做任何事。想着,没等仓行云开口说话,水玉烟又道:“我回去了。”仓行云攥着拳头,忍着拉住她的冲动,淡淡道:“你若不想跟他,我来解决。”水玉烟本来已经转身往回走了两步,听到这话,立刻转过身来,诧异地看着他脸上狂戾的气息,即使是在夜色里,这气势也非常明显。“你还想杀他?”她问得有些急。杀了萧白,水玉烟还是箫子山庄的夫人,伦理上,她是萧白的未亡人,永无更改。仓行云当然不会那么做,他想失而复得,并不希望她与萧白往后再有任何牵扯,即便是挂名萧白的寡妇,也不行。她眼下这般着急,是因为在乎萧白么?仓行云脸色有些冷,淡淡地道:“我杀了他,你会恨我的。”水玉烟看着他,那个自傲自负的仓行云,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仓行云,不复存在了啊。他的狂戾气势虽然看起来还是骇然,但是在她面前,更多的是深深地无奈,犹如困兽,拼命挣扎也跳不出命运的藩篱。此情此景,水玉烟忍不住问了一句:“仓行云,倘若有那么一天,我是自由身,你,还要我?”她终究是做不出清冷姿态了啊。仓行云霎时觉得重新看到一线希望,他定睛看着她,道:“你本来就是我的,我迟早要将你找回来。”水玉烟戚戚然一笑,那笑中夹杂了万般无奈。她长叹了一口气,道:“倘若你的对手不是萧白,而是阎王呢?”仓行云顿时心下一紧,那股骇然的气势再次附身,他凶狠地道:“上穷碧落下黄泉,我斗不过阎王,我还斗不过你么?水玉烟,你敢去见阎王,我就每天杀一人,从柳如修开始!”她嫁给萧白,他还有可能将她夺回,她若见了阎王,他还能怎么?既然拿命运没有办法,那他就倾覆天下为水玉烟殉葬。从水玉烟最重视的人开始,杀尽天下也无所谓,遇上杀不过的人,无非一死。听他不可一世的狠话,水玉烟胸口一震。她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那泪珠在月光下分外鲜明。她当初离他而去,明明相当哀戚,但是后来多次相见,仓行云也从未见过水玉烟流过眼泪。水玉烟性子倔强不甘示弱,也许她会躲在哪里偷偷哭泣,却绝不会在人前落泪。这一滴泪,将仓行云的心都震住了,他猛地将她抱在怀里,道:“玉儿,你别这样。好,我不杀柳如修,你要我怎么做,我都随你,你别这样,好么?”“玉儿,你想怎么样,你说!不要哭,好么?”“你不想我给你找麻烦,我就不找,你不希望见到我,以后我会尽量避开,只要你说,我就按你的要求去做!”他这般放下自尊求全,水玉烟听得心中酸楚难当,再留下来怕事情失控,她用尽力气,才能举手将仓行云推开,撇开头,道:“夜深了,我该回去了。”这一次仓行云没有拦她,默默地看着她慢慢消失在月色下,一个人驻足原地,站了许久。她每个月圆之夜,喝的究竟是什么药? 4.18 我要的,从来就不是感激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回到祥龙客栈,落身房门前,水玉烟默默地站了一会儿,直到平复了被搅乱的心绪,她才轻轻推开房门。房里没有点灯,水玉烟关上房门,轻声迈步走到床边,却见萧白穿着中衣盘腿坐在上面,望着窗外清冷的月光出神,那向来温和的脸色此时荡然无存,看起来相当寂寥而凄凉。见她走来,萧白回过神来,温和笑道:“你回来啦。”水玉烟应了声,脱去沾了夜露的外衫,坐上床沿低头脱鞋袜,不经意间却见萧白那在月光斜照之下,轮廓分外清晰的黑靴。靴面上沾了夜露,靴底下则沾满了湿泥。她再看向自己的绣鞋,那湿泥多么一致,都是刚刚沾上的。她心下一惊,抬头看向萧白的脸。他听到了多少?他们虽是有名无实的夫妻,半夜三更出去会见旧情人,总是不妥,更何况她默许了仓行云的拥抱,还说了那么些话。萧白察觉她的目光,温温一笑,道:“夜深了,你也累了,快睡吧。”他性子内敛,心里想什么不常说出口,尤其是对水玉烟,从不愿从言语上给她施加压力。水玉烟在内侧躺下,侧身盯着床幔,感觉萧白也躺了下来,将被子盖上,然后从背后拥住她。她斟酌了一会,轻声道:“你看见了?”“……嗯。”萧白沉默了半晌,然后模糊地应了一声。水玉烟又道:“你不生气?”萧白轻笑一声,那意味深长的尾音,带着浓重的自嘲。稍后,他不甚在意似的道:“我有生气的资格么?”水玉烟心下一颤,垂目,道:“对不起。”当初心绪不宁,被萧白使计一激,竟一时守不住自己坚持已久的无情。如果不是在当时对生命无比失望的情况下,水玉烟绝不会一时冲动,绝不会答应许他一年。终究害了他啊。却听见萧白淡淡笑道:“你没有对不起我。”水玉烟不再说话。此时此情,她又能够说什么呢?萧白又道:“玉烟,你想做的事还没有做完,我们留在这里还有诸多风险,莫为别的事情分了心神。”她若轻易地舍了仓行云,转头就爱上他,那就不是他所认识的水玉烟了。他们相识本早仓行云数年,水玉烟若会爱上他,早就爱了,何苦等到被仓行云伤了之后才转头爱他。他心中的水玉烟,一如她十五岁那个清冷少女。孤傲如兰,眸光流连之处绝不眷恋,世事在她眼里仿若尘泥,世人在她心中状似虚无。她没有傲人姿容,对世人没有半点温情,却以谪仙之姿改变了他的一生,即使后来这些年,水玉烟逐渐长成了一个成熟的女子,甚至为爱失去了那份仙气,在萧白心目中却依然没有改变。他区区凡人,又怎么可能与她并行呢?遇上水玉烟时,萧白就知道,这是一个,他穷尽此生也过不去的劫难。所以他从不争取,直到见水玉烟为情所伤意志消沉,才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怜惜,不顾一切想要守护她。此刻能拥她在怀中,是自己使手段换来了一年的相守,水玉烟虽然看出,却未怪罪。她守着婚姻的枷锁,即使是面对自己曾经身心相许的旧爱,也没有失了分寸。这对于以往任性自我的水玉烟来说,已经是极大的束缚了啊。他,还有什么不甘心?水玉烟对生命已经慢慢不再眷恋,方才她几乎就要对仓行云坦白她的命不久长,她愿意对这个世上任何人坦言,也不愿意对仓行云说出她心中永远的痛,因为她不愿意让仓行云的心痛,为她多添一笔。这是水玉烟爱仓行云的方式。但方才她差点就说了,可见水玉烟即将支撑不下去,倘若任由她这么消沉下去,必然会看到她生命终结的那天。如果只有仓行云才能激起她的求生意识,如果注定只有这么一条路,那么他萧白愿意放手啊。水玉烟淡淡地叹了口气,许久后,才道:“萧白,谢谢你。”她终于开口向他说谢了啊。萧白听言,几不可闻地低喃:“我要的,从来就不是感激。”他没有像柳如修般与她生来的血缘,也没能像仓行云一样叫她倾恋,但是她肯将他视为自家人,将自己想做的事情让他陪着去做,已经是最大限度的给予。若非将他视为自家人,以她素来的冷淡薄情,岂容他睡在身侧放心入眠?水玉烟没再说话,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过了许久,水玉烟半梦半醒的时候,萧白才轻轻地道:“玉烟,千万不要放弃啊。”――次日一早,仓行云坐在房中,他一夜未眠,百般辗转也想不透,水玉烟所说的每月一碗药是什么。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确实见她喝过几次,他不懂药理,她说是补药他就信了,更何况那时候她受重伤,身子确实需要进补。为何她眼中有那么深的疲累?仓行云看得出来,那断然不仅仅是因为与秦鸣的争斗,秦鸣虽然打击了水玉烟的意志,却不足以将她击垮。那也不仅仅是因为与他的分别,水玉烟对感情的克制功力很强,如果因为分别而绝望,她就不会嫁给萧白。她遵从无情不似多情苦,不愿害人。那么,难道水玉烟患了什么病?足以见阎王的又是什么病?看她好好的样子,脸色也没有病态,这真叫仓行云百思不得其解。“少主,你这早膳,究竟还用不用了?”索命站在门口,看着桌上没有动过的饭菜,这都凉了啊。“索命,依你看,水宫主像是短命之人么?”水玉烟说得分明,他仓行云的对手不是萧白,是阎王。她虽然是假设,但仓行云可以肯定,那绝不是如果,水玉烟不是一个将希望寄托在如果上面的人。索命听言微微一愣,但他还是答道:“不像。”那个目中无人、毒术独步天下的水宫主,只会叫别人短命,她自己哪里像短命鬼?仓行云又道:“你觉得对她的底细最为明白的人,会是谁?”原来自家少主对心中最爱,还不是最为明白底细,索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道:“依属下看,风宫主和云宫主是明白的罢。”“萧白会不会知道?”仓行云的心绪,根本就没有跟索命在同一条道上,他刚问了这一句,自己又推翻:“萧白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我,我也绝不去问他!”索命怔怔地看着自家少主,心叹水宫主的毒果然是天下无敌,竟能叫少主自说自话像个傻子一般。他试探地道:“少主,林姑娘与水宫主交情匪浅,若要问些什么,去问她不就好了么?”他的话点醒了仓行云,“你立刻将林晓双带过来。”索命一愣,毒娘子虽然武功不济,轻功毒术却不凡,凭他一己之力,带得动么?但是林晓双很快就来了,她若不想来索命请不动她,但是看在水玉烟的面上,她还是来瞧瞧,有什么天大的事仓行云居然派人请她。见到林晓双,仓行云劈头就道:“你与玉儿多年交情,可知道她每个月十五,都要喝药?”心下咯噔一声,林晓双顿觉事情不妙。这本是水玉烟的秘密,若是告诉了仓行云,会不会被水玉烟记恨啊?见她不说话,仓行云微微皱眉,又道:“我总觉得,她离开我真正的原因就在这上头,秦鸣的诡计只是一个导火索。”林晓双以前是见过仓行云无数次的,那时候他还没有爱上水玉烟,看着是多么狂戾霸气玩世不恭潇洒慵懒,如今却这般为情所苦。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心下不忍,也就缓缓走过来寻了个位置坐下,才开口:“你说的没错,玉烟信奉无情不似多情苦,就是因为她自认命不久长,随时可能见阎王。”听言,仓行云身躯一震,手中酒杯陡然被他捏碎,鲜红的血混在酒水里往下滴落,但是他似乎浑然不觉。他这反应可真是大啊,这才刚刚开头呢。林晓双撇了撇嘴,看着仓行云受伤的手掌,喃喃自语道:“她要是知道我告诉你这件事,只怕会剥了我的皮。”说着,她又摇了摇头,道:“罢了,说都说了,还怕她有个屁用。”“将情况说清楚。”仓行云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是林晓双还是听得出压抑之下的狂风暴雨。林晓双噘着唇,缓缓说道:“你知道她母亲是被人毒死的吧?秦鸣的老娘不止毒死了拂柳仙子,连带还害了玉烟一生。你以为玉烟去对付秦天梅是要报母仇?她不是,她是为自己。”见她讲话完全没有章理,思维跳动太快,仓行云冷眼扫向林晓双,沉声道:“你只需告诉我,玉儿究竟怎么了。”林晓双圆目一瞪,道:“你搞清楚,现在是你在求姑奶奶。”仓行云忍着怒气瞪着林晓双,额上青筋暴起,受伤的掌也蠢蠢欲动,让林晓双觉得他下一刻就要一掌拍死自己,她不由得一颤,道:“好嘛,我说。” 4.19 当真是做戏做足全套啊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玉烟还在母胎里时她母亲体内的毒过到她身上幸好运气好找出方法牵制,但是要每个月喝药养着不然就会毒发身亡。”林晓双几乎没有停顿一股气将话说完,然后顿感气绝,娇小的身子跌到一旁椅子上。她特意挑了个距离仓行云最远的,生怕他听完就劈了她,那副毁天灭地的气势可真是吓人。但仓行云听了她的话,却犹如石化了一般,怔怔坐在那里,良久不能消化这个事实,许久之后,林晓双以为他不会对自己出手,放下心来,却见他突然开口:“也就是说,她若是自己不愿意活着,这世上谁也拿她没有办法。”所以,这就是水玉烟说的,就算没有秦鸣没有萧白,他们也终将一别,她说他的对手不是萧白,而是阎王。他突然开口林晓双吓了一跳,听完她拼命点头,犹如小鸡啄米,她颤巍巍地道:“对对对,就是这么回事。仓行云,你可别告诉她是我说的,她不愿意你知道这件事。”是了,这才是水玉烟迟迟不肯点头下嫁的真正原因,而不是狗屁倒灶的不会相夫教子侍奉公婆,任性得不可理喻的水玉烟,若真心想嫁给他,哪里会管那么多理由!见仓行云失了神一般,完全不在正常思路上,林晓双又道:“仓行云,我瞧着玉烟最近总是不对劲,我怕她在此间事了之后,就会放弃求生。只有她最了解自己体内的毒发展成什么样子,除了她没有人可以牵制。”换句话说,只要水玉烟放弃求生,只有死路一条。“我不会让她这么做,她敢见阎王,我一定叫她在黄泉路上都会后悔!”林晓双愣愣的看着仓行云那狂戾凛冽的骇然之气,这一毁天灭地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气势,颇有跟阎王抢人的意味。她呐呐的道:“玉烟这辈子都会这样活着,为了不害苦下一代,她这辈子都不会生孩子,你们男人最在意传宗接代……”她话未说完,仓行云冷冷扫视她,道:“我是我,不是任何人。”他的目光虽然冷冽,但是眸中的深情却叫林晓双看得心酸。她不由想到自己,我行我素的仓行云自然不在意那些,受礼法世俗束缚的左锦麟,别说不能传宗接代,单单她市井江湖味重,他就不能接受,更何况她还是个老姑娘啊。换而言之,左锦麟其实根本就没有他自己想象那般爱她吧。――午后,萧白坐在桌旁自行泡茶。他喝不惯粗茶,平时将就也就算了,在这还不知要住多久,他干脆置了一套茶具。“城内的杀手,我们处理得差不多了吧?”水玉烟站在窗栏边,看着楼下潺潺的河水,淡淡的道。“该是差不多了。”萧白应了一声,熟练地温杯淋盖。水玉烟扯唇一笑,道:“萧白,你这书生模样,与你杀人的时候,差得真远。”他看着多么斯文温柔一个人,连着几晚却跟她一起四处杀人。而萧白杀人的模样,并不比仓行云温柔到哪里去。这几日,宁啸请来的杀手,至少解决了泰半,剩下的多半是他们没有瞧出端倪的。萧白抬眉看了水玉烟一眼,温温笑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谁又犯着他了?这些都是冲她水玉烟来的,萧白真的是将她的事情,都当成了自己的事情啊。“秦鸣宁啸的人,隐藏得也真深,竟然挖不出他们的底细来。”水玉烟垂眸轻叹。她敢肯定秦鸣姐弟俩此时必然在朔云城中,但是他们连日查探,竟无迹可寻,而水玉烟身边一时间也没有可用之人。门轻轻地被叩响,萧白没有抬头,口中道:“请进。”来人叫他们出乎意料,竟然是红碧双姝。水玉烟刚刚想着没有可用之人,她们姐妹俩就来了。姐妹俩一进来,先是看见萧白,齐声唤了声:“九哥。”然后萧红姝朝转过头来的水玉烟道:“主子。”萧碧姝笑了笑,道:“这是叫嫂子还是叫主子,可真是为难啊。”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萧红姝恨不得一掌拍过去,但在主子和九哥面前,她没敢放肆,连忙趁那两尊还未开口之前说道:“主子,我们逮到了一个人。”水玉烟没将方才萧碧姝无心的话听进去,淡淡地问:“什么人?”萧碧姝口快,刚才说错了话,现在赶忙将功补过,道:“主子还记得鸣芳行吗?就是那个叫许丰的总管。”闻言萧白微微惊讶,抬眉看向姐妹二人,道:“我曾见过此人数面,他武功不弱,你们怎么拼得过?”不是萧白看不起自家妹子,实在是合这姐妹二人之力,也未必能拿下许丰。许丰看起来是个瘦弱文士,下盘却极稳,出手也相当沉着,没有一定的根基,达不到这种气魄。萧白当初还十分好奇,这样一个深藏不露的角色,怎么会屈居一个小小药行总管。萧碧姝得意地笑道:“这九哥就不懂了吧?许丰是秦鸣的裙下之臣,我和十一姐假冒秦鸣的名义,将他约出来,再使了一点儿手段,他就被我们逮住了。”她说的使了一点儿手段,无非就是迷魂药之类的,水玉烟的下属,这类简单又普通的迷药,怎么可能没带着点在身上。萧红姝却觉得这件事不是多好的事,因为知道了真相,主子就更为可能痛苦,当初主子离开落晖城之前,那撕心裂肺的痛她们都看在眼里。如今,痛苦的又会多加一人啊。水玉烟不知道萧红姝想些什么,她走过来坐下,道:“你们探知了什么消息?”再迟钝,萧碧姝也知道这件事说出来,必然会让主子和九哥都不开心,她抬头看了看萧红姝,示意她说。萧白看着两个妹妹脸上都是为难之色,他心里已经有了底,只怕这消息不利于他。但是时至今日,他还会惧怕什么事实?不,应该说,除了担心水玉烟,他从来也就没怕过。萧红姝叹了一口气,道:“在我们的严刑逼供之下,许丰说出秦鸣对仓少主下药的真相……”她们的严刑逼供,自然都是从水玉烟那里学来的法子,就算许丰再是硬汉,也抗不住。原来秦鸣不知道仓行云的惧毒体质,深怕他内力深厚抗得住药性,所以下的迷药分量极重。仓行云一下子被迷昏过去,再给他用媚药已经没有用,于是她做出激情场面,为了真实性,实际上真正与秦鸣行房的正是许丰。迷药本可无色无味,但是媚药却大多带有香气,秦鸣自然是不敢直接下媚药的,她又怎么会想到,仓行云只需要一丁点迷药,就能把他弄昏呢?“秦鸣这当真是做戏做足全套啊,主子。”萧红姝讲完,萧碧姝补了一句。默默听完姐妹两人的轮番讲述,萧白转头看向水玉烟,她神色清冷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眸色也是十分淡然镇定。他垂下目光看向她抓着茶杯的五指,指节泛白足以看出她心下十分紊乱。可想而知,她错怪了仓行云,造成了今日局面。水玉烟心里该有多悔恨?萧白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对萧红姝道:“你俩将人送去给仓少主吧,这是陷害仓少主的,就由他发落。他就在河对面那间客栈。”等姐妹俩应声出了门,萧白伸手握住水玉烟攥得死紧的手,轻柔地将她的手指拨开,一片一片地取出那已然被捏碎的瓷杯碎片。仔细挑出每一点碎渣,萧白转身去水玉烟的药囊里取来伤药,给她敷上,拿出绷带将她的手缠上,温柔而细致。他一句话都没有说,水玉烟自然也没有,她还停留在震惊当中。事情发生那天,她克制住狂乱的心跳之后,冷静下来分析,就知道这不过是一个局。水玉烟知道必然是秦鸣下药,才会发生这样的事,她知道仓行云其实很无辜。仓行云是什么样一个人,岂会接纳他十分厌恶的秦鸣爬上自己的床?但是水玉烟没办法面对自己亲眼见到的事实,所以才一意孤行诀别。对于仓行云来说,也确实找不到任何证据能够证明他并没有做什么,所以就这么擦肩而过。是她错怪了他!两个人就这么坐着,直到天黑店小二来敲门问是否上晚膳,萧白才起身,吩咐小二上些清淡的菜色到房中。水玉烟看着萧白又走回来,在她身边坐下,撤去早已经冰凉的茶具。“萧白,我……”她刚刚起了个头,萧白却道:“什么都不要说,好么?”其实他也没能消化掉这个事实啊。萧白一直以为,果真是仓行云负了水玉烟,所以不惜使尽手段,让水玉烟骑虎难下答应嫁给自己,如今看来,他是小人之心趁人之危了啊。水玉烟怔怔地看着他,轻轻地道:“我只是想说,不管发生什么变故,我答应你的一年,不会因此而少一天。”只是,越是这样下去,越是害他痛苦更多。 4.20 还有更好看的戏码么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听到她的话,萧白淡淡一笑,温和地道:“玉烟,你若是想走,我会放你走。只要你别忘记日后有什么需要,依然来找我。只要你说一声,要什么我都努力为你办到。”她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恢复了原来的模样,表露在众人面前的一贯的清冷孤傲,但实际上水玉烟心里意志消沉,丧失了跟死神对抗的斗志。如果只有仓行云能够留住她在这个世间,他萧白甘愿放手。只要她能够回到原来那个水玉烟,纵然是对他再无情,他也甘愿。水玉烟为萧白的话感动,这萧白是世间唯一一个,完全不计较得失对她好的人啊,他全心为她着想,但她却害得他……“萧白,一年之期不会因为任何事情改变。我与他已经背道而驰,纵然是命运愚弄,也回不去了。”听到她话中的悲怆,萧白忍不住将她抱入怀里,温柔地道:“只要你肯,你就能回去,他尚在等你。”天知道他说出这话,需要多大的勇气。虽然甘愿放手,心里却放不下啊。“不。”水玉烟摇了摇头,淡淡地道:“回头也不过是重复昨日的煎熬,只要我体内的毒一天不能去除,我就不能允任何人一辈子。”“所以!”萧白陡然直起身子,面无表情盯住水玉烟的眼,道:“你打算守住给我的一年承诺,一年之期过后,就放弃这个世间!”被他说破自己心中的打算,水玉烟清冷的神色有了裂痕,她的眸光变得迷离起来,带着一丝绝望的死气,她凄然苦笑道:“不然呢?从我十五岁起,我就不想继续,若不是遇上如修,那时候我就已经放了我自己!”“水玉烟,你这个样子,只会叫秦鸣拍手称快,她连番动作都是为了挫败你。你再不反击,身边还有更多的人,会因为你们的仇怨付出代价!你还要消沉多久!”这是萧白第一次不留情面地训斥她,水玉烟怔然看着他含着愤怒的神情,大乱的心绪慢慢沉淀下来。她坐在原位,缓缓地道:“你说的没错,就算我想安静地过完这一年之期,也要她愿意放手才行。”“所以呢?”萧白脸上是少有的严肃。他在逼她燃起斗志啊。水玉烟苦笑,道:“所以,不管未来有什么样的决定,都必须先铲除这个隐患再说!”萧白虽然不太满意她说的未来的决定,但这已经比原来好,他点了点头,道:“既然红碧来了,那就好好计划一下吧。”――事情发生了这么久,仓行云总算弄清楚,笼罩在自己头顶上的乌云是这么一回事,他有一种拨云见日的轻松感。他没有对不起水玉烟,那么在她面前,就恢复了底气。萧白之所以不肯放手,是因为水玉烟给了他信心,只要水玉烟肯回头,萧白断断不会强留,就算萧白敢强留,他仓行云也不惜再次一战。当仓行云想去找水玉烟说清楚的时候,林晓双匆匆跑来,道:“蛊王来朔云城了!”既然仓海人就在这里,当然就是一行人一起去见蛊王。这回梦尘阁里,不但请了厨娘,还请了两个丫鬟,这倒是让来过好多次的林晓双非常吃惊。蛊王凡事都喜欢自己动手,请丫鬟来是做什么?闻讯赶来的不止仓行云一行人,水玉烟和萧白也来了,还有大风镖局的人,他们是来兴师问罪的。仓行云看见水玉烟,就想跟她说些什么,但眼下的场合实在不宜,他就强行按捺住心中的想法。但是,不等仓行云等人开口,大风镖局的人刚入大厅,就冲刚刚坐定的朝风喝道:“强抢民女的淫贼,将凤五姑娘交出来!”朝风邪魅一笑,张开一口白牙,慢条斯理地道:“小凤儿是跟你们左公子一起来的,他都没有说话,你在这儿鬼叫什么?”众人都面面相觑,果然人群中不见左锦麟。林晓双本是当时的见证人,她不由得开口道:“凤五姑娘自愿跟蛊王走的,你们说这话要不要脸!”大风镖局为首的是大镖师裘青,方才说话的不是他,见林晓双说话,他才注意到这个娇小的姑娘,他有礼地朝林晓双抱拳为礼,道:“小姑娘,咱们凤五姑娘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就这么跟着一个男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们都应该问个清楚。”他还算有礼,但是林晓双却跳了起来,她最痛恨人家叫她小姑娘,尤其是左锦麟的人若是知道她是个老姑娘,还不知道要怎么看不起她。想着,林晓双更是恼羞成怒,脱口而出:“我是小姑娘,你是老杂毛么?”裘青一愣,实在想不到这个少女居然说话这么冲,他下意识地道:“姑娘说话,可得嘴巴放干净点儿。”见着兴师问罪的没找到正主儿说话,反而跟个小姑娘杠上,朝风看得津津有味。他再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其他人,最后目光盯在仓行云身上,意味不明。林晓双被裘青这么一说,当下一怒,她立刻飞身掠起,娇小的身子凌在半空,小手一扬,飘出一片紫色烟雾。她轻功确实了得,那烟雾却更加厉害,大风镖局的人见状个个变了脸色,慌忙闭气,但是五人中仍有两人没来得及,立时倒地,痛苦地躺在地上抽搐,面色青紫。裘青脸色一沉,道:“姑娘,在下若有得罪的地方,冲着我一个人来也罢,为何毒我兄弟!”水玉烟轻轻叹了一声,这林晓双也着实是受不得激,她就这么莽撞出手,将大风镖局的人全都得罪光,日后即便跟左锦麟修成秦晋之好,可要怎么跟他们相处啊。她眉头一皱,走上前去,道:“双儿,我们不是来生事的。”说完,水玉烟双手结指在胸,弹出两粒药丸,准确无误地撞进那两人的口中,然后,对裘青道:“裘大镖师,本宫主无意与你们冲突,贵镖局的人服了我的药自会没事。请看在水玉烟的面上,勿要计较。”她既然抬出了水玉烟的名头,即使想计较也不敢计较啊,谁敢去跟水宫主计较。裘青看水玉烟虽然清冷,态度却也确实温和,也就没再追究,瞪了林晓双一眼,才对水玉烟道:“多谢水宫主赐药。”仓行云见这件事暂时过去了,便站出来对朝风道:“在下仓行云,烦请蛊王阁下为父解蛊。”朝风直勾勾地看着仓行云,唇边显出意味不明的笑容,道:“原来你就是小凤儿看上的仓行云。”他不客气地打量着仓行云,见仓行云确实也非池中之物,心里也有些明白为什么单妍凤会痴迷于仓行云。同时,仓行云也仔细地考量着朝风的能力,觉得此人绝非容易对付的角色。朝风丢下那句话,也不答应解蛊,也不说不帮。林晓双急了,冲上前去,道:“嘿,你答应过交换的。凤五姑娘都交换了,你为何不帮?”“解蛊的方子,本尊不是给你了么?”蛊王漫不经心地道。林晓双气息一窒,愤愤的跺脚道:“是给了,可是叫那些兔崽子给抢走了。”她虽然长相平庸,毫无引人注目的地方,但是娇小的身子动作这般率性,倒也娇俏可爱。在场的人无不是自恃身份,绝不会如此直率。“蛊王阁下,弄丢那张方子是在下的过失,在下原由蛊王差遣,还请蛊王再给一次方子。”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大风镖局的人纷纷让出一条道,让左锦麟走进来。他话虽是对蛊王说的,进来后却盯着林晓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转而面向座上的蛊王。林晓双见了他,脸色白了白,撇过头去不去看他。朝风唉地叹了一声,道:“黑煞门的人中了蛊,大风镖局的人来求情。你们还有更好看的戏码么?”在场的人面面相觑,你来我往地跟蛊王说了半天。大风镖局的人无非是为了单妍凤来,而黑煞门的人,为了仓海的蛊毒。水玉烟听了一会儿,看向默默无语,由仓海自己跟蛊王交涉的仓行云,仓行云也默默地看着她。两人对视了一会,水玉烟轻轻叹了口气,暗自下了决心,道:“蛊王,本宫主听说,你一直想要本宫主的制毒药方,只要阁下出手救了仓门主,我全数送给你。”她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就连朝风都吃惊地看着水玉烟。水玉烟的毒术独步天下,大部分都是她自己研制,各种毒方不下百种,她竟然要都送出去。一旦水玉烟的毒方公诸于世,世人就有了对付她的法子,她相当于将自己的性命安危拿出来交换啊。萧白看着一脸清冷的水玉烟,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水玉烟终究是对求生意志淡薄,怎么都劝不住。蛊王听到水玉烟的话,深深地笑了,道:“这事儿有点儿意思,买卖也相当合算。行,本尊就跟你做这笔买卖。”“但望阁下言出必行!”水玉烟松了一口气,看了心痛地看着她的仓行云一眼,便没再说话。黑煞门众人也都松了一口气,这下子仓海总算是有救了。虽然这相当于牺牲仓行云心头所爱换来的,他日水玉烟的安危,就由黑煞门负责了吧。 4.21 这回你是考虑好要毁容了么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在水玉烟提出了惊人的交换条件后,蛊王朝风总算是答应为仓海解蛊。但是,就在此时,门外却传来一阵轻轻的娇笑。这笑声柔媚入骨,犹如细嫩的花瓣落在上好锦缎上,叫人听了对这笑声的主人产生好奇,都想看看究竟是怎么样的人,才能连一个笑声都让人魂牵梦萦,到底是什么样绝代佳人,才拥有这样的声音。但是,这宅子里一半以上的人听到这声音,却都脸色丕变,望向门外。一顶暖轿被抬进花园,然后,一个锦衣少年也跟着走了进来,他眉眼含笑,看起来就像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富家少爷。但是他笑容却十分阴冷,他走进大厅后先是看了一圈在场的人,最后目光停在水玉烟身上。“宁啸!”水玉烟站在那里看着他,然后看向他空荡荡的左臂袖子,微微蹙了蹙眉头。大厅内的人们,都很有默契地作出应战防备。大风镖局的人全部靠拢在左锦麟身后,左锦麟迅速将正要落跑的林晓双拖在身侧。索命和追命都站到仓海和余飞花身前,四人最靠近蛊王朝风。同一时间,仓行云和萧白都站到了水玉烟身侧,因为彼此相同的动作,匆匆相视一眼却都没有言语。此时那暖轿被抬轿的大汉掀开轿帘,扶下来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她下得轿来,柔媚一笑,婀娜多姿地走进大厅。进得厅来,她看向厅内众人,然后朝蛊王道:“蛊王阁下,妾身听说求您帮忙,要有合算的交换,今日也来求一件事。”天下除了梅妃以外,又有谁有这样绝代风华,此人不是秦鸣却又是谁呢。朝风邪魅笑道:“今日贵客真多,倒不知两位又要拿什么来交换,所交换的又是何事?”秦鸣轻柔一笑,道:“我要的也简单,蛊王没有任何损失,只要您取消水玉烟的交易就成!”闻言,所有人都为之一变,水玉烟仍是清冷淡然站在那里,她早就料到秦鸣姐弟出现,绝对是来找她麻烦的,所以一点都不意外。朝风看了一眼水玉烟,又笑道:“那姑娘你又拿什么来跟本尊交换?”秦鸣微微甩了甩袖,纤纤玉指指向厅外的暖轿。众人朝外头看去,只见抬轿的壮汉再次掀起轿帘,里面坐着一个动弹不得的美貌少女。见到那少女,大风镖局的人脸色一惊,手全部握上自己的武器,似乎随时准备出手抢人。但是那守在轿子旁边的四名壮汉,还有站在后面的四名,一看就不是善茬,几人都不敢贸然上前,左锦麟紧皱双眉,一个反手,将裘青已经出鞘的宝剑震回剑中。但是,这大风镖局的人,远远没有朝风震惊。朝风见到那少女的时候,陡然站起,之前轻松写意的笑容全都不见,换上的是一脸寒色。他阴冷说道:“你们是怎么抓住她的?”“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凤五姑娘现在在我手里。”宁啸淡淡笑道:“对于这桩交易,蛊王阁下意下如何?”水玉烟轻轻叹气,无奈地道:“秦鸣、宁啸,你们要对付的人是我,又何必伤及无辜?”秦鸣歪着头,一脸天真的看着水玉烟,道:“水玉烟,难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我想做什么?”她轻移莲步左右走了两个来回,才又道:“我不要你死,我要你亲眼看着属于你的东西,一样一样失去。当初你怎么对付我母妃的,我就怎么对付你。”此女美艳无双,身材姣好,但是说出的话却阴狠无比。水玉烟没有应答,秦鸣又朝朝风说道:“怎么样,蛊王阁下可愿意交换?只要一诺千金的您答应,凤五姑娘必然毫发无损,送回您的身边。”朝风犹如鹰隼般锐利的双眼盯着秦鸣,道:“本尊方才已经答应了水宫主,现在若反悔,你还相信本尊一诺千金么?”宁啸长长叹了一口气,道:“蛊王阁下,这位凤五姑娘可不是一条人命而已,她怀了身孕您不知道么?”他此言一出,几道抽气声响起。大风镖局的几名镖师,不可置信地看向轿子里的单妍凤,又恨恨地看向朝风。林晓双也非常吃惊,紧张地抓住左锦麟的衣袖,一时间心乱得很。没想到蛊王当真要的不止是单妍凤养蛊,还要的人呐!朝风意味不明的视线,远远地飘向厅外暖轿里的人,却没有说话。投鼠忌器,谁也不敢动手抢人。秦鸣得意一笑,从袖中取出一把玉骨扇,纤手一抖,在水玉烟面前展开,道:“水玉烟,你那宝贝孪生弟弟柳如修,再一次落在我的手上,怎么,这回你是考虑好要毁容了么?”那柳如修若是好好地呆在风云水火宫里,有云涌的机关阵法守护,谁也动不了他。但是他偏偏不怕死往这边赶来,刚好落入她秦鸣的手中。看到那把玉骨扇,水玉烟终于变了脸色:“秦鸣,你想要折磨我,那我束手就擒就是,你放了如修,放了凤五姑娘。”仓行云震惊地看着她,眸中含着惊怒。萧白则是攥紧拳头,他早知她会做此选择啊。她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生死,越是无情的人,对待自己在乎的人就越是至情至性,她要救自己的弟弟,要救仓行云的父亲,不惜牺牲自己。秦鸣轻笑,她看向宁啸那空荡荡的左袖,阴狠地道:“行,你先断了你的左臂,我就信你,立刻放了凤五姑娘。你再毁去你的容貌,我就放了柳如修。”大厅内,就连与水玉烟无关的人,都为她捏了一把汗。一个女子断去一臂,再毁容,即使是对心肠最恶毒的人,也是残忍,更何况水玉烟虽然无法无天,江湖传闻不太好,却也只是个姑娘家啊。但是水玉烟却没有意外,在她的设计下,宁啸毁了一臂,秦天梅被她亲手毁了半边脸,秦鸣如此要求也属正常。她们身上流着一半相同的血,斗起来也都不留余地。都是同样的疯狂啊!水玉烟抿唇清冷地道:“我不信你,我要先见到人。” 4.22 若是顶上无毛,会不会依旧美艳动人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我早知道你不会信的。”秦鸣笑了笑,朝身后壮汉挥了挥手。仓行云在水玉烟身后右侧,听到她说这话,立刻抓住她的手臂,瞪着她,好似在说:“不准你答应她!”水玉烟抬头看他,他眼神中不赞成非常明显。她当然看得明白啊。水玉烟捏了捏他的手掌,然后轻轻抽出自己的手臂,望着仓行云的眼,淡淡地道:“行云,如修已经为我受过罪,我不能让他再受一次。”说完,她转头看向萧白,对他道:“萧白,以后如修就托付给你,请你帮我照顾好他。”之所以不托付给仓行云,是因为太了解仓行云。此人在紧要关头,绝对不会先保护柳如修,为了她水玉烟,仓行云甚至连自己的父亲都不甚重视,若真发生了什么,他必然是以护着她为先。水玉烟说这话,简直就像是在交代遗言。萧白看着她眸中的深意,眸光闪了闪,肯定地点了点头,道:“玉烟放心,我会拼尽全力,照顾好他。”得到萧白的肯定,水玉烟对他淡淡一笑,道:“谢谢你,萧白。”萧白回给她一个温和的笑,道:“我们有过约定,你不用对我感激。”水玉烟笑了笑,道:“这一次应该说。”“我不同意!水玉烟,你不能这么做!”仓行云却不肯答应。水玉烟抬头,深深地看了仓行云一眼,并没有理会他。她转头看向朝风,道:“蛊王阁下,你的人你只管保护好,请你遵守你的诺言,为仓门主解蛊。”朝风神色不明地道:“我既然先答应了你,就不会食言,我的女人我自己会救。”这话一出,很显然,秦鸣提出的交易破裂。闻言,秦鸣脸色一变,纤手一挥,一把钢刀立刻横在单妍凤颈子上。此时被五花大绑的柳如修也送了上来,水玉烟看他脸上有些淤青,除此外看不出太大的伤,神智也十分清醒,口中还道:“玉烟你别受他们胁迫!”中气还很足,没有内伤,水玉烟放下心来,一步一步向秦鸣走去。她神情平淡,实在看不出她究竟想做什么。水玉烟的威逼气势如此明显,秦鸣不由地扶住宁啸,后退了一步,口中叱道:“你不要过来,否则凤五姑娘立刻人头落地。”但是,说时迟那时快,水玉烟走到了合适的距离,指尖轻弹五指微张,一阵呛人的烟雾瞬间弥漫了整个大厅。就在此时,一道人影如离弦之箭般窜出大厅,手起刀落,五招之间将守着暖轿的壮汉击毙两个重伤两个,将单妍凤搂在怀里。与此同时,一道迅捷的身影窜到柳如修旁边,一红一碧两管玉箫从天而降,出其不意将抓着柳如修的两个壮汉击退。等大厅中的烟雾慢慢散去的时候,厅内众人都已经麻木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仓行云手里抓着宁啸,萧白正在给柳如修松绑,而单妍凤好好地被抱在朝风怀中,双双站在厅门口。院子里剩下的壮汉,看着自己的领头人给对方钳制,也不敢妄动。秦鸣一脸不可置信,看着站在她身前的水玉烟,道:“你怎么做到的?”水玉烟冷冷一笑,道:“你除了会拿住人的弱点要挟以外,还有别的招数么?”早在来这里之前,她就算好。昨天半夜,仇平带着重伤的风驰来到客栈,说柳如修被绑走,风驰所带的人全军覆没。幸得黑煞门人及时赶到,救了他们两人。于是水玉烟就安排红碧双姝躲在暗处,无论什么时候,只要见到柳如修人,待她发出信号立刻救人。而来此之前,水玉烟已经给萧白提前吃下解药,就为了以防万一。刚才她捏住仓行云的手掌,暗中过度了一粒解药给他。至于朝风,他百毒不侵在江湖中不是秘密,根本就不怕水玉烟的毒。这朝风何其聪明,水玉烟刚才就说了那么一句话,他就听出她的言外之意,要他自己负责自己的女人,信号发出就自行救人。这一切发生在瞬间,似乎早已经分工好,实际上是临时起意,亏得众人配合得天衣无缝。秦鸣虽然全身动弹不得,但是她也不怕,轻哼了一声,道:“你也别高兴得太早,这里被我的人包围了,反正你不敢杀我。”仓行云手里抓着宁啸,封住他周身大穴,冷冷地道:“我现在是不敢杀你,却能杀他!”“你敢!”秦鸣冷下脸,道:“你若伤啸儿一根头发,我就叫你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水玉烟冷冷一笑,道:“我是不敢杀你,但是我可以选择别的方式让你难受。”说着,她朝站在身侧的红碧双姝道:“碧儿,你说明珠公主算不算得上天下第一美人?”萧碧姝扑哧一笑,道:“回主子的话,凭良心说,她心肠虽然丑恶,这皮相确实长得不错。”水玉烟脸上浮起诡异的笑容,一字一句地道:“本宫主十分好奇,这副上佳的皮相,若是顶上无毛,会不会依旧美艳动人!”听言,厅内许多人都淡淡地笑了开来,秦鸣却瞪圆了双目,露出惊恐之色,道:“水玉烟你敢!”水玉烟慢条斯理的道:“本宫主为什么不敢?给你剃个光头,莫非仓门主也会受苦不成?”说着,她面色便冷了下来,道:“红碧,还不动手!”水玉烟一声令下,红碧双姝立刻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剃刀,萧碧姝将动弹不得的秦鸣按住,萧红姝便动手剃头。“水玉烟你这个贱人!我饶不了你!”秦鸣美艳的脸庞顿时爬满了狰狞的表情,她是多重视容貌的一个人,水玉烟竟然想出这种方法来折磨她!萧碧姝按着秦鸣,笑道:“公主殿下,你可别叫得太大声,一会儿不小心刮伤了你的头皮,可怨不得我姐姐!”秦鸣只恨自己不能动,不然她一定要冲上前去,撕烂水玉烟的脸,然而她能动的只有嘴巴:“水玉烟,你必将不得好死!” 4.23 大不了到了阴间继续斗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秦鸣啊秦鸣,难道我不这么对你,你就会饶过我?方才是谁要本宫主断臂毁容?”冷冷说完,水玉烟迅速点住秦鸣穴道,右手扬起,每两个指尖夹着一粒药丸,迅速打向地面,腾起一阵烟雾。片刻后,原本中了麻药动弹不得的众人,都感觉自己能动了。水玉烟再看向厅外花园里,窜进来的紧张备战梅妃余党,她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出厅门,先是扶住单妍凤的手腕诊脉过后,朝蛊王朝风点了点头,道:“凤五姑娘无恙。”然后,水玉烟便朝那几个壮汉走去,明明都是虎背熊腰的大汉,手底下功夫也都不弱,也习惯了杀戮。但是水玉烟每走一步,却像踩在他们心尖上一样。眼前不是什么绝顶高手,而是传说中任性脾气又坏,冷血又爱记恨的水宫主啊。更可怕的是,仓行云见到水玉烟出了厅门,立刻将宁啸扔给索命,迅速跟上水玉烟的脚步,就站在她的身后,那一副狂戾寡情、毁天灭地的气势,更叫人心生惧意。前面一尊难缠,后面这尊可怕。“本宫主从一数到三,还愿意留下来陪葬的,尽管留下。若是不想死的,只管走,本宫主绝不阻拦。”水玉烟伸手从发髻上取下发簪,放在手里把玩着,漫不经心地说着自傲之极的话。“你们不怕本宫主的毒,也该听说过风矢柳如绣的杀招吧?”那些人刚才见水玉烟在厅里头露的那一手,谁还敢认为她不能杀人于无形。更何况她不提醒许多人都忘了,眼前这女子,就是杀人不眨眼的风矢柳如绣啊!再加上水玉烟身后那尊无形的压力,水玉烟还没有开始数,那些人立时不见人影,逃得像被鬼追一样。但就在此时,整座宅子外围升起了滚滚浓烟,朝风脸色立时一沉,目光像盯着死人一样看向秦鸣。已然变成光头的秦鸣,脸上是狰狞的笑意,她得意地道:“呵呵呵呵!整座宅子外面都浇了灯油,铺着柴火,有你们这么多人作陪,我可不怕死,大不了到了阴间继续斗。”她简直疯了!更惊险的却在这时候,四面八方射进来无数的火箭。仓行云迅速拉起水玉烟躲进厅里,朝风也抱着单妍凤进厅,大风镖局的人立刻合力把门关上。四下房子都着了火,但是火箭仍然不停。纵然在座的有好几个绝顶高手,也都闯不出去。“少主,火势太大,我们可闯不出去啊。”将宁啸和秦鸣都制住之后,索命朝仓行云说道。火势蔓延非常迅速,由于外面火箭连续发了几批,温度也升得非常快,一下子待在厅内的人,全都感觉一阵热浪逼人,怕热的人都开始出汗了。秦鸣连连轻笑,像她这样的人,无论什么时候,笑声都不会太大,即使是说着最阴狠的话,她的声音还是很动听,笑声还是很迷人。她看着水玉烟,道:“水玉烟啊水玉烟,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你最在乎的人都在这儿,他们都是为你而死!”仓行云抬手就想给她一巴掌,但是秦鸣仰着头,面带笑容,道:“你打呀,反正不止疼在我身上。仓行云,你看不起我不要我,不打紧,咱们一起死!你最在乎的人也都在这儿,他们也是为你而死!”“难道你也要拖着宁啸跟你一起死么?”仓行云想不透,秦鸣为何连自己的亲弟弟也算计在内。接连下来不在自己掌控之中的事态发展,宁啸也是非常吃惊,他不解地看着秦鸣道:“八姐,令牌在我手中,王将军是怎么会听你的?”秦鸣虽然没了头发,却是个美丽的小光头。她妩媚一笑,道:“令牌在你手中?你被火小竹那个小贱人迷了心窍,她把令牌偷到了手,你还不知!所幸被我发现了!”“所以,你暗地里安排了今天这些事,都瞒着我?”宁啸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这个姐姐当真的疯子。他又问:“你为何连我一起算计?”秦鸣痴痴地看了一眼仓行云,才看向宁啸,道:“啸儿,我本不想毁了你,但是你为了火小竹一个外人,一而再地威胁于我,我也吞不下这口气啊。”原来宁啸掳去火小竹,竟不是为了虐待她威胁水玉烟,水玉烟现下才明白。只听得宁啸喝道:“你把她怎么了?”秦鸣笑了笑,道:“你死了,她就是个废人,只怕她自己都活不下去了,我又何必对她如何。”姐弟两一言一语,说着今日的阴谋是怎么安排来的。旁人都心急火燎,却又不得不听。眼下的情况,由不得他们想太多。水玉烟看着火势越来越大,立刻转头看向朝风,道:“蛊王阁下,这是你的地盘,你就没有半点应对的法子?”能够统领苗疆,令本地人只知有蛊王,而不知有皇帝,朝风岂会这么容易死在这里?水玉烟坚信朝风必然留有后招,而如今火势太过迅猛,想闯出去是不能了,只能靠后路。现在,能够自救的,也只有蛊王了。“哈哈!”秦鸣狂乱地笑道:“水玉烟,出去也是没有用的,你当我如何调得来这么多人手?朝廷早就容不下蛊王,你以为外面都是我买通的杀手,万万想不到外面是一个军队!就算你们侥幸逃出去,也是死路一条!王将军跟我签了军令状,这宅子就算飞出去一只苍蝇,他都是杀头之罪!”林晓双焦急地走过来,一巴掌就要扇过来,却被水玉烟拦住:“不能打。”林晓双只好骂道:“你这个臭娘儿们!你和你的弟弟都会死在这里!”“宁啸失了一臂,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秦鸣停住笑,看了一眼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宁啸,然后她又笑了,这回的笑容有些苦,看起来显得她更加楚楚可怜。“八姐,你竟要我陪着你死在这里!”宁啸心里一阵气。秦鸣却没理会他,低喃着道:“我得不到仓行云,那就毁了他!有他陪着我一起死,还有你,水玉烟!你母亲抢走我母亲的爱,你又抢走我的爱,我要叫你跟我一起死!”“她已经疯了,都别理她。”见秦鸣完全处于疯癫状态,水玉烟拉过林晓双,看向朝风,道:“蛊王阁下意下如何?”朝风邪魅一笑,低沉地道:“我自然有办法脱身,但是这么多人,可不一定出得去!你们自求多福吧。”他一脚将自己的白虎座椅踢开,在座椅下面拉起一道暗门,露出一条幽暗的地道。朝风对水玉烟道:“这下面是地下迷宫,逃不逃得掉,就看你们自己的了。”说完,朝风抱着单妍凤,率先下了地道,仓行云立刻将仓海夫妇推到地道口,对追命道:“追命保护门主和夫人先出去,务必跟上蛊王,求蛊王解蛊。”情况紧急,容不得相互推让,仓海当机立断,道:“行云,你快些跟上!”然后,先将不太情愿的余飞花推进暗道,自己也纵身下去,接着是追命。水玉烟看向左锦麟,道:“左公子,你带双儿先走!”左锦麟点了点头,知道此事不适宜推辞,便让裘青先下地道,接着是另外几个大风镖局的人。之后,左锦麟才一把拖住林晓双,准备进入密道。但是林晓双却推开他,道:“我不跟你走!”左锦麟皱眉,正想说服她,林晓双却突然双眼一闭昏了过去,他连忙抱住。却见水玉烟站在面前,道:“本宫主将她交给你,万万不可有闪失!”林晓双脾气死倔,不点了她的穴道,她说不走就绝不会走。既然左锦麟钟情于林晓双,他绝不会让林晓双有危险。瞧着方才左锦麟一路护着林晓双的劲头,水玉烟完全可以相信他。“多谢!”左锦麟郑重地道谢,然后便跳下密道。厅内剩下的人不多,索命看着仓行云,道:“少主先带水宫主走吧。”仓行云没有理会索命,转头对红碧双姝道:“带着柳公子,跟上蛊王。”说完轻轻一掌,将索命直接推下地道,等索命下去了,仓行云才远远传送话语:“索命,照顾好柳公子。”仓行云对刚才水玉烟将柳如修托付给萧白,多少有些耿耿于怀,现在他就非要让自己的人来保护柳如修,话说完,他就抬头向水玉烟挑了挑眉头,颇有挑衅意味。水玉烟无奈地瞪了他一眼,心下直感慨:至于吗?此时厅内剩下的就只有水玉烟,仓行云,萧白,还有秦鸣宁啸姐弟。望着仓行云挑衅的目光,萧白淡淡地道:“我断后。”仓行云挑眉,道:“你先下!”“都什么时候了,还要争这些!”水玉烟白了仓行云一眼,径自往地道入口走去,在正要往下走的时候,她突然一顿,抬头看向房顶上,马上就要被烧断掉落的大梁。这道大梁落下来,秦鸣姐弟俩必死无疑。 