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关于本小说的修行设置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修行设定为: 意动、凝神、玄鉴、通神,之后为无上。每一阶段为三个层次,初级、中级、巅峰。 四大天赋体质: 1.红笼天照,与抱朴祖师一样的体质,本身修行到玄鉴级别,即可偶然预见到未来,其他不详。 2.三尺玄肌,与生俱来便有超于常人的**恢复,玄鉴境界据说是不死之身,其他不详。 3.藏雷之影,生下来便是若隐若现的幻影,本身神通不详。 4.手足目连。四肢之上有天生的眼轮,据说修行到一定境界,四肢的眼轮便会打开,其他不详。 专门解释一下原力素,分为五种属xìng,风属xìng最好,土属xìng最差。可以剧透说明:原力素到了修行的终极,就不再有这个素字,而成为原力。原力原力,就是原来的力量。 让我们一起随着乐亭,去修行原力素,达到原力的境界吧!; 开篇 和尚 女人 道士 壮汉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天幕之下,这里是一汪碧水。 有一道木桥从绿意莹然的树林中伸出,伸入碧水之中,那里,有一个亭子,亭子中,站着四个人。 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道士,一个背着巨剑的壮汉,一位体态婀娜的姑娘。他们并排站立,都在望着绿sè明镜一般的湖面。 有风吹来,湖面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有几尾金sè的鱼儿跃出水面,复有落下。水花溅开,又多了几道涟漪。四人望着慢慢扩大的涟漪,他们都在等待。 湖水开始汩汩的作响,接着湖面想着空中喷出水花,有东西从湖底冒出。四个人的脸sè都变得热切起来。 水中,shè出了四道亮光。四人默然。 片刻之后,天空看着并不怎么明亮的太阳却shè下了无数的光束。不是单纯的光,而是一道一道的光束。这光束从天而降,自四面八方亮起。四人之中最年轻的姑娘皱起了眉头,看着四面八方无数道与天际相连的光束,满脸疑惑。 湖水在亭子下突然开始流动起来,有粼粼的波浪在互相追逐。接着,湖水开始慢慢的升腾,慢慢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漏斗,细细的脚在湖面之上,像是一团具象的旋风。 周围的光束开始黯淡,然而湖面的漏斗却违反了世间的规律,倒转起来。上面的面慢慢旋转着变作了细细一指的脚,下面不住的增大,增大,变作了一个倒置的漏斗。 和尚宣了一声佛号。在这声佛号之后,湖水更加的沸腾,变作了粉红的sè彩,还在变化,慢慢朝着深红sè发展。再也不是一汪碧水,完全成了一片血湖。无数鱼儿在红sè的湖面跃起,在挣扎。鱼开始在空中变化,有的长出了翅膀,有的长出了脚,有的长出了手臂,有的鱼儿,开始有了人的脸。 和尚脸sè开始慢慢变白。壮汉下意识的反手握住了巨剑。年轻的姑娘默默注视着这一切。须发皆白的老道士问道:“宗主以为如何?”年轻的姑娘没有回答,依旧望着湖面。 长出翅膀的鱼儿振翅飞去,脱离了那一片苦海;长出脚的鱼儿在努力的游着,不久,便露出白sè的肚皮,沉浮于红sè的湖水中;长出手臂的同样如此,而一张鱼脸刚刚努力的成形,便浮在了红sè的湖面之上,像是无数张人皮面具在随波逐流。 老道士眉毛抖动起来,他剑指湖水,不甘的说道:“天为湖,所以天斗倒悬,世人如鱼,奈何,奈何?” 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他看着空中的飞鱼,依旧慈眉善目,脸上带着庄严的笑容:“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乎?” 壮汉对着湖水掷出了手里的巨剑,倒悬于空中的湖水如雨一般洒落。飞鱼惊恐的飞走,周遭光束慢慢熄灭,湖水不在翻滚。渐渐湖水恢复了本来的颜sè,只不过,绿莹莹的水面上,多了一些长者四肢的鱼,多了一些人皮面具一般的脸。 年轻的女子飘然而下,站在绿莹莹的湖水之上。她站在湖水之上,就像站在明镜之上。她低头,看到镜中人白发如雪,满目苍老。她看着脚下的倒影,叹息:“一万年也只是朝夕!” 说完这话,女子才慢慢抬头,看着亭子中的三人说道:“他说过,总有人不在意脱落鱼鳍的痛苦,化为飞鱼。到了那一刻,它才能翱翔九天之外,脱离我们的视线,实现真正的zì yóu。”她顿了顿,扫视了一下众人,“万物如是!” “这个局,我们终究未破。”老道士耿耿于怀。姑娘从湖水跃起,她一伸手,再也没有了绿意盈盈的湖水,再也没有了长桥。她的手中,多了一张泛黄的纸,他们四人,站在一处残破的亭子中。在众人面前,她摊开了手里的纸张。 纸张中,一汪湖水,斜斜插着一柄巨剑。 “可惜了我的剑!”壮汉砸吧着嘴巴说道。 “会有人取的。”姑娘笑道。“rì后取剑之人,必然就是破局之人!”她将发黄的纸放在亭子zhōng yāng的木桌上,和尚想了想,将脖子上的念珠取下,压在那张图上。 几人鱼贯走出亭子,走了几步之后,不约而同的回头,望向破烂的亭子。亭子上,蓝sè的斑驳漆皮中,有两个暗淡的金字:兰亭。 第一回 人见人怪 花见花败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有一波一波的波浪从海面上哗哗而来,它们轻轻的落到了淡黄sè的沙滩上,带着细碎的泡沫慢慢回到海面。 一层沙滩之外,是吐露着绿sè嫩芽的树枝,这些略显生机的树干后面,有一层一层低矮的房屋露出来,灰黑sè的屋顶,同样灰黑sè的木柱,有零零散散的白sè的渔网挂着。阳光下,粗壮发着灰sè的绳索与白sè的细绳闪着淡淡的光,有些渔网还是湿的,所以,有水珠顺着绳索,顺着木柱滴下。 “我要走了!”一间木屋外,一个瘦骨嶙峋的少年对着木屋说道。 “要滚就滚,我只当这十来年养了一头小猪,猪大了,所以它跑了!”木屋中,传来一个女子不歇气的怒吼。 “我会回来的!”少年举起手用力一挥,大声的说道。 木屋中传来一声东西破碎的声音,那个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死在外面得了,不要回来了,哎呀,我的脑袋!”女子嘘嘘的倒抽着呼吸。 “娘,没事吧!” 回答他的,是木屋中再次的一声响亮,“小祖宗,你别说了,赶紧走吧!”女子的声音变得无奈与恼恨,呼吸不再是嘘嘘的声音,成了嘶嘶。 “我真走了!”少年转身说道。木屋的窗口突然打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飞出来。“我说大妹子,哎呀!”少年的身后,刚刚走出一位壮汉,他对着木屋喊道,黑乎乎的东西不偏不倚,“砰”的一声砸中他的脑袋。顿时,他的脸上,血流如注。汉子大咧着嘴巴,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有些茫然的看着木屋。 一个婆娘从隔壁的小屋里探出脑袋,歇斯底里的大喊:“吴二,你他nǎinǎi的,又跑到狐狸jīng那里去揩油了!”大汉扭头,捂着冒血的脑袋,骂道:“贼婆娘,是不是欠收拾了!”少年呵呵的笑了。 “吴叔,鱼干!”他指着吴二的胸前。吴二低头,原来刚才飞出的东西是装着鱼干的坛子。 “小童,你还笑?”大汉不满的擦脸,情不自禁的扭头,望了一眼小屋。探出女人脑袋的小屋中,一团灰sè呼啸着飞出窗户,“啪”的一声,结结实实的砸在吴二的面门。“我cāo了!”吴二悲愤的大吼一声,双臂用力做了一个扩胸运动。大踏步的奔小屋而去。不久,一个女子哭爹喊娘的声音响起。 “吱呀吱呀”的声音不断响起。无数的木门打开,无数的人头露出来,无数的目光向着这边张望。 少年紧抿嘴巴看了一眼紧紧关闭着木门的小屋。紧了紧自己背上的行囊,又握了握自己腰间挂着的木剑,这才转身,顺着木屋间的小路向前走去。 “小童,这么早啊!”一位老者一边端着簸箕喂着几只肥大的母鸡,一边抬头说道。“刘爷爷,你的鸡活的真好啊!”少年看了一眼活蹦乱跳的鸡,说道。语音刚落,只听母鸡群中的公鸡响亮的打了一个鸣,一伸自己的翅膀,咯咯两声,砰然倒地。几只母鸡咯咯的跑过来,一只一只的抖动着翅膀,瞬间,集体躺倒在地。 老者扔了手里的簸箕,俯下身子一摸几只鸡,顿时像死了爹娘一般的大吼起来。“金万童,你好,你害死了我的棺材本啊!”他顺手抄起篱笆边的一个大扫把,一个虎跳便跳出篱笆,对着金万童追来。 “你不知道自己是个乌鸦嘴啊!你和我的母鸡有啥仇了!我的鸡,我的鸡!我的母鸡公鸡,我的大鸡啊!”老头那里有苍老的样子,简直虎虎生风,转眼到了金万童的身后。 “嘿嘿,对不住了!”金万童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说道:“来啊,追我啊,全党给您老锻炼身体了。有本事,追着我到汉国,到龙虎山!哈哈哈。”他大笑着跑开。一边跑着,一边伸手出去,推到了一根靠着篱笆的黑sè木柱。 “三牛哥,你可以吃鸡了,你爹的鸡终于吹灯了。哈哈哈!” 木门突然推开,探出一个方方正正的脑袋。那脑袋方正,偏偏有一双三角小眼。这时,那双小眼睛正炯炯有神的望着绝尘而来的老者,薄薄的嘴唇一翻,“爹,你的鸡真吹灯了!” “吹你老母!”老者大骂,“爹,说什么呢?”一个女子一边系着腰带,一边睡眼蓬松的走出木门。“砰”的一声,倒下的木柱砸在木屋上,屋顶放着晒鱼干的竹筛子突然从房顶滚落,直接砸在了女子的头上。 “啊呀,我的爹啊!谁打我啊!”女子杀猪一般的惨叫,并且努力的从一堆虾皮鱼干中抬起自己的脑袋,极度妩媚的甩了甩满是白sè虾皮的长发,露出一张满是雀斑的脸。金万童哈哈大笑,一边大笑一边飞奔。 有只小黑狗从篱笆的空隙中挤出来,对着飞奔的金万童呜呜叫了两声。金万童笑着看他,小黑狗刷的一声,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不迭的又冲回篱笆之内。可惜的是只伸过一个脑袋,身子给卡住,它着急的拨动四肢,想要逃跑。 “你就要死了!”金万童看着小黑狗,惋惜的说道。 “信不信我杀了你!”一个粗壮的声音响起,随着这声音,一把柴刀呼呼的打着旋儿向金万童飞来。金万童笑着一跳闪开。“走了,老铁匠!”金万童迈开大步,腾腾的跑开。篱笆栏中,站着一个魁梧的壮汉。他几步跑到小黑狗的身边,一把把它从篱笆里拉出,心疼的看了一眼,这才放下心来。“阿黄,幸亏他没有说你活的好好的,要不惨了!”小黑狗知趣的张开嘴巴,吸溜吸溜的舔着大汉的手掌。 金万童继续狂奔,一边狂奔一边大喊。 “牛家村,牛家村,我看我是出不去了!” “滚!”他的身后,响起不约而同的一声闷雷。有女子的声音,有男人的声音,有小孩的声音,有老者的声音。有狗叫,有鸡鸣,还伴随着一阵一阵的猪哼哼。 金万童一边跑着,一边胡乱的将小路两边的筛子渔网之类的,胡乱的扯下,踢到。他哈哈大笑。一只黄牛不安的靠着一根木柱来回踱步。金万童跑过去,指着它说道,“你怎么这么肥啊!” 随着他的话音,老黄牛“扑”的一声,放了一个悠长而嘹亮的长屁,长屁过后,短屁扑扑而来。接着,黄牛瞪着自己的牛眼痛恨的看着金万童,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屁股,开始一股一股的拉稀。 “金万童,我要你的命!”一个少年双眼冒着火抄起黄牛旁边的大铡刀,冲出篱笆。“我跑不了了,我跑不了了!”金万童惊骇的大叫着,跑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他的双脚跑出了小道,跑到了一块一块石头铺就的路面,跑到了官道之上。 牛家村中,一个女子一家一家的敲着门,“刘叔,对不住了,这是您的鸡钱。”“万大哥,对不住,这是您的牛钱。”女子一家一家的陪着不是。 “小菊,算了吧。” “没事没事,你这是做什么?” “这挨千刀的,真的走了!” 渔村中的人,七嘴八舌的说着,没有人收小菊的钱。小菊抬起头,望向村外。村外的小路上,还有金万童的身影,看着他的身影,小菊一阵鼻酸,她抬起手臂,捂着自己的嘴巴,一步一步的走回自己的小屋。 “大妹子,没事吧!”吴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没事,没事!”小菊开了屋门,看着吴二,不好意思的说道。“吴大哥,你的头!” “没事没事!”吴二一边揉着包的像粽子的脑袋,一边不好意思的说道。“小童走了,你看,我弟弟吴三的事情,要不要考虑考虑。”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小菊的脸沉了下来,隔壁的屋门边,一个女子斜斜依靠着门框,不高兴的撇了撇嘴。“什么人吗?不就是脸蛋漂亮一点吗,都不说自己一个胳膊都没了,还清高?” “你是不是想要挨揍!”吴二的声音爆炸一般的传来。女子咣当一声关了房门。吴二讨好的看着小菊说道。 “妹子,你好好想想,以前你总拿小童当借口,其实他也知道,要不然也不会离开。想想吧,一个人过,很苦的。” 小菊对吴二苦笑了一声,“二哥,你还是给三哥重新看一家吧,我不想拖累别人!”她抬起仅有的一只手臂,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二哥,我有些不太舒服,我先休息了!”她缓缓的关上了木门。 小菊坐在床上,一只手有些费力的慢慢解开了身上的衣衫,她一件一件的脱去自己身上的衣服。小屋中,她裸露着自己的上身,情不自禁的伸出自己的独手,从自己的胸前开始抚摸。 她的身体很怪异,皮肤没有女子应该有的肤sè,而是一层一层灰sè的纹路,像是皮肤老去,又像是附着这一种诡异的油彩。 小菊的手掌可以感觉到掌下皮肤的突起。她知道那是一个一个的字。一共只有两个字,这两个字不断重复遍布在她的全身。她低沉的念道:“番道,番道?到底番道是什么?”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另外一条手臂。 一条只有三寸长,很细的一只手臂。这只手臂的前端有一条缩小了十几倍的小巧的袖珍手掌。她看着它,反问:“什么时候,这一切才会结束?” 金万童先是奔跑,接着变成了走路,接着变成了一步一步的挪着双脚。终于,一步一步的上了山。 这座山并不太高,山脚下,有一块石头上有斑驳的两个字:生海!金万童站在山顶,回头看着有些模糊的牛家村,他的双眼一阵湿润。他自言自语:“这座山到底是叫生海还是海生啊!”说着话,泪水顺着面颊滚滚而下。 接着,他的情绪高昂起来,他对着远远的牛家村,大声的喊道:“我是谁?我是金万童,我是人见人怪,花见花败的金万童!”这一声大喝过后,他感觉终于有了一些气势,他转过身,看着脚下的路,一步一步的走下来。 “天下,我来了!人见人怪,花见花败!”他嘿嘿冷笑。 第二回 阿陈的邀请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龙虎山的观云台上,顾茅庐躬身而立。先生白发飘飘,站在突出在外的云台上,看着不断卷扬舒展的烟岚,他说道:“天下和平局势已经打破,为了迎接十四年后的rì照重楼,这一次,你将丹院积攒的灵药全部取出吧。” 顾茅庐点头称是。他抬起头,看着先生,思索了一下才问道:“刘德海已经尊xìng见为国师,如果这一次道宗广收弟子,只怕后山的供给不够!” 先生低头从腰间拿下一块紫sè的木牌,转身交给他。“关于后山的药材以及其他物品的供给,你用这道尊令传令天下的道观,”他想了想,“如果实在不够,那么去找顾家和李家吧!”顾茅庐点头。 “今rì起,你马上传令天下道观,凡本次道宗考核进入前十者,皆可进入云纵深海,五把上古神兵任君选择!” 顾茅庐的脸sè微微一变,他顿了顿问道:“十八子的那柄神兵呢?” 先生淡淡说道:“既然是五把神兵,自然也包括你师弟的那把。”他看顾茅庐沉默不语,微微笑了笑,继续说道:“你师弟困在那一处,已经用不上那把神兵,将它留给后来的有缘者,也是一种缘法。” 先生伸手拍了拍顾茅庐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道:“茅庐啊,这一次道宗收徒考核与录用,全部掌握在你的手中,事关未来,你的肩上担子不清啊!” “那个人怎样了?”先生突然转了话题问道。 “风清爽出手狠毒,一击之下已经将他体内的红笼血气瓦解。”顾茅庐顿了顿,“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有些怪异,陈大家说是处于一种奇怪的境界,半睡半醒,半死半活。”先生哈哈的笑了,他边笑边说道:“后面的,你不用管了,一切尽皆预料!” 乐亭在半睡半醒之间。在风清爽的强大攻击力面前,他来不及施展自己听蝉,来不及调动原力素,便陷入昏迷。 身体是所有道法术法的基础,若是短时间身体收到的伤害超越了本身局限,便会自主的停止后续的行动。风清爽出手只可谓一个字,就是快。迅雷不及掩耳,乐亭红笼天照的血气还在上行的时候,便被他出手瓦解。 万法唯快不破!果然千古真理。 阿陈坐在床边,摸着乐亭的脉象,一脸的疑惑。乐亭的脉象忽而宏大,忽而飘忽。他的体内血脉翻腾,而后自动平复。这令阿陈更加的不明所以。万法流坐在他的对面,他看着阿陈的脸sè,微微一笑,在桌上铺开白纸,拿毛笔蘸了墨汁,在白纸上写道:龙视。 他拿起白纸,对着阿陈。 阿陈看到这两个字,心中顿时释然。“想来确实与龙视有几分相似。”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龙视乃是修行之人体内的原力素积聚到一定程度,与外界原力素的一次沟通过程。是意动与凝神之间的一个瓶颈,然而,他上一次受伤,出现过坠境,这怎么可能?” 万法流继续写字,白纸上有一个字:缘! 阿陈苦笑,万法流的解释真是简洁无比,但是他心里依旧想不明白。乐亭现在的状况,是受伤,怎么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进入了晋升的瓶颈。 万法流继续写字,是四个字:道法自在。 阿陈笑了,“既然师兄这样认为,那必然如此。”他不想自寻烦恼,“如果他是龙视,我在此也没什么用处,不如就此告辞。”两人同时站起身,走出小屋。小屋外,风小桃正在紧张的来回踱着碎步,看两人出来,急切的问道:“他还好吧!” 阿陈点了点头,说道:“你去看看吧,不用用药,也不要叫醒他,他现在处于一个奇特的修行境界。”他想了想,仔细的叮咛道,“过几天,我会派我师妹过来,看看他后面的发展。”风小桃对他们恭敬的行礼,她终于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这心一放下来,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双腿一软,就要摔倒。 阿陈伸手,扶住了她,他说道:“你脸sè发白,气血不稳,明显的非常虚弱。却怎么,如此的在意他?” 风小桃看着他笑了笑,她的脸上肿胀还没有消除,齐耳的短发令脸颊更小,她说道:“他是我的命!” 阿陈笑了:“你很大胆!”他想到了小姑娘面对风清爽之时的倔强,心中佩服。他问道:“你怎么知道风清扬复活了?”听到这句话,万法流也扭头看着她。 风小桃微微喘了一口气,才回答道:“世间有风,而我们两人,就是风中流动的空气,虽然彼此看不到对方,然而,我们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存在。”她艰难的笑了笑,“我哥哥,才是世间最强的风!” “哦!”阿陈说道:“是啊,我听过他的大名。我师父曾经说过,他是汉国的巅峰时刻!”随即,他转头看着风小桃,“风姑娘,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他毕竟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生命没有两次,先生不能,宗主不能,你哥哥也不能!”他思索了一些,才说出后面的话语。 “风清扬虽然复活了,但是复活的风清扬已经不是昔rì的风清扬!”万法流在一旁点头,他双眼明亮的看着眼前的阿陈,心中对他的看法已经悄然改变。这人目光如炬,可以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令他心生敬佩。 风小桃冷哼一声,她不赞成对方的观点。她说道:“他永远都是我的哥哥,我们之间有过约定!” 阿陈说道:“小桃姑娘可能不知道,你的断发之约,令龙城死去了上千的百姓!” 风小桃抬头看着他,目光毫无畏惧的回答,“那又怎样?”她反问,“这天下每天都有人死去,难不成你医宗都可以一一救活,如果,这世间没有人死去,岂不是漫山遍野都是汹涌的人头。”她话语冷漠,对那些逝去的人毫不在意。“如果没有小白,我想我造就死了,既然当初我没有死去,那么必然有存在的意义。” 她看着阿陈,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对他很好,但是,充其量他是你的好朋友。”他看着万法流,“我知道你对他也好,充其量他会是你的好弟子,但是,对于我,他不同,他就是我的意义。”她嘴角翘起,得意的说道。话语说完,禁不住的咳嗽起来。 “哈哈!”阿陈自嘲一笑。“风姑娘真是一个有趣而又非常明白的人!”他停顿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个晶莹的玉瓶,递给风小桃,“这是一些补充血气的药品,既然你把他当作自己的意义,那么,我这个他的好朋友总得对得起他!” 风小桃想了想,接过了玉瓶。阿陈继续说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请姑娘答应。”风小桃侧目看他。只听阿陈说道:“龙城之外布有大阵,不论皇帝的想法如何,有大阵存在,毕竟可以庇护一众的百姓,所以,我希望,当风清扬再度来的时候,你能出面制止。” “为什么,就为这瓶药?”风小桃毫不领情的问道。 “如果,你真的当复活的风清扬还是你的哥哥,那么,我告诉你,不让他来这里,是为了保住他的命!”阿陈说道,他笑着看风小桃,越来越觉得这个小姑娘有意思,她是他见过最有个xìng的女子,他说道,“你不会以为新的国师不存在吧?” “我见过他,我哥哥可能会费点力气,但是,他不是我哥哥的对手!”风小桃说道。阿陈转头,从道观的院落中望向龙城。“龙城藏龙卧虎,我们看到的,往往是不真实的!”风小桃打开玉瓶,有一股清香淡雅的花香漂浮而出。她举起玉瓶,将玉瓶中的药液一口饮下。只觉得一股甘甜沁人心肺,浑身一阵暖洋洋的舒坦。 “就像你吗?”风小桃笑了。 “我算不上!”阿陈对着她摆了摆手,推脱着解释道。“我突然觉得,我和你越来越有缘,要不然,等那个小子身体好一些了,你带他来我们紫木山玩玩。”他爽朗的笑了两声,对风小桃眨了眨眼,“我自己有一个花园,很大的花园,里面有很多花。”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小屋,笑道:“他曾经在那里种过花!” 万法流顿了顿脚。阿陈回头,万法流已经一步一步的离开两人,走出院子。 “好像他不会说话?”风小桃问道。 “嘘!”阿陈伸出手指挡在嘴边,看着风小桃笑道,“他不敢说话,”他解释道:“他开口说话,就会死人!” 接着,阿陈说道,“你是他唯一的妹妹,可曾听说过飞天人遁!”风小桃摇了摇头,只听阿陈继续说道,“他不说话,其实就是因为你的哥哥,万法流,万法皆有,然而在风属xìng原力素的cāo纵上,他没有比过你的哥哥,所以从此不在说话!” “道宗的大弟子,万法流!”风小桃大惊失sè的问道。 阿陈点了点头,“你竟然听说过他?”他有些不解。风小桃说道,“我哥哥曾经告诉过我,他有一位不是朋友的朋友,指点过他的修行,而这位唯一的修行的朋友,就是万法流前辈!” “这样好一点!”阿陈说道。他看着万法流渐渐离去的身影,“或者他也曾将你的哥哥作为他唯一可以用话语互相表白的朋友,所以,你哥哥死后,他才会修行上古绝学大道不言!”“大道不言?”风小桃问道。 “你不是修行之人,自然不懂。传说抱朴道人之前的珈蓝帝国,纪氏有三大玄功,一是逆言无境,二是大道不言,三是破禁。只可惜现在的世上,除了大道不言,其他两种修行功法都已经失传!” 阿陈叹息:“万法流是纪氏的后裔。他是没落的皇族!”他看着风小桃,正sè说道:“而你们兄妹,却是上天选定的,真正的承载体,承载天地之间最强大、最迅速的风属xìng原力素的天之继承者!” “你的长发,他的手!既然牵绊就不会解开。你们是天地的劫。”阿陈说道,“但是,你们两人一动一静,要不然,十年前,众人也不会走眼,皇帝也不会将风家一分为二,同时,赐死于你!” 风小桃看着阿陈,愣在了那里。 第三回 女掌柜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阿陈所谓的龙视,乐亭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他曾经有过几次如此的感受。仿佛不在天地之间,飘飘悠悠,不知身在何处。周围,是无数的,或大或小的圆球,有的静止不动,有的缓缓移动,还有的,在漫无目的的快速飘移。 这里不是人间!仿佛另一个时空,他就站在虚空之中,茫然不知所措。龙视之下,一切无物,都回归了原有的状态。都回归到了原力素的最初形成过程。 天下沸腾!因为神军的出世沸腾,因为三大宗派同时收徒而沸腾。人间不在和平,这种情况并没有令百姓恐慌,反而,令许多年轻人的热血开始沸腾起来。乱世英豪,不问出处。许多人开始离弃自己本来的生活,远离或者平静或者痛苦的生活,向另一个目标出发。 一夜之间,有无数的散派崩离瓦解,人心散乱,因为各自的方向,名不见经传的修行者迈出了纷乱人世的第一步,他们有的向汉国进发,有的向楚国进发,有的,则深入荒原,向着普陀寺进发。 同一时间,汉楚两大国家,皆向自己国家的边境驻入了大量的军队。而其他小国,则不约而同的贴出皇榜,重金招募奇人异士。接踵而至的,自然是富贵人家的搬家风波,风波还在持续之中,汉楚两国都城的房屋价格突然间提高了许多,并且,还在不断的增高中。 神军出,天下乱!有人满腔热血的走出深山,走出大泽,有人则惶惶躲入深山,躲入大泽。 当道宗今年的入选条件文书传遍天下之时,五族联合,于一夜之间轻取了汉国的虎城。这本来是相当大的一件事情,然而,因为,泉州边境神军的冲击,反而,这件事情成了一件无足轻重,几乎没人关心的小事。 五族是汉国的附庸,虎城本来就是五族的地盘。 指挥使左道带着一身伤痕赶回龙城之后,一连五rì,只能静静等在驿馆,等候皇帝的诏见。他已经准备好了受到皇帝的责难,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局,然而,没有结局。没有人理他,似乎所有的人都已经忘了他,他无奈的呆在驿馆,默默等待。 皇帝在皇宫中赏花。他很惬意的站在chūn风中,看着御花园中绽放的花朵,而后,又透过密密的花丛,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他走,那些人小心的跟着,他停,那些人无奈的停下脚步,默默等待。皇帝突然觉得人生是如此无趣。 他觉得,这个chūn天的花朵并不赏心悦目,甚至,有隐隐的令他烦躁。他确实烦躁了,所以,他抬头,看着御花园的花墙之外,伸出半角的宫殿檐角,那里是养心殿,是皇后的地方。他看到这里,抬了抬手,张公公两步到了他的身边,低着头问道:“陛下?” “chūn光明媚,你去养心殿,请皇后来赏花!”刘德海说道。他穆然转念,突然想到,自己已经有好多好多年没有同她一起来过御花园。他皱着眉头,闭上眼睛,仔细的回忆,最终确定,自己真的已经想不起来。 “去顾家叫小白过来吧!”他接着说道。张公公应了一声,弓着身躯退去。皇帝看着繁花怒放的花海,不由得想起很久很久之前,他就在这花海中,与某人相逢,他就在某一处花荫下,吻到的两片温软而又甜蜜的唇。 他心中的烦躁渐去。那时的他不是皇帝,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皇子,那是的她却那样的倾国倾城,令人辗转反侧。她在花丛中,就是花丛中最漂亮的一朵。她在人海中,你总是能第一眼扑捉到她的身影。她的双眼如同天际的明星,而她的黑发,就如同黑sè的丝绸。 刘德海的心中一阵隐隐的疼痛。这疼痛伴随着回忆而来。他伸手,摸着花朵的手掌一阵微微的震颤,慢慢将盛开的鲜花捏碎,变作纷纷洒洒的花瓣雨。 阿陈走了。风小桃自己搬了一把木椅,坐在乐亭的木床对面,她双臂放在自己的膝头,双手支着自己的下巴,目不转睛的看着床铺上的乐亭。她看他的眉,情不自禁的想到自己的小手指一根根的拨弄过那眉毛,手指尖还有微微的酥麻。她看他闭着的双目,看他微微抖动的长睫毛,接着,眼光朝下,看他高挺的鼻梁,还有漂亮的双唇。 他的唇sè有些不好,红中微微有淡淡的白sè。于是风小桃开心了,看来他并不是十分的美,那么,自己绝对可以配得上他。她撅着自己的小嘴,痴迷的咯咯笑着。要是可以这样天长地久那有多好!她痴迷的想道。但是,心里有些不甘,这样也不好,他的脑袋里有许多点子,他的嘴巴会说许多俏皮的话语。 他的胸很宽,很温暖。想到这里,风小桃的脸蛋飞起了红霞,她特意看了乐亭一眼,确定他还在昏睡或者那个什么的修行之中,于是自言自语,“这有什么,迟早他还不都是我的!” 想的这样的理所当然,自然,眼光更加贪婪的看着床上的乐亭。想到妙处,自己捂着嘴巴,吃吃傻笑,同时,抑制自己想要流出来的口水。心道:“虽然还有缺点,但是,真帅!”她黯然的想到,“要是能有钱一点,就更好了!” 想到这里,她回头看了一眼一边木桌上自己的包袱,有些提不起劲。她还是走过去,慢慢解开了包袱,包袱中,有自己的大红嫁衣,同样,有几张皱巴巴的银票,还有几块碎银子,她一张一张的数着银票,又仔细的数了一遍碎银子,有些不放心,接着重新数了两遍,不由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们两人的全部财产,总共五十二两三钱。她有些恼怒的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乐亭,“穷的也太离谱了,就这样,还学人家开什么书铺?真是猪鼻子里面插葱,装洋象啊!”想归想,她稍微收拾了一下,将银票与碎银子全部拿了。我和你已经那个了,自然我就是你的掌柜的,钱归我了! 她四周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屋,决定做点什么。道观里面的小屋太过简朴,这不适合他这样的帅哥,她想到。就在这时,她的肚子咕噜噜一阵叫唤,风小桃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过东西,她有些幽怨的看了一眼昏睡的乐亭一眼,心道:“看来,有时候昏迷还是好的!” 她走出小屋,这个道观她已经转过了,她不清楚为何龙虎山上,会有这样小的一个道观,总共不到五间小屋,而乐亭住的,是这里最小的一间,而五间小屋的后面,竟然还有一个院子。 风小桃没有想去院子的想法,她一步一步的走出道观,决定先去买一些东西。她知道,龙虎山下,因为桃花潭的缘故,就有集市。想到桃花潭,她心中一动,不知道他醒来之后,自己可不可以要求他陪自己去一次桃花潭,想想那些相貌普通的少男少女看到他们两人在一起,不知会是多么的羡慕。她哈哈大笑。 道观门外,万法流盘腿坐在那里,他的身边,放着那个小小的水坛,他的双目,则盯着面前的地面。 风小桃走过去,看到一队排列整齐的黑蚂蚁,正在努力的抬着一只蝴蝶的尸体。蝴蝶的尸体是如此的大,这些蚂蚁是如此的小。她只看了一眼,就转过脸去,走过老道的身边,一步一步的向着山下走去。 修行的人都是**!这是风清扬的说法!当然,风小桃看到万法流那么大的年龄还在看蚂蚁搬虫的经过马上便认同了。她想起风清扬说过的话,修行到了玄鉴境界,就可以七天不食。如果个个人都像那些修行者,不耕种,吃什么?没有钱,吃什么?她下意识的摸了摸怀里的银票,确定它们还在。 因为肚子不停的打鼓,所以,风小桃走走停停。还好,总算走到了山下,她感觉自己的小腿肚子都在不停的抖动,但是,当闻到空气中漂浮着葱花的香味,漂浮着肉类的油香时,双腿马上恢复了气力。 她从桃花中穿过,走过桃花潭时,看到连个青年男女在桃树下互相拥抱。心中一阵鄙夷,什么人吗?这大白天的! 集市出现在她的面前,吆喝声荡开空气中各种食品相互参杂的味道,扑面而来。“包子,热包子啊!”“水饺,水饺!”“肉夹馍,各种各样极品肉夹馍!”小贩们似乎有仇一般,各自撒开嗓子喊着,令chūn风也变得嘈杂起来。 “卖花,卖花!”有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一众的声音中,仿佛鹤立鸡群一般的抢耳。风小桃从花摊前走过。 “小姑娘,很好吃的包子!”卖包子的讨好的对她笑道。风小桃笑了笑,走过包子铺,对面,是一群死气沉沉的买菜的。她走过去,看着一个菜摊,问道:“你这大米怎么卖?送货吗?” 风小桃做过婢女,自己会烧菜做饭,她很饿,但是想到山上还有一个人饿着,所以,她忍住了自己卖包子买肉夹馍的冲动,开始与活泛起来的菜摊,米面店老板讨价还价。她没有干过采购,但是她心里清楚,以后,自己就是一个专业的采购了。所以,她充满激情,开始一个一个的挑菜,一个一个看着他们打包。 买菜的,米面店的,本来在一边下棋的,还有装chūn眠的,全部给小姑娘的讨价声惊醒。本来他们已经过了早市,这时候看着她从山上而来,不由的激动起来,看这小姑娘的架势,是给道观买东西啊! “姑娘,姑娘,我的菜又嫩有新鲜?”“看我的猪肉,今rì刚宰的!” 她从山上来,搅浑了菜市场的死气。 第四回 **值千金 偏偏有人来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米面铺的老牛因为一两银子的缘故,亲自带着自己的儿子小牛,两人肩上背着,手上拎着,跟在小姑娘的身后,上了山。 他们走后,风小桃劈柴做饭。辛亏道观有柴火,虽然已经织满了蜘蛛网,但是,保存的相当的干燥。她送走老牛小牛他们,回来的时候,万法流依然在道观门口看蚂蚁,不过,这一次他换了造型,不在坐着,而是蹲着,手里多了一个道具,一根树枝。那只蝴蝶已经不见了,而他满脸是泥,正在用树枝套着泥土,身边,水坛倒了,水流了一地,弄湿了他的鞋子。他依然毫无所觉,全神贯注的坐着自己的伟大工程。 风小桃觉得他活到这么大的年龄,真是悲哀! 她炒了四个菜,准备再炒一个的时候,突然醒悟,乐亭不能吃菜啊。于是,有些意兴阑索,她走过去,看着自己煲的一锅粥咕嘟咕嘟的翻着气泡,差不多了。这才将菜一个一个的端到小屋中。想了想,这才走到道观门口。 “老头,吃饭了!”风小桃喊道。不是她不尊敬老人,是实在她找不出一个尊敬他的理由。天sè黄昏,可这老头还在撅着自己的屁股在哪里捣鼓蚂蚁窝,这已经不是有问题,是有病了? 万法流有些惊讶的抬头,风小桃没好气的撅着嘴巴,“吃饭,爱吃不吃!”说着,一甩自己的齐耳短发,走了进去。 万法流愣了片刻,这才醒悟过来,他扔掉了手里的树枝,拎起水坛,走进道观。道观中有淡淡的香味。万法流吸溜了一下自己的鼻子,顺着饭香来到小屋中。只见小桌上,一个西红柿鸡蛋,一个青菜蘑菇,一个竹笋炒肉,一盆排骨土豆。老头吧嗒了一下嘴,就要上桌。 “洗手洗脸!”风小桃端着一小碗粥到了床前,看到老头的样子,脸沉了下来,“你这么大年龄了,讲点卫生好不好?” 万法流尴尬的搓了搓手,无奈的走出来,他单手一抛,水坛飞到空中,有水刷刷的流下来,他爽快的洗着手洗着脸。洗完了,直接拿自己的长袖在脸上一抹,便冲了进来。 “你先吃吧!”风小桃的声音低了下来。她扶着乐亭,让乐亭靠在自己的肩头。他真重,差一点将风小桃压翻。风小桃将碗断在被乐亭压着肩膀的手上,拿着一只崭新的汤勺舀了一勺粥,放在自己的唇边吹了吹,确定不烫了,这才喂到他的嘴边。 一小碗粥喂完,风小桃一头大汗,她帮乐亭擦了嘴,将他放好,这才擦着汗下了床。一扭头,不由得怒火上头。小桌子上,四个菜三个已经光光如也,连菜汤也没有剩下,只有青菜还有两三根,那么孤零零的躺在那儿,再看看,一边的饭盆中,没有一点米饭,只有自己最初打出的一小碗米饭,摆在桌上。 “嗝,”万法流双手捧着肚皮,惬意的在那里回味。风小桃端着碗的手都在发抖。她饿的前心贴后背,好不容易做好了一顿饭,自己只剩一小碗米饭还有三四根青菜。想了想,她忍住了自己心头的恶气。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她走过去,三口两口就将自己的米饭与残存的青菜消灭,心中真是已经气到了极点。老道士竟然连点肉汤也没给自己剩下,怎么就不是和尚啊。她吃完饭,万法流刚好从美妙的回味中醒来,他伸出手,蘸着水在桌上写道:“饭很好吃,我洗碗!” 风小桃扑哧一声笑了!这个老头还是一个有用处的人!她笑着将自己面前的空碗推到老头面前。“洗去吧,不过,我提前说明一点,锅里的粥你不能吃,那是给他的!”她回头望了床上的乐亭一眼,眼神中有些担忧。 这担忧一闪即逝,她扭头对着抱着碗筷就要走的老头吼道:“洗干净一点,要不,明天没你的饭!”万法流浑身一抖,他耸了耸肩膀,走出小屋。 夜幕降临,有人的怒吼从后院传来,这声音之中满是怨恨,令靠在床边的风小桃浑身一抖,从朦胧中惊醒。想了想,她走下床,关了自己的屋门,又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确定上下的门闩都已经插了,这才检查窗户,一切安全。 她这才走到床边,这个床真小。她脱掉鞋子,把乐亭向进推了推,自己才挤进去。有一股怪怪的味道在她的鄙夷盘旋,好像一股什么东西发馊。她吸溜了两下鼻子,被子上,那股馊味更加浓重。 风小桃气呼呼的将被子朝下拉了拉,心里幽怨的想道:老天,为什么这么对我,书上说**一刻值千金,人生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洞房花浊夜,当然,她还不太明白怎么洞房,然而,鼻子周围越来越浓重的馊味,令她心中那种激动的幸福感一下子跌倒了谷底。 这一夜,真是又有幸福,又有感伤。她如此清醒,可以抱着自己心里的人儿一同进入梦乡,感伤的是,自己抱着他,闻着令人作呕的馊味,就是不能入梦。她又将被子向下拉了拉,与他共同枕着一个枕头,隐约可以闻到他的身上,有一股别样的味道,这味道令她的心里痒痒的,难以形容的感受。 他的呼吸,声音悠长,他的胸口不住起伏,时而抬起她的胳膊,时而将她的胳膊放下,仿佛,他的胸口是海,她的胳膊是舟。她不由的想起,自己与那些婢女们在一起时听到的闲话,男人的呼噜最最讨厌了,男人都是臭男人。 她睡不着,所以,便凑过自己的鼻子去嗅他。他的长发俏皮的在她的面颊划过,令她心旌动摇,莫名的感觉。 不知不觉的睡去,在睡梦中,她的脚踢开了被子,搭在了他的身上。昏睡中的乐亭似乎有所觉,身子动了动,没有摆脱掉那只腿,就这样,风小桃半个人几乎趴在乐亭的身上,呼呼大睡。乐亭没有打呼噜,然而,深夜中,有微微的鼾声传来。 乐亭依然在这个似乎永远不变的空间之内。他飘飘忽忽的,一直在走,然而,一直走不出这里。无数或大或小的珠子一直那样若近若远的存在着,从不曾因为他的移动而近一些。他看着它们,感觉到心中一阵累。 他坐了下来。他决定不在走下去。我死了吗?他问自己,依稀记得自己的身上受了伤,然而,当他低头,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光洁,没有任何一个伤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凉爽。他下意识的伸手,有风从他的之间刮过,仿佛有水流过他的指缝,轻柔无比。他抬起头,看到,无数的圆球在看不见的风中,慢慢开始了运动。 不知何时,他的头顶,出现了一道亮光。这道亮光蜿蜒无际,像极了夏rì晚间天空漂亮的银河。 他豁然醒来。而后,就感觉到了胸腹之间的沉重,就听到了微微的鼾声。他睁开眼,看到,一个小巧的脸庞就在自己的面前,她的短发微微刺痛了他的脸,她的唇角有一滴口水即将落下,她的胳膊野蛮的搂着自己,她的膝盖就在自己的肚子上。 这里不是半月闲话!她是风小桃! 想不到她睡着的时候竟然会流口水。乐亭想笑,想伸手去刮她的鼻子。风小桃的身子动了动,梦呓道:“你们谁也不能杀他!”她说道,随即,她的眉毛皱在一处,她的脸露出坚毅的表情。 “谁也不能?”她的面颊渐渐放松,不知道在梦中梦到了什么。 “你醒了?”从黑暗中走出了一个黑影,这黑影突兀的站在了两个人狭窄的小床边,黑影探出头,渐渐的,他的身影发出毫光,将他全身照亮。他的双目与乐亭相对。这是一双难以形容的双眼,然而,乐亭感到了那双眼中的温暖。 小屋中,有微微的风。微微的风令深夜中突然醒来的人觉得清爽,觉得心旷神怡,觉得一种别样的温馨。同时,还有另外的味道。 乐亭突然就想到了一个人的名字,他禁不住说道:“风清扬?” 那个发着白光的脑袋缓缓后退。“我只想看看,我的妹妹究竟碰到了什么样的人?”风清扬说道,他一步一步的后退,退入到了黑暗之中。然而,乐亭知道对方没有走,他浑身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 “你怎么会复活?”他问道,缓解自己的紧张。他第一次如此的紧张,因为,在他的意海中,这人飘忽难以追寻,似乎存在,似乎不存在。乐亭闭上了双眼,他看到,一个少年,落寞的坐在小屋中的木椅上。 小屋外,站着一位道士。正是万法流,他的手里,依旧拎着那个水坛,他看着小屋,似乎他的眼睛可以穿透黑暗,看到小屋的一切。 “那不重要!”风清扬说道。“重要的是,我妹妹将她的黑发系在了谁的身上?”他说道。“而我必须认识这个人!”他的声音变的冷漠,“我不想,在以后那个不经意的某一天,会误杀了你!”说完这话,他的身影在乐亭的意海消失。 万法流站在道观的门口,白天,他曾经坐在这里看过蚂蚁抬走蝴蝶。他站在那里,有风掀起他的道袍。风清扬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们两人,一人在道观之中,一人在道观之外。风清扬看了他一眼,他也看了风清扬一眼。顿时,有一股细微的旋风在他们两人之间升腾,很细小,显得很无力。 风清扬笑了,他说道:“我与先生有过一个约定!” 万法流愣了愣,随即,他迈开一步,让出了道观的门。风清扬对他行了一礼,很尊敬,很郑重的一礼。 “对我妹妹好一些,对他好一些!”他说道。万法流耸了耸肩,看着风清扬走出道观。道观外,顿时起了一股狂风。一股好狂的风,好狂的风卷起道观门前小路上的山石,卷起rì间万法流撅着屁股挖起的泥土,呼啦啦的呼啸着,向着山下而去。 山下,是巍峨的龙城! 第五回 大试天下(一)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天龙元年chūn。神军出世。 远离神军所在之地的龙城,并没有太多人对神军现世畏惧或者慌乱。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踏青的照样去踏青。世家的非嫡系子弟,照样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龙城的西大街经过龙城府修正整。又有大量的金钱由户部发出,一道一道的发放到那些死了的伤了的人,铺面全毁,家庭不在的人手中。 刘德海亲自下的赈灾令,用皇榜的说法,这是一次天灾!有陨石于夜间降落于龙城,并且,真的有一块巨大且有些怪异的绿sè巨石摆放在龙城东门外,紧靠着护城河。奇形怪状的大石上,又很奇怪的字迹。 皇榜解释:天之圣主,得石永驻!于是,便有不知就里百姓们每rì里摆上一些瓜果香烛,虔诚的跪拜于巨石之前,想要沾上一点上天降下的服气。 悲伤的只有西大街的那些人,活着的人虽然得到了朝廷超乎想像的补助,然而,却永远的失去了自己的亲人。受伤的人由朝廷出资安排世家所有的医堂治疗,同时,那些残存下来的人,被朝廷折衷的安排到其他的地方。 一场风雨就此被朝廷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弭于无形。屠烈依旧住在祖堂。他并没有得到皇帝的诏见,张公公出了一次宫,收走了他掌握着的银钗。屠烈坐在祖堂中,突然间情绪黯然起来。 他隐约的想到,以后的朝廷,只怕没有自己的地位了。毕竟,与高空之中的那人的惊天一击是他亲自cāo作。以皇帝的xìng格,怎么会处理知道这个绝顶秘密的自己,黯然之后,他一阵阵的心寒。 如果知道那惊天一击付出的代价如此的巨大,屠烈不知道时光倒转的话自己会不会再次出手。他突然间就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他不由得想起了刘德海那个不见经传的弟弟。 小先生果然不是凡人!他更深一层的想到,他为何会制作这样一件以平常百姓生命为代价的超级武器,他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他情不自禁的想,如果,这个大阵全开,会不会这一城的百姓都会化为那个苍茫大汉。 有无数的爆竹响声响起,有礼炮的声音响起,“咚咚咚!”一声接着一声,总共响了五声。屠烈坐在祖堂中,想到:道宗的收徒大考开始了!他的心绪总算从黑暗与担心中抽出,隐约有些热血沸腾的感觉。似乎,他看到了无数人涌向龙虎山的巨大场景。 道宗并没有做什么特别的准备,因为,今rì,毕竟是初考。重元仙尊看着龙虎山下一片人头,有的黑,有的白,有的是奇异的黄sè。这一届,因为先生发了道书的缘故,来道门的人远远超过了前面几届。以至于给人一种错觉,仿佛,这一众的人群已经将龙虎山包围。而站在这群人的身后远远观望,倒好像这群人扛起了高高的龙虎山。 重元仙尊看着那些满是迫切,满是兴奋的眼光,思绪不由的回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毕竟,她也曾经过。 有大队的道士挡在人群之前,而在桃花潭的旁边,有六个小屋,小屋有前后两个门户,有十几位满脸肃穆的道士守在那里。一如往年。 幽兰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转身对重元仙尊行礼道:“师父,可以开始了!”重元仙尊点了点头。她抬起头,听着礼炮声轰隆隆的响过,这才说道:“天地之间,自有大道!”只这一句话,盖过了纷杂的人声,无数的呼吸声,还有不断的呼喊之声。 “人秉天地灵力而生,然而,自入世以来,灵力耗损,七情六邪,破人根本,故而天地长久而人不长久。”重元仙尊轻声的说道,她的声音温柔而充满感情,由衷而发,山下众人有的只能远远的望见她所在的亭台,然而,却每一个人都清楚的听到了她的声音。 人群不在涌动,乐亭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他苦笑:怎么会是她? “初试三rì,我在桃花亭恭候破关之人。”重元仙尊继续说道,“各路俊杰不远千里而来,道宗今年特例,不论能否通过初试,均可获赠道宗固元丹一枚,以壮我辈修行,而能够破关的人,桃花亭有道宗修行书籍百卷,每人限取一卷,可自行决定,是否愿意破下一关。” “啊!”“呀!”人群顿时再次鼎沸起来,无数的人兴奋的面颊通红。乐亭站在人群中,却在想着:为何这么多的人,上一次据说才三千多一点,这一次,怕人数早早超过了一万,幸好没有将小桃带出来,要不然,这一会,她肯定成了肉饼。想到她,不由自主的想到,今rì如果轮不到自己,那就去市集卖一张床,两人那样总是有些不妥。 他一转身,看到了熟人,想不到楚霸身为堂堂的王子,竟然也在一群人之中,他的两个奇装异服的手下正在拼命抵挡着周围人流的冲击。楚霸也看到了他,微微一笑。对他点头示意。 乐亭想了想,分开人流走过去,惹得周围的人一阵不满,有几人已经开口,直接问候乐亭的祖上。乐亭笑了笑,他理解这些人的心情,他今天已经在心底问候了无数人的老母,所以,慨然的挤过去。 有手下就是好!楚霸这里并不拥挤,他与楚霸面对面而立,没有空间行礼,所以乐亭笑道:“上次不好意思,所以专程感谢你!”两个对着乐亭戒备的人听到乐亭这句话,这才收回戒备的神sè,全力以赴的对抗周围的人流。 楚霸笑了,“你不喜欢我?” 乐亭想不到对方竟然直接说了这么一句,有些愕然。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个粗壮的声音,“我的个太阳,你也来了!”乐亭回头,就看到了吴chūn来。吴chūn来魁梧的身躯给人流挤着,急的他举着手臂,对着乐亭大喊。 “是我,是我,我是吴chūn来!”他举着手高喊。 这那里像是来参加道宗考试的,分明是一个上万人的大集会。楚霸看了乐亭一眼,望着远远的桃花亭,说道:“大浪淘沙,纵是这万人全是天下的豪杰,道宗竟然也不放在心里!”乐亭没有听到,他从人群中拉住了吴chūn来的手,将他拉了过来。 “我的nǎinǎi啊。这那里是来考试,这是来挤肉饼啊!”吴chūn来喘着气说道。“公子,顶不住了!”光头侍从突然说道。不知后面是不是又来了一批人,在楚霸的身后,又有一股人cháo涌来。 乐亭茫然四顾,这才发现,周围的人,有的穿着短打,有的穿着葛衣,有的一身华服。不由得对道宗增添了几分好感。看来,这道宗对于天下人,还真是一视同仁。周围的人各个身体都有淡淡的毫光冒出,然而,却没有人敢放出意念,一如平常人一般抬头向前挤着,向那一处望着。 “开始吧!”重元仙尊说道。 接着有另外一个女声说道:“请各位稍安勿躁,从前面一部分一部分的来。”幽兰浑身毫光大盛,她自然做不到重元仙尊那样,只有放开了自己的浑身修为。歇斯底里一般的大喊道:“分!” 顿时,一队道士放开修为,冲入人群之中,硬生生将人海冲出一条道路,人流后退,像多股诺倒塌一般,人cháo向后倒涌。“我草!”吴chūn来大骂,“这道宗也太蛮横了!”两人禁不住的后退,与楚霸紧紧的挤到了一处。 “对不起!”光头低头说道,这一瞬间,他们不约而同在这人cháo中朝后退了几步,这才站定。只听幽兰歇斯底里一般的大喊声再次传来。 “我们道宗将发给初试者特殊的腰牌,领到腰牌的人,可以通过你们面前的通道,进入前面的六个小屋的任意一间。”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继续说道,“进入道宗特制的木屋,请各位务必放开全身的修为,将原力素凝聚到极点。能不能通过,全在小屋的颜sè,紫sè以上,均可通过,紫sè以上,为蓝橙青,如果不是这四种颜sè,请各位领取丹药后,自行退去。而是这四sè中,明rì从小屋开始,自行来到桃花亭。!” “吴大哥见多识广,不知道那小屋有什么奇特之处?”乐亭拍了一把吴chūn来的肩膀,问道。楚霸也是第一次来到道宗,好奇的望过来。 “我上次观摩过一次,不过,要说特殊我也不清楚,听落选的人说过,那个小屋就是一个空屋子。修行者意动之后,都会领悟原始手印,而在小屋之中,我们就要用原始的手印,引动周围的原力素,那小屋空空荡荡,必须有足够的原力素才可以触碰到它的禁制,故而发出不同的颜sè。” “原来如此!”乐亭说道。就在这时,听到了一众声波,就是一句话,不过,这句话由千百人发出,简直不可同rì而语,仿佛闷雷一般,“有人进去了?” 六间小屋顿时大放异彩。所有人几乎不约而同的抬头,望向那里。只见那一处,两道紫光冲天而起,其余四间,竟然全是发亮的橙光,紫光与橙光相互辉映,瞬间,桃花潭之上,隐约的浮现出了一道彩虹。这彩虹如一道弯弯的桥梁,衬照着桃花潭水,令众人既是羡慕,又是眼红。 想不到,先去的六人竟然全部通过了初试。 第六回 春来的看法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大试天下终于掀开了帷幕。乐亭看着眼前汹涌的人流,又看了看吴chūn来,这厮身躯魁梧,在人流中正拼命的甩开膀子,为他们撑住这一处立足之地。他笑了,一拉吴chūn来的手臂,说道:“吴大哥,我看这样子下去,我们今rì是肯定拿不到腰牌的,不如我们明早早点过来。” 吴chūn来满脸通红,只这片刻的功夫,他出了一头大汗。想了想,情况确实如此,还不如明rì再来。两人对着楚霸点了点头,向着外围挤去。谁料到他们身在人流之中,出来也十分困难。 还好吴chūn来身躯粗大,乐亭紧跟在吴chūn来身后,足足有半个时辰,两人才挤出人流。吴chūn来寻一处空地坐了,大口的喘气。乐亭问道:“我看吴大哥,身上毫光隐现,分明又jīng进了不少!” 吴chūn来对着他摆了摆手,这一番人流争道,他累的够呛。要知道今rì的人流,个个都是意动的修为,虽然大家都没有放开意境,然而,意动之后的修行者,一言一行,已有薄弱的原力素在体周自动凝聚。乐亭身躯较他矮小,又跟在他的身后,也就是说,挤出人流,全部压力全放在了他的身上。“你小子倒是会偷懒!”吴chūn来虚弱的笑道。 “说这话就没意思了!”乐亭不满的回答,“要知道,你我相交,我重的是大哥的豪气干云,一腔热血。” “得得,”吴chūn来止住了他的话,“别给我灌米汤,我还不知道你什么人。”他站起身,“既然我们已经出来了,那我先走,明天早上再见吧。”他见识过乐亭的嘴巴,可不想自己给他那句话弄得一时冲动,包不准干出什么事情来。 “我们半年未见,看来吴大哥有些生疏了?”乐亭不以为意,“我现在住的地方离此地不远,不如大哥到我那里吃顿便饭,休息休息再走。”他呵呵笑着邀请对方。说句实在的,自从他在人流中看到吴chūn来,便一阵心热。毕竟,这个偌大的龙城,他认识的人真的一双手可以数过来。 “你的富贵朋友出来了,要不要叫上他?”吴chūn来抬头,看到两人簇拥着楚霸也挤出人流,驽了努嘴,问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吴大哥,你不去我就走了。”乐亭说道,“要知道,我现在住的地方,就在这山上!” 吴chūn来一愣,“不去是傻瓜,我还想看看当rì路上的美女哪?”吴chūn来嘿嘿一笑。乐亭脸sè微变,随即笑了笑,“吴大哥,我们男人之间,只谈兄弟,不谈女人,”说完,他对楚霸笑了笑,算是示意,两人通过另一条小道,向着山上走去。 吴chūn来自然看到了他的脸sè,心中思考,不会就这么拜拜吧,念头一转,心道理该如此,门不当户不对,怎么可能牵手成功啊。想到乐亭独自惆怅,上前几步,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想开一些,要知道自古英雄多红颜,这件小事不必介怀。” 乐亭嘿嘿一笑,明显有些强装的成分,他说道:“我只是一个无地无物的流浪汉,那里是什么英雄了,倒是吴大哥身材魁梧,胆气十足,是个真正的英雄。”吴chūn来笑了,明知道是对方拍马屁,欣然接受。他笑道:“未来的事情,不能有自暴自弃的念头,要知道,只要你的心中有目标,纵是有些艰难,一步一步的走过去,总会到达!” 这句话是吴chūn来由心而发,他一生跌宕不断,本有修行的念头,总熬不过重要时刻,那一rì在路上被楚狂人激起血xìng,却不料破了意动的关口,这半年潜心修炼,想不到凝神的关口竟然有些松动。 须知,正常人自意动到凝神,必须经过意动初期,而后进入意动中期,最终,进入五谷辟境,到了这一步,实际距离凝神便只有一步之遥。他本来想要将自己的境界告诉乐亭,然而,又怕乐亭本身心情,故而哈哈笑道:“男子汉大丈夫,生而在世,何患无妻。如果碌碌无为,就算你有千妻百妾,还不是枉活一场!” “而且,兄弟,大哥看好你!”他重重的拍了拍乐亭的肩膀。“只不过,有的时候,你说话有些太过圆滑,让人不能适应。”他想了想,话到嘴边,还是将最后的话语改了。 乐亭嘿嘿一笑,有些无奈。他能理解吴chūn来的想法,他何曾想这样,每rì只要见到人,脑子中有些东西就情不自禁的开始翻滚。他情不自禁的想起了风小桃,她活的真好!很纯粹,很纯真。然而,自己,再也不可能! 人生就是一轮只能向前的车轮,不能回头。别人或多或少都有依靠,而他没有! 