4.24 针锋相对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她不能就这么死了,仓门主还没有解蛊呢。”纵然千百个不愿,水玉烟最终还是掠起,将秦鸣拖了过来。萧白默不作声,飞身过去将宁啸抱起。仓行云虽然不赞成,却也没开口反对。水玉烟头也不回地往下面走,仓行云跟着她,最后才是萧白。当地道暗门被关上时,整个房梁倒塌在地,一座好生生的宅子顿时成为废墟。梦尘阁不复存在了!蛊王说这下面的地道是迷宫,果然是一个巨大的地下迷宫。没有火把,也没有食水,如果不识路,只怕不被烧死在外面,也会饿死渴死在迷宫里。黑漆漆的地道,交错纵横的岔道,一不小心就会走散。他们在最后,当他们下来的时候,前面的人都已经不知道到哪儿去了,呼喊能听到的也只是自己的回声。迷宫的入口是一条狭长的甬道,仅容一人通行,水玉烟放开秦鸣,解去她的穴道,萧白也点开宁啸的穴道。“水玉烟,你想做什么?”宁啸虽然在水玉烟的决定下逃脱一死,但是他并不认为水玉烟会就此放过他们。黑暗中,只听得水玉烟清冷的声音,道:“以我们对立的立场,我不会带着你们一起走,却也怕你们跟在后面偷袭我,所以你们自求多福吧。过一个时辰,穴道自然解开。”说完她再次出手,点了秦鸣与宁啸的穴道,便走在前面,率先进了甬道。“水玉烟!你就这么丢下我们了?你不担心小竹的散功穴没有人解?”宁啸又道。宁啸素来狡猾,水玉烟哪里肯相信他的话,自顾自地往前走。仓行云随后,萧白殿后。这地道又黑暗又潮湿,饶是水玉烟向来大胆,还是让她感觉有些害怕,前面不知道有什么在等着他们,也不知道走的路是不是错的,只能扶着土墙往前走。仓行云跟在水玉烟后面,伸手将她的手握在手里,水玉烟顿时感觉心定了许多。走了二十来步之后,地道变得宽敞,三人并行都没有问题。萧白点亮火折子,看了看前面交错的岔道,道:“该往哪儿走?”几人都是心窍玲珑的人物,但此时全都蒙了。这才走几步,就看见三条岔路,该如何是好?就着微弱的亮光,仓行云道:“赌一把吧,逢岔路就走中间。”别人走地道遇上岔道,不是走左边就是右边,他居然说走中间。若是二四六双数呢?又该怎么走?但是水玉烟和萧白都没有意见,除了赌一把随便走一条,还能怎么样,接下来也只能是随机应变见招拆招了。于是他们走向中间那条路,进入路口之后,萧白把火折子吹灭。仓行云哼笑一声,道:“你还有点脑子。”知道要省着点用,免得急用的时候没有。萧白淡淡笑了声,没有理会他的挑衅,令仓行云觉得无趣并且不爽。他萧白这是没将自己放在眼里么?本来水玉烟走在前面,仓行云越过她,自行走在前面。刚才水玉烟流露出那一点紧张,贴着她走的仓行云从她的呼吸中感觉分明,知道她会有些害怕,所以他走到前面,然后伸手拉住她。两人在前面走了一会,没听见萧白的声响,仓行云唤了声:“姓萧的,你还在吗?”黑暗中传来萧白淡淡的回话:“在。”仓行云又道:“跟紧一点,虽然我不喜欢你离她太近,但是我们三个最好连在一块,才不容易走散。”在这迷宫里生死未卜,多一个人,就多一份保障。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至少萧白会全心全意照顾她。如今,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那份敌对的心情也就暂时放下,一切等离开这里再说。萧白温温地笑了一声,道:“我以为你巴不得我死。”仓行云哼道:“我想要你死也要光明正大,等你把玉儿还给我再死。”他虽然说得张狂,萧白似乎只是笑了笑,不再说话。水玉烟夹在他们中间,无奈得很,她干脆一句话不说,却伸出另一只手拉住萧白,毕竟她也是担心会走散。感觉到水玉烟的体温,萧白心中升起暖意。水玉烟虽然不爱他,但是也有把他放在心上,他温和地道:“玉烟,你在想什么?”仓行云脚下似乎顿了一下,但没有说话,很快就恢复。水玉烟清冷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我在想,不知道仓门主跟上蛊王没有,刚才我们应该把秦鸣带走的,秦鸣若是出了事,就怕仓门主也……”“你后悔了。”萧白非常肯定地道。她必然是后悔将秦鸣姐弟俩丢下,当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带着这两人是他们的负累,而且以后也还是无休止的争斗。更何况就在这幽暗的地道内,他们要做什么阴险的事也容易,水玉烟自然不敢拿三个人的性命开玩笑。但是,她后悔的绝不仅仅是怕仓门主有事,而是因为,那始终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和弟弟啊。水玉烟没有应答,仓行云握着她的手紧了紧,闷闷地开口道:“你放他们求生已经是仁至义尽,别管那么多了。老头子命硬得很,没那么容易死的。”他心里极不痛快,为什么萧白能够轻易地看透水玉烟的心思,能够知道她所有事,他却总被她蒙在鼓里。难道他还不够爱她么?他哪里知道,萧白之所以这样敏锐地了解她的心思,除了本身性子细腻以外,更多的原因是因为对于不爱他的水玉烟,他爱得卑微啊。仓行云拥有她,沉浸在喜悦和自得中,哪里注意得到那么多细节。几个人默默地往前走,过了一会,仓行云又道:“姓萧的,你我出去之后再打一场,输的人就放手,如何?”水玉烟直觉地瞪向他,但是黑暗中仓行云却看不见,于是她反手抓住他牵着她的大掌,狠狠地掐了一下。听到仓行云闷闷地哼了一声,萧白悠闲地道:“玉烟现在是我的妻子,我为什么要跟你打?”水玉烟深觉头痛,她无奈地道:“萧白,你别跟他一样耍脾气。”仓行云虽然惯来的气势十分骇人,面对她却像十足的毛头小子,时不时耍小脾气。不然好端端一个高大威猛狂戾霸气的大男子,为何总会因为对她的不满而咬她?他不舍得打死她,所以就用咬的,不见血,却很痛会留下淤青。严重发怒的时候,她更是被拖上床,狠狠地将能咬的地方全都咬一遍,像个小孩子一样。想着,水玉烟心里默默叹气,这些过往她如何忘得掉?若非她任性至极,一点机会都不给仓行云,今日又如何会闹成这样的僵局?如果她没有嫁给萧白,在证实了仓行云并没有做任何越轨之事后,她也许就能跟仓行云再续前缘。可惜人生在世本没有如果,她偏偏就为了一时之气,做出了蠢事,不光伤己还伤了这两个男子啊。听了水玉烟的话,仓行云不满地道:“谁跟他耍脾气,你本来就是我的女人,他趁人之危趁虚而入,本就是小人行径。”萧白不以为然地笑了声,道:“你若没有对不住玉烟的地方,又怎会叫我趁虚而入。”“姓萧的,我没有对不住她!”黑暗中传来仓行云咬牙切齿的声音,显然他又被激怒了。以前他是底气不足,若不是逮住了许丰,他现在也不敢说话掷地有声。但是现在已经拨云见日,他自然说话就理直气壮了。水玉烟叹气,这仓行云易怒喜欢直接动手,萧白却温润而饱读诗书,口舌之争仓行云又怎会是萧白的对手。幽暗中看不见他们的表情,只传来萧白淡淡的声音:“你没有对不起玉烟,但是你却叫她伤心,让她郁结在心,孤身一人吐血昏倒在萧山城外。”“你说什么!”仓行云手一紧,捏着水玉烟的手,停下脚步。水玉烟感觉太阳穴隐隐作痛,又听见萧白道:“若不是及时被我遇上,她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仓行云,不是我趁虚而入,是你自己将玉烟推给我的。”吐血昏倒?仓行云只觉得心痛难当,竟无力回击反驳萧白的话。他想不到那一日水玉烟镇定冷淡的外表下,竟会藏着这么多的苦楚。“仓行云,玉烟身子现在都尚未复原,我若放手,再叫你来伤她么!”萧白语气有些重。水玉烟牵着萧白的手使了一点力道,她无奈地道:“你们可以别当着我的面说这些么?”他们两个简直就是没当她存在,借着黑暗,萧白竟把对仓行云的不满都说了出来。“玉儿……”仓行云陡地将手一收,想拥住她,但是萧白那边却迅速回应,上前一步捞住水玉烟的腰将她往身边一带,仓行云扑了个空。水玉烟怒了,将两人的手都放开,径自往前面走去,道:“如今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里都还未知,你们就在这儿斗个你死我活吧。”听到她的话,两人终于不再针锋相对,但是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再开口,都跟上水玉烟一人一边拉住水玉烟的手臂。 4.25 我吃饱了撑着么耍你玩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不知道在迷宫里走了多久,虽然三人内力都不俗,也觉得走得非常疲累,完全看不到一丝曙光。水玉烟的身子受过数次重创,也不曾练武健身,更是比不上那两个壮年男子。幸好十五已经过了,不然她如果在这里毒发,就绝对死路一条。走着走着,他们竟遇到一个宽大的地下室,萧白吹亮火折子走了一圈。只见这地下室中间居然有着一小片水潭,而水潭旁边有一间石室。仓行云走上前去,运气一掌拍向石室的门,没想到那石门还真的打开了。门被打开后,一片柔和的亮光照射出来,三人在黑暗里走了许久,本来是适应了黑暗,如此光亮,刺得他们一时之间睁不开眼睛。水玉烟暗暗捏了一把汗,如果那里面有埋伏,此时此景,仓行云和萧白纵然是当世高手,也必然要被暗算。“这里像是有人住过的。”适应了亮光之后,萧白将火折子熄掉,仔细看了看石室内的景物。石室内有人生活过的痕迹,各种生活用品都齐全,有床有桌,但是所有物品上都落满了厚厚的灰尘,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光亮是嵌在墙上的五颗夜明珠发出的,这夜明珠竟然比水玉烟做公主的时候,天远帝御赐的那两颗还要大许多,五颗并排,难怪能够发出这么亮的光。仓行云拂去桌旁的长凳上的灰尘,对水玉烟道:“玉儿,你坐着歇会儿。”说完看见萧白往一旁的书架走去,仓行云忍不住出言相讥:“别告诉我,现在你还有闲心看书。”萧白没有理会他,取下书架上的书,一本一本随意地翻了一下。“萧白,都是些什么书?”水玉烟感觉确实是累,于是便坐下。萧白头也不抬,翻着手中的书,道:“诸子百家,诗词歌赋,神鬼志,呃……”见他拿下一本书,刚翻了一页就合上,口中的话也就卡住,水玉烟好奇地走过去,想拿过来看。但是萧白却躲过她的手,要将书放回架上,道:“不是什么好书,你就别看了。”仓行云百无聊赖,他就是看萧白不顺眼,迅速横手过来抄过那本书,翻开瞄了一眼,沉沉笑开,道:“谁说这不是好书?”这是一本春宫册,想不到萧白居然如此守礼纯情,但下一刻,仓行云脸色立刻阴沉。他这么忘了,眼前这个面冠如玉、温润如水的男人,每天都跟他仓行云的女人睡在一张床上,又哪里纯情了!想着萧白可能对水玉烟做这书中任何一件事,仓行云就想劈了他!仓行云心下一阵恼怒,立刻揉烂了那本书,丢在角落里。抬头看向耳根发红的萧白,正要奚落,却见水玉烟根本没注意到这边,反而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看得入神。他压下心里的恼怒,走到水玉烟身边,道:“玉儿你在看什么?”水玉烟喃喃地道:“想不到这个地方,居然有失传已久的百毒传。”她将手中书拿在手里,又从原来那个缝隙拿出旁边的几本翻了翻,面上是少见的欣喜。水玉烟自小跟着医仙,看遍天下的医书药典,后来进宫,又瞧完太医院的珍贵藏书,对去除自己身上的毒早已经绝望。但这几本书她却从未见过,这上面的药方毒方都是天下少见!换句话说,如果这里的医书有给她解毒的方法,她想安安稳稳地活下去还是有希望的!萧白踱步过来,也看了看她手中的书,脸上也是惊喜的神色,他急急地道:“玉烟,你快瞧瞧有没有办法解你身上的毒。”他情急之下,竟忘了仓行云在场。水玉烟闻言,面上的喜色僵住,换上一脸苍白,她缓缓抬头看向神色平静的仓行云。仓行云冲她挑了挑眉,道:“你想跟我好好解释一下么?”水玉烟的底细萧白一清二楚,仓行云则完全不知,她究竟在想什么?为什么不愿意与他分担?水玉烟呐呐的道:“我……”却始终没有下文。萧白看她为难的脸色,心中升起不悦,朝仓行云投去指责的目光,冷淡地道:“我既然开了头,就跟你好好说一说。”反正他迟早是放手,也该让仓行云做好心理准备,才能好好照顾水玉烟。没想到仓行云却摇了摇头,道:“她体内与生俱来的胎毒你就不必说了。”说完他转头看向水玉烟,道:“我只想知道,为何他能知道你任何事,我却不能!在你心里,我没有资格么?”原来仓行云竟知道了这件事!萧白和水玉烟都略略吃惊。水玉烟垂下头,不敢迎向仓行云饱含怒意的狂肆目光。她弯下腰,将裙裾提起撕了一块布,动作缓慢地将几本医书打成包袱。“水玉烟,你把话说清楚!”仓行云阴沉着脸,不依不饶。萧白淡淡叹了一口气,道:“仓行云,你觉得在这地方兴师问罪,有意思么?”沉浸于情爱中的人,多睿智也会变傻。为何仓行云就看不出来,水玉烟瞒着他是因为心里将他看得最重呢?她心里越是在乎,看起来就越是无情啊。萧白不去理会仓行云,继续翻看书架上的书。仓行云还是沉着目光,咬牙切齿地看着水玉烟,水玉烟丝毫不怀疑如果不是萧白在场,他就要扑上来咬她。她将手中包袱背在身上,道:“我们先想办法出去,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说。”仓行云愤然地上前,将水玉烟已经背在背上的包袱拿下,背在自己背上,他磨着牙道:“你的宝贝放在我这,出去之后别忘了,你想要就老实告诉我。”“你……”水玉烟无言地看着他,半晌后,放弃跟他理论。她怎么忘了,仓行云对她向来不讲礼法,讲不通道理的时候就会耍赖。仓行云却没打算放过她,冷哼着道:“水玉烟啊水玉烟,你是不是觉得将我耍的团团转很好玩啊?”水玉烟只觉得额上爬过几条黑线:“我吃饱了撑着么耍你玩?”她至于赔上自己的感情和身子,陪他仓少主玩儿么?仓行云根本就是恼羞成怒,口不择言了。所幸她了解他,也懒得跟他计较。但是仓行云却又道:“你欺骗了我的感情,却又嫁给姓萧的,不是耍我玩儿的?”“欺骗?”好大的一个帽子!水玉烟忍不住眯起了双眼,道:“仓行云,你越说越离谱了。”“我怎么就离谱了?”仓行云不甘示弱,也微眯双目盯着她,道:“你不止一次应承过我,不嫁我也绝不会嫁给别人,眼里绝对看不见别人,结果呢?这不就是赤果裸的欺骗么!”“……”这是水玉烟理亏的地方,她卡了一口气在喉间说不出话来。“玉烟!”此时,萧白喊了一声,他一直在听着两人的对话,知道水玉烟是说不下去了。她心里在乎,就舍不得牙尖嘴利说话伤仓行云,不如他来解围。水玉烟掉头看去,问道:“怎么了?”只见萧白拿着一本小册子,摊在桌上,一脸兴奋地道:“玉烟你看,这是迷宫地图啊!”闻言,仓行云和水玉烟相视一眼,立刻窜到桌前。果然是一张地图,上面纵横交错的甬道中间,标记着一面三角旗子,正是他们此刻所处的石室。萧白笑道:“你们看,这里是我们在的位置。这一条朱红的笔锋,划出这两条线路,其中一条通往那被大火烧掉的梦尘阁,就是我们来的地方,这另一条岂非就是另一个出路?”不管是不是,他们都欣喜万分,这总是一个希望啊。水玉烟脸上终于露出一点笑容,道:“如此一来,我们逃出生天就有可能了,只盼这条路不是很长,我们撑得过去。”“说什么丧气话!”仓行云瞪了水玉烟一眼,道:“就算我死,也要把你送出去!”说着他立刻飞身掠起,腰间软剑一出,那五颗夜明珠悉数落入他手中,他将夜明珠分给水玉烟和萧白,道:“水玉烟你给我撑着点儿!出去后我再跟你好好算账!”水玉烟因为他刚才那句话涌起的一点儿感动,瞬间消失殆尽。她瞠目瞪向仓行云,却不知道说些什么。萧白无声轻叹,道:“先出去再说吧,好歹外面有个水潭,我们装些水在路上喝,至少渴死是不会了。”于是,三人凭着夜明珠的光芒,沿着红线一路往前走。曲曲折折的甬道,弯弯曲曲的线路指示绕来绕去,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只知道走累了就停下歇脚。由于不知道何时才能走到出口,几人谁也不敢睡太久,就怕一睡不起。等三人终于走到出口的时候,都又累又饿又渴。水玉烟脸色很差,若不是仓行云半抱着她,她早就站不住了。眼前是一片林子,想不到这地下迷宫,竟比整个朔云城还要大。在黑暗之中,他们不知道走了多少天。好歹,是不会死在迷宫里了啊。水玉烟微微一笑,放心地闭上双目,昏睡了过去。 4.26 这副狂躁易怒的性子,你是怎么忍受的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水玉烟醒来的时候,已经日渐西斜,她发现自己躺在仓行云的外袍上,身上却又盖着萧白的锦服。虽然多日来几人都弄得非常狼狈,衣物也都脏乱不堪,但是这份温暖却熨烫着她的心。她是有什么好,才能让这样两个人对她这么好。“你醒了,玉烟。”萧白淡淡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水玉烟撑起身子看了看周围,萧白就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面前燃着一堆火,他正在炙烤看起来像兔子样的肉类,却不见仓行云的踪影。“仓行云去探路了。”萧白淡淡地道。水玉烟转头看他,还未开口,萧白又温温笑道:“不然你以为他会舍弃你一个人走了?”“我没有以为。”水玉烟张口答道,却觉得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萧白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么?怎么她还没说话,他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仓行云自然不可能丢下她走的,更何况如今萧白还在这儿。问题是以仓行云的性子,怎么会让萧白留下来看顾她?她在这边思忖,萧白却不以为意地微微笑道:“玉烟奇怪为何不是我去?你觉得以他之口才,说得过我么?”这笑容虽然温和一如以往,却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苦涩。他这个名正言顺的丈夫,却不能理直气壮地拥有守护她的权利啊。若换做是别人,可能会介意身份谨言慎行,偏偏对手是仓行云,这个以不可一世我行我素闻名的黑煞门少主。若不是水玉烟不肯,萧白想,以仓行云的性子,绝对不会怕江湖中人说自己强夺人妻。水玉烟听了萧白的话,知道论口才,仓行云是斗不过萧白的,萧白这个人就像一团棉花,你永远不知道,温柔的外表下他里面到底藏了什么。萧白若想用起心机,仓行云再睿智也未必是对手,更何况仓行云有一个巨大的弱点啊。想着她淡淡笑了笑,道:“你打的兔子?”“不是,他打的。”萧白回答得很干脆,他仔细地翻烤着手中的两只野兔,突然想起那一次两个人被困山崖下,水玉烟连要生一堆火都不知道,他脸上就浮现出淡淡的笑容。“总之,是盼不上你了。”他取笑的意味如此明显,水玉烟岂会不知道,她不太自然却又故作清冷地道:“我是不会打猎,但是我们困在这深山老林里面,若没有我,任你和仓行云武功再高本事再强,也要死在这儿。”她水玉烟用了毕生的精力来研究医术和毒术,这深山老林中毒草丛生,天黑之后日出之前瘴气弥漫,这两个绝顶高手即便是不怕毒蛇猛兽袭击,也抗不过这瘴气,尤其是天生惧毒的仓行云。“除了不会打猎,你还不会什么?”这话低沉却含有警告。闻言,水玉烟抬头看向说话的人,只见仓行云拖着一头獐子走过来,他动作慵懒,眸光却不太和善。“她还不会中馈,不会女工。所以身为她的丈夫,从来没吃过一顿她煮的饭菜,没穿过一件她缝制的衣裳。”萧白在一旁凉凉地道。仓行云立刻怒目瞪向萧白。萧白这是要故意挑起仇恨,激怒仓行云么?水玉烟听得头疼。在地下迷宫她已经被他们弄得头够疼的了,为何好不容易睡一觉醒来,饥肠辘辘之下,还要看他们明争暗斗?水玉烟看着眸中含着怒火,一点就着的仓行云,无奈地道:“萧白,你能不能别揭我短。”萧白淡淡一笑,瞟了一眼浑身狂戾的仓行云,敛下眉去不再说话。仓行云恨恨地瞪了萧白一眼,再瞪向水玉烟,虽然目光森冷,却递过手中装满水的竹筒,又从袖袋中拿出几个野果递给她,道:“先喝点水,一会再填肚子。”说完他就转过身去,将所有的愤恨,发泄在已经被他杀死的獐子身上。剥皮,去内脏,削木棍将獐子串起,每一个动作都流泻着仓行云的不满。他对自己的不满啊。明明他与水玉烟相处的时间比萧白多,为何他从来不知道这些事,为何水玉烟那么多秘密隐瞒着他?一定是他不够体贴,观察得不够细致入微,所以今时今日要被情敌奚落。他口口声声说自己爱水玉烟,究竟爱在哪儿?水玉烟默默地喝着水,然后将野果递给萧白,道:“你也渴了吧?”萧白正要接过,却看见仓行云恶狠狠地看过来,道:“水玉烟,那是我给你摘的,我都舍不得吃,你敢送给别的男人?”深秋初冬的山林里面,已经找不到什么野果,好不容易找到的那么几枚,仓行云哪里肯让给萧白吃?水玉烟无言地看着仓行云,又看向萧白。萧白将手收回,继续翻烤野兔,放声笑道:“玉烟,我实在想不透,他这副狂躁易怒的性子,你过去究竟是怎么忍受的?”仓行云扬起眉毛回嘴道:“关你什么事!”水玉烟心下一恼,水也不喝了,果子丢在地上,冷冷地道:“马上日落了,你们不赶紧找个地方避身,日落之后瘴气升起,你们就到阴曹地府去吵吧!”她虽然喜怒无常,却很少形于色,如今她脸上那藏不住的怒意,叫两个人中之龙般的男子都老实地闭上嘴,没有人敢再吭声。在乎就是惧怕啊。仓行云将手中的獐子递过去给萧白,拍了拍手上的脏污,道:“方才我瞧见一个山洞,里头没有野兽居住,虽然不大,也还算整齐。今晚我们先过去过夜,明天,再寻找回朔云城的出路吧。”萧白自然没有异议,他们三人都需要休息,尤其是水玉烟,她虽然睡了一觉,脸色并没有好转,仍旧是几近透明的苍白。他实在想象不出当初水玉烟郁结在心,被自身内力所伤究竟有多重,虽然李平为她调养过好长一段时间,也不见她好到哪去,反而身子越来越差。尤其是,水玉烟后来被在心脏上致命一击,身子就更差了。“好了,先吃点垫垫肚子。”萧白将兔肉撕开。几人分食了两只野兔,萧白不顾仓行云冷眉相对,将地上的野果捡起放在水玉烟手中,道:“我们走吧。” 4.27 姓萧的,你更可恨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山洞果然不大,三个人藏身里面,就没有多少空旷的地方,若再多个人,肯定容不下。他们装了几个竹筒的水,在洞口燃起一堆火防野兽,水玉烟更是在洞口撒了一层毒粉,以防万一。獐子很大一只,萧白坐在洞口慢慢炙烤,仓行云将夜明珠放在一旁,使得洞内亮如白昼,然后把水玉烟包书的包袱递给她。看着这个包袱,水玉烟眸中带着淡淡的笑意,神色却清冷倨傲,道:“你不是要用来跟我算账的么?”仓行云冷脸扬眉,恶狠狠地道:“你以为就你这破烂的身子,背着这堆书能走多远?”他原来是在为她着想啊。水玉烟怔住。见她怔怔地看着自己,仓行云又有点别扭的道:“不睡觉就快点看看,有没有办法给你解毒!”仓行云真的是越来越凶了,但是那凶恶表象下,透露出来日渐深沉的温柔,却叫水玉烟心中百感交集。他恨她不守诺言嫁了别人,所以总是怒气冲天,却还是不舍得她。他把她的七八本医书抢去,不是为了要挟她,而是怕她背得辛苦啊。听到仓行云的话,萧白一直盯着火堆的眼神闪了闪,然后垂下眼睑敛去眸中的黯然。水玉烟打开包袱拿出百毒传翻开,心思却无法集中。她相信凭他们三人之力,要活着离开这片野林是迟早的事,眼前这两个男子,任何一个把实力拿出来都足以笑傲天下,更何况两人联手,再加上她的医术,根本不怕这荒野的任何毒物。但是,其他人呢。跟着左锦麟的林晓双如何?柳如修又如何?秦鸣也不知道是否困死在地下迷宫,仓海是否会因她之死而暴毙?秦鸣若是死了,那么她们纠缠多时的恩怨总算了了,但是为何水玉烟感觉不到轻松?她又想到天远帝,那个她年逾二十以后才相认的父亲,不管怎么说,秦鸣也是天远帝亲生的女儿,她水玉烟,可是亲手断送了自己的手足的一生啊。过去杀人如麻,水玉烟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只觉得老天叫她生来就中毒随时会撒手人寰,她不珍视人命也属正常。在此之前,她不曾仔细想过别人也有父母手足,也有亲朋良友。直到她的任性,害得所有人的命运都为之改变,她才觉得是人就不可能无情,无情未必就不比多情苦。她其实很在意身边所有人啊。不知道沉思了多久,水玉烟手中的书被一只大掌夺走,抬眼便看见仓行云面色不豫地道:“看不进去就睡觉。”说完仓行云踢去地上的杂物,把自己的外袍铺在洞内唯一平整的地上,下巴甩了甩示意水玉烟睡下。“快点!看你的脸色,像个鬼一样!”仓行云一脸恶形恶状。水玉烟默默地看着仓行云,此时想想,觉得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为了那样一件事去伤害他,他并不是有心的啊,即使他真的与秦鸣发生了什么,如今走过这段心路,她也觉得不是那么在乎了。她忍功一直很好,克制力足以自傲,为何受不了一时之气,做了生平最大的错事去嫁给萧白,从而使这两个人都为她心伤。“还不躺下,等我抱着睡?”仓行云森冷的警告传入水玉烟的耳中,她白了他一眼,翻身躺下。如果不是萧白在这,他早就行动了,还会警告?不知道过了多久,朦胧睡意袭向水玉烟时,她听见仓行云与萧白刻意压低声音的对话。“玉烟睡着了么?”是萧白的声音。“约摸吧。”百无聊赖,漫不经心。“你在看什么?”“姓萧的,你看得懂这些破书么?”“这是医书,我又不是大夫,怎会看得懂?”“她的毒究竟是哪一种?你瞧瞧这个,说的便是由母体怀胎中毒所致,会不会是这个?”“……仓行云,我说了我不是大夫。”“你看一眼会死么!若不是她不允许,我一掌拍死你!”“恕我直言,我萧白虽然算不上高手,却也还没有这么不济事,百招之内你占不到我的便宜。”“……姓萧的,我们来打一场!”“你想叫玉烟再用自身挡你我的掌力,我就奉陪也无妨。”“你……水玉烟真是个可恨的女人!”“她如此可恨,你何不放手?眼不见为净啊。”“……姓萧的,你更可恨!”……水玉烟唇边噙着淡淡的笑,这两个人啊,虽然敌对,但因为都在乎她,所以都只是图口舌之快,为了她而去按捺住敌意,容忍另外一个人的存在。想到仓行云居然看起医书,她何时见过他捧书?他唯一愿意看的就是武功秘籍。这两个人啊,对她来说,都很重要。可是生来不能两全,她注定要伤害其中一个,不然就是三人皆伤。她不想去伤害他们任何一个,该怎么办啊。有这样两个人守在身边,水玉烟想着想着,终于睡了过去。安全地度过一个晚上,三人继续寻找出路,依旧是仓行云在前面开路,萧白殿后。水玉烟倒是一点都不紧张,路上见到珍奇药草,还不紧不慢地去采。“看样子,我们就在苗疆深山里,这些药草只有苗疆才有。”她淡淡地道。见水玉烟将那些药草收拢到一起,虽然每一样都一点,但品种繁多加起来也是一大堆,仓行云看得直皱眉,道:“出去买不到么?这么多你装哪儿去?”她已经撕了一块裙裾包书,不会又要撕一块吧?再撕就不能看了。他帮拿是无所谓,该不会叫他撕袍包药吧?水玉烟抬头看了仓行云一眼,道:“我又没叫你拿。”她转过头去看向萧白,萧白淡淡一笑,左右瞧了瞧,走到芭蕉丛中以手为刀削了两张芭蕉叶,拿过来给水玉烟将地上的药草包起。萧白本是韬光养晦深藏不露的角色,他不经意露出这一手,仓行云看得心里不太痛快。萧白说得没错,百招之内他仓行云绝对奈何不了萧白。多年来他少见敌手,就这么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如果不是因为水玉烟,也许他会惺惺相惜,可惜啊,为何萧白要跟他看上同一个女子。更可恨的是,他仓行云宝贝着守护了这么久的女人,就这么嫁给了萧白。仓行云正想说些什么抒发心中不满,却见一条绿油油的蛇向萧白爬去,他脑子没来得及反应,手上迅速折了一段枯枝,运劲向蛇的七寸打去,准确无误地将蛇钉在地上。听见风声,萧白和水玉烟同时转过头来,看见那地上挣扎了一下就绵软的青蛇,萧白淡淡地道:“多谢。”真想不到仓行云还会救他,萧白还以为,仓行云除了把自己当成情敌以外,万万不会生出任何牵扯。看样子,此人对水玉烟真的是用情极深,为了她连情敌都容忍。仓行云冷着脸,道:“你若是中了蛇毒,玉儿就要辛苦,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不是为了救你。还不快走!”说完,他就走在前头。水玉烟脸上是淡淡的笑意,她收拾好药草,萧白将芭蕉叶包裹拿在手里,淡淡地道:“我以为他巴不得我死。”“他就算想要你死,也不会是现在。”水玉烟微笑着,转身走在前头。望着她的笑,萧白有些恍惚。终究是仓行云能够使她有血有肉啊,这几日三人相处,水玉烟过去那副清冷慢慢消失,虽然是落难,但是她整个人都鲜活起来。这就是她与仓行云相处时的模式么?水玉烟偶尔还会故意挑衅仓行云,当仓行云怒目相对,她就很得意。而仓行云面对水玉烟的时候,即使是一脸的愤怒,那一身狂戾寡情的气势却不复存在,在她面前,多么骄傲的仓行云,也不过是绕指柔。唉!萧白在心里暗暗叹气,不管自己对水玉烟如何好,终究不是她心里那个人啊。“他容不下我,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萧白整了整心绪,故作轻松地跟在她后面。水玉烟看着走在不远前,握着软剑开路的仓行云,淡淡地道:“萧白,你觉得在这世间,你能找到几个像他一样的对手?”萧白愣了一下,轻轻摇头,却才想到她走在前面看不见,于是开口:“确实没有几个。”“他肯定也是这么想的。”水玉烟道。远远看着前面的仓行云,萧白不再说话。水玉烟也没再言语,但是脚底下的步子却是加快了许多。他们看着天上的红日,仔细辨认着方向。萧白手中拿着迷宫地图,大概方向是不会错的。渐渐的,周围的林木不再那么浓密,树木也不再那么巨大,也就是说,他们的方向是对的,他们已经靠近人烟。有人砍伐自然林木就长不大,有人烟的地方,自然就有路。三人在山林里走了三四天,总算是看见朔云城的城墙。“这下子好了,总算走出来了。”水玉烟终于松了一口气。虽然都是疲态挂在脸上,仓行云和萧白也都换上了轻松的神色。至少,她没事了啊。 4.28 他有过河拆桥的嫌疑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柳如修等人还住在原来的客栈,个个都心急如焚地等待着消息。当他们看到狼狈落魄的三人出现在客栈内,都大吃一惊。这三人究竟是经历了什么,衣服脏兮兮的不说,还破破烂烂。“玉烟,你没事么?”柳如修首先迎向水玉烟,仔细地看着她上上下下,见她除了疲态,没有其他伤势,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水玉烟看向一脸担忧的柳如修,淡淡笑道:“没事,你们是怎么出得迷宫的?仓门主如何了?”她现在最关心的还是这个,如果仓海真的被秦鸣害死,她的罪孽深啊。秦鸣虽然是水玉烟的仇人,同时也是她的妹妹,若真的害死了仓行云的父亲,叫她如何面对?且不说仓行云日后还愿不愿意接纳她,单是水玉烟自己也放不下这段往事。萧红姝笑道:“主子,我们都跟着蛊王,自然没事,出了地下迷宫之后,蛊王也把仓门主中的蛊解了。倒是你,真的是让我们担心死了。”萧碧姝也笑,道:“我就说不用太担心,有九哥在,主子不会有事的。”她刚说完,就发现一道凛冽的寒光扫向自己,萧碧姝朝那人看去,见到一身狂戾的仓行云,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双儿人呢?”水玉烟朝柳如修问。柳如修叹了一声,道:“双姐性子拗得很,左公子要带她走,她不肯,左公子就只好跟着她留下来等你。他们此时八成又在蛊王府上,双姐软磨硬泡求蛊王去找你们。”狡兔三窟,蛊王自然不可能就那一栋宅子啊。水玉烟点点头,又道:“风姐呢?她伤好了么?”“风姐伤好了,她想去找你,但是我们都不让她去,别一会你回来了,她却找不着了。”柳如修道。他虽然担心,却也没有风驰紧张,最主要因为不单是相信自家姐姐的本事,陪着她的还有仓行云和萧白两个,萧白智计无双文武双全,仓行云爱她入骨毁天灭地,只要人还在,就必然能够回来。“你们可看到四妹了?”水玉烟惦念着那日秦鸣所说的火小竹。萧红姝点了点头,道:“仇先生将四姑娘找到,带了回来。不过……”“不过什么?”水玉烟问道。柳如修摇了摇头,道:“小竹被独门手法点了散功穴,她现在身无武功,心情很是低落。”水玉烟叹了口气,道:“好歹人是没事了。”也不知道,秦鸣和宁啸如今情况如何了。她虽然放过他们一条生路,他们却也未必就出得来迷宫。只怕凶多吉少,因此火小竹的一身武功,也就全废了啊。水玉烟揪着心,朝萧红姝道:“先给我弄一盆热水沐浴,这身脏污,我快受不了了。”水玉烟舒舒服服地泡了澡之后,坐在铜镜前梳发。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慢慢地手上动作缓下来。连日来仓行云与萧白总是忍不住斗嘴,但是在那种需要互相帮扶的环境下,她却听得心里特别安定。有那么一瞬间,她竟希望能够保持这样的默契,不想回来面对事实。回到这里,她就不得不思考以后的打算。她答应萧白的一年自然是不会毁诺的,但是仓行云已经明明白白表达了他的不甘心,她该如何做啊!既然蛊王已经替仓海解了蛊,为了履行诺言,水玉烟连夜写出了一百份毒方,次日一早,亲自送到朝风此时所住的宅子里,昨夜陪着她写了一夜的林晓双,自然是跟着。想着昨天林晓双回到客栈,看见水玉烟安然无恙出现在自己面前,那副又惊又喜蹦蹦跳跳的傻样子,水玉烟不由觉得好笑。“双儿,左公子究竟想怎么做?”走在路上,水玉烟淡淡地问身边的林晓双。这左锦麟寸步不离的态度,不难想象他对林晓双确实是钟情的,但是他们之间的差距,确实也是一道不容忽视的鸿沟。说到这个人,林晓双脸就发苦,她扁了扁嘴,道:“我哪里管得了他想做什么?如今凤五姑娘也还在蛊王那里,没交涉清楚,他也没办法一走了之。”“凤五姑娘已经跟了蛊王,怀了蛊王的孩子。她既然自己不愿意走,还有什么好交涉的?”水玉烟那日给单妍凤把脉,确认了单妍凤怀有身孕的脉象。事已至此,还能如何?林晓双叹了一口气,道:“你总会知道的。”说着,她又调转话锋,道:“那你呢?接下来准备怎么办?”水玉烟脚下步子稍有迟疑,沉默了一会儿,才淡淡地道:“我与萧白有一年之约,自然是不会违背承诺的。”“我看仓行云不见得甘心放手。”林晓双觉得不太靠谱。虽然仓海他们也都住在这里,碰上面也是正常,但是仓行 云的每一分态度,其中的绝不罢手也叫人看得分明。“见一步走一步吧,我也没办法。”水玉烟怅然道。林晓双也深深觉得,如果这件事放在自己身上,也是同样的无奈。她自己应付一个左锦麟,都已经如此之难,何况水玉烟对付两个男人?既不想伤害其中一个,又不能对任何一个许下诺言。“玉烟,你看完带回来的那些医书,说不定就有希望了。”她林晓双会用毒,却不懂医,翻了翻百毒传,一下子就觉得头大,看不下去了,帮不上忙。水玉烟淡淡地道:“希望吧。如今我在想,如何才能让四妹恢复武功。”林晓双噘嘴,道:“玉烟,你倒是想一想,究竟奉天帝想对你做什么?我觉得,他有过河拆桥的嫌疑!”连林晓双都这么认为了,水玉烟又怎么会想不到。奉天帝给了秦鸣和宁啸军队,本就是存着一石二鸟之心啊。既能除去蛊王,同时也断了她水玉烟的后路。站在奉天帝的角度,他害怕水玉烟回去翻盘,也是在情在理。“成帝之后,疑心病重,也是自然。”水玉烟在心里哀叹,同时也在想着,要如何避免奉天帝对自己和柳如修赶尽杀绝。 4.29 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了解吗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双儿,上官冉儿可是册封了后位?”林晓双点了点头,道:“我瞧她后位也难坐稳,为了巩固朝堂,奉天帝又立了四妃。比照皇后身后没有雄厚的背景支撑,四妃要凌驾于皇后之上,也是容易得很。”水玉烟心里只觉得一阵怆然。奉天帝,也走上了天远帝的老路子啊。巩固权势,伤害自己最爱的女子,只盼上官冉儿能够挺过这些风浪,不要像柳绿蕙一样瞬间便被斗死。两人说着话,就到了蛊王另一处宅子前面。朴素的大厅内,蛊王坐在主座上,旁边坐着沉默的单妍凤。单妍凤看上去,比以前憔悴了许多,再也没有那张扬的明艳。“水宫主果然信守诺言。”接过厚厚一迭毒方,朝风并没有多看几眼,反而十分感兴趣地道:“你这举动,等于将性命换给本尊了,不怕本尊要你的命么?”难得朝风给脸,赏了座儿。水玉烟坐在客座上,淡淡一哂,道:“蛊王用蛊天下无敌,即使没有这毒方,要水玉烟小命也是信手拈来,又何必多此一举呢。”林晓双沾了水玉烟的光,坐在一旁翘着二郎腿,瞟了一眼默默无语的单妍凤,咕哝了一句:“玉烟自然是信守诺言,蛊王却趁人之危。”只说要单妍凤养美人蛊,却没说要单妍凤做他的新宠啊。以单妍凤高傲的脾气,为了仓行云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是个痴心人。“林姑娘所言极是!”一道沉静的声音从厅外传了进来,几人往外望去,见左锦麟迈步走进。左锦麟进来,先是看了一眼林晓双,双眸中对她不矜持的动作透过一丝不赞同,眉头也轻轻蹙起,但是林晓双却撇开眼去不看他。朝风邪邪一笑,道:“左大镖师,你与小凤儿谈过多次,不是我不放人,是小凤儿不愿跟你走,你又何必多做纠缠。”左锦麟看了一眼神色复杂的单妍凤,单妍凤也在望着他,他清了清嗓子,道:“蛊王阁下,五妹既然委身于你,只要你上门提个亲,我们大风镖局总会备足嫁妆,绝不会让你有失颜面。”他这话明显就是在说,蛊王并不给大风镖局颜面。但是朝风却不以为忤,没将左锦麟的话放在心上,只是朝一旁的单妍凤笑道:“小凤儿,你也觉得我应该这么做么?”单妍凤看了朝风一眼,然后才看向左锦麟,道:“表哥不必为我操心,也别多做麻烦,捎个平安信给我爹娘也就是了。凤儿不能报亲恩,是凤儿不孝,请他二老,就当做没我这个女儿吧。”她讲的话虽然是哀戚的,但是神情和语调却平淡,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般。朝风的眼色,霎时因此沉了几分。这些事与水玉烟无关,水玉烟本不想理,她淡淡地道:“蛊王,水玉烟所承诺之事已经办到,也就不多叨扰,这便告辞了。”见水玉烟站起,林晓双也赶忙站了起来。朝风嗤的笑了一声,道:“本尊以为水宫主会劝在下一劝,与左大镖师同一阵营,你这样可真叫人失望啊。”水玉烟不以为然地看着蛊王,又觑了单妍凤一眼,才道:“水玉烟本是局外人,不该多事。”“是么?就算小凤儿,是为了仓行云才跟我的?”朝风在他们面前,一直是神色不明意味不明的姿态,这话却含了明显的怒意,听得林晓双都觉得头皮发麻,左锦麟和单妍凤脸上都变了颜色。但水玉烟却仍旧清冷,她微扬下巴,道:“蛊王莫非要把账,算到本宫主的头上?”朝风定睛看着水玉烟,沉默了半晌后,倏地一笑,道:“虽然本尊对江湖事不关心,但也知道仓少主与水宫主密不可分,他的帐,难道水宫主不认?”水玉烟依然神色如初,清冷地站在大厅中间,孤傲如兰,她微微地勾了下唇角,道:“蛊王的消息不甚灵通,水玉烟如今可是箫子山庄的人,阁下既然守诺解蛊,本宫主欠仓门主的也已经还清,仓少主如何,与我也没有关联了。”她清冷地说完,林晓双脸色却突然雪白,怔怔地看着门外那个满身狂戾气息的人,他此刻就是一副毁天灭地的森冷,叫林晓双看了就觉得牙齿都打起架来。林晓双伸出手,扯了扯水玉烟的衣袖,示意她看向门外。水玉烟转过头来,对上仓行云充满风暴的双眼,他目眦欲裂,望向她的眼神固然是极为煞气,但是却也隐藏着一抹说不清的绝望。仓行云本是为了登门道谢而来,没想到竟听见水玉烟说了这么一番话。她竟敢说他们以后再没有关联了,这就是她最后的选择么?水玉烟,最终还是选了萧白!朝风感觉眼前的发展非常有意思,转过身去,靠在单妍凤耳边,道:“小凤儿,这就是你喜欢的男人,他眼中可没有你的存在,你觉得你的牺牲可值得?”单妍凤没有直接回答,看了仓行云一眼,又看向朝风,才道:“我也不是为了他多看我一眼,才愿意留在苗疆,王,凤儿已经做出选择,请不要再试探凤儿的忠诚了。”她低眉顺眼的模样,哪里还是左锦麟所认识那个少女意气的表妹,如今胶着的情况,真不知道怎么办啊。左锦麟看向林晓双,林晓双的注意力却始终放在水玉烟身上。很快,出乎所有人意料地,仓行云犹如一阵风般冲进来,将水玉烟手腕抓住,飞身掠出大厅。其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叫人看花了眼,也叫人怔了一会儿。林晓双后知后觉地冲出大厅,哪里还有那两个人的人影,却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看见萧白在院子里长身而立,默默地看着那两人消失的方向。“萧白,你来得正好,怎么还不快去追!玉烟被仓行云带走了!”林晓双急匆匆地道。萧白却半点都不紧张,他温温一笑,道:“他们去不了多久,终究会回来的。”他是傻了么?林晓双不可置信的看着萧白。他的妻子被人掳走了,他竟这般镇定。她劈头就道:“萧白,你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回来?仓行云做事疯狂,一去不回怎么办?”岂料萧白却潇洒地甩了甩衣袖,道:“玉烟不会跟他走,仓行云也舍不得伤害玉烟。”自己老婆被别的男人带走,他非但不追,还守株待兔,如此自信,叫林晓双大开眼界,说不出任何话来,只得怔愣的看着萧白。萧白又道:“林姑娘,我本是来找玉烟商量一点事的。家里出了点事我得急着赶回去处理,既然玉烟一时半会走不开,劳烦林姑娘帮忙转告一声,萧某感激不尽。”天啊,林晓双用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她怀疑不是萧白有问题,就是她有问题。这个萧白不去追老婆,任由别的男人带走也就算了,他还打算给他们空间,自己先行离开。这是什么道理啊!萧白说完,就转身离去,连头都没有回,急得很。“你究竟站在哪一边?”沉着的声音响起。林晓双回过神来,看见左锦麟站在她身前,她不太自然地道:“玉烟选谁,我就站在谁那一边。”“自己的事情都不理清楚,你就有精力管别人的闲事,林晓双,你真是好样的。”左锦麟看着林晓双的目光,可谓是恨铁不成钢。林晓双对别的事情大大咧咧,对左锦麟的态度却是敏感的很,她岂会看不出来左锦麟对她的痛心疾首。但是,有些鸿沟,是穷尽她的一生也无法逾越的啊。想着,她有些怅然地道:“你究竟想怎么样?”“我想怎么样!”左锦麟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林晓双,你告诉我,在你心里,可有我左锦麟一席之地?”林晓双自嘲一笑,喃喃地道:“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左锦麟一把抓住林晓双的手,道:“双儿,我心里有你,你若与我同样,那便跟我回大风镖局。”“跟你回大风镖局?”林晓双叹了一口气,她脸上满是不以为然,口中说道:“左大镖师,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了解吗?”她林晓双去大风镖局,不是送上门去给人家笑话的吗?只怕天下人都会说她麻雀也想飞上枝头当凤凰,以她孤儿之身,毒娘子恶名,二十八岁还云英未嫁,还嗜赌如命毫无贤淑风范。这样一个人成了大风镖局未来的夫人,说有多好笑就有多好笑啊。但是,如果是给他左锦麟做妾,她林晓双却又做不到!听了林晓双的话,左锦麟微微发愣。却见林晓双苦笑道:“左大镖师,我是个孤儿你知道么?”左锦麟点了点头,没有放开她的手,只道:“我不在乎。”“你不在乎?”林晓双抬头看着左锦麟异常认真的神情,她可没有这么乐观,她摇了摇头,道:“你不在乎?左总镖头呢?左夫人呢?你有没有为我想过,我要以什么脸面,跟在你身边接受他人的注目,甚至是挑剔?” 4.30 你今天才知道我为你而疯么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这就是你躲避我的原因?”左锦麟问道。林晓双失笑,将他握着的手抽了回来,道:“你告诉我,你眼里看见的我,是怎么样一个人?”左锦麟素来就是个严肃的人呢,他认真地想了想,道:“不管怎么样,你是一个善良的人,只要这一点不变,我的心意就不会改变。”“善良?”林晓双怆然一笑,她心里下了决定,道:“如果我告诉你,我就是令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毒娘子呢?”左锦麟霎时愣住。看着他不敢相信的惊愣,林晓双抿唇淡笑,又道:“除了用毒杀人换取佣金,我林晓双还是个赌徒,嗜赌如命,你可以想象吗?”左锦麟仍是怔愣,难以消化她说的话。林晓双好像并没有放过左锦麟的打算,又道:“你瞧我今年多大了?”他当然没有回答,左锦麟陷入了无限的惊愣之中,林晓双自说自话地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左大镖师你今年二十有六,你知道我已经二十八了吗?我比你还年长!”“左大镖师,你觉得大风镖局的人,能够接受这样的一个我吗?你觉得你真的能够接受这样的我吗?”林晓双越说越激动,说完,她没有勇气去等候左锦麟的反应,转身纵身掠起,迅速消失在左锦麟眼前。――水玉烟被仓行云带出了朔云城,仓行云就放满了脚步,开始步行一路往苗疆密林去。“你要带我去哪儿?”手腕被他抓得生疼,水玉烟轻蹙眉心,却也没有使劲去挣脱他。她感觉到的痛感越是强烈,就代表仓行云心痛有多强烈,就像当初她离开他诀别的时候那样。她究竟是有多了解仓行云啊。仓行云头也不回,拖着水玉烟的手径自往前走,道:“去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只有你我,再也不管其他任何人。”水玉烟心下一颤,忍着拉扯手腕的疼痛,硬生生地停下脚步。仓行云回过头来,看见水玉烟脸上极力隐忍的痛楚,低头看向她的手腕,才发现他又将她的手抓伤了。他赶紧从身上拿出伤药给她涂抹,道:“痛你不知道说吗!”语气即愤怒又心疼,水玉烟感受着药膏清凉的感觉,叹了一口气,道:“仓行云,我不能跟你一走了之。”