两人走在路上,吴chūn来问道:“兄弟,你怎么住在这龙虎山上,是不是赫连师父的地方?”乐亭心中黯然,他还不知道赫连不二已经仙去,想起那位敦厚的老者,他心内更加唏嘘,觉得世间一切的无常。 他艰难的笑了笑,算是回答。只听吴chūn来继续说道:“你的毒伤好了吗?”他点点头,而后,吴chūn来说道,“前rì,我在东门外见了宗将军,想不到他不但身体恢复了健康,并且修为又有jīng进,想不到医宗竟然有这样的手笔,真是我大汉之幸啊?” 乐亭却觉得这话语微微有些刺耳。吴chūn来显然没有看到他的表情,继续叙说着自己听到的奇事。 “兄弟,你在龙虎山,可能不知道,龙城出了大事?”乐亭一愣,随口问道,“出了什么大事?” “有一个少年竟然独挑了三大世家之一的风家,据说,三大世家联手,才将那个小子收服。哎呀,你住在山上,肯定也看到那一rì的天狼烟火,那阵势!三大家族联手对付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 他说的兴起,拍着乐亭的肩膀,“要是你这小子,你就会明白,什么叫不虚此生!”乐亭有些不解的看着他,感情他觉得自己做的很对。只听吴chūn来说道:“大凡有了年限的世家,就像是蠹虫生长的朽木,必须经过工匠的修整,好手段!我佩服!你呢?”他笑着问道。 乐亭心中莫名一阵感动。想不到一向粗狂的吴chūn来,在这件事情上,竟与自己站在一处,虽然出发点不同,但是心中照样欣喜。 只听吴chūn来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情,却关乎到汉国的运势?” 乐亭茫然。吴chūn来给他翻了一个白眼,“你还真是身在深山中,不理天下事啊!前几rì,龙城出现了天启。有巨石自苍穹落下,落入龙城!”看着乐亭大张的嘴巴,他一阵得意,“看来,天下一统是迟早的事情,我只希望这世间过的快一点,让我可以亲手杀几个楚狗!” “有那么迫切吗?”乐亭不懂,为何吴chūn来一个修行者对于世间的一统会有这样的想法。“小兄弟,这你就不懂了。这世间的修行者千千万万,然而,必须经过四境的一步一步提升,到了自己天赋用尽之后,便需要大量的灵丹妙药,还有天地之间的奇珍异宝。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们只管修行,吃的喝的,全部是要国家的供给。” “可我还是看不出这与天下一统有什么关系?”乐亭问道。 “我的傻兄弟!”吴chūn来显然对于他的表现极度不满。“你知道了,有兵就有贼,然而,贼如果颠覆了政权,他就会变作名正言顺的兵,而,初始的兵便成了贼。互为杀掠,互为制约。兵不能太过强大,贼不能太过强大?” “与修行者有关系吗?”问完这话乐亭马上后悔了,因为吴chūn来直接对他翻了白眼。“我们护宝的事情还记得吗?” 他点了点头。“我死了很多兄弟,护驾的兵士死了很多,对不对?”乐亭点头。吴chūn来有些神伤,毕竟想起那些跟随自己很久的人竟然是叛徒,而没叛离自己的,都已经死去,谁也难以释然。 “但是,现在的大汉,护镖与赏金猎人,仍然满街道都是,而大汉的兵士,从未少过。”他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有时候,其实我不愿意太想这些事情,因为,想的太多,思想便渐渐灰暗。这个世间,一统与分裂,其实,是一个洗牌的过程!” 乐亭心中隐隐有所触动。洗牌? “当然,要说对这些了解的更清楚的,莫过于当今的三大掌门人?”吴chūn来笑了,“修为越高,知道的越多。就像这次大汉国任命佛宗的人作为国师,而道宗竟然没有丝毫的反对。他们都是高高在上的人,自然,先我们一步,早已经知道了天启!” 他爽朗的笑了笑,说道:“修行是什么,修,维护。行,走路。维护走路,那意思岂不是很明了,我们都是在了解维护一条道路?” 吴chūn来的一番话彻底的将乐亭关于修行的理解颠覆,他看着面前的吴chūn来,突然感觉这人的身上隐藏着大智慧,不由的衷心佩服。“吴大哥的话真如醍醐灌顶!那敢问,这条路,是什么样的路?” “如果我猜测的不错,应该是一条通天之路!”吴chūn来说道。“只不过,我们没有人知道,你与我,或者其他的修行者,我们到底是这路上的一粒沙尘,或是那路上的行人?”他这话说的深邃,令乐亭皱起了眉头。 乐亭说道:“我不在乎什么同天的道路,我修行,其实只为了一个人?”他第一次将自己心中藏了无数年的话语对外人表露出来,心头一阵轻松。 吴chūn来看着他,从他的神sè,知道他不是说话。他思量一番,终于没有问出自己想要问的话语。他郑重的拍了拍乐亭的肩膀,说道:“如果有一天,你要去找他,带上哥哥!”他第一次对乐亭说出哥哥这个字眼,乐亭看着他,眼圈就红了。 两人已经站在容膝观的门前。容膝观的门前,盘腿坐着一位老道士。老道士的身边,放着一个小小的黑sè水坛。老道士坐在门口,似乎根本没有看到他们两人,只是专心致志的看着面前的一株柳树。 柳树很大,有无数的柳条垂下,有细长的柳叶在微风中飘荡。乐亭见怪不怪,吴chūn来却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面前的老道士。 耳边,有一阵清脆的铜铃声顺着微风传来,老道士抬起了头。两人回头,只见山路上,有一只青牛迈着四蹄,正在山坡上休闲的吃着草。吴chūn来惊讶的说道:“青牛?”乐亭嘿嘿的笑道:“好肥的牛儿?” 青牛似有所觉,对着他们站立之处,哞哞的两声叫唤。 第七回 最牛逼的人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风小桃将小屋中的桌子摆在了道观的院落中,她浑身是汗,一早上,又是晾晒被褥,又是打扫卫生,真的没有听过。她坐在小凳上正休息,就听到了乐亭的话语声,伴随着他的话语的是一阵爽朗的笑声。 顿时,风小桃面有难sè。银子本来就不多,以后如果乐亭进了道宗,两人的吃喝都不知道那里下手,想不到这才出去一rì,他竟然带了客人来。她正思考着,就见乐亭与吴chūn来两人笑着走进来。 “小桃,给我和吴大哥倒点茶水!”乐亭看到她,随口说道。 “茶水没有!”风小桃没有好气的直接回答。 乐亭的脸sè顿时成了猪肝sè。什么人吗?不是说好了吗?外人面前,要给自己留面子,好歹自己也是她的主人啊,可是看看齐耳短发下的苦瓜脸,那里有婢女的样子。 “白水也行,白水也行!”吴chūn来想不到这道观中,竟然还有一个清秀的姑娘,并且,看来这个姑娘与乐亭的关系还不一般。他哈哈笑了笑,傻子也看得出来乐亭的脸sè,他初次来这里,可不愿他们闹得不愉快。 “哼!”风小桃气呼呼的转身,什么人吗?自己忙了一早上,结果,不但没有丝毫的表扬,反而给自己脸sè。她迈着碎步走到后面厨房,就听乐亭大言不惭的说道:“你看,我穷,就是几rì没给她发工资,马上给少爷脸sè了!” 接着,乐亭的话语声大起来,“吴大哥,左右无人,你也知道,我从泉州千里迢迢而来,要不,先借小弟一点银子花花!”风小桃在厨房中听到这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心道:鬼人,半晌叫人来这里竟然是借钱。 吴chūn来顿时愕然。他看了看周围的一切,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小兄弟,不会这个地方还收租金吧?” 乐亭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实在是小弟出了一件事情,所以手头有些紧张。”随即他笑道,“吴大哥,你放心,也就十来rì的功夫,我必然会还上。”吴chūn来看着他,忽然就笑了,他从怀里取出钱袋,看也不看的放在小桌上。说道,“你开口了,我说什么!” 倒是乐亭更加不好意思,他其实只想试试看,毕竟,今rì从山下遇到吴chūn来,他便已经动了心思。西大街之难,将他的家业败了个干干净净,自己没钱还可以撑一撑,可是,想到小桃一个姑娘家,总是有这样那样的需要,而自己的身体,似乎有些怪怪的,每rì虽然勉强意动,却不知为何,念力难以透出意海,想去干老本行,看来需要一段rì子。 “来了,茶水来了!”乐亭还在扭捏,想不到风小桃已经端着一壶茶水一股风一般的出了厨房,眉开眼笑的对着吴chūn来说道:“大哥,来来,喝茶!”乐亭为之气结,“你不是说没茶吗?” 风小桃麻利的收了钱袋,又对吴chūn来行了一礼,大方的说道:“大哥勿怪,我是少爷的婢女,以前没有仔细看过,刚才进了厨房,才发现少爷早就为大哥准备了好茶!”吴chūn来狐疑的看着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一股苦涩,他差一点就要喷出来,硬是憋着,狠狠的咽了下去。 “少爷,那我先收着了,你记着帐,记得按时还给大哥啊!”风小桃对着乐亭盈盈一笑,转脸过来,讨好的问道:“大哥贵姓啊?” “我姓吴!”吴chūn来笑道,他怎么看这两人也不像是一个少爷一个婢女,看着他们眉目之间的猫腻,到有些像是江湖上那些苟合的少男少女。想到这里,他咳嗽了两声。 “少爷,那您陪吴大哥喝茶,我去给你们做点饭菜!”风小桃对着乐亭一扭屁股,款款而去。 就听身后吴chūn来压低了声音,“你小子的相好的!”风小桃心中更加得意,颠着小步走进了厨房。乐亭对吴chūn来苦笑。 “这有什么?”吴chūn来对乐亭的态度极度的不满。“大家都是男人,沾花惹草是人之常情,更何况你长的这么帅,有个相好的怎么了,亏你想的出来,你的婢女?”他咕嘟的饮了一口苦涩的茶水,恼道:“我看小姑娘不错,你没钱,哥哥做主了,娶了她!” “吴大哥?”乐亭打断了他的话。 吴chūn来突然醒悟,他抬头瞅了瞅厨房那里,这才低声说道:“是不是曾姑娘那里比较麻烦。”乐亭还没有开口,他继续说着自己的见解,“是啊,大凡世家的女子看着端庄贤淑,其实骨子里与俗世的婆娘也没什么不同,就是天生的醋坛子。”乐亭直接无语。他想了想,才说道:“吴大哥,最迟一个月,我必定将银子还你!” 吴chūn来突然看着他,一阵冷笑。“乐亭,我当你是我的弟弟,所以才借钱给你,兄弟之间,只有情谊,那来金钱。”他伸手拍了拍乐亭的肩膀,“钱财是身外之物,虽然离开它万万不能,但是,作为男人,总要有一些看透金钱的能力。” 乐亭无话,只好端起茶杯,说道:“大哥,请喝茶!”“这还差不多!”吴chūn来哈哈大笑起来。 风小桃有了钱,浑身的劳累一扫而空,她哼着小曲,手脚麻利的炒了六个菜,一个一个的端上了桌。给他们码好筷子,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搓手,正要说些讨巧的话语。那里想到,她给自己留着的椅子上,咣当一声坐下一个大屁股,那大屁股坐定,也不见声响,直接抓起面前的筷子,直接从土豆烧鸡里面夹起一个鸡腿,塞进了嘴里大嚼起来。 风小桃大怒,再也不顾自己的淑女形态,指着老道士骂道:“你哥老哑巴,没看我们少爷正在招待人吗?” 老道士嘴里叼着鸡腿,嘻嘻一笑,喷出一嘴的油汁。吴chūn来大惊失sè的看着风小桃。在道观门口,他已经看出了老道士的不凡,然而,看着乐亭平静的脸sè,想着可能有些隐情,刚才老道士坐下,他正想表达一下晚辈的礼节,想不到面前这个看着温柔清秀的小姑娘直接单手叉腰,张口就是训斥。 乐亭再次满脸黑线。姐姐啊,拜托,这人是我以后的师父啊!不就吃了一只鸡腿,至于吗? “弟妹,要不算了吧?”吴chūn来站起身,话音都有些不自然起来,拉了拉风小桃的衣袖。“不行!”风小桃声sè俱厉,突然间才意识到吴chūn来对自己的称呼变了,心中一阵甜蜜。赶忙挥了挥手,“好了,老道士,吴大哥说话了,你就吃吧!”她偷眼一看满脸黑线的乐亭,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吴大哥,那你们吃,我去厨房!” “一起吃吧,弟妹!”吴chūn来抬头喊道。“不了,少爷会不高兴的!”风小桃扬着短发回应。 吴chūn来回头,就看到了乐亭的苦瓜脸。咯吱咯吱的嚼骨头声不断的传来,他抬起头,只见老道士已经开始了第二只鸡腿的开垦。“注意你的态度!”他见老道士在桌上,也不好意思令乐亭难看,接着他扭头,笑着对老道士行礼,“前辈吃好!” 万法流将筷子在桌上顿了顿,示意大家一起吃。两人这才拿起筷子,慢慢吃饭。因为老道士在这里,所以,吴chūn来不再找着乐亭说话,这一顿饭吃的是极度的压抑。 万法流吃的很好,一只鸡几乎被他一个人吃光。吃光了桌上的肌肉后,他便不在吃饭,而是直接拿起一根筷子,当着两人的面,像是剥香蕉皮一般,开始一层一层的撕去竹皮。吴chūn来看的目瞪口呆。 片刻功夫,万法流的手指间,只剩一根细细的牙签。他这才满意,眯着眼睛,坐着开始剔牙,每有一根肉丝剔除来,他便舌头一卷,将它们吞了进去。吴chūn来看着老道士这一手,已经惊呆。 乐亭在大吃,他伸手拉了拉乐亭。乐亭说道:“吴大哥,吃饭吧,菜都凉了!” 我rì了!吴chūn来真想骂乐亭是个笨蛋。眼前这人,分明是个绝顶的高人。要知道机会稍纵即逝,怎么?他拿不定念头。 三人终于吃完饭。乐亭扯着嗓子大喊:“小桃,收拾了!”风小桃一阵风一阵跑了出来,看着老者面前的一大堆鸡骨头,她杏眼圆睁,再也忍不住的爆发了。她的手里,本来拿着一个托盘,一时怒极,想也不想的一托盘对着万法流的脑袋砸了下来。 “砰”的一声,托盘中间冒出一个人头。 乐亭与吴chūn来大惊失sè,都直愣愣的看着风小桃。她不是砸人啊,她捅破了天啊!“我说你个哑巴,一天没事了就去玩尿泥,好不容易来个客人,你倒好,看看鸡骨头,那边一块,还是小的,我的亭亭那里多一点,三块碎骨,你呢,全是!”她一伸手,揪住了老道士的耳朵。 “不要!”乐亭与吴chūn来同时惊叫着起身。 “怎么了?”风小桃扭头看着他们两人,“没你们的事情,你们两个给我坐下!”她的腔调一变,两人没来由的“扑通”坐在椅子上,看着柳眉倒竖的风小桃。 “老头,我再次声明一点,没有我的同意,以后你坚决不准上桌吃饭,想吃饭,去厨房,另外,洗碗淘菜都是你的!”“看看你,看看你,奢侈成什么样了,竟然把我新买的筷子弄成了牙签,你的刀呢,你的刀呢?”她扯着万法流的耳朵,大声的质问。 万法流努力的抬起手,乐亭与吴chūn来同时茫然,乐亭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后腰。万法流的手中,正是他的听蝉。 “啊呀,少爷的刀你都敢偷了!”风小桃更加的怒不可遏,“桃桃,要不算了吧?”乐亭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 风小桃横眉看着他,问道:“你说什么?” “桃桃,算了吧!”乐亭有些哀求的说道。如果面前有个石头,乐亭真想一头撞死。现在的风小桃,已经不是以前的风小桃了!他悲哀的想道。 “少爷说算了就算了,给少爷面子!”风小桃听着乐亭温柔的叫着桃桃,有些扭捏。她松开了手,说道:“不过,你老而不尊,把这里收拾了,我们少爷要与朋友谈天!”万法流呼的站起身,在乐亭与吴chūn来难以置信的眼光中,手脚麻利的收拾起桌子来。 吴chūn来心中大叫:牛逼,果然,无知是牛逼之母! 第八回 大试天下(二)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乐亭早早下山,然而,还是给别人抢了先机,他看着自己手里黑乎乎的,仿佛烧焦一般的木牌,有些感慨。原来,真的有人不睡觉就等在这里。他看了看自己前面的一位,那人满头银发,偏偏瞪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望着他。 乐亭拱手行礼,“鄙人九十六号,敢问老丈?” “打住。”老者直接对他竖起了手掌,“第一,我不是老丈,我今年周岁五十九,第二,我有名字,我叫年轻人!”乐亭几乎吐血,“年是个姓氏!”身后传来他最不喜欢的声音,只见楚霸带着昨rì两人来到了他的身后。 “道长,我来领牌!”木桌上,一个道士趴着睡觉,他只是抬了抬手,举着一个木牌。“一百零一,公子!”光头恭敬的递上。楚霸笑着接过,别在腰间。 “道长,我来领牌!”一个少年脆生生的声音响起,乐亭听到那声音好听,禁不住回头。那少年从道士手里接过木牌,也好奇的看着乐亭,他笑了笑,没有说话。然而,乐亭的意海一阵波动,仿佛宁静的湖面,突然起了一阵风。 这一阵莫名的风,只因为那个少年望了自己一眼。“好强!”他控制住自己摇摇yù动的心神,再度定睛,已经不见了那个少年。 “还好,来的早!”吴chūn来的声音响起,“啊,你比我来的还早!”他一边揉着眼睛一边不满的说道。一只手一松,那匹黄彪马撒着四蹄跑了。“你不怕他丢了!”乐亭担心问道。“没事,我一个兄弟的,这马可是一匹宝马,专门认主人!” 乐亭笑了,不置可否。吴chūn来领了牌子,这才注意到站在乐亭前面的银发老者,他双手一拱,行礼道:“年大哥也来了!”老者哼了一声,鼻子朝天一甩,算是行礼。 吴chūn来不以为意。只听乐亭说道:“吴大哥让我早早来,牌子是领了,可是,我们等在这里,不是喝风吗?” 吴chūn来还没有说话,年轻人就哼了一声,“孺子不可教也,须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这点微风,对我等修行者只是上天的恩赐!”说道得意处,这年轻人拱手对天,洋洋自得。“强身健体以为本,贯通气海以为神,充盈五脏自成海,我乃天地一散人!” “**!”乐亭正在瞠目结舌,想不到这老者出口成章。就听趴在桌上的道士支起了自己的脑袋说道:“年轻人啊年轻人,你都半截棺材入了土了,还这么多的牢sāo,真是扰人清梦,令人发指。” 道士一边揉着自己的双眼眼屎,一边说道:“亏我三年前还是你的同门,须知青天空灵赋一文不值,只是俗世之人所做,那里有大道的jīng华。如果你真那么喜欢自虐,那来这里干什么,去北海之地,rìrì受太阳的暴晒,或者去雪原之巅,没事干用雪搓搓你的脚丫子,看不把你的鸟冻掉。” “我们修行之人修什么,夺天地之造化!窃万物之灵力!如果像你那样,空白银发,一个不好,随时吹灯!”他继续趴下脑袋,“师兄啊师兄,怎么三年过去了,你还如此执迷不悟啊!”年轻人面红耳赤。 一声钟响由龙虎山飘飘悠悠的传来。这龙虎山的钟声与紫木山的钟声截然不同,一种清幽至极,一种却宏大阳刚无比。一轮太阳自东天喷薄而出,映红一片朝霞。有许多道士从山上结伴下来。只见趴在桌上的道士伸了伸懒腰,说道:“又要开始了!” 今rì并没有昨rì的说道,直接有道士唱牌,开始一个一个的考生入场。等待之中,乐亭看了几位,大都表现平平,许多都是不上紫sè黄红之sè,在场中众人的眼光中,那些落选的选手红着脸在道士的带领下领了自己一份丹药离去。 怪不得今rì的人少了许多!乐亭回头,看看后面的人头,也就三四千左右。黑漆漆的人头簇拥,今rì的不同之处在于,同属龙虎山一脉的旁边山头,多了一座看台。看台上,有一面锦绣的红旗迎着晨风招展,上面大书一个顾字。 乐亭正要说话,就听楚霸冷哼道:“想不到一个没落家族,竟然如此铺张。”乐亭心中不满,对于上京的七大家族及三大世家,他有楚霸的这种情绪,然而,对于顾家,这个不在家族之中的家族,他却满心好感。一个因为顾小白,另一个却因为自己身边的风小桃,她来自于顾家。 “他们是来看热闹的!”吴chūn来似乎对顾家也没有什么好感,他拉了一把乐亭,“我听说,顾家领了皇命,来看看这一届的道宗新弟子。” “九十六号,准备!”乐亭正准备说话,就听前面一个道士高声叫道。他猛然惊醒,自己不就是九十六号吗?赶紧大声回了一句,“来了!”分开人群,走了过去。前面一个瘦高个的道士看了他一眼。乐亭望着前面的小径,有一个人还没有走到小屋跟前。他问了一句:“他不是还没进屋吗?” 瘦高个道士一笑,“以他的修为,最多也就是红sè而已。”他看了看乐亭,不屑的笑道:“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乐亭心中大怒,反而大声的笑了出来。拱手弯腰的问道:“不知道师兄怎么称呼啊?” 瘦高个冷笑一声,“怎么,想以后报复我啊!”乐亭郑重的点了点头,他说道:“我看师兄的修为,也就刚刚凝神的样子,原力素虚而不沉,散而不聚,说实话,报复你,我没有丝毫的兴趣。” 瘦高个大怒,却听乐亭继续说道,“要不,我们打一个赌,我是世俗之人,不比你们道宗的高徒,有看透别人的本事。” “怎么赌,赌你的命,你敢来吗?”瘦高个嘿嘿yīn笑,露出残缺的门牙。肯定是给师兄打得,乐亭莫名的就有了这个想法。他大方的笑道:“可以啊,我注定了原力素凝聚可以超越紫sè,不如就拿这个打赌,我输了,输你一条命,我赢了,你输六百两!” “六百两银子?”瘦高个微微一愣。他旁边,一个道士拉了一把,“师兄,算了吧,他要真的进了道门,我们以后都是同门,何必伤了和气。”瘦高个却猛一伸手,“击掌为誓,”他嘿嘿一笑,“输了我也不要你的xìng命,你就给我做个书童,看你的样子,就算玩腻了还可以送到龙阳社,买个好价钱!” 乐亭手臂一弯,闪过了对方伸来的手掌。他心中怒极,反而笑的更开心。“我要赌的是六百两黄金,看你浑身没有二两肉的样子,我想不出,你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钱!” 瘦高个道士脸sè一黑,他平生最恨别人说自己二两肉。他看着乐亭哼了两声,一把拔出了腰上的宝剑。这宝剑一拔出来,顿时寒光照人,众人眼见,有蒙蒙的雾气笼罩着剑身,令宝剑更显得神秘。 “这把破风剑含有千年寒母,可值千金,你可愿一赌!”瘦高个道士恼怒了。他伸着宝剑,嚣张的看着乐亭。 乐亭身子一侧,从腰里拔出听蝉,斜斜一挥,只听清脆的一声响,瘦高个的手里只剩了半把宝剑,递上,一尺多长的剑刃寒光四shè,周围人的眼光顿时全部望向了场中两人。“这也是价值千金的宝剑,你不会骗我吧,师兄?”乐亭问道。 “我?”瘦高个道士满脸涨红,本就要奋起伤人,可一看周围人群,想起今rì这个rì子。只好yīn恻恻的一笑,“这也好办,如果小兄弟看不上这把宝剑,我这里还有师尊赐下的固元丹,这丹药你们肯定也清楚价值,总共十枚。”他有些惋惜的将半截宝剑插回剑鞘,由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 “师兄不可,这可是你后面冲关的必备丹药啊!”身后,他的师弟想要阻止。“好,我相信你!”乐亭爽快的举起手,瘦高个伸出手,两人手掌一撞,发出微微的一声。 “我靠,你们看!” 众人抬头,只见先前那人进了小屋,半晌,小屋周围,有一层淡淡的红sè,饶是不断的翻腾,红sè始终都是红sè,再也不能转变。瘦高个看着这一幕,心中更加相信自己。他再度扫了乐亭一眼,只见他的身体周围,淡淡的土属xìng原力素游离不定,分明是刚刚过了意动的门槛。他又那里知道,乐亭三次坠境,三次意动,已经到了俗人所不能领会的意动专业户。 “下一位。”茅屋边,一位老道士惋惜的看了一眼走出茅屋的壮汉,朝着人群喊道。 “该你了!”瘦高个yīn笑道。乐亭从他身边走过,他附耳低语一句,“小子,放心,我一定会将你送去当个兔儿爷!”乐亭没有回答,回答他的是乐亭狠狠的一击膝击,正中对方的命门。 “兄弟,加油啊!”瘦高个正要大骂,后面传来一声粗壮的声音。正是吴chūn来远远看到乐亭进入,举手呐喊。耳边,乐亭嘿嘿笑道:“你的家具不会完蛋了吧。”他哈哈大笑着踏上小径,走向小屋。身后,剩下了猪肝sè的瘦高个。 乐亭走到小屋边,对着站在门口的老道士行了一礼,说道:“泉州乐亭前来参加初试。”那人看了他一眼,这才眯着眼睛说道:“小屋之中,别无他物,你进入小屋,需要放开全身的修为,冲击后门,如果后门变作紫sè,需要后门的看守者为你开门,只有到了青sè,门才会自动打开。” “小子,祝你好运!”老者挥了挥手,面前的小屋门户缓缓打开。乐亭深吸一口气,昂首挺胸的走了进去。他心道:道宗,我来了!他一边走着,一边突然冒起了奇怪的念头,真的有必要进入道宗吗?之所以有这个想法,是因为,他觉得,没有道宗,他已经走了这么久,没有道宗,他依然在修行! 第九回 大试天下 (三)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小屋中确实空无一人,随着乐亭的进入,身后的门户自动关闭。乐亭回头,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的情况。原来,这个远观像个木屋的小屋,并不是木屋,而是一块仿佛从山中取出的巨石,经过能工巧匠雕刻而成。 小屋中,有三个颜sè。进入的门是青sè,墙壁与屋顶地面是一个颜sè,白sè,玉石一般的白。看到这种华润的白,乐亭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俯下身子,伸出手摸了一把,确定它们不是白玉。要是白玉他马上就用听蝉挖个洞出来!他有些失望。另一个颜sè,则是后门。 后门是一种暗沉的黄sè。斑驳有无数的突起,与周围的一比,显得既粗糙又难看。乐亭打量的差不多了,这才盘腿坐在小屋之中。双手捏印。顿时,他的身体周围,有无数的土黄sè的原力素从白玉一般的墙壁、地面、屋顶穿过,在他的身周慢慢环绕。 重元仙尊正在桃花亭饮茶。幽兰正在冲泡西山铁观音的第三泡,她素手红袖,提起紫砂壶,顿时,如黄sè丝绸一般的茶水驻白玉公道杯中。重元仙尊看着幽兰的表现,微微心安。“将你安排在茶水房,看来已有所得!” “是!”幽兰低头回应。 “修道之人,最忌心浮气躁,烹茶一道,看似简单,实则最是锻炼人的心境。”她沉吟片刻,低声吟道:“心如止水手如风,缓煮还需素手烹,一众茶具过心火,不是从容,胜似从容!” 幽兰一愣,片刻欣喜的回答,“弟子知道了!” 重元仙尊将手里的乌鸡盏放在紫木的茶几上,说道:“明rì,回到聚火殿吧。”周围的女道士们一阵羡慕。幽兰低低的应了一声:“是。”重元仙尊大是满意。突然,她的双眉一簇,抬起头,望着桃花潭处。反问道:“怎么,怎么可能?” 不要说重元仙尊感觉到了不可能。就是桃花山的顾家看台,风怀吾也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幕,他由衷的感叹:“少爷果然好眼光!” 龙虎山下的众人,一阵讶异。因为,他们清晰的看到了他们的脚下,升起一点一点的黄sè的光点。这些人,都是来迎接天下大试的考生,最低都是意动的修行者。他们自然清楚,这些飞扬的,飘飘忽忽的黄sè光点是什么。 是土属xìng的原力素!然而,他们不相信!世间有人可以如此的与外界的原力素相互沟通。要知道,许多人终其一生,只有一次的意动,接着便是不断的提高、晋升。所以,在最初领悟了原始手印之后,他们便出现了修行盲点。只能与自己熟悉的原力素相互沟通。 修行本来就是不断的提炼自己的意念,不断增强本来熟悉的原力素的纯粹力量。想要放开意念,cāo纵天下的原力素,那不可能!所以,很多人也未曾这样尝试过。他们惊恐的四周张望,只见桃花潭中,有无数星星点点的黄光从水面升腾而起,飘飘荡荡的涌向一间小屋。 小屋中,乐亭双眼紧闭。他的手印已经无形之中变化了一次。这一次,再度变化。当这次变化终结。他的背上,有一道微微的亮光亮起。 小屋外,起了一股风。 风小桃正在洗菜,然而,她的短发突然飞扬起来。她不由自主的站起身,不由自主的走出小道观。万法流挡住了她,他笑着,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她,拂了拂脏兮兮的衣袖,将她从痴迷中惊醒。 “那里好像有人叫我?”风小桃痴痴说道。她这才发现,自己说话所对着的目标,竟然是老道士撅起的屁股。恼怒的骂了一句,“老不要脸的,你就不怕把蚂蚁都弄绝种了!”挥了挥袖子,走进道观。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来的。 起了一股风。温柔、温驯而又温暖。这风不知从何而来,像是一面看不见的大网,将龙虎山前后,飘飘荡荡的原力素,一网打回。 顿时,龙虎山周围,没有一点原力素的光点。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几乎都以为自己在幻觉之中,反而有些不适应起来。 “快看,那是我兄弟!”吴chūn来突然从人群中跃起,他大声的喊着,欣喜的眼泪从眼眶中标出。心中骂娘:我的个太阳,用得着这样吗? 众人望去。然而,有巨大的声音在他们扭头之前便传了过来。“轰隆”一声巨响过后,吴chūn来落下来,不知道砸到了几个人,他大声的说道:“看啊,看啊。你们他妈的看啊,是金sè的,金球啊!” 众人这才看到,乐亭所在的那个小屋四散着飞起,有无数细碎的石片嗖嗖叫着,像是一枚一枚的子弹。最痛苦的人,此刻并不是观望等待的考生。而是,乐亭小屋外的两个老道士,前门的道士只觉得一股气浪从屁股下升起,便不由自主的飞了起来。后门的老者多了一句表白:“我的个娘啊!”也飞了起来。 还好,两人各有手段,一人在空中一扭身,空中便出现了一只大手,将如弹片般飞起的石片挡住。另一人身子在空中一扭,一道苍龙便从他的身上飞起,大口吞咽,将爆炸的另一边波浪吞噬的干干净净。 乐亭坐在那里,缓缓睁开了双目。他的身体周围,全部给金sè的原力素笼罩。看着这一幕,他微微一笑,“果然如此!”虽然他表情坦然,然而,又有谁知道,刚才他手印变幻之后,差一点收拢不了这么多的土属xìng原力素。 他站起,走出。于是,金sè的巨球将仅剩的白玉石头磨成碎屑。一声飘飘忽忽的钟声响起。他走到了从空中落下的老道士身边,问道:“师兄,我过了吗?” “三坠其境,三度意动。”重元仙尊远远的看着那金sè的大球,弹指间,有白光飞起。顿时,有钟声自山上响起。 龙虎山上的道钟,有一个名字:五内不响。因为,原力素在意动的状态,最高冲击石屋的颜sè,便是青sè,最次的,则是红sè。但凡出现五sè,即使是最高的青sè,它也不会响,然而,当有第六种颜sè出现时,它便会敲响。 “过了!师弟请!”老者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硕大无比的金sè巨球。这已经不是土的颜sè,不断流转,隐约变幻,分明已经接近了沙的概念。“师弟,收了手印吧。”老者苦笑。乐亭微微一笑,散去手印,顿时,金沙散开,有无数的原力素再度化为金sè的光点,瞬间如同飞沙向着四周撒去。 飘飘洒洒,无比壮观。 “师弟,这边来!”老道士伸手引导。“师兄,我能不能先办点事情!”乐亭回了一礼,问道。 “随意,随意!”老道士笑道,递给他一只青sè的木牌。木牌上豁然是一个字。“一。”“师弟可以后rì早上前来桃花亭!” 乐亭大摇大摆的走到黑着脸的瘦高个道士面前。身后,传来老道士的高喊:“因为六号小屋一毁,请其余考生按号码在其他小屋考核。”瘦高个道士黑着脸,但是,却恭敬的举着那个玉瓶。 乐亭一把拿过来,然后,喊了一声:“吴大哥,接住了!”隔着人群,远远的抛出。接着,他回头看着瘦高个道士,不屑的说道:“如今想来,问你的名字本就很愚蠢,其实,像你这种小角sè,我根本不需要放在眼里。就像你视为珍宝的固元丹,在我的眼里,就是狗屎。”他回头,指着瘦高个道士。 “而你,就是吃狗屎的人,所以,你连狗屎也不如!”他哈哈笑着走出小路。前面,无数的考生自觉的为他让开一条道路。身后,瘦高个道士的牙齿咬的咯吱作响,他狠狠的笑着,猪肝sè的两边面颊不断的抖动。 你记住我!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你才是真正的狗屎! 瘦高个道士哈哈一笑,对着周围的考生说道:“各位,各位,今rì这边的小屋给那个家伙毁了,大家忍一忍,等一等,只能去另外五处考核了!”他和颜悦sè,然而,这话语从他没了门牙的嘴唇冒出来,嘶嘶的喷着风声。 乐亭在等待。他今天很高兴。几乎想高歌一曲,咱们老百姓,今儿个,今儿个嘿嘿嘿!他第一次怀疑,自己以前的想法是不是错误的。自己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他一直希望自己含蓄一点,显然,没有人喜欢含蓄的人! 亦或是自己长的太好了!他莫名的想起记忆中的一个人,那个比自己还要英俊的庆阳公子。或许,世间的人,尊敬的,永远都是所谓的力量! 第十回 神军之乱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茫然四顾。乐亭就看到晨间的那个少年一步一步的走上了小径。这小径直通后面的小屋。而小屋的后面,便是另一条小径。一共有六条小径,它们通到了桃花潭,而后,汇聚成一条木桥。木桥这边,空旷而dú lì的小屋,无边的人海,而那一边,是迎风招展的万千朵桃花。 如今的时节,有的桃花绽放,有的桃花凋零。极目望去,那一边红红的艳丽,令人心神动荡。最令人心神动荡的莫过于,桃花深处那一处桃花亭。 乐亭看到桃花,思绪才宁静了片刻,不自主的视线跳跃过那个少年,想起了风小桃。风小桃曾经告诉他,她就生在这桃花灿烂的桃树之中。万山红遍,然而,乐亭心中莫名的戚戚然,似乎,有些不好的东西就要发生一般。 接着,他听到了轰轰的两声闷雷。今rì是个晴天,雷从何来?他抬头,天依旧是湛蓝的天,云依旧是白棉花一般的云。所以,他自然的看向那些小屋。应该说,很自然的看向,那个少年的小屋。 然后,在他的眼光中,小屋的屋顶高高飞起!仿佛有一把看不见的巨剑一击漂亮的横斩,将它割开,又仿佛空中,多了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缓缓的托起了这个屋顶。乐亭去过小屋,所以他很清楚,小屋并不是幽兰所说的木屋,而是实实在在的石屋。 石屋的顶就这样被掀起来。他就看到了少年。少年的头顶,有五盏一般大小的球,这些球悬空在他的头顶,缓缓转动,顿时,有五彩的光柱在少年的身躯上不断的旋转照shè。这一刹那,所有围观的人竟然没有丝毫的杂乱与呼喊。 原力素共分五种,风火水雷土,然而,据修行者的了解,世间从不曾有过有人可以完全掌握五种原力素。 所以,所有人震撼!震撼到了极点,以至于不能说话,只能目视,带着崇高的几乎忘却自己存在的尊敬。 晴空中,突然一道雷火撕破了湛蓝的天空,对着少年的小屋电驰而来。 极光耀眼,空中的电光竟然是黑sè的电光。黑sè的电光于瞬间撕碎蓝天,撕碎白云,而后,撕碎了无数惊骇的目光。上一刻,它在高高的天,这一刻,它已经到了少年不住旋转的五sè的球的上空。 从桃花丛中飞起了一团黑sè的雾气。这雾气漂漂渺渺,似乎存在又似乎不存在。乐亭只觉得视野的边缘有黑影一闪,再看时,黑影已经到了小屋之中。然后,他看到,小屋中,有一把黑sè的大伞,黑sè的大伞下,站着一位女子,而女子的旁边,站着那个少年! 黑sè的电击中黑sè的伞,没有丝毫的声音。 “开!”考场周围的道士们几乎不约而同的同时喝道。顿时,五光十sè的原力素纷纷张开,直指苍穹。 乐亭从未见过世间这么多的修行者同时打开意海,他站在五sè的原力素之中。心底深处,冒出狂热。他的后腰上,听蝉嗡嗡作响。接着,刹那的声音响起,“小子,放我出去,如果,我可以吸收一半的原力素,那么,你便可以轻松的达到归真的境界!” 黑sè的伞下,正是金万童与重元仙尊。重元仙尊看着他,微笑道:“番道!?”似乎是问话,又似乎不是。 少年对她笑了一声,走出了黑伞。然后他抬起了头,对着空中那道黑sè的闪电湮灭的地方,朗声说道:“你们在那里?”他似乎一个人,在问头顶的青天。并且,他真的抬起头,看着天,似乎,在他的眼中,天不是天,而是一个人! “各位道友,有神军潜入,请大家放开修为!”有道士沧桑的声音荡开烟霞一般的桃花,掀起一片一片的红云而来。顿时,龙虎山周围,光彩更加耀目,有万千道的原力素光芒渐渐凝成五道光柱,shè向苍穹。 “壮观!”乐亭感叹。他握住了听蝉,而后,放出了自己的原力素。滚滚的土属xìng原力素从四面卷来,将他的身体包裹,周围的考生四散,躲避那个突然出现的土黄sè大球。乐亭在球中,依旧看着那个少年。 没有人回答少年的话,少年独自的笑了。五sè的球旋转着,一个一个的没入他的头顶。如此巨大的原力素球,没有散开,而是一个一个的自主的从他的额头没入。他闭目说道:“你们好好活着吧!”他的声音瞬间寒冷。乐亭感到身体一阵冰冷。说不出所以然,只是一种恶寒的感觉。 于是,天上下了一场遮天蔽rì的大雨。 然而,没有一丝的雨滴。瓢泼的雨,雨丝却是一道一道的雷电。银sè的电弧在蓝天白云中突然出现,毫无征兆的落在了一众的考生群中。 “轰隆轰隆”的声音不断的响起,有人直接在电光下变作焦炭,眼看着出的气多,吸的气少。有的人还在死死的抵抗。一众的道士分开人群,扑向雷光飞舞之地。少年在小径上回头。 于是,雷电的雨停止。代之而来的是熊熊的地火。仓促之间,又有十几人成了黑炭。接着,空气中突然多了一股风,还在抵抗的人不可思议的睁大双目,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的冰冻。 战事并没有瓦解。考生们已经自觉的让开了道路。他们各自放开自己的修为,紧张的看着不断推移的冷气。冷气在追逐,然而,有个模糊的身影总是在刹那之间,他的身前便会出现一个考生。随着那考生被冰封,他喋喋的大声怪笑。 “我是北道神军,不死不灭!哈哈哈!”他的身影因为急速的飞行,根本看不到身影,只能看到一道一道的虚影。虚影不断的在人群中闪避,而在他之后,总有人面目惊慌的变作冰雕。 “道宗不过如此!”那个人影狂笑。 “是吗?”有人问道。这个人的声音很响。;乐亭不自觉的扭头,因为他感觉这声音就在自己的耳边。 “借你的刀一用!”有人的话语还在他的耳边飘渺。他就看到,眼前,一点黑光飞出。飞出的黑光瞬间无限大,瞬间无限小。空中,五彩的原力素光柱如玻璃一般片片破碎,乐亭身体周围的土属xìng原力素也完全崩解。 之所以无限大,是因为,黑光飞出,一切原力素尽皆无物。之所以无限小,是因为当所有人看到这令自己意海感觉无限的黑光时,他们看到,这是一个黑点。因为极小,仿佛,是一滴黑sè的水珠,如此缓慢的冲破红sè的原力素柱。 噼啪的破裂声还在响着,它便冲破了紫sè的原力素光柱。 一个考生的脸sè煞白,他看到,黑sè的水滴滴在了自己的胸前。他的身后,是那个模糊神军的大笑,瞬间,这位考生的意海便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大叫了一声:“不要!”他不知道黑sè的水滴从何而来,然而,他清楚,自己马上就会爆体而亡。 他愣在那里,脑海还在转念,还在想着自己悲惨的下场。他极度的痛恨身后那鬼魅一般的手臂。然而,他无可奈何。 片刻。他惊讶的发现,自己还活着!所以,他低头,胸口的葛衣上,没有黑sè的水滴。他听到,身后一声惨呼。这惨呼带着惊异,带着长长的尾音。他听到“扑通”一声,他扭过头,看到自己的身后,躺着一位平凡的道士。 道士看着面前的这个人,笑了。这位考生明白,这个人的这种笑容,绝对不是对自己。所以,他知趣的闪身。他的身后,站着一位道士。道士双眉紧锁,目光之中,有怒气。然而,他的脸上,却是无比的诧异。 平凡的道士胸口,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洞。黑sè的洞可以清晰的看到里面还在搏动的血管。每一次搏动,都有黑sè的血从那人的胸口喷出。道士笑着,有些上不来气的说道:“师叔!” 顾茅庐看着他。他知道这人是谁!正因为知道这人是谁,所以,他握着听蝉的手在微微的发抖。他不想在看到那人的面容,他闭上了双眼。 “是你来杀我,”少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顾茅庐的身后。他看着道士说道,“好像也不是你!”他笑着问道,“我看到你的身上有些东西?”他问道:“不灭吗?” 有地火从道士的身体下方冒起,有白sè的电从他头顶落下! 第十一回 有人蚝牛毛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落嘉!”顾茅庐叹息,重元仙尊站在他的身后,看着那个名为落嘉的道士在地火与雷电中化为齑粉。落嘉乃是山外山五重楼道观的主持,他的蜕变只能说明,五重楼已经落入了神军的手中。 “你跟我走吧!”顾茅庐看着金万童说道,“你要治病,必须跟我来。”说完,他单手一甩。黑sè的听蝉如电一般飞出。乐亭抬手,听蝉落入自己的手掌之中。顾茅庐拉着金万童,缓缓离去。 他只是缓缓的走,然而,他的脚步踏过细碎的原力素,踏过微微的风,踏过那千万朵红云,转瞬间,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极慢便是极快。因为极慢,所以极快,因为极快,所以,令人茫然。以为是幻觉。漫天的原力素开始在修行者的运行下,慢慢散去,晴空依旧,只是不见了那个曾令人sè变的少年。 乐亭想了想,当他看到吴chūn来的小屋shè出淡淡的青sè光芒之后,他便上了山。他突然间想起了一件事情,想起了方文成昔rì留给自己的话语。想到了自己住的地方。自己住的地方,叫容膝观,容膝观中有一本书。他想找到它。 耳边,响起了刹那的话语。“看到了吧,那就是力量!虽然还不完美,然而,已经可以令我施展十分之一的增幅!”刹那说道,“可惜了,方才你如果可以配合我,吸收这一波原力素,转眼之间,你的修为就会进入归真的境界。” 乐亭微笑,“如果真是那样,我想不通,没有好处的事情,你怎么会做?” 刹那半晌不语。乐亭走上山路,一步一步向前。他说道:“有人曾经告诉我,身体就是容器,必须经历一次一次的脱胎换骨,就像是瓷器,打碎一次,重新塑造,再次打碎,再次塑造。这个过程痛苦,然而,不论缺了那一次的塑造,你便再不可能进入更高的境界。” 刹那冷笑:“须知刹那混沌,而刹那清明。你所说的一切只是浅显的纳器的说法,然而,人身外有身,只要一次冲击的原力素足够强大,足够多,完全可以一次xìng的粉碎肉身,再造真身。” “何谓归真?归真者,假不能存,全身皆真!然而,天地间至真者,莫过于这浩瀚不绝的原力素。没有它们,人从何来?” 乐亭笑道:“你说的很好!但是,我不相信!” “愚蠢!”刹那说完再也不想说话,它偃伏于听蝉之中。 乐亭站在了容膝观的前面。他看到,万法流坐在观门口,正用一只手拎着水坛,水坛中,有一道细细的水流流下来,汩汩流过他的脚下,流到了柳树之下。细细的水流只有指头粗细,然而,指头粗细的水流隔开了一队蚂蚁。 有蚂蚁附在枯黄的树叶上,顺着水流翻滚。有蚂蚁就被水流冲着向后倒退。两队蚂蚁很慌乱,看着它们彼此之间突然出现的大河,看着自己的同伴给这突然出现的天河冲走。它们的触角抖动,将这悲惨的信息一步一步的传给后来者。 乐亭再看,风小桃也在看。万法流也在看。 “你就像蚂蚁的天一般,为何如此?”风小桃问道。她皱着眉头,有些不明白这个脏兮兮的老道士为何成天的呆在门口虐待这些蚂蚁,并且,他是如此的乐此不疲。万法流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头,微笑着看乐亭。 乐亭心中一动。就想起了自己。他看着地面上慌乱奔走的蚂蚁,这一幕似乎就在自己的脑海深处。 “如果上天真的存在,那么,人类就是这些蚂蚁!”他抬起头,看着天。“天从不在乎蚂蚁们的感受,一切的一切,似乎有规律,然而,一切的一切,都会突如其来。”蓝蓝的天空不语,风小桃的眼睛亮了。 因为她的眼睛亮了,所以,有清风吹过柳梢,令人感觉到凉爽。她的双眼在齐耳的短发下,分外的明亮。她看着这些蚂蚁,惊异的发现,有一队蚂蚁找到了一根枯枝,枯枝很沉重,然而,蚂蚁众多。 一个一个的蚂蚁,组织成整齐的队伍,它们扛起了那根枯枝。于是,枯枝横架在水流之上,于是,蚂蚁们排着整齐的队伍,继续前行。 乐亭笑着看着风小桃。风小桃猛然抬头,看到了他带着笑意的双眼。她的小脸一红,有些娇羞的问道:“你看什么?”她觉得,乐亭的眼神有些奇怪,有些迷离,里面藏着一种令她心热的东西。 乐亭笑着看她,笑着说道:“你的眼睛很亮!”接着,他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大叫一声:“我又忘记买床了!” “或者你根本就不想买床!”风小桃鼓着嘴唇说道。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问道:“昨天晚上,你知不知道,你在我的身上乱摸?” 乐亭脸sè大红,他看了一眼万法流,万法流根本没有理会他们。他面红耳赤的解释道:“你知道,我睡着之后,是比较死的,真的做了什么,我不知道!”想了想,他继续说道:“要不,为了你的安全考虑,今天晚上,我们分床吧,我在院子中打个地铺!” “凭什么?”风小桃突然觉得他脸红之后更加的俊俏,“要打地铺,也是明天,最起码,今天晚上,我要摸回来!”她咯咯的笑道。 “师父,我听人说过,这里有一个地方,而那里,有一本书!”乐亭对着风小桃吐了吐舌头,这才想起正事,对万法流行了一礼,问道。 万法流横了他一眼。说句实在话,对于这个弟子的悟xìng,真是令人不爽。乐亭以为他在问自己今rì考核的事情。他有些得意的说道:“初试完全过关,这些参加考核的,多半都是菜鸟!” 万法流冷笑一声,用树枝在地上写了一个字:“开!”乐亭汗颜。想不到他深处容膝观,竟然知道龙虎山的一切。他猛然醒悟,自己一醒来就在容膝观,难道都是三哥他们的安排,他抬头看着万法流,只见万法流微微一笑,他不由得大叫一声:“我真傻!” 万法流在递上写道:是的! rì了!你就不能给留点面子。乐亭简直无语。他抬头,风小桃虎着脸看他,她吃吃出了一口气,撅着嘴问他:“我怎么觉得你和牛鼻子有什么猫腻?” 她伸出青葱一般的手指,指着乐亭。“老实交代!”接着,她扭头,凶神恶煞的看着万法流,“老头,你说,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 万法流在递上写了三个字:跟我来! 他们没有走进道观,而是来到了柳树边。这时,远方传来了几声牛叫。乐亭抬头,就看到了远处的山坡上,那头肥肥的青牛正在欢快的吃草。他笑道:“小桃,那牛挺肥的啊!”风小桃哼了一声,只听乐亭继续说道:“你没事也去赶赶那牛,要不然,它吃着吃着,只怕就剩这棵柳树了!” “吃了这棵柳树才好!”风小桃气呼呼的说道。乐亭接口道:“我的银子你也拿了,不至于这么的没有尊卑吧,要知道你可是我的婢女!”风小桃极度不满的回头,想了想,这才笑着说道:“是,少爷!” 百般不情愿的转身,折下一根柳树枝,翩翩向着青牛走去。 万法流伸手,笑着看着他。这小子,还算有一点点的脑子。他轻轻在柳树上拍了拍。目瞪口呆的乐亭的看到,粗大的柳树身上,开了一扇门。一扇仅能容一个人进去的小门。他抬手推门。 门应手而开。他走了进去。只有仅容一人的空间,那里有一块突起的木头,仿佛是一把椅子。 他坐了下去,感觉到了拥挤。那扇门这时就关上了。关上门之后的柳树,并不是一片黑暗,而是,有一片星空出现在乐亭的眼前。斑驳的星光是不断明灭的字迹。首先映入他的眼帘中,是一句话。 容膝之地,可容天下! 这里,才是真正的容膝观!容膝之地,可观天下。一行一行的字不断的闪现。乐亭看到了一个人的名字。这个人的名字叫做夕暮雪!夕暮雪是先生的十八弟子,真正的关门弟子。一行字迹亮起,上面写道。 你来了!所以,我去了!暮雪皑皑已不在,一切无为看后人! 风小桃用柳枝狠狠的击打着青牛。她心中恼怒。“让你故意支走我!让你故意支走我!”青牛的皮很厚,对着不断飞来的柳枝,它只是无谓的甩了甩尾巴,表达自己的不满。这是干啥呢,我只不过在吃草,得罪谁了? “让你支开我,让你支开我!”风小桃絮絮叨叨,完全成了一个怨妇。她扔了手里的柳枝。显然,她已经知道自己的力量不足以令青牛痛苦。但是,她不爽,她痛苦!于是,她开始伸出自己青葱一般的十根手指,开始蠔牛毛! 青牛终于悲鸣!它的大眼睛满是泪花,它无辜的看着眼前这个不知道怎么就会出现在这山上的小姑娘。要知道它是谁?它是先生的宝贝,然而,它在这个姑娘的眼里,就是一头牛,如果一定要给这头牛加一个形容词吧,那就是一头肥牛! “都是你,都是你!”风小桃开始撒泼,因为她开始撒泼,所以,有无数青sè的牛毛带着青牛的鲜血飞洒。 青牛迈开四蹄决定逃跑。它本来想要来一招老牛蹬腿。然而,它惊骇的发现,自己在这个小姑娘的手下,真的成了一头牛,一头丝毫没有抵抗力的普通牛。所以,它哞哞的叫着,期待得到他人的帮助,在确定无人可以帮助自己的时候,它夺路狂奔。 “好啊,你也敢欺负我!”风小桃大怒,“看我不剥了你的皮!”青牛更加恐慌。我是牛神啊!我不是普通牛啊!先生真英明啊,老牛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悲哀的想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斗不过你,我还不会跑了!它想着,飞速的跑着。 牛眼睛向后一望,我的nǎinǎi啊!你咋还在呢!风小桃在它的身后,正迈着大步飞奔而来。这还是女人吗?也不怕把小裙裙扯了!青牛无奈的想着,撒开了四蹄,亡命的飞奔。心道:“以后,打死我也不来这里吃草了!” (蠔牛毛的hao字是在不会写,别介意啊) 第十二回 禁地中 道观前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吴chūn来看到了这一幕,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想到:不会是乐亭那个小子给这个像是婢女又不像是婢女的小姑娘下了命令,命令她来杀牛吧!随即,他想到了自己的目的。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与那个道士说上几句话。 想到这里,他回头看了一眼,身上斑斑点点挂着血迹的青牛,给了它一个同情的眼神,同时给了它一个鼓励的眼神。 青牛看到了他的两个眼神。“这个**!”它心中大骂,有种你以后不要进入禁地,要不然,老子灭了你!想归想,它还是只有逃命。 身后,传来风小桃恼羞成怒的娇呼:“死牛,我让你跑,等我追上你,剥了你的皮!”你都要剥我的皮了,我还不跑,当我傻牛啊!青牛狂奔。 风小桃看见了吴chūn来,不过气喘吁吁的她,根本没有多余的气打招呼。吴chūn来很知趣的让开了道路,伸手道:“弟妹,继续,不用管我!”这一句话顿时激起了风小桃本来有些退堂的雄心壮志。 “好的,你等着喝牛肉汤吧!”她大声说了一句,如风一般的继续追牛。青牛在内心不断问候着吴chūn来的八辈祖宗。无奈的继续飞奔。因为过于肥胖,它四蹄迈开,青草倒伏,腾出一条捷径。碰到山石,它直接撞过去,山石崩裂而肥牛无恙。 “啊呀,你还会飞了不成?”风小桃更怒。吴chūn来开始想道:有可能这个小姑娘脑袋真的不太好!全天下都知道龙虎山上有一头青牛,然而,大家也都知道,那头青牛是先生的坐骑。可是,看看风小桃,分明真的想吃牛肉想疯了! 青牛开始喘气。因为常年跟着先生,因为常年过着安逸的生活。所以,它的体力明显的不支。追我!还不累死你!它有些惊魂未定的回头,我的个nǎinǎi!你不是人啊?它看着风小桃离它已经不到十尺。 “奔,往死里奔!”它继续逃跑。我就不信,牛会被人累死。它跑向树林,风小桃跟着它跑向树林,它跑向山崖,风小桃跟着跑向山崖,它在崎岖的山路上,风小桃也在崎岖的山路上,它在无边的桃花中,风小桃也在桃花中。 疯、女、人!青牛的脑海中只有这三个字。它的大眼睛一转,突然想到了什么,穿过一众的道士,向着龙虎山山上狂被。 “师尊!”幽兰堪堪闪过疯了一般的青牛,禀告重元仙尊。“让大家让开道路,给他们!”重元仙尊坐在撵上,面无表情的说道。所有的道士瞋目结舌的看着,一个娇弱的身影怒吼着追赶着青牛。 青牛如风,然而,那个女子亦如风。风从人群刮过,吹向了龙虎山。 青牛跑到了龙虎山山巅,它彻底跑不动了。它跪伏在一块石碑的后面,张着嘴喷着白气,惊恐的看着山路。 山路上,出现了那个恶魔一般的身影。风小桃一边喘气,一边伸手拍着自己的胸口,想要平复几乎要跳出来的心脏。她看到了偃伏的老牛。哼哼怪笑了两声。“你跑啊,你不是很能跑吗?” 她摩拳擦掌的嘿嘿笑着,“看我不剥了你的皮!”她得意的迈着小碎步,看着面前的战利品,走上前去。 “哞哞!”青牛对着自己靠着的山石叫了两声。像是要提醒她。风小桃抬起头,看到了山石上刻着的字迹。不由得更加得意的放声大笑。“啊呀,原来你这疯牛竟然还识字啊!”她看着山石上的红字,念道:“禁地!” “擅入此地者,开除!” 风小桃笑的花枝乱颤,她指着老牛,“你不但是疯牛,还是傻牛啊!我又不是道宗的人,会怕什么开除!”她走上前,卷起袖子,准备在蚝一会儿牛毛再说。青牛“扑扑”两个响鼻,跳将起来,向着禁地中奔去。 nǎinǎi的,我怎么就得罪了这样一位主儿呢?它百思不得其解,唯有逃命。“啊呀,你还不听话了!”风小桃刚刚卷起袖子,就见青牛望风而遁,她喘了一口气,继续跟了上来。“牛牛,给我逮住,非得让你后悔自己做牛!” 青牛现在已经后悔了自己是个牛!有这么欺负牛的吗?它一阵飞奔,飞奔进入了浓浓的雾气之中。它在盘算,看来先生不在,这个道宗早没人将自己放在眼里,好,好!既然你们不仁,我也不义。老牛cāo了! 青牛对着茫茫的雾气放开声音一阵大叫。哞哞哞!雾气中,这声音滚滚而起,仿佛一阵沉闷的钟声。 “唧唧唧唧!”有声音从雾气中传了过来。青牛jīng神大震,继续狂奔。雾气中,有金光划过,而后,金光落在了青牛的背上。青牛停下了脚步,哞哞叫了两声,金sè的身影唧唧一阵兴奋的回答。 风小桃奔入雾气中。牛呢?白蒙蒙的雾气遮住了她的双眼,她茫然四顾,看不到青牛的踪迹。这时,就听到了信号弹一般的牛叫。“看我不把你的牛毛给毫个干干净净!”她心中冷笑着,穿过浓雾。 浓雾中,在风小桃不到三尺的地方,站着一个浑身金光的怪物。这怪物浑身金光缭绕,偏偏不足三尺。它就那样站在雾气中,两只干瘦的胳膊之间,架着一根乌漆漆的黑棍子。金sè的身影站在雾气中,一翻金眼皮,两只黑眼睛恶狠狠的盯着风小桃。 “唧唧。唧唧!”它指着风小桃,两根没有几两重的小胳膊一挥动。那根黑漆漆的木棍盘旋着飞舞而起,荡开了它与风小桃之间的雾气,“砰”的一声,黑棍子插在了风小桃的脚前面。 风小桃吃了一惊。这里怎么会有一只金丝猴!这种猴子她在顾家见过一次。看这只猴子的样子,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这是,金丝猴的身后雾气中,伸出喘着粗气的青牛牛头。青牛哞哞叫着,似乎在央求。 金丝猴唧唧的回复。青牛不愿意,金丝猴恼怒,一伸手,“砰”的一声,打在牛头上。青牛哞哞的叫了一声,红着双眼看着风小桃。 风小桃还在沉吟它们搞什么名堂。就见电光一闪,那金丝猴幻影一般的站在她的面前,指指她,又指指青牛,接着,伸出自己干瘦若柴火棒的手臂,在自己胸膛上一阵擂鼓般的重砸。接着,它指了指风小桃面前的黑棒子。 哈哈!风小桃终于明白过来!感情这个小猴子知道自己用拳头毫牛毛不过瘾,让自己用黑棍子打啊!她想到这一切,顿时大大的兴奋,当下一伸手,抓住了黑棍子。这一把抓下去,直觉的手中沉重无比,一下子,竟然没有拿起来。 “好棍子!”风小桃心中更加高兴。那青牛皮厚无比,也只有这么重的棍子才可以收拾它。小猴子看她拿不起黑棍子,更加得意,还扭头过去,对着雾气中一阵吱吱狂叫,十分得意。 “乖!”没想到,一只带着奇怪香气的手掌就这样落在了它光光的猴头上,“你放心,我一定会拿起棍子的!”风小桃伸手在金丝猴的脑袋上拍了两下。这个光脑袋,摸着挺舒服的。她心中想道。 “唧唧!”金丝猴大怒。随即,它的双眼一眯,眼神变得惊惧。只见,风小桃用一只手掌缓缓拔起了黑sè的棍子。“这棍子,怎么这么沉啊?”风小桃问道,她情不自禁的伸出另外一只手臂,双手用力,握住了黑sè的木棍。 “牛牛,我不用在蠔牛毛了!”风小桃得意的大叫。她横轮木棍。顿时,有一股风从苍穹降下,瞬间呼啸而来,荡去山顶的层层雾气。青牛看到这一幕,终于不可禁止的跪伏在地,一双牛眼全是滚滚的泪花,可怜巴巴的看着眼前这个疯魔一般的女子。而在它的旁边,金丝猴同样跪伏在地,偷眼打量着这个油叠叠发型的女子。 万法流扶着柳树,极目望向那昙花一现般消散的雾气。自然的,他看到了风小桃,看到了她挥起木棍的那一幕。他心中想到:“番道轮回出现,朝天圣木已经出世,那么,一切都要开始了吗?” “晚辈吴chūn来拜见前辈!”他的身后,传来吴chūn来恭敬的声音。接着“扑通”一声,他知道,那个壮汉就跪倒在自己的身后。 