仓行云涂抹药膏的动作顿了顿,但他很快又继续,直到非常均匀地涂好药,他才牵起她另一只手,道:“只要我们进了密林出不来,你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跟我绑在一块儿。”他彻彻底底地想过了,如果只有逃离这个方法,能够把水玉烟要回来,他仓行云不惜放弃一切!“你疯了!”水玉烟看着他迷离狂乱的眼神,自己的心跳也在不断地加快。他疯了,她不能陪他一起疯啊。仓行云狂肆一笑,狂中却带着凄楚,说道:“你今天才知道我为你而疯么?水玉烟,我不在乎天下任何人的眼光,既然你在乎,那我们就远离,你这辈子休想与我斩断牵连!”水玉烟又何曾在乎天下人的眼光,她只是觉得欠萧白太多,不能让萧白再为她而受伤更多而已。她必须做出选择,不然也只是徒增伤害。“行云,名义上,我还是萧白的妻子……”她开口是如此艰难。但是话未说完,仓行云一阵狂怒,迅速扯开她的衣襟,低下头来咬住她的锁骨,口中模糊不清地道:“不用再提醒我这个可恶的事实!”水玉烟咬牙忍着痛楚,被仓行云咬破了皮,牙齿都嵌到肉里,她也坚决不吭一声。早就知道他是属狗的,她实在挡不住他的撕咬。直到嘴里满是腥甜的味道,仓行云才抬起头来,看着水玉烟颈子上鲜血淋漓,不由得为自己的冲动一阵后悔。他咬她无数次,从来没有这么狠过,他实在是失控了。他心疼地触摸了一下她的伤口,拿出伤药,准备给她上药。水玉烟制止了他,道:“你能让我把话说完么?”仓行云无奈的抹了抹脸,没有勇气看水玉烟,撇开头看向别处,道:“好,你说。”“当初我应了他的求亲……”她刚说出这一句,仓行云就攥紧了拳头,似乎隐忍了极大的痛苦。但是水玉烟不能不说下去:“当时我听到你要迎妾的消息,心下一乱,就应了他。”听言,仓行云迅速掉头回来看她,道:“你果然出于报复我的心思,才嫁给他的?”如果真是这样,仓行云会恨死自己!当初为了稳定秦鸣,为了让仓海少受一点苦,他去散布不实谣言。真因为这点,而将水玉烟推给了萧白,仓行云怎么会不恨死自己?但是水玉烟摇了摇头,道:“我对绞尽脑汁控制体内的毒,早已经心生倦怠,那段时间我心神不定,毒有点失控。只怕我已经命不久长,所以,就许了他一年之期,寻求努力对抗死神的意志。”水玉烟总算对仓行云剖白,此时此刻,也没有什么好瞒下去的了。她不能让他做出更疯狂的举动啊。她淡淡地叙述,仓行云却听得心痛万分。原来水玉烟最脆弱最无助的时候,竟需要向别人寻求意志,而那时候,正是他叫她伤心。萧白说她郁结在心吐血昏倒,身子自此一日不如一日,这都是他仓行云当初放开她的手所致!倘若那时候坚决不肯放,两个人固然会在痛苦里煎熬,但是也好过水玉烟伤心他嫁不是?水玉烟继续道:“我始终不点头允你婚事,是因为我体内的毒,我与你注定走不到白头,所以我只想有一天过一天。”“你既然想有一天过一天,为何不能成亲?”听着水玉烟终于将心中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仓行云也逐渐平静下来。水玉烟苦涩一笑:“成亲,势必要面临生子,我这样的情况怎能生孩子?你觉得,到时候我再拿什么理由来拒绝你?你的父母,又怎么会接纳我这样一个儿媳妇?”她虽然不在乎任何人的眼光,但是爱屋及乌,她既然将仓行云放在心上,就不能不顾及他的父母啊。仓行云看着水玉烟苦涩的笑,猛的将她抱在怀里,道:“你为何不早告诉我?”他若是早知道,岂会一而再地错过!水玉烟苦笑含泪,道:“仅仅为了我受一次重伤,你就灭了飞莲门满门,倘若你知道这些……我不在意有多少人因此丧命,我只是不想你徒增伤心,就算你早就知道了,难道就不是我们两个人……在死神面前挣扎么?”伤心在所难免,但是从小到大死神追赶的阴影,她何必拉他作陪?“玉儿,你与萧白仅剩半年的约定,一定要满期,你才肯离开他么?”仓行云握着她的双肩,看着她的双眼。“对。”水玉烟对上他的眸光,缓缓开口。“那么……”仓行云心下忐忑,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屏住呼吸道:“之后呢?到时候你就回到我身边?”狂戾自傲的仓行云,何时连问一句话都如此小心翼翼过,水玉烟看着他,问:“不管我是什么样,你都不改变心志么?”想到水玉烟还要做别人的妻子半年之久,他还要忍耐别的男人睡在她身边,仓行云的心就堵得慌。但是,他舍不下她啊。不管她是什么样子,他都放不下!“对,我不会改变!”他说得斩钉截铁啊,难道他没听出她实际想问的是什么?水玉烟又问:“你不介意我跟过别的男人?”仓行云如果说不介意,水玉烟绝对不相信。“该死的水玉烟!你一定要这么逼我吗?”仓行云狠狠地道:“我介意!我怎可能不介意!但是,我会努力去忘记这个事实,我等你回来找我,倘若你再诓我,我就每天杀一人,都算在你的头上!”又是每天杀一人,又要从柳如修开始么?他不能有些新鲜的词儿么?水玉烟想笑,但她极力忍住,道:“你这半年,绝不去找麻烦?”惯然的仓行云式的回答,深得她心啊。“找麻烦?”听到水玉烟的问话,仓行云就想发怒,但是想到目前的状况,他努力将怒意压下,道:“好,我不去行了吧!”忍一时风平浪静啊!他必须忍,只能忍。谁叫他的心如此不争气,非要对她如此在乎。突然仓行云想起水玉烟的毒,和她说的意志,他立刻又道:“水玉烟,你必须好好的活着,等我去娶你。”水玉烟终于忍不住笑了笑,道:“我又没说允你婚事。”她是真的想不到在这种时候,自己居然还能笑得出来。不可一世冷漠寡情的仓行云,在她面前竟然这般孩子气,水玉烟又怎能不想笑?仓行云眯起双眼警告她不要太嚣张,从她稍微裸露的颈子里,长指挑出挂在她颈项上的白玉牡丹,道:“还带着我送给你的信物,你敢不认账!你若不答应,我就每天去找你麻烦,叫萧白没有一天安生日子过!就算搅浑天下,我也在所不惜!” 4.31 倘若你赢了,谁去做皇帝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这是多么狠的警告?水玉烟无言的瞪着仓行云,想不出要怎么说他才好。却见仓行云在下一刻,就换了脸色,一本正经地道:“玉儿,你不是在地下迷宫拿了好些医书么?好好看看,治好你的毒,不要总说自己命不久长,你若想长命,叫阎王将我的分给你。”说完,看着水玉烟颈子上血肉模糊的伤口,仓行云掏出金疮药,仔细替她擦上,那专注的神情,那轻柔的动作,就像面对的是天下至宝。水玉烟怔然听着他说着这些令她心动的话。“谁要你分?只要我不肯死,阎王未必能够奈何我。”虽然心里十分感动,水玉烟嘴巴还是硬得很。她下巴轻扬孤傲如兰的模样,让仓行云为之一笑,这样才好,她的意志总算回来了。药上好后,仓行云眷恋地看着她,道:“我们回客栈。”“嗯。”水玉烟应了一声。仓行云又道:“玉儿,这一次我先走,你多加小心。”他不想看着她走向另一个男人,然后慢慢离他而去。所以,让他也任性这么一回,先转身那么一次。水玉烟叹了口气,然后淡淡笑道:“好。”两人慢慢地往朔云城里走去,都不愿意加快脚步。今日一别,就要有很长时间见不到了啊。仓行云又道:“玉儿,解毒的事不要心急,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派人去找我。不管我身在哪儿,都会立刻赶来。”水玉烟回答:“好。”“萧白如果有什么对你不好的地方,你告诉我,我来对付他!”“好。”“不准你跟萧白睡一张床!”“……”得不到回答,仓行云转过头来,见到水玉烟忍着笑,朱唇吐出三个字:“我尽量。”仓行云一定想不到,萧白就是那么一个君子,答应了不碰她水玉烟,就绝不会越过雷池半步。而水玉烟也并不想告诉仓行云这件事,就让他自己去想吧。――“不好了,许丰跑了!”仓行云刚刚回到客栈,就收到了这个消息,他的脸瞬间黑了。跟在他后头的水玉烟闻言也是一愣。黑煞门的人办事效率之高,是别的门派很难匹敌的,竟然看不住一个许丰。汇报的人正是唐元,他一脸愧疚地道:“少主,门主蛊毒解除,兄弟们一时高兴喝了两杯,谁知竟中了迷药,许丰就被人救走了。”除了仓海余飞花在房中休息,萧白离开了朔云城,其他人都在。听了唐元的报告,一干人面面相觑。说实在的,许丰不是多重要的人物,他的存在只在于证明仓行云与秦鸣之间是清白的。就算许丰不跑,黑煞门也没打算将他怎么样。林晓双此时站出来,对水玉烟道:“玉烟,萧白说家里有急事,他先走了。”这个消息仓行云十分意外,萧白此举,是在将水玉烟让出来吗?还是萧白对自己太过自信?看萧白之前的态度,不像是退让姿态啊。水玉烟淡淡地道:“萧白的事不用管他,倒是许丰跑了,我们是否去找,还需计议。”萧红姝点了点头,道:“依我看,许丰八成会去找秦鸣他们的下落。不防我们也找上一找,若能找到宁啸,岂非能够救回四姑娘一身武功?”众人朝沉默着的火小竹望去,此时她哪里还有平素那般活泼娇俏的样子,见众人都看着自己,火小竹才勉强开口道:“找得到就好,找不到也就算了。”这话从一个武痴口中说出来,大家都感意外,风驰坐在火小竹旁边,拍了拍火小竹的肩膀,道:“四妹,你别担心,总有办法的。”火小竹没有搭话,仍然是不太有精神的样子,水玉烟微叹了口气,道:“我身上的倾城,跟了我二十多年,不也这样过来了?”水玉烟从没有在众人面前,如此坦然地提起自己身上的毒,如今为了安慰火小竹,她虽然仍是冷头冷脸,关心之意却也十分明显。火小竹抬起头来看了看水玉烟,木然道:“三姐,之前害你遇刺,都是我的错。我为了武功差点害死了你,如今失去武功,也是我应得的下场。”此时把话说开,众人也都只能面面相觑,仓行云心里陡然升起一丝怒意,原来水玉烟差点丢命,就是火小竹引起的!但是怒归怒,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凛然地瞪着火小竹。柳如修说道:“小竹你这话就不对了,既然我们大家都在这里,过去的事情也就是过去了,玉烟也没有怪你。”水玉烟没有接茬,朝唐元淡淡说了句:“追踪得到许丰的足迹么?”虽然眼前的女子已经是萧夫人,唐元仍然敬她为自家少夫人一般,恭谨答道:“伏命二哥已经追去了。”水玉烟点了点头,道:“那我们便多等两日,放许丰找一找宁啸吧。”她心里还十分期待知道秦鸣如今的下落,毕竟秦鸣虽然癫狂,却没有忘记仇恨,也没有放下仓行云,水玉烟可不想再来一次缠斗,腹背受敌那么一次就够了。水玉烟没打算要秦鸣死,但是也要在自己掌控之下才安心。“少主!朝廷的军队包围了整个朔云城,如今谁也不能出城!”一个黑煞门人匆匆来报。又是一个叫人吃惊的消息,仓行云与水玉烟对望了一眼,水玉烟垂下眼睑,不知道想些什么。林晓双急忙道:“为什么?难道他们要搜寻宁啸和秦鸣?”柳如修朝水玉烟看了一眼,道:“依我看不是。”他当真了解三哥啊,宁晨虽然内敛,但是从小一起长大,柳如修对宁晨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从秦鸣的说法来看,宁晨既然想围剿蛊王,就极有可能不会放过机会斩草除根,因为宁晨心里对水玉烟颇为忌惮。此时,火小竹证实了柳如修的猜测:“听宁啸的意思,皇上想要借他们的手围剿蛊王,所以跟他们达成了协议,让宁啸掌控军队来对付三姐。”得到这个具体的讯息,众人都默默看着水玉烟,仓行云忍不住骂了一句:“好一个过河拆桥的皇帝!”过河拆桥的可能,还在斗秦天梅的时候,水玉烟心里就非常明白,也在防着宁晨鸟尽弓藏,没想到预感竟成了真,昨日的盟友成了今日的敌人。她淡淡的道:“这本也是正常的事,如修失踪之后,先皇被迫改立太子,才让他有名正言顺的机会。如修,”她看向柳如修,道:“我离宫之后,先皇是不是打算毁约,依然坚持把你当成皇位继承人?”柳如修点了点头。水玉烟倏地一笑,道:“那就是了,只要我杀一个回马枪,就有可能夺取宁晨的皇位,他自然不会放过你的。只怕当初宁啸之所以顺利救走秦鸣,还掳劫了你和仇先生,宁晨的功劳不小啊。我还当他果真会信守承诺,帮我照顾你。”她的话说完,众人都是心中凛然。谁都预料得到,这一次受困朔云城,只怕会有殊死一战,奉天帝对付蛊王和水玉烟柳如修姐弟,一石二鸟。仓行云闻言,立刻抓住水玉烟的手,道:“玉儿,我先送你出城!”不管如何,先离开这危险的地方才是要紧。但是水玉烟却摇了摇头,道:“他只要抓住任何一个人,我不还得乖乖的出来迎战么?我水玉烟何时需要逃?”柳如修怔怔的看着水玉烟,道:“玉烟准备应战?”水玉烟勾起唇角,微冷笑道:“他要防着我争夺皇位,我不积极点怎么对得起他!”仓行云狂肆笑了一声,道:“好!玉儿要战,我们便战!唐元,吩咐下去,准备应战!”他这不劝水玉烟,反而大力支持是疯了么?外面驻扎了大军,凭目前己方人马,哪里有胜算?柳如修想的更多:“玉烟,倘若你赢了,谁去做皇帝?”水玉烟脸上浮起一丝难得的顽皮笑意,轻轻启齿,道:“你呀,不然还能是我么?”柳如修只觉得滞了一口气,他连忙站了起来,道:“我不做!”显然他的意见无人采纳,众人都非常有默契的将脸撇开。水玉烟淡淡笑道:“那也等咱们赢了再说,赢了这一战,还不一定能拉他下皇位呢。眼下,我去找蛊王谈一下,如何打赢这一战。”说着,她看向林晓双,道:“双儿,你赶快易容,今晚就离开朔云城,上京将上官皇后给请来!”林晓双逃命功夫一流,易容术轻功都是当世高手,要一个人悄悄溜出朔云城不难。林晓双立刻意会了水玉烟的意思,点了点头,道:“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会将她带来!”“不行!别说出城危险,闯皇宫擒皇后更加凶险,双儿不能冒这个险!”门外走进来左锦麟,他自然是知道出不了城的消息,便赶了过来。他说的不无道理,但仓行云却道:“林姑娘先去黑煞门传讯,命绝命立刻出动所有门人赶来朔云城备战,并全力擒住皇后,这不是难事!”他此举无疑是倾尽全力,虽然黑煞门人也都在这里受困,但是时至今日,谁也不会怀疑,仓行云的举动,是为了保护水玉烟。水玉烟抬眼看着他,心下十分复杂。不管两人之间有过怎么样的伤害,仓行云都没有改变过他的初衷。而她水玉烟,却与原来大大的不同了。 4.32 宿命下挣扎不休的可怜人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众人团团坐在仓行云包下的客栈内,风云水火宫、黑煞门、大风镖局的人,不管以前有没有恩怨过往,今日都是同一个阵营。毕竟朔云城被封城,所有的人都出不去,大战一触即发,都是一条船上的人。“秦鸣和宁啸的下落,我们必须知道。否则朔云城内还有他们的亲信,跟退守城外的军队里应外合,我们只能坐以待毙。”水玉烟分析着当前的形势。众人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仓海道:“目前我们黑煞门的人手比较多,追拿许丰找到秦鸣宁啸这件事,便交给本门。”水玉烟应了一声,又道:“第二件,就是双儿进京劫上官皇后的安全问题。”本来一说上京,林晓双就打算立刻动身,但是水玉烟认为需要妥善安排退路,毕竟这件事不容有失。且不说林晓双的性命安危,倘若她失手被擒,那么困守朔云城的人,就都没了希望。左锦麟看着林晓双,道:“在下同林姑娘一起上京。”这样危险的事,他不亲眼看着林晓双,放不下心。林晓双噘嘴哼了一声,道:“你跟着我,只会拖后腿,难道你忘了上次被宁啸抢去解方的事?如果是我一个人,早就溜了!”左锦麟被她说得有些尴尬,但是他轻功确实是比不上林晓双这是事实,武功虽然扎实,以寡敌众还是占不了上风。一直默不作声的仇平,此时终于开口:“如果公子安全有保障,不如由在下带林姑娘进宫,皇宫在下比较熟悉。”仇平是当世高手,又对皇宫非常熟悉,他来保驾护航自然是胜算很大的。难得的是仇平头一次愿意放下柳如修,去保护另外一个人。水玉烟直直的望着仇平,道:“仇先生放心,除非我先倒下,如修绝不会有事。”仇平等的就是这句话,既然得到了保证,他也就闭上了嘴巴。柳如修笑道:“给你们这么一说,显得我就是个蹩脚的角色,连自保能力都没有。”水玉烟淡淡一哂,道:“不是你蹩脚,是你身份敏感,只要别人想对付我,必先对付你。我从来都叫你不能懈怠练功,现在可明白为什么了么?”“怎么会不明白?”柳如修叹了一声。心里觉得暖暖的,虽然被当成弱点,但是这代表着水玉烟将他看得最重啊。“好,第三件事便是一旦不敌,我们的退路问题。”水玉烟言归正传,道:“梦尘阁虽然已经如火一炬,但是地下迷宫还在,倘若我们棋差一招,还可以从迷宫撤离。”仓行云点头道:“索命,你带唐元安排人手,去把迷宫入口挖开,并做好掩护。”索命称是领命。水玉烟便站了起来,道:“剩下的,就是蛊王那边的事了,我去跟他谈。”仓行云连忙道:“我跟你一起去。”他怎可能不跟,水玉烟在心里暗叹。左锦麟随着站起,望向水玉烟,道:“水宫主,能不能帮个忙?”水玉烟淡淡的道:“你想要本宫主去劝凤五姑娘跟你回去,还是劝蛊王明媒正娶?”既然她说中了自己的打算,左锦麟便直言不讳:“事到如今,五妹也不肯回去,只能求明媒正娶了。”“恕我直言。”水玉烟眸光扫了大风镖局的众人一眼,道:“这件事情的关键并不在蛊王身上,而是取决于凤五姑娘的态度。左公子,当初你救了双儿一命,本宫主曾欠了你一个人情,此次会尽量周旋。”“单姑娘终归是为了替我黑煞门求解方,才落入蛊王手里的。”仓行云插了一句:“仓某会帮你转达意思,尽最大的能力,达成左大镖师的期望。”仓行云何时在乎过单妍凤为他做了什么,他此举并非为了黑煞门报恩,而是因为水玉烟欠了人情,所以干脆揽到自己身上。水玉烟何尝不明白他心中所想,不由得多望了他一眼。蛊王宅子内。“皇帝想要废城?而不是只想除掉本尊?”朝风负手立于花园内,听了仓行云说了目前的情势,若有所思地道。显然,朝风对朝廷容不下自己,是心里有数的。但是对于军队驻扎的趋势,还有配备的武器,很显然如果蛊王不降,结果朝廷就会放弃朔云城,直接屠城。水玉烟淡淡的道:“除掉阁下,与除掉本宫主可以同时进行,再也不会有这样好的机会了。”朝风嗤笑,斜睨水玉烟一眼,道:“水宫主身在江湖,居然能撼动朝廷,令皇帝忌惮。”水玉烟抿唇微冷一笑,道:“本宫主本来没有想夺位的心思,既然宁晨一定要这么想,那本宫主不会辜负他的期望的。”宁晨不守信用,答应了她帮照顾柳如修,却暗中帮助宁啸,害得柳如修沦为阶下囚,差点成为废人。这笔账,在当时水玉烟心灰意冷的心境之下,可能不会放在心上,但是现在宁晨穷追不舍,那么她也就无需客气了。一朝盟友一朝敌人,这本也是皇室常见的剧本。听到水玉烟的话,朝风非常感兴趣地笑了,他转过身来,道:“你想要本尊帮你?”水玉烟唇边泛开一抹颇具深意的笑容,摇了摇头道:“不是蛊王阁下帮本宫主,而且互帮互助。阁下认为呢?”她不喜欢欠人情,可不能无缘无故欠了蛊王一次。朝风豪爽地哈哈大笑,道:“好吧,那就看看是朝廷的军队厉害,还是本尊的本事比较大!”只听得朝风仰天一啸,院子里立刻落下两条人影,齐齐半跪在地,道:“参见蛊王!”朝风冷凝了脸,道:“第一,火速召集城民自卫队,去兵器库领火器,准备应战。第二,通知蛊农,潜入城外军队,施放瘟疫蛊,务必让领头的中蛊。”瘟疫蛊?朝风这是要一举灭了城外所有驻军?水玉烟看向仓行云,心想朝风可不比仓行云仁慈半分,这一举动,可是无数的生灵涂炭了。但是战争的结果就是如此,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走在回客栈的路上,水玉烟淡淡地叹了一口气。仓行云伸出大掌包裹住水玉烟的手,问道:“你既然觉得这样做残忍,为何不劝阻?”过去任性的水玉烟,哪里会瞻前顾后,在她眼里只有高不高兴想不想杀,哪有什么该不该杀。经过这么多变故,她真的不任性了。所以,才不能随心而发跟他远走。他握住水玉烟的手,她本想挣脱,但是仓行云却不肯放。两个人就这么对视僵持了一会儿,她从仓行云眼中看出了绝不放手的坚持。这一回,水玉烟投降了,她放弃了抵抗。仓行云唇边扬起自得的笑容,大掌与她素手十指紧扣紧密不分,拉着她往前走。两人走在朔云城街道上,突然看见前方民宅区,有一处宅子上空弥漫着滚滚浓烟。两人对视一眼,心下有了相同的想法,立刻飞身跃起,朝那着火的宅子掠去。两人刚刚在宅子大门前落身,就看见大门内堆满了死尸。火是从正厅里面烧出来的,此时后宅又有几处浓烟升起。这是杀人毁尸灭迹!本来仓行云和水玉烟都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主儿,但是时下情况特殊正直对战之际,一点儿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的胜算。所以,两人迅速迈步进去宅子。正厅的大门是被从外面栓上的,也就是说里面极可能还有活口。水玉烟朝仓行云道:“把门弄开。”仓行云也正有此意,他点了点头,道:“玉儿,你退开些。”在仓行云的强劲内力下,木门虽然厚实却也顺利被震开。门内竟是他们意想不到的人,宁啸首当其冲冲了出来,然后是许丰背着昏厥的秦鸣。双方看清楚了对方,纷纷怔住。仓行云立刻站到水玉烟身前。看到仓行云警戒的样子,宁啸嘲弄地一笑,道:“水玉烟,我走上了你的路子,兔死狗烹,宁晨他手段可真黑啊!”水玉烟清冷地道:“此地不宜久留,你们跟我走吧。”宁啸冷哼一声,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走!”说着他便往门外奔去,但是他还没有奔出大门,就被仓行云点了穴道。水玉烟看向许丰淡淡的道:“许总管,你打算背着秦鸣去哪里求医?”被看出了心思,许丰惊讶地看向水玉烟,转念一想,立刻道:“请水宫主医治秦小姐。”水玉烟看了看厅内喷出的浓烟,朝仓行云走去,边走边道:“那就跟我走吧。”仓行云将宁啸扛了起来,几人迅速离开火场。“你真的会治好秦小姐?”路上,许丰将信将疑地问。水玉烟冷笑一声,道:“本宫主跟秦鸣的恩怨,你不会不知道吧?或许本宫主会放她一条生路,却不一定将她的疯病治好,本宫主绝不会让她有命再来害我!”能够放一条生路,已经是最大的仁慈,这是水玉烟最大限度的让步。站在秦鸣的角度,自然是此生争斗不死不休,但是水玉烟想起已经驾崩的天远帝,总也觉得秦鸣的命运不过跟自己一样。都是上一辈恩怨宿命下,挣扎不休的可怜人罢了。 4.33 大战在即(一)倾城容颜,算是毁了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秦鸣的头用布巾包着,从腮边有一片烫伤的肌肤,一直蔓延到锁骨,看样子像是被烧着了的东西砸到烧伤的。“这绝色美人的倾城容颜,算是毁了。”水玉烟暗叹道。许丰默然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水玉烟给秦鸣处理好烫伤,让许丰自己帮秦鸣包扎,便退出房门,走到客栈大堂的宁啸面前。客栈大堂内,仓海夫妇、风驰、左锦麟等人都在。宁啸的穴道虽然解开了,但是在这么多高手面前,他自知跑也没用,干脆就留了下来。水玉烟刚刚走进大堂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条身影越过她奔到宁啸面前,却又站住不说话,只是直直地看着宁啸。看见火小竹,宁啸眼睛一亮,他连忙站起来拉过她的手,将火小竹拉到身边,道:“小竹你没事儿吗?我很担心你,怕你被他们抓住了。”他脸上的焦急和眼中的惊喜如此真挚,是骗不了人的,水玉烟看向风驰,风驰也不知道,究竟该不该赞成火小竹跟宁啸在一起。尤其是火小竹之前还喜欢萧白,这些日子她精神十分低落,但是看见宁啸,似乎又好些了。火小竹现在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大家都猜不透。火小竹没有拒绝宁啸的触碰,她看着宁啸有些憔悴的脸色,问道:“你是怎么逃出地下迷宫的?”宁啸看了一眼水玉烟,然后调回目光,给火小竹解了散功穴,才冷笑道:“你三姐想让我自生自灭,我说了还要给你解穴,她不肯为你着想。”闻言,仓行云眉头一竖,正想发作,水玉烟按住他的手,示意他沉住气。只见火小竹道:“你也怪不得三姐,既然是对立的仇人,换做是你,会放过三姐吗?”因为她的话,宁啸微微一窒,他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我和八姐是出不了迷宫的,所以干脆留在附近,想等到外面的大火烧过了,再从入口爬出来。”这个办法对宁啸来说,自然是有用的,因为火场旁边还守着他的人。他又道:“可是入口处堆积的东西太多,还是许丰及时赶到,将我们救了出来,回到咱们的宅子里休养。”他说咱们的宅子,火小竹当做没听见,只道:“他们说你那宅子也被火烧了?”说到这个,宁啸脸上泛起恨绝的神色,他哼道:“宁晨手段毒辣,这蛊王还没有除去呢,他就想先把我灭了。”过去的梅妃旧部,今日的啸王亲信,除了还隐藏在暗处的,其他人全都被杀了,将姐弟俩困在正厅,是想烧死他们。刚刚逃过一场火劫,又差点被另一个火坑烧死,宁啸心中恨极!恨不能立刻上京,将宁晨挫骨扬灰。水玉烟此时终于开口,慢条斯理地道:“如今朔云城被困,宁晨既然想杀你,自然不会放你出城的了。眼下,你是打算一边跟宁晨斗,一边跟我杠着,还是我们两方联手,共同对付宁晨?”她说的不无道理,但是宁啸却道:“我为何要跟你联手?我就不会再跟宁晨联手,来对付你么?”水玉烟淡淡一笑,道:“刚刚死里逃生,你倒是再去找他呀。”她分明是有恃无恐,眼下宁啸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弱弱联手抗强,本也是千古以来三强鼎立的规律。他狠狠地咬了咬牙,再抬眼看向火小竹,火小竹殷切地看着他。显然,在火小竹的眼里,是希望宁啸不要跟自家三姐作对的。想着,宁啸便问了出来,道:“小竹,你认为呢?”他这就是把自己当成他那一国的人了啊。火小竹转头看向风驰,又看了看水玉烟,才道:“我自然希望你跟三姐联手。”“好。”宁啸想起之前火小竹说的关于以身相许的可能,就横了一条心,道:“水玉烟,我跟你联手!暂时的。”――困在地下迷宫数日,秦鸣的疯病比原来还要严重。她醒来照了镜子看见自己的模样,惊叫一声昏厥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秦鸣已经识人不清,一会儿吃吃地傻笑,一会儿又狰狞地四处谩骂,一会儿又哀戚地哭诉。她骂的无非是水玉烟,哭诉的无非是,仓行云为何对自己的感情视而不见。但是即使水玉烟和仓行云站到了她面前,秦鸣也没认出来。“水宫主!求求你,救救秦小姐!”刚打开房门,就看到跪在门口的许丰,水玉烟皱了皱眉头,她清冷地道:“你认为她清醒过后,会比现在更好过?”秦鸣清醒过后,必然是继续以前的缠斗,不死不休。照水玉烟看来,这女人清醒着,终日抱着仇恨,又毁了自己最在意的容颜,再得不到心头所爱,害人害己,还比不上疯疯癫癫痴痴傻傻,甚至还比不上死了。听了水玉烟的话,许丰微微愣了愣。水玉烟又道:“以本宫主看来,你对她也算真心。秦鸣今日这般,你还留得住她,一旦她清醒过来,你觉得还看得见她吗?她醒过来瞧着自己的脸,心里会比现在更舒坦?”许丰默默地垂首,心里非常清楚,水玉烟说的都是事实。见他似乎是听进去了,水玉烟迈步跨出门槛,往外头走去,丢下一句话:“你若对秦鸣不能了情,待此间事了,你带着她找一处僻静所在,好好过吧。”水玉烟踏进客栈大堂,见宁啸正在点兵,他的亲信所剩无几,好歹也有数十人。“想不到你的人,还挺忠心的。”水玉烟凉凉地说了一句。宁啸冷笑,遣散了众人,道:“你想不到的事儿,还多着呢。”水玉烟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慢条斯理地道:“譬如,你竟然对我风云水火宫的人生情么?”好一个蛇打七寸!宁啸立刻被水玉烟说中了心事,虽然他的表现已经非常明显,被水玉烟这样说,倒变成自己占了下风。他阴测测笑了笑,道:“这件事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先把话说在前头,我跟你联手,你不可干涉我事成之后,将她带走!”水玉烟抿唇,拉出一个笑样儿,道:“我风云水火宫中人,都是自己选择,自己为自己的事情负责。”言下之意,就是只要火小竹选择,其他人都不会干涉。 4.34 大战在即(二)你爱他,为何选择帮我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大军压境,不知道是尚未得到指示,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迟迟没有攻城。当然,不管为何,这情形对水玉烟有利,她要的就是拖延时间,只等林晓双的好消息一到,立刻发难。然而,十日过去,水玉烟等人等来的不是林晓双,而是萧白。半夜时分,水玉烟枯坐在房中没有睡,门被敲响,看到萧白那一刻,水玉烟着实是呆住了,忍不住脱口问道:“你怎么又来了?”“你瞧。”萧白温温一笑,微微推开半步,露出身后的人影。一身平民男装打扮的上官冉儿,便出现在水玉烟眼前,她朝水玉烟打了个招呼:“玉烟妹子。”进得屋来,水玉烟捻亮了油灯。她细细看了看上官冉儿,觉得这位皇后的神色比起王妃时候,憔悴了许多。水玉烟寒暄了一句:“这些日子,过得好么?”萧白坐在一旁默默不语。上官冉儿勉强一笑,道:“好啊,六宫之首中宫皇后,享尽荣华富贵,怎么不好。”这话意味深长,水玉烟无意追问他人私隐,对萧白道:“你不是回萧山城,而是上京请了皇后娘娘?”她就觉得有些奇怪,萧白为何走得如此匆忙,就算家中急事,也不差这点时候,原来是上皇城去了。萧白点了点头,道:“当时我觉得事情有些奇怪之处,怕是我猜错,就想出城探个究竟。发现他们的目标是你,我便立刻上京,请了上官皇后来此。”“你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水玉烟脸上却现出一丝忧色,她有些担心地道:“之后双儿与仇先生便赶往皇城,既然皇后已经被你请走,那么他们岂非很危险?”皇后已然失踪,再来闯宫之人,必然成为瓮中之鳖啊。上官冉儿却道:“你放心,我让身边的人安排了我出宫,眼下的宁晨,也不会有那么多闲工夫上景天宫看我,自然没那么快发现。”可想而知,这两年发生了很多事,尤其是奉天帝即位以后。帝王之家真情几许,权势利欲在前,又有几个人把持得住初衷,守得住真心?但是,如果宁晨不紧张上官冉儿,那么水玉烟走这一步险棋,又有什么用?“皇后娘娘,你觉得皇上会为了你,而放过我么?”水玉烟终是问了出来。上官冉儿淡淡笑了笑,道:“玉烟妹子,你就别这么称呼了,叫我冉儿吧。”说完,她叹了口气,又道:“宁晨会跟你谈判的,不为了我,也为了帝王颜面。过去的宁晨隐忍,登基之后他却十分重视颜面。”奉天帝登基之后,重审了许多案件。包括当年韵贵人受刑而死的事件,都被刨了出来。所以秦天梅死了之后,还被挖了坟墓鞭尸,迁出皇陵葬于他处。“你爱他,为何选择帮我?”水玉烟问道。上官冉儿苦笑,不答反问:“如果换作是你,你会怎么做?”如果换做是她水玉烟,先别说所爱男人变了个模样,她根本就忍受不了四妃的存在,只怕封妃头一天,就一走了之了。不然她又何必为了一件误会,与仓行云走到今日的局面?但是每个人的选择都不相同,上官冉儿毕竟不是水玉烟。水玉烟微微叹了口气,道:“三嫂……”“别叫我三嫂。”上官冉儿摇了摇头,道:“你不想为皇室中人,三嫂又何其之多,还是叫我冉儿吧。”何其之多四个字,道尽了多少辛酸!水玉烟心里有些怆然,但是她仍非常认真地道:“冉儿,我跟你说实话,宁晨逼我不得不反,既然你来了,不达我的目的,我水玉烟决不罢休!”看着她坚定的神色,萧白心里觉得十分安慰。水玉烟的斗志已经全部回来了,这段时日,仓行云究竟给她什么样的鼓励?上官冉儿则是有些惊讶,她连忙问道:“你是想将宁晨拖下大位?”“怎么?你不舍得么?”水玉烟郑重地看着上官冉儿的双眸。上官冉儿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过去虽然没在大位,但是他的世界里只有我一个女人,如今……”她说不下去,水玉烟也不想让她说,淡淡地道:“我不会赶尽杀绝,到时候看你们自己的选择吧。”“秦鸣姐弟俩呢?”萧白终于插了一句话。水玉烟道:“鸟尽弓藏,宁啸决定跟我联手,秦鸣……疯了!”上官冉儿有些惊讶,问道:“你不打算杀了他们?”水玉烟清冷一笑,道:“我若是赶尽杀绝,岂非跟宁晨一个样子?只要宁啸不再对付我,我就不会再为难他。”“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做?”萧白温温问了一句。水玉烟看向上官冉儿,道:“等双儿的消息再说,双儿一平安,我们就首先发难。”只怕不需要她做什么,蛊王已经解决了大半。“各位深更半夜的,聊够了吗?”门被推开,仓行云双手环胸,靠在门框上,懒懒的看着房中之人,看到萧白的时候,还特意多看了一眼。房内几人没有说话,仓行云又道:“本少主已经差人收拾出两个上房,上官皇后、萧庄主,请吧。”萧白轻轻一笑,道:“仓行云,我想,我有留下来的资格。”这话说得上官冉儿目不转睛地看着水玉烟,虽然在来这里的路上,她已经知道萧白目前是水玉烟的丈夫,但是仓行云还出现在这里,而且似乎还在抢人,令她非常吃惊。听了萧白的话,仓行云心里一阵怒气,身上狂戾气息便张露开来,他立刻绷直了身躯,冷冽地道:“姓萧的,我们出去打一场!百招为限,输的人立刻滚蛋!”萧白却道:“我为何要跟你打?”水玉烟只觉得头又开始疼了。这仓行云能不能挑一下时机?上官冉儿忍不住问道:“玉烟妹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说来话长,冉儿,不早了,你先去歇着吧。”水玉烟说完,朝仓行云说道:“你还不快带贵客去好生歇息?”萧白倏地笑了。仓行云双目眯了起来,道:“水玉烟,你答应过我什么?!”水玉烟没有回答,只是直直的看进仓行云眸中,看了一会儿,仓行云认输,愤愤地差人带上官冉儿去上房。 4.35 大战在即(三)明日我们就发难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回到自己房间的仓行云,将外衫脱了扔在衣栏上,翻来覆去却睡不着。关于与萧白是否会继续同床共枕,水玉烟虽然没有答应自己,但也说会尽量。究竟她会不会赶萧白走呢?或者,赶走了萧白,她又要如何睡得安稳?这些时日,仓行云不顾男女大防,非要在水玉烟房中待到赶她爬上床睡觉为止,然后守在屋檐上等候她入睡,才回自己的房。今日萧白回来了,只怕不能了吧?想着,他从暗袋中拿出水玉烟的紫晶耳坠,左右看了好几遍。最终,仓行云没有按捺住心中的念想,他连外衫也没有披上,一阵风地出了门。水玉烟房中还亮着灯,仓行云站在房门前,静静地伫立了半晌,倾听房中只有一道呼吸。却也不能肯定萧白不在,毕竟萧白的内力与他不相上下,他根本就听不出来,在地下迷宫的时候,他已经多次感受到了。左右来回走了几步,仓行云忍不住捻开窗纸,透过那个小洞看了进去。不可一世的仓行云,这一辈子都没干过这等下三滥的事,做这件蠢事的时候,他的心砰砰跳个不停,一来不齿自己的宵小行径,而来生怕看见令自己跳脚的场面。所幸,水玉烟孤身一人坐在桌旁,歪着脖子就着灯光看书。她看得相当认真,想来也只有从地下迷宫带回来的医书毒经,才能令她如此沉迷了。仓行云终于放心地站直了身子,敲了敲门。“这么晚了,你来干嘛?”水玉烟有些诧异。仓行云走进屋内,四下看了一圈,确定了只有水玉烟一个人,他才放心地道:“你用什么理由把萧白赶走的?”照理说,水玉烟自觉欠了萧白的,未必开得了口。而萧白也不会走才对。原来他是来抓奸的啊。水玉烟总算了解仓行云方才如临大敌,四下张望的模样,究竟是为了哪一出。她忍不住笑道:“因为我想看百毒传,而他连日赶路累了,怕影响他歇息,就让他走了。”她这话令仓行云脸色一沉,走近她问道:“如果没有这些理由,你不会赶他?”水玉烟要是敢说不会,他就想咬死她!“仓行云,深更半夜的,你一定要这么无聊么?”水玉烟白了一眼仓行云,回到桌边坐下,重新拿起百毒传,想要继续看下去。但是一个大掌迅速夺走了她的宝贝毒经,下一刻,那本百毒传就被仓行云揣进怀里,他冷凝着脸,道:“深更半夜还不睡觉,看什么书?万一明日战事一触即发,你有什么精神迎战?”他越是出于关心,表情越是凶狠。水玉烟早就习惯了仓行云这个习惯,只在她一个人面前才有的习惯。水玉烟来不及回答,仓行云又督促了一句,道:“快点去睡!”“你先回房,我就睡。”水玉烟抬眼正脸看他。看着这熟悉的佯装凶恶的表情,水玉烟心里一阵哀戚。倘若她不那么任性,今日岂会需要一再抗拒仓行云送来的温暖。她是多么想安安稳稳地依偎在他怀里,像当初在皇宫里,每夜守在一起面对未知的凶险一般,如今一起对抗强敌。但是因为自己的任性,却只能安分守礼地分立而坐。如果仓行云顾忌一些颜面,或者他对她的爱少了那么几分,两人必然已经是陌路人。仓行云虽然极不情愿离去,却也知道要留给水玉烟颜面。虽然在他眼里看来,狗屁倒灶的男女大防,简直就是个屁。但是,水玉烟认为欠了萧白的,她在乎这点名声。“我在外面,你快些睡。”水玉烟淡淡叹了一声,道:“你不必守着我,我马上睡就是了。”她何时有过这样的顺从,目光里还盛着淡淡的心疼和感动。即便是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即便有过互相伤害,水玉烟对他的爱也没有消减。仓行云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才道:“玉儿,对自己好一点,别熬夜了。”他这关心的话,令水玉烟几乎要落泪,幸好仓行云说完就转过身去,没有看见她湿润的眼眶。知道有仓行云在外面守着,水玉烟心里觉得很安全,很快入睡。而屋檐上,仓行云负手伫立了良久,看着庭院中那个温润如玉的身影。萧白长身而立,也抬着头,看着屋檐上的仓行云。两人对视许久,没有一人开口说话,直到确定水玉烟入睡之后,两人才互望一眼,分头离去。三日后,林晓双和仇平终于回来了。“出了什么事?”水玉烟看着林晓双走路有些拐,便看向仇平问道。她知道林晓双肯定会编一个故事来哄骗自己,而仇平却从不说谎。仇平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漠,道:“中了埋伏。”他略过水玉烟,看向坐在客栈大堂内的上官冉儿,道:“皇上知道皇后失踪后,雷霆震怒,几乎找疯了。皇宫守卫比以前要森严得多,幸得黑煞门的人后援。”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是众人听完,都想象得出身陷内宫必是凶险非常,他们都忍不住看向上官冉儿。上官冉儿则默默不语。水玉烟淡淡地笑了笑,道:“那我就放心了。”既然宁晨还如此在乎上官冉儿,那么她的计划才能顺利。她转而对林晓双道:“你受伤了,就不该进城来,送个消息进来就行了。”林晓双颇不赞同的道:“你不亲眼见到我,就不会担心?”柳如修笑道:“如果是我,我也一定会排除万难,进城来给玉烟一个安心的。”水玉烟淡淡地笑了,笑得十分温暖。她一个个看着各自落座在大堂内的众人。仓行云,萧白,柳如修,风驰,火小竹……人生能够得到这样一个至交好友,还有仓行云和萧白对自己这样好的人,有那样关爱自己的姐妹和弟弟,她还有什么心灰意冷的呢?“那好吧,明日我们就发难。现在,”她转而看向林晓双,道:“我先看看你的伤。” 4.36 心里只放得下这么一个女子而已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次日一早,在水玉烟送去战书的同时,朔云城外驻扎的军营,传来了瘟疫的消息。蛊王朝风的蛊毒果然厉害,几日之间,大部分的将士都已经染上了瘟疫。军营里乱成一团,根本隔离不过来。“玉烟,我能不能跟你商量个事?”坐在客栈大堂内听伏命回报消息,上官冉儿听完,十分郑重地对水玉烟开口。水玉烟点了点头,道:“你说。”一朝皇后,如此谦恭,真性情的一个人,也不知道宁晨在想什么。上官冉儿非常严肃地道:“我想要宁晨清醒,不被皇权左右。但是我不想生灵涂炭,所以,我愿意帮你,也希望你不要伤及无辜。倘若你不能答应我,我不会站在你这边。”柳如修赞同地点头,道:“玉烟,我也不赞成这种方式,他们不过是受命于人,这么多人命,说没就没了,于心不忍。”他说出这样的话,水玉烟一点都不意外。所以,一旦宁晨真的坐不住龙椅,除了柳如修,还有谁适合坐那个皇位呢?但是:“这件事得蛊王说了算。”于是水玉烟和仓行云又到了蛊王宅子里。这回萧白什么都没有说。两人说明了来意,朝风冷笑:“奉天帝想对付本尊在先,本尊为何要对他手下留情?”说实在的,对于蛊王来说,不需要依靠朝廷,亦正亦邪的他,根本就不在乎天下百姓是否生灵涂炭,所以,要劝动他并不容易,水玉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她与仓行云对望一眼,淡淡地道:“蛊王阁下不在乎天下,本宫主自然也说不得什么。但是,既然我们是友盟,那么阁下就当帮本宫主这点忙。他日若是成事,我们再来商谈如何还这个人情,如何?”他日成事,说的就是宁晨掉下龙椅,究竟是谁登位,以朝风的心思,不难想象。他微微笑道:“水宫主此计也无不可,只不过,本尊实在想不到,天下间,还有什么是本尊所求而不得的。”闻言,水玉烟与仓行云对望了一眼。朝风这话说得狂妄,但是仔细一想,确是如此。朝风的权势,已经不惧怕朝廷半分,而他的财富,也绝不会在黑煞门之下。他的武功深不可测,只怕仓行云与他也最多打个平手。而他之前一直想要的水玉烟的毒方,此时也已拿到手。水玉烟迟疑了,这样油盐不进的蛊王,要如何劝服他将瘟疫蛊收回来?仓行云见水玉烟踌躇,知她是在想办法,便道:“仓某可有阁下看得上的东西,请蛊王阁下尽管提出来。”他这是多在乎水玉烟!朝风哼笑一声,道:“仓少主,小凤儿为了你什么都可以牺牲,你这般在她面前,炫耀对另外一个女人的爱,只怕不合适吧?”仓水二人回过头,看向站在大厅门口的单妍凤。单妍凤面无表情地走进来,在朝风身旁坐下,才道:“王,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我已经不是当初的我,你又何必多提?”朝风脸色阴沉,目光放在仓行云身上,道:“在这半年之内,你就已经对他忘情,小凤儿是在拿本尊开涮么?”单妍凤瑟缩了一下。原来,朝风这般刁难,其实就为了单妍凤。想来,朝风对单妍凤也是动了情念,不然又怎会对单妍凤的过去,斤斤计较呢?水玉烟在心里无声叹息,转头看向仓行云。仓行云此时的神色有些冷凝,他无意招惹单妍凤,但是单妍凤却为黑煞门做出了这样大的牺牲,如今,大风镖局的托付,他也没办法成全,水玉烟的来意,也无法达成。蛊王的目的,在于他仓行云!只见单妍凤幽幽地道:“王,凤儿不敢对你有任何不敬,凤儿已经与中原断绝了关系,只盼王看在腹中孩儿的份上,莫再怀疑凤儿对你的忠诚。”昔日那小姐意气的单妍凤,今日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她为仓行云所做的,竟比水玉烟还多!她水玉烟心心念念认为自己是爱仓行云的,但是,除了给他带来各种麻烦祸患,还有各样的伤痛,还有什么?穷尽一生,还不尽的深情!朝风的目光依然放在仓行云身上,他倏地一笑,道:“仓少主,本尊素来听说你武功惊人,却未曾得见,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你我今日来一场切磋,如何?”闻言,水玉烟心里一惊,她连忙抬头看向仓行云,不知道他能不能应付。终于来了!仓行云沉默了一会儿,回给水玉烟一个叫她放心的眼神,才狂肆笑道:“仓某不知,蛊王阁下想要什么样的结果?”如果是殊死一斗,那么他不会愿意。毕竟他仓行云的命,不想浪费在任何人身上,如今情势紧要,他要留着保护水玉烟。他还盼望着水玉烟从萧白那里解脱,回到他身边,光明正大地冠上他的姓氏,成为他的妻子。只要水玉烟还在世上,他就舍不得死。朝风站了起来,邪邪一笑,道:“百招为限,谁先胜出三招,就算赢。倘若仓少主赢了,本尊便答应水宫主的请求,倘若你输了,此事休要再提!”“行!本少主应了你!”仓行云狂戾天下唯我独尊的气势,清晰地写在了脸上。高手相斗,百招算是极少的。在百招之内胜出三招,绝非易事!单妍凤虽然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担忧却写在她眸中。她看了看朝风,又看了一眼仓行云,却不知她的担忧,究竟是为了谁。但是水玉烟却看见,单妍凤的右手,轻轻搭在了小腹之上。凤五姑娘对朝风有情!她是否已经忘情于仓行云不一定,对朝风产生了感情,却是一定的。高傲的女人臣服于一个男人,说来也简单。只要这个男人足够强大,抢占了她的心思,再如朝风一般,征服了单妍凤的身体,共同孕育了一个孩子,移情作用也在情理之中。仓行云垂下目光,看着身边的水玉烟,笑道:“玉儿你不用担心,我会全力以赴,让你顺利得到上官皇后的帮助!”他仓行云才不理会天下苍生如何,他的心里,只放得下这么一个女子而已! 4.38 萧白,立刻写休书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最后的五招,更是险象环生。仓行云威猛的罡气倾泻而出,厅内顿时扬起一阵罡风,吹得水玉烟和单妍凤的衣袂都飘了起来,两人都迅速退开。朝风武功虽高,但是迎接这样的罡风之中的杀招,稍显吃力。九十七招……九十八招……九十九招……仓行云长剑迅速击出,凝聚了全身的劲力,朝风的蛇形剑竟然被他的软剑逼弯。情势十分明显,仓行云就要胜了这一招!就在此刻,水玉烟却陡地感觉到五脏六腑一阵剧痛,她忍不住抱腹弓起了身子。她没有呻//吟出声,但是单妍凤见状,连忙将她扶住,问道:“水宫主,你怎么了?”单妍凤轻轻问的这一声,却扭转了整个局势!这个世上,只有与水玉烟有关的事,才能让仓行云不顾生死去关心。听到单妍凤的声音,仓行云分了心,眼角的余光朝这边看了过来,就在此时,露出一个破绽。朝风的蛇形剑立刻循迹而入,碍于并不想杀了仓行云,所以朝风换了剑柄打出最后一击。一阵血雾喷薄而出,但是仓行云稳住身形的第一件事,便是疾驰到水玉烟面前,将她搂在怀里,焦急地问:“玉儿,你怎么了!”水玉烟受剧痛所苦,靠着意志强撑着一股力气,道:“快回客栈,找红儿煎药!”今日是十五!仓行云突然想起来。他哪里还管是不是能够让朝风解去瘟疫蛊,当即抱起了水玉烟,便飞奔出门。单妍凤十分疑惑,向朝风望去一眼,问道:“王,你没事么?”朝风抿唇,道:“他受了伤,虽然要不了命,但是他再这么搏命疾奔,只会伤势加重。你不紧张他,反而先来关心我?”单妍凤脸色一僵,幽幽地道:“难道我不该先关心你么?”朝风欺近她身,有些阴沉的道:“小凤儿,倘若仓行云死了,你会不会随他而去?”说来说去,就是这件事过不去。单妍凤凄然一笑,道:“你若是不信我,又何必问?”朝风瞳孔紧缩,极力按捺住想掐死她的冲动。他的怒色并没有吓到单妍凤,她下巴轻轻扬起,道:“朝风,你若是想折磨我,不必拿别人来做借口。”她一直都是低眉顺气的,自从委身于他,就几乎没有反抗过他的任何命令。今日这般倨傲还是头一次,还直呼他的名字,令朝风有些意外:“小凤儿你是在挑衅我的威严?”单妍凤嘲弄笑道:“以我蝼蚁之姿,又怎么撼动你这样的大树!我没有不自量力,只是说说实话而已。”说完,她轻轻转身,往门外走去。朝风目送她的背影,最终没有追去。且说仓行云撑着内伤,将水玉烟送回了客栈,他脸上肃杀的神情吓坏了萧红姝,幸好她早就准备好了药,正在火上熬煮。“玉烟都是晚上才会毒发,为什么现在就发作了?”柳如修皱着眉头道。想当然的,水玉烟被横抱着回来,萧白和柳如修都最为紧张,立刻尾随到水玉烟房内。仓行云脸色阴沉,却没有说话,他不懂医理,又怎么回答得上来。萧白坐在桌旁,淡淡的道:“玉烟曾经说过,她体内的毒已经越来越凶猛,虽然还在掌控范围内,但是……”他没有说下去,柳如修接道:“也就是说,现在玉烟的毒已经发生改变,所以超出了她掌控的范围?”萧白沉默,显然是默认了,他静静地看向坐在床边的仓行云。说来也是好笑,正牌丈夫还坐在更远的地方,沉着冷静地看着另一个男人抓着自己妻子的手,天下间只怕只有他萧白做得到。不是不爱,而是过于深爱,所以才愿意让自己心痛,而去成全心爱的人心中挚爱。仓行云看着水玉烟剧痛难当的样子,他身上散发着狂戾的气息。她是多么倨傲的一个人,多么疼痛,她都不会逸出一丝沉吟。他伸手撬开她咬唇的举动,将手腕伸进水玉烟的嘴里,与她共同承受那样的剧痛。熬药还需要半个时辰,却不知道水玉烟能够支撑多少,仓行云越想越怕,他目光如刀,朝萧白射去,口中沉沉地道:“萧白,立刻写休书!”柳如修一愣,这紧要关头,仓行云想干什么?萧白苦笑,道:“你怕玉烟撑不下去?”水玉烟万一撑不住,她名分上还是萧家人,仓行云怎么可能情愿?仓行云却失去了耐心:“萧白,一句话!你写是不写?”萧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仓行云。柳如修夹在这诡异的气氛中,忍不住插嘴道:“玉烟都这样了,你们不要斗了成吗!”但是柳如修低估了仓行云的执着,仓行云低头看着挣扎在痛苦之中的水玉烟。他的鲜血染红了她的唇舌,流到了枕头上被褥上,自己手臂传来剧痛,还有刚才被朝风沉重一击,都在啃噬着他的意志,但是他神色并没有任何表现。他沉声道:“萧白,她若是过不去这个坎,仓某一定会让箫子山庄在江湖上销声匿迹!”这迁怒是多么的没有道理,柳如修虽然看着水玉烟那副样子非常心疼,但是也开口说句公道话:“仓少主,毒又不是萧庄主下的,你这样……”仓行云唇色有些发白,肺腑内激荡的真气,就像啃食他的内腑一般,加上腕间的血管被水玉烟咬破,鲜血涌流而出。但是他仍然没有放弃,冷冷地道:“玉儿就是死,也是我仓行云的女人!就算是尸体,也要娶进仓家大门!倘若你不肯放手,那就不要怪我手辣!”这是什么样的想法!柳如修震惊了,在这样的宣言面前,他说什么都是苍白的。而萧白却仍然是温和的模样,他淡淡的道:“我会放手,但不是现在。玉烟与我之间的约定,就算仓少主要天下为她陪葬,我也会遵守到底。”柳如修头疼了,别看萧白温润如玉的模样,他的气势却完全不比仓行云弱半分。 3.39 甘愿臣服于你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水玉烟忍不住叹息,道:“那也要宁晨放过我才行。”“那么,你去研制解毒的法子,我来给你把宁晨拉下龙椅!”仓行云说得掷地有声。虽然早就知道他对自己可以付出所有,听到这样的话,水玉烟还是觉得十分震动。她轻轻摇了摇头,道:“快刀斩乱麻,我会用最有效的方法达成目的。行云,你是江湖人,不要卷进宫廷是非之中。”“我能不卷进去么!谁叫我爱上一个公主!”仓行云语气加重了。他爱她之心,日月可鉴。但是这还是头一回宣之于口,水玉烟忍不住心下的感动,反手回握住他,道:“那就把宁晨引来,我们擒住他。”此时的水玉烟,不再是那个任性的水宫主,反而更多地去迁就身边人的想法。尤其是他仓行云。仓行云见她为自己的话松动,总算是笑了出来,道:“玉儿,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帮你。就算你想做皇帝,我也甘愿臣服于你。”水玉烟无语地给了他一个白眼,道:“做皇帝有什么好?还比不上你逍遥自在。”“那么,你真的打算让柳如修继位?”擒住宁晨,可以逼迫宁晨写下继位诏书,然后让宁晨诈死,如此一来,柳如修可以名正言顺的上位,不需要血腥不需要厮杀。这是釜底抽薪的好办法呀,尤其是上官皇后亲自拿着传位诏书回去,也比较容易说服百官。水玉烟稍稍沉吟了一会儿,道:“如修他其实适合皇位,只不过他不想做而已,但是除此以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那好,言归正传。”仓行云正色,道:“你身上的毒,打算怎么应付?”说到这个,水玉烟神色黯淡了些,她轻轻叹了口气,道:“还能怎么办,最后的希望就在这几本毒典之上。”仓行云点了点头,道:“好!你迅速跟萧白撇清关系。”就算到最后,她真的死于倾城,也不能入葬萧家的祖陵,给萧白偷了空得到她的这么多时光,仓行云已经觉得非常怄气。水玉烟真想朝天翻一个白眼,用以表示自己的无奈。仓行云的用意她非常了解,这一回不管她用什么借口拒绝,只要她拥有自由之身,就算是绑的,仓行云也一定会将她捆回黑煞门。“行云,我曾经嫁过人,以后的日子,你真的不在意么?”这个问题她曾经问过,他也非常火大地回答过,但是现在静下心来,仓行云非常认真地回答这个问题:“比起失去你的痛,这点在意根本就不算什么。”就凭他仓行云这样独占欲极强的人,怎么可能不在意?水玉烟也觉得,自己一再问了这个非常傻的问题。但是一次又一次的答案,更加击碎她的心。当初,在明知道他是这样爱自己的情况下,她究竟是为何走上了这条不归路?第二日,奉天帝的御驾亲临朔云城,还带着十万大军。他这是要围剿朔云城么?应阵的是蛊王朝风,城民自卫队不过数千人,与宁晨的大军相比,实在是不堪一击。宁晨坐在御辇之上,让身边的人扬高了声音,道:“皇上有旨,宣藏玉公主接驾!”水玉烟在仓行云和萧白的跟随下,拾级而上站在城墙之上。初冬的风吹起了众人的衣袂,水玉烟居高而下,望着护城河对岸车辇之上的宁晨,她使了一点内力,道:“皇上对皇后的感情,真叫人羡慕,不远千里来寻。”宁晨站了起来,负手仰望城墙上的水玉烟,道:“玉烟妹子,朕的皇后在哪里?”水玉烟微冷笑道:“皇后自然是安然无恙,只要皇上给一道旨意不再为难,必将完璧归赵!”她终究是接受了仓行云的提议。仓行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低声道:“你跟他废话什么?长话短说,速战速决!”他担心的是水玉烟的身子,毕竟这回毒发不是喝药就能解决的,虽然后来她又调配了其他的药,能不能救命却不知道。宁晨胜在人多,而且强权压人,若是论个人实力,自己这边多的是绝顶高手。宁晨冷笑,道:“朕要先见着皇后!”水玉烟无语,宁晨不会是想先把上官冉儿救了,然后再攻城吧?她哼了一声,道:“我与皇后或多或少有些交情在,只要你圣旨下,容下我们姐弟,我水玉烟绝不会为难!若是你不肯,我不惜玉石俱焚!”“水玉烟!”宁晨冷冷地道:“你敢动皇后一根毫发,朕连前慧妃的陵寝都会挖出来!”水玉烟最让人害怕的就是这点,她永远高高在上,任性至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万一她心血来潮,想夺皇权,他绝对防不胜防!仓行云听不下去了,他对水玉烟道:“玉儿,我去拿下他!”萧白淡淡的道:“你想成为箭靶,草船借箭?”“萧白说得不错,你别冲动。”水玉烟服了仓行云。不知道他过去的脑子都用来干什么,只要跟她有关的事,他就像二十岁的小毛头。水玉烟不想跟宁晨多说,对自己毫无帮助。她只道:“皇上想必没有想清楚,究竟是要我水玉烟的命要紧,还是皇后娘娘要紧!那么,还请皇上多多考虑,皇妹就此告辞!”说完,她头也不回下了城墙。仓行云和萧白对视一眼,双双跟上。她也太不把帝王放在眼里了!宁晨大手紧紧抓着车辇的扶手,力道之大几乎要将扶手抓碎。下了城墙的水玉烟,对身旁的仓行云道:“今晚去将宁晨抓来!”她的时间不多了,没有时间跟宁晨穷耗!仓行云狂肆一笑,道:“早该如此!”萧白不冷不淡地道:“需要我援手么?”他是在藐视自己!仓行云瞳孔微缩,真想一掌拍死他!水玉烟却道:“你们一起去吧,双管齐下。”仓行云将头甩向一边,道:“我怕他弄死我!”萧白温温的笑了笑,道:“就算要弄死你,现在也不是时候。仓行云,我不是为了给你援手才提出来,我只是希望一击得手万无一失。”仓行云还指望水玉烟能够换个人选,没想到她却道:“就这么说定了。”无奈!他只能狠狠地瞪了一眼萧白。 4.40 你若死了,我绝不独活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在仓行云和萧白两大高手夜闯营地,宁晨哪里是对手。萧白临走之际,还从圣帐中搜出了空白圣旨和玉玺。仓行云总算对萧白刮目相看,虽然自己对这个情敌极度不爽,但是不得不承认,萧白有其过人之处。宁晨醒来,便看见四周围了许多人,他正想运气抵抗,却听见宁啸阴测测地道:“三哥别白费劲了,七弟我的独门散功穴,你还不了解么?”“你们想怎么样!”宁晨问道。他扫了一眼人群,没见到他想见的人。水玉烟淡淡地道:“宁晨,我自认没有亏欠你什么,你却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你觉得我想怎么样?”宁啸补了一句:“还有过河拆桥!”宁晨左右看了一眼,道:“你们,是怎么搭到一起的?”他们不是宿仇么?不是不死不休么?他问宁啸:“你不想报断臂之仇了么?”“若不是你斩尽杀绝,我可能还十分计较断臂之仇。”宁啸神情依旧阴冷。宁晨哼笑道:“先对付朕,然后你们再决一胜负,赢的登上皇位?宁啸你别忘了,我朝皇位素来不传残废,而玉烟妹子,别告诉我,你也想当皇帝!”“废话少说。”水玉烟清冷地道:“宁晨,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去处,其他的我什么都不想跟你说。”第二日,奉天帝失踪,军心大乱。上官皇后突然出现,坐镇军营,下了一道懿旨,留下五千亲兵搜寻奉天帝下落,其他撤军!虽然这是令人匪夷所思的举动,但是玉玺在手,谁敢不从。尤其是群龙无首,皇后一个弱女子,自然也不可能指挥攻城。数天后,亲兵在山崖下寻到奉天帝的尸首,上官皇后哀恸,几次哭晕。然后,拖着病体带着兵马班师回朝,举办国丧。官方说法,奉天帝出兵朔云城,师出之名是剿蛊王,却意外失踪失足坠崖驾崩。国不可一日无君,奉天帝膝下无子,却留下了传位诏书,传位给明王宁如。柳如修虽然极不情愿,这个时候,却无法拒绝。遂登基为帝,号旻天。上官前皇后悲痛万分一病不起,两个月后薨。这是后话。上官皇后班师回朝之后,聚集在朔云城的人,都各自离去。风驰回风云水火宫,左锦鳞最终没能说服单妍凤回家,只得带着大风镖局的人回锦绣城,顺便把林晓双带走。蛊王则是把单妍凤带回苗疆。红碧双姝在水玉烟的安排下,继续追随柳如修,火小竹跟着宁啸,一行人回皇城奔丧。黑煞门的人都在等着仓行云的决定,仓行云无视萧白的存在,在与水玉烟话别。明知道她不会跟自己走,所以只能是讨要承诺了:“玉儿,答应我一件事。”水玉烟没有看他,把目光放在了远处,口中道:“你说说看。”仓行云看着她冷冷清清的模样,心里在嘶吼着,将她带走!但是他按捺住这种冲动,她不是用强可以征服的女人,就算带走了她,也只是招来她的厌恶而已。该死的宁晨,如果当时没发生围城之事,他已经回黑煞门,凭着当时的那股劲,必然走得干脆。被围城事件这么一拖,加上她的倾城之毒发生了变化,叫他如何放心离去?“一定要活着,等到我来接你的那一天。”一年之期一到,他会到萧山城等她,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定要带走!五月十八,他死也不会忘记这个日子!如今已然进入腊月,也就只有几个月的时间。水玉烟终于抬头看着他,他狂戾,他霸气,但是脸上的深情比那些更多。她在心里叹息,口中道:“我只能尽量。”与死神抗争了这么多年,她非常明白,不是自己努力,就可以改变命运。时至今日,只要有一线希望,她就不会放弃,就算不为别的,为仓行云一个人也就足够。仓行云还想说什么,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又哽在喉间,凝成一句:“水玉烟,你若死了,我绝不独活!”他眸中的认真,几乎灼伤了水玉烟。她眼前泛起一阵水雾,狼狈地将头调开,道:“你别这样。”她给不起这样沉重的承诺呀!但是仓行云的目的本来就是要逼她,只要她想着他会跟着死,只要她还爱他心疼他,就会拼尽全力挽救自己的命,而不像先前那样心灰意冷,想要放弃抗争。“水玉烟,我仓行云说到做到,并且在我死之前,我会将所有你在乎的人,全都送下黄泉,去陪你!”水玉烟忍不住瞪着他,锐利的眼神愤愤然:“仓行云,你敢!”仓行云倏地笑了,他挑衅地扬了扬眉毛,道:“你说我敢不敢?”他敢!他真的敢!水玉烟绝对相信仓行云说得出,就做得到。她无奈地道:“你先走吧。”很好,她是被迫妥协了。仓行云噙着得意的笑,上前一步将水玉烟拥进怀里,用尽全身力气抱紧她,唇上的笑容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霎时变得凄苦,低沉地道:“玉儿,我等你。”一抱之后,仓行云不再多看她一眼,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水玉烟知道,他不敢回头,因为怕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多看一眼就会崩溃。直到仓行云的背影看不见,萧白才走到水玉烟身侧,道:“玉烟,其实你若想跟他走,我会成全你。”水玉烟回头看着萧白冷静的神色,道:“萧白,我并没有十足的信心,还能活着见他。”萧白陡然转过头来,眸光碎裂:“你骗他?你不怕他真的发狂,杀尽你所在乎的人?”“他发狂的话,真的会这么做。”水玉烟苦笑,道:“但是,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拜托你将我的尸身送去给他,只要他还有一线理智,就不会那么做。”原来水玉烟对仓行云,竟是这般深爱,她不愿意仓行云见到她垂死挣扎的样子,所以才坚持不肯跟他走。但是,就算是死,还是愿意回到仓行云的身边。萧白凄苦一笑,道:“只要你说出来,任何事,我都会为你做。”就算是摔碎了自己的心,踩在支离破碎的心上,他也无怨无悔。 4.41 尘埃落定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旻天元年,春。整个冬季,水玉烟过得很辛苦,倾城之毒完全脱离了掌控,已经没办法控制在每个月发作一次。将近二十年用着其他剧毒来压制,她体内的各种毒素聚集,本来相互牵制还是相安无事,如今有一种失衡,其他的都开始在她体内乱窜。她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毒发!箫子山庄幸好还有一个李平,拿着水玉烟带回来的各种稀有的毒经,与水玉烟拼了老命地仔细研读。但是她体内的毒实在太乱了,压住一头,那一头又冒出来。萧白慢慢将山庄事务移交给旁人,生意上的事情,他也慢慢地稀释自己的权利。他需要更多时间来陪伴水玉烟,名利财富对他来说本来就不算什么。当年,接下箫子山庄大位,是为了水玉烟,如今,缓慢卸下,也是为了她。“玉烟。”任性公主的孪生弟弟,也是个任性皇帝,初初登基百废待举,柳如修竟然偷偷溜出宫来看望水玉烟。“朝廷的事,你都不管了?”水玉烟淡淡地道。她脸色有些苍白,唇色也是极不自然的红,虽然气度与以往相差无几,但却看得出她的憔悴。柳如修心里难过,但是怕表现出来让水玉烟忧虑,也就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道:“拜宁晨所赐,他已经将整个朝廷清扫干净,我是干手净脚地捡了便宜!”水玉烟转头看他,问道:“我安排了你的下半辈子,你恨我么?”柳如修嘿嘿笑了笑,道:“说实话,刚开始,有那么一点点。不过后来我想了想,帝王家就是那个样子,怎么做皇帝是我的事,我若想改变以前的风气,那还不是我说的算!”果然坐在帝位上,想法变得不同了。宁晨压抑了二十多年,一登上皇位,便开始皇权膨胀,变了一个人。柳如修生性纯善,承袭了柳绿蕙的淡泊,所以水玉烟才认为,柳如修做皇帝很合适。她玩转着手中的手炉,淡淡的问道:“三哥和三嫂那边,如何?”这声三哥,是看在上官冉儿的份上。柳如修答道:“七弟不肯给三哥解开散功穴,他成不了事,加上三嫂的安抚,总算是定下心来了。不过,我还真怕他卷土重来。”秦鸣和宁啸东山再起的事,已经叫他们怕到白头,所以对宁晨,只能是圈禁了他,他依然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只是失去了自由。上官冉儿倒是看得开,宁晨从皇位跌下来的颓唐,初时脾气十分火爆,上官冉儿默默地忍受了过来,几个月过去,总算是安稳了。水玉烟点了点头,这样的结果她还是满意的。她淡淡笑道:“朝堂上那帮老顽固,难道不催着你立后?”柳如修那可爱的娃娃脸上,顿时现出揶揄的笑容:“玉烟,你说我心里只有你,上哪儿去找一个像你这么样的女子,来做我的皇后?”他在说什么胡话!水玉烟失笑,抬头看了一眼刚走到门口的萧白,道:“就算我不是你亲姐姐,你觉得我能做你的皇后吗?”萧白迈步走了进来,道:“皇上是一国之君,可不能这样戏言。”虽然水玉烟注定不是自己的,但是此时还是他萧白名义上的妻,一个又一个觊觎水玉烟的人,叫他如何自处?柳如修嘿嘿笑道:“如果玉烟不是我亲姐姐,还轮得到你们争夺么?是吧玉烟?”水玉烟忍不住笑开来,道:“是是是,如修在我心里,始终是首位。”说到这个,柳如修不乐意了:“你胡说!我明明已经被发配冷宫了。”帝王的颜面究竟要放到哪里去呀?长得娃娃脸,开起玩笑来,也像个孩子一样。最难得的是,水玉烟随着他一起玩。萧白看着水玉烟这个样子,心里也是开朗了不少。笑闹够了之后,柳如修道:“对了,七弟请旨赐婚,作为小竹的三姐,我不知道你要不要去,你的身子,能不能去皇城?”水玉烟止住了笑,道:“我哪儿也去不了。”柳如修的脸色也立刻沉了下来,道:“还是没有头绪么?我不是让他们送了好些医书药典毒经,过来给你么?”“我身上的毒太复杂,至少我还能好好的坐在这里,也就不埋怨了。”水玉烟将桌上的热水喝了一口。萧白拿过一个刚刚热好的手炉过来,换了水玉烟手中那个。柳如修心里哀叹,如果不是水玉烟爱了仓行云,其实嫁给萧白,是当真不错的。仓行云是狂烈如火的爱,一不小心就会伤人,而萧白温润如玉,爱得深沉却可以埋在心底,默默地付出,炽烈却不逼人。“秦鸣如何了?”水玉烟本来不想问,但是最后还是提到秦鸣。柳如修嘴巴一扁,道:“不清楚。许丰不愿意留在啸王府,带着秦鸣离开了皇城,具体去了哪儿,谁都不知道。”秦鸣疯了,对她来说这就是最好的归宿。想当初,恨不能将对方撕裂踩在脚底下,如今回望,也是戚戚然。水玉烟叹了口气,道:“我一直以为,能够杀了她的时候,我绝不姑息,没想到我竟然会心软。”柳如修反而笑道:“我的玉烟,本来就不是冷硬心肠的人,如果没有那时候的心软,又哪里来对小竹爱得死去活来的宁啸?”“如果宁啸死在了朔云城,只怕小竹会比……”柳如修看了一眼萧白,才道:“更加恨你。”萧白长长叹了口气,觉得这姐弟俩的话,自己完全插不上,便站起,道:“我去书房看点账本,你们慢慢聊吧。”水玉烟坐在原位,目送萧白离去,却突然晃了一眼,好像看见了一条人影从门口一闪而过。她心下疑惑,却又觉得自己最近被毒折磨得有些眼花,时常出现幻觉,所以也没有非常在意。加上柳如修又开口说了些什么,她就回过神来继续闲聊了。萧白走出房门后,来到书房。关上门后,对着里面那个高大的黑衣男子道:“你真的决定,一直躲到五月十八么?” 4.42 黄泉路上太挤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那人转过身来,赫然竟是仓行云,他脸色阴沉,道:“她不希望我见到她这个样子,我自然不能见到。”其实从他离开水玉烟那一刻起,他就无时不刻不在担心着她。最终放心不下,仓行云将黑煞门的事务交换给仓海,独自一人来到箫子山庄。但是住在萧山城里,却始终在暗处默默地看着水玉烟,看着她毒发之时,经受各种非人的痛苦,自己的心里也是感同身受。后来萧白发现了仓行云的行踪,便让他住了下来。萧白坐到书桌旁,道:“你迟早会被她发现的。”仓行云耸了耸肩,不甚放在心上,道:“到时候再说吧。”柳如修走了以后,水玉烟的毒又发作了。李平细心地诊着她的脉,判断着这一回又是什么毒。萧白看着水玉烟痛苦的样子,她的黑发都已经被汗水濡湿,黏在额头和脸上,心里十分着急。李平诊完脉,道:“我去抓药。这个毒没有性命危险,但会让夫人神志不清,今晚必须有人守着她,不然怕她跑了出去,不知道会昏迷在哪里。”神志不清么?萧白感觉自己的手都冷了下来。而门外那个身影,拳头更是紧紧地攥着,直到滴出了血也没有发觉。萧白坐在床沿,抓着水玉烟的手,道:“玉烟,你听得见我说话么?”水玉烟目光都没有焦距,根本就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萧白拧了一条洗脸巾,给她擦去脸上的汗,心下想了许多。半晌后,他果断地站了起来,走到门外,将洗脸巾递给仓行云,道:“反正玉烟神志不清醒,你今晚就守着她吧。”看着萧白转身离去的身影,仓行云默默地道:“多谢!”这是他头一次,对萧白说了谢谢。仓行云迅速进了屋里,将床上的水玉烟半抱起来,用手中的布巾给她擦去新冒出来的汗。这么多汗,估计她的内衫都已经湿透了。仓行云将她放下,去给她找了干净的内衫,小心地替她褪去身上的潮衣。“行云……”低低的呢喃,令仓行云心里一颤,她不会是醒了吧?如果给她知道他偷偷跑来看她,一定会生气。但是水玉烟虽然还在痛苦地呻吟,却没有睁开眼睛。她在思念他!在她最痛苦的时候,她想着他!仓行云只觉得眼睛一痛,摸了摸眼眶,有些湿润。他擦去那不该存在的东西,拿了条干的布巾,继续给她擦拭身上的汗。“玉儿,你为什么会以为,我放得下你呢?”给她擦了头上、手臂和身上,他又道:“不管你对我怎么样,我都放不下你呀。如果拥有你,只能选择死这条路,我若是犹豫一瞬,就五雷轰顶。”床上的人儿没有回答,沉浸在模糊的半昏迷状态。擦完了她的全身,仓行云给水玉烟换上干净的衣衫,然后盖上被子,坐在床边一瞬不动地看着她。药来了,仓行云就一口一口地喂,她喝不动,就自己喝了去就她的口。李平一个转身过来看见,连忙道:“仓少主,这药是有毒的。”仓行云头也没抬,道:“给我配解药。”水玉烟给他的调养体质的药,虽然是有用的,但是只能延长他抗毒等救命的时间,并不能令他百毒不侵。那药他只是含在嘴里,没有吞下去,中毒不是很深。李平摇了摇头,转身出去煎药。床上的水玉烟刚刚平息了一阵剧痛,没睡一会儿,又来一次,很快地衣衫又被汗湿了。“行云……行云……”她心心念念的,只有他的名字,仓行云虽然知道她爱自己,但是她冷淡的表现,真的看不出,她这么爱他。这样爱他的水玉烟,竟然选择了诀别,选择了别嫁,可想而知,她心里的痛绝对不会比他少一丝半点!“玉儿,你要撑下去!”“我仓行云从来没有求过天,今日愿意求苍天给水玉烟重生的机会,折寿三十年也无所谓!”人生七十古来稀,仓行云已经过三十,再折寿三十年,他还有几年好活?萧白端着李平煎好的药,顿足在门口,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缓下了心里翻腾的情绪,才推门进房,将药端到仓行云面前,道:“不想死就喝,你若死了,就便宜了我。”仓行云想都不想,拿过药碗仰首而尽。萧白温温淡笑,笑得很苦:“爱玉烟,是一场劫难,你可有后悔过?”情劫难逃,他和仓行云,都在劫中。如果水玉烟就此撒手人寰,想来仓行云必死无疑。但是他萧白,却可能活下来。不是不够爱,而是黄泉路上太挤,容不下多一个他。仓行云怆然苦笑,道:“你又可曾后悔?”显然,答案都是否定的。为什么要后悔?人生能有几回真心,能有几次全心全意?他们爱的,是一个世间仅有的女子!两人默默无语,萧白负手站了一会儿,悄然转身离去。春寒料峭的夜,难以成眠。听着房内仓行云时不时的话语,还有水玉烟不断地念叨仓行云的名字。萧白站在廊道上,站到了天大白,夜露沾湿了外衫,他也丝毫不觉。他的心,早就痛到没有知觉,就是往伤口上面撒盐,也不会更痛了。一夜无眠的,不止是仓行云和萧白,还有李平。日出之后,李平兴冲冲地奔过来,手里还抱着一册翻开书页的毒经,他气喘吁吁地道:“萧九,我想到了一个办法!”这无疑是听说水玉烟身上有毒以来,最叫人欣喜的一句话!萧白连忙转身,他站了一夜,腿有点麻,猛然转身竟摇摇晃晃,他连忙扶住廊柱稳住身形,道:“什么办法?”李平方才的兴奋突然消退,叹了一声,道:“是个办法,但是操作起来,却有些困难,而且相当危险。”房门被猛然打开,仓行云双眼布满了血丝,胡茬密布在下巴周围,衣裳又乱又皱,看起来十分颓废。但是他目中却发出了希冀的光芒,迅速地道:“你快说!”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不会放弃。 4.43 风轻云淡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李平看了看仓行云,再看了看萧白,道:“老朽可以用药,将夫人身上的毒全都逼到血液里,然后进行换血大法,将她的毒血尽除,期以新生!”听起来就相当危险,萧白皱眉,道:“换血,换谁的血?”“当然是我的!”仓行云脱口而出。李平和萧白都怔了一下,看着仓行云,仓行云非常肯定地道:“要换多少,要怎么换,随你的便!”他根本是豁出性命了。李平老皱的脸上露出一丝不确定,他也不知道可行不可行:“这是这本毒经上介绍的方法,老朽从来没见过。但是,凭着执医多年的经验,总也想得到,这方法凶险且霸道,究竟对两个人的身子有什么损伤,完全无法预估。”仓行云怔了一下,仅仅是一下,他又劈头问道:“对玉儿的损害,能够预估么?”萧白默默地看着仓行云脸上坚定的神色,心知肚明,只要水玉烟没事,仓行云是打算把自己的命搭在这上面了。李平叹了口气,道:“换血之道可想而知,她能不能适应新血是个问题,适应了以后,极有可能改变了整个体质。”“意思就是绝对有活命了!”仓行云思索了一会儿,道。李平道:“有是有,但是要如何将养过来,只怕还需要常年以药养身。”就算是变成药罐子,那也好过被毒死!水玉烟十几二十年,都一直是喝药过来的,对她也没差!“那就按你说的方法!”听到仓行云毫不犹豫的决定,萧白这才淡淡地道:“李大夫,不如就换我的吧。”仓行云倏地瞪着萧白,怒道:“连这个你都要跟我抢?”萧白苦笑,道:“我若真为了这个死了,岂不是成全你了么?”“万一不死呢?玉儿欠了你这么大的人情,她到时候会做什么决定,那可真说不上了。”仓行云不依不饶。“更何况,你的休书还没写,别想就这么死了!”看着仓行云这副样子,萧白总算明白,为什么江湖中人觉得仓行云跟水玉烟在一起,叫人更加害怕,因为他们俩个都是一样――难缠。他淡淡地道:“别说玉烟,就是你仓行云,也欠了我人情,何乐而不为?”李平头疼得看着针尖对麦芒的两人,突然同情起水玉烟来,水玉烟多好的定力,才能够容忍这两人这般针锋相对。“容老朽说一句,要换谁的血,还要诊断另行定夺,不是你们谁吵赢了,就换谁的。”这话一出,两个都不吵了。最终,李平还是觉得,仓行云的血更适合。不为别的,只因为仓行云的特殊体质。仓行云碰毒就倒是遗传过来的,这代表他的血液十分之纯,洗去水玉烟身上的毒,比较合适。于是,仓行云好好的休息了三天,大吃特吃补气血的食物,只为了他的血更多更康健。而水玉烟那边,李平则是用药给她调养,将毒逼到血液里,尽量聚集在某一处。收拾出干净的房间,选了个良辰吉日,便开始了存在着希望与绝望的换血。萧白在一旁打下手,看着服用了安神药物沉睡的水玉烟,心里默默地道:玉烟,只盼你就此新生,别再受折磨了。然后看向仓行云,仓行云的目光始终放在水玉烟身上,脸上毅然是破釜沉舟的坚决。足足折腾了两日两夜,萧白和李平都已经觉得自己累到了极限,仓行云失了许多血,更显得虚弱。“萧白,将我藏起来,不要告诉她事实。”听着他气若游丝的话,萧白点了点头,道:“我明白。”明白,但是究竟要不要这么做,看心情。仓行云依然留在箫子山庄,只不过搬去了一个隐秘的院落静养。他失血之多,铁铮铮的汉子,也变得十分虚弱。暗自估量,休养过后他的功力若是不闭关修炼,至少要消退三成。但是搬到这里住之前,他听到了李平肯定的答复,也就放心了。水玉烟情况稳定,身子接受仓行云的血,但是创伤太大,她身子底子本来就极不好,这一养,必然至少需要大半年光景,还会稍微有起色。两个至爱的人,住在同一个庄园里,各自将养,始终碰不到面。一个雨季终于过去,迎来了暖夏,水玉烟与萧白的一年之期,马上就要到了。养了数月,四肢依旧是冰凉,不过身上的毒却是清除得一干二净。水玉烟非常疑惑,不知道李平究竟用什么方法给她治好的。问萧白,他也只是温温地道:“那场面惊心动魄,你就别再叫我们回想了。”五月十七这天,下过一场大雨,但是午后天就放晴,被雨水洗净的天空格外地蓝,风轻云淡。“玉烟,用膳了。”萧白朝廊道上的水玉烟喊了一句。水玉烟裹着小袄,缓缓走过来。她已经在床上躺了太久,路都走不好了。萧白看着她脚下的步子,微微皱起眉头,道:“玉烟,你的内力……”她脚步虚浮,不像过去那般稳健轻快,为何李平没有告诉他,她失去内力了?难怪养了这么久都不见起色,后园那头猛狮失了那么多血,养养早就生龙活虎。水玉烟淡淡一笑,道:“我已经退出江湖,还要内力作甚?”失去了内力,也就是说,她的绝妙轻功也没了,她独步天下的毒术,也将无用武之地,还有她慧园园主的绝技,都化为乌有。萧白心里有些痛,面上也只是温温地道:“说的也是。”仓行云这些时日在闭关练功,已然突破了瓶颈,更上一层楼,如今再来打一场,只怕他萧白万万不是对手了。日后水玉烟跟仓行云在一起,是不是还有内力,也不重要了。水玉烟吃着碗里的药膳,道:“萧白,我听说,你要退位?”萧白抬起头来,笑了笑,道:“又是哪一个小丫头在跟你碎嘴?”水玉烟没有回答,只道:“你日后有什么打算?”闻言,萧白怔怔地看着碗中的白饭良久。虽然早就知道他们必然要背道而驰,但是水玉烟问道他日后的打算,他还是觉得心里刺痛了一下。是的,她注定要走,穷尽他的一生,也留她不住。这在相遇之初,沦陷之初,就已经非常明了了,不是吗?“他日的事,他日再说吧。”萧白温和地笑了笑。怎么看,都相当苦涩。 4.44 今生今世 大结局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五月十八这天,仓行云早早地就安排好马车,四命中的伏命和追命随同而来,停驻在箫子山庄门口。水玉烟坐在房内,萧白替她收拾东西,口中笑了笑,道:“其实这些东西,你走了之后,也不需要了吧。”“萧白……”不管怎么说,水玉烟总觉得亏欠萧白太多,此时此景,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萧白抬起头来,看着她,温柔地笑了笑,道:“玉烟,记得么?永远不要跟我说对不起,也不要说谢谢。你还是如过去一样,如我们初见之时,那随性而为的水玉烟,我就安心了。”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这样的结局。萧白非常明白,留恋不如祝福来得轻松。虽然,心里是一万个不舍呀。终于收拾好东西,水玉烟看着家丁搬着堆满了院落的东西,不由地傻了眼,这些东西是要干什么用的?这起码有两大车吧?萧白这是放妻,还是在给她准备嫁妆?萧白见她的样子,笑了笑,道:“我知道仓行云不缺任何东西,但是这是我给你的,他若是想扔掉,你千万要留住。”水玉烟也忍不住笑了,萧白竟把仓行云的心思拿捏得如此之好,俗话说世界上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敌人,果然不错。东西渐渐地都搬了出去,院子里就剩下萧白和水玉烟。萧白替她系好披风的带子,又给她换了一个手炉,最后拿出一个扁盒,道:“好啦,仓行云再多等等,只怕他又想剿灭箫子山庄了。这东西你拿着,回去再打开。”水玉烟接过扁盒,点了点头。萧白静静地看着她,像是要将这最后一眼镌刻在心头一般,看了良久。最后,他忍不住垂下头,在她唇瓣落下轻轻一吻。水玉烟微微愣住。萧白却已经退开,若无其事地道:“我就不送你出门了,你慢些走路,别摔着了。”说完,他就转身走进房里,将门关上。门关上的最后一刻,水玉烟似乎看见他眼中晶亮的泪滴。她忍不住涌出泪水,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萧白,若有来生,我一定许给你。”箫子山庄门外,仓行云负手张望着大门,等了至少有一个多时辰了吧,为何水玉烟还不出来?不会是关键时刻,萧白不肯放人吧?“如果萧庄主不肯放人,你说少主是不是准备冲进去明抢?”追命靠在马车车厢上,百无聊赖地道。伏命依旧冷漠,回了两个字:“绝对。”追命嘿嘿一笑,又道:“若是水宫主不肯走,那么又该如何?”伏命没有回答,因为这是个蠢问题。果然,仓行云杀人的目光射了过来,追命浑身一颤,老实地闭上了嘴巴。就在此时,箫子山庄门口,终于走出一个在夏天还穿着小袄,披着披风抱着手炉,走路异常缓慢的人影。仓行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立刻箭步上前,将她打横抱起,道:“你身子还没好,萧白就该用轿子把你抬出来!”其实他更想说的是,他应该进去直接将她抱出来。显然这样做一定会让水玉烟不高兴,所以他才耐着性子在门外等了又等。水玉烟一路走出来,觉得有些累,将头靠在他肩上,笑了笑,道:“这么多人看着呢。”“怕什么!”仓行云回了一句,然后又极不甘心地看着旁边的两辆马车,道:“萧白整这一出,不会是想藏在里面跟我们走吧?”水玉烟噗嗤一笑,在他耳边小声地道:“你为什么不理解成,这是萧白送给我的嫁妆?”嫁妆这两个字,取悦了仓行云。他情绪立刻变得极好,将水玉烟送上了马车,然后自己跟着上去,才道:“玉儿,跟我回黑煞门?”水玉烟歪着头看他,道:“我还有选择的余地么?”这个男人,是这样爱她!竟然用自己的血,换得她的重生,如果这个时候,她还要拒绝他,那么她岂非草木?是的,萧白和李平都不肯告诉水玉烟,她的毒究竟是怎么解的,但是她不会看书么?当她看到了那一页,她真的是震惊了,呆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如果是萧白失血那么多,绝对没办法鞍前马后照顾她,尤其是,她竟然在房内角落里,捡到了她失踪已久的耳坠,那耳坠一直在仓行云手里,为什么会出现在箫子山庄?所有一切串联在一起,她还能想不明白么?原来仓行云一直在背后,默默地看着她走过这一路。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才能够看着她这样煎熬?但是,一如仓行云偷偷躲在背后,因为知道她不希望他出现一样,她想,仓行云一定不希望她知道这件事,所以,她也会放在心底。“你还觉得冷吗?”仓行云一把将水玉烟搂了过来,想要给她温暖,却发现她手里一直拿着个扁盒,便问:“这是什么?”水玉烟这才打开扁盒,里面不过是一张纸笺,展开来看,两人都愣住了。那是放妻书!此时的仓行云,总算是对萧白产生了极度崇高的敬佩。他这一生,从来没有这样佩服过一个人,因为一样深爱水玉烟,所以他非常明白萧白的心情,萧白这个放手,需要多大的勇气,对自己究竟有多狠心。水玉烟将放妻书装了回去,叹息道:“希望他最终放下,重获新生。”仓行云点了点头,问道:“玉儿,倘若没有我,你就会爱上他了吧?”抬起头来,水玉烟仔细地辨认他究竟是醋意呢,还是玩笑。不过,她还是从心地回答:“不会。”这个答案显然仓行云很满意,他狂肆笑开,道:“他对你这般用情,你也不会爱他?”水玉烟目光放在扁盒上,答道:“萧白,适合更好的女子。我,配不上他。”“照你这么说,我比不上萧白喽?”仓行云心里颇不是滋味。水玉烟笑道:“一个锅一个盖,很显然,我不是他的盖。”仓行云非常认同的点了点头,道:“很好,你是我仓行云的盖!”没等水玉烟说话,他又道:“玉儿,跟我回黑煞门!”水玉烟但笑,答道:“好。”仓行云又道:“我们立刻选一个日子,成亲!”水玉烟答道:“好。”仓行云接着道:“一辈子不准再说离开!”水玉烟依然是:“好。”仓行云低头看着她,十分怀疑她根本就没听进去,于是又道:“从今往后,心里只准在乎我一个人!”水玉烟抬起头来回望他,缓缓答道:“不好。”“你……”仓行云不乐意了,扑上去就在水玉烟的颈子咬了一口,不过这一次,他咬得非常轻,满满的都是怜惜。水玉烟笑得眉眼都弯了起来,道:“你忘了,还有如修,另外,我还有义姐妹,还有双儿……”难得她居然笑成这个样子,仓行云吞下心里的不平之气,忍了!反正,她已经是他的了!今生今世,他都不会放手! 本文完结公告——番外通告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纠结了那么久,虐了那么狠,终于公主文完结了。  也许是看得太多虐文了,觉得还是不够虐。好吧,我向玻璃心的亲忏悔,新文《萌厨驾到》不会虐的啦!哈哈!  《公主别任性》一书,开篇写得不是很好,能够坚持看到现在的亲,我很佩服,证明你们非常有耐心,当然回馈给你们的,就是第三卷和第四卷的精彩。  女主水玉烟的个性其实随我的内心,比较冷情,喜欢随性而发率性而为,想要任性,但是心里有在乎的人,会努力为他着想。  男主仓行云其实不是我最爱,但是他的狂戾天下的爱,也让我自己颤动。哎哟妈呀,我怎么写出这么深情的爱呢?自己都非常怀疑。  不过,我还是最爱男二萧白。  本来就是男二控的我,将萧白写成了我最爱的样子,文文里面也有提到:“他为人低调,素来温和从不露锋芒,温润的淡笑下本性却高傲。他善谋略却不喜表露,手底上的功夫从没让人瞧出深浅。当年若非他的兄弟下毒,想置他于死地,他根本就不屑箫子山庄的庄主之位。  所以,虽然在水玉烟的财富支撑下,萧白坐镇了箫子山庄,经营得有声有色,却没有用尽其力,到了一定的程度却不再去壮大。莫怪汤达业与秦天娇并不忌惮于他,不知情的人,还真以为箫子山庄爬不起来。  萧白其人,本该是放歌山水逍遥的啊。他琴棋书画无不精通,能文允武才高八斗一身绝学,身在江湖,心却在山水之外。”  这一段,就是我最初给他的设定,但是后来写到他对水玉烟的用情的时候,我差点就刹不住车了,几乎想要改男主的冲动!  显然不能改,改了就完全变样了。  整本书虐到最后,萧白送水玉烟离去之前那个永别,我把自己写哭了。  我的虐点很高,哭了,也许是因为我对萧白的爱倾诉了太多吧。男二,注定是个配呀!他的命运早就被我一手操控安排好了,所以,我更加爱他了!  说了这么多,全都是围绕着萧白转,那是因为我今天写完的呀,所以我才会沉浸在这一段情绪之中。  接下来就应该是番外篇了哟!没有哪一个亲决定看谁的番外,于是乎,我就私自做主了。  首先上的是林晓双与左锦鳞的爱恋,有点虐心,却又比较欢乐的短篇,希望大家喜欢!  第二个上的,本来我打算是宁啸和火小竹的。但是写了一万多字的时候,突然觉得写得太垃圾了!想想,要不要改一点呢?  然后会有仓行云和水玉烟之后的番外哦!肉肉哦!好难为情哦!第一次写肉文。  我心里最想写萧白的番外,他的心太苦了,我想给他另外的成全和美满,但是最近没什么时间,只怕暂时写不出来了,等以后有机会吧,写一个萧白的短篇,满足一下我对他的爱,补偿一下我对他的狠心!  好了,话不多说了,一千字到啦。各位亲,接下去看吧!会给力的哦! 第一个长评,来自萌啊呆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如再遇你,上穷碧落下黄泉,我必不会放手!”赌来的缘分,怎能不赢?世界之大,缘分就是这么奇妙,让你偶遇一次后还会有第二次。有预感,命运一定会让他们再次相遇的。  但看了下文后我不淡定了,若问无赖舍仓行云其谁?典型的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缘分也是可以由人为定的,穷追不舍的仓行云。  “你若敢负我,我就咬死你。”看这标题,我估摸着水玉烟那种性格也说不出来这么不正经的话啊,果然!那个无赖!仓行云为了追妻这面子里子可都是不要了,这姑娘家该说的话,您老倒是用的炉火纯青,节操掉家里忘带了吧?  越是美艳的女子越是有毒,叫人防不胜防,秦鸣即是如此。这本书并不像其他文中那样定的女主就是最美的,女配美,胜女主不止一点两点,却反面衬托出了仓行云并不只是一个爱慕美貌的男人。在这个严重看脸的时代,能不受美貌所惑,做到一点很难得,给仓行云点上10088个赞!  也许是水玉烟的性格太过清冷,遥遥之巅高不可攀,一身是毒吓退了多少人连爱慕都不敢。但是每一个你不敢去触及的人,总会有别人敢去追寻,万物有灵,这世上总是有一块与你最符合的肋骨。像睡美人,即使沉睡百年、还是等到了亲吻她的王子。像白素贞,千年等待,一遇许仙,终坠凡尘。  进宫报仇是势在必行,她和他刚萌生的感情在这里要分离了。那一夜,她顺着自己的心意将她珍贵的第一次给了他,在他惊讶的眼神中淡然离去。不求为她负责,但求顺应心意随他而去。在宫中斗公主斗贵妃斗大臣,在这处处充满危机的皇城,她孤身一人战斗。然他却出人意外的每日暗中陪伴她,让她知道,在偌大的世界上,你并不是孤单一人,你还有我。仓行云,有你在,她会更加有勇气前进。但愿勿忘初衷,终生厮守。  宫斗中最吸引我的是那段帝王的感情。帝王对突然得知他与心爱的女子还有一个女儿的时候,那份欣喜,那独来的宠爱,那不顾一切想要把最好的一切捧到她面前的心思,让我感动,虽然水玉烟并没有多大的感触。水玉烟说若她父皇真心爱她母亲,又怎会不断的宠幸别人。她忘了一句话:最是无情帝王家。帝王自古以来就注定要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也注定要雨露均沾不可独宠一人。论美貌她母亲不如秦天梅,他爱她,不过是因为在这人来人往的世界上,她正是他遗失的那一根肋骨。有些为这位帝王感到不平,换位思考的话便会理解他所做的一切。他能因为她的去世而放下天下苍生陪她去死吗?他不能。他能因为她的死就放弃整个后宫的女人从此独身一人吗?在那个封建的古代,他不能。因为他是帝王,所以他没资格任性。看到酷似她的水玉烟,他再也强撑不起对梅妃的动情。其实这样就够了,虽然不能常伴久久,但是你永远活在我心中。  感悟颇多,不禁扪心自问,我是谁的肋骨?谁又是我的全部呢… 番外之——娘子别赌了001相遇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对于一个嗜赌的人来说,不能赌一把,那简直就是从头痒到脚,浑身不得劲。林晓双孤儿出身,自从相依为命的师父去世之后,举目无亲。凭着自己的本事,她虽然不至于颠沛流离,但是心里面的孤冷,却是如影随形。除了轻功不错易容术不差,拥有这两种用于毒杀的技能,她林晓双简直是一无是处。除了对赌有着狂热,她样样事情都贪懒。她有钱的时候,非常有钱。作为毒娘子的嫡传弟子――第二任毒娘子,林晓双接毒杀任务的价码非常高,但是钱财到手没捂热乎,她就都送出去了。混迹市井,为人慷慨。这不是最主要的,重要的还是她好赌成性。这还不是最重要的,要命的是,她逢赌必输!但是现在,她至少有一年多没能豪赌一把了。这一切,都是为了水玉烟――她此生唯一的至交。水玉烟进宫成公主,她便潜伏去做小宫女,水玉烟离宫回江湖,可怜的她还要留在宫里,守护水玉烟的弟弟柳如修。钱呢,跟了水玉烟从来都不缺,但是在皇宫里,无非跟小太监们赌一两把小的,实在是没趣得很。但是,想生活刺激,也不带这样的!身为太子的柳如修,居然被人掳走了!林晓双心里那个焦急呀,仗着自己的轻功还算不错,迅速追去。“如果我是武功盖世的大侠,二话不说,就冲进去杀个痛快,将太子爷稳稳妥妥地救出来,但是……”张望着劫持太子的凶徒所住的客栈,她白日偷偷清点过了,他们居然有二十六个人!“唉!还是老办法,下毒吧!”身为毒娘子,也只能靠这个了。深夜,林晓双放倒了几个守卫,正要开门去救柳如修,却触动了机关,清脆的铃铛声在夜里十分响亮,对方迅速窜出来十来个彪形大汉。“他娘的,寡不敌众!”林晓双骂了一句,凭着本能就想逃命。但是没跑多远,她突然想到,柳如修还没救出来呢。于是她偷偷又折返,这回中了埋伏。三脚猫功夫,怎么逞勇救人呢?柳如修的面儿都没见着,林晓双就光荣负伤了。好吧,水玉烟,我林晓双对得起你,今日就把小命丢在这儿!“直娘贼!不知道割肉是很痛的呀!”她中了几刀,骂骂咧咧地忍着剧痛,知道自己很可能见不着明日的阳光。就在林晓双中了几刀,认命地闭上眼睛,迎接对方明晃晃的大刀之时,金属相击的声音令她连忙张开眼睛。有人在救她!一男一女两人,男的格挡住一记杀招之后,那女的丢了一枚霹雳弹,趁着烟雾弥漫,带着林晓双迅速逃离。“姑娘,你的伤太重,我们要找个地方给你疗伤,你先撑着点。”好听的男声,林晓双目光有些模糊,唯一记在心里的,就是此人好看的剑眉。她甩了甩头,想清醒些,道:“不,求你送我去落晖城慧园,我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找水园主。”水玉烟一定还不知道孪生弟弟被掳,她必须去送信。