吴chūn来说道:“自从那一rì得见前辈仙颜,晚辈依然知道前辈的修为若苍天瀚海,不可丈量。晚辈愚钝,前半生修为牵绊太多,最终过了不惑之年,才有幸踏入修行的门槛,不求永生无极,但希望,可以在这个乱世,有所建树,不枉此生!” 万法流转身,看着面前的吴chūn来。他冷笑一声,用树枝在吴chūn来的面前写道:“我要你不入道宗,可愿意?” 吴chūn来略一思考,心中大喜的跪伏:“弟子愿意!” 然而,他这个头没有磕下来。有根树枝挡在了他的额头前。树枝脆弱,似乎掐指便断。然而,它却坚硬如跌,吴chūn来满脸通红,然而额头之下坚硬无比,硬是磕不了这一个拜师之头。 万法流写道:东海、牛家村。事成之后回来! 吴chūn来强自在用了一把力。他已经意动巅峰,然而,狭全身原力素,不能撼动那根树枝。他叹了一口气,站起身,躬身道:“弟子去了!”他不问何事,就这样一步一步退着下山,直到看不见万法流,这才转身下山而去。 第十三回 黑棍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乐亭在柳树中。只觉得,柳树中是另一片天地。不断浮现在他眼前的字迹仿佛天地之间明灭不定来回循环的星辰。隐约间,他的意海波涛汹涌。柳树很好的隔绝了他与外界的原力素的接触,这令他意海中的意念有些空空不着力。 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薄膜横亘在念力与原力素之间。可望而不可及! 五大原力素,唯独没有木。木隔绝原力素与念力。这也就是各大门派之中,都有一些破旧小楼的缘故,因为,只有那些沉重并且厚实的木制品才可以压制门派之中不能见人的修行者。 空有意海万千,不敌小舟一片。 他欣喜,他惊讶!欣喜的是方文成没有骗自己,欣喜的是这翻腾如星辰的字海竟然不单是关于似水流年的完整讲解,更关键的一处在于,他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似水流年。似水流年不可期,暮雪黄花不可待! 似水流年竟然是这样的一门功夫!他惊讶到了极点!因为,这整套的似水流年分明就是为自己量身打造。 忆当年,流年似水。我心故在,我身已老。故而,修行者,需先修身。以自身之强强若磐石,以自身之弱,仿若流水。时光流逝而我身不变,以不变之身,强不变之心,是为似水流年! 真正的似水流年原来是这样。他看的热血沸腾。如果夕暮雪留下的似水流年果然如此,即使自己不是红笼天照,报仇的rì子也为时不远。他下意识的按照似水流年的念力形式开始内视。 这一内视,多少有了失望。似水流年要求本身的身体有层次分明的血脉。这是一个全新的词语。血脉!血脉若沟渠,天下原力素若流水,滚滚流水不绝,血脉畅通,故而成就似水流年! 隐约间,这字句与医宗的疗伤有些相似。天下人修行,皆在重楼!意念沉寂,自成灵体,这灵体盘旋与丹田之中,上通百汇,下灌地枢。如楼阁悬于人体。名为重楼。然而似水流年却不需要所谓的重楼。它需要你的身体内,有一道河流,或者,你的身体就是一片汪洋。 意海是海,身体是海,万般皆海,自成流水。 一行一行的字迹缓缓在乐亭的眼前寂灭。柳树中,唯留下一团黑暗。他静静的坐在那一片黑暗之中,默默的冥想。这突如其来的功法太过奇异,太过诡异,但是,它是如此的适合自己,所以,他沉下心,慢慢的感悟。 甚至于,他有些惊惧。不敢走出这容膝之地。他怕,因为他知道,他一旦走出去,便会情不自禁的参照似水流年的功法修行。 怪不得方文成告诉了自己。相信,当年看到这奇异功法的他,也没有勇气走出这一步的勇气。乐亭在黑暗中握紧了自己的拳头。他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自己的心跳。黑暗之中的惊惧令他感觉到微微的寒冷。 最后夕暮雪留下的一句话只有六个字:道可道,非常道! 不知何解? 乐亭终于站起身,于是,柳树的门户打开。他走了出来。他看到,万法流撅着屁股依旧在树下玩着蚂蚁。他并没有回头。乐亭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下意识的,他望向山坡,就看到,原来青草茵茵的山坡上,不知道何时,多了一条坦途。 无数的草向着两边整齐的偃伏。他的心马上提了起来。小桃?他下意识的握紧了后腰的听蝉,准备冲出去。他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情。如果那头肥牛发疯,小丫头岂不是惨了!他见过风小桃脸皮眼皮肿胀的丑样,他实在不愿意在看一次她的那个样子。 然而,他放下了手里的听蝉。因为有得意的歌声顺着山风飘了过来。 “那一年,桃花灿烂,我看你在潭边!” “那一年,我坐在潭水边,看你,眯着眼。你从不说我的温柔,我知道你的孤独!” 这歌词有些怪怪的,然而,乐亭笑了。她听出了唱歌人的欢快与得意。歌声渐渐清晰,风小桃拖着一条黑sè的棍子,转过山坡,看到了他。她张开双臂大喊:“少爷,少爷!“远远的,都可以感觉到她如火的激动。 乐亭的双眼一眯,他看到,她的肩头,坐着一个金sè的身影。黑sè的短发与金sè的小身影相映,乐亭放出自己的念力,明显的感觉到了一股超绝的力量反击回来。万法流看到了这一幕,他无奈的撇了撇嘴,继续撅起屁股观察眼前的蚂蚁。 “少爷!”风小桃满脸是笑的站到乐亭的面前,丝毫没有女孩子的样子,哈哈的放声大笑。她反手指着自己肩上的猴子,说道:“猴,金丝猴!”似乎她对乐亭的表情相当的不满,生气的拍了一下乐亭的肩膀,“金丝猴还有名字,叫做极天!” 乐亭看着猴子,猴子眯着金sè的眼皮,也看着他。显然猴子不太喜欢乐亭,而乐亭苦着脸,傻子也知道,他对猴子没什么好感。他苦着脸等风小桃笑完,这才瓮声瓮气的回答,“有这么好笑吗?” 风小桃本来已经停止了笑。看他板着脸反问,扑哧一声又笑了。她伸手一提溜,将猴子从肩头转了个身。原来这只金丝猴红腾腾的屁股上竟然有两个黑sè的字。这两个字就是极天! “唧唧。”猴子相当不满刚才风小桃的动作,大声的反抗,却那里反抗的了。万法流在一旁一边看蚂蚁一边摇头。 乐亭看着红腾腾的屁股上的两个黑字,依然不明白为何风小桃花枝乱颤。他伸出手,无奈的说道:“你不是我的婢女,你应该是我的小姐。”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的小姐啊,我刚刚从吴大哥那里借来一点银子,你不要告诉我,你带回来这个玩意儿没嘴巴,不吃光拉啊!” 风小桃一愣,这才明白乐亭为何板着一张苦瓜脸。她有些讪讪的笑了笑,说道:“没事,猴子都是吃水果的!” 乐亭苦笑,“好像,上山以来,我还没吃过什么水果吧!” 风小桃闹怒了,她撅着嘴巴,眼圈泛红的看着乐亭。“你,你,”她指着乐亭开始使出女人最最常用的招数。金光一闪。“砰”的一声,还板着脸准备以少爷的威风训斥一下风小桃的乐亭一声惨叫,悲愤的捂住了自己的鼻子。指缝间,有鼻血冒了出来。 “唧唧!”金丝猴得意的扭头,咧着嘴在风小桃面前邀功。 “我rì!”乐亭大骂,鼻血都流尽了嘴里。他反手摸刀。摸到了又放手。他上前就是一击炮锤。他小时候是孤儿,经常受人欺负,这炮锤是练了不知道多少年,他心中yīn险的想着:小猴子,是你先出手的,嘿嘿,看我一个炮锤把你的脸打扁。 然而,他势若奔雷的一记炮锤,直接击空。金丝猴灵活的钻到了风小桃的背后,从她的胳膊后面伸出小脑袋,咧着嘴,露出两个大尖牙,吃吃一阵大笑。浑身的金毛都刷刷的抖动着。 风小桃目瞪口呆的看着满脸是血的乐亭。她想不到,自己心目中的修行者、高手,竟然给一只小猴子一拳揍得鼻血横流。因为这一切太快,她都反应不过来。反应过来了,一阵心疼的问道:“你还好吗?” 乐亭看着她紧张的神sè,扑哧“一声喷着鼻血就笑了。金丝猴忽的从风小桃的背后窜出来,双脚一抬。 我草!乐亭大惊着退了一步。这只猴子还是猴子吗?在这个紧要的关头冒出,竟然使出了一招江湖上人人痛恨,乐亭经常乐此不疲的一招撩yīn腿。金sè的爪子带着风声贴着乐亭缩回的前方要害飞过。 乐亭正要发作,只听“啪啪啪!”三声清脆的响亮,只见风小桃直接拎起了金丝猴,伸出手掌就在猴子的红腾腾屁股上来了三记如来神掌。猴子唧唧叫着,表示自己的不满与愤怒。接着,又是“啪啪啪”三下。 “你这泼猴,那里也敢打,摆明了让我以后那啥?” 乐亭侧着脸看风小桃,“让她那啥?应该是让我那啥吧!”猴子在风小桃的手里开始哀呼,有些凄惨的挣扎着,想要逃离。乐亭这才发现,原来风小桃的手里,拎着一条金sè的链子。因为猴子浑身都是金sè的毛,所以,他方才一直没有看到。 “算了吧!”他叹了一口气,“反正我又没有那啥!”他说道,“不过,我饿了,加上我刚才流了鼻血,你今天的午饭必须丰盛一些。”乐亭想了想,看着猴子他说道:“怎么,我突然就想吃点水果了!” “你真没事?”风小桃有些迟疑。 “真的没事!”他擦了一把鼻子,满脸的血抹的像是开了一朵花。“我是谁啊,乐亭!不过呢?”风小桃狐疑的看着他,只听乐亭说道:“这猴子太过yīn险,你带着它,我要求,今天晚上,你们睡院子里,我睡屋里。” 风小桃看着乐亭,突然就笑了。“看来,你真想让我放开猴子,被那啥了!” “风小桃,你敢!”乐亭连着退了两步,他大声喝道:“我现在命令你,栓好你的猴子,马上做饭,这样,我可以既往不咎。” “你去栓吧!”风小桃走上前,将手里的金sè链子放在他的手中,她懒洋洋的说道:“这猴子,本来就是我拉回来给你的,怕你一天到晚只记得修行,活跃一下你的情趣。”她摆了摆手,“好了,去做饭了!” 接着,她“砰”的一声丢掉了手里的黑sè棍子,说道:“这棍子沉沉的,也不知道什么玩意。给你了!” 乐亭手里拿着金sè的链子,看着面前不到三尺的小猴。小猴也瞪大了双眼,看着他。半晌,乐亭嘿嘿的笑了,友好的伸出手,说道:“猴哥,要不,我们言和吧。”金丝猴看着他,眼珠子转了转,这才伸出自己的猴爪,搭在了乐亭的手上。 “哎呀,风小桃,这猴子听得懂人话啊!”乐亭惊奇的大喊道。 “在洗菜呢,别死了人一样的嚎叫。”院子中传来风小桃不满意的回应。万法流弯腰,就要捡起那根黑sè的棍子。 “别动!”乐亭一步跨过去。他看着万法流嘿嘿的笑了,“你是我师父啊,好意思那我的东西!”他笑着弯腰,万法流冷笑着用树枝在地上写了一行字:“你拿的起来?”乐亭看着这行字就是一阵眼冒金星。 老小子,感情你根本不知道本少爷以前干啥的!要知道我啥都没有,就有一把子力气! 第十四回 交换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乐亭弯腰伸手。这根黑漆漆的棍子看着除了颜sè没有一样不是平凡,他仔细的观察,甚至于发现,黑sè棍子的一头,有微微鼓起的一片叶胎。书他见的多了,但是这种纯正黑sè的树枝他还真没有见过。 一头稍粗,一头稍细。最粗的地方不及一拳,最细的地方只有手指粗细。乐亭看的很清楚,所以他的脸上带着笑意,就这么不经意的伸了伸手,做了一个捞的动作。他的动作就这样僵直在那里。面sè渐渐泛起红霞,双臂开始微微的颤抖。有肌肉在衣袖下不住的收缩。 看似普通无比的黑sè棍子,乐亭没能拿起。以至于,他低头看着这根黑漆漆的棍子,满脸的惊异。 他这才忽然想到,自己的身上,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了!那一夜自道观中醒来,他便隐约的感觉到了身体之内出现了某一种变化,这变化太隐晦,他虽然有所觉察,然而,不明就里。 今rì这一弯腰。他恍然明白过来。他最初的担心是无谓的,自己真正的变化的,不是意海,不是与原力素的沟通。而是,本来属于自己的,俗世的力量! 道观的门口,不知何年何月,一直摆放着一块不规则的巨石。乐亭走上前,双掌齐出,推了推。巨石纹丝不动。果然如此!那股超绝的力量真的已经离自己而去。他回过头来,看着万法流,问道:“你知道这一切?” 万法流用树枝在脚下写道:“有一失必有一得!” 乐亭想了想,继续问道:“那么,这根棍子有多重?” 万法流写了三个字:“一万斤!”乐亭倒抽凉气。他还在思考,就见手里的金链一边,那个叫做极天的小猴子拖着金链走到黑sè的棍子前面,伸出干瘦的前抓,一把抓起了棍子,有些讨好的捧着,站在他的面前。 这只猴子倒是会看眼sè。乐亭笑了笑。想了想,拉着猴子进了道观。他突然间不想问问题,因为他的心里明白,自己与风小桃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不清楚的事情,唯一他清楚的就是,原来自己的力量,现在则是风小桃的力量。 风小桃正在收拾桌子!乐亭牵着金丝猴就这样打量着她。他第一次这样专注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姑娘,他不自觉的放开了自己的意海,进入意动的状态。通过意动状态之下的双眼,他清楚的看到风小桃的周身,全是浓密的白光。 五种原力素,各有sè彩。白sè正是风的表象。原来,风清扬的妹妹,也不平凡!现在,他才明白,为何,修为不可测的万法流任凭这个小姑娘的辱骂。因为,这样纯粹的原力素本不该在世间! 金丝猴瞪着自己一双黑溜溜的眼珠,不住转动着看着院中的两人,似乎对两人之间的目光有些好奇。 风小桃在擦桌子,后面厨房煮着米饭。她觉得进来的乐亭有些奇怪,只是这样直突突的盯着自己。难道是?她心中开始打鼓,自己那天在山下卖胭脂的事情,他发现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自己不是每天都少少的抹了一点,也不见他的眼光变化。 她在这直突突的眼光下有些不知所措,擦桌子的动作变得缓慢。她开始下意识的去想,是不是衣服脏了,在他审视的眼光下,她打量自己的衣衫。好着啊!他的眼光,怎么老望着自己的胸前,风小桃小脸一红。 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甜蜜。这个坏家伙,昨天晚上不是在自己身上乱摸,怎么这个时候,眼光这样的坏!她不知所措的咳嗽了两声,向着厨房跑去。 她转身的时候,乐亭就看到,她的背后,一团白sè之中,有一抹淡淡的黄sè。似有似无,然而,乐亭看的清清楚楚。知道了自己那种古怪的感觉从何而来了!显然,自己的土属xìng原力素有一部分出现在风小桃的身上。 他坐在桌边,意动之下开始感悟。果然不错,自己的体内,多了一束并不明亮的原力素,这原力素迥异于土属xìng原力素。土属xìng原力素沉重,厚实,在意海中,有凝重的感觉。然而,这白sè的光没有,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轻盈飘灵。 他念力刺探,只觉得体内的白光仿佛一团棉花,毫不着力。然而,白sè的原力素并没有反抗,而是回馈过来一阵一阵的温暖。这温暖如一双温柔的小手,轻柔的从他的意海上空飘过。令他的意海起了微微的波浪,令意海变得灵动起来。 “好奇妙!”他从意海中回过神,禁不住感叹。果然不愧为最高级别的存在。这风属xìng的原力素竟然有温养意海的奇异功效。金丝猴唧唧的叫着,不明白修炼过后的乐亭为何面露喜sè。它转着眼珠看着乐亭,满脸都是讨好之意。 “你叫极天?”乐亭看着猴子问道。 金丝猴有些不情愿的点了点头,它下意识的伸手,摸向自己的两边屁股。唧唧叫着,想要表达自己的不快。然而它抬起头,这才发现,乐亭一双眼睛正看着它的脚下的黑棍子。他不满起来,吱吱大叫了两声。 “猴哥,我只是有些好奇,这东西究竟是什么?”乐亭察觉到了极天的不满,笑着问道,“这东西怎么会如此的沉重!”他试着拎过棍子,虽然他不太相信万法流的话,然而,那种沉重到不着边际的感觉,令他明白,这根棍子,真的极重。 “饭好了!”风小桃红着脸端出几盘菜,今天做的比较简单,都是一些素菜。风小桃本来想问一句,“要不要叫老头?”然而,根本不用他开口,万法流施施然的闻着饭香走进了院子。 万法流看着桌子上几个素菜,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而金丝猴,看到这满桌子的绿sè,更是呲牙咧嘴的尖叫,“吱吱,吱吱。”它一边叫着,一边夸张的伸开双臂,指着桌子,又指着自己的肚皮。 “你们看不上,就不要吃了!”本来今天风小桃心情不错,然而看到老道士的脸sè与极天的表现,登时恼怒起来。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将米饭碗向乐亭一推,接着自己端起碗来。极天看着她,两个嘴角向着两边拉开了弧度,一双眼睛变得湿润起来。 “好了,好了!”风小桃“啪”的一声将筷子摔在桌子上,大声说道:“少爷,你放了金链子,让它自己去弄吃的,什么,什么猴子吗?”她看了一眼老道士,本来想说什么人的,想了想,改了口。毕竟,现在的他们寄人篱下,她可不想乐亭在自己面前唠叨。尤其是,他现在都有了那个的心思,她可不想破坏。 极天将黑棍子扔在那里,兴奋的围着几人跳了几圈,这才一声欢呼,一道金sè的影子便冲出了容膝观。看的乐亭更是心惊,好快的速度!万法流似乎根本没有看见,正在米饭碗里拨动着几根青菜,似乎再考虑,要不要吃。 要知道,凝神级别的修行者已经达到了辟谷玄境,三四天不吃东西,根本没有什么问题。老道士连着吃了几天肉,刚刚调节好自己的内分泌,没想到今rì改成素的了。 乐亭则一边吃饭,一边偷偷看着风小桃。他实在想不明白,他们两个干什么了,怎么就这样了!不容质疑,自己体内的土属xìng原力素到了她的身上,而她身上的原力素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突然想到了那个晚上,她穿着一身大红的嫁衣。不会,那天我们真的那个了吧? 他一边嚼着饭,一边看着她。风小桃喜滋滋的也偷偷回望他。不对!他猛然醒悟,想到了那个刹那。他马上转念过来。感情风小桃并不是风小桃!这样理解有些晦涩,应该这样说,风小桃的身上,有另外一个身影。 在听蝉的空间中,那个白光中的人!一切终于开悟,他咽下饭菜,笑了笑,力争自己的面目和蔼一点,说道:“小桃,你看,你既漂亮又聪明。让你当我的婢女,实在可惜了些,不如,你做我的妹妹,怎么样?” 风小桃听到乐亭表扬自己,嘻嘻一笑,然而,听到乐亭后面的话语,顿时脸拉的老长。她哼了一声,一把将半碗米饭直接扣在了乐亭的头上。厉声反问:“你说什么?” 乐亭满脸都是米饭,他有些茫然的看着风小桃,有些不明所以。“你再说一遍?”风小桃举起了手里的饭碗。 “我,我什么都没说!”乐亭莫名的心虚。他心里嘀咕,什么人吗?难不成当婢女习惯了,都不会做个zì yóu人了。要知道,当今天下,婢女根本没有身份,作为主人,随时可以给她的头上插根稻草,换成银子。 随即,他想了想,自己还没有敢将她买了的心。毕竟,有个幽灵一般的哥哥。他顿时连吃饭的心都没了。这仔细一想,他这才明白,无形中,自己已经摊了一个大的吓人的烂摊子。他不由得苦笑。 “顾小白!” (写了这么多,终于有个朋友告诉我,坚持不是错,是罪过!既然如此,我愿意罪过加身,只求看《兰亭风月》的人可以有心情留下只字片言。鼓励鼓励我这个满身罪孽的无名者。) 另加一句,只要签约,每rì两更。只要上推荐榜,每rì同样两更。什么没有,保持一天一更,一直完本。 第十五回 龙虎山 另外的世界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第二rì乐亭并没有在下山,既然自己已经有了复试的资格,再去凑热闹有什么意思。他早早起来,准备到市集去一趟,给自己这个小屋在添置一张小床。然而,作为管家婆的风小桃并没有给他银子,弄得他一头雾水。 想了想,最近确实手头不宽裕,他寻思着,等这次考试结束,总得去弄点挣钱的营生。想到这里,对于给了吴chūn来十枚丹药的事情,一阵肉疼。 百般无奈之下,他在小道观中来回走动了一下。这才发现,这容膝观,还真小。不过,小归小,院子隔壁,竟然还有一个小巧的大殿,他穿过院墙走过去,却见空荡荡的大殿,既没有神像也没有其他的东西,空荡荡也就如同一个小屋子。 他转了一圈,又回到院子中。这个道观,大殿不大,然而,后面的院子却比较开阔,院子后面,一排有五间小屋,自己住了一间,一间是厨房,万法流住了一间,还有两间。这两间空余的房子万法流没有给他们住。 乐亭走上前,这才看到,两间小屋的朱红sè木门上,竟然都锁着大铜锁。门缝闭合的很严,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乐亭站在门口,四处瞅瞅,这严密的屋子连个窗户也没有,想看一眼也不可能。 什么东西,这么诡异? “唧唧!”一阵叫声响起,他不用回头就已经知道了。极天那个猴子回来了。这只泼猴还真有能耐,昨rì它跑出去,也就半个时辰功夫,这厮竟然弄来了五六个苹果,得意的当着大家的面一顿大嚼。 nǎinǎi的,小小年龄就成了一只贼猴子。现在才是chūn季,这苹果把不准极天从山下那家富户那里盗来的。乐亭扭过头,这厮咧着嘴对他笑着,手里竟然拿着一窜香蕉,一口一个,正吃的香。 乐亭没来由的心中不爽,他一伸手,抢过一根香蕉。老子今天起的这么早,连早点也没有吃,你倒好,吃起香蕉来了。 那厮看到乐亭抢它的香蕉,似乎还没缓过神,有些茫然的看着乐亭。这丫的,感情没见过人吃香蕉。乐亭鄙视的看了它一眼,慢条斯理的剥着香蕉皮,看了一眼,极天手里还有五六个香蕉,他心道:“慢慢欣赏吧,吃完这一个,老子还要抢一个!” 他得意的笑着,两口将香蕉吞了个干干净净,一伸手,再次从极天的手里抢过一根。极天顿时大怒,然而,看了乐亭一眼,又不敢发作。猴眼珠一转,将手里的香蕉一股脑儿的往嘴里塞,呼哧黑吃的,硬是将剩余的香蕉塞进嘴里。 乐亭吃完香蕉,扭头看到极天的样子,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他念头一转,这个季节,家里还有苹果香蕉之类,看来,那家人家底不错。不如,我也做一次大盗,去探探风,如果人好呢,去去就回,如果是个地主泼皮,那就弄点银子花花。 想到这里,他伸手指了指手里的香蕉皮,问道:“这个东西在哪里弄得,带我去在弄一些。”极天看了他一眼,扭头直接翻了翻白眼。乐亭嘿嘿一笑,你个小猴子,还有个xìng了!他知道猴子懂他的话语,伸手一指小屋。 说道:“猴哥,你看,风姑娘还没有吃早点,我们去弄一点,给她尝尝。”极天听到猴哥的叫声,这才有些得意的转过身,看着他,又是伸手,又是踢腿的,一阵比划。然而,乐亭瞪大了双眼,也不知道这位猴哥的意思。 猴子又伸手拍自己的胸脯,接着,走过来,一跳跃上乐亭的肩膀。顺便,伸出猴爪,在他的脑袋上摸了摸。唧唧连着叫了几声。 “nǎinǎi的,你倒是去不去,怎么这么唧唧歪歪的,你听得懂我说话,可是,我听不懂你的猴语啊!”乐亭不明所以,大急道。 极天伸手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又畏惧的看了看那边风小桃的小屋。抬头四处张望了一番,这才嗖的一声从乐亭的肩膀上跳下来。连蹦带跳的跑出了道观。乐亭心中大喜,紧跟在极天的后面,一路狂奔。 乐亭越奔跑越惊惧,只觉得前面的极天,身影飘忽,仿佛一道金线向前不断的推进,这种运动方式及速度,他见所未见。不由的边跑便喊:“你慢一点,等等我!”金线顿了顿,明显的慢了下来,然而,乐亭与极天的距离还是越来越远。 龙虎山上,全是修行者,乐亭本来不敢放开自己的修为。毕竟,这山上,不知有多少的高人。想到这里,他恍然醒悟,老天,这猴子怎么向着山上而去。他一愣神,一道金光飞速而回,在他的身边,忽悠一转,直接成了一道旋风,荡开草皮,荡起山路上碎叶风尘,急速飞去。 万法流缓缓出了道观的门,走到了柳树下,他用一根柳枝在递上慢慢的刻画。随着一笔一笔,地面上,出现了一行字。 该来的,终究会来! 乐亭在这金sè的旋风中,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接着,浑身的衣服都开始咧咧作响,随着这暴风刮过一般的声响,他的面颊一阵一阵的发紧,仿佛有无数的刀从面颊刮过。他现在的境界还是意动,勉强可以提纵自己的身体,速度上超越了俗世的人,世人称之为轻功。然而,这等剧烈的飞腾之术他还是第一次接触,身体不可避免的首当其冲。 他低头,只见极天已经换了一副模样,隐约间与自己一般高低。浑身金毛,若根根金针,乐亭偌大的身子,被他架着胳膊而行,凛冽的罡风,瞬间令乐亭面颊几处已经麻木。 这猴子竟然如此大的本事?乐亭心惊无比。他看着这个与自己一般高低的猴子脖颈处,那飘飘荡荡,不住叮铃铃作响的金sè锁链,一时茫然想到:谁人有如此大的能耐,竟然在这个家伙身上锁了这么一条锁链。 金sè的旋风如一道金光穿过山径,穿过密林,将一个一个的道观远远抛在身后。也就是乐亭已经坚持不住,就要开口的时候。惊天突然停止了脚步,放开了他。乐亭跌跌撞撞的脱离了那只孔武有力的猴子胳膊,他的浑身,没有一处不疼痛,只觉得五脏六腑之中,有一股血气涌动。 他脸sè煞白,大口大口的喘气,一阵咳嗽,吐出一口一口的粉sè泡沫。他看着面前再度变做了小猴子的惊天,一时间,连话也说不出来。 他们所在之地,是一处悬崖。悬崖下方,是滚滚的,呈现黑褐sè的一种岚气。惊天站在悬崖边缘,得意的大声呼啸。乐亭心中骂娘,老天,这猴子不会是告诉我,那些苹果啊,香蕉啊,是从那看不见的深渊弄来的吧? 他不住的用意念调动周围的原力素,以稳定自己的身体。然而,这一切根本无济于事。乐亭脸sè发灰,想不到,自己一世英明,竟然就这样在一只猴子的手里,受了莫名的重伤。 惊天傲啸半晌,这才回头,看着乐亭。看到乐亭还在那里回气,它露出不屑的表情,对他直接竖了竖自己的无名指,然后,将无名指反过来,指着地面。 乐亭只能苦笑,他一边回气,一边说道:“不愧是猴哥,光刚才的那种飞腾之术,只怕世间就难得一见!” 惊天得意的点头,似乎很满意乐亭的说法。它唧唧叫了两声,指了指面前的悬崖。而后,很潇洒的就地跃了起来,顺便在空中连着翻了三四个空心筋斗,整个金sè的身影没入了黑褐sè的岚气之中。 乐亭跌跌撞撞的上前,在悬崖上一探头,一阵恶寒。只见山崖下,不见底的黑褐sè岚气翻滚涌动,像是黑褐sè的水流,而周围,岚气的边缘,有白sè的流云,他到觉得,那白sè就像是恶浪的边缘,浮起的一层泡沫。 这东西能叫猴子吗?即使能叫猴子,也应该叫做疯猴。他看了几眼那不住翻滚的烟岚。退了几步,盘腿坐在悬崖上,三道手印齐动,开始了疯狂的回气。片刻过后,他的脸sè,微微有了一丝血气,他这才摇晃着站起身,走到悬崖边。 我怎么会输给一个猴子!他给自己打气,然而,看着那不见底的深渊,一阵阵胆寒。那猴子来路不明,不如下山算了。他不住的思索,突然间就觉察到了自己本xìng中的那种拿捏不定。下意识的,乐亭摸了摸身后的听蝉。 “我倒想看看,这龙虎山的悬崖,到底有什么古怪?”他自己对着自己冷笑了一声,意动全开,将自己的身体勉强的包裹在一个土黄sè的球中,纵入了茫茫的岚气。他尽量cāo纵着土属xìng的原力素,让它们靠着悬崖的崖壁,只听一阵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咔咔的不断响起,他的双眼中,一片黑褐。 第十六回 黑云狂蜂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也就刹那的功夫,只听“破”的一声,乐亭顿时亡魂腾腾飞起。他大叫一声:“猴哥!”nǎinǎi的,想不到,自己的土属xìng圆球,竟然撑不过一个呼吸,便给山崖磨了一个粉碎。淡淡的土属xìng原力素包裹着他,像是一块天外陨石,“嗖”的一声,穿破了黑褐的岚气。 岚气撕碎,而后,又有无尽的岚气涌入,片刻间,一切如旧。 “崩”,乐亭的发带率先崩开,满头长发倒飞而起,接着,吃啦一声,腰带断了,长袍呼的一声成了两半,飞起的下袍直接卷住了他的脸。乐亭反手挥刀,斩碎布袍的同时,刀身继续斩落,落在黑褐sè的山石上,吃辣辣的拉出一长窜的火花。 火花还在继续,然而,乐亭的手臂一阵发麻,他的虎口已经裂开,有鲜血早已冒出,殷红的血瞬间染红了听蝉的刀柄。“我草!”他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心中不知已经大骂了多少句猴子了,可是,事到如今,他连张口的机会都没有了。 罡风凛冽,像是无数看不见的手,紧紧的压住了他的嘴唇。他的面颊由下至上开始抖动,似乎,脸皮不是脸皮,而是可以活动的橡皮。 “砰”一根突然出现的粗大的树枝突然横亘在他的眼前,乐亭来不及挥刀,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像是沙袋一般被树枝撞上,接着弹起,接着落下。他百忙中挥手,连个树叶也没捞着。 “砰砰砰”接连不断的声音络绎不绝的响起,乐亭就像是一个沙袋不断给伸出山石的树枝阻挡,弹起。在空中,他张口就是一口献血。来不及回气,来不及思考,他的身体又给撞在一颗大树上,继续弹起。 nǎinǎi的!我错了行不?乐亭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看惊天那轻松的样子,他以为,这悬崖并不深,只是岚气厚重。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策。随着一记一记的撞击,在淡淡的天光中,他看到了身子地下,无穷无尽的绿sè,仿佛一片绿sè的海。 乐亭终于找到了一次机会,他毫不迟疑的挥刀。听蝉划过一道光,他的身下,一段树枝砰然断落。在这刹那之间,乐亭深吸一口气,双臂一震,双脚接着那半截树枝,总算让身体急速的坠落之势换了那么一缓。 脚下,轰隆之声大起,也不知那根粗壮的树枝撞了多少的大树。乐亭接二连三的挥刀,接着刀身反弹的力量,又不断的接着断树接力,三四个呼吸间,终于控制住了自己身体的下坠之势。 他单手持刀,开始有目的的找着落脚点,每一次下坠的同时,每一次弹起,飞腾,再度落下。 “哈哈,这泼猴,原来如此!”乐亭终于找到了窍门,nǎinǎi的,根本不需要太多的原力素,只要你的眼光够准,落脚够准就行了。他心底本来的恼怒一扫而去,自己在悬崖的大树上,不断的腾挪,一阵前所未有的畅快。 随着一段世间的腾挪,他的身体之中,慢慢升腾而起一股别样的感觉。有什么东西暖暖的,在自己的胸腹之间来回徘徊。乐亭忘形于sè,只是不断的寻找落脚点,若风一般,在树木之间来回穿梭。 一道金光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乐亭看清楚了,正是惊天。惊天唧唧的叫着,兴奋无比。它金sè的身影特意放慢了许多,在那些似乎无际的树木上,一左一右,一上一下的飞腾。乐亭神为之迷,这猴子,竟然接着弹起与坠落,而不断选择周围的树木,时而飞腾在天,时而俯身没入黑褐的气海中。 下意识的,乐亭紧跟在惊天之后,顺着惊天的轨迹移动。也就一盏茶的时间,他的身体冒出了微微的汗,他乐此不疲的跟在惊天的身后。金丝猴在欢快的啸叫,他也忍不住大声的呼啸。有唯风吹过,将他脸上身上的汗水吹干。 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意海之中,方才已经接近虚空的念力极度的膨胀起来,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周围,开始有游离的原力素若星光一般的追随。 惊天落下了大树。乐亭紧跟在它的身后。落下大树。这一株大树下,有一个很大的平台。平台上,全是一株一株碗口粗细的苹果树,再看苹果树上,接满了累累的苹果。乐亭落下来,马上便有清新的苹果清香扑入了他的肺海。 “好香!”乐亭从没有想过,原来苹果的香味竟然会如此之香。他贪婪的吮吸着这满是清香的空气。惊天却一伸猴爪,野蛮的扯下一个苹果,喀嚓喀嚓的嚼了几口,似乎觉得无趣,直接扔了出去。 “唉,猴哥!”乐亭看到,心中十分惋惜,他本来想要说这也太浪费了,突然想到,这里,本来就是惊天带自己来的,他如果不带自己来这里,自己那里知道这一个去处。一时语塞。惊天却扭过头,看着他,对他坐着手势,一边指着苹果,一边指着自己裂开的大嘴中的黄牙,做了一个磨牙的动作。 乐亭哈哈的笑了,“猴哥,我知道了,你是说这苹果酸啊!”惊天咧着嘴笑,又伸手指向一边的云海,对他招手。 惊天似乎对乐亭态度有了明显的改变。这一次,它只是缓慢的,悠闲的在苹果树之间腾挪,慢条斯理的等待着乐亭。乐亭紧跟金sè的身影,跟着它向更纵身的地方而去。随着一人一猴的移动,慢慢的,乐亭感觉到了热气。 而苹果树,已经慢慢消退在他的身后,代之而来的,是另外一些奇怪的树木。乐亭不认识那些树木,然而,看到树木上那些黄澄澄的果实时,他更加心惊,这是桔子。可是,天下人都知道桔子与苹果一南一北,怎么可能这两种树木在一起? 他还在惊愕之中,惊天已经摘下了一个桔子,对他扔了过来。他一伸手,结果桔子。桔子的清香,带着令人jīng神振奋的独有气息,令他不能怀疑眼前的真实。他禁不住的抬起头,望向头顶黑褐sè的云岚。 云岚不知何时变了,黑褐sè的烟岚周围,有微微的一抹鲜红。这鲜红诡异令人心中莫名的震撼。仿佛它们真的是天上的流云。 惊天唧唧叫着,示意他走过去。他从巍峨指向黑褐sè流云的桔子树下走过,看着这些桔子树,它们的枝干难以分清颜sè,然而,这些桔子树的树叶,都是黑褐sè。他走到惊天的身边,就见惊天指了一把远方,接着,在自己的唇边,竖起了手指。 “不要出声吗?”乐亭小心问道。 惊天点了点头。突然,他的双眼惊骇的瞪大,看着乐亭,手指还竖在那里,紧张的吃吃吹着气,示意乐亭不要动。 乐亭确实不敢动。他从桔子树下走过之际。耳边传来微微的振翅声。起初他并不在意。然而,与惊天说话的时候,他才惊恐的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手臂上,爬了一只浑身黑sè的大蜂。 这大蜂与外面的蜂一般无二。唯一与外面的蜂有区别的,就是它的黑与它的大。它落在乐亭已经破烂的衣袖处,轻盈的落在了他裸露的肌肤上。一阵微微的痒。乐亭看到惊天的样子,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黑sè的大蜂,慢慢收起了足足超过两寸的翅膀,就这样静静的呆在乐亭的胳膊上。乐亭的胳膊上,有一道白sè的条纹。黑sè的蜂就落在那白sè的条纹上,似乎十分的惬意,十分迷醉。 乐亭手里有刀却不敢动,他感觉,脊背开始微微的冒汗。他看着惊天的眼神,知道这绝不是普通的蜂,他中过一次地龙的毒,所以,他很清楚,这些看似古怪的生物,要么无害,要么就是剧毒之中的极品。看惊天的样子,他想,这东西,绝对是后者。 就在这时,桔子林中,起了一股风。乐亭手臂上的大蜂张开两只黑sè透明的翅膀,一震翅,翩翩离开了他的手臂。乐亭心中庆幸。然而,就在这片刻之间,异变突生,乐亭的胳膊上,白光一闪,白光瞬间裹住了空中的黑sè大蜂,这大蜂瞬间无踪。 惊天也看到了这一幕,它已经来不及表达,只是唧唧乱喊一统。乐亭看他的表情,显然是气急败坏的那一种。正待要解释,耳边,传来了一阵惊天动地的轰鸣声。“嗡嗡!”不知道有多少鸟儿一起振翅,才会产生这样巨大的声响。 乐亭脸sè白了,他终于想到,那里有什么鸟儿,肯定是那些大蜂。他扭头,果然,身后,有一片黑褐sè的云彩,正向着桔子林而来。 “唧唧!”惊天率先撒开双腿,飞奔向前。乐亭一愣,这丫的,跑得还真不是一般的快,他一愣神,已经看不见了猴子。在这种时候,有什么好考虑的!他迈开双脚,使出了吃nǎi的气力,意动加吃nǎi,只顾低头向前,簌簌簌,不知道撞掉了多少桔子与树叶。 身后,大蜂组成的黑云滚滚而来,片刻之间,已经降临桔子林。 这时,有一道红光突然自远方shè出。这束红光起初暗淡。然而,瞬间之后,这红光变作艳丽。艳丽的红光于瞬间化作千万条红霞,瞬间,将桔子林,苹果林照亮,还在扶摇直上,瞬间,将空中黑褐sè的烟岚,变做了诡异的黑红之sè。 如黑云一般的大蜂集结在一处,披着红霞,对着乐亭追来! “nǎinǎi的,不要告诉我,这群家伙发现我了!”乐亭心中亡魂大冒,自己怎么就和这些毒物接了缘,他可不想再次中上一种奇毒,更不想回到黑脸的时代。所以,更加亡命的狂奔。 第十七回 突兀的大手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乐亭只有奔跑。因为他的修为仅仅只是意动。虽然他的意动很强,然而,再强的意动依然是意动。他奔跑的旁人依然看不出他双脚迈动的频率,然而,这只能是最浅显的飞腾之术。 即便最强大的飞腾之术,也比不过真正的飞。正因为如此,黑云一般的狂蜂瞬间便到了他的身后。 乐亭反手挥刀,有原力素自听蝉的刀尖喷出,飘飘洒洒间,渐渐壮大。然而,身后的黑云,不曾停顿片刻。对于这相当霸道,相当潇洒的一道。对于那些原力素隐约形成的一把刀影,它们只是震动双翅,翩翩飞开。 轰隆声响起,有桔子树轰然倒地。乐亭仍旧飞奔,因为他的速度太快,所以,他身上破烂的衣袍飞舞着向后飞起。对于这群直升飞机一般的狂蜂,他只有这个办法,那就是,吃nǎi一般的逃跑。 他抬头,那里有惊天的影子。看来,金丝猴比他更清楚那群狂蜂的厉害,早他一步,逃之夭夭。 刀斩不了那群狂蜂。所以,它们依旧展翅。于是,乐亭的双耳中,再也不闻别的声响,只剩下单调的嗡嗡,依旧是嗡嗡。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一边狂奔,一边继续的出刀。这一次,他的目的变了,他不在徒劳无功的砍向身后的黑云,而是,斩向了那些不断后退的桔子树。其实,乐亭一直都不太聪明,但是,每每绝境,他都会出现短暂的急智。这就是他的急智。 树木轰隆隆倒下,许多金黄sè的桔子飞起来,像是一颗一颗黄sè的炮弹,绿sè的枝叶乱飞,粗壮的树枝折断,有山石飞起。终于,这些纷乱干扰到了身后如附骨之蛆的黑云。乐亭仍旧丝毫不停歇,一边挥刀,一边狂奔。把握那来之不易的一次机会。 马上,他脸sè变了。因为,面前已经无树。 面前,是一只大手。一只冲出山石的大手,沧桑而大气。它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乐亭的面前,这只手是如此的巨大,以至于乐亭飞掠的身影,不及他的指甲大小,他对于那只大手,仿佛飞蛾与高山,不可比拟。 这只突兀出现的大手只令乐亭的心神巨震,并没有令他停下脚步。因为他真的不敢停下来。如果身后只有一只蜂,他可能早早回头,或者,早早干掉了对方。可惜对方不是。那么,他只有坚持自己最初的想法,那就是-逃命。 他从仿佛山峰一般的手指边缘掠过,来不及想一想为何这里会有这样巨大的一只手。这不是人手。只能说这不是一只真正的人手。是一具不能想象有多大的石像的手。因为这只手的巨大,已经令人不敢仰望。 他意动加上自己全身吃nǎi一般的气力,只是掠过了一根手指。嗡嗡之声大作,显然,他已经完全激怒了身后的黑云,它们重新组织了队形,对着巨手冲击而来。乐亭力竭。到了此刻,他不但意海中的念力耗损到了极点,并且体力也所剩无几。 他已经不是那个力大无穷的泉州少年,他的力量被她拿走。所以,他深吸一口气,猛然回头,几乎毫思索的对着那根山峰一般的巨指斩出一刀,他的口中狂喊:“听蝉,助我!”已然死地,只有死地求生。 听蝉本身,突然间变得雪亮起来。本来已经力竭的乐亭突然感受到意海一阵翻滚。在意海枯竭的刹那,有一股心生的cháo汐突然出现,瞬间填满了他空空如也的意海。意海翻腾,有雄厚无比的意念从他的脑海中喷薄而出。 并且,他感觉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轻盈。不单单是轻盈,准确的说,应该说是一种身心的轻灵。 轻轻兮仿若飞云,灵动兮恍然无存! 这是一种完全超越了当前乐亭感知的奇异感觉。他感觉到了无数的大蜂振翅的动作,他感觉到了这峡谷中,空气缓慢的流动。他看到了!然而,他不曾看到!他的意海深处,有一种模糊而清晰的感觉。他第一次完全看清楚了面前的大手。 这大手自肘弯处而断。 听蝉呼啸而出,雪亮的刀身仿佛月光一般的璀璨,像是坠落的星辰一般耀眼。乐亭禁不住就陶醉在自己这一刀之中。 “好漂亮的一刀!”这是他搜肠刮腹之后的最好的形容。刀身未见变化,却又红sè的匹练自刀身迸shè而出,划过一个美丽的弧度,斩向山峰一般的中指。乐亭双眼微眯,他看的清清楚楚,黑云离那根竖起的中指,不到十米的距离。 听蝉放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原力素,它斩出的刀芒已经不是刀芒,到像极了彗星扫过天际留下的尾巴。 “峥”的一声脆响,像是有人在这幽谷之中,独自拨动一根琴弦。听蝉刀前,半月一般的刀芒慢慢化作了无数的光点,一点一点的慢慢散去。黑云已经到了那根中指之前,乐亭满脸发灰的看着它们,只要片刻,它们便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奋全身之力的一刀,结果与那巨手相撞之后,只是一声清脆的声响。事已至此,乐亭根本没有能力在斩出一刀。 黑云嗡嗡,队形竟然开始崩撒。有许多大蜂飞出队伍,贪婪的追逐着空中那些闪闪的原力素,一旦追上,便迫不及待的在空中吞噬。 “我草!”乐亭大骂。他突然间就知道这些大蜂是什么东西了。脸sè由灰直接变作了黑sè。罢了罢了,自己怎么这么倒霉,被这群大蜂逮到已经不是中毒那么美好的事情,等待自己的必然是千刀万剐一般的分尸。 这蜂不是别的,正是乐亭在医宗书籍中看到过的千刀万剐大耳蜂,有一个相对简单的俗名,叫做食原蜂。专门吞噬原力素的蜂。这种食原蜂的最大嗜好就是吞吃那些修行者的血肉。 自己现在不是倒霉,而是悲催!乐亭悲哀的想到。果然,空中的原力素寂灭之后,那群食原蜂再度聚集,冲着乐亭嗡嗡而来。 “我还没有和女人睡过觉呢?”乐亭不甘的叫了一声,“我心中的公主啊,悲催啊!”他拄着听蝉,看着那些飞来的狂蜂,满心希望能出现一点奇迹,或者,看到那只该死的金丝猴。 他失望了!根本没有惊天的身影。他弹跳而起,准备能挣扎多久是多久。没来由的,乐亭感觉到浑身的肌肤都麻嗖嗖的,似乎有无数的嘴巴正在吮吸自己的身体。黑云瞬间到了那根中指的前方。 有一只大蜂冲出队伍,率先冲向那根中指。显然,作为拥有独特复眼的食原蜂,它根本没有看到那根中指。再说,你对它竖一根中指它也不知道意思啊。它只看到了眼前的美食。黄sè的光点,白sè的光点。黄sè的就像是松软的面包,而白sè的,更加诱蜂,那就是美味并且有绝对口感的nǎi油。 它向中指飞去。它是这只队伍的老大,它拥有食物的首先享用权。除了这个原因,还因为,它必须替队伍考虑。 “砰”的一声,大蜂一头撞在了看不见的一道屏障上,忽悠了几下翅膀,就飘飘忽忽的坠落地面。它的身后,无数的黑蜂在嗡嗡狂叫。 “哈哈哈!”乐亭大笑起来,他太高兴了。老子又脱险了!他借助目前自己比以前更加庞大的意海,终于感觉到了。他感觉自己所在的手掌周围,竟然有一道若有若无的结界。这结界似乎存在,模糊不清。 它绝对存在。乐亭眉开眼笑的看着一只一只的黑蜂撞在那根中指与其他几根手指的空隙间,看着它们一个个狼狈的翻身、坠落。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爽!就是爽,乐亭激动的脸颊都有些变形,他嘿嘿的笑着,一边拍着自己的心口。 “nǎinǎi的,吓死我了!”他安慰自己。这一低头,这才发现,脚下的掌心上,竟然有字。然而,时光悠远,那些字迹之间,已经模糊不清,填充了无数的灰尘与碎石。乐亭想了想,慢慢解开了自己的裤腰带,苹果吃的,有些尿急,他一边刷刷的放着水,一边对着那根竖起的中指说道,“对不住了,我已经憋急了!” 第十八回 叫八戒的猪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刷刷了好一会儿,乐亭才满意的打了一个寒颤,慢条斯理的开始系裤腰带。他看了一眼中指之外,确定那些傻不拉唧只知道不断飞撞的食原蜂飞不进来,这才打量了一下自己脚下的尿迹。 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黄黄的,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黄sè的尿液顺着指纹流淌,慢慢的,流过掌心,那个硕大的掌心出,字迹渐渐清晰。四个字:拔山道人! 手都断了,还拔个鸟!乐亭无赖的想到。不管了,既来之则安之。先想办法找找猴子再说。前面走不成,再说自己能不能冲破那个看不见的结界,还不一定呢。还是那里安全去那里。 他顺着那根手掌向着手腕的地方进发。刚才亡命的飞奔,总算现在可以消停一下,可以慢悠悠的,潇潇洒洒的看着周围的景sè。乐亭持着听蝉,顺着掌心的脉路向前。真的置身在这个巨手之中,顺着它的婚姻线前行。 不感叹都不行,这丫的,竟然中指之下,还有一条深深的长线,贯通了手心的婚姻、生命、事业三条线。乐亭在泉州也见过那些常常自以为是的算命者,他知道这条线代表着一种命运。 这条线,叫做运通线!“nǎinǎi的,手都断了,还运通个屁!”他大咧咧的骂着,缓解刚才那阵紧张与自己的无力感。他就顺着这条运通线前行。越走越是心惊。因为,这条运通线之内,有无数白花花的身影在蜿蜒蠕动,竟然全是清一sè的白蛇。 乐亭放松的心神再次紧张起来。握着听蝉的手也开始微微出汗。他这才发现,自己这一路走来,这温度竟然越来越热。他停下脚步,望向前方,只见这根大手的手腕处,已经出现了几抹绿sè,而天空,黑褐sè的云岚周边,红sè更加的夺目。 也不知道这条路通向那里。千万小心一点,不要又得罪了这些白蛇。乐亭想道,他开始小心翼翼的前行,尽量的脚步轻盈,生怕一个不小心碰到那些山石,惊起了运通线中那几乎数不清的白蛇。 这多亏了他在医宗的学习。兰荷大陆的毒蛇共有五种颜sè,毒xìng最小的蛇是黄sè,其上为黑sè,接着为绿sè,绿sè之上就是红sè,而最毒最毒的则是白sè。这五sè的变化正与五大原力素的本名sè泽相近。 阿陈曾经说过,这白蛇蛇毒,价值千金。真的太可惜了。看来,下次有机会,一定带着阿陈进来,再不说,也得弄一点提成花花。弄得好的话,我和风小桃的下半辈子可就不愁了。想到这,他呵呵一笑。总算将紧张的神经放松了一点。 终于,运通线走到了头。他擦了一把脸上的汗,还好,没有惊动那些正在地下游泳的家伙。乐亭站在巨手的手腕处,这才发现,这手腕上,长的竟然都是自己根本未曾见过的树木,一个叶扇粗大,树身粗糙,也不知道什么玩意。 有的树上,竟然还长着一根一根黑sè的刺,看样子都不好惹。要是阿陈在就好了!乐亭想到,那小子热爱植物,看到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还不高兴的晕头。他又擦了一把汗,还真不是一般的热。 透过郁郁葱葱的怪树,乐亭看到,有一团一团的红霞正从远方蒸腾而起。而不断涌动的热浪,似乎正来源于此。 这泼猴这次将我害惨了。看来,回去之后,必须把它栓起来。要不然,牵着它到龙城去买个艺,客窜一下,也可以弄两个小钱花花。乐亭站在手腕处,思想有些徘徊,他不知道该前进还是不走了。 “唧唧!”就在这个时候,绿sè之中,窜出了一个金sè的身影。 “唧唧个球啊!”乐亭大骂道。这泼猴,这时候竟然回来了。金丝猴有些不懂的看着乐亭,乐亭看到它转着眼珠沉思的样子,心中大乐,显然,惊天不知道球是什么东西。乐亭低头瞅了一眼它的胯间,有一根筷子头一般的小虫虫,不由得会心的笑了。 “唧唧,唧唧!”惊天实在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看着乐亭,指着绿sè的后面。“有好东西!”毕竟是个猴子,乐亭怎么会计较。他看着惊天的表情,很欣喜,很兴奋。肯定是好东西!他马上想到。 惊天不断的点头。“那还等什么,你带路!”乐亭大声说道。这九死一生的跑到龙虎山的悬崖下面,还不就是想弄个外财发发。 惊天屁颠屁颠的走在前面,乐亭撇着嘴看着他的身影,在后面走着。你说也真怪了,这猴子不穿衣服,经常在那些大树上飞身跨坐,成天那个骑马蹲裆式,就不见把蛋给挤了?想着这个奇怪的问题,他百思不得其解。 要是惊天会说话就好了,就知道答案了。他想当然的想到。脑筋一转,回到了现在。猴子那么兴奋,不会是那个高人留下的洞府或者财宝之类吧。乐亭越想越兴奋。怎么《剑仙传》的美事就会落在自己的头上啊。 想到美处,他旁若无人的哈哈大笑起来。惊天有些不解的回头看了他一眼。乐亭笑着做手势,“好东西,好东西?”惊天看着他竖起的拇指,也同样竖起自己的拇指,得意的叫着:“唧唧!” “拜托,下次你可不可以丫丫的叫,这声音太那个啥了!”乐亭对他翻了一个白眼。惊天点头道:“唧唧!” 一人一猴走过那些奇怪的怪树。慢慢走到了那断裂的肘弯处。这一处,温度更热,有扑扑的水泡破裂一般的声音不断从前方传来。乐亭凝神倾听,除了这些声音就是微微的风声。看来,因为热的缘故,这里倒是没有什么怪兽。 他心下稍安,继续前行。就见红光越来越明亮。他的心中更加欣喜,看来,那就是传说中的宝光了。他不禁抬起头,望向已经几乎变红的云岚。心中感叹,这东西真是好啊,要不是有这黑乎乎的东西,宝贝岂不是早给那些老杂毛弄走了。 有淡淡的香味顺着湿热的空气飘来。乐亭更加得意。看来,还有上好的丹药啊。据说,上一个时代,有些大师经常研制一些美味并且可以提升人修为的丹药。看来,我就是那幸运的一个人啊! 他嘿嘿的笑着,旁边,惊天也若有所思的笑着。一人一猴各有所想,笑的不亦乐乎。 “哈哈哈!”有一声陌生的笑声加入了他们笑声的行列。乐亭一愣,停下笑声,那笑声顿时也停止了。只有惊天在沙哑的用自己破锣声音傻笑。 “停下!”乐亭轻轻拉了拉猴子的手臂。这猴子,本领比自己牛逼,所以,乐亭不敢得罪。在这个不知所谓的环境中,猴子的生存能力比自己高的多,所以,他只好忍了。他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问道:“猴哥,听到笑声没有?” 惊天疑惑的看着他,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听空中传来一声嘲笑。 “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成大王。这**猴子都成猴哥了!”惊天怒了,一双眼睛骨溜溜的盯着乐亭的身后。 乐亭回头,只见自己身后的一株怪树上,站着一只金刚鹦鹉。这鹦鹉一身白毛,正在惬意的用自己的弯嘴梳理自己的羽毛。 “你会说话?”乐亭惊讶的瞪着那只鹦鹉问道。 “嘿嘿!”鹦鹉笑了。“你还会笑?”乐亭更加吃惊。 “看来,你比猴子还傻!”鹦鹉得意的一展双翅,飞了起来。惊天气呼呼的身影出现在大树上,他极力的伸开双臂,还是扑了个空。他大怒的指着空中的鹦鹉,唧唧叫个不停。金刚鹦鹉一边飞着,一边得意的大叫:“来人啊,来人啊,我们的树林中来了两个**啊!”乐亭听到,满脸发黑。 然而,不到片刻,他的脸sè就变作了灰白。因为,树林中,响起了各种各样粗重的脚步声,伴随着它们而来的,是各种各样的呼吸声。树林中簌簌簌的一阵响声响起,红光笼罩的树林中,一时之间,不知道惊醒了多少的猛兽。 有各种各样的吼声响起。 金刚鹦鹉扑簌簌的落在远处的一株大树上,得意的审视了他们一眼,这才得意的说道:“泼猴,是不是和这个傻吊准备偷宝贝?” 乐亭心中大喜,真的有宝贝啊!猴子历啸一声,合身飞去,整个身影都成了一道金光。鹦鹉一扭屁股,对着金光喷了一坨鸟屎扑棱棱飞走了。 “猴哥,我来帮你!”乐亭终于看不下去了,开了意动,提身向着鹦鹉扑去。鹦鹉并不惊慌,而是在空中一个转弯,竟然落了下来,正是乐亭所在之处。 “偶也!”乐亭兴奋的大喊。然而,他没有笑出来,因为,面前出现了一双血红的双眼。好大的眼珠啊,足足有碗口大小。一股臭气中人yù呕,乐亭咳嗽几声,便忍不住将吃到胃中的苹果吐了出来。 鹦鹉收翅而落。它的脚下,是一颗硕大无比的猪头。最关键的是猪头的脖子下面,还挂着一面叮当作响的牌子,牌子金光闪闪的,竟然没有多少污垢。闪亮的牌子上,有两个清晰无比的字眼。 八戒! 第十九回 烂牛鼻子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猪头,他要打我!”鹦鹉委屈的说道。 硕大无比的猪头双眼瞪得更大,它直接一张嘴巴,喷出一口黑sè的喷泉。乐亭身子一退,喷泉没有喷中。可是,那股令人作呕的臭气令他的胃袋又是一阵悲哀的抽搐。乐亭连着退了几步,远远离开地上那一滩还在不断扩撒的柏油一般的液体,满心的厌恶。 见过猪臭的,没见过这般超出常理的臭的。他抬头,只见猪头上的鹦鹉得意的一扭脖子,不屑的看着他们。 “这只泼猴竟然敢带人来这里,八戒,给我使绝招!”鹦鹉一伸自己的翅膀,指着一人一猴道。 猪头后面,肥滚滚黑乎乎的身子猛然间一弓,有鬃毛钢针一般的竖起。乐亭大呼不妙。他横刀而立。要知道,不久前,他刚刚用了一记大招,此刻还没有缓息过来。并且,听着这诡异的丛林中,还隐藏着无数的呼吸,他有些把不稳。 然而,容不得他多想。硕大的猪头一晃,极其潇洒的摆动了两片芭蕉叶子一般的大耳朵,哼哼哼一阵杀猪的叫声,前面两蹄重重的跺在地面上。有石头裂开。猪身直起了身体,仿佛一头疯牛,向前狂奔。 我的个太阳!这家伙还真将自己当作疯牛了,直接低着脑袋,伸出两根仿佛大象一般的獠牙,恶狠狠的剑指前方,对着乐亭冲来。 “唧唧唧!”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惊天就然又开始了自己独有的开场白。简直令乐亭无语加发指。你成天的唧唧,就不能换个对白。他躬身屈膝,意海中的念力在瞬间放开,手中的听蝉一曲一转,变幻出一个手印。 面对如此巨大的身体,如此超乎常人的速度。他决定试一试自己的大球。方圆十丈的范围内,呼呼的冒起了无数土黄sè的光点,这光点伴随乐亭的手印,瞬间集聚在他的身前。然而,根本不等他的土球凝聚成形,猪头已经到了面前。 乐亭双臂张开,向后退去。他竖刀而当。不由得感叹,方三哥还是有见地,这原力素的凝聚,实在太过缓慢,临战之际,施展它实在是下下之策。他看着挺着獠牙的肥大猪头,血红的双眼带着得意,正在悲惨的想着自己的结局,然而,金光一闪,一个粗壮的身影站在了他的面前。 “我靠,又是一个大家伙!” 这次,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是一只浑身金毛的金刚猩猩。这猩猩落地,双脚震起地面之上的碎石,轰隆作响。几乎将乐亭震得飞起来。他看着面前的硕大身影,似曾熟悉。金刚猩猩挡在乐亭面前,狞笑着伸出一只巨掌。 巨掌平平伸出,地面上顿时飞沙走石!有树木呼咙响着倒塌,肥猪“哼呀呀”一声惨叫,肥大的身躯飞了起来。猩猩还不罢休,在空中,又是一记大巴掌,只听察察一阵响声,空中,下了一片黑雨,黑雨中,一条白晃晃的身影一闪而遁。 “泼猴,泼猴!”鹦鹉在一边的大树上大喊。适才它看到猩猩出现的时候,已经先一步闪去。 “哼哼!”不远处,白影落下来,在一株粗大的树后,有些惊恐的探出头,向着这边打探。 “我了个察察,原来是一头白毛猪,”乐亭一下子乐了。在乐了的同时,他有些悲哀,因为,到了此刻,他的土球才完全成形。这个东东,简直丢人,要是真的与人对战,只怕自己这一刻造就挂了。 “猴哥,你牛!”他走到大猩猩的身边,伸手友好的拍了拍他的大腿。他现在的身高,也就只能拍到对方的大腿。他嘿嘿笑着看着面前这只几乎要穿云破天的金刚猩猩,看着它的脖子上,那根金sè的锁链。 锁链也因为他的巨大而巨大,给惊天很潇洒的围在自己的脖子上,像是一条金sè的围脖。这猴子,还注重仪表的不行。 “猴哥,将这只猪捉住,我们回去吃猪耳朵!”乐亭一看惊天变化,心中大定。得意的指了指远处的白毛猪,指挥惊天。 “来人啊,杀猪了!”金刚鹦鹉突然撒开嗓子大吼起来。乐亭一愣,他抬头看着惊天,惊天的面容一阵凝重。 不会是这里面还有大家伙吧?乐亭有些疑虑的想到。这时,丛林中,诡异的红光仍旧缭绕不断,沉重的呼吸开始时起彼浮。 “小小牛,牛小小,你再不出来,八戒就没有耳朵了!”金刚鹦鹉扯着嗓子,像个刚刚被人揍过屁股的小孩一般大哭大闹起来。乐亭大是恼恨,这东西要能抓住,带回去给小桃,那丫头还不高兴疯了。 随即,他想到了这只鹦鹉的作风。不行,坚决不行!一个风小桃,已经不是正常人,再加上一个不正常的鸟,自己还不完了。金刚鹦鹉呜呜的叫着,那里想到乐亭的想法。 