“可是,你的伤……”左锦麟心里想说的是:你自己的命都快没了,还想着报讯。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水玉烟就能救活她!但是,柳如修的安危,却是拖一天就更危险一天。林晓双坚持道:“这件事比我的伤重要!随便上点药,撑到落晖城我就死不了!你不答应我,我做鬼都回来找你!”“喂,你这人未免太理所当然,我们救了你,你还威胁我们!”那女子――单妍凤忍不住出声。但是林晓双听不到了,她昏厥过去。左锦麟叹了口气,抬头对单妍凤道:“五妹,为了救人送讯命都不要,她也是重情重义,我送她去落晖城,你不如先回镖局。”单妍凤白了他一眼,道:“要送就一起送,她伤在身上,你一个大男人,难道要剥光她的衣裳给她敷药么?”说的也是。左锦麟光是听单妍凤这么说,就觉得十分不自在。他向来是个一丝不苟严谨守礼的人,男女授受不亲这道理,他是十分在意的。“那就一起去吧,我去买一辆马车,就辛苦五妹照顾她了。”林晓双重伤之下,高烧不断,一路呓语。“玉烟……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如修……”“玉烟……你快去救他……”“我怎么这么没用……”从她零零碎碎的梦话中,左锦麟听得十分触动。江湖中人重侠义,自己出身大风镖局,由于平素时常出面和事,江湖人也送了一个侠义的虚名给他。但是,究竟是不是侠骨仁心,左锦麟自己最为了解。他不过是扛着大风镖局继承人的身份,不得不做对镖局名声有利的事情罢了。没想到,这一个小姑娘,居然能够为别人舍命。莫名之中,他不希望她死在半道上。想着,左锦麟手下的马鞭挥得更为卖力,恨不能立刻赶到落晖城。一路还算顺利,但是每每停下来小憩的时候,林晓双总会醒来,口中喃喃地道:“不能停……一刻都不能停……如修出事……玉烟一定会死过去的……”单妍凤又忍不住斥了一句:“自己的命都顾不得了,还想着别人!你不想停,我们也会累死呀!”左锦麟冲她摇了摇头,道:“她完全靠意志在支撑,就算昏厥,也不肯太久。你说她也没用,就少说几句吧。”单妍凤欲言又止,这一路在马车里,她也是看着这小姑娘强撑的样子。这小姑娘看起来娇小,武功也不咋样,没想到意志倒是不错。这么重的伤,居然一路撑了下来。“落晖城也不远了,表哥,我们快走吧。”左锦麟又开始赶车,单妍凤在车内,看着林晓双的样子,心里升起了复杂的情绪。这小姑娘究竟是水玉烟的什么人?水玉烟呀,可是她单妍凤肉里的一根刺呀!也不知道,此时仓行云在不在落晖城。想想,单妍凤又觉得自己十分可笑,仓行云对水玉烟一往情深,江湖中人尽皆知,水玉烟既在落晖城,仓行云又怎么会不在呢?虽然,他不会多看自己一眼,还是想见他一面呀。 002 莫名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一行三人终于抵达了落晖城,林晓双的情况一日不如一日,所幸在城街上就遇上了水玉烟。按理说,人已经送到了,而医仙徒弟水玉烟的医术精湛,林晓双的命绝对是保得住。这么说,左锦麟也该告辞了,但是他却选择留下来。由于是林晓双的救命恩人,水玉烟给了他们贵宾的待遇,住在湖心小岛凝香楼内。“林姑娘,你好些了么?”左锦麟坐在林晓双床铺几步远的距离,十分守礼。他救了自己的命,还每日来看自己,林晓双都觉得不好意思了,她笑了笑,道:“我身子骨好,玉烟的医术高,当然好多啦!”只有一点不好,就是精神松懈下来,她老毛病又犯啦!每天躺在床上像个废人,身上的伤还痛,这些都不打紧,只要给她一桌赌局,包治百病!可惜水玉烟十分厌恶她赌,绝不会允许她在慧园开赌的。左锦麟哪里知道她在想什么,点了点头,道:“在下看林姑娘很精神,比那些天好多了。”林晓双长相很普通,跟美丽不沾边,也说不上难看,她是那种丢在人群中就找不到她的存在,因为实在没有什么特别,一般人见了她第一眼,都不会记得住她的脸。甚至,左锦麟看见过她最狼狈的样子。身上中了七八刀,披头散发,满身血污。但是,他始终琢磨不透,自己留在这里的原因。可能,就为了她顽强的生命力,例如现在,刚刚捡回一条命,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说话间散发出灵动的气息。林晓双笑眯眯地道:“左公子,多亏了你,不然我就给那些杀――杀手给干――给弄死了。”她想说“杀千刀的”、“给干掉了”,不知道为什么,在左锦麟炯炯的目光下,林晓双竟然说不出来。早就听说,大风镖局的少镖头为人严肃十分正气。他虽然出身江湖,却有极好的教养,一定不乐意见一个姑娘家张口闭口就是脏话的。左锦麟微微抿唇笑道:“只是顺手而已,倒是林姑娘的毅力惊人,在下十分佩服。”几乎没人这样夸过她呢。林晓双咧开一个笑容,道:“没什么,我孤家寡人的,就玉烟一个朋友。”左锦麟向来话少,如果不是必要,他不善言辞。所以,听了她的话,又是抿唇淡淡笑了笑。林晓双又脆生生地道:“左公子,我欠你一条命,以后你有需要卖命的地方,尽管叫我去拼命!”瞧她说得跟男子汉似的,左锦麟笑道:“举手之劳,不是为了索取恩惠的。”说完,瞥见林晓双滴溜溜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茶壶,左锦麟便走到暖炉上,倒了一杯参茶递到她的手里,然后又规矩地回到原来的位子上坐下。“听萧姑娘说,这是千年人参,适合给你补身子。”她还没有开口说,他就知道她渴了。天下第一镖未来的总镖头,根本就没有必要这样去伺候别人,尤其还是个普通姑娘。林晓双握着杯子,心里冒出来许多疑问的泡泡。但是她又不好问出来,只得接着左锦麟的话,道:“玉烟对我,总是大方得很。”左锦麟点了点头,道:“你为她豁出性命,她对你也该如此。”林晓双心里有些小郁闷,这个左锦麟人不错,可是就是说话太没趣了,她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左锦麟连忙站起来,道:“林姑娘可要歇会儿?在下不打扰了。”这家伙走后,就更无聊了,虽然他说话无趣,好歹也有个人说话呀!林晓双将茶碗放在床边小几上,又打了个呵欠。她精神得很,哪里困了?她是赌瘾犯了!左锦麟回到自己的房间,只见单妍凤坐在桌旁,盯着他,道:“表哥,你每天这么殷勤地上林姑娘房里,是为的哪一出呀?”“你不用管。”左锦麟淡淡地道,完全没有跟林晓双谈话时的笑容。他本来就不爱说话,更不是个爱笑的人,但是看见林晓双十分无聊的样子,他忍不住想陪她说说话。单妍凤哼了一声,道:“我说表哥,喜欢你的名门闺秀多不胜数,你迟迟不肯点头挑一个成亲,舅舅和舅母已经非常容忍了。你若是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姑娘,却是林晓双这样儿的,只怕舅舅会雷霆震怒呀。”“林姑娘这样儿的,又怎么样?”左锦麟斜眼看着单妍凤,眸中闪着不悦。单妍凤终究是小姐意气,自家表哥极少对自己这样严厉,她忍不住扬高了声音,道:“表哥,她出身不高,若是长得漂亮些,也就算了。若是这些都没有,武功强些,舅舅也会喜欢的,可是你瞧瞧她……”她的话音消在左锦麟冷厉的目光下,这个表哥平时没什么针芒,但是年纪轻轻,能够带领整个大风镖局,他自然是有威严的,所以单妍凤老实地闭了嘴。左锦麟淡淡地道:“我不想按照爹娘的意愿成亲,我要找的伴侣,不需要你说的那些优点,她只需要有一点吸引我的地方就够了。”“所以说,”单妍凤问道:“林晓双有哪一点吸引了你?你留下来,是因为她吧?”左锦麟垂下眼睑,道:“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再看看吧。”从林晓双对水玉烟的态度,她应该是那种人:她不会对所有人都能付出生命,但是却可以为知己者死。只要她为一个男人心动,必然是全心全意的,绝不会转头就跟了别人。单妍凤彻底闭嘴了,从小一起长大,表哥的事情,她最为清楚。六年前那个女人,给左锦麟留下的阴影,只怕令他对美貌的女子再无期望。若非发生了那件事,左锦麟也不会变成今天的样子,疯狂利用镖局的繁杂事务来麻痹自己,因此大风镖局更上一层楼。“倒是你,别对仓行云有所遐想了,难道你认为我们家的人,还能去做妾不成?”左锦麟撇开自己的事,便说起单妍凤来。单妍凤苦笑,道:“我只是想见他一面而已。”谁知道他竟不在此。 003.其妙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左公子,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不用这么麻烦。”其实林晓双想说的是:丫的非亲非故,你总待在这儿不走,让姑奶奶认为你在索取恩情哪!如果换了别人,她早就脱口而出。但是,面对一板一眼总是非常认真的左锦麟,她实在说不出口。除了找人借钱,林晓双唯一欠恩情的就是水玉烟,现在,多了个左锦麟,就当是为了他救过自己的命,就忍下来吧。可是!救命恩人做到他这样的,也实在罕见!他简直就是将送佛送到西执行了个彻底!初期她动弹不得时候的喂食,端茶递水,到现在的聊天解闷。甚至,不善言辞的他,为了她不无聊,还特意讲了些走镖的故事给她听。那故事本来应该挺有意思的,但是从他一板一眼的嘴里说出来,真是超级没趣。听故事,哪里有上赌桌摸两把有意思呀!只要给她一张赌桌,来几个赌友,她的伤肯定好得更快。她偷偷抬眼,看了看坐在离她床铺有好几步距离的左锦麟,他正在认真地思索要如何措辞,并没有注意到她,所以林晓双悄悄地掩嘴打了个呵欠。“林姑娘,你困了吗?”左锦麟关心地问道。呀,他不是没看着她吗?怎么会知道她在打呵欠?林晓双尴尬地打了个哈哈,勉强扯出笑容,道:“没有没有。”这种场景真的是太常见了,她赌瘾一犯,就会打呵欠,而左锦麟总以为她是想睡觉。左锦麟仔细看了林晓双一眼,见她很精神并不是犯困,也就相信了她的话,道:“困了你就跟我说,你多睡会儿,我不打扰你。”“当真没有!”林晓双咧嘴笑了笑,道:“左公子,你们运镖路上肯定发生很多精彩的事,你再挑一件跟我讲讲吧。”好过百无聊赖地躺在这里,像个废人。她已经好久没有上赌桌了哇!在宫里头也没敢明目张胆开赌,偶尔跟太监们小赌一把,总觉得不够尽兴,为了水玉烟,她这回真的是豁出去了。左锦麟仔细看了看林晓双,知道她是真的无聊,所以就努力搜刮着脑中的记忆,想想有什么有趣的事可以说的。而林晓双却在打量着他,在想象着,如果能把他拉来赌一把,以他这样老实的样子,说不定她就能赢呀。两个人就这样心里各自想着事情,面面相对。林晓双又打了一个呵欠,看见水玉烟站在门口就要进来,她连忙道:“玉烟来啦。”“水园主。”左锦麟看见水玉烟进来,马上站起,朝水玉烟颔首算是礼貌,然后对林晓双道:“林姑娘,在下不打扰你们说话,就先告辞。”水玉烟看着谦逊有礼的左锦麟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大风镖局的公子,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子留在这儿,照顾饮食起居,却安分守礼。左锦麟的性子也是众所周知的,他为人刻板,将正邪分得非常清楚,本来仓行云水玉烟亦正亦邪我行我素之流,以他的性子他并不会来攀交情。左锦麟留下来是为了林晓双,先不说他存着什么样的心思,水玉烟非常想知道,他究竟知不知道林晓双的真实年龄,还有最真的性子,要知道,林大姑娘这张娃娃脸可最是欺骗世人啊。“玉烟,你不是来看我的么?看人家左公子作甚?话说回来,左公子长相,可比不得你家仓少主呀!”林晓双又打了个呵欠,靠在软枕上,无聊得很。“你的赌瘾又犯了?”水玉烟看她的样子,了然地道。她慢慢走过来,在床边的圆凳上坐下。林晓双干笑了两声,道:“这回受伤,岂不刚好如了你的意帮我戒赌?玉烟啊,姑奶奶这赌若戒得掉,男人都能生下孩子来,你信么?”水玉烟没有理会她的胡言乱语,也不想继续谈论这个问题,淡淡地开口问了心中的疑惑:“你过去见过左锦麟么?”林晓双随意摇了摇头。水玉烟又道:“他是你的救命恩人,却为何要留下来照顾你?”“他娘的,我怎么知道!”林晓双微微瞪圆了眼睛,坏笑道:“你说,他是不是怕我知恩忘报,所以盯紧我,等我好了就要我报恩吧?”她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水玉烟眼里浮起一丝无奈,道:“他若要你以身相许报救命之恩,你却如何?”“别开玩笑了!玉烟,你觉得姑奶奶我跟他,有哪点儿是搭得起来的?”林晓双只差没有跳起来。不跳起来,也是因为身上的伤。水玉烟见她这么说,也就不再去说破左锦麟的心思,只觉得左锦麟想要林晓双明白他的心意,只怕不容易。“双,你也老大不小了,当真就没想过成亲生子之事?”林晓双扁了扁嘴,道:“玉烟你再揭我伤疤,小心老娘打你!一架打不过,半架也要打!”她混迹市井,沾染了许多流氓气,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改掉。水玉烟也不想改变她,道:“你在左公子面前,怎么不摆出这副样子来?”林晓双顿时闭紧了嘴巴。水玉烟又道:“其实我觉得他若对你……也是不错的。”“玉烟,你跟仓行云好了这么久,都没有成亲的打算,你管我干嘛?”世上的男人她实在是见多啦!像仓行云这样深情的,实在不多见。让她林晓双比照着这个版本,如何找归宿?左右她也没想过要嫁人。说中了水玉烟的心事,她沉默了。“再说了!”林晓双瞟了她一眼,道:“你觉得什么样的男人,才能够容得下姑奶奶这样的老婆?”二十七八岁的老姑婆呀!换在正常人家,都是好几个娃的娘啦。如果是给人家做妾、续弦什么的,有多远,就给她滚多远!水玉烟心事重重,也没再跟林晓双多说。林晓双也不去费那些心机,除了疑惑左锦麟的目的,她真不习惯想太多。比起遇事筹谋,心思缜密的水玉烟,她可差了十万八千里。 004.做媒还包生儿子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左锦麟上水玉烟那里借了几本书,都是些小故事的,想来林晓双这样的江湖女子,也不会看什么诗词歌赋,而每天让他讲故事,也实在难为了他。干脆给林晓双看书,打发打发时间吧。“表哥,你是不是太费心了?”单妍凤双手环胸靠在门框上,她五官长得相当好,这个动作虽然不适合淑女,但是她是个走镖的英气女镖师,所以做这样的动作也显得非常自然。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挑选书籍上,左锦麟头都没抬,只道:“你还要等仓行云?”单妍凤没有回答,眼神却黯淡下来。仓行云眼里,根本就不可能有她,她心里非常明白,即使没有水玉烟,也不可能。但是不小心就迷恋上了,万般放不下,她又能如何?“五妹,不要怪我多嘴。你留在这里只是徒增伤心而已,不如趁早回去吧。”左锦麟抬起头来,严肃地道。单妍凤叹了一口气,道:“那你呢?坚决要看清楚,林晓双是不是你想找的伴侣?表哥啊表哥,你找的是未来的总镖头夫人,你觉得这样一个小姑娘,撑得起吗?”左锦麟认真地思索了片刻,道:“她年纪是小了些,不过她很有想法,不像一般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林晓双卧床以后,见的最多的也就是他左锦麟,她不是藏得住话的人,他提及江湖上的一些轶事,她总是说得有声有色头头是道,有些地方,连他这个老江湖都觉得望尘莫及。想必林晓双吃了很多苦,不然小小年纪,怎么会对世情有这么多独特的见解?“你的事你自己做主,我说不过你。但是也要提醒你,舅舅舅母的想法,你也不能不顾忌。”单妍凤自觉说不动他,从小到大都是如此。瞧他这趋势,一如六年前那拉不回来的样子。虽然这一次是小心了一点,但是人的秉性是改不了的啊。林晓双,希望你不要伤我表哥的心!左锦麟挑好了书,便站起,道:“五妹,你就先回锦绣城吧。”单妍凤垂着头,没有应答。躺了十来天,林晓双虽然走路十分的慢,不小心还会拉痛伤口,但是显然已经不影响正常起居。她原来就不是安分的人,哪里还肯躺着。“再躺下去,老娘就发霉了!”自言自语嘀咕完,林晓双突然看见左锦麟到了门口,她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刚才的话。左锦麟一心想着手中的书,没有听到她的小声嘀咕,进来看见林晓双扶着柱子站着,连忙道:“你的伤还没有痊愈,小心撑裂了伤口,快回去躺着!”说着,他就上来扶着林晓双往床上走去,林晓双本来想要拒绝,但是话到了嘴边,却又收了回去。跟这样一个没情趣的榆木脑袋朝夕相处,实在是内伤呀!林晓双真想仰天长叹,问下天公,为何不给她安排一个风趣一点的救命恩人!回到床上躺下后,林晓双才看见他手里还拿着几本书,她好奇地问道:“那是什么?”左锦麟淡淡笑道:“你不是觉得闷吗?我去水园主那里借了几本书,看着看着,就容易消磨时间了。”看书……林晓双只觉得头顶有一万只乌鸦飞过。她不是不识字,但是最讨厌看书!但是在知书达理的左锦麟面前,如果她说她不想看,只怕有点丢人吧?“左公子,我看书会觉得眼花呢。”林晓双编了一个借口。许是她的脸长得非常实诚,左锦麟完全不怀疑,道:“那,我念给你听?”念书里的故事,也好过自己讲,引得她呵欠连连好吧?多年前,已经被嫌弃过不懂情趣受过伤,这一次虽然还没确定心意,好歹也不能再走老路子了。林晓双决定认命了!老天非要安排这样的救命恩人,她除了接受,还能怎么样?总不能说:你给我滚蛋,老娘不想你对我这么婆妈!吧!想着,林晓双十分狗腿地笑道:“那就有劳左公子了。”看书讲故事!亏他想得出来!左锦麟半点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她脸上那点不情愿,他就当没看见好了。除了想到这个办法,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姑娘家相处。过去那个女人,不就是因为觉得他不体贴,陪她的时间太少,所以才转身移情别恋吗?实际上,他究竟在背后做了多少蠢事,只是她享受得理所当然而已。林晓双性子率真,也不是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出身,自然不会有那样的脾气。但是,他也应该好好地哄住,不然如何才能让她对自己动心?看见他努力地找合适讲的故事,林晓双又想打呵欠了。“左公子,你家镖局近段时间忙不忙?”左锦麟抬起头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答道:“如果任何事情,都需要我来做,那么大风镖局也该关门了。”就是这副模样!林晓双发现只要讲到大风镖局的事,左锦麟的气场特别强大,非常有少镖头的魄力,可以想见,他不是浪得虚名之辈。她又道:“那你因为我,在这里逗留这么久,也不好吧?”不知左锦麟是不是不知道她其实在拐着弯地赶人,还是以为她是因为害怕亏欠太多,所以才有此一言。他只是淡淡一笑,道:“家父虽然不主事已久,但是我不在的时候,他都会帮衬着坐镇的。”林晓双这才注意到,他今天说话不像之前一样说什么在下姑娘的了,而直接用上了你我。这又是为什么?“我说左公子,其实有玉烟在,我不会有什么事的。你真的不用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他总是把她往好的方面想,林晓双觉得不能再忍了,终于把心里想说的话说出来。只要左锦麟走了,她就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伤势一好,溜出去赌上几把,都不是问题。这回左锦麟却笑道:“可是我认为,既然我救了你,就应该负责到底,直到你恢复如初为止。”到时候,再另外找一个理由。林晓双真想说:原来这世上真的有,做媒还包生儿子的!谁来拯救她脱离恩公的阴影! 005.见识缠功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终于林晓双恢复了原来的活蹦乱跳,她迫不及待地尝试了一下轻功,发现完全没有落下半分功夫,欣喜得很。  这回,左少镖头应该可以闪人了吧?  不,她想得太简单了。他一连跟了她数天,不管是在慧园,还是在落晖城里溜达,怎么看都没有准备走人的意思。  “我已经送消息去给家父,要给自己休息一阵子,慧园环境清幽,住得挺舒适的,水园主同意我留下来小住。”左锦麟如是说。  林晓双傻眼了,敢情他真的害怕她不报恩,所以缠上了不成?她瞠目结舌道:“那你留着住下去吧,我走了!”  惹不起,姑奶奶还躲不起吗?她要偷偷溜出去过过手瘾!  林晓双又失望了,出了慧园,不管她走到哪里,左锦麟就跟到哪里,完全没有招人嫌弃的知觉。  “拜托!左公子、左少镖头、左大镖师,你别跟着我,行不行?”林晓双恨不能求神拜佛,神佛太遥远了,那就求爷爷告奶奶。  显然这条路行不通,她是孤儿哪儿来的爷爷奶奶!  左锦麟笑道:“落晖城我不熟,你就不能带我逛一逛吗?”  “你是走镖的!你告诉我你不熟?”林晓双瞪圆了眼,真想破口大骂。是谁说左锦麟不善言辞的,在她看来,他足以跟花言巧语媲美!  林晓双斜眼看着就在前面十来步远的地方,那面迎风招展的赌坊旗帜,然后摸了摸怀里水玉烟刚给的十万两银票,脸上的表情就像死了爹娘一样凄惨。  不对,她本来就没有爹娘,哪来的死?  “午时已经过了,不如我们去溢香居用膳吧。”左锦麟做了决定,就拉着林晓双的手臂,往溢香居走去。  等等!他不是说他不熟吗?怎么能准确无误地往溢香居走去?还有,他不是安分守礼的人吗?此时拉着她的手臂,授受亲亲的样子,又是为了什么!  林晓双这才发现,原来传言不可尽信呀!她被骗惨了!  还没有走进溢香居,就听见人群熙熙攘攘堵在门口,林晓双也顾不得被左锦麟拉住的手,连忙往里面钻进去。  好家伙!是秦鸣那个小贱人,仓行云那老爹究竟是怎么回事,竟把这个女人招来了。他不知道秦鸣是水玉烟的宿仇吗!  仓海中了子母同心蛊,秦鸣以此要挟仓行云娶她,还拿柳如修的性命来逼迫水玉烟毁容。  最后,仓行云身上散发着毁天灭地的狂戾气势,拖着水玉烟风一样跑了。  “完了!玉烟这回出大事了。”林晓双喃喃自语。  左锦麟问道:“蛊毒一向只在苗疆,极少在中原出现,水园主是怎么招惹了那人?”  他没有错过她的喃喃自语,林晓双心里在乎的人,也就只有水玉烟而已。这个时候,左锦麟非常嫉妒水玉烟,不知道何时自己才能走进林晓双的心里,让她牵肠挂肚。  林晓双叹了口气,道:“这个情况太复杂了,说不清楚。我得去帮玉烟办点事!”  说着,她便使出轻功掠身离去,左锦麟的轻功,根本就比不得林晓双,只能在后面追。  林晓双站在水玉烟门口,听着里头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却十分凄凉的对话,敲门道:“啊,我不是有意打扰,但是玉烟,我认识苗疆蛊王,要不要走一趟?”  门开了之后,林晓双看着水玉烟略显红肿的唇,还有仓行云阴森的目光,她连忙掉头看向别处,呐呐的道:“我曾听说,只要有蛊,必能解蛊。也就是说只要蛊虫没死,必然有办法可解。我们知道了办法,总比一面倒,被秦鸣那小贱人牵制来得好吧?”  水玉烟看着林晓双,面色不善地道:“你认识蛊王朝风,那你知不知道求朝风任何一件事,若没有他感兴趣的筹码交换,就必须用自己的身体帮他养蛊?”  她当然知道了!水玉烟在乎她,所以听她这么说在发火。林晓双被水玉烟瞪得缩了缩脖子,她呐呐的道:“养蛊成功后,也就没事了,少则三五月,多则三五年,反正对我来说没差。”  水玉烟正要开口骂林晓双,却有人比她更快。  “林晓双!”  左锦麟站在楼下的庭院内,抬头瞪视着林晓双,他就知道,为了水玉烟,她什么事都能做!但是,他怎么愿意让她去给蛊王养蛊?  他目光炯炯地道:“你不准去。”  他一板一眼,虽然正气凛然,宵小行径不齿于做,却也不是什么先人后己的大英雄,舍己救人那一套,他不会做。左锦麟实在想不通,林晓双究竟欠了水玉烟什么,为何肯做到这个份上。  但是,却也正是因为林晓双这份赤诚,他对她的心意,陡然落实。  她就是他拒绝了诸多门当户对的亲事,一直在寻找的伴侣。  林晓双居高临下,看着左锦麟道:“不关你的事。”  她说完轻身跃到楼下,迅速地掠出绣蝶楼,飘过一句话:“玉烟,你等我消息!”  话音落下之时,她人已经在湖面上。  飞掠到湖中间时,以林晓双的内力,不足以不换气就能掠过湖去,于是她将方才岸边随手操起的船桨往湖上一丢,脚尖轻点船桨之时换了一口气,再次掠起,轻飘飘地上了岸。  其他人又怎么想得到,林晓双竟然这么直接立刻就走,根本来不及拦住她。  轻功比林晓双差的左锦麟,又怎能追得上她。看着慢慢消失在眼前的身影,左锦麟拳头攥紧,朝二楼廊道上的水玉烟拱了拱手,道:“水园主,后会有期。”  说完他伸手将单妍凤拖住,迅速往岸边小船走去,准备追去。  单妍凤千不肯万不愿,身为大风镖局的人,却也拿自家表哥没有办法,只能是一路痴痴地看着仓行云,嘴巴微张,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你是要跟我追去苗疆,还是先回大风镖局?”小船上,左锦麟问失魂落魄的单妍凤。  直到上了岸,单妍凤才道:“我跟你去追去苗疆!”  左锦麟心思都放在林晓双身上,哪里顾得上去想单妍凤究竟想干什么,也没有询问。  林晓双,你最好不要有事! 006.凭什么你要管我这么多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左锦麟与单妍凤快马加鞭,找到林晓双的时候,林晓双已经在苗疆边界的朔云城住了五六天。朔云城比落晖城更为温暖,但是初春的寒气也是非常重。虽然怀揣着巨额银票,林晓双却不喜欢住大客栈显摆,她喜欢混迹市井,跟走卒贩夫喝酒猜拳,然后开赌。但是林晓双虽然嗜赌,办正事儿的时候,却从来不会沾赌。她上蛊王的梦尘阁打听过,蛊王此时不在朔云城,所以,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等待。左锦麟表兄妹俩四处找大客栈,都打听不到火小竹的消息。单妍凤斜睨表哥一眼,道:“该不会我们来晚了,林晓双已经跟蛊王走了吧?”左锦麟摇了摇头,道:“也许我们找错了方向。”离开那天,他亲眼看见林晓双带着巨额银票,所以想着她肯定住在大客栈。兴许,她就没住在大客栈。“要不然,我们再去梦尘阁打听打听?”找了足足两天,单妍凤可真不想找了。左锦麟道:“他们不会透露,我们不是试过了吗?”“我说,这朔云城也不大,她还能上天入地了不成!”林晓双长得也忒没特色,除了用小姑娘形容,没有别的更具体的了,这种人扔在大街上都会被人潮吞没,谁见过一眼就能记住?单妍凤心想,只怕除了她那个心里有阴影的表哥,没人会看得上林晓双吧。左锦麟停下脚步,转头对单妍凤道:“五妹,你就回客栈吧,我自己去找得了。”单妍凤点点头,道:“好吧。”就在转身的时候,单妍凤突然盯着街角的一个小饭铺,她马上拉住左锦麟,道:“表哥,你看那不就是林晓双吗?”左锦麟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果然看见林晓双在一群走卒贩夫之中,除了她全部都是男的,还有一两个不畏春寒,赤着上身喝酒。他看得匪夷所思,脚步却已经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竟看见林晓双一脸兴奋地盯着一群男人围着的桌子,那上面堆满了零零碎碎的银子和铜板,中间放了一个碗,碗里有三枚色子。“这是赌桌呀!”单妍凤自然也看到了,她十分惋惜地看着左锦麟,道:“表哥,你还是重新找一个喜欢的人吧。”左锦麟心里确实是有些失望,不过,很快他就看见林晓双离开了赌桌,坐到一旁的桌子上吃饭。看起来,并没有参与,也许,她也就是觉得新鲜吧。他举步走过去,唤了声:“林姑娘。”林晓双怔了一下,抬头看见这两个衣着华贵,男俊女美的表兄妹站在自己面前,与这简陋的小饭铺格格不入。单妍凤看了一眼桌上的咸菜和白饭,眼中飘过一丝鄙夷:“林晓双你丢不丢人,水玉烟若是看见你这么抠门,不被你气死?”林晓双忍不住反唇相讥:“有你什么事!”从小孤苦伶仃,后来跟了师父,虽然日子是好过多了,林晓双也爱吃肉,但是对吃当真是不讲究,只要能吃饱就行,没有肉也不是特别在意。尤其是后来师父去世,她喜欢上赌,沉浸在赌里面,从此就更不在乎吃什么了。左锦麟上前,将林晓双拉起就走,边走边道:“你跟我来。”“哎,我还没给钱呢!”娇小的林晓双,被高大的左锦麟拖着大步走,看起来就像老鹰捉小鸡一样,而林晓双挣扎得厉害,他干脆一把搂住她的腰身,稳稳地往前走。单妍凤忍不住笑出声来,丢了碎银子在桌上,跟着去看好戏。不知道左锦麟接下来想做什么?六年来,他总是冷冷静静,她从没见过他失控的样子,更没见过他不顾男女之防,竟然抱住一个姑娘家。似乎,面对过去那个女人,他也一直是安分守礼的,就连拉拉小手都几乎没有。林晓双一路被半拖半抱到了左锦麟住的客栈,此时没什么好脸色地坐在桌旁。左锦麟朝尾随在后的店小二点菜:“人参乌鸡汤,熘肝尖,红烧蹄膀,盐水焯菠菜。就这么多,尽快送上来。”店小二下去了,左锦麟转过头来对林晓双道:“你的伤虽然好了,但是失血过多,最好吃些好的补血益气。光吃咸菜白饭,你是在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林晓双睁着圆滚滚的眼睛,没有说话,显然对强行拖到这里来,十分不高兴。单妍凤单手支颐坐在一旁,心里十分不平衡,酸溜溜地道:“表哥,我们兄妹十几年,没见过你对我这么关爱,你的心,可真是长偏的哪!”看他对林晓双的那副神情,单妍凤就知道他在生气。左锦麟生气的时候,表情跟平时没有什么不同,就是眸色显得特别黑,目光也冷厉一些。原先还以为,他是因为林晓双方才的所作所为生气,听了他的话,才知道,原来是在气她不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呀。左锦麟似乎没听见单妍凤的话,依旧盯着林晓双。林晓双撇了撇唇,用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道:“我自己身子,自己知道。”天啊,这表兄妹俩,能不能放过她!她不需要他们鸡婆呀!左锦麟盯着林晓双看了许久,才换了一个话题:“你住哪儿?”从她的吃食,还有出现的地方,就能够想象,她住的地方,绝不是什么好地方!果然,林晓双答道:“就刚才巷子里面那个小客栈。”那小客栈,这两天他经过无数次,就没看见有一个姑娘进去过,里面全都是光着膀子喝酒的汉子!左锦麟忍住想发飙的情绪,道:“待会吃完饭,去收拾东西过这边来住。”林晓双不依了:“凭什么你要管我这么多,我喜欢住在那里不成么!”她不是没有钱住好的吃好的,她之所以住在那里,是因为她喜欢市井!平头小百姓之中一个温暖的笑容,比锦衣玉食好得多!左锦麟又怎么知道,她想要的是温暖和热闹,而不是体面和身份。单妍凤自顾自地倒了杯茶,不知道自家表哥打算如何应付。这林晓双脾气倔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那时候要死不活躺在马车里,他们就看得出来。只要马车停下,不管刚睡过去多久,她都会立刻醒来,如果他们不肯马上赶路,她就要下车,说要自己去落晖城。但是,自家表哥也不是省油的灯哪!他坚持的事情,就是父母也拿他没办法。 007.话可不能乱说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然而,左锦麟说出的话,令单妍凤差点从长凳上跌下来:“那好,我跟你一起去那边住。”天下第一镖大风镖局未来的总镖头,居然跟一个小姑娘妥协。自降身份去住简陋小客栈?“表哥,你疯了吧!”“……”林晓双也傻眼了。直到吃完了饭,左锦麟果真收拾起东西,拖着林晓双往小客栈去,两个女人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林晓双心里满满疑问。左锦麟是哪根筋搭错了么?他们萍水相逢,甚至他还是她的救命恩人,不向她索取恩惠也就算了,还百般对她好,这是为什么?林晓双心里那个复杂呀,不知道怎么说。最叫苦不迭的,却不是林晓双,而是单妍凤!她一个美貌的千金小姐,平时走镖也是特殊照顾的,从来没有跟一群臭男人住在这么破旧的客栈。那些人好像八百年没见过女人了,林晓双长得普通还好,像单妍凤这样的美色,进进出出都被人盯着瞧,那目光简直就在剥她的衣服,甚至有人还流了口水,叫她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客房非常简陋,房间之间只是隔着木板,半夜还听到隔壁传来男女厮混的呻吟声,还有床板摇晃的剧烈震动声。单妍凤一个黄花大闺女,听得面红耳赤,觉都睡不好。而这些,就是林晓双害的!但是左锦麟却好像没发现这些似的,每日殷勤地照顾着林晓双。这不,今儿个看见一个点心铺子生意火爆,铺子前排起了长龙,他少镖头居然排队去给林晓双买点心!林晓双哪里知道,左锦麟究竟费了多大的劲才买到这些绿豆糕。盯着他细心一块一块夹出来,安放在碟子里,她唇角抽了抽,在左锦麟殷切的目光下,勉强抓起一块放进嘴里。她不爱吃甜食,看着就腻味,进了嘴里更是甜腻得可怕。可是,在性子死板的左锦麟殷切的眼神之下,她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不知为何,在他面前,她有点害怕最真实的一面暴露在他面前。或者是因为,她怕被左锦麟看不起,怕看到他鄙夷的目光。“味道怎么样?我听很多人都说,这家点心做的不错,就买来给你尝尝。”左锦麟见她吃了下去,便问。林晓双刚想说不需要这么麻烦,就看见单妍凤站在门口,阴阳怪气地道:“我就说表哥不爱甜食,怎么会去排队买绿豆糕,总归不是送给我的,原来是讨好心上人啊。”闻言,左锦麟脸色微微一沉,林晓双则是为了“心上人”这三个字惊愕。谁来告诉她,心上人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某人喜欢另一个人的意思?换句话说,单妍凤认为左锦麟喜欢她林晓双!她期期艾艾地道:“凤五姑娘,话可不能乱说,会引起误会的。”别开玩笑好吗?左锦麟少年得志家世优越,虽然长相不比仓行云出色,性子不比柳如修讨喜,但也是人中之龙的角色。反观她林晓双,一把年纪的老姑婆,从小孤苦伶仃,要家世没家世,要相貌没相貌,甚至连要人才也没人才。她除了下毒杀人和混迹赌坊,平生无所好。这样的人,跟左锦麟相提并论,就是朔云城门口的小乞丐,都看得出两个字:不配!单妍凤冷哼了一声,道:“误会?你问表哥,是不是误会他自己心里清楚。”林晓双对单妍凤那张美则美矣,却又冷又傲的脸非常不爽,不及左锦麟做出什么接茬,忍不住问道:“凤五姑娘,我林晓双究竟哪儿对你不住了,你一定要这么针对我吗?”单妍凤又是哼了一声,道:“别的先不说,我们能不能别住在这个客栈里!”林晓双回敬了单妍凤一声冷哼:“又不是我要你们跟的!”她林晓双更加不希望与他们表兄妹为伍好吗!左锦麟紧迫盯人,先别说她不敢上赌坊,就连说话都小心翼翼,就怕不小心爆粗,让左锦麟看不起。还有,左锦麟每天的任务就是劝说她,千万不要拿自己跟蛊王交换条件,说的她耳朵都长茧了。单妍凤不乐意了,她大步迈进门来,道:“林晓双,别以为有我表哥护着你,你就可以嚣张!”林晓双不甘示弱,拍了拍桌子站了起来,一只脚踩在长凳上,撸起袖子,道:“你也别以为我就好欺负!姑奶奶活了一把年纪,除了水玉烟,还没怕过哪个女人!”她这架势,真像市井女老大,好生粗鲁,与她十五六岁的外貌十分不相称。见状,左锦麟皱了皱眉头,道:“别吵了,有什么坐下来说。五妹,林姑娘比你年纪小,你也让着点儿她。”林姑娘比你年纪小?林晓双一个头两个大!她至少比单妍凤年长七八岁好不好!她正想开口反驳,看见左锦麟认真地看着她,请求她多包涵的目光,她硬生生地把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见他眉头轻锁目光调转到她身上,踩在长凳上的脚也不由自主地放了下来。这下才有误会好吧?左锦麟今年该是二十六了吧,比她还要小那么两岁呢,她林晓双已经是二十八岁的老姑婆了。单妍凤见左锦麟开口,也就灭了自己的气焰,一屁股坐在长凳上,冷着脸,拿过绿豆糕就吃。林晓双心里暗忖:快吃吧,赶紧吃完,我可不想吃这甜得腻死人的东西。然而事实却是天妒英才呀――“五妹,你留着点儿。”左锦麟这话叫林晓双的心猛地一沉,她连忙打哈哈道:“没事儿,凤五姑娘想吃就让她吃好了,我不饿。”单妍凤实在不想待下来,拿了两块绿豆糕,闷声不吭就往门外走。自家表哥时时刻刻讨好林晓双,而林晓双那个蠢女人,居然还不知道是为什么,她单妍凤看了就窝火。尤其是……林晓双是水玉烟的至交朋友!想到这点她心里就膈应。林晓双噘着唇,看着单妍凤拍上的门板,再看看盘中的绿豆糕,又觉得一阵头疼。左锦麟以为她在生单妍凤的气,就解释道:“五妹这样的态度,不是针对你,她向来与人和善的。只不过……只不过她喜欢仓少主,仓少主却爱水园主。”“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林晓双瞪圆了双目,她心里那个无辜啊,这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凭什么怒火要发在她身上?看着她瞪大双目的娇俏模样,左锦麟笑了出来,道:“因为你是水园主的朋友,自然而然,五妹将你们归在一起看待了。”左锦麟很少有笑容,最多微笑、淡笑,认识了这么久,林晓双也没见过他笑开的样子,这突然见到,还真是相当……惊艳!他五官长得也算是非常好,就是黑了点。如果皮肤白一点,也称得上是个美男子,可惜他性子很严肃,所以少有笑容。没想到他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竟是让人如沐春风般,甜滋滋的。一个大男人这么可爱,是不是有点罪孽啊?这样的笑容陪衬,口中甜腻的绿豆糕,突然也觉得不那么难吃了。左锦麟又道:“五妹多多少少有些小姐脾气,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多担待点儿。”林晓双非常想说:你的面子值几个钱?但是看了看左锦麟非常认真的样子,最终没有说出口。为了日后不再被甜食荼毒嘴巴,她赶紧告饶:“左大镖师,日后这些小点心什么的,你就别破费了。我怕吃多了胖起来,像个球儿一样可就不好啦。”左锦麟听她脆生生的话,又是一笑:“那你想吃什么,以后我不买点心,买你想吃的。”林晓双多想说:我喜欢小油鸡、烤鸭、风干鱼……可是看着左锦麟那严肃斯文的模样,话到了嘴边,生生地又咽了下去。唉!左大镖师啥时候才能不管她啊?他一直对她这么好,她怕自己把持不住,对他动心呀!从单妍凤的眼里,她都看得出来,像她林晓双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年纪,若是进大风镖局的大门,就算是做妾,只怕都没有资格。看多了仓行云对水玉烟独一无二的专宠,她林晓双认为,要么就不动心,要爱就要专一。但是自己这个年岁了,什么都是不可能啦。“林姑娘,我还是觉得,你多考虑一下,不要拿自己的身子做交易。”左锦麟老话重提。这话听得不明不白的人,还以为她林晓双准备卖春呢!她忍不住瞪了左锦麟一眼,但见他十分严肃,如果她戳破他的语病,只怕是自己找尴尬。“那你有更好的办法吗?”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仰头就灌了下去,想冲淡嘴里的甜腻味道,但是喝得太急,狠狠地呛了一口气。左锦麟连忙给她拍背顺气,道:“怎么样,好些了么?”他能不能不要对她这么温柔?林晓双真想跳开三步远,但是看见他认真温柔的样子,又忍了下来。“左大镖师,以后我不吃这些什么糕呀饼呀的,一定是太粉了,所以才会呛住的!”她干脆顺着台阶,想断绝跟甜食的一切渊源。左锦麟见她这个样子,就点点头,道:“好吧。”但是,她不是喝水呛到的吗? 008.美人蛊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三个人就这么在小客栈里住了大半个月。林晓双终于得到消息,蛊王朝风到朔云城来了!收到消息,她二话不说就往位于朔云城东的梦尘阁去。林晓双到了,左锦麟自然是跟着,单妍凤虽然一直与林晓双不对盘,但是也跟在后头,不知道为什么,单妍凤显得有些紧张。“你想解子母同心蛊?”坐在主位上的朝风,是一个看起来就让觉得很危险的人,如果说仓行云像一头猛狮,朝风言行举止则像一只优雅的豹子,目光又像天际翱翔的雄鹰,锐利得叫人看了就心就发抖。林晓双脆生生地道:“是的,求蛊王提出条件,我愿意交换!”蛊王尚未表态,左锦麟瞪着林晓双道:“我一直跟你说不准拿自己做交换,你是没往心里去么?”林晓双回瞪他。朝风看着左锦麟,倏地一笑,目光越过左锦麟,放在两人身后的单妍凤身上,他慢条斯理地道:“这位姑娘是……”单妍凤只觉得他的表情透着说不出的邪魅,黑眸里的光芒却格外锐利,充满野性的活力,但是凤五姑娘岂是胆小怕事的姑娘,她微微扬起了下巴,道:“本姑娘单妍凤,来自大风镖局。”“大风镖局……”朝风默念着这几个字,目光却始终没有从单妍凤身上撤离。单妍凤本来没有惧怕,但是被朝风肆无忌惮的眸光瞧久了,心中不免觉得有些发毛,她轻咳了一声,给自己壮了壮胆,道:“蛊王阁下不常在中原地区走动,没听说过大风镖局,也是正常的。”一旁的林晓双听了她的话,只想抚额轻叹。这女人是没听说过蛊王大名吗?朝风这个人眼里,他自己就是天,根本就不吃金禧王朝皇帝的那一套!得罪了蛊王,不是死,就是永生困于苗疆,用于养蛊。想着,林晓双忍不住微微退了一步,揪住左锦麟的袖子拉了拉,使了个眼色叫他管住自己的表妹。但是左锦麟又怎么看得出林晓双想说什么呢?这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跟屁虫!林晓双在心里咒骂完,脸上却堆满了笑容,对朝风道:“蛊王大人,先来后到,我先来的,你先跟我做完了交易,再去跟凤五姑娘商量好么?”看着林晓双谄媚的狗腿模样,左锦麟眉头轻轻皱了起来。他十分不喜欢她这样卑微地求人模样。朝风却是邪魅地笑了笑,道:“这也不是难事,林姑娘是知道本尊惯例的,看在你我有数面之缘的份上,本尊愿意与你交易。”林晓双目的达成,正想说一言为定,却见朝风看着单妍凤道:“林姑娘,就拿跟着你来的这位单姑娘,来换子母同心蛊的解蛊方子吧。”他此言一出,当下林晓双、左锦麟和单妍凤三人都震惊。林晓双忙不迭道:“不行,蛊王大人,我跟这位姑娘不熟,不能替她做主!”朝风懒洋洋地道:“林姑娘,本尊只给你那么一次机会,你若不愿意,那么本尊也绝不勉强。”左锦麟上前一步,抱剑行了个江湖礼,道:“蛊王阁下,在下与林姑娘是朋友,单姑娘是在下的表妹,在下愿意以微薄之身,与阁下交换!”林晓双十分吃惊,她一直猜不透左锦麟跟着自己,对自己这样好,究竟为了哪般,如今他还愿意为自己牺牲!她忍不住拖住左锦麟手臂,道:“喂,左锦麟你想清楚,你不用这么帮我!”单妍凤斜睨着林晓双,嗤笑道:“我说林晓双,你究竟是不长心,还是不长脑子呀?”这明显的拐着弯儿骂人,林晓双立刻回瞪单妍凤,道:“我的事跟你有关系吗?”单妍凤笑了,虽然不是什么真心诚意的笑,仍令她秀美的五官散发着极为美丽的光彩。她微哼一声,道:“如果方才我没听错的话,这位蛊王大人想要交易的不是你,你不抓紧时间求我,还要跟我吵架么?”左锦麟不理会她们的争吵,面向座上的蛊王,十分诚恳地道:“舍妹年少不懂事,请蛊王阁下莫要为难于她。”在他看来,是单妍凤方才不懂分寸,激怒了朝风,故而朝风故意为难。但是朝风却是沉沉笑开,他长身站起,朝单妍凤走了过来,一字一句地道:“不,本尊打算养美人蛊,要你这么个男儿身做什么?”闻言林晓双眼睛一亮,连忙道:“蛊王大人,我就是女儿身啊,还是我来吧!”朝风斜眼觑了觑林晓双,嗤的笑了,道:“难道林姑娘认为,你比单姑娘长得美貌么?”他这是在贬损她林晓双长得差么?林晓双的脸色顿时黑了。此时的左锦麟,也非常明白,朝风目标已经定在单妍凤身上,任他们说什么都没有用了的。他心里十分乱,不管是林晓双,还是单妍凤,他都不想交出去。单妍凤迎向朝风的目光,道:“蛊王阁下,在身上养蛊,可会痛苦?”朝风笑了笑,道:“美人蛊是不会痛苦的,只会叫人……”不等朝风说完,单妍凤脱口而出:“那我就答应你,你把解蛊的方子交给我表哥,我就跟你走!”她美丽的脸庞上,是异常坚决的神色。左锦麟虽然知道单妍凤心系仓行云,却也不知道她竟然愿意为了仓行云舍弃自身。她究竟知不知道,她一个云英未嫁的黄花闺女,跟着朝风进了苗疆,回到中原以后将会受多少人指指点点?“五妹,你不要冲动。”左锦麟十分忧心,向朝风道:“蛊王阁下,舍妹不懂事,请不要将她的话当真。”朝风却没将左锦麟看在眼里,他定睛望着单妍凤,问道:“你跟林姑娘不是一路人,为何愿意帮她?”单妍凤抿唇淡笑,道:“本姑娘不是为了林姑娘。”朝风微微攒起眉头,道:“那么是为了水宫主?”单妍凤冷哼了一声:“水玉烟,她不配!”“那么,”朝风眼色沉了下来,道:“你是为了仓行云?”单妍凤沉默了,左锦麟叹了口气,林晓双觉得十分吃惊。她虽然知道单妍凤喜欢仓行云,却不知道痴迷到了这种程度。仔细地看了默认的单妍凤,朝风冷冷地道:“本尊不管你是为了谁,跟我走了之后,不准再惦记着过往的事!” 009.风水轮流转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不能惦念过往,也就是说,永远没有争取仓行云的机会了。单妍凤闻言一怔,她敛下美目,咬了咬唇,良久之后,才道:“好,我同意!”然后,左锦麟和林晓双都看见朝风笑了,那笑容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有些嗜血的味道啊。朝风露出白晃晃的牙齿,道:“好,就这么说定了。”单妍凤就这么留在了梦尘阁,而朝风也给出了子母同心蛊的解方。“现在怎么办?”客栈房内,林晓双手中拿着子母同心蛊的解方,却实在欢欣不起来。唉,谁能面对着一张黑脸开心起来啊。左锦麟失了表妹,他本来肤色偏黑,此时脸上更黑了。他不断想办法要劝阻单妍凤,但是单妍凤却绝不肯毁诺。见左锦麟不说话,林晓双又道:“就算凤五姑娘后悔了,蛊王可不会放过她!”她说的左锦麟又怎么不明白。他叹了口气,道:“我该怎么跟姑母交代啊!”林晓双又怎么知道该怎么办,她现在只想快点回去找水玉烟。她虽然会用毒,却不懂得医术,这解方她半个字都看不懂。左锦麟敛眉思索了一会儿,道:“我们先回去吧,送你去落晖城之后,我得赶快回镖局,请示一下长辈的意见,再来找蛊王要人!”于是两人默默地整了行装,准备快马回落晖城。林晓双自然不愿意要左锦麟送,但是左锦麟却异常坚持,她是吃不住他。出城不到五里路,林晓双就后悔没有反抗到底了。她轻功见长,易容术精湛,想要逃命绝非难事,但是偏偏身边拖了个左锦麟。看着将他们去路拦下的十数个人,林晓双深觉头痛,不耐烦的道:“宁啸,你一定要这么阴魂不散么?”该死的兔崽子与秦鸣,姐弟俩成天想着对付水玉烟和柳如修。宁啸坐在马上,嘿嘿一笑,道:“将你手中的解方交出来,我自然离你远远的。”“你休想!”林晓双哼了一声,十分想立刻走人,但是想到左锦麟是为了她才来朔云城的,总不好丢他给宁啸折磨。更何况,左锦麟还是她的救命恩人。宁啸右手举起,轻轻一挥,身后的十数个属下便扑了上来。“务必把解方损毁,不择手段!”左锦麟长剑出鞘,卷进混战之中。林晓双轻功好,武功却很糟,险象环生。她身上带的毒不多,本来毒娘子也是暗杀见长,不像水玉烟那么高段,所以她只能闪避。左锦麟剑术武功虽然都不错,但是毕竟不是仓行云那样的绝顶高手,他稳扎稳打的招数,单打独斗是极好,但是以一敌多就势单力薄寡不敌众,数十招过去,他身上已是伤痕累累。“林姑娘,你先走!”左锦麟又中了一剑,心知自己扛不了多久,忙朝林晓双喝道。林晓双看着宛如从血池中捞起来的左锦麟,心里狠狠地被撕扯着,她飞身掠到他身边,却防避不及,手臂被砍了一刀。这一刀深可见骨,林晓双痛得惊叫了一声。随后又被人一脚踹在地上,对方便把她随身的包袱给拿走了。林晓双又怎么会把重要的东西放在包袱里,宁啸阴狠地道:“给我搜她身上!”说着,他又朝林晓双道:“林姑娘,我劝你识相一点交出来,留你们性命也无妨,否则,我就让他们将你剥光,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那可划不来啊。”林晓双听得万分惊惧,看着团团将自己和左锦麟围住的十几个人,再看看伤得奄奄一息的左锦麟,他还想举剑反击。林晓双知道时不我与了,按住他的手,忍不住骂道:“宁啸你这个兔崽子!”“嗯?”宁啸目光钉死了林晓双,阴测测地道:“你是决定死命挣扎么?”林晓双按着胸口的暗袋,忍着手臂上的剧痛,狠狠咬了咬牙,把心一横,将解方拿了出来扔在地上。趁着这个时机,她吃力地运劲抱起左锦麟,纵身飞掠而起,往朔云城去。拖着血人一样的左锦麟,林晓双吃力地走进了朔云城唯一一家医馆,将左锦麟放置在诊床上,她就揪了一个大夫过来,劈头就道:“快给姑奶奶治好他!他若是死翘翘了,你就给姑奶奶滚去见阎王!”那大夫被一身血污,却凶神恶煞的林晓双吓住,给左锦麟治伤的时候,手也不停地发抖。林晓双又喝了一声,道:“手脚麻利一点儿!你在哆嗦给鬼看吗!信不信姑奶奶剁了你的手指!”左锦麟一路上都撑着没有晕过去,此时见了林晓双这副母夜叉的样子,虽然虚弱,却忍不住开口道:“你别骂他了,快叫个人,给你的手,上药包扎。”不枉他一心想对林晓双好啊,她紧张他都忘记自己身上的伤了。林晓双这才觉得痛得不行,唤了另一个大夫过来,叫对方给自己上药。那人见了她凶巴巴山大王的模样,也不敢说什么,老实得很。终于都拾掇好了以后,砸了足够的银两,医馆给他们腾了一个房间,林晓双便硬着头皮照顾起左锦麟来。照顾一个人对林晓双来说不是难事,她从小就是跟着师父长大的,什么活计都干过。照顾左锦麟也是应该,毕竟这家伙也曾这么照顾她,尤其又是为她林晓双受的伤。而且,弄丢了单妍凤换来的解方,林晓双心里却是也很过意不去。但是,空暇的时候,林晓双时常在想着,究竟左锦麟为什么要这么护着她?她林晓双究竟何德何能,让左锦麟卷进她的是非之中来?难道,单妍凤说的是真的,他对她林晓双有什么用心?不是她妄自菲薄,她真的想问:你脑袋被驴踢了吗?眼睛瞎了才会看上姑奶奶我!他们之间的差距,何止云泥啊!“林姑娘,你在想什么呢?”看着林晓双拿着蒲扇,坐在药炉前面发呆,躺床上的左锦麟淡淡地问。“啊?”林晓双回过神来,道:“没什么。”她能说,她在想:左锦麟你瞎了才会看上我么?左锦麟也不追问,道:“你送了消息去给水宫主没有?”林晓双点了点头,道:“我觉得有些奇怪,为何我连续送了几个消息去给玉烟,她都没有回应,她若收到消息,绝不可能不理会。难道她出事了么?”一提起水玉烟,林晓双面上就是一阵忧愁和焦虑,林晓双本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啊。有那么一瞬间,左锦麟相当嫉妒水玉烟。看着林晓双忧心的样子,他终于忍不住问道:“为何你愿意为水宫主,付出那么多?”林晓双叹了口气,回过头来,道:“这就是好久以前的事了。”说着,她笑了笑,道:“上回我躺床上,你给我讲故事,这一回,我给你说说吧。”她绝对讲得有趣得多!左锦麟见她转眼之间神色恢复了正常,也就点了点头。林晓双仔细回想了一番,慢慢地道:“我是一个被父母遗弃的孤儿,被我师傅捡了回去,多年来相依为命。后来师傅去世了,就剩下我一个人……”她回忆的神色有些淡淡的哀愁,左锦麟忍不住打断她:“你又是怎么遇上水宫主的?”林晓双笑了笑:“我这个人呢比较懒,学艺不精,想要对付别人反而差点害死了自己。那是一个大雪天,我就在想,很快雪就要埋了我,这也不错,连棺材都省了!”闻言,左锦麟眉头轻皱,斥了一句:“别胡说!”林晓双眯眼笑道:“那时候我觉得好冷,回想自己的一生,也真的是一点温暖都没有。然后,我就遇上了水玉烟,她救了我的命,给我饭吃给我衣服穿,却从不过问我的事,这么好的宿主,从此我就赖上她了。”“水宫主何其冷情的一个人,你居然将她视为温暖?”左锦麟觉得非常不可思议。林晓双嘿嘿笑道:“玉烟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她从来不问缘由,只要我提出要求,即使是不怎么甘愿,也会满足我。她不问缘由对我好,我自然要回报咯。”原来她想要的是温暖,那么他给她温暖,是不是她就会动心?左锦麟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对你好,怎么不见你回报?”她甚至毫不知情!林晓双愣住了,许久后,才诺诺的道:“我这不是,为奴为婢地伺候你报答吗?”如果不是身子状况不允许,左锦麟真想仰天长叹。他自己都时常被单妍凤说成是榆木脑袋了,如今他终于开窍,没想到偏偏看上一个不长心的女人!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林晓双不知道左锦麟心里想什么,又道:“等你伤好后,你回大风镖局,我留在这里等蛊王。”“你还要用自己去换解方?”左锦麟心里又升起一阵怒气。林晓双叹了口气,道:“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是你觉得他会要我去养蛊吗?”她非常有自知之明的,不需要蛊王提醒,她也知道自己别提美人,充其量,她只是个人而已!就是因为这样,林晓双才觉得左锦麟的眼光很有问题,她都已经二十八岁了,早就打定主意,像师父一样独身到死那一天。最要命的是,也没有男人愿意娶一个二十八岁的老姑婆吧?左锦麟只是被她娃娃脸的外表骗了而已啊。她最好保持距离,害不害他无所谓,不要害了自己才是真!若真跟左锦麟有什么牵扯,大风镖局的人不见得容得下她,她一定会遭受大风镖局各种看不起的。为一个男人,承受所有人的目光,她可能做不到呢。 010.你不要爱我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左锦麟伤好后,就想动身回大风镖局。但是,他百般放心不下林晓双,尤其是亲身经历了宁啸的杀招,就怕还会卷土重来。“你放心啦!宁啸姐弟俩最拿手的,是利用玉烟最在乎的人,来打击玉烟。所以就算抓住我,也不会弄死我的。”林晓双将包袱往左锦麟手里一塞,就要推他出门。就是受伤,他也不愿意发生在她身上,她又怎么知道呢?左锦麟叹了口气,道:“你轻功好,打不过就赶紧跑。”林晓双点了点头,道:“我脚底抹油很快的,你别挂心了。”左锦麟又道:“别住在小巷子里了,都是些男人。”他为什么要管这么多!林晓双在心里哀嚎,但是又不忍心拒绝他的认真,才道:“行行行,我住好一点的。”左锦麟拿出一叠银票,塞到林晓双手中,道:“好好吃饭。”江湖传闻为什么不告诉她,左少镖头左大镖师左大公子其实是这么婆婆妈妈的一个人!林晓双噘着嘴,道:“你别这么啰嗦行么?”他啰嗦?左锦麟没来由想生气:“你这么不会照顾自己,还要说我啰嗦?”林晓双真想说:我这么不会照顾自己,请问,我一个孤儿是怎么长大的?还活了二十八岁高龄咧!但是她没有说,只道:“好啦好啦,你快走吧!”看着她迫不及待地赶自己走,左锦麟心里有些失落。无论他为她做什么,她都不会动心么?究竟为什么?她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为什么能够这样沉得住气?为什么能够看透这么多世情?为什么在乎的事情这么少?他真怕这一分别,再见到她的时候,之前的努力全都前功尽弃。但是眼下,他不能不顾单妍凤。想着,左锦麟伸手将林晓双抱进怀里,道:“好好的,在这里等我。”林晓双被他猛然一抱惊愣住,两个人靠得这样近,她清晰地听到了他的心跳,也感受他浓烈的不舍。他喜欢她,在乎她!她相信了,甚至也觉得自己十分贪恋他送来的温暖,但是,她的理智告诉她,跟他在一起,一定会受伤!“左大镖师,你再不出发,都中午了。”她冷静地提醒。左锦麟这才放开她,看着她清澈的目光,完全没有为他所动的样子。他按住自己内心的那丝苦味,道:“林晓双,你……”他想说:如果不是情况突然,我一定不会放开你,直到你心里有我为止!但最后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就这样跨过马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疾驰而去。林晓双目送小黑点直到看不见,才转身走进城门回客栈。相处不过数月,她心里空落落的感觉,究竟是怎么来的呀?当年水玉烟一个伸手,让她感受到了温暖,她就愿意为水玉烟付出生命。但是左锦麟对她这般好,她却不能不抗拒。如果有需要,她可以为他牺牲。但那绝不包括,与他长相厮守。左大镖师,你……不要爱我。 011.你在怕什么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漫无目的的等待,等蛊王的消息,等水玉烟的回音,等……其实她也有等左锦麟回来吧?之前日日相见不觉得,如今分别已久,才知道,其实她心里已经把他装进去。百无聊赖之下,林晓双的眼睛盯上了赌坊的旗帜。“来来来,买定离手了!”“大!大!大……”“庄家通杀……”……这熟悉的场所,熟悉的纷乱嘈杂,实在是太让人兴奋了。林晓双游走在赌坊里,着实过了一把瘾。林晓双在朔云城里住了好几个月,也不知道为什么左锦麟迟迟不来,更想不通水玉烟为何杳无音讯。她不断送讯,却永远是石沉大海。直到,她身上的盘缠全部都输光,能借的人也都借过一遍,这才不知道怎么办。幸运的是,就在她饿了好多天的时候,水玉烟终于来了!水玉烟发生了很多事,跟仓行云分开,嫁给了默默守护她的萧白。林晓双光是用想的,就知道水玉烟心里究竟破了多少洞。爱之一字,最是伤人。转念一想,左锦麟一去不回,只怕分开时日长一点,必然也是把她忘了吧?这样最好,他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在他看来,她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他既不知道她就是杀人如麻的毒娘子,他更不能想象她好赌成性。左锦麟何等良好的教养,她不过山野村姑,何止云泥之别。如果她年轻个八岁,也许还会不顾一切奋不顾身一头扎进爱河。但是现实是,她已经看透了人心,也就小心翼翼地守着自己的心,不愿去给被人伤害。左锦麟也许不会伤害她,但是他的家人呢?世俗呢?水玉烟来到朔云城没多久,朔云城就变成一个剑拔弩张的情势。左锦麟也来了,带着大风镖局的几个镖师。他安顿好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林晓双。但是林晓双却没住在原来的地方,碰上了黑煞门的人,才知道林晓双跟水玉烟住在祥龙客栈。好歹,她没再住那鱼龙混杂的地方。数月没有回大风镖局,这一回去,就脱不开身。虽然大家都为单妍凤的事情焦急,但是却始终想不到一个解决办法。毕竟单妍凤性子也是倔强,决定了什么事,很难让她改变主意。尤其对方还是蛊王,一个搞不好,灭门惨祸都可能追上门。“对不起,我耽搁太久了。”见到林晓双第一句话,左锦麟就是这么一句。她还跟原来没什么不同,娃娃脸上,还是什么都不在乎的神情。看来,她并没有想念他,意识到这件事,左锦麟觉得心里很苦。林晓双点了点头,道:“现在朔云城的情况十分紧张,我猜,蛊王就要来了,玉烟在等蛊王。”左锦麟此时的心思,完全没放在其他事情上,分别这么久,他无时不刻不在牵挂她。想着,她有没有听他的话,换一个好一点的客栈,有没有好好吃饭,会不会遇上危险。虽然走不开,心早就飞到这边来了。但是,她这般满不在乎的样子,满心的热情却像浇了一盆冷水一般。他心有些冷,道:“林晓双,除了水玉烟,你还可能在乎别的人吗?”林晓双怔望着他,心里想说:除了玉烟,可能我也就只在乎你了。这么些日子,她想的最多的就是左锦麟。他虽然嘴上没说,但是他的言行举止,已经充分表现了他的想法。水玉烟点醒了林晓双,左家人虽然在江湖上广结善缘,实际上并不是古道热肠的主儿。左锦麟不可能无缘无故对一个人这么好,他对她林晓双这么好,只有一个缘故,就是单妍凤说的,他喜欢她。但是林晓双最终没有说出心里话,故作不在意地笑了笑,道:“我就是这么没心没肺的呀!你今天才认识我吗?”如果可以,左锦麟真想挖开她的心,看看她究竟在想什么。林晓双又道:“蛊王来了以后,我尽量帮你把凤五姑娘要回来。不过,能不能成,我就不能保证了。”左锦麟仍是盯着她,不说话。她又道:“其实真该怪我,是我把你们带来,害得你弄丢了凤五姑娘……”她没说完,左锦麟倏地抓紧了她的手,林晓双闪避不开,被他拖到身前。左锦麟非常认真地开口,道:“双儿,跟我在一起!”他的话吓坏了林晓双。她拼了全身的力气,想要挣开他的钳制,口中道:“左锦麟你疯了,我不跟你疯!”“是啊,我也觉得我有点疯。”左锦麟怕她伤到自己,也就松了手,道:“双儿,你这里……”他指着她的心口,道:“真的不能把我放进去么?”林晓双欲哭无泪。他已经没有经过她的同意,自己跑进去了呀!但是她不能这么说,他们不般配的事实,像针芒一样刺着她的心。她绝对不要来日后悔,长痛不如短痛,不如现在斩断,及早收心,对彼此都好。但是她不说话,左锦麟却没打算罢休,定定地看进她的眼里,道:“你告诉我,你不在乎我。”易容术精湛的人,除了制作易容要高段以外,还需要肢体语言,最主要的是眼神。但是,林晓双能够骗尽天下人,此时也做不出来不在乎的样子。她眼里的情绪极为复杂,有在乎,也有胆怯。什么话,她都说不出口。“你在怕什么?”左锦麟追问。林晓双依然沉默。她怎么能说出心底的害怕呢?她喜欢淹没在人群里,喜欢躲在自己制作的人皮脸具后面,喜欢混迹在走卒贩夫之间,用热闹来驱散自己内心的孤冷。她不擅长跟人相处,就算与水玉烟相交,水玉烟极为冷情,她们也都是自己顾自己,需要对方的时候才全力以赴。活了二十八年,除了死去的师父,她相处过最长时间的人,无非只有左锦麟一个。如果左锦麟是一个江湖闲散客,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那么她也就应了他,偏偏他出自特别重视礼节的名门。 012.在一起这种话,你不要再说了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林晓双不能想象,有朝一日,左锦麟知道她的真实年纪,知道她的毒娘子身份,知道她嗜赌如命逢赌必输,知道她粗俗不堪脏话连篇……他究竟会用什么眼神来看她!左锦麟看着她想要流泪的样子,心里一疼,道:“双儿,你怕什么告诉我,我来解决。”林晓双深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如果跟我在一起,要放弃大风镖局,你放得下吗?”这个问题,不用他回答,她也非常清楚答案。身为大风镖局总镖头的独子――唯一的继承人,左锦麟他放不下!所以,用这个问题来堵住他,万无一失!果然,左锦麟怔住了,道:“为什么?”林晓双苦笑,道:“你不知道的好。总之,我不适合你,在一起这种话,你不要再说了。”说完,她轻轻转过身去,慢慢离开他的视线。在左锦麟眼里,她走得何其潇洒。拒绝的原因,竟然是他的身份么?林晓双有什么跟大风镖局过不去的么?江湖恩仇何其多,难道大风镖局过去曾对她不住?他越想越偏,心里的钝痛越来越明显。但是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还能如何?再见面,就是在梦尘阁,蛊王来到了朔云城,林晓双作为水玉烟那边的人,水玉烟为了给仓行云求蛊毒解方,她们出现非常正常。而左锦麟带来的人,听说了蛊王到的消息,立刻上梦尘阁要人。“蛊王阁下,弄丢那张方子是在下的过失,在下原由蛊王差遣,还请蛊王再给一次方子。”当左锦麟赶到的时候,林晓双正在跟朝风说到解方的事,听到林晓双着急的话,左锦麟生怕她得罪了蛊王,还没进大厅,就立刻开口将过失揽到自己身上。他走进来,深深地看了林晓双一眼,才转而面向座上的蛊王。林晓双见了他,脸色白了白,撇过头去不去看他。左锦麟跟朝风谈判,要解方和单妍凤的事,在场的人相当多,黑煞门的人,水玉烟的人,大风镖局的人……说着说着,水玉烟提出了给朝风交换的条件,此时,下蛊的秦鸣和宁啸却来了,单妍凤落在了秦鸣的手里。左锦麟心里十分焦急,却投鼠忌器。直到水玉烟解决了单妍凤的安危,才放下心来。这才看向一旁专注注意眼前情景的林晓双,他悄然挪身靠近她,如果发生紧急状况,他可以及时出手。他心里想的是,秦鸣姐弟俩,与水玉烟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却也是死仇,见面免不了一番恩怨的计较。若是林晓双为了水玉烟,豁出性命,他该怎么办?事实他想的太简单了,情况远远比他想的要严重。秦鸣竟然疯了,让军队包围了梦尘阁,并且往里头射入火箭!怀了身孕的单妍凤被朝风保护着,朝风打开了地下密道的入口,准备逃生。此时,水玉烟看向左锦麟,道:“左公子,你带双儿先走!”左锦麟看了林晓双一眼,点了点头,知道此事不适宜推辞,便让自己的人先下地道。之后,才一把拖住林晓双。但是林晓双却推开他,道:“我不跟你走!”她又想跟着水玉烟出生入死么?也不想想,水玉烟有仓行云和萧白两大高手守护,哪里需要她这个三脚猫。左锦麟皱眉,正想说服她,林晓双却突然双眼一闭昏了过去,他惊慌失色,连忙抱住。却见水玉烟站在面前,道:“本宫主将她交给你,万万不可有闪失!”“多谢!”左锦麟郑重地道谢,然后便跳下密道。抱着林晓双,走在漆黑的密道内,左锦麟心里总算是安心了。单妍凤跟了蛊王,蛊王对她也算用心。只不过没名没分的,一切还需要从长计议。而林晓双相安无事,抱在自己怀里,如何面对醒过来的她,也是个问题。林晓双醒来后,得知水玉烟并没有跟上,此时下落不明,想也不想,立刻在左锦麟脸上摔了一巴掌。“你混蛋!玉烟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绝不会原谅你!”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林晓双,大风镖局的镖师裘青先前就跟她有过节,此时看见自家公子居然被个女人打了脸,这简直就像自己被打一样,他手按在剑柄上,克制着想出手的冲动,道:“林姑娘,我家公子,是你这样的人能动的么!”若不是先前看着左锦麟保护她的样子,只怕身边这几个人早就拔剑出鞘,朝林晓双砍去了。她这样的人?林晓双被戳中了软肋,脱口骂道:“嗓门大就赢吗?姑奶奶就是这样的人,怎么样!姑奶奶就是打他了,怎么样!”她本来就因为害怕大风镖局的人看不起自己,所以才不愿意跟左锦麟在一起,现在裘青说出这样的话,她心里的那股气,就立刻爆发出来。一旁的几个镖师,每个人的手都握上了剑柄,却忌惮着左锦麟冷厉的脸色,谁也不敢动。左锦麟目光阴冷,一瞬不动地盯着林晓双。方才那一巴掌,他不是避不开,只是他非常想知道,她打了他,会不会心疼。但见她像刺猬一样竖起全身的尖针,听着她的话,他的心反而疼了。裘青被那么一骂,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他看了一眼左锦麟,最后还是没忍住,道:“林姑娘,我家少镖头是为了你好,你的穴道是水宫主点的,怪在我家少镖头的头上,你也忒不知好歹!”“对!”不提水玉烟还好,提到下落不明的水玉烟,林晓双更加激动:“我他娘的就是不知好歹,你咬我呀!我的事用不着你们鸡婆!”这一情急,她哪里顾得上左锦麟会不会发现她的真面目,只管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完全恢复了本性。左锦麟眉头紧皱,只道她是心急气糊涂了,便道:“双儿,水宫主有仓少主和萧庄主跟着,不会有事的。”“万一连他们俩也出了事呢!”林晓双眼圈都红了。众目睽睽之下,左锦麟极力克制想抱住她的冲动,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在林晓双心里,水玉烟当真是她豁得出命去在乎的人。什么时候,她才会像这般对他?“双姐,我相信他们三个在一起,一定不会有事的。”柳如修站了出来,拍了拍林晓双的背。“你要知道玉烟的本事,还有萧白智计无双文武双全,仓行云爱玉烟入骨毁天灭地,只要人还在,就必然能够回来。”作为水玉烟的孪生弟弟都这样说,其他人也就稍稍没那么心急了。左锦麟却因为柳如修的称呼愣住:为什么柳如修叫林晓双双姐? 013.自己的事情都不理清楚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提心吊胆的日子真是难熬,水玉烟一日下落不明,林晓双就睡不好觉。这天,她刚刚打开门,就看见左锦麟守在自己门口,灼热的目光,盯得她默默地垂下了头。“你饿了吗?”左锦麟知道她这些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林晓双摇了摇头,其实事后冷静下来,对自己打了他一巴掌的事,还是十分内疚的。他这样一个有身份的男人,在这么多人面前,她一点面子都不给,可是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关心她,这点让她更加过意不去。左锦麟也没有再问,伸手拉着她往楼下走去,道:“还是吃点吧,你想吃什么?”“我要去找蛊王。”林晓双此言一出,左锦麟的脚步便顿住,他转过身来看着她。她期期艾艾地道:“大火已经灭了,挖开地道口,蛊王认得路,我就可以顺着进迷宫找玉烟。”“地下迷宫错综复杂,就算此时他们还在地道里,你能确定她在哪一条?”左锦麟说完,静静地看着她。“可是!”林晓双急匆匆抬起头来:“总比不找的好呀!”左锦麟看了她良久,才道:“好!我们先吃点东西,你要找,我就陪你去找。”林晓双看着他转过身走在前面,再看始终被他抓在手里的手,心里那阵刺痛就更加明显。这样的温暖,她根本无力拒绝。但是她也不能接受呀!想当然的,无论林晓双怎么软磨硬泡,朝风都不肯听她的。林晓双在蛊王另一座宅院里,整整磨了大半天。朝风实在忍不住她的烦,就转头看向左锦麟:“你的女人,你管一管!”左锦麟笑了笑,没有搭腔,只道:“照蛊王这么说,舍妹的事,在下该不该管?”他说得一针见血,朝风脸顿时阴了,道:“你自己问小凤儿,她自己的什么态度。”说完扬长而去。林晓双扁着嘴垮着脸,道:“你把他气走了,我去找谁带进迷宫!”左锦麟想到单妍凤的事,心里十分沉重,道:“先回去吧,你觉得蛊王是这么好说话的人么?”虽然心不甘情不愿,林晓双却不能否认他说的是事实,两个人就只好返回客栈。林晓双斜眼看了看左锦麟紧绷的脸色,小声问了一句:“凤五姑娘的事,你准备怎么做?”左锦麟叹了口气,道:“五妹若是愿意回家,就接她回家。她如果要留下来,那我只能是跟蛊王谈判,至少明媒正娶吧。”“可是她有了孩子呀!怎么还能回大风镖局?”林晓双当然认同他说的话,但是单妍凤有了身孕,这也是个问题。大风镖局不是最重视名声么?左锦麟神情冷厉,道:“大风镖局,不怕养多一个孩子!”大风镖局,是他的根,也是他的骄傲。林晓双突然觉得,自己那天说要他放弃大风镖局,才肯在一起,这个要求其实很过分。虽然她本心就是想刁难,但是这么戳伤他,确实也是不该。而左锦麟,那日她说出了那么一个条件,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去劝说她。毕竟他不可能放弃大风镖局,但是他也实在不想放弃她。两个人就这么默默无言回到了客栈,竟然看见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悦的表情,林晓双蒙圈了,连忙揪住迎面而来的柳如修,道:“玉烟回来了是吗!”柳如修点了点头,正想说水玉烟在房内休息,林晓双已经一溜烟冲去找水玉烟去了。左锦鳞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心里酸得很。没想到,他左锦鳞居然要跟一个女人争风吃醋。柳如修看着左锦鳞淡然的表情,这位少镖头眼里的不豫出卖了他。柳如修笑道:“你吃我姐的醋么?放心,仓少主和萧庄主抢玉烟,已经让玉烟焦头烂额了,不会有功夫去抢你的人。”看着柳如修的娃娃脸,左锦鳞更加不是滋味!林晓双可不也是娃娃脸么?“为何你要叫她双姐?”他把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柳如修神秘一笑,道:“她没告诉你么?我想这种事,应该由她亲口说比较好吧?”他柳如修的娃娃脸,至多看着年少个四五岁,林晓双才是骗死人不偿命。二十八岁的她,脸永远是十五六岁呀。认识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她老过半点。不知道为什么,从柳如修揶揄的神秘笑容中,左锦鳞有了不好的预感。而这个预感,很快就应验。第二天,林晓双陪同水玉烟去蛊王宅院,水玉烟实践诺言,送上与蛊王交易的东西。左锦鳞则是一大早就已经在这里,找单妍凤商量如何解决眼前的事情。单妍凤容颜憔悴,失去了以前意气风发的模样,她坚决要留下来,左锦鳞也没办法,便打算离去。此时蛊王派人来唤单妍凤,左锦鳞后脚跟着到了前厅。关于水玉烟与仓行云之间的纠葛,左锦鳞本是局外人,他不愿意插手。但是林晓双却当成自己的事情一般,水玉烟被盛怒的仓行云带走,林晓双追去,却碰见萧白。林晓双急匆匆的叫萧白去追水玉烟,但是萧白却提出了告辞。“林姑娘,我本是来找玉烟商量一点事的。家里出了点事我得急着赶回去处理,既然玉烟一时半会走不开,劳烦林姑娘帮忙转告一声,萧某感激不尽。”天啊,林晓双用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她怀疑不是萧白有问题,就是她有问题。这个萧白不去追老婆,任由别的男人带走也就算了,他还打算给他们空间,自己先行离开。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啊!萧白说完,就转身离去,连头都没有回,急得很。“你究竟站在哪一边?”沉着的声音响起。看着林晓双为别人的事情上心,左锦鳞心里十分不爽。林晓双回过神来,彼此之间的气氛已经十分怪异,她不太自然地道:“玉烟选谁,我就站在谁那一边。”“自己的事情都不理清楚,你就有精力管别人的闲事,林晓双,你真是好样的。”她自己对感情躲闪,还想帮水玉烟!左锦麟看着林晓双的目光,可谓是恨铁不成钢。 014.抗拒的理由是什么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左锦麟伤好后,就想动身回大风镖局。但是,他百般放心不下林晓双,尤其是亲身经历了宁啸的杀招,就怕还会卷土重来。“你放心啦!宁啸姐弟俩最拿手的,是利用玉烟最在乎的人,来打击玉烟。所以就算抓住我,也不会弄死我的。”林晓双将包袱往左锦麟手里一塞,就要推他出门。就是受伤,他也不愿意发生在她身上,她又怎么知道呢?左锦麟叹了口气,道:“你轻功好,打不过就赶紧跑。”林晓双点了点头,道:“我脚底抹油很快的,你别挂心了。”左锦麟又道:“别住在小巷子里了,都是些男人。”他为什么要管这么多!林晓双在心里哀嚎,但是又不忍心拒绝他的认真,才道:“行行行,我住好一点的。”左锦麟拿出一叠银票,塞到林晓双手中,道:“好好吃饭。”江湖传闻为什么不告诉她,左少镖头左大镖师左大公子其实是这么婆婆妈妈的一个人!林晓双噘着嘴,道:“你别这么啰嗦行么?”他啰嗦?左锦麟没来由想生气:“你这么不会照顾自己,还要说我啰嗦?”林晓双真想说:我这么不会照顾自己,请问,我一个孤儿是怎么长大的?还活了二十八岁高龄咧!但是她没有说,只道:“好啦好啦,你快走吧!”看着她迫不及待地赶自己走,左锦麟心里有些失落。无论他为她做什么,她都不会动心么?究竟为什么?她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为什么能够这样沉得住气?为什么能够看透这么多世情?为什么在乎的事情这么少?他真怕这一分别,再见到她的时候,之前的努力全都前功尽弃。但是眼下,他不能不顾单妍凤。想着,左锦麟伸手将林晓双抱进怀里,道:“好好的,在这里等我。”林晓双被他猛然一抱惊愣住,两个人靠得这样近,她清晰地听到了他的心跳,也感受他浓烈的不舍。他喜欢她,在乎她!她相信了,甚至也觉得自己十分贪恋他送来的温暖,但是,她的理智告诉她,跟他在一起,一定会受伤!“左大镖师,你再不出发,都中午了。”她冷静地提醒。左锦麟这才放开她,看着她清澈的目光,完全没有为他所动的样子。他按住自己内心的那丝苦味,道:“林晓双,你……”他想说:如果不是情况突然,我一定不会放开你,直到你心里有我为止!但最后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就这样跨过马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疾驰而去。林晓双目送小黑点直到看不见,才转身走进城门回客栈。相处不过数月,她心里空落落的感觉,究竟是怎么来的呀?当年水玉烟一个伸手,让她感受到了温暖,她就愿意为水玉烟付出生命。但是左锦麟对她这般好,她却不能不抗拒。如果有需要,她可以为他牺牲。但那绝不包括,与他长相厮守。左大镖师,你……不要爱我。 015.皇宫遇险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林晓双逃命功夫一流,易容术轻功都是当世高手,要一个人悄悄溜出朔云城不难。水玉烟何其聪慧,安排事情总是十分合理。林晓双立刻意会了水玉烟的意思,点了点头,道:“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会将她带来!”当初,她做小宫女的时候,跟上官皇后可是攀了不少交情。“不行!别说出城危险,闯皇宫擒皇后更加凶险,双儿不能冒这个险!”门外走进来左锦麟,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林晓双,眼里满满的都是反对。仓行云却道:“林姑娘先去黑煞门传讯,命绝命立刻出动所有门人,赶来朔云城备战,并全力擒住皇后,这不是难事!”他此举无疑是倾尽全力,虽然黑煞门人也都在这里受困,但是时至今日,谁也不会怀疑,仓行云的举动,是为了保护水玉烟。这件事这样安排,已经成了定局。左锦麟心里不愿意,也没有办法。他看着林晓双,道:“我和你一起上京。”这样危险的事,他不亲眼看着林晓双,放不下心。他怎能表现得上午的事情没有发生的一样?林晓双噘嘴哼了一声,没敢看他,道:“你跟着我,只会拖后腿,难道你忘了,上次被宁啸抢去解方的事?如果是我一个人,早就溜了!”左锦麟被她说得有些尴尬,但是他轻功确实是比不上林晓双,这是事实,武功虽然扎实,以寡敌众还是占不了上风。在座顶尖高手众多,他实在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只恨自己不够努力,如果能像仓行云这样几乎没有敌手的高手一样,如今岂不就能保护心爱的女人了?一直默不作声的仇平,此时终于开口:“如果公子安全有保障,不如由在下带林姑娘进宫,皇宫在下比较熟悉。”仇平是当世高手,又对皇宫非常熟悉,他来保驾护航自然是胜算很大的。难得的是仇平头一次愿意放下柳如修,去保护另外一个人。水玉烟直直的望着仇平,道:“仇先生放心,除非我先倒下,如修绝不会有事。”有了大内第一高手的保驾护航,左锦麟再不舍,也只能亲手将林晓双送出了客栈。最后,他说了一句:“答应我,不准有事!”他心里深知,在她一去一回的这段时间,他的心是不可能放得下的。林晓双没有回答,深深看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去。且说林晓双跟仇平易容之后,仗着绝顶的轻功飞跃朔云城城墙,马不停蹄地赶到皇城。好歹林晓双在宫里住过好长一段时间,皇后住在哪里,她非常清楚。凭着绝顶高手仇平的掩护,两人迅速潜进宫中,在黑煞门眼线的安排之下,顺利的到达皇后寝宫。就在林晓双踏进皇后寝殿的时候,突然灯火通明,利箭从四面八方射了过来,她连忙跃起躲闪。“有刺客,抓刺客!”紧锣密鼓。逃命本事关键时刻真有用,但是人若倒霉起来,就只能认栽了。林晓双迅速撤离寝殿,却在门口被拉紧的绳索绊了一脚,就晚了那么半步,一根利箭穿透了她的小腿胫骨。她极力忍着痛,不让呻吟声吐出来。就在此时,外头观望的仇平发现不对劲,一阵风袭来,将林晓双带上屋顶,迅速疾驰。密密麻麻的御林军在下面追赶,御前侍卫统领穷追不舍。若不是林晓双受了伤,她也不至于如此不济事,此时全靠仇平抵御御林军的羽箭。在屋顶上容易成为箭靶,仇平只好带着林晓双落地,穿梭在回廊之上。越是夺命奔跑,林晓双感觉腿部的疼痛越来越厉害,经过一个台阶的时候,她实在跑不动扑倒在地,此时腿上的利箭却刚好碰到了台阶,更往肉里戳了进去两分。她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仇平立刻蹲下来,道:“林姑娘,我背你。”林晓双疼得头上冷汗直冒,她摇了摇头,道:“不,他们是有准备瓮中捉鳖的,你不管我还有活路,我是走不掉了!”“不行!”仇平非常坚决,向来冷漠的脸更加冰冷。林晓双忍不住骂了一句:“仇大叔,你是听不懂人话吗!你留着活命,至少可以给玉烟报讯,叫她帮老娘报仇!”仇平二话不说,点了她的哑穴,一个翻身把她甩上后背,林晓双死命挣扎。“你若是出了事,你就是要小姐的命!”听了这句话,林晓双不动了,她默默地任由仇平背着她寻找出路。没错,她必须活下去,为了玉烟,也为了……左锦麟。林晓双闭上眼睛昏迷之前,最后的念头竟是:死前见不到他最后一面,必然是此生一大遗憾。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晓双模糊的意识终于清明,那是因为有人在拔她腿上的箭。箭有倒钩,拔箭最是痛苦,她“哎哟”地叫了一声,神智陡地清醒过来。这不是废话吗?这么痛还有谁能昏睡!“王太医?”看着给自己治伤的人,林晓双认出了他。这是水玉烟当公主的时候,提拔的太医王阳。王阳腼腆笑道:“双儿姑娘毅力惊人,这样的痛都能忍过来。”“屁啦!痛死姑奶奶了,但是不忍难道我两腿一伸,去见阎王么?”林晓双臭着脸,忍受着腿上敷药的刺痛。王阳笑了笑,不说话。林晓双左右瞧了瞧,问道:“仇大叔呢?”“他去安排黑煞门的人,皇后娘娘失踪,皇上雷霆震怒。如今宫里守卫森严,你腿上又忧伤,只怕想出宫不容易。”王阳拿出纱布,给她包扎伤口。林晓双松了一口气,却被王阳缠紧纱布的时候,弄痛了伤口,她啊哟喊了一声,道:“你不能轻点吗!痛死了!”王阳叹了一口气,道:“不裹紧一些,药起不了作用,难道你不想好快些?”林晓双乖乖地闭上了嘴,咬牙顶着腿上的痛。虽然疼得要死要活,好歹是死不掉。左锦麟,姑奶奶是捡回一条命,但是能不能活着出去,可不敢保证!如果她能活着出去,要不要给彼此一个机会呢?在这样危险的时候,林晓双才觉得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而她对左锦麟的感情,比她想象中要深得多!“好吧,知道了姑奶奶的德行,你若是还坚持,我就为了你承担白眼!”王阳被她突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问:“怎么了?”林晓双皱着脸,做出一个难看的笑:“没事儿!” 016.我不想放弃你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此时的左锦麟,站在庭院内,负手对着长空冷月,了无睡意。算时间,林晓双应该在皇城了,夜里动手当然是最好的,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心,只能用一个乱字来形容。“左公子。”左锦麟转头,看见水玉烟踏着月色走来。他有礼地回应:“水宫主。”水玉烟一如以往清冷姿态,她淡淡地道:“左公子对双儿,是什么心态?”好一个长驱直入的问法!左锦麟素来听说水玉烟任性至极,现在看,果然是。他回了一句:“自然是求终生的心思。”在聪慧过人的水玉烟面前,就算想瞒也瞒不住,不如直截了当说出来。水玉烟点了点头,道:“你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吗?”听柳如修说起左锦麟曾有的疑问,水玉烟才决定插手林晓双的事。她本来不愿意过问,但是那一日看见林晓双红肿的眼睛,她就忍不住不管。左锦麟苦笑,道:“她都跟在下说了。老实说,还真的是令人难以置信。”“那你打算怎么办?”水玉烟又问。仰头看着冷月许久,左锦麟才叹了一口气,道:“在下坚持!”他坚持要她,因为他舍不下。水玉烟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家里呢?”大风镖局的人,可不像黑煞门的人那般不把天下放在眼里,尽管如此,当初仓行云的父母都一再反对她进门,更何况严谨守礼的大风镖局?不爱拘束的林晓双,如果愿意为了一个男人,走进这样一个地方,那就是真爱了。左锦麟沉默了。他当然知道家里绝对容不下,世俗的眼光也容不下。林晓双跟了他,必然会遭受各种指指点点,说真的,考虑到这些,他真想放手,不想带伤害给她。但是,他又怎么放得开?水玉烟淡淡地叹了一口气,道:“双儿若是在你这里受到伤害,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但是,本宫主不希望,她要受到来自大风镖局的藐视。左公子,你明白本宫主的话么?”就在此时,左锦麟终于觉得,自己无端吃水玉烟的醋,是多么无聊的举动。在水玉烟眼里,林晓双与柳如修是一样的,都是手足。如果林晓双收到伤害,水玉烟决不罢休。左锦鳞心里本来十分不平衡,认为林晓双忠心错付,今日才知,水玉烟对林晓双回报的是同等的友谊。“在下会处理好,请水宫主放心。”他给出了承诺。心里却不是那么自信,但是,如果非要放弃大风镖局,才能成全的话,也许他真的会考虑。大风镖局失去了他,还有其他能人,虽然父母也许会失望,但镖局不会倒。但是他若是失去了林晓双,这辈子只怕再也找不到这样的心动了。当年那一个人,几乎用尽了他的所有感情,他的心好不容易才复苏。人生几多个六年呀!水玉烟淡淡一笑,道:“本宫主会放眼看着。”“水玉烟,你说够了没有!”转角处传来仓行云不耐烦的呼唤,水玉烟脸上现出与方才大不相同的笑容,虽然有些凄凉,但是足以表露她爱之归属。想想自己,与林晓双之间的问题,比起水玉烟与仓行云,实在是差太远了!仓行云连水玉烟嫁为人妇,都不肯放手,那么他左锦麟,又怎么能因为林晓双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个样子,而放手呢?在黑煞门的安排之下,林晓双终于安全离开皇宫,与仇平踏上回朔云城的路。她从来没有这么着急过,恨不能立刻就回到朔云城,但是别说飞快了,她就想按正常的速度都难。腿伤还没好,只能坐马车!回到朔云城,林晓双先见到的还是水玉烟。左锦麟后来听到消息,赶忙出来,但是人实在太多,他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瞥到她一瘸一拐的,眸色立刻沉了下来。“给我看看你的腿。”跟着林晓双回到房中,左锦麟让她坐在床沿,不由分说就要掀开裤管。林晓双闪电般将腿缩了回去,道:“没事儿了。”左锦麟静静地看着她,眸光有些黯淡。“好吧,败给你了!”林晓双不忍心见他受伤的神色,将腿伸了过来。“先说好,不准问经过!姑奶奶那时候疼死了,现在回想一次都不想!”左锦麟因为她态度上的转变心喜了一下,那丝喜悦却在掀开她的裤管后消失无踪,看到那深紫色的箭疤,他的手忍不住颤了一下。从伤口不难看出,当时有多严重。“一个大男人怕什么伤口,姑奶奶挨了一箭都过来了,你看一下就受不了丢人不?”林晓双把腿收了回来。把话说开了真好,以后再也不用掩藏自己的真面目了。左锦麟眉头皱了起来,道:“以前那样说话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要这么粗鲁?”他果然容不下自己这样的德行!林晓双心里一沉,没再说话。左锦麟坐在她旁边,将她紧握的拳包进掌心,道:“我不是嫌弃你,双儿,我只是希望你能为我改,说粗话,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习惯。”温暖的动作,温柔的语调,林晓双撇了撇嘴,态度也软了下来,道:“我若是执意不改呢?”左锦麟思索了一会儿,道:“那我们就离开世俗,别人容不下你这样子,我不介意。”“你……”他的意思,难道是愿意为了她放弃大风镖局!林晓双有些吃惊。先前他不是不肯么?为什么分别了这一段时间,他竟然改变主意了?他放弃了大风镖局,她是在要他把尊严放下呀!左锦麟笑了笑,空闲的手掌伸出来,抹了抹她的脸,道:“双儿,我不想放弃你。”林晓双皱着脸,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又摸了摸自己的,确认他不是因为发烧而神志不清,才道:“可是,你这样做,只会让他们更加讨厌我而已。”他愿意为她放弃自己的骄傲,放弃身份地位,甚至放弃父母。那么她能为他做什么?改掉说粗话的毛病?戒赌?要是改得掉,男人都能生孩子!“如果你想改,我帮你。”左锦麟笑得很温柔:“前提是,你必须跟我在一起,一应承诺,此生都不能改变。” 017.为他而改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左锦麟伤好后,就想动身回大风镖局。但是,他百般放心不下林晓双,尤其是亲身经历了宁啸的杀招,就怕还会卷土重来。“你放心啦!宁啸姐弟俩最拿手的,是利用玉烟最在乎的人,来打击玉烟。所以就算抓住我,也不会弄死我的。”林晓双将包袱往左锦麟手里一塞,就要推他出门。就是受伤,他也不愿意发生在她身上,她又怎么知道呢?左锦麟叹了口气,道:“你轻功好,打不过就赶紧跑。”林晓双点了点头,道:“我脚底抹油很快的,你别挂心了。”左锦麟又道:“别住在小巷子里了,都是些男人。”他为什么要管这么多!林晓双在心里哀嚎,但是又不忍心拒绝他的认真,才道:“行行行,我住好一点的。”左锦麟拿出一叠银票,塞到林晓双手中,道:“好好吃饭。”江湖传闻为什么不告诉她,左少镖头左大镖师左大公子其实是这么婆婆妈妈的一个人!林晓双噘着嘴,道:“你别这么啰嗦行么?”他啰嗦?左锦麟没来由想生气:“你这么不会照顾自己,还要说我啰嗦?”林晓双真想说:我这么不会照顾自己,请问,我一个孤儿是怎么长大的?还活了二十八岁高龄咧!但是她没有说,只道:“好啦好啦,你快走吧!”看着她迫不及待地赶自己走,左锦麟心里有些失落。无论他为她做什么,她都不会动心么?究竟为什么?她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为什么能够这样沉得住气?为什么能够看透这么多世情?为什么在乎的事情这么少?他真怕这一分别,再见到她的时候,之前的努力全都前功尽弃。但是眼下,他不能不顾单妍凤。想着,左锦麟伸手将林晓双抱进怀里,道:“好好的,在这里等我。”林晓双被他猛然一抱惊愣住,两个人靠得这样近,她清晰地听到了他的心跳,也感受他浓烈的不舍。他喜欢她,在乎她!她相信了,甚至也觉得自己十分贪恋他送来的温暖,但是,她的理智告诉她,跟他在一起,一定会受伤!“左大镖师,你再不出发,都中午了。”她冷静地提醒。左锦麟这才放开她,看着她清澈的目光,完全没有为他所动的样子。他按住自己内心的那丝苦味,道:“林晓双,你……”他想说:如果不是情况突然,我一定不会放开你,直到你心里有我为止!但最后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就这样跨过马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疾驰而去。