乐亭呵呵一笑,催动圆球慢慢的走出来,站在鹦鹉所呆的树下,他行了一礼,说道:“这位鹦鹉大哥,你看呢,我是不小心给掉落悬崖,承蒙猴大哥相救。你也知道,我就是一个道士!”他指着自己身上破烂的道袍,说道。 “你想说什么,烂牛鼻子!”鹦鹉哼了一声。 乐亭心中无言,牛鼻子就牛鼻子吗,有必要再加上一个烂字吗。他嘿嘿笑了,“你看呢,鹦鹉大哥。” “我不是你大哥,我是你爷爷!”鹦鹉是蹬着鼻子上脸,乐亭脸sè发黑。他顿了顿才继续说道,“看您说话流利,也算是得了道的仙家之物,我是修道之人。” “呜呜,呜呜!”鹦鹉听到这话,突然委屈的哭出声来,一边哭着它还一边拟人化的伸出翅膀,擦着自己的眼角。乐亭却在此时浑身一震,有冷汗从脊背冒出。他感到自己全身已经不能动弹,这还不说,关键是自己的意海,气机紧缩,眼看着笼罩着自己的土属xìng原力素如水滴一般一滴一滴的散去。 这种功夫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惊天还原了本相,悄然落在他的身后,他金sè的毛发竖着,乐亭能感觉到它的紧张。鹦鹉还在树上哭着。乐亭看不到身后,但是,他可以想象得到,身后,必然出现了一个令他不敢仰视的对手。 鹦鹉哭的是浑身乱颤。这只傻鸟!乐亭无言的想到,它挑起了事端,如今却在这里充怨妇! “六千年了,六千年了!终于有人认出了我的出身,终于有人睁开了他的眼睛,看出了我的不凡!”鹦鹉一边嚎啕大哭,一边悲愤的感叹。 “哼哼哼!”白毛猪在一边不满的打断鹦鹉的哭泣,似乎在提醒它。鹦鹉有些不满的睁大了自己迷蒙的泪眼。看了一眼白毛猪,接着有些莫名其妙的说道:“八戒,你和小小在这里干什么?” 看来,自己身后的绝对牛逼者就是那个所谓的小小了。乐亭浑身紧绷,不敢回头。然而,他的手掌却在本能的用力,紧紧握住了听蝉。 “鹦鹉兄!”乐亭陪着笑脸,想要提醒一下他们的存在。却见鹦鹉扑棱棱的张开翅膀,落在了他的肩膀上。乐亭没来由一阵心虚,怕这只鸟像对付惊天一般给自己标上一滩鸟屎。 然而,鹦鹉表现的很是友好。落在他的肩膀上之后,还很小心的挪了两步,把自己的小嘴凑到了他的耳边。难道是说悄悄话!这鸟jīng灵的,还真不是一般的鸟啊。 “啊!”乐亭一声惨呼,他握着听蝉的手掌一阵嘎嘎作响。好可恶的小鸟。他绝对想不到,这只鹦鹉一扭脑袋,竟然从他的鬓边,撕扯下一缕头发。然后,鹦鹉摆了摆头,那一缕黑发飘飘洒洒的落在了他的脚下。 “轰隆隆,轰隆隆!” 大地开始震颤,大树开始震颤。大地深处,传来一阵一阵奇异的轰鸣,像是有无数的刀枪碰撞,又像是无数的乐器,同时演奏。 笼罩丛林的红光突然间开始自主的旋转,慢慢的,丛林的上空,出现了两团圆圆的红sè圆球,它们缓缓的旋转,像是两轮刚刚破云而出的太阳,看着周围的一切。 “我草,原来是一个破烂的红笼天照!”鹦鹉扑棱棱的飞去,接着,它哼了一声,“小小,八戒,我们走吧!” 乐亭浑身的衣衫,已经汗透。一个是因为这里的湿热,另一个却是因为那个自己根本未曾见过的高手。他转过身,惊天也同时转过身,乐亭这才发现,猴子的脑袋上,汗津津的,感情这个牛逼的猴子也吓坏了。 看来,这个地方比想象中危险的多。那么,宝贝自然稀有的多!乐亭心中想到。他看着惊天,再也不敢小觑这个布丁点的猴子。“猴哥,怎么办?”他问道。 猴子纵起身来,向前而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那只小鸟似乎对自己没什么恶意。既然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乐亭定了定神,紧紧跟在惊天身后。看来,命中注定的发达,怎么样也躲不过去。他安慰自己。 (前几天回家收麦,又碰见了老家电脑坏了,耽搁几天,对不起读者,特此道歉。以后不会了,每rì一更继续。) 第二十回 潜龙勿用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乐亭这一次很随意的跟在惊天的身后。他开始慢慢思索今rì发生的这一切,觉得自己一不小心又进入了一个更大的局。 他从来都很小心,在押宝的路上碰到楚狂人,他能按奈下心中那究极的愤怒,因为他知道自己很弱,如柳树下那些茫然与洪水抗争的蚂蚁。 他一路走来,犯了无数次的错误,本应该对他致命的错误却被看不见的时间悄然抹去,以至于他不但治疗了自己的毒伤,还一步一步的走上了修行之路。然而,这条路越是向前,越令他觉得诡异与不真实。 他不能忘记曾经的那些苦难,他不能忘记曾经有人为了一块馒头几乎杀了他。那个时候,他的命比不上一块几乎发霉的馒头。然而,到了此际,似乎一切都变了,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都在朝着他所不知道,他不能相信的好的地方发展。 他走在陌生的丛林中,丛林中没有路,只有奇怪的干枯的树,新生的树,茂盛的树。有厚厚的树叶在他的脚下,他践踏它们而行,有沙沙的声响。还有其余的声响,他知道,树叶之下还有他看得到或者看不到的生命。 它们或者畏惧他,或者仰视它。就像很多年前,一个小孩子,恼怒的抬头,望着千古不变的苍天。 他提着听蝉。 它既是一把刀,也是它的伙伴。他感受到,密林中,有许多有威胁的生命慢慢的远离了他们。或者因为惊天,或者因为自己。对于看不见的东西,或者就是俗世之人口口相传的运气。 他的心境开朗起来。他不相信这个道宗宗门所在之地的高人们,不知道龙虎山的下面,有这样诡异的地方。他们知道,或者,他们很清楚,这里不但有一只奇怪的巨手,一丛一丛奇怪的树林,并且,他们清楚的知道,这里有一只成了jīng的鹦鹉与一只叫做八戒的猪。当然,他们还知道自己所不知道的那个更强大的存在:牛小小。 他莫名的就想起了在初试的时候那个头上五气连珠的少年。心生向往。什么是天才?那就是天才。 相貌或许平凡,然而,实力强大。令人只能仰望,不能触及。 如果没有匆匆的时间,他依然是很多年前的那个孩子,他不知道自己怎样才能走到这一步。然而,时间过去,他走到了这一步。有痛苦有悲哀,有伤心与欢乐,所以,有了现在的乐亭。 现在的乐亭,心中有一团火!很旺盛的火,虽然乐亭不清楚它什么时候开始在自己的心中燃烧,然而,他清楚,这团火在燃烧,令他的身体之中,有热血在发着只有自己可以听到的响声。他看着听蝉,相信它也感觉得到。 他恐惧于这一切的突如其来。然而随着沙沙的脚步声,渐渐释然。觉得一切本该如此。他看着前方惊天的身影,突然对这个猴子有了浓浓的好奇之心。它从何处来,要到何处去?于是,他也问自己,我从何处来,要到何处去? 肚子咕咕叫着,乐亭苦笑。身体的回答就是这样: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与此同时,他听到惊天一声激动的呼唤,那个金sè的身影雀跃起来,接着,在一团氤氲的红气中,他看到了一片绿sè。 这一片奇异的绿sè,像极了一片绿sè的海洋。而这绿sè的海洋就漂浮在红sè的气中。 “唧唧,嘻嘻!”猴子惊天终于换了自己那种特殊的告白方式,肩膀上扛着一丛黄绿相间的香蕉,对他坐着鬼脸,告诉他自己的得意。乐亭摇了摇头,这厮还是如此,吃香蕉不吐香蕉皮,特别的环保。 随即,乐亭的心中就满是失落。 十万分的失落。因为他发现,眼前的路已经走到头了,红sè的气流中,除了苍翠的一片香蕉林,根本没有自己想象中的石屋石头山洞,既没有看到心中预想的金银珠宝,也没有看到天才地宝。 只有香蕉林。香蕉树上,是或者青sè或者绿sè,或者半黄半青,或者已经完全黄了的香蕉。 乐亭拽下几根香蕉,一边慢慢剥皮,慢慢的品尝,一边一步一步的走着。他就这样走到了香蕉林的边缘。他看到了一处红sè的潭。 红sè的潭中,没有红sè的水,只有缓缓流动的红sè的气流,还有岸边,红sè的裸露的岩石。因为距离如此之近,所以,他清清楚楚的看到,那裸露的红sè岩石,其实并不是一种普通的红。而是深沉的铁锈一般的红sè。 狼牙交错的石头,组成了红sè的潭,红sè的气流将这里淹没。乐亭毫不客气的将手里的香蕉皮扔入如水一般翻滚的红sè气流中。他看到,黄sè的香蕉皮瞬间化为红sè的气流。他咧了咧嘴,厉害啊! 他坐在一块突起的石头上,看着翻滚的红sè气浪,有些不悦。或者宝贝就在里面,然而,自己得不到。 不因为别的,因为他探手伸出手里的听蝉,然而,听蝉的刀刃迅速的变红。有热浪瞬间便到了他的手掌掌心。他赶紧收回了手里的听蝉。差那么一点,他就会永远的失去自己的伙伴了。 却奇怪的没有听到刹那那个老不死的埋怨之声。然而,乐亭再也不敢做无谓的尝试。他看着那翻滚的红sè气浪,想起不久之前,突然在丛林上空出现的两只红笼。有几分不解,又有几分疑惑。 惊天根本没有理他,而是不断的在树与树之间飞纵,极度的洒脱与得意。不论它到那一处,总有或大或小的香蕉落下来,在没有落地之前便落在了它的肩膀上。 乐亭终于失望的站起身。 猴子心目中的宝物,或者就是这些甜丝丝的香蕉。倒是自己多心了。他自嘲一笑,慢慢离开了红sè的诡异的潭。惊天还在大口的吞吃着香蕉。似乎它的胃很大,乐亭已经觉得腹中一阵一阵的发胀,口里微微的发酸,然而,惊天还在大口大口的吞咽。 “猴哥,我们回去吧!”乐亭拍了拍惊天的肩膀,指着它肩上的一丛香蕉,“这些你带上,回去给小桃他们尝尝。”他突然一拍自己的脑门,“我傻了啊,现在的外面,那里有这样的水果。” 于是乎,他也四处摘了几丛,直到悲哀的发现,自己的腰带早已经不见了,手里拿着听蝉,实在拿不多那美味的香蕉。有些悻悻的看了几眼这密密麻麻的香蕉,叹道:“要是再有一只手多好啊!” 一株香蕉树上,金刚鹦鹉圆睁着双眼看着一人一猴,忍不住说了一句:“真的是两个**啊!” 树下,八戒哼唧了两声,似乎是提问。 金刚鹦鹉鄙夷的说道:“妈的,宝贝那么大,就在这俩**的面前,这俩个**竟然只知道摘香蕉,**中的极品啊!” “哼哼!”八戒表示赞同。 “走吧,我们去睡觉。”金刚鹦鹉大声的叹息,“山中无岁月,云雾锁愁年啊!”说完扑棱棱着翅膀而去。而这时候,乐亭与惊天各自已经摘足了香蕉,终于转身向回而去。 随着他们的离开,红sè的水潭中突然咕咕的一阵气泡破裂之声,接着,红sè的气流开始慢慢的涌起,像极了红sè的水波,一波一波,有无数白sè的泡沫缓缓涌出气浪的表面。这咕咕的声音还在不断的继续。有几道白sè的气流飘出了红sè的气浪表面。 于是,紧挨着水潭的几株香蕉树上的香蕉就开始慢慢的变sè,渐渐有淡淡的黄sè透出。水波一般的咕咕声还在响起。然而,在这响声之后,这一处的密林突然动了起来,这些本来静止的香蕉树,仿佛一只一只的长了脚一般,开始自己移动起来。 挂满绿sè香蕉的香蕉树自动的移向水潭,而那些香蕉变黄的香蕉树则紧挨着那些走出来的香蕉树,向密林的zhōng yāng走去。这一刻,树影簌簌,倒不像这里有很多的香蕉树,而是,这里全是一些没有脸面的树人。它们不吭不哈,只是簌簌的移动着。 红光葳蕤,而间或冒起的白气皎洁。像是红sè之中,冒起的一股一股的nǎi油,有白sè的气浪飞出,被水潭边的香蕉树吸收。而后,他们像是商量好的换防。 片刻之后,香蕉树几乎已然全部转换。这时,红浪中的白气消失了。咕咕之声不断,有一个人影慢慢从红sè的气流中升起。这人影缓缓升起,端坐于虚无与真实之间的红sè气浪中,随波起伏。只能看到他的背影,看不到他的脸面。 然而,在红sè的映照下,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的脊背正中,有一团金sè的花,金sè的花开的茂盛,在茂盛的金sè花瓣正中,盘着一条龙。盘着的龙更像是一条金sè的蛇,金sè的蛇头高昂,头顶上,豁然是两只如同连理枝一般的金sè的角。 龙盘于花,不见手足,是为潜龙勿用! 第二十一回 獠牙巨像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乐亭与惊天再度回到了那只巨手的手腕之处。到了此地,乐亭还是有些心悸,他看了一眼两只肩膀全是香蕉的惊天,心道:“猴哥,怎么办啊?” 然而,惊天大大咧咧的走着,每一步,都将自己肩膀上的香蕉晃荡的忽忽悠悠,真是无处不得意啊。 走一步看一步吧。虽然香蕉现在在外面绝对是好价钱,然而,在怎么贵重也比不上自己的xìng命啊。乐亭看着前面的惊天,心中盘算,这家伙身上背的多,实在不行,弟弟就先闪了。虽然有些不道义。然而,心中想着,却一阵一阵的高兴。怪不得世人都喜欢幸灾乐祸,看来,确实有一定的道理。 不过,乐亭失算了。他们踏过一条条满是白蛇的沟壑,到了那只大手那里,这才发现,那群食原蜂早不见了。看来,这群食原蜂厉害是厉害,却没有耐心。他还在担心那个结界,那里想到,惊天轻轻一跳,便跳了过去。 于是,乐亭也轻轻一跳。 “砰”的一声,顿时乐亭的额头上迅速的鼓起了一个包。乐亭大惊失sè的看着面前。眼前空荡荡一无一物,然而,自己额头火辣辣的疼着,他不得不小心翼翼的伸出脑袋。实在腾不开手。 他压抑的发现,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挡住了他的脸。即使额头的肿胀出拼命的鼓胀着,依然突破不了面前的屏障。 惊天停下脚步,有些疑惑的看着乐亭站在身后,恼怒的涨红着脸。它突然就想到了自己的小屁股,嘿嘿一阵发笑。 “猴哥,怎么办?”乐亭求救的问道。他那里知道惊天心中的龌蹉想法。惊天又一跳,跳了过来。这次轮到惊天挠头了。他看着乐亭浑身鼓荡着原力素,然而,寸步难行。惊天挥舞起一窜香蕉,香蕉轻易的穿过看不见的屏障。 猴子一跃,飞了出去。 “我草,只针对我啊!”乐亭心中大骂。就在这个心情不爽的时候,没想到沙沙的声音铺天盖地的传来。乐亭某然回首,悲切的发现,掌纹之中的沟壑中,无数的白蛇昂着头,吐着碧绿的蛇芯,争先恐后的挤出了沟壑。 顿时,乐亭脸sè变绿。 白蛇他不熟悉,然而,他非常熟悉那些绿sè的蛇芯。因为,自己很久之前就见过一次绿sè的蛇芯。 而后,他就变成了黑脸。他黑着脸,看着身后那些蠕蠕而动的白蛇,心中一阵一阵的发冷。等他在抬起头,早已不见了惊天。“草草草,太他妈没义气了!”乐亭面对现实,这才悲哀的发现。 原来,刚才惊天同自己一样,都有幸灾乐祸的想法。“泼猴,老子出去,非剥了你的皮不好!”他大声的咒骂着。 “别骂了,你也不是个好人!”他手中的听蝉一阵震颤。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 “你是那位?”乐亭没好气的问道。其实,他知道对方是哪一位,实在是被别人点穿心机大大的不爽。 “全是地龙!”刹那只看了一眼便惊骇的说道。他白了乐亭一眼,“怪不得你意海震荡,感情是这些地龙受了火力,一个个都要来吞了你啊?”他看着乐亭傻乎乎的表情,有些不耐烦的解释道。 “你没看到那些白蛇身上的角吗?这些白蛇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年的修炼,被那条运通线一直压抑着,此刻,地火倒流,它们一个个兴奋异常,都想吃了你,好飞龙在天啊!”刹那抬头,看了看黑褐sè的天空。 “nǎinǎi的,真是老子不出世,竟然都不知道这世界上竟然出现了这样一个二百五!” “闲话少说,赶紧想办法!”乐亭直接打断他的感慨,“我突然就发现,你怎么能跑出来了?”他戒备的看着刹那,觉得那些地龙都不在有多大的威胁了。要知道,这家伙可曾经在自己面前吹过牛逼,他是上天下地的第一人啊。 “还不是刚才吸收了一点点地火!”刹那突然扭头,笑嘻嘻的看着乐亭,说道:“小子,要不这样,你在给我一点地火尝尝,我马上帮你灭了这群地龙。”他一边嘻嘻笑着,一边不怀好意的舔着自己的嘴唇。 乐亭鄙夷的看了一眼他空荡荡的衣袖。经过了刚才惊天的再一次逃遁,他坚决不相信什么好人。他哼了一声,“你要是灭了那群地龙,地火好说。我不是傻瓜!”他嘿嘿冷笑。心中早已经认定了这个老家伙就是来打秋风的。 “嘶嘶。”“嘶嘶”。他们两人还在谈判,然而,白蛇不管那么多,早已经蜂拥而至。乐亭无奈的退了一步,已经靠着那根竖起的中指站在了一处。他急红眼了,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干脆脸皮一拉,“前辈,你帮我灭了这些地龙,要不,这些香蕉作为定金,如何?” 刹那冷笑一声,遁入听蝉之中。“草草!”乐亭大骂着将手里的香蕉扔下来。他挥舞手里的听蝉,这一刻,手里的听蝉重如泰山。他一下子没有缓过神来,只听“当啷”一声响亮,听蝉从他手里脱落,没入脚下的手掌中。 nǎinǎi的,最关键的时候,听蝉罢工了。 “嘶嘶。”一条白蛇身子一弓,猛地弹起,绿sè的蛇芯对着乐亭的面门袭来。乐亭手印连转,瞬间土属xìng的原力素在他的面前形成一个小球。黑sè的雾落在他脸上的小球上,那小球艳丽的黄sè渐渐暗淡下来。 他慌忙的散了手印,这才狼狈的出了一口气。然而,嘶嘶之声不断的响起。瞬间的功夫,十几条白蛇弹起,白sè的肉角诡异的抖动着,绿sè的蛇芯吞吐着,黑雾如一团黑云飘来。乐亭手忙脚乱的捏印。 平常不努力,遇事徒伤悲啊!他悲哀的想着。眼光扫过听蝉,那只罢工的家伙那里有什么同情心,像是一团死铁一般,动也不动。 也就几个呼吸间,乐亭已经汗流浃背。他悲哀的想到,完了,为了几根香蕉就要命丧在这群地龙口中。正在他惶惶不可终rì的时候。他的手臂上,突然白光一闪。一道白光飞出体外。 白光横扫。顿时咔嚓咔嚓的骨折声不断响起。乐亭惊喜的发现,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一条白sè的巨蟒。这巨蟒昂首挺胸,一双大眼不屑的看着面前的这群地龙,一转身,张口喷出一个蓝sè的圆罩,将乐亭罩在罩子中。 乐亭惊喜的举起自己的拳头,大喜过望的说道:“哈哈,我的命就是好!” “嘿嘿!”他还在兴奋中,就见罩子中多出了刹那的身影。刹那冷冷一笑,直接泼了他一盆洗脚水。 “你以为你身上这只有半条命的嗜蛇能干什么。要知道,你的这条嗜蛇本来就是一条雌蛇,如果是它全盛时期,这些地龙无疑是它的补品,但是现在就不一样了。雌xìng的嗜蛇的长处是吞噬,然而,没有雄蛇的獠牙巨像,只吞不出,如果我所料不差,只怕再有一波地龙,你的这条灵身就永远再见了。” “打住!”乐亭怒道,“你不要以为你幸灾乐祸我就害怕,你信不信我……”乐亭后面的话再也没有说出来。透过蓝sè的罩子,他清晰的看到,白sè巨蟒一口吞掉了面前的地龙,身躯变得更加雄伟,可是,那种不屑的昂扬目光却黯淡下来,代之的,倒是一种痛苦。 乐亭的脸sè大变,但是,他并没有回头求助刹那。眉头一横,双手捏印。刹那冷眼看着他。 乐亭的手印变化很缓慢。这是他的硬伤。然而,看到那条白蛇的痛苦,他心中一阵神伤。在这一刻,他突然放弃了心中一直的忐忑。容膝之地,可容天下。让而,天下偌大,那一处可容人心! 原始手印施展完毕,他左手手掌一竖,而后,缓缓将拇指扣于掌心。正是夕暮雪留下的功法。 此功法有一个名字,叫做金刚! 四指指天,名曰不低头。 没有了听蝉,他施展不出那可以放大原力素接近灭道的大招。所以,此刻他只有将心一横,使出金刚的第一式不低头。因为,他的心中明白,白sè的嗜蛇坚持不了多久,不自主间,想起了柳树中飘荡的一句话语。 第一式,法藏不低头! 功法的字迹若星辰在他的眼中一一闪过。凡事皆低头,对天不低头。是为法藏不低头。以我重楼,倒卷血肉。于是,乐亭的身躯突然冒起了黄sè的光芒,这一次,不比前面,黄sè的土属xìng原力素并不是由外而内,而是由内而外。 法藏不低头的第一步,本就凶险异常。这也是乐亭忐忑不安的原因。因为,要练就这金刚的第一步,就是要斩断身体之内本存的原力素。肉身重塑。这一次的风险已经超越了前几次的坠境。 因为,斩断原力素之后的肉身,已经无境可坠。 “嘶。”蓝sè光罩外的嗜蛇,艰难的挺起自己的身躯,悲鸣一声。巨大的白sè蟒身上,已经给白sè肉角挤满。 月轻柔的脸sè一变。她的额头上,有一条银蛇微微舞动,激荡起她刚刚长出的黑发。似乎要飞向九天。 “师妹,怎么了?”阿九也从入定中惊醒,她感觉到了一股超绝的力量。这力量不可见,然而,这力量超越了时空与世间的法则,令她们修行的树巢一阵一阵的地动山摇。她睁大了双眼,第一次看到了月轻柔的灵身。 只能感叹:好宏伟的灵身!她知道这种灵身,心中叹道:“獠牙巨像!” 第一章 泉州少年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骄阳似火,烈烈的热气令空气也变得模糊可见,形成一圈一圈的波纹,若有若无的飘荡在空中。 宽阔的官道上,偶尔有几匹马载着人懒洋洋的跑过,无力的马蹄溅起一股股尘浪,随即,慢慢湮灭在燥热的空气中。官道两边,开着几家茶寮,但是,大多数已经关门。这样热的天气,大部分的人都选择了午休,用以度过这难挨的热浪。 官道上走来了一位赤着双臂的少年。少年脸sè紫黑,嘴唇呈现干涩的紫sè。长长的黑发杂乱的散在双肩上,头上,绿sè的发带随着他的走动微微抖动。少年长得普普通通,赤着的双臂,肌肉喷张,看上去很有力气的样子。 少年皱着眉头,缓缓行走。脚上的草鞋踩在满是尘土的路面上,留下一行足迹。这样的中午,竟然没有一丝风,路边的大树上,知了在拼命的叫着,对这炎热充满意见。他穿着短襟,腰上系着一条黑sè的布带,前面,黑sè的腰带上系着一个圆滚滚的包裹,后面,插着一柄柴刀。 柴刀斜斜的插在后腰腰带上,尖端的小弯钩明亮,小弯钩的下面,黑漆漆一片,竟然是一把钝刀。 少年走的很慢,很有节奏。几乎踏着道路两旁的蝉鸣,一步一步。一步起,蝉鸣响,一步落,蝉鸣止。 知了知了!道路两旁的树木之上,蝉鸣很有默契,一面蝉鸣响起,一面蝉鸣落幕。 究竟是树上的蝉鸣知道什么,还是,少年知道什么? 少年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顶轿子。自然,有轿子便会有人,四个大汉抬着那顶黑sè的轿子缓缓前行,竟然也是踏着蝉鸣,缓缓的跟在少年的身后。黑sè的轿子,行走在热浪滔滔的官道中,四个大汉的脸上,竟然没有丝毫的汗水。 少年停下了脚步,侧着身子站在道旁。他感觉到了身后传来的异样,想了想,还是让开了道路。 四个大汉抬着轿子缓缓从他面前走过,没有人回头看他一眼,仿佛,官道上,没有这个人一般。少年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他缓缓跟在黑sè的轿子后面,走进了泉州城。 天下第一泉,泉水流潺潺,澈若冰心漏,清如绢丝语。泉州,正是大汉王朝与楚国的交界,因为本身是天下第一泉的产地,所以,每一年,都有官差来自遥远的京都,来给皇室贵族运送这甘冽的泉水。 黑sè的轿子走上了正街,少年却靠着城墙的小巷走去。 黑sè的轿子轿帘揭开,探出一张如花的容颜,向后望了一眼,正是少年离去的方向。街道上空无一人。 “师父觉得那个少年不是普通人?”少女缓缓放下手里的黑sè帘子,扭头问道。轿子中,还坐着一位枯瘦的老者,老者灰白的长发随意的搭在肩膀上,眼窝深陷,脸上的皮肤,一个皱褶摞着一个皱褶,颧骨高高的突起,似乎随时都会撑破那些满是皱褶的老皮。在这炎热的夏季,他全身竟然裹着厚厚的裘袍,整个身体还在瑟瑟的发抖。 “天下之大,多的是能人异士。”老者没有睁眼,有些无力的说道,“那少年步伐稳定,一步一步,仿似重锤锤地,如果不是练就一身阳刚的功夫,必然,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 “我们要找的人怎么会是一个少年?”少女有些讶异的问道。 老者笑了。“我们要找的是泉州最有气力的人,至于是不是那位少年,我也不清楚。”他顿了一顿,咳嗽了一声,“你五师叔既然推荐了合适的人选,到了他那里,自然就会有结果。至于是不是他,无所谓了。” “可是,师父,为何刚才,你不停下轿子问问?”少女继续追问。 “难道你忘了,我病了!”老者有气无力的回答,“我希望安全一点,再说,我也没有把握,要找的就是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四位轿夫的步伐很稳定,走在街上。因为天气的炎热,街道上只有这四个粗壮的大汉同这顶黑sè的轿子,看着有些怪异。幸而,根本没有人注意他们。 和平的季节,连城门口也没有士兵,城墙上站着几位,风帽下,那一张张被热风吹的紫黑的脸庞有些无奈有些jǐng惕的注视着城里城外,看到有些怪异的桥子,却没有一个人吭声。因为,那顶黑sè轿子的后面,黑布的zhōng yāng,独独一团白sè,白sè之中,画着一枚羽毛,一枚黄sè的羽毛。 至于那个少年,此刻,正走在顺城小巷中。城墙上的士兵大部分都认识他,更是懒得盘问。 他叫乐亭,这个城里面力气最大的人。可惜,是个孤儿!不过,这并不是士兵懒得盘问他的原因,这个少年,在三年前楚汉的一次大战中,救回了现在的泉州总兵,淳于大人!所以,大部分的士兵都认识他,看着他走在城墙的yīn影中,有人已经开始猜测,不知道那里的山贼又遭殃了。 少年隔半个月都会出一趟城。然后,就会回到总兵府,住一段时间,接着,又会出去,几乎没有人知道他干什么。但是,总在少年回来不久,总兵府的门口就会贴出告示,说明某某祸害百姓,于近rì伏诛等等冠冕堂皇的话。 新来的士兵,可能不太认识这个少年,然而,他们必然认识那柄钝刀。黑sè的钝刀,就是这个少年的标志。而对于新兵,他们可以不知道少年何人,然而,必须清楚:带着黑sè柴刀的人,是总兵府的人。 自从乐亭救回将军他便一直带着这柄柴刀。所有人都猜想,这刀是淳于将军赠给他的,因为,他已经在将军府住了三年。猜测归猜测,但是,没有人知道答案? 乐亭在顺城小巷里走着,有人午休起来,卷着门帘,看到他,善意的一笑,“回来了!”他回礼,点头。继续慢吞吞的走路。随着树木的减少,蝉鸣渐渐稀少,可是,少年的脚依旧踏着节奏,慢慢而行。 在泉州住了三年,每一次出去回来,他都走相同的路线。这条巷子中所有的餐馆他都吃过,所有的商铺他都逛过,上一个半月,他还找过一位歇业的书铺老板,想将对方的书铺盘下来。 他停下了脚步,看着面前这个依旧关着门的书铺:《半月闲话》,这名字每次看都有意思,他下意识的扫过两边的对联,字迹歪歪扭扭,没有任何的变化,正是书铺老板老夏的杰作,“藏诗藏词藏天下文章,论人论事论半月闲话!”依旧狗屁不通,但是,依旧令他心中欢喜。 “老夏!”乐亭喊了一声。他的声音不大,也不粗壮,到有些怯怯的。 没有动静,他又喊了一声。门没有开,而是一边的窗子给粗鲁的推开了,“谁人扰我清梦?”文绉绉的声音传来,窗户里,伸出一个帽子歪斜,睡眼朦胧的脑袋。黑sè的胡须乱糟糟的,一只手还在揉着眼睛,丝毫不在乎手指上黄黄的眼屎。 他看清了眼前的少年,无奈的脸上堆起了笑容,嘿嘿道:“乐小哥,早啊!” 乐亭笑了笑,读书人都这么慵懒吗?现在都已经到了晌午,他看了看天,才问道:“老夏,什么时候交接啊!” “交接,交什么接?”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故作恍然大悟,“奥,差点忘了,总兵府的管家取消了你的预定,说是你不要书铺了!”老夏就这样,将脑袋伸出窗户,压根没有开门的意思,继续说道。 “我解释过了,定金不退的,谢谢了乐小哥,五两银子,又够我一阵酒钱了,你要接铺子,重新付定金吧。”老夏一脸的高兴,没有丝毫的做作。 乐亭一愣,想不到为什么总兵府竟然插了一脚,害自己白白损失了五两银子。他苦笑了一声,“老夏,睡吧,耽搁你了!”就要离去。 “乐小哥,不杀一盘!”老夏扶着窗棂,问道。 “杀什么,算了,我去一趟总兵府!”乐亭知道,老夏的棋瘾犯了,不过,他白白损失了五两银子,他必须讨回来。五两啊?都够给自己讨个小媳妇了。他匆匆而去,老夏趴着窗户,摇了摇头,这小子,真是爱钱的要命。 穿过几条小巷,远远就看到了总兵府。乐亭一绕身,贴着院墙走过去,从后门径直进入。碰到熟识的士兵,长官,丫鬟,管家,一个一个的打着招呼。而后,就被管家堵在后花园。 “我要见总兵!”乐亭说道。 “总兵正在接待来客,你不能去!”一老一少互相僵持着,互相打量着对方。少的唇角,已经有了淡淡的胡须,紫黑的脸庞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洗了。