林晓双目送小黑点直到看不见,才转身走进城门回客栈。相处不过数月,她心里空落落的感觉,究竟是怎么来的呀?当年水玉烟一个伸手,让她感受到了温暖,她就愿意为水玉烟付出生命。但是左锦麟对她这般好,她却不能不抗拒。如果有需要,她可以为他牺牲。但那绝不包括,与他长相厮守。左大镖师,你……不要爱我。 018.戒赌,戒赌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左锦鳞淡淡笑了,非常认真地盯着林晓双,道:“你嗜赌已久,短期内控制不住自己,是正常的。但是,既然我承诺要帮你戒赌,那么我做不到,就当受罚。”“这什么歪理!你娘……”脏话说到一半,左锦鳞扬了扬眉头,林晓双立刻吞回去,差点没咬到舌头。她干干笑道:“嘿嘿,我是说,你娘会心疼的!”门外传来噗嗤的笑声,远远不止一个,林晓双这才发现门外头有人,但见左锦鳞根本就不在乎的样子,她也只好不做声。唉,不就是喜欢了一个男人,接受了他的感情么?为什么被欺压如此彻底!左锦鳞轻咳了一声,缓解自己想笑的情绪,才道:“双儿,我决定,从今天开始,只要你去赌一次,我就砍一个手指头,手指头不够,就脚趾头。”门外传来几个抽气声。不是吧!这么暴力?他娘的,这么残暴的左锦鳞,她还跟他个屁!林晓双猛地瞪着他。左锦鳞拉出了一张笑脸,却明显没有笑到心里去,他非常认真的道:“你怕什么?”“我怕什么?!你……”这么血腥的事,谁不怕?他为什么能够理直气壮地问出口!林晓双真想仰天长叹,粗话到了嘴边,生生地又吞了回去。门外还有好多人在等着看她笑话呢!只见左锦鳞淡淡地道:“我又没说要砍你的指头。”“难不成还砍阿猫阿狗的?”林晓双噘起嘴巴,觉得他说话实在太没有头脑。左锦鳞转过头来,一点笑意都没有,严肃地看着林晓双,轻轻地道:“砍我的。”这轻描淡写的三个字,不光是林晓双,就连门外的人都惊住了。“你……”林晓双说不出话来,眸中写满了震惊。左锦鳞非常认命地道:“既然我左锦鳞认定了林晓双,那么,林晓双答应了的事做不到,左锦鳞就当同错论处。人对自己都是纵容的,你有赌瘾忍不住是正常,但是我管不住你,就必须受罚!”“那也没有这样的呀!”林晓双终于叫了出来:“我做不到,砍我的!”她还是会心疼他的,左锦鳞赌的就是这一点。他微微笑开,道:“双儿,我又怎么舍得砍你的手指呢?”林晓双愿意给他跪了!为什么以前她一直觉得左锦鳞脾气非常好,任由他捏圆搓扁,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她是不是上贼船了?这左锦鳞明明心有猛虎,却能够细嗅蔷薇。如果他早就露出这一面,打死她都不会给彼此一个机会,绝对他娘的有多远闪多远!但是,这背后的深情,却又可见一斑。他是因为爱她,心里有她,才愿意做出这样的牺牲!为她犯的错承担责任!包括给她改讲粗话的毛病,左锦鳞本来是多么一板一眼的人,却愿意公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做那么亲密的事给别人看,他是为了她!这么想来,林晓双的气焰立刻被扑灭,她衔着谄笑问道:“左大镖师,要不然,我们换别的惩罚,这个太血腥了!”左锦鳞挑了挑眉,道:“双儿,你是不相信你自己的定力,还是不相信我的毅力?”奶奶个熊!她百分之三百相信他说得出就做得到!林晓双还有什么好说?认命吧。戒赌,戒赌!说不定,男人真的生得下孩子!此后,每当林晓双心痒痒,想坐上赌桌的时候,她就觉得手指一痛。十指连心,若是砍了手指,那该多痛?左锦鳞身为大风镖局未来的总镖头,玉树临风的样子,却少了一两根手指,那多有碍观瞻呀。于是,她就生生地压下了瘾头。这下好了,粗俗不堪和毒瘾都被震住了,不赌以后,也不需要太多金银,毒娘子的生意也可以不接啦。再说了,左锦鳞和水玉烟两大金主养着林晓双,这么多钱,她都不知道怎么花。剩下一个永远无法改变的问题,还是横亘在她和左锦鳞之间呀。朔云城解围,水玉烟大获全胜,奉天帝失了帝位,柳如修百般无奈之下,登基为帝。林晓双最终没跟左锦鳞回大风镖局,水玉烟在锦绣城里买了一处宅院给她住。因为她还是对自己很自卑,怕去被看不起。左锦鳞也没有逼她,毕竟要她改变需要时间。但是,每次他出门走镖,都会要求林晓双跟在身边,镖师们也都认识她。初时,与林晓双在大风镖局碰过头的那几个,对她十分厌恶,但相处久了,也就顺眼多了。“左大镖师。”这天吃着饭的时候,林晓双突然想到一件事。左锦鳞抬头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了?”林晓双把筷子插在碗里,将脸凑近左锦鳞,道:“我要是跟你回镖局,你跟你爹娘说,我十八岁,好不好呀?”看着她手中的筷子,左锦鳞眉头皱起,伸手将她的筷子拿了出来,道:“筷子不能插在饭里。”她完全不懂忌讳,筷子直挺挺插在饭里,就像上香一样,极不吉利。林晓双也没有细问,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问了一遍:“从今往后,就说我十八岁,好不好呀?”反正她长了娃娃脸,说十八岁,都觉得说多了。但是左锦鳞都二十好几了,她也不能说太小,小小砍掉十岁,应该没问题吧?左锦鳞瞅着她的眼,淡淡地道:“是多少就是多少,有什么怕的?”显然,她非常介意这个问题。她介意自己比他大,介意自己已经二十八岁高龄,所以才不肯去大风镖局见他的父母。这些,左锦鳞都明白。但是他能帮她改掉所有坏毛病,却没办法给她改年龄,只能是等她慢慢自己看开。强令林晓双跟着自己走镖,也是为了这个。大家都跟她混熟了,知道她的品行并不差,发现了她的好,慢慢融入了这个大家庭。之后再提婚事,反对的人变少,帮衬说话的人也会多起来。“站着说话不腰疼!”林晓双拿筷子戳着碗中的白饭,突然一点胃口都没有。相处得越久,她越舍不得放手。如果现在叫她割舍左锦鳞她绝对舍不下,但是她也实在没有勇气进他家大门。“要不然,不管谁问起我的年纪,就说:你猜!”林晓双想出了个馊主意。左锦鳞认为,这个主意确实非常馊,成亲是需要生辰八字对过的,她能唬烂谁?不过,她本是孤儿,有没有生辰八字还不确定呢。想到这个,他暗暗下决心,改天他必须去找一个算命先生,一定给他配一个好的八字,父母那边,也能少一点阻碍。 019.左大镖师的过去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关于亲事的问题,显然他们都想得太多了。新帝登基半年后,下了一道圣旨到锦绣城: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有女林晓双,秀外慧中,多次护驾有功,今封为安国公主,赐国姓。林晓双接了圣旨后,整个人都蒙圈了。她转头看向随着圣旨前来的水玉烟,问道:“是不是你要如修这么做的?”水玉烟清冷一笑,道:“还有后话,你先听完不迟。”同时颁的还有一道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风镖局左锦鳞智勇双全,朕有惜才之心,封为锦绣侯,赐婚安国公主,择日成婚,望早生贵子,毋宁白首!林晓双整个人都呆掉。“你不是一直很介意自己是个老姑婆么?”水玉烟淡淡地道。每个人投入爱河的时候,都会踌躇犹豫,有那么些心结是解不开的。她水玉烟也有,自己也是过了很久才冲破这个心防,见林晓双纠结这个问题已久,她就顺手给林晓双打通“任督二脉”。“你才是老姑婆!”林晓双忍不住骂了一句。比左锦鳞年纪大这件事实,一直很叫她作呕。水玉烟淡笑:“本宫主嫁过两回了。”“好吧,你赢!”林晓双立刻认输。水玉烟嫁给萧白,后来萧白忍痛放妻,成全了水玉烟和仓行云。有过前车之鉴,仓行云就怕夜长梦多,自然不由分说,直接绑上礼堂。但是,圣旨下了,婚是成了,不代表对她心有芥蒂的人,就会从此改变看法。想要和和美美,还需要长期作战呀。水玉烟瞧出了她的忧虑,道:“左公子心里有你,就是最大的筹码。你是什么样的,就怎么样。别人爱喜欢不喜欢,你想那么多作甚?”果然是任性水玉烟的作风!水玉烟素来随性而为,哪里管别人怎么看她!林晓双自叹弗如。“他娘……”林晓双顺口而出,却又立刻收口,干笑道:“我是说左大镖师的娘,我不能不为左大镖师设想呀,他爹娘不喜欢我,他夹在中间肯定难受呀。”水玉烟忍不住笑了出来,真的是太久没听过林晓双说粗话了呀,只怕她也没敢赌过一次吧?左锦鳞,真有他的!林晓双就不高兴了:“玉烟,你在幸灾乐祸什么劲!换了你试试!”水玉烟唇边含笑,道:“你以为仓行云,又是什么省油的灯?”好吧,大家都不省油,卖灯油的就发财了。关于赐婚这件事,左锦鳞的表现很令人疑惑。他既没有欣喜,也没有不高兴,依然跟平时一样严肃,面无表情。林晓双觉得,好像很久没见过他露出两颗虎牙的笑了。她忍不住想逗出他的笑来:“左大镖师,你怎么看?”“什么怎么看?”左锦鳞眸中带着疑问。“赐婚呀!”林晓双理所当然地道。左锦鳞淡淡笑了笑,道:“那很好呀,看你还有什么借口,不肯走进大风镖局的门口。”最近左总镖头过寿,左锦鳞很忙,掐指一算,他们俩应该有好多天没见着面了,林晓双看得出他有些不同,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同。简单来说,他有心事。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小心事?林晓双知道在左锦鳞这里问不出来,就只好跑出去问别人咯。“左锦鳞这个人拘谨守礼,洁身自好,无不良嗜好。他唯一令人诟病的只有一点,就是他曾经有过一个恋人,为那个女人做了许多叫人厌恶的事。”听到这个,林晓双心里酸溜溜的。但是她又不能表现出来,因为她假扮路人甲去挖墙脚的。她长得就是路人甲的模样,根本就不需要演技!结果人家把左锦鳞当年做过的傻事,统统都倒了出来。瓜子都嗑完了半斤,那人的唾沫星子终于都尘埃落定。林晓双心里被整缸的醋给灌溉了一遍。原来左锦鳞有一个从小就定亲的青梅竹马叫陈瑜,长得呀那是像名字――沉鱼落雁,是锦绣城第一美人,比单妍凤还要出风头得多。左锦鳞爱陈瑜爱得掏心掏肺,她就是想要天上的月亮,都会给她照出倒影来。但是后来,左锦鳞开始忙碌地走镖,时常不着家,陈瑜移情别恋了,对象正是寄养在大风镖局的远房亲戚。那人是左锦鳞的远房表哥,自小失怙,左夫人可怜他,接到身边当儿子养。那位表哥长得比左锦鳞好,说话也比左锦鳞油滑,左锦鳞被单妍凤骂过多次榆木脑袋,可想而知,那位见惯了众星捧月目光的第一美人,怎么受得了寂寞?陈瑜她,华丽丽地爬墙了。陈瑜大着肚子,嫁进了大风镖局的门,却不是嫁给未婚夫,而是表哥。左锦鳞为了这件事,消沉了很久。本来就不爱说话,又拼命接远镖,一年在家的时间不到一个月,用忙碌来麻痹自己,也就形成了更加沉默的性子。早两年,左总镖头做主,将陈瑜夫妻俩搬离了锦绣城,虽然依旧养着他们,但是至少眼不见为净,左锦鳞在家的时间,也就多了。但是就这几天,陈瑜回来了!听说,那位表哥因为跟人打架斗殴,被打死了,所以陈瑜哭着回来找人帮她出头。左总镖头本来就不待见水性杨花的女人,左夫人也不过看在养子的份上才接受陈瑜的,这下好了,陈瑜求助无门。只剩下一个人可以求,那就是左锦鳞。听到这里,剩下的林晓双完全可以自动脑补。“怪不得他心事重重,原来是旧情人回来了。”林晓双慢吞吞地走在回宅子的路上。宅子虽然不大,也有两个仆役丫鬟可以使唤。丫鬟见林晓双回来,立刻迎上来问她要不要用膳。林晓双挥了挥手,钻进了房里,怔怔地坐在床沿,直到天黑了也不知道。左锦鳞见到的林晓双,就是灵魂出窍了一般,连连叫了她好几声,她都没有听见。她今天是怎么了?听丫鬟说她饭都没有吃,下午回来后就一直关在房里,不知道想些什么。他非常有耐心地,坐在旁边等她回神。当林晓双回过神来,她的腿都坐麻了,伸了一个懒腰呻吟了一声,才看见左锦鳞坐在旁边盯着自己看。她吓了一跳的,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020.只想跟你一发不可收拾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左锦鳞炯炯地看着她,道:“一个时辰前。”一个时辰前,他为什么不叫她?林晓双面色不佳地看着他。不等林晓双说话,他又道:“你发了这么久的呆,在想什么?”林晓双本就不是藏得住话的人,但是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问,便一头栽进左锦鳞的怀里,将他的腰抱住。左锦鳞伸手环住她,林晓双却突然弹开,力道之猛,她的头撞了他的下巴,害他咬到了舌头,他忍不住皱起眉头。林晓双哪里管他疼不疼,脱口而出:“你今天上哪儿去了?”“在镖局,没有上哪儿呀。”左锦鳞用手摸了摸舌头,都流血了。“那你身上为什么有脂粉味!你不会是逛窑子了吧?”林晓双目光含着怒火。今天听到的事情,已经够叫她郁闷的了,没想到他还坐实了醋缸!“胡说什么!”左锦鳞皱眉,莫名其妙地嗅了嗅身上,道:“没有味呀。”林晓双哪里肯信,在他的衣服上四处摸了摸,抖了抖。左锦鳞一头雾水,不知道她究竟想干嘛,她知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很容易引起一发不可收拾的场景。皇天不负有心人,林晓双在左锦鳞腋下衣料上,找到了一个印子,她的心立刻被醋淹没,拔尖了声音,道:“这是什么?这是女人的胭脂!”自认自己没什么美貌,所以林晓双对脂粉完全无感,在她身上绝对找不出星儿半点,这肯定是别的女人留在他身上的,而且位置这样隐秘,一定是非常亲密的动作,才可能在这个地方留下印子。左锦鳞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里暗道不好。今日被陈瑜纠缠,她哭着扑了过来,他下意识那么扶了一下,没想到林晓双鼻子这么尖。他哪里知道,女人一旦吃起醋,别说这样明显一个印子,就是一根细细的头发,都能够察觉!“双儿……”林晓双捂上耳朵,猛摇头道:“操蛋!老娘不听!”她怕他说,他还爱着陈瑜,现在陈瑜回来了,他要再续前缘。她更怕他说,他舍不得她,所以,两个都要娶!左锦鳞哪里知道她的天马行空,使劲将她的手掰了下来,道:“这是不小心弄的,你别想太多。”“不小心你娘的蛋!你在骗鬼呀!”林晓双非常激动:“这明显就是你抱住了人家,而且还相当紧,才可能留这么明显的印子,姑奶奶才不相信你的鬼话!”她已经很久没说过粗话了,一时情急,哪里想得到那么多。左锦鳞安静地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激动。“我告诉你!”林晓双扁起嘴巴,眼圈有些气红了,口中道:“老娘绝对不会跟别的女人共事一夫!就算是你的旧爱,也绝不!”原来是这么回事,是谁告诉她的?左锦鳞总算明白,她这样生气是为了什么。他问:“你怎么知道这些的?”难道她会说她偷偷跑去街头巷尾问的?林晓双甩开头,道:“整个锦绣城,除了老娘,谁不知道!”左锦鳞叹了口气,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她不是来求你给她出头?然后顺势旧情复燃,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此时若有人问林晓双理智为何物,她一定甩那人一巴掌,掷地有声地说姑奶奶不知道!因为她心里理智的小娃娃,已经完全被情感掐死了。听了她的话,左锦鳞非常想笑,但是他很清楚,如果笑出来,今天肯定玩完了,林晓双若是使出轻功,他哪里追得上。他清了清嗓子,道:“她是来求我出头,不过我拒绝了。”林晓双本来还在脑海里,努力地搜刮可以骂得出口的词汇,却因他这句话呆愣住。左锦鳞笑了笑,道:“双儿,我只想跟你天雷勾动地火,只想跟你一发不可收拾。”相恋这么久,他何时说过这么露骨的情话!林晓双直接傻掉。左锦鳞将她抱紧怀里,下巴靠在她头顶上,道:“双儿,过去的事我没办法改变。不过我感谢她,让我清楚什么样的人,才是我该追求的。”不然以男人天生的爱美色,他怎么会独独看上她林晓双呢。林晓双努力消化他的话,久久不能出声。她知道左锦鳞平时不善言辞,究竟这些话,他是怎么说得这么顺溜的。她哪里知道,情由胸臆而发,爱惨的时候,说什么情话,不都是信手拈来?左锦鳞又道:“双儿,你不用在意她的存在,就当……我在过去留下的一个伤疤,丑陋、却不疼了。”“你真的……”林晓双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舌头:“不爱她了?”左锦鳞失笑,道:“我爱你。”这话说得这么突然,却又那么顺口。林晓双脸一红,突然不知道手脚该怎么放,但是左锦鳞下一句话,她却吓得魂飞魄散:“双儿,你方才说了几个粗话?”林晓双顿时觉得头皮发麻,完了,她刚才心太急,气死的心都有了,哪里还知道说了几个脏话。左锦鳞似笑非笑,垂下目光看她,道:“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六个!你一个都别想逃掉!”“我错了还不成吗!”林晓双抱头,闭眼惨叫。她这个懊恼的样子最为可爱。左锦鳞露齿一笑,道:“认错态度良好,先欠着,慢慢还。”总是这么亲呀亲,他有点受不住。他虽然守礼安分,却始终不是柳下惠呀。林晓双后悔死了!为什么每一次理智和情感的战斗,都是情感赢,然后她就落到凄惨下场!左锦鳞又道:“双儿,我们早点成亲吧?”每天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这么可爱的样子,食指大动却只能看不能吃,实在是身心俱伤,偏偏她要有心结,他不舍得逼她。“好!”林晓双从来没有答应得这么快,她立刻一口答应。不为别的,光是不能让那个陈瑜趁虚而入,她就必须答应。若是她做了左锦鳞的老婆,什么陈瑜王瑜张瑜,统统都给她滚蛋!左锦鳞看着她突发斗志的样子,又笑了笑。林晓双再次看见他可爱的小虎牙,小心肝呀,瞬间融化……本篇番外完,接下来上火小竹的爱情! 番外之绑架而来的温柔01夭折的情窦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火小竹从糖果点心铺子里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身火红色的纱制夏装,满头长发编了许多小辫子,左手拎着一包刚买的糖果点心,右手拿着一串糖葫芦。仔细看去,她长得十分美貌,但是比美貌更吸引人的,则是她娇俏动人的神态举止。“哎呀,听说这里的烤鸭那是一绝,我还没吃过呢!”火小竹朱唇微翘,偏头看向一旁的醉仙楼。“来都来了,怎么能不去尝一尝呢!”自说自话到最后,她脸上露出明艳的笑容,脚下一旋,便冲进醉仙楼大门。“哎哟!我的鼻子!”刚刚进入门口,冒冒失失的火小竹撞进一个人怀里。她十分惊讶地捂着撞疼了的鼻子,心想以自己的武功,这么一撞,对方竟然还稳稳妥妥地站在原地,她连忙抬头看去。那是个年轻的男子,冲她温温一笑,道:“姑娘小心些看路,别摔着了。”此人身上虽然穿着素白的袍子,但是却看得出衣料的华贵。黑发整齐地束起,束发的玉冠也是上佳之物。但是吸引了火小竹目光的,却不是他一身华贵,也不是他长相风雅俊秀,而是他温润如玉的气质,看得她失神。那男子见她这般,淡淡笑道:“醉仙楼已经客满了,姑娘若是想进去用膳,还是换一家吧。”火小竹脱口而出:“公子也没有吃饭是吗?那我们一起去好不好?”显然那人有些惊讶,火小竹连忙又道:“我对这里不熟悉,不知道哪里的菜色好吃,你就当帮帮忙,带我去吧?”男子闻言,微微一笑,便点了点头。“公子,你叫什么名字?”走进另一家酒楼,刚刚坐下,火小竹便开口问道。男子依然是温温一笑,道:“在下萧白。”“萧白?”火小竹眼睛一亮,“你就是箫子山庄的庄主萧白?”早就听说萧白是风雅人物,非但长相俊秀,更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能文允武才高八斗。今日一见,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呀。萧白淡淡笑道:“姑娘呢?”火小竹巧笑倩兮:“我叫火小竹!”“原来,是火宫主,失敬。”萧白唇边虽然仍旧含笑,眸中却有些莫名的苦涩意味。但是火小竹的性子就是不爱动脑子,遇事冲动,她哪里看得出萧白那十分隐晦的神色。看见店小二上菜了,连忙盛了两碗饭,递了一碗到萧白面前,道:“萧庄主认识我们风云水火宫的人么?”萧白唇边的笑似乎僵了一下,道:“是认识那么一个。”那就肯定是风姐咯!听说萧白的经商手腕挺高,生意场上,两人都是一派之主,认识也非常正常。“萧庄主,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呢?”火小竹将烤鸭的皮撕下来,只吃皮不吃肉。她自己先尝了一口,觉得十分好吃,就又撕了一块给萧白。萧白对她率性的举动没有意外。心中藏了那么一个人,那个人身边的所有一切,他都特意去了解过。火宫主天真浪漫,率性可爱,他早就知道的。“火姑娘不必庄主庄主地叫,就叫萧大哥吧。”水玉烟淡情,但是对自己人却是重视的,此时的她正有良人在心,他萧白这辈子都不能企望了的。但是,能够帮得上她点什么,他都愿意去做。听到他的话,火小竹满眼惊喜:“真的吗!那我以后就叫你萧大哥了!”萧白斯文地吃着碗里的饭,但笑不语。两个人吃过了饭,各自牵了马走在路上。萧白淡淡地问:“火姑娘这是要往哪儿去?”火小竹眼珠子一转,笑道:“回望日城呀。”“正巧,回望日城,要经过萧山城,与萧某顺路。不妨我们就结伴而行吧。”萧白早就听说火小竹是个闯祸高手,所以风云水火宫那两位主子总是将她禁足,此番为何孤身一人,他不得而知。但是如果她出点什么事,只怕水玉烟会忧心,不妨就同道而行,也就几日时光,送火小竹回风云水火宫。但是萧白失算了。火小竹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出来,看见了新奇的花花世界,哪里舍得赶路回去呢?萧白性子温和,在火小竹软磨硬泡之下,硬是迁就她,放着近路不走,一路绕道,足足花了近二十天,才走回归路上。萧山城就在眼前,火小竹心中生出不舍,她苦着脸,道:“萧大哥,你到家了。”这一路上,萧白对她真的是百般纵容,他风雅的言行举止,温润的音容笑貌,体贴入微的关心,在火小竹情窦初开的内心,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憧憬。她是真舍不得与他分开呀!萧白思索了那么一会儿,道:“火姑娘,不如在下送你回去吧,左右也不远,我近日也闲着。”他若是不愿意闲着,又怎么会有空?送佛送到西,这一路已经走过来了,剩下这段路也不长,不如就好人做到底吧。虽然,即使亲自到了风云水火宫,水玉烟也不在那里。这么多年来,搜寻天下诸多珍奇之物送去,她也没有只字片言。他的心,早就沉淀了呀。火小竹心里那个乐呀,没有办法形容。她偷偷抬眼看着萧白,踌躇着终于问了一句:“萧大哥,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萧白的神情十分温柔,他目光飘向远处,淡淡地道:“在下心里,确实有个喜欢的姑娘。”从来不曾宣之于口。听了这样的话,火小竹心里十分好奇,也十分期待,心跳得很快,又问:“是谁呀?我认识吗?”萧白笑了笑,道:“认识。”火小竹心里顿时充满了各种遐想,她顺势而道:“萧大哥要真的喜欢,就上门提亲呀。你也是早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呀。”萧白唇边噙着一抹极为温柔的笑容,与平素十分不同,他柔柔地道:“真心希望有那么一天,能上风云水火宫提亲哪!”但是,已经不会有那么一天了。那时候在景康镇,水玉烟亲口告诉他,已然认定了仓行云。而且,她已经身心交付!这爱,注定是放在心底尘封,也许一辈子都不会表露。所以,他才忍不住在火小竹说了那么点心里话。但是,此时的他如何知道,忍不住说出的这句话,竟引来火小竹的无限希望!火小竹回到风云水火宫后,每日翘首期盼着萧白登门求亲的那一刻,越是久等不来,心里那份感情越是酝酿到酸涩的程度。但是火小竹天生就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儿,总是为萧白找各种原因推脱。她也曾想过,要偷偷溜出风云水火宫,去找他,又觉得那样有失矜持。萧白是一个重视礼节之人啊,她跑上门去找,岂非会把他吓跑?情窦初开的年纪,加上火小竹本性就是不爱想太多,她哪里想得到,如果萧白对她有情,又怎么会久等不来!这一等,便是近两年时光!而箫子山庄的人终于来的时候,带来的消息,竟然是:他要娶三姐水玉烟了!这时候的火小竹,才想明白萧白那句话,想上风云水宫火宫提亲,对象竟不是自己!她最敬畏的三姐,不是与仓行云双宿双栖,情深意笃么?为什么竟然选择嫁给萧白!跟着风驰来到箫子山庄的时候,火小竹看见水玉烟,心里膨胀着酸涩的痛苦,她根本说不出话来。直到水玉烟问她:“四妹,你怎么了?”她是多么敬爱三姐,为什么三姐要粉碎她心中的美梦?火小竹脸上是相当沉闷的神情,低垂着头,了无生气,好像霜打的茄子般。她闷闷地说了一句:“三姐,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这句话说出来,珠泪再也控制不住,滚了下来。风驰和水玉烟都十分关心她,但是她的心事,要怎么说出来呢?直到萧白走了过来,直到萧白亲口对她说:“火姑娘,你是否有什么地方误会了?”“在下是说过希望有朝一日能去提亲,现在终于有机会了。但是玉烟说日子定的紧,文定之礼可以延后,所以萧白也就打算往后拖一阵子,他日必备厚礼上风云水火宫赔罪。”“萧某从未说过要向火姑娘提亲。”这些话犹如针扎一般,刺进了火小竹的心里!她一时冲动之下,对水玉烟使出了平生绝学火云掌,如果不是风驰眼明手快挡了那一招,水玉烟必死无疑。为了这件事,萧白第一次对火小竹冷了脸色,怒瞪她斥道:“火宫主竟出手如此狠辣!”他甚至连火姑娘都不肯称呼了。火小竹不甘示弱,红着眼瞪着萧白,明显强忍着泪,她忿恨地道:“是我意会错了,但是老天未免太欺负我,你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我三姐!”风驰斥了声:“四妹!”萧白是多么爱水玉烟,他攥紧拳头,瞧那姿态,就是在强忍着对火小竹出手的动作,道:“是在下的错,令火姑娘误会了!萧某在此向你赔礼,也请火姑娘莫要为难玉烟,有什么事,冲我来就好。”他如此维护水玉烟,火小竹看得心里难过之极,她甩过头哼了一声,飞身掠出庭院。泪流满面,离开箫子山庄,火小竹茫然不知何去何从,此时,开启了她生命中的第二个劫难。 02他爱自家姐姐,何其残忍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火小竹掠身离开箫子山庄后,走在萧山城大街上。天色渐晚,她茫然不知该何去何从。没有带任何东西,摸了摸身上,也只有可怜巴巴的几十个铜板,晚膳时间到了,火小竹虽然心理上极为痛苦,却也觉得腹中饥饿,便寻了个面摊坐了下来。素面一碗,火小竹味如嚼蜡的挑着碗中的白色面条,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她心中思绪万千,旁边坐下了一个人,火小竹也没有抬头去看,那人倒是开口自说自话来:“姑娘,这面当真这样不好吃?不如换一碗别的。”火小竹抬起头来,看见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正扬着活泼开朗的笑容,对着自己说话。若是换在以前,她一定很乐意搭腔,行走江湖嘛,就是要多结交朋友。可是眼下,她心事重重,没有心情去理会。但是不回答别人的话似乎也不礼貌,她只得随意答道:“不用换了。”那少年见状,也不劝说她,张口叫了两碗猪蹄面,才道:“姑娘是本地人么?”火小竹勉强抬眼看了看他,道:“不是。”她心机单纯,向来被禁足在风云水火宫,极少见过世面,对人也没有防心,别人问什么,她张口就回答了。那少年笑了笑,道:“正巧,我也不是本地人,还以为你是本地人,可以带我逛一逛这萧山城呢。”火小竹敷衍了一句:“哦,那就可惜了。”此时猪蹄面送了上来,那少年将其中一碗推到火小竹面前,道:“咱们这年纪呢,身子极需要营养,你吃素面自然是不够的,来,相逢即是有缘,我请你吃一碗面,还请笑纳。”火小竹正想推拒,却见他左手臂空荡荡的,她非常吃惊地看着他,也就默然接受了这碗面。那少年见她目光放在自己的袖管上,不在意的笑了笑,道:“好奇么?想听听故事么?”火小竹摇了摇头,她不喜欢听人家讲不幸的事,勾起他人的心伤,自己却无能为力。那少年淡淡笑了笑,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火小竹犹豫着要不要报出名姓,她虽然单纯,但也知道风云水火宫在江湖中赫赫有名,风驰云涌二位姐姐时常耳提面命,叫她不要闯祸,所以她不知道是说好还是不说好。那少年自报家门,道:“我叫宁啸,你呢?”宁啸!闻言火小竹霍地站了起来,立时退开到一旁,她虽然不认识宁啸这个人,也久仰宁啸之名,目前秦鸣宁啸姐弟,正与自家三姐斗得不可开交,宁啸甚至带人去攻击过风云水火宫,若不是靠着云姐天下无双的阵法,只怕伤亡惨重。而柳如修送到了风云水火宫后,那副凄惨的模样,火小竹又岂能不知双方已经是水火不容!宁啸见她激烈的反应,噗嗤笑道:“你何必这样害怕,你瞧我这残废样子,能耐你何?风云水火宫的火宫主,火云掌可是炉火纯青呢。”火小竹心下紧张,口中说道:“你想干什么?”相比她的紧张,宁啸倒显得气定神闲,他慢条斯理地夹起碗中的面条,口中说道:“火姑娘不必紧张,我不会对你怎么样,跟我有仇的是水玉烟,冤有仇债有主,我不会找你。”火小竹保持着警戒,心里在想着,要不要跑。她再单纯也想得到,水玉烟成亲,自然是他们极好的攻击机会,她不怕宁啸,怕的是他究竟在附近埋伏了多少人,究竟打算做什么。倘若她探知了对方的下一步行动,要赶紧去通知风驰啊。宁啸举止文雅地吞下一口面,道:“这面味道不错,火姑娘当真不吃么?”火小竹心下一横,决定掉头就走。“火姑娘打算回去,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娶了自己的姐姐?”宁啸慢条斯理的话,使得火小竹的脚像灌了铅一样,怎么也抬不起来,心中更是犹如一块大石头沉沉地压着,连呼吸都觉得不畅。得到了意想之中的效果,宁啸笑了笑,又道:“我这姐姐也实在水性杨花,先前还跟仓行云纠缠不清,害得八姐心都碎了。现在,又去招惹萧白,惹你不快。她就是喜欢对自己人下手啊。”“你胡说什么!”火小竹回过头来,骂了一句:“你那秦鸣姐姐才是水性杨花!”宁啸吃吃笑道:“水玉烟抢了你喜欢的人,你还维护她?她可会因此而不去嫁给萧白,给你一个机会?”被他说得心中一痛,火小竹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如断线珍珠般掉了下来,她也没想着离去,怔怔地坐回原位,想起心动之源。宁啸见状,唇边泛起一丝满意的笑容,道:“我瞧你什么东西也没带,这天儿也黑了,不如跟我到下榻的客栈,先对付一晚吧。”火小竹拿起筷子,随便吃了几口面,道:“你省省吧,你想着方法对付我三姐,害得如修哥那么可怜,我真有那么傻,会跟你走?”她是单纯,但是她至少不傻。宁啸笑了笑,也没再相劝,只道:“对你们女子来说,最心痛的事情,莫过于求爱而不得。水玉烟凭什么一手霸着仓行云,一手又去招惹萧白?”火小竹被他说得心里更加难受,她抿唇冷笑,道:“仓行云不是要娶你姐姐了吗?”宁啸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道:“说我姐姐傻,她也是傻,强留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又有什么好的。但你说她傻吧,至少她争取到了,得不到心,得到人也好。”他这话听在火小竹耳中,极为讽刺。这不是含沙射影地说,她火小竹人也得不到,心也得不到吗!想着,火小竹冷冷地道:“你说够了没有?”宁啸吃完了碗中的面,将碗推开,面向火小竹,非常郑重地道:“若想萧白不娶水玉烟,也不是没有办法,只看你愿不愿意。”火小竹轻蔑一笑:“你想借我的手害我三姐?”宁啸轻轻摇头,道:“不需要害她啊,以我所猜,仓行云一定会来,到时候只怕有一场大战。你觉得到了那个时候,萧白还娶得成媳妇儿么?就算水玉烟肯嫁,仓行云也不会放手的。所以,你需要做的,仅仅是让他们两个人碰在一起而已。”火小竹狐疑地看着宁啸,道:“这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这不是跟你姐姐作对么?”宁啸撇唇笑道:“话说回来,我并不赞成八姐嫁给仓行云,不管怎么说,仓行云是灭了我姨母满门的仇人。”火小竹想了想,觉得他说的在理,虽然知道他必然是不安好心,但是若能制止这场婚事,同时也没有害水玉烟什么,想办法让水玉烟落到仓行云手里,也不是坏事,总归之,仓行云不舍得伤害水玉烟的。没多久,风驰来把火小竹找回了箫子山庄。关在房里左思右想了好久,火小竹总觉得水玉烟不该害萧白。她既然不爱萧白,何必要毁了萧白的一生?这天,火小竹终于鼓起勇气,来到水玉烟门外,想跟她好好说说,却听见门内的对话:水玉烟道:“风姐把四妹找回来了吗?”柳如修道:“她自己回来了,这两天失魂落魄的待在房中,足不出户,不知道在想什么。”“算起来,也是我累了她。”水玉烟轻声叹道。柳如修却道:“感情之事怨不得人。又不是你叫她喜欢萧白,又不是你让萧白娶你的,这些又怎么能怪你?”听到这里,火小竹忍不住现出了身形,脸上尽是刺痛。水玉烟见了她,道:“四妹进来吧。”火小竹走了进来,看了看柳如修,转过头来对水玉烟道:“三姐,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你问吧。”水玉烟对她也算和颜悦色。火小竹定睛看着水玉烟,道:“你用心回答我,你喜欢萧白吗?”水玉烟顿时语塞,她撇开目光。火小竹又道:“你对仓少主如此用心,又怎么会轻易喜欢上别人。换句话说,你在利用萧大哥!你利用他对你的在乎,利用他来报复仓少主!”眼瞧着火小竹声音越来越大,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愤怒,柳如修生怕她再出掌,连忙道:“小竹,你觉得玉烟需要报复吗?”火小竹窒了窒,道:“三姐素来记恨,难道不会恨仓少主要娶别的女人?”水玉烟没有说话,火小竹又道:“三姐,你不喜欢萧大哥,你不要害他好么?”不爱而嫁,已经是对萧白很不公平,心里有所爱还嫁,对萧白来说多么残忍,那是徒增痛苦啊。柳如修见水玉烟面无表情,五指却紧握,知道火小竹必是说中了她的心事。见到水玉烟难过,他便道:“小竹,这婚约是萧白要来的,不是玉烟决定的,你又何必非要赖在玉烟头上?你为何不去质问萧白!”他关心自家姐姐,话不免说得重了一点,火小竹只觉得一阵怒气上来,她愤愤的道:“要是三姐不答应,就没有今天的局面!”“照你这样说下去,玉烟就该给你劝说萧白,让萧白娶你是不是?”柳如修还是老样子,遇到水玉烟的事情,性子就急了,完全失了温和少年的样子,说出的话,也就更为尖锐。火小竹也是少女心性,本就不爱用脑子,听到柳如修这么说,她立刻答道:“那当然是最好了,可惜三姐才不会舍得!”她自己说完,也是一愣,她本来没有这个意思,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水玉烟淡淡地道:“四妹,事已至此,你觉得还有回环的余地吗?”火小竹因为她的话怔住,水玉烟又道:“就算我不嫁,萧白未必就接受你,四妹你清醒一点,就算我有心让你,你有把握让萧白喜欢你么?”这话说得何其直接!火小竹眼圈儿一红,狠狠地跺了跺脚,道:“三姐你太过分!”丢了这句话,火小竹便冲出房门。 03.抵抗不住的引诱,差点害死三姐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水玉烟大婚之日,仓行云来抢亲,百般羞辱之下,虽然铩羽而归,却也给萧白带来了极大的耻辱。萧白的脸面究竟要放到哪里去?但是,萧白爱水玉烟是有多么深切!他居然说:“不在意她的任何前尘过往,只愿倾尽我的所有,永世不会负她!”他多么傻啊,明知道水玉烟心不在他身上,还要这么付出,而她火小竹全心喜欢着他,却……火小竹见仓行云黯然离去之后,她也觉得萧白与水玉烟的婚是成了,也就是说,她已经彻底无望了。想起萧白在喜堂之上的深情宣言,火小竹只觉得嫉妒控制了自己整颗心。自己求而不得,却遭他人视若敝履!她向来热情,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但是,长达一年多的臆想,早已经让萧白在她的心中生根发芽,甚至长成了参天大树!她甚至不去想自己究竟喜欢萧白什么,不去想萧白根本就不爱自己。火小竹心心念念想着,当初与萧白共处的十来天时光,他风雅的言行举止,温润的音容笑貌,体贴入微的关心。萧白不喜欢自己,火小竹没办法怨怼,问题为何对象不是别人,偏偏是她非常敬畏的三姐!水玉烟向来与人疏离,却不妨碍姐妹们对她的感情,火小竹素来对水玉烟信服的很。所以在她眼里,这简直就是双重的打击。她心里好恨啊!想到此处,火小竹寻了个屋檐石阶,干脆坐下抱头哭了起来。“火姑娘啊,你这又是何必呢?”一道叹息在火小竹头上响起,火小竹没有抬头,只是带着哭腔嚷嚷了一声:“滚开!”宁啸叹了口气,在火小竹身边坐下,将一块手帕塞进她的手里,道:“长得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哭成这样可真不好看了。擦擦眼泪吧。”火小竹一阵怒气上扬,她愤愤抬起头来,将手帕往地上一丢,骂道:“宁啸,你还想干什么!”她梨花带雨的模样,非但没有令朱颜失色,反而更添一抹娇俏。宁啸心思微动,伸出右手将火小竹腮边的泪珠抹去,声音也不自觉地放柔了一些,道:“我没想干什么,就是不想看你这么难过啊。”“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说的是真心话吗?”火小竹美眸中含了怒火。真心?宁啸微微一愣,他想把火小竹拉到自己的阵营,利用火小竹给水玉烟狠狠一击,所以不惜以温柔为陷阱,只要火小竹上勾,水玉烟还能逍遥快活?但是,摸摸了微动的心口,方才他究竟有几分真心?“说不出来了吧!”火小竹哼了一声,道:“这件事我虽然心里挺恨的,但是我绝不会上你的当!”宁啸整了整心绪,恢复了原来的嬉笑,突然道:“火小竹,你知不知道世上有一种武功,能够克制你的火云掌?”他突然调转话题,令火小竹心生疑窦,但是这话题偏偏正中她的软肋。她本是武痴,只要能精进武功,她就想尝试,此时居然听说有自己的克星,她难免立刻上钩。“什么武功?”看着火小竹美丽的眼睛内燃起了热情的火焰,宁啸只觉得心扑腾地失了常序,他镇定了心神,道:“玄冰掌你听过吧?火虽然能够化冰,但是你总会遇上内力比你高的人,在这种时候,你的火云掌再高段,也是抗不住玄冰掌的。”“玄冰掌,能够封住你的火,在内力比你高的人手下使出来,你简直就不堪一击!”“……”火小竹听着宁啸一句又一句的分析,她自然知道玄冰掌的存在,但至今无缘得见会使玄冰掌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这么玄乎。宁啸继续说道:“但是,玄冰掌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什么弱点?”火小竹急急地问。宁啸微微笑开,道:“我可不能随便告诉你,因为我就是修习玄冰掌的人,我若是告诉你了,岂非给自己找了克星!”说着,他倏地出掌,一道寒气逼人,立刻将一旁路过的黑猫冻住。见宁啸露了这一手,火小竹的双眼简直就像天上星子般,亮晶晶地看着他,道:“你教我,好不好,我们交换!你教我玄冰掌,我就教你火云掌。”她此时哪里像刚才那个受了情伤,躲起来偷偷哭泣的小姑娘?宁啸默默地看了火小竹许久,才想起自己的目的,道:“我学不学你的火云掌不重要,我只想你帮我做一件事。”火小竹立刻追问:“什么事?”宁啸淡淡笑道:“你放心,我不会要你去害人。你只要将水玉烟今日身上的毒药的解药,拿过来给我就行了。”火小竹心里在犹豫着,不知道究竟要不要做这件事。今天本是水玉烟的新婚之夜,照理说有武功那么高的萧白在,她也不需要用毒了吧?只要想到玄冰掌的弱点,火小竹就更觉得,只是要走了水玉烟的解药而已,应该是无害的。想着,火小竹已经不知不觉走到新房门前,丫鬟翠儿看见她,连忙福了个身,问候道:“亲家小姐好。”火小竹点了点头,道:“萧大……你们庄主人呢?”倘若萧白还在这里,她该怎么办?翠儿答道:“庄主在前头招待客人呢,亲家小姐要进去跟新夫人说说话吗?”听到萧白不在,火小竹也就放心了,她点了点头,翠儿便推开门让她走了进去。水玉烟怔然坐在那里发愣,听见门响,抬眼看了看,道:“你怎么来了?”这姑娘不是恨着她吗?按照火小竹敢爱敢恨的性子,根本不会愿意见到她水玉烟才对,今天本来又是刺激火小竹的日子,实在想不出火小竹来想做什么。火小竹长这么大,都没有说过谎,她想了一路,也想不出该怎么开口跟水玉烟要解药,看见自家三姐冷淡的神色,她呐呐的道:“三姐,我……”看见她的美目似乎有哭过的红肿痕迹,水玉烟淡淡问道:“哭过了?”她这话一出,火小竹顿觉十分委屈,立刻哇地哭起来,她扑到水玉烟身上,道:“三姐,为什么萧大哥喜欢的是你,而不是我……”水玉烟轻轻皱起眉头。她不太喜欢他人亲近,不单是性情所致,还因为身上有毒。能够靠近她身却不被毒倒的,都是她有给过解药或者她偷偷给解了毒的,例如以前的仓行云,例如现在的萧白。想当然耳,火小竹这么卖力地抱着水玉烟,很快就中了毒。将火小竹推开,水玉烟拿出一粒解药,给火小竹递过去,道:“吃下去。”火小竹拿着解药,却不服用,道:“三姐,可不可以多给我几颗?”她心里十分紧张,拳头握得紧紧的。水玉烟心觉有异,却不动声色地又给了她三粒丹丸,毕竟这姑娘最近受的打击也挺大,实在不该对她要求过多。火小竹极不自然地笑了笑,道:“万一以后我惹怒了三姐,至少不用那么怕了。”不善说谎的火小竹这借口说得何其牵强,但是水玉烟今日受了那么大的刺激心神不宁,虽然觉得火小竹有那么些怪异,却也没有心力细想,只是淡淡地道:“关于萧白的事,不是我要与你争夺,只是时不我与,我没有办法。”她肯给解释,已经是相当大的给了火小竹面子。火小竹服了一粒丹丸,小心地将其他丹丸放进袖袋中,道:“可是三姐也不该去害萧大哥啊,你心里有别人,这对萧大哥多不公平。”水玉烟自嘲一笑,道:“这种事本就是你情我愿,他人插手不得半分。”火小竹扭扭捏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话说回来,她心里还是相当恨的,她也并不想见到水玉烟,但是为了玄冰掌,她不得不来。水玉烟知火小竹心思不在这儿,自己也没有精力去敷衍火小竹,也就道:“没事你就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哦,那我先走了。”火小竹自然是巴不得,立刻火烧屁股告辞了。火小竹从来没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居然是水玉烟九死一生!水玉烟不会武功,凭着自身的毒术横行江湖,而她火小竹要去了水玉烟的解药,相当于把水玉烟送到了别人的刀口之上。大婚当晚,水玉烟被刺杀了,正中心脏的一刺,差点要了她的命!幸亏箫子山庄还有个大夫,及时捡回了水玉烟的半条命。这一晚谁都没有睡,众人团团坐在上水玉烟房内,忧心忡忡,不知道水玉烟能不能活过来。而门外,火小竹俏丽的身影靠着廊柱,美丽的脸庞上淌满了泪水,她心里不断念叨着:“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我害了三姐!我虽然恨她,却不希望她死啊。”火小竹透过窗子看向里面的人,只觉得自己为了玄冰掌,而去害了自家姐姐,简直就是不可饶恕的罪孽。宁啸!我火小竹怎么就这么蠢,这么容易就上了你的当?想着,火小竹飞身掠起,几个起落消失在夜色之中。 04 送货上门,有去无回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宁啸很早就睡了,得知刺杀水玉烟的人得手之后,他就安心地睡下。突然一阵劲风从窗户袭来,他立刻醒过来。一团火苗扑面而来,宁啸当即拍出玄冰掌。二者初试身手,都是留了五分劲道,这两人竟不相上下。火小竹脸上写满了怒意,道:“你堂堂一个皇子,是怎么学的这样阴毒的武功?”火云掌是天下至阳的武学,而玄冰掌则至阴。偏阴的武功多走歪门邪道,也更为容易速成。火小竹靠的是苦练,宁啸就未必了。宁啸微微笑道:“人生在世,总会有各种机缘的。倒是火姑娘深夜来访,却是为何?”“为何!”火小竹方才的惊讶敛去,怒意泛起,二话不说连续拍出三掌。三朵艳丽的火苗在黑夜之中十分妖冶,直直打向宁啸。宁啸连忙化解了她的来势,道:“火姑娘,这里是客栈,你若是烧着了,岂非害死许多人?”火小竹冷哼,道:“就你这个卑鄙小人,还怕草菅人命么?”她做事素来冲动,根本没考虑后果,因而才会闯祸连连。眼下宁啸提醒了火小竹,她倒也知道绝不可以在这里放火,于是她喝了一句:“有种我们出去打!我就看看你玄冰掌,是不是真有克制我火云掌的能耐!”宁啸转过身去,将油灯点燃,慢条斯理地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以为你还是皇子吗?皇七子宁啸战死沙场已久,你就是个见不得人的主儿!”火小竹怒极,开始口不择言。闻言,宁啸脸色一沉,目光阴骘,他毕生之痛就是为了假死,在沙场上被迫断臂,从此成了残废。不为这个,他也不会在暗地里帮助秦鸣。毕竟在他看来,秦鸣所做之事跟疯子没什么两样。“宁啸,你们姐弟俩,跟你那个娘,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明明是你们欠了我三姐在先,却处心积虑害她!今天还利用了我!我非杀了你不可!”火小竹愤愤说了这段话,还想出手,但是方才宁啸的提醒没有错,宁啸死有余辜,她却不能伤及无辜。她的话让宁啸怒意犹如翻江倒海般掀起,他冷笑一声,单手探向火小竹。火小竹连忙闪避,两人便在狭小的斗室之中近身战了起来。宁啸连攻十数招,久攻不下,火小竹的基本功相当扎实,他走的却是偏门,所以完全占不到上风。想着,他唇边泛起一丝冷笑,运了八成内力打出一招玄冰掌。他的玄冰掌可不会毁灭客栈,但是火小竹却有所忌惮,不敢使出全力接招,她拍出的火苗很快被冻住。数招之后,火小竹便落在了宁啸的手中。她不甘心的骂道:“你这个卑鄙小人,趁人之危欺负弱女子,简直就不是个男人!”“你是弱女子?”闻言,宁啸邪气笑了笑。他虽然只有一只手,但是男女之间天生的力气差别,使得在没有催动内力的情况下,火小竹动弹不得。宁啸顺势点了火小竹的穴道,将火小竹推到床上,随手抓过一条腰带,将她反手绑了起来。火小竹心里有些害怕,嘴里使着劲地骂他:“小人,我们出去再打过!本姑娘就不信打不过你!”宁啸悠闲地坐在床沿,看着火小竹又怕又要逞强的俏脸,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道:“火姑娘,如果方才我没有听错,你说我简直就不是个男人,你,要不要证实一下?”他突然变得流里流气起来,火小竹心下更加慌乱,忙不迭道:“你敢对我做什么,你就死定了!”“啧啧啧!”宁啸一脸色眯眯的模样,道:“这么美丽的姑娘,半夜三更送上门来,我要是不动心,还真不是个男人!”“你!”火小竹简直就要哭出来了:“你别乱来啊!你出身皇族,是有教养的,做这种事有损你的身份!”宁啸扑哧一笑,再也装不下去,叹了一口气,道:“方才你不是说,我现在就是个见不得人的主儿,这样的人,还能有什么教养?”火小竹哪里知道他是故意戏弄,拉着哭腔道:“你……你不如直接杀了我吧!”宁啸没有理会她的疯言疯语,直挺挺躺在火小竹旁边,将被子扯了过来将两人盖住,道:“别吵了,美梦被你吵醒,我要继续睡了。”“等等!”火小竹开口:“你先把我放了。”宁啸挥手出掌,将油灯熄了,才道:“放了你,你再来杀我为水玉烟报仇?”“谁说为三姐报仇了,你利用我,我是为自己报恨!”火小竹听了他的话,劈头就道。她可真是个全无心机的人啊,宁啸透过月色看向火小竹的脸,微微失了神。从小在深宫长大,他所见到的心机单纯的人,多半很快就见阎王了,离开皇宫之后,也没接触过几个姑娘家,不知道其他姑娘家,是不是也像火小竹这般可爱?“喂,你不是睡着了吧?”火小竹动弹不得,只能望着房顶,不知道宁啸在干什么。宁啸回过神来,道:“水玉烟死了,你不帮她报仇?”火小竹劈头骂道:“你才死了,你全家都死了!”闻言宁啸一怔,口中道:“我全家死了,水玉烟也跑不掉!你忘了我跟她还有血缘关系呢。”他心里想的却是,水玉烟竟然没死么?她命也太大了吧?火小竹左右也说不过他,直接问道:“那你抓我干什么?”宁啸失笑:“我抓你?不是你自己送上门的吗?”火小竹语塞。宁啸又道:“本来我想拿你去威胁水玉烟的,不过现在你放心,我改变主意了。”想到要对火小竹下手,他竟然心生不舍啊。但是留她在身边,又能做什么呢?只怕什么时候被火烧死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细细地盘算了一会儿,突然翻身坐起,倏地点了火小竹的散功穴。火小竹骂道:“你要死了!你散去我的功力做什么?”宁啸没有说话,重新躺下,却伸手入被,将绑着火小竹的腰带解开,道:“快睡吧。”火小竹又惊又怕,哪里睡得着。她痴武之人,被点了散功穴,在她眼里就是个废人,光想着就害怕,想着,泪水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宁啸的手臂突然伸了过来,将她脸上的泪拭去,也不说话,单手拥着她便闭上眼睛。宁啸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他是死里逃生的皇子,性格阴险狡诈,与水玉烟有着断臂杀母之恨。但是火小竹想不透,为什么宁啸抓住自己,却不用来要挟水玉烟,而是绑在身边带去落晖城。在赶往落晖城的路上,两人白天一起赶路吃饭形影不离,夜里呢……“你为什么只订一个房间!那我睡哪儿去?”火小竹喷火的美眸,瞪着宁啸,恨不能在他身上瞪出两个窟窿。把她的散功穴点了,真的是太明智了。宁啸盯着她,完全不把她的怒火当一回事,嘻嘻笑道:“你不跟我睡,我怕你跑了。再说了,你如今不会武功,又那么爱闯祸,我不跟着保护你,怎么行呢?”跟他睡!火小竹呆住了。虽然已经有过那么一次经历,但是那天夜里她几乎根本就不敢入睡,后来还是困到了极点撑不住才睡着的。而如今,这样清醒的时候,她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能跟他睡?“我抗议!宁啸,我承诺绝对不跑,我要单独睡。”不跑才怪!不跑的人是猪!火小竹只盼能够摆脱宁啸,宁愿先低头。宁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嬉皮笑脸地道:“我不相信你,怎么办呢?一起睡!”看着宁啸脱去外衫,立刻上床躺下,火小竹无奈地坐在桌旁。她身无分文呀,就算跑,又能够跑到哪里去?也不知道三姐的伤势怎么样了,她竟然这么鲁莽,差点害死了三姐。秦鸣和宁啸姐弟俩,处心积虑地要对付水玉烟,这一次不成功,肯定还有后招。现在宁啸也不杀她火小竹,也没有对水玉烟进行威胁,甚至在她百般相求之下,还给水玉烟捎去平安信。这用意非常奇怪呀。“火小竹,你不过来睡觉,想半夜偷偷溜走么?”宁啸没个正经的声音传了过来。火小竹转头过去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宁啸也不气恼,只道:“你别想着跑,虽然你看见的,只有我们两个一起赶路,实际上,附近有多少我的人马在盯着你,你知道吗?”“盯你的大头鬼!”火小竹脱口骂道:“宁啸你这个无耻之徒,快还我武功!”“无耻之徒?”宁啸噗嗤一笑,亮出一口白牙,道:“你要不要来数一数,我的牙齿有没有少半颗?”跟他斗嘴,一定是蠢到不能再蠢的行为!火小竹干脆不理他,趴在桌上打算就这么睡一会儿。左翻右翻睡不着呀,火小竹虽然是江湖女子,练武也受过不少罪,但是住在风云水火宫,向来娇生惯养的,哪里试过困极了却没有地方睡觉的呢?她看了看床铺,宁啸闭着眼睛在那里,打死他都不会让出来的了,而自己也没有钱,还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宁啸,你给我开一间房会死么?”宁啸不知道是睡死了,还是装睡,反正就是不理她。 05.无端的一路宠溺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第二天早上,火小竹竟发现自己是在床上醒来的,而且睡姿还非常不雅,将宁啸抱了个死紧。她连忙松手,却也弄醒了宁啸,宁啸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道:“早啊。”“我睡桌子就可以,你干嘛把我弄过来?”火小竹面色发红,风云水火宫的人虽然不受女戒束缚,但是任何一个姑娘家,与没有关系的男人同床共枕,总是不合情理的。尤其是,她还那么丢脸地抱着宁啸睡觉。宁啸单手撑了起来,丢了一句:“本皇子怕你睡僵了腿,今日赶不了路,所以就牺牲自己陪你睡咯!”啧啧啧,这娇羞的模样,让她本来就明艳动人的脸蛋,更加好看,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欣赏一下。火小竹立刻甩出一掌,却没有意料之中的火苗。她这才想起自己武功被封,根本就奈何不了这个无耻皇子半分。封住她的武功,实在没有比这更聪明的做法了。宁啸笑得十分开心,道:“如今我可不是皇子了,皇上登基之后,封了我为啸王,本王尚未娶妃,火小竹,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反正,你的名节也没有了。”“娶你老娘去!”火小竹将枕头朝宁啸脸上摔了过去,脱口骂完,愤恨地下床穿了鞋子,就准备出门。“你要当我的娘,我就娶你!”宁啸非但没有不高兴,还十分得意。火小竹脾气还真的是火爆,火辣辣像头小辣椒一般,又呛又辣,叫他看得真是心神荡漾。戏弄火小竹,故意逗她生气,这算是他断臂之后,唯一觉得愉快的事。“谁要当你的娘!”火小竹气结:“你怎么这么无耻呀!”宁啸摇了摇头,眯眼笑道:“火小竹,你认命吧,我保证,还有更无耻的!”见火小竹气鼓鼓地转过头去不再说话,宁啸也就不再逗她,道:“行了,赶紧洗漱,我们吃点东西,赶路吧。”火小竹再不情愿,也只能老实地跟着他。尤其是她心里特别想知道,他准备如何对付水玉烟。好歹她知道了,也许能通风报信呢。但是,她低估了宁啸的定力,这一路上,除了色诱,她用尽了能想得出来的办法,也没能让宁啸吐出一个字!总不能真试试看色诱吧?撇开彼此之间的对立不谈,宁啸其实不算坏。他虽然说话没个正经,爱占便宜似的,实际上也就嘴上说说,从来没有动过手脚。只除了,每天晚上必须跟他睡同一张床。甚至,他还会纵容火小竹贪图新鲜的喜好。嘴上说赶路,实际上只要发现她目光停驻在哪里的时间长一些,宁啸就果断了决定在当地住下,然后带她出去逛。例如现在,火小竹看着路边戏台上的木偶戏,她的目光就像被黏住了一样,脚步缓慢得像被灌了铅。“张瑾,今晚就住这儿吧。”宁啸朝身后的随从吩咐了一声。火小竹回过头来看他,狐疑地道:“天色不是还早吗?”宁啸目光放在戏台上,嬉笑道:“本王累了,刚好这里有木偶戏可以消遣,看完再说!”说完,就拽住火小竹的手,往看台走去,半道上,还买了一包盐水花生。眼前这木偶做工粗糙,幕后操控者手法也不够纯熟,所以看台上稀稀落落的并不是很多看客,但是火小竹却看得津津有味。出身皇族的宁啸,多么精致的木偶戏都看过,这样的戏码自然吸引不了他,吸引他的是火小竹的兴奋神情。火小竹不时还激动地握住他的手,给他讲觉得哪里特别好看。一出戏看完,走在去客栈的路上,宁啸心里荡漾着一丝挥不去的温柔,问道:“你没看过木偶戏么?”“没有呀!除非风姐偶尔带我出谷,我很少在江湖走动的。”刚才看得太认真,盐水花生都没吃,此时火小竹才一颗一颗地剥开花生壳,将花生米抛进嘴里。明明是一个玩心非常重的姑娘,却被关在风云水火宫。这不跟自己挺像么?小时候,宁啸从来不对权势有什么渴望,是母妃耳提面命,时刻教导,要争取上位为皇。所以,他的孩童到少年时期,几乎都是关在书房或者练功房度过。汲汲营营了一辈子,最终还是棋差一招,败在了水玉烟和宁晨的手里。坐不坐皇位,其实宁啸不是特别在乎,只不过为了完成母妃的愿望。如果不是水玉烟赶尽杀绝,他肯定不会寻思报仇这种事。成王败寇,皇家争权必然会有流血牺牲,母妃斗输了,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情理之中。但是他的断臂之恨,却难以抹消!为什么火小竹要是水玉烟的义妹呢?他喜欢火小竹,想要她陪伴,但是她却时刻记得彼此之间横亘的仇恨。他对柳如修的残害、设计让水玉烟痛不欲生,火小竹虽然对水玉烟心怀怨恨,仍是善念为上,终究将自己的立场放在水玉烟那边。越想越觉得心思沉重,怔忡间,一只白皙却略带粗糙的手掌伸到自己面前。火小竹巧笑倩兮,道:“宁啸,你来吃吃看这个麻糖,特别好吃!”说着,她又塞了两块进自己的口中,整个腮帮子鼓鼓的,吃得很费劲。但是她的神情却像是吃到了人间美味一般,难以言喻的愉悦。宁啸忍不住笑了出来,道:“你一次吃一块会死吗?非要这样贪嘴!”说着,他拿过她掌心的麻糖,放在嘴里细细品尝。甜的不止是糖,而是莫名酝酿出来的情绪。火小竹虽然怨恨他,但是却没有当他是死仇。她是这么单纯善良,即使是对立的仇人,却总是将自己的新奇感受与他一同分享。好像,彼此之间从来没有过什么仇恨。她甚至忘记了,之前还沉浸在萧白娶了自家三姐的情伤中。这天午时,在荒郊野岭歇脚,张瑾将吃食都拿了出来。除了干粮,还有各式零嘴,都是火小竹爱吃的。火小竹疑惑地问宁啸:“你什么时候买的?”宁啸笑笑,道:“是张瑾买的。”火小竹塞了一块云片糕进嘴里,道:“张瑾怎么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张瑾看了宁啸一眼,没有说话。他要是跟火小竹说了,是因为宁啸吩咐,只要火小竹眼神多留在哪里,他就必须去将那些玩意儿买来,不知道宁啸会不会赏他一顿打。“有得吃你就吃,问这么多干什么?”宁啸打开水壶,递给她。所幸火小竹也没有纠结这个问题太久,接过水壶就喝了一口,然后丢在一旁。宁啸将水壶拿起,打开塞子也喝了一口,正要开始吃干粮的时候,却见火小竹脸色发红,瞪着眼睛看着自己,他问:“怎么了?”“你……”火小竹脸很烫,最后还是横了一条心,道:“干嘛喝我喝过的水!”宁啸哈哈大笑,咬了一口大饼,才道:“你说错了,不是我喝你喝过的,是你喝我喝过的。火小竹,请问你带了水壶么?这个水壶,可一直都是我的!”火小竹的脸迅速爆红,美眸喷着火瞪着宁啸。如果不是武功被封住了,她一定会立刻拍出火云掌将他打死!“火小竹,你不是想知道,玄冰掌能够克制住火云掌的奥妙在哪里吗?”宁啸笑问。好心地转移注意力,替她解除羞窘。“在哪里!”武痴火小竹果然上钩。宁啸三两下将大饼吃完,喝了一口水,才道:“我实话告诉你吧,光明正大地比拼,玄冰掌是没有克制火云掌的地方的。”听了这话,再看他笑得非常得意的神情,火小竹真想一掌拍死他!那么他还就是赤果果的欺骗,骗她去害了水玉烟!宁啸好心地又道:“不过呢,你这样痴武,究竟是怎么输给我的,你还不明白奥妙在哪里吗?”火小竹顿悟。原来玄冰掌之所以比火云掌更胜一筹,不光在于掌法的高低,还在于比拼的地点。“换句话说,如果火云掌使在心术不正的人手里,玄冰掌根本就奈何不了!”她恍然大悟的话语,令宁啸开怀大笑:“那也不至于,只要给我机会,点住你的散功穴,你的火云掌就不可能奈何得了我。”他没有告诉她,他点的散功穴,正是玄冰掌的独门手法,除了自己外,根本无人可解。当然,内力高深的人也许可以自行冲破,但是再高手,也没办法给别人解穴。所以说,火小竹想要回她那身武功,就必须留在他身边!火小竹恨恨地瞪着他,道:“你这个阴险小人!一开始你就是哄我去害我三姐的!”宁啸为自己的失言,追悔莫及。早知道就不拿这件事出来说了,火小竹虽然大大咧咧,但是她极有原则。只要损及风云水火宫家人的事情,她一律翻脸。她这一恨,就是一路无言。不管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诱惑,她都不为所动,如何逗弄,都没办法哄她高兴。火小竹倔强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06.对我再好,终究是冤家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喏,你喜欢的水晶饺子。”吃过晚膳,宁啸又差张瑾给她买了一包水晶饺子。火小竹虽然口水都要流出来,但是还是强迫自己撇开头去,不看就不会馋嘴了。宁啸在桌旁坐下,打开饺子的纸包,诱人的香味便飘了出来。他将饺子醋倒出来,道:“你不吃,我就吃了。”火小竹噌地起身,默默地爬到床上,将被子一盖,打算蒙头大睡。宁啸将筷子一扔,叹了一口气。他没事儿干嘛给自己找罪受呢?火小竹瞪着内墙,心里在想的却跟宁啸不同。她恨的其实不是宁啸利用她,而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她是跟着宁啸想要打探消息的,可是这几天来,她究竟做了什么?她一路都在享受!甚至时常忘记,宁啸不是朋友,而是敌人!宁啸诡计多端,他们姐弟俩,还不知道准备了多少阴谋,在等着三姐呢。这个僵持持续到了落晖城,由于火小竹置气,所以这半路倒是快了许多。秦鸣悠闲地住在溢香居,她虽然被禁足,但是掌控了黑煞门主仓海的命运,日子还是过得非常逍遥。她依然把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倾城姿容上尽是繁花似锦。姐弟俩终于碰头了,火小竹十分期待他们说些什么给自己知道,这是仓行云的地盘,总能送出个消息。但是宁啸却把她支开了,依然是一无所获。而且,宁啸如果不是亲自看着她,就会交代张瑾盯着。据火小竹猜测,张瑾的武功应该不在风驰之下,就算她火小竹现在武功没有被封,也别想逃跑。就连到了落晖城,火小竹也还是没有自己的房间。宁啸控制住她,究竟想要干嘛?不会是养得肥肥壮壮的,才用来威胁水玉烟吧。一盘卤猪蹄放在火小竹面前,猪蹄的香味诱使她抬起头来,但是很快她又甩开头。“我不吃了!”大半个月不练功,每日三餐加宵夜,其他时间还有各种零嘴甜点,火小竹十分怀疑自己长肥了好几斤。宁啸却像没听见一样,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是朝夕相处,他非常了解她除了武功,对吃也是毫无抵抗力。如果不是她心里对水玉烟有强烈的感情,绝对非常好拐。“据说,溢香居的招牌菜,其中一道就是这去骨卤水猪蹄。”宁啸用筷子夹了一块猪蹄片,沾了一点酱汁,伸到火小竹嘴边,道:“吃一块试试。”“我说了不吃!”火小竹瞪着宁啸,宁啸扬了扬眉毛,手始终没有缩回去。最后,火小竹认输,一把抢过筷子,也不管那片猪蹄掉了,低头对付盘中的美味。看她吃东西,是一种享受。宁啸笑开,故作不经意地道:“你想回风云水火宫了么?”火小竹一顿,嘴里还塞着一大片猪蹄,模糊不清地道:“你抓住我,那么还会就这样放我走?”“为何不会?”宁啸好整以暇地倒了一杯茶,慢慢地道:“你可以自己走,也可以让黑煞门人送你,我想以仓行云对水玉烟的疯狂,你作为水玉烟的义妹,他手下的人一定会尊你为上宾的。”火小竹纳闷了:“你费尽苦心把我带到落晖城,会这么轻易放我走?”宁啸坏坏一笑,道:“我忘了说吗?散功穴我不会帮你解开。”他根本是故意拿她来消遣的!火小竹真想把桌上的猪蹄盘子砸他脸上去!火小竹平时就是娇俏可爱,生气的时候尤其美艳。就像一团烈火,让寒冷的人虽然怕被烧伤,却又忍不住想靠近。放她在身边,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真的会听到什么,然后送消息给水玉烟,令他的苦心经营功亏一篑。理智告诉宁啸,他应该利用火小竹来要挟水玉烟,就像当初柳如修一样,将水玉烟打击到意志消沉。但是他又舍不得放手,却也不愿意再利用火小竹。火小竹也没有放弃过打探消息!这天宁啸不在,火小竹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终于下定决心,走到门口,道:“张瑾大哥,宁啸去哪儿啦?”张瑾回了一句,道:“爷出去办事了。”火小竹立刻追问:“办什么事?”看她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还想套话。张瑾想笑,最后忍住了,道:“爷没有交代。”显然,问张瑾是不会得到答案的,火小竹垮了脸,道:“宁啸还能办什么事?肯定是干坏事!”张瑾没再说话。宁啸不在,张瑾又有些老实,这是绝好的机会呀!火小竹气恼自己演技太差,连张瑾都骗不了,坐在床沿生闷气。突然,腹中一痛,火小竹像火烧屁股一样蹦了起来。脑中电光火石闪过,她有办法了!终于脱离了张瑾的紧迫盯人,火小竹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她偷偷摸摸到了秦鸣的窗前。宁啸安排好朝廷来的密使,回到房中,却不见火小竹,找张瑾也不见人。本想火小竹也许是磨着张瑾带出去了,也就没放在心上,却见床沿的被褥上有一点血迹。他心下一紧,火小竹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他刚刚走出门口想去找他们,却见张瑾一脸紧张地冲上来,道:“爷,公主和火姑娘打起来了!”……沉着一张脸,宁啸给脸上挂彩的火小竹擦药酒。秦鸣虽然不会武功,但是指甲很长,火小竹漂亮的脸蛋多了好几道抓痕。“嘶!”药酒刺激了伤口,宁啸的动作再温柔,火小竹也忍不住抽了一口气。不过,武痴的她,并没有喊疼,从小到大练武多么痛的伤都有过,这点又算得了什么。“你没事又跑去跟她吵什么?”宁啸一边放轻了动作擦药,一边问。火小竹立刻鼓起腮帮,道:“你那个姐姐,真的是我见过最无耻的女人!看见她我就想打!”她能说她去偷听么?听到了秦鸣说到阴险的对方,却沉不住气,一时之间忘记了自己武功被封的事实,不自量力冲进去就开打。火小竹力道很大,在听秦鸣命令的男人都拉不住她,被她直接冲到秦鸣面前就打了起来。秦鸣脸上被打了一拳,不甘示弱地伸出“九阴白骨爪”反击,火小竹防避不及,就中了好几道。火小竹跟秦鸣碰面就会吵架,宁啸并不意外。他奇怪的是,火小竹是怎么说服张瑾,偷偷跑去秦鸣那里的。还有一件事,他问了出来:“床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火小竹这才回头张望,脸突地红了,垂下了头。宁啸疑惑地问:“你好端端地呆在屋里,怎么会流血?”火小竹哪里肯回答,就想糊弄过去:“我不小心……弄伤了手指……”自己说得都没有底气,宁啸又怎么会相信,一把抓过她的手,仔细看了一遍,道:“哪里有伤口?”“我……”火小竹恨不能挖个洞藏起来。她一个姑娘家,怎么跟男人说自己葵水来了,不小心还弄污了床褥!就是因为葵水来了,所以才哄骗了张瑾,让她出去找卫生带。张瑾一个大男人,当然不好意思盯着她去,所以就给她顺利溜了出去。但是,眼下这床都被弄脏了,简直丢死人了!宁啸又怎么会知道根底,问道:“你不会是故意弄伤自己,哄骗张瑾想逃跑吧?”火小竹闻言,怒瞪着他:“我武功都没了,跑去哪里!你快还我武功!”宁啸直勾勾盯着她,道:“行,我今天就还你武功,你必须告诉我……”下巴指了指床褥:“那是怎么回事。”火小竹呆住,她才不要说出这个丑事!霍地站起转身,将床褥一掀,抱着就想出门。“你干什么去?”宁啸瞬间堵住了门口。“当然是洗褥子!”火小竹吼了一声,却看见脸上颧骨一片淤青的秦鸣,袅娜多姿地走了过来。秦鸣眼尖的看见火小竹手中褥子上的血迹,轻轻一笑,道:“啧啧,火小竹,你不是骂我么?你自己不也如此?”闻言,火小竹的脸迅速黑了,将褥子一扔,就想冲上去打一顿。宁啸及时拉住了她,道:“八姐,你别胡说。”这两个女人吵架会吵些什么内容,宁啸完全知道。所以秦鸣说的话,他一听就明白。秦鸣哼笑一声,道:“我说啸儿,你将她放在身边这么久,不会今天才睡她吧?”火小竹终于听出来秦鸣说的什么意思了,脱口骂道:“秦鸣你个贱人,你再胡说我撕烂你的嘴!”宁啸将张瑾招了过来,道:“带火姑娘送褥子去洗衣房。”火小竹走后,宁啸才冷凝了脸,道:“八姐,我希望你不要插手我的事。”秦鸣诧异,道:“啸儿,别告诉我,你现在还没把她睡了。”皇族中人,只怕除了皇六子宁如,其他哪一个皇子不是少年时期都得到了侍寝,宁啸放着这么个美人睡在身边,天天看着上等佳肴,居然忍得住不吃?宁啸负手在后,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你放心,我不会让她阻碍我们的正事。至于你,我希望日后,她脸上永远不会再出现你的指甲痕。”“好哇啸儿!”秦鸣笑不出来了:“你为了这个小贱人,居然威胁我!”宁啸神色一凛,道:“我希望,骂她贱人这两个字,也不要再从你口中听见。”秦鸣顿时大怒:“啸儿,你知不知道你的立场!你不舍得下手,就让我来,水玉烟最在乎身边这几个人,有了火小竹在手里,一定能叫她痛不欲生!”宁啸冷冷地道:“八姐,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动火小竹。”“你爱上她了!”秦鸣丢下这一句,就踩着戾气的脚步离去。宁啸仔细咀嚼这句话,心里悄悄地默认了这个事实。 07.莫名的温柔,不自觉沦陷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夜里,火小竹偷偷摸摸爬了起来,翻过宁啸的时候,忍不住小小地倒抽了一口气。她下了床走到衣橱旁,鼓捣了一个布包就悄悄出了门。火小竹前脚刚出门,宁啸就睁开了眼睛,后脚跟着她紧随其后。他本来以为火小竹又想做什么机密的事,谁知道她竟然去了茅厕。现在茅厕门外,宁啸听见里头骂骂咧咧的声音:“该死的葵水,是要折磨死我吗?比练武受伤还疼!”葵水?宁啸怔怔发愣了很久。所以说,今天床褥上的血迹,是她葵水来了么?怪不得这样娇羞,死也不肯说。里面又传来声音:“怎么感觉这么冷呀!每次都是靠火云掌撑过去,这回武功被封,完蛋了呀!”察觉到火小竹就要出来,宁啸快步抢先回房。半晌后,火小竹终于爬上床,刚刚躺下,却看见宁啸亮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她呐呐地道:“我去……上茅房了!不是逃跑……”宁啸没有说话,伸手过来给她解了散功穴。火小竹十分吃惊,道:“你不怕我跑了?”宁啸笑了笑,道:“散功穴点久了对身子不好,万一到时候你武功退步了,可要恨死我。”是这样么?火小竹运了运内劲,顿时觉得纯阳的内力走过大小周天,全身一片暖洋洋的。宁啸又道:“肚子疼么?要不要抓点药?”火小竹迅速偏头看他,道:“你怎么知道我肚子疼?”他不会是早就醒了,她出去干什么都知道了吧?天呀,那不丢死人了!只见夜色下,宁啸的神色有异于平常地温柔,口中也是少有的正经,道:“疼也赶紧睡吧,深更半夜的,上哪儿去抓药。”说完,他率先闭上双眼睡了过去。火小竹揣着疑问躺好,不时眼珠子转过去瞅瞅宁啸,总觉得有哪里不同。该不会是,他真的如秦鸣所说,喜欢她火小竹吧?她迷迷糊糊地睡着,宁啸才松了一口气,卸去自己阴柔玄冰之气,将唯一的一只大掌覆在火小竹肚子上,直到天亮。从这一天后,火小竹的心情开始变得复杂起来,她时常偷偷观察宁啸,但是没发现他与以往有什么不同。难道,她是看走眼了?后来火小竹得到秦鸣宁啸姐弟俩,准备将水玉烟引去朔云城的消息,虽然经由仓行云送去给水玉烟,但是仍然阻止不了事情的进展。仓行云前脚出发赶去朔云城,秦鸣跟宁啸后脚就尾随。“爷,江湖上请来的杀手都已经到了。”坐在自家宅子正厅内,秦鸣和宁啸听着亲信的汇报。宁啸点了点头,道:“咱们的人,也都安排好了吗?”那人点点头,道:“都已经准备就绪。”宁啸又道:“朝廷派来的军队呢?”那人答道:“已经全部都扎营在城外,火器也已经准备好,只等爷的命令!”军队!火器!火小竹听得目瞪口呆。为了对付水玉烟,连军队都出动了么?朝廷是什么态度?难道奉天帝也有灭了水玉烟和柳如修的打算吗?只听得宁啸道:“皇上倒也守信,他借我大军,我帮他剿蛊王,总归还是他赚到了。”秦鸣笑了笑,道:“我说水玉烟真是傻,竟然助这头白眼狼登上了皇位,到头来,宁晨自己不好意思对付水玉烟,反而借咱们的手要除去她!”火小竹又是一惊。她素来不爱用脑,这已经超出她能思考的范围。但是秦鸣都说得这么白了,火小竹听不明白才怪!原来,手足相残的,不止是秦天梅和柳绿蕙生的孩子,还有其他人啊。皇家子女,真的没有真情么?宁啸没有搭腔秦鸣,对那亲信道:“水玉烟那边的情况如何?”那人禀道:“萧白陪她过来的,和林晓双住在祥龙客栈里,每日在朔云城里晃悠。”“哦?”宁啸觑了一眼秦鸣,问道:“仓行云竟然忍得住,没跟他们住一起?”秦鸣脸上闪过不悦。却见亲信答道:“这段时间正是药材交易高峰,这边的客栈早住满了,仓行云不得不选择了朔云河对岸的客栈。”“他们可知道咱们的底细?”宁啸笑了笑,问道。亲信答道:“咱们的人小心得很,他们自然没办法。不过请来的那些杀手,不免声势有些大,想来他们已经看出来了。”宁啸点了点头,道:“蛊王近日要来朔云城,消息可准确?”那亲信非常肯定地道:“千真万确!咱们的人在朔云城,根基还是相当稳固的。尤其是梦尘阁近日请了几名丫鬟,更加肯定蛊王要来。”宁啸满意的点头,终于让那人退下,说道:“这水玉烟性情冷冷清清,倒没想到她还挺重感情,为了朋友,摸不清咱们底细,还甘愿自投罗网。”秦鸣恢复了一身媚态,斜眼瞧了一旁坐着,满脸忧色的火小竹,娇柔笑道:“她若不重感情,你我还有什么可以击垮她的胜算?”这姐弟俩根本就不把自己当成威胁啊。火小竹心里暗忖。事实上,她也确实逃不出去。因为上一回在手里失了柳如修,宁啸学乖了,每天都会补点火小竹的散功穴,只要不是亲眼盯着,就有数人看守,她是插翅难飞。如今知道了消息,没法送出去,更加心急火燎。“我说火小竹,你别想着要怎么去给水玉烟报讯,啸儿的点穴手法是独门秘技,如果不是他解穴,你这一身武功也就废定了!”秦鸣笑得十分开怀,双目犹如弯弯的月牙儿。但是火小竹看得很腻味,她哼了一声,道:“像你们这种人活在世上,真是浪费米粮!”嘴上说得掷地有声,心里却是忧心忡忡。武功若是废了,她也是十分害怕,毕竟她痴武非常,自小苦练才有今日,若失去武功,也就相当于要了她的命。听了火小竹的话,秦鸣非常不以为然地看向宁啸,说道:“这就是你护着的人?你这良苦用心,不如拿来喂狗了。”宁啸眼神略略暗了一下,道:“小竹,你别咒我死,我就是死也会拖上你的。”火小竹脱口而出:“你个疯子!谁要跟你一起死!”宁啸唇边泛起阴狠的笑,道:“这可由不得你,从现在开始,你必须跟我寸步不离。别忘了,我若先死了,你这一辈子都是个废人!”“你!”火小竹气结,相处过一段时间,她也知道宁啸说得出就做得到。秦鸣在一旁得意地笑道:“啸儿,我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趁早把她睡了,还想她把心放你身上?可别说姐姐不教你,女人对于自己的头一个男人,总是比较眷恋的。”当着本人的面,讨论着要把她睡了,这真的好吗?秦鸣这贱人,还可以更加厚颜无耻么?火小竹唇角狠狠地撇起来,俏脸也微微发烫,却忍不住反唇相讥:“秦鸣,你百般设法睡了仓行云,他把心放你身上了吗?”好歹她火小竹也是风云水火宫的人,在与世不同的环境成长,虽然身为姑娘家的羞涩她也有,却不见得说不出口。此时下人提着水壶上来给几人添茶水。秦鸣被火小竹戳中伤口,心中十分恼火,一把抢过水壶立时摔了出去。看见水壶朝自己打来,火小竹想也不想,凭着直觉就要伸手格挡,完全忘记了此时她没有半点武功。一条身影扑过来,右臂将火小竹护在怀中,空荡荡的左袖却没办法抵挡攻击,水壶打在宁啸背上,整壶刚烧开的热水,将他淋了个正着。水壶则哐当一声掉落在地,那下人慌忙跪地,道:“王爷恕罪!”滚烫的水将宁啸的背打湿,还冒着腾腾热气,宁啸的脸有一瞬间因疼痛引发的扭曲。可想而知如果火小竹伸手格挡,如今身无内力与普通人无异的她,会被烫成什么样子!“下去!”宁啸忍着背后火辣的痛,斥退了下人。没了外人,他才转过身来,对秦鸣道:“我说过不许动她一根毫毛,亲爱的姐姐,你是忘了吗?”话语阴测测,眼神陡寒,除了对水玉烟的恨,秦鸣从没在宁啸脸上见到这么肃杀的神情。他究竟是有多喜欢火小竹,竟然用自己的身躯替火小竹受罪。“啸儿,你看清楚点,她是我们的敌人!”看见自家弟弟这副模样,秦鸣脸也冷了下来。宁啸根本就不管她说什么,阴阴一笑,道:“我警告你,若是再有一次,那么咱们只好就散伙了!”火小竹十分震惊地看着眼前的情景,她一直不明白宁啸为何非要绑着她在身边,还对她相当照顾。就算秦鸣一直在旁边叨叨个不停,火小竹仍是不相信宁啸是真心喜欢自己,甚至一直怀疑,他准备利用自己伤害水玉烟。可是就在刚才,宁啸替她挡去热水攻击的一瞬间,就在此刻他不惜对他的姐姐翻脸的时候,火小竹霎时相信了秦鸣的话! 08.他死了,她竟然心痛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宁啸喜欢她火小竹!这喜欢,还相当深沉!这种欠人感情的感觉真不太好,火小竹一向是坦荡荡的一个人,而且自己也刚刚才有过情伤,非常了解单恋的痛苦。她只觉得自己非常同情宁啸,心里想着,嘴上也就吐出了关心的话:“宁啸,你先去看看背上烫伤了没有,赶紧上药别耽误了。”宁啸转过身来看火小竹,见她难得真心的关心,便朝秦鸣丢下一句:“记住我说的话,我绝对不会再说第三遍!”说完,他单手拽起火小竹就往外走。秦鸣气得牙痒痒,狠狠地跺了跺脚,道:“宁啸啊宁啸,你可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身上流淌着天远帝的血液,宁啸竟也是个痴情种啊!宁啸房中,下人送上了烫伤药,宁啸便斥退了下人。火小竹看着他小心地脱去外衫,她马上将头撇向一边,道:“你让他们下去了,谁帮你敷药?”“不是还有你吗?”这声音有着隐忍痛楚的压抑。闻言,火小竹立刻甩头过来,却见宁啸脱到最里头一件,衣料与被烫伤的皮肤沾在一块,撕裂的疼痛让宁啸忍不住嘶地一声。咱们的火宫主是多单纯善良的一个姑娘,见状火小竹于心不忍,只好上前,小心翼翼地帮宁啸将内衫褪开,取过烫伤药,给他轻轻抹上。毕竟这伤,也是替她挨的啊。敷好了药,火小竹歪七扭八地给宁啸缠上纱布,道:“你那个姐姐心肠可真是歹毒,她根本就想除掉我!你干嘛不遂了她的意,为何要替我挡?”宁啸转头看她,道:“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装不知道?”火小竹顿时发现自己不经思索,提出了个蠢问题。这才是自作孽不可活,她连忙打哈哈道:“嘿嘿,救命之恩难以回报,你大人大量,别跟我计较哈!”看着她娇俏的脸上盛满了懊恼,当真是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宁啸不由得一笑,道:“要报恩也不难,就以身相许吧。”“以身……相许!”火小竹连忙跳开三步之遥,头摇得像波浪鼓,道:“你想都别想,要是你不是我三姐的仇人,也就算了。偏偏你要对付我们风云水火宫!”“也就是说……”宁啸唇边笑意更深:“倘若我不是水玉烟的仇人,你就愿意以身相许喽?”火小竹只想给自己一个耳刮子,她没事干嘛要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一个坑,要命的是还要自己跳进去。她摇手连连,跑到衣橱边上,道:“我给你找件衣服穿上。”宁啸哈哈大笑。火小竹当真是可爱得很啊。转念一想,如果放弃对水玉烟的报复,换取火小竹的相许,究竟值不值得呢?他喜欢火小竹,但是水玉烟的杀母之仇、断臂之恨,又岂能如此容易烟消云散!到了朔云城之后,宁啸和秦鸣紧锣密鼓地进行布局,打算将蛊王和水玉烟一网打尽。火小竹无意间发现宁啸身上带着一个令牌,而秦鸣似乎对这个令牌极感兴趣,她也就留了心。后来得知,这令牌竟是宁啸号令军队的砝码。火小竹下定了决心,就是用偷的,也要将令牌弄到手,然后,就算失去武功,也要逃跑去给水玉烟通风报信。她差点害死三姐一条命,现在就还给三姐!宁啸对她确实是上心,加上来到朔云城后,忙得团团转,也就放松了对火小竹的警惕。火小竹夜夜睡在他身侧,总有他睡着的时候,还真被她拿到了令牌。第二天,火小竹便软磨硬泡张瑾,要去朔云城街上逛。就在张瑾几乎要答应之际,秦鸣却扬着阴狠的神色走了过来。“张瑾,别怪本宫不提醒你,啸儿回来若是发现她跑了,你可担待不起!”火小竹真想打残秦鸣的脸,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口水都要讲干,好不容易才说动张瑾,被秦鸣这么一说,肯定没戏了。于是,她恨恨地转身就要回房。“站住!火小竹,你不是很能打么?今天怎么吭都不吭一声了?”秦鸣脸上对火小竹的恨意,与对水玉烟没什么不同。火小竹瞬间被激怒,立刻转过身来,冲上去就要打。张瑾拽住这野马一般的小姑娘,口中劝道:“公主,火姑娘若是受伤,爷会震怒!您就别跟火姑娘计较了。”此时的秦鸣已经有些疯癫,她哪里听得进张瑾的话。上前一步揪住火小竹的衣服,道:“火小竹,你以为仗着啸儿护你,就对本宫放肆是么?今日本宫一定要给你好看!”“贱人!你脑子有病!”火小竹不甘示弱,骂道。张瑾夹在中间推拒着两个女人,三个人拉拉扯扯间,火小竹怀里掉出来一个东西,她心里一惊,慌忙想要捡起,却晚了一步。秦鸣的绣鞋踩在了那布包上,缓缓捡起打开一条缝,看了里面的东西,脸上顿时绽开得意的笑容:“宁啸啊宁啸,你还真在枕边养了一头白眼狼!”火小竹心知这东西到了秦鸣的手中,肯定是拿不回来了,便对张瑾道:“快抢回来,不然宁啸一定会怪罪你!”但是张瑾既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又碍于秦鸣是公主,哪里敢动手,秦鸣就这么扬长而去!火小竹立刻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心乱如麻!秦鸣要拿这块令牌去做什么?以这个疯女人的想法,只怕比宁啸还要可怕。同时,她也担心宁啸。虽然他没了令牌,就可能害不到水玉烟,但是会不会给他带来很大的麻烦呢?他们姐弟俩,也并不是一条心的!紧接着,就得到消息,秦鸣和宁啸去蛊王的宅邸梦尘阁了。按照他们的计划,肯定是要把水玉烟引过去,跟蛊王在一起,然后瓮中之鳖。火小竹急死了,但是张瑾紧迫盯人,她却除了房间,哪里都去不了。不知道过了多久,火小竹心里备受煎熬的时候,突然门外有人来报:“张哥,大事不好了!”张瑾问道:“出什么事了?”那人道:“公主指挥军队,将梦尘阁包围,朝里面射进去了火箭!咱们爷还在里头呢!”火小竹心里咯噔一下,手中的茶杯砰地落地,摔了个粉碎。这意思岂非是说,秦鸣选择了同归于尽?蛊王会在梦尘阁,水玉烟也会在,水玉烟在,那么萧白也绝不会不在。他们岂非都要葬身火海?那宁啸呢?为什么秦鸣连自己的弟弟都不放过?难道是因为宁啸对她火小竹的好,刺激了秦鸣更加癫狂?三姐死了,萧白死了,就连宁啸……也死了?那她的武功怎么办?她瞬间晕了过去。宅子里的人,都在张瑾的指挥下,奔走想办法确认宁啸和秦鸣的死讯,火小竹怔然坐在房内,看着桌上喜欢吃的点心,陡然失去了胃口。这还是宁啸亲自去给她买回来的,昨夜吃不下了,留了一点。“人家都说祸害遗千年,宁啸你这么坏,怎么能这么早就死了?”火小竹说完,最终趴在桌子上忍不住哭了出来。宁啸的年纪其实跟她差不多,不到二十岁呀!怎么就死了?对她这么好的人,怎么就死了?可想而知,宁啸都死了,谁还会来管她火小竹的死活?火小竹怔怔地走出了宅子,也没有人拦她,她就这么失了魂一般走在朔云城街上。“四姑娘?”一个陌生的声音,火小竹抬头望去,见到柳如修的护卫仇平。难怪声音不熟悉,仇平本来就不爱说话,又怎么可能熟悉。火小竹怔怔地看着仇平,终于见到了一个面熟的人,她最终哇地哭了出来,扑上前去抱住仇平,道:“仇大叔,三姐她是不是……”仇平脸上是黯然的神色:“不光小姐,公子也在里面,还有黑煞门三位头子,和萧庄主,就连林姑娘也……”如修哥哥也死了?林晓双也死了!火小竹受不住这个打击,又晕了过去。再次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人是风驰,风驰憔悴了许多,十分担忧地看着她,道:“四妹你没事么?”火小竹抓住风驰的手,道:“他们全都死了?”风驰将头撇开,没有回答。“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火小竹喃喃地道。她失去了毕生所学的武功,重逾生命的武功。但是,这都及不得死去她最看重的几个人来得打击大!宁啸……她刚刚发现自己对他有不舍的心思,她甚至觉得萧白在她心里,都比不上宁啸。就在这个时候 ,他竟然……犹记得那一日与秦鸣吵架:宁啸道:“火小竹,你别咒我死,我就是死也会拖上你的。”她脱口而出:“你个疯子!谁要跟你一起死!”宁啸唇边泛起阴狠的笑,道:“这可由不得你,从现在开始,你必须跟我寸步不离。别忘了,我若先死了,你这一辈子都是个废人!”他说死也要拖上她的,果然啊,离开了宁啸,她火小竹这一辈子都是个废人! 第244章 用某人的一生,交换放弃复仇 - 公主别任性 - 逆风顾影 天无绝人之路,两三天后,柳如修林晓双等人居然安然地回到了客栈,他们都是从地下迷宫逃生的。 但是水玉烟仓行云和萧白则是下落不明,风驰非常激动,去求蛊王带路,想下迷宫去找水玉烟,但是大家都阻止了她。 经过了三天的煎熬,火小竹此时想得最多的,已经不是水玉烟,也不是萧白,而是宁啸。 既然别人都有生还的可能,那么宁啸是不是也有可能还活着? 但是在当时的情况下,害了他们这么多人的秦鸣和宁啸,怎么可能还有活路?大家都是快意恩仇的江湖中人呀! 火小竹浑浑噩噩地过了接下来的日子,她甚至不去数究竟过了多少天。 后来,水玉烟和仓行云萧白也回来了,此时却又收到了另一个消息——奉天帝宁晨想要对付水玉烟和柳如修。 大家都在积极地商讨对策,其中也包括寻找宁啸和秦鸣的下落,以挽回她火小竹的武功。但是火小竹却置身之外。 大难当前,大家也都没注意到她与平常的不同,都以为是她失去武功引起的心情失落。 这样的心事,她没办法对任何人说。 直到—— 突然有一天,他们说找到了秦鸣和宁啸。秦鸣疯了,容貌被毁,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宁啸没事! 火小竹想也不想就奔到客栈大堂,直直地盯着有些落魄,却没什么损失的宁啸。经过这阵子时间的煎熬,她已经决定,就算宁啸不放弃对付水玉烟,她也愿意跟他走! 她放不下他! 宁啸见到她的喜悦,。ET他的独臂将她拉到身侧,道:“小竹你没事儿吗?我很担心你,怕你被他们抓住了。” 火小竹没有拒绝宁啸的触碰,她看着宁啸有些憔悴的脸色,问道:“你是怎么逃出地下迷宫的?” 宁啸看了一眼水玉烟,然后调回目光,给火小竹解了散功穴,才冷笑道:“你三姐想让我自生自灭,我说了还要给你解穴,她不肯为你着想。” 火小竹的武功缓慢恢复,但是此时她也不那么在乎了。见到宁啸这么说,她忍不住帮水玉烟说话,道:“你也怪不得三姐,既然是对立的仇人,换做是你,会放过三姐吗?” 因为她的话,宁啸微微一窒,他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我和八姐是出不了迷宫的,所以干脆留在附近,想等到外面的大火烧过了,再从入口爬出来。” 他又道:“可是入口处堆积的废物太多,还是许丰及时赶到,将我们救了出来,回到咱们的宅子里休养。” 他说咱们的宅子,火小竹当做没听见,只道:“他们说你那宅子也被火烧了?” 说到这个,宁啸脸上泛起恨绝的神色,他哼道:“宁晨手段毒辣,这蛊王还没有除去呢,他就想先把我灭了。” 过去的梅妃旧部,今日的啸王亲信,除了还隐藏在暗处的,其他人全都被杀了,将姐弟俩困在正厅,是想烧死他们。 刚刚逃过一场火劫,又差点被另一个火坑烧死,宁啸心中恨极!恨不能立刻上京,将宁晨挫骨扬灰。 水玉烟此时终于开口,慢条斯理地道:“如今朔云城被困,宁晨既然想杀你,自然不会放你出城的了。眼下,你是打算一边跟宁晨斗,一边跟我杠着,还是我们两方联手,共同对付宁晨?” 她说的不无道理,但是宁啸却道:“我为何要跟你联手?我就不会再跟宁晨联手,来对付你么?” 水玉烟淡淡一笑,道:“刚刚死里逃生,你倒是再去找他呀。” 她分明是有恃无恐,眼下宁啸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弱弱联手抗强,本也是千古以来三强鼎立的规律。他狠狠地咬了咬牙,再抬眼看向火小竹,火小竹殷切地看着他。 火小竹当然是希望宁啸不要跟自家三姐作对,她心里十分紧张,想要劝服他,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宁啸问了出来,道:“小竹,你认为呢?” 他这就是把自己当成他那一国的人了啊。这段时间来,心里压着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被搬开。火小竹转头看向风驰,又看了看水玉烟,才道:“我自然希望你跟三姐联手。” 她的期望,都写在脸上,写在眸中。 “好。”宁啸想起之前火小竹说的,关于以身相许的可能,就横了一条心,道:“水玉烟,我跟你联手!暂时的。” 放弃断臂之仇,用火小竹来弥补! 全员都在这客栈住下,宁啸拒绝了仓行云安排的房间,执意住进火小竹的房里,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但见火小竹一反过去这段时间的低落,脸上总算有了笑容,风驰和水玉烟都默许了。 至少,火小竹走出了对萧白的单恋,宁啸对她也是真心实意的好,这也是件好事。 火小竹终于觉得肚子饿,赶紧去端来许多吃食,跟宁啸一起吃。 宁啸更多的是看着她,道:“小竹,你变瘦了。” 前段时间,他还真是把她养胖了。 他已经不再连名带姓地叫她。火小竹自然没有在意,她噘了噘嘴,道:“我以为你们都死在火场里了。” 宁啸笑道:“我死了,你会难过么?” 这小妮子,总算是对他有感情了,不枉他全心对她好。别后重逢,看见她消瘦的憔悴神色,宁啸既心疼,又欣喜。 可惜了,好不容易养起来的粉嫩脸蛋,此时又瘦了。 火小竹脸色微红,将盘子里的桂花糕拿起,放到宁啸的手里,道:“我才不难过呢。我难过的是我的武功!你死了,我的武功怎么办?” “还嘴硬!”宁啸就着她的手将桂花糕吃了,贪婪地看着她含羞带笑的脸,又道:“如今你武功恢复,我也不会要张瑾盯着你,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在得知秦鸣将自己算计在内的时候,困在地下迷宫的那些日子,他心心念念想的就是火小竹。他若是死在了那里,一个武痴失去了武功,她还要怎么活? 回到了宅子,却失去了她的行踪。虽然猜到也许她是安全的,但是没有亲眼见着,总是放心不下。 火小竹白了他一眼,道:“你不是不打算找三姐报仇了吗?” 宁啸闻言,笑得十分温柔:“所以,你是打算好以身相许了么?” 火小竹没有说话,她脸上的红霞已经出卖了自己…… 本篇番外完。。。接下来要上仓行云与水玉烟的各种甜蜜了哦!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