老的,双眼有神,一张国字脸上,五柳长须被老手不住的抚摸,带着几分得意,几分自恋。 “铁叔,你退了我的铺子?” “是啊!”老者大大方方的承认,“不过,别跟我提钱,提钱太俗了!”老者知道他想说什么,直接关门。 “那我就白白的损失啊!”乐亭说道。 “你就不能当给老头子我买了一些点心!”铁叔说道。“再说,是总兵吩咐下来的,我能不干吗?” “那我当给你买了一两银子的点心,行不,找给我四两!”乐亭说道“要知道,一两银子买的点心够你吃一个月了!”他不依不饶。他与铁叔相识也不短了,每一次有事情,他总会搬出总兵的名号,他心中不信。 铁叔老脸通红,怒道:“你这三年不知道得了多少的花红,你攒那么多的钱不怕生虫啊,给老头买个点心,还要找钱?” “得,要不这样,把你女儿给我当媳妇,我把我的钱全给你!”乐亭退了一步,铁叔的大手拍来,没有打到。他突然的脸就红了,因为,从后花园的角门,走进来一位穿着绿裙的少女,那少女身体干瘦,脸sè煞白,两只眼睛周围,是浓浓的黑sè眼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涂了厚实的眼影。她手里拿着一只绿sè的手绢,在夏rì的热浪中,弱不禁风的走来。 “兰妹妹!”乐亭打了个招呼。这个姑娘,正是铁叔的独女,铁若兰。没想到,一个玩笑开的,主角就来了。 第二回 人生总有离别时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少女看到乐亭,煞白的脸上微微有了一丝血sè,她淡淡一笑,“乐哥哥回来了!”行了一礼。乐亭赶紧过去扶起她,他早已经习惯了小姑娘的容貌,看着她有些蹒跚的行走,有些不舍的问道,“这么热的天,又去看鱼了!” 铁若兰点了点头,铁叔看到这一幕,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向前堂。对于自己的这个女儿,他无奈的很,天生就是这样病怏怏的,也不知道,能不能过了今年。 “万哥哥想娶我吗?”铁若兰抬起头,一双眼睛明亮的看着乐亭,浓黑的熊猫眼更加的突出。乐亭大是窘迫,三年前他便认识了这位病怏怏的小姑娘,两人一起玩耍了好长的时间,只是,随着年龄的一点点增长,两人慢慢疏远起来。 他笑了笑,说道:“我是愿意的,不过,你爹却一直揍我!” 铁若兰格格的笑了。乐亭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在怀里摸索了一会,这才摸出一个红彤彤的果子,他递给铁若兰,说道:“妹妹,送你一个吃货,这东西少见的很!”铁若兰接过果子,触手之间,那果子竟然还有些微的体温。 这果子红彤彤的,既不像苹果,也不像橘子。铁若兰竟然没有见过这种东西,小花园中,如今,只有两人。铁若兰细声问道:“这果子稀少的很啊!” “那有什么?”乐亭说道,“这次办事,看见这个东西,顺带拿的,没有花钱!”他顿了顿,“这天气热的很,是不是果子都变热了。 铁若兰摇摇头,“乐哥哥对我真好!”感激的说道。 “那是,我只有你一个妹妹!”乐亭说道这里,心中微微一疼,“要不,兰妹妹,我送你回去吧!” 乐亭将铁心兰送回她住的地方,自己心绪突然有些烦乱,走过侧门,慢慢出了后院,到了前厅。只见,前面的院子中,停着一顶黑sè的轿子,轿子的旁边,站着四位大汉。总兵接见的客人,竟然是他们。这些人他一眼认出,正是街头遇到的那几位。 他转了个身,就要回后院。“乐亭,将军要见你!”铁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两人走进正堂,乐亭偷眼一看,一边的主座上,坐着一位干瘦的老者,这老者,在这样炎热的季节,竟然拥着一身裘袍,下首,坐着一位姑娘。乐亭没敢细看,行了一礼,道:“乐亭拜见总兵!” “那件事情,怎么样了?”淳于总兵满脸chūn风的坐在座位上,笑着问道。 乐亭从腰带上解下那个圆圆的包裹,铁叔接过来,慢慢打开。包裹内,裹着一只银光闪闪的铁球,不过,随着包裹的打开,铁球突然破开。“砰”的一声,一半铁球砸在地面上,直接砸破青砖,露出底下黑sè的泥土。 乐亭侧身站在一边,并没有说话。 “好沉的铁球!”首座的老者却说话了,他的虽然声音无力,但是他的整个人突然坐了起来,双眼jīng光闪烁,jīng神抖擞,好像换了一个人一般。 淳于哈哈的笑了,一指老者说道:“乐亭,这位是我的师哥,赫连不二!”乐亭上前,行了一礼,“见过前辈!” 老者摆了摆手,“听我五师弟说,你很有力气?” 乐亭愣了一下,看到门口的石狮子,走出厅堂,来到石狮子面前,一伸手,抓起了一只,再一伸手,抓起另外一只,也不见吐气开声,双臂一震,将两只石狮子举过头顶,面不红,气不喘的说道:“乡下人,也只有一点点气力!” 老者大惊,一旁的女子也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惊叹道:“原来世间真有这等力拔山的英雄。”望向乐亭的眼光顿时都变了。乐亭举着石狮子走了一圈,这才将狮子放回原地,接着,走回大厅,站在侧旁。 “乐亭,你不是一直想要进入道门吗?眼前,就是一个机会!”淳于总兵笑着说道。“我师哥出身道门,这次做一件事情,需要你的协助。”说着,不断的对着乐亭眨眼。乐亭看在眼里心里却道,就因为这人,害我损失了五两银子。 “如果此事办妥,我可以保证,你今年稳稳进入道宗!”那个女子突然插口道,她的声音脆生生的,十分动听。 乐亭站在那里,过了半晌,才问道:“这次,能给我什么价钱?”他抬起头,双眼盯着坐在首座的那位老者,摆出讨价还价的表情。右手的手指已经不可控制的自己弹动起来。淳于在一旁暗想:还没什么眉目,就开始算账了。 老者突然呵呵笑了,“难道进入道宗的条件还不优厚?要知道,大汉王朝道教独大,天下之间,不下五万座道观,进入道宗,只要努力上进,只怕最差的,放到外面的道观,也是观主之类的地位,受尽万民的敬仰。” 淳于将军没有说话。乐亭却笑了,露出与他那张黑脸完全不同的白牙。“我是乡野之人,做好千般的事情,也不过求一温饱,求一个未来讨媳妇的本钱。”他顿了顿,说道:“还是银钱来的实惠!” 一旁坐着的女子,脸sè大变。想不到眼前这位如此有力的少年,竟然如此市侩,心中微微有些失望。只听老者说道:“五百两,如何?” “六百两!”乐亭不假思索的说道。 “成交,六百两黄金,只要到了京城,马上给付!”老者爽快的说道。乐亭愕然,对方竟然再也没有还价,令他有些措手不及。他抬头看了一眼淳于将军,淳于的嘴边,挂着一丝jiān笑。这个傻小子,以为我师哥是我这个边境的将军,穷的没有裤子的人啊。他心中叹息着,“亏了,亏了啊!” “还有,我需要道宗一颗灵药,叫做至阳金丹!”乐亭的脑子马上反应过来,他开口说道。 老者一愣,铁叔满脸感激,淳于闭目微笑。女子脸sè铁青。 乐亭脸上堆着笑容,面不改sè的看着老者,一副不成交马上散伙的意思。。“好吧!”老者再度变得虚弱起来,有气无力的拥了拥裹着自己的裘袍,答应下来。 “师父!”女子在一旁制止。老者挥了挥手,“给他吧!”女子气呼呼的瞪了万将一眼,这才从腰间取下一个紫sè的烫金葫芦,从里面小心翼翼的倒出一粒丹药,那粒丹药一倒出来,整个厅堂全部笼罩在一股浓郁的药香之中。 铁叔的腿肚子都在抖动不已。这就是可以医治铁心兰的丹药啊!他看着那位姑娘带着鄙夷的眼神,将丹药递给乐亭,一回头,看到乐亭对着他眨了眨眼,心中明了,控制不住的一阵兴奋,差一点当场怪叫出来。 “明rì清晨,东门!”老者说道,“我们等你!”乐亭退了出来。紧跟着,铁叔也退了出来,他直接将至阳金丹递给铁叔,说道,“看来,我终归娶不了兰妹妹了!” 铁叔一愣,就听他继续说道:“这枚丹药如果真的可以治好兰妹妹的病,我希望铁叔不要管兰儿,让她自己给自己找一个喜欢的人吧,她前半生,太苦了!”铁叔的身躯一阵抖动,乐亭这话,说到了自己的心坎里。 “你放心。”铁叔说道,“不过,你如果愿意,倒可以真的将兰儿许配给你!”他转过身,不知何时,乐亭已经走了。当然,乐亭也没听到这段话语。 入夜,总兵府的后院中,淳于将军的卧室,灯火通明。桌子上,摆满一桌的菜肴,摆着一壶酒,一个酒盅。淳于将军与乐亭对坐。 “酒是不会让你喝的!”淳于将军笑道,“因为,我不想可怕的事情再次出现!”万将不尴不尬的笑了笑,算是回答。他看着淳于将军夹了一筷子的菜,自己却没有动手,而是问道:“到现在,我的花红,已经累计三千多两了!” “我以为你不会提这事情,还是老铁说得对,你这人,太俗,太俗!”淳于将军一边吃着菜,一边吱溜一声,喝了一杯酒。然后,不满的看着他,用筷子敲了敲桌子,“你怎么一点眼sè也没有啊?” 他无奈的从旁边的书桌上,拿来一张纸,隔着桌子推过来。乐亭一看,是三千五百两的银票。他顿时欢喜起来,赶忙起身给淳于将军的杯中斟满了酒。 淳于将军一边吃菜,一边摇头。“俗,不是一般的俗!”他笑的很开心,“不过,我很喜欢!” 两个人吃着菜,乐亭不失时机的不断的添着酒。慢慢的,淳于的脸上,冒出了细微的汗珠,脸颊开始发红,眼睛也变得明亮起来。 “你走了,我就看不见你了!”酒足饭饱,两人对坐在残羹剩饭满布的桌边,淳于开口说道。 “我有些担心!”淳于继续说道。 “将军不必担心!”乐亭看着脸sè绯红,唇边全是青sè胡茬的淳于,第一次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很可爱。自从那一rì,他将他从死人堆里背出来,他便再也没有感觉过此人的威严,但是,今rì,隔着桌子,他突然感觉到了对方的严肃,与那股不怒而威的将军气概。他笑了,“那里水土不养人,那里世道不艰辛。” “那里的天,是不一样的天!” “乐亭,一直都是乐亭!” 夜幕沉沉,没有注意到,总兵府中,淳于与乐亭的一席对话。不知道,这样的夜里,是一次满是伤痛的离别,还是? 第三回 初见大印师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乐亭站在泉州的东门口。回头望去。太阳还没有出来,然而,巍巍的泉州已经笼罩在天光下面,有几道炊烟袅袅升起,慢慢的与天上的白云合在一处,分不清那里是云,那里是烟。 马车的车轮压过坚实的地面,发出单调的声音。他转过身,跟在十几位大汉的后面。大汉簇拥的中间,有三辆黑sè的马车。天刚亮,这三辆马车便驶出了泉州,前面,有四十几位穿着银sè铠甲的军士开路,中间,有二十名弓手,接着,才是马车。 马车的周围,全是这些身穿青sè长衫的大汉,万将跟在后面,而他的后面,还有一百人组成的骑兵,保持着不远的距离。 乐亭跟着最后的一辆马车,缓缓行走。不是他一个人独行,还有四位身材魁梧的中年妇女跟着马车,最奇怪的还是,最后这辆马车,左右竟然各有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女,穿着普通的衣服,跟着马车。最前面的马车里,没有人,然而,车轮粼粼而过,地上留下淡淡印痕。 老者没有说,乐亭没有问。乐亭背着自己的包袱,后腰插着柴刀,跟着队伍,慢慢前行。据说,泉州是距离京城最远的边境,这样走下去,也不知道要走多长的时间。不过,想到那些黄澄澄的黄金,他还是满脸笑容,任劳任怨。 马车里,老者一直闭目养神,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少女面对着老者坐着,有些心不在焉。走一走,她就掀起马车车窗的帘子,看一眼,那个肤sè紫黑的少年。那个家伙,脸上带着笑,竟然与那几位妇女闲聊起来。 倒是会享受的很。少女嘿嘿冷笑。 马车走走停停,一个月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他们从泉州出发,一路向北,据说,上京是北方最繁华的都市。乐亭充满向往。 不过,他有些厌倦眼前这种遥遥无期的安静。一月时间,风平浪静,没有任何的事情发生。他尝试过几次,与那两位长得差不多的少女沟通,但是,除了一鼻子的灰和两双冷冰冰的眼睛,根本没人理他。 看来,京城里的丫鬟都不是正常人啊。 不过,乐亭也感到了一些变化,就是,队伍的周围,竟然出现了一些道士。他心中有些好奇,这马车里装着什么,道宗的人都出现了!那更好,自己什么也不做,白的六百两黄金,几次在路上,他想到美事,旁若无人的得意大笑。 又是半月时间过去,周围,隐隐约约的道士更多了。不过,这些道士似乎很有趣,像是捉迷藏一般,只藏在周围的暗处,默默注视着马车,没有一个人上前。这一行,变得越来越神秘。 这一rì,道路突然艰险起来。乐亭心道:终于来到五行山了。他在泉州生活了三年时间,对于泉州与上京之间的这座大山,道听途说了不少传奇。如今身临其境,少不了欣赏一番。他跟在八名青衣大汉的身后,明显的感觉到,青衣大汉全都jǐng惕起来,一位位身上冒出逼人的jīng气,竟然个个都是高手。 官道经过一个峡谷,近山者得风,这话一点都不假。一来到这个地方,便有习习的凉风吹来,一阵惬意的凉爽。不过,乐亭却看到了紧张,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刻意掩盖着已经浮现于脸庞的紧张。 幽幽的峡谷,阳光照shè不到,两边竖立壁刃般的岩石,略隐略现的青苔,带着森森寒意。如果要伏击,这里,确实是最好的地方。 八位大汉,更加紧张,乐亭看在眼里,鄙夷的一笑。众人虽然武功都在乐亭之上,然而,面对这种阵仗,经验明显的不足。他洒然的跟在他们的后面,并没有刻意戒备什么。一众人马,在枯燥的马蹄声中,走进了峡谷。乐亭看了一眼,旁边的一块大石上,刻着三个红字,虎跃涧。 到了这里,路径更显狭窄,有一道溪流,贴着一边的岩石缓缓流动,看着泉水清冽,却没有一个人离开队伍,去那里清凉一下。这幽深的峡谷,静的只能听到得得的马蹄声与车轮碾过石头路面的声音。 车队转了一个弯,便有潺潺的水声传来。众人心中一阵放松。乐亭反手摸向了柴刀。他凭着直觉,大喊了一声:“小心!”几个车夫,包括那几位青衣大汉都有些诧异的回头看了他一眼。 没有异常的情况!乐亭却紧张起来,说不出那里不对劲,正因为如此,反而觉得所有的地方都不太对劲。 与此同时,黑sè的马车里,也传来赫连不二的声音,“大家戒备!”这时,一边的峡谷上,飞起了一道红sè的响箭。众人的脚下,大地一阵震颤!接着,峡谷两边,都传来一阵阵奇异的嘶吼,地面的震颤不住的加剧。 “快走!”乐亭大声喝道。他快步奔向前方,暗暗叫苦,原来,这一截的道路狭窄异常,根本走不快。 地面的震颤越来越大,有些细小的石子已经开始抖动。峡谷的一前一后,升起两股腾腾的烟柱,来势汹汹,根本不知道,烟尘中,到底有什么东西。 “围!”一个大汉喝道。八名大汉分作两组,围住了两辆马车。一众的弓手则护住了另一辆马车。前方,后方,同时传来十几声凄厉的惨叫声。惨叫凄凄,也不知是敌人还是自己人发出的,令人惊心。 乐亭奔回了队尾,他苦笑一声,黄金不好挣啊!看着眼前腾起的烟尘,手里的柴刀插回了腰间。双手互相握着,咯嘣咯嘣一阵响,接着,他放开了手掌,烟尘中,一头黑sè的羚牛冲了出来,接着,第二头,第三头,它们赤着双目,发力怒奔而来。 一个骑兵连人带马给羚牛撞起,很沉闷的一声,骑兵和马撞击在旁边的岩石上,顿时,岩石血红一片,那个骑兵连声音都没发出,就成了岩石上面的一堆肉泥,兀自孤独的一点一点的滴落。腾腾烟尘如同突然出现的一道龙卷风,上着天,下挨地,带着奔雷一般的声音,飞速的卷了过来。到了近前,那些发疯一般的羚牛竖着头顶弯曲的大犄角,穿破烟尘,横冲而出。 狭窄的峡谷,如流水一般的牛群,带着野xìng,带着疯狂,以激流奔海之势,眼看着,马上就要将这里淹没。 “刀!”一个大汉再喝一声,顿时,八位大汉合在一起,成了一个三角的队形,紧紧盯着飞奔而来的牛群。同时,后面的骑兵也三三合围,形成不同的三角形,与冲来的牛群短兵相接。 乐亭终于看清楚,原来,每只羚牛的尾巴上,都挂着一个火葫芦,一时间,硫磺味,烧焦的肉味,毛发燃烧的味道,充斥峡谷。他心中感到一阵寒冷。 羚牛本来是山野之中的庞然大物,这东西皮糙肉厚,一般的刀枪根本砍不透,可是,这东西野xìng难驯,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竟然能一下找到如此多的羚牛,组成了这样一个火牛冲击! 平原上,这些羚牛都不好对付,更不要说在这样狭窄的峡谷里。转眼间,有六七只羚牛已经冲过骑兵,对着马车疯狂而来。看来,埋伏的人计算细致,狭路火牛,分明将他们已经置于死地。 乐亭首当其冲,他双脚用力,牢牢站在地上,看着第一只羚牛飞奔而来,闪电般的伸出双手,一把抓住了两根弯曲的牛角。 大喝一声,将庞大的牛身直接抡起,狠狠的砸向后面奔来的牛群,还是有几只羚牛从他身边奔过,身后,青衣大汉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柄一柄的长刀,长刀挥过,乐亭的脚下,躺倒一堆牛尸。 “呼”的一声,他们头顶,响起一阵粗壮的破风声音。乐亭抬头,几根粗大的滚木顺着山势呼啸而下,对着的,正是三辆马车。 真是屋漏偏逢暴雨。他们,分明进入了一个巨大的陷阱。而此刻,竟然看不到布置陷阱的神秘人物,那些一直跟着马队的道士,也不见了踪迹。一切,显得更加诡异。 不过,乐亭顾不了这些,他首先要面对的,是必须活下来。盏茶的时间,前面的百位骑兵已经不到二十,羚牛缓缓源源不断的冲来,乐亭站在山路上,两只手毫不停歇,不断有羚牛被他抛起,然后,后面,不断有更多的牛奔来。 疯狂的羚牛,瞪着铜铃一般的赤红双眼,怒视着眼前的一切人,一切物,弯曲的牛角,黑乎乎的指向前方,用最野蛮,最无理的方式,肆虐众人。它们的屁股火辣辣的疼痛,它们想要找到疼痛,扑灭疼痛。然而,根本追逐不到。它们只有奋进,不断的奋进,以为这样才能减轻它们的痛楚。 这些羚牛,个个成年,虽然自己力气大,可是,羚牛千斤的体重,一波一波,他也受不了。就听耳边一声惨叫,匆匆回头,却是一位妇女被羚牛的角穿过胸口,她的口中喷着鲜血,犹未死去,不住惨叫。 仅剩的士兵,有的已经无力反抗,在这怒海一般的牛群中,他们的武器是如此的无力。一位骑兵跃马而起,挥起手里长长的马刀,向一头羚牛的脖颈狠狠斩落,刀刃崩裂,羚牛头一低,将他连马带人高高撞起,羚牛怒吼着摆动头颅,马的腹腔,冒出血箭,内脏哗啦啦落了一地。。 骑兵从马背跃下,他还来不及庆幸,整个人已经飞了起来,他双眼有些迷离的看着自己腾空而起,看着自己的胸口不断冒出鲜血,闻到了焦臭,看到了黑棕sè的牛毛。他突然想到,这些牛毛,其实很温暖。他手里的马刀终于掉落,他伸出手,想要抚摸牛毛,然而,却没能抚摸到,他的身体,擦着峡谷边的石壁,瞬间支离破碎,那只断手掉落地面,给后来的牛群踏成肉泥。 滚木终于落下,带着黑sè的yīn影,挟持着呼啸的风。 马车旁,不知何时,多了十几位道士,只见那些道士纷纷发力出声,对着半空伸出双手。飞速而下的滚木给看不见的力量阻挡,带着一声一声的呼啸,从他们头顶飞过,滚落一边。 然而,陆续不断的滚木继续滚落,不计其数的羚牛继续冲来。又是十几声惨叫响起,原来,队伍前面,同样也有羚牛奔来。前面的弓手惨了,对付人,弓箭还可以,可是,对付羚牛,他们的羽箭只当是一只只的蚊子,须臾之间,惨叫声声,许多人给挂在牛角上,惨叫着,看着它们冲破了防线,羚牛飞速,眼看逼近了第一辆马车。擂木与疯牛,将马队已经陷入必死之地。 乐亭怒吼连连,他已经不知道甩出去多少头羚牛,可是,看着势如奔雷的牛群仍旧源源不断,心惊胆寒。他不由得想起了与淳于将军遇到的那一天。噩梦般的一天。 世间最残酷的事情,莫过于战争。因为,战争中,人命没有任何的价值,战争中,会发生任何你想象不到的事情,瞬间生死,难以预料。 “乐亭,过来!”那声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乐亭朝后飞掠,牛群冲来,与八位大汉相接,鲜血飞溅,牛肉横飞。他扫视一眼,只见皮坚肉厚的羚牛,竟然被青衣大汉阻了一阻,那几位大汉,出手间,原力素迸发,竟然都是高手。 不知何时,最后一辆马车已经打开,老者拥着裘袍坐在那里,他的身后,少女惊恐的看着这一幕。乐亭一身是血,马车外面,血肉横飞,场中,不断响起愤怒的牛吼,夹杂着人类临死的哀呼,她顿时浑身无力。 “你待在我身边”!老者说道,他突然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然后,双手一拍,拍在了黑sè的马车底板上。 “呼呼”两声,从黑sè的马车中,突然飞出了两股白sè的气浪,这气浪穿过自己人,这才慢慢成形,竟然化作了两只足足有两丈大小的白sè巨拳。 只有亲眼所见,才能看到这巨拳之巨大与壮观,之前,鏖战的士兵只感觉到身后起了一股风,轻柔无比的风,瞬间便狂暴起来,风中,化出一只巨拳。 仿佛,这只巨拳乃是隐藏在空气中的无名大神,不堪眼前这一场鲜血淋漓的战斗,于虚空中出手。透明而又巨大的拳头出现,于是,风停了。 没有呼啸,而是带着不屑与无尽的轻视。巨拳与两边的山壁碰撞,空气呼啸做声,“碰碰碰碰。”一时之间,官道两边,不知道响起了多少声沉闷的撞击声,那些庞大的羚牛在这烟霞一般的拳头下,四分五裂,化作一团团血肉,飞溅在刚刚留下深深拳痕的青sè的石面上、地面上。 一拳之威,可以开山裂地!这就是玄鉴境界,原力素全发的威力!一些士兵痴呆的站在马背上,带着敬畏,带着恐惧的看着巨大的拳头,将眼前的一切灭杀。修行者与普通人的战斗,根本难以想象,也不敢想象。 拳头如巨石般从狭窄的峡谷碾压而过,只留下深深的拳印和一地的血泥。终于,有些士兵情不自禁的欢呼起来。他们更加奋勇,努力的剿灭着身边的羚牛。 一丝微微的破风声传来。乐亭一把抽出后腰的柴刀,大喝一声,对着面前砍去。 他什么也没看到,但是,那一场难以忘怀的噩梦,给了他一种直觉。他感觉到了看不见的危险,凭着感觉觉拔刀斩落!黑黝黝的柴刀带出一抹灰光,接着,乐亭的眼前,冒起了几点火花,他身躯后退,靠在马车的车厢上,大力传递,马车的车厢,哗啦一声,四散裂开。 这时,他的面前,才出现了一把闪着蓝光的剑。没有人,只有一把剑!飞剑!乐亭刀势已经落下,他借着身后马车车厢微微的反震力道,反向运力,手里的柴刀倒飞向上,再度斩向飞剑。 他很清楚,那飞剑要对付的,并不是自己,而是,面前这位眯着双眼的老者。他不允许这个老者死去,因为,还有六百两黄金,是黄金啊!再说,看到了那石破天惊的一击,他确信,想要活下去,老者,是他们所有人的唯一希望。 柴刀再次与飞剑相撞,黑光与蓝光,只发出轻微的“铮”的一声,乐亭一曲膝盖,就跪了下来,差一点跌下马车。剑光不见,马车前面的两匹马脖颈突然冒出血浪,马头落地,马的躯体摇晃着,不断的喷着鲜血,摇摇yù坠。 牛群终于被彻底歼灭。八位大汉赶来,两位扶住了马车车辕,六位一并,围成一圈,对着空中一个位置,斩出一刀。剑光一现,一声脆响,接着一个盘旋,再度消失。这群大汉,居然也有感知飞剑的能力。 乐亭的胸口不住起伏,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方才,竟然与传说中的飞剑,硬碰硬拼了两记。他一声咳嗽,吐出了一口鲜血。他眼光复杂的看着自己身边,有气无力,在大夏天还穿着裘袍的老者,不敢相信,这人,竟然是传说中的大印师。 一声惨叫突兀的响起,远处的水潭中,冒起了一道水花!一道身影破水而出。 第四回 说不清楚的悲哀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破水而出的身影,速度极快,在乐亭的眼里,对方仿佛是一抹细细的灰影,冲出水面,冲出浪花,如风一般,掠过水面。然而,一只比刚才小了一号的拳头从水中激荡而出,追逐着先前冒出的身影,白sè的浪花,在拳头下变作无数的水点,像是那一处水潭,突然绽开一朵花。 阳光照shè纷飞的水点,映照光怪陆离的光线,照耀的那拳头也散发出圣洁的光辉。 那人影自水中而起,那拳头自水中而来。刹那已经追上,砰的一声,又是一声,巨拳后发先至,追着影子一阵狂揍。空中,星星点点,洒落一片血红。沉闷的响声不断响起,人影慢慢飘落,水点这才落下,落入湖面,打起点点涟漪,涟漪之内,开出一朵一朵的红雾,如同一朵一朵的红花,正从潭底升腾而起。 接着,巨拳张开,将那个身影紧紧握在手中。十几位道士飞身过去,巨拳这才放开,像一滩烂泥一般的身影重重摔倒在山路上。而那白sè的拳头,一阵风一般散去。乐亭看着神出鬼没,来去无踪的拳头,心中波澜起伏,大印师的境界,可谓无敌啊! 一位道士上前,刷刷出手,将那人一身的功力封住,这才一伸手,拎着那人到了马车的前面。道士单膝跪在马车前面,行礼道:“魏宗恒见过师伯!”老者慢慢睁开了双目,并没有看地上那人一眼,而是问道“你认识?”他的声音衰弱,脸sè更加白,看不到一点血sè。看来,刚才那三只拳头耗费了他不少的原力素。 魏宗恒点了点头,“这人是琅琊王的后人,是我们的同宗!”乐亭一边调息一边回头,他听到了这句话,心中暗叹,想不到伏击自己的人,竟然也是道宗的弟子。难不成自己这次参与护送的,是什么镇国之宝,要不然,不至于内讧啊。 “这人剑气诡异,那里是我们道宗的浩然正道。”老者哼了一声,就听地上那人突然呵呵的笑了,“赫连不二,没能杀死你,是小爷技不如人,莫不是,你还要在小爷临死的时候,再给小爷加一个魔宗走狗的罪名!” 赫连不二一声冷笑,显然,这人洞察了自己的心机。他笑道:“诚如你所言,你不是学出魔宗,那你这诡异剑意来自何处?” “我失手被擒,只怕你也不敢杀我,我不相信,堂堂赫连不二,竟然看不出我的剑意乃是禅剑!”那人一个轱辘,竟然慢慢的站起身来,他一边努力使自己不倒下,一边张着口,红sè的血肉不断的从嘴角流下,很显然,已经伤了内脏。 “簌簌簌”不断的风声响起,无数的道装身影落下峡谷。 “禀师伯,山顶敌人全歼!” “禀师伯,谷口敌人全歼!” “禀师伯,前路敌人全歼!” 赫连不二挥了挥手,一众人影迅速散去。赫连不二缓缓下了马车,走到了那人的面前,看着那人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见过你,你在我们道宗有一个外号,叫做剑圣,你叫刘乘风,何苦来由?” 说完这话,赫连不二一掌拍下,刘乘风浑身一阵作响,头颅“砰”的一声爆开,血肉四溅,却没有丝毫溅在老者的身上,魏宗恒的道袍一片血污。只听他这才说道:“禅剑即魔剑,一只跳梁小丑,也来大家面前卖弄!”他冷哼道,“谁来杀我,我便杀谁!”说完,这才转身上了另外一辆马车。 乐亭发现,原来,第一辆没有怎么损坏的马车,果然是空的。他扭过头,看到只剩一块木板的马车上,那个少女脸sè发白的坐在绣墩上,微微一笑,“姑娘,” “干什么?”女子丝毫没有给他好脸,而是恶狠狠的问道。这个姑娘此刻,才从方才的血战中缓缓回过神来。 倒是乐亭一愣,看着少女跳下木板,跟随赫连不二,眼看着就要进马车。他忙喊道:“我刚才一场激战,受了些许内伤,姑娘能不能给上一两粒丹药。”那姑娘哼了哼,直接钻进马车,根本没有回话。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战役以突如其来的方式结束。八位青衣大汉,四个负伤,后面的一百骑兵全军覆没,前面的,只活了五个弓手。马车旁,死了三个妇女,怪了,那两个弱不禁风小姑娘竟然都活的好好的。 十几位道士帮助车队休整了一下,便随着魏宗恒而去,一行人再度行进起来。经过了刚才的一场血战,队伍中,竟然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马蹄声同单调的车轮声,伴着路边出现的一条小河的流水声。 “乐亭,你过来!”一只白生生的手掌伸出马车车窗。乐亭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笑着问道,“是不是姑娘大发慈悲,赏我丹药啊?”里面闷哼一声。接着,赫连不二的声音响起,“是我叫你过来的!” 走了几步,马车中才传来老者的话语,“你测试过身上的原力素吗?” “测试过!”乐亭老实的回答,“比较高,不过,淳于将军说过,都是土属xìng的原力素!”赫连不二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乐亭跟着马车,见半天无语,只好悻悻的放慢脚步,走到了队尾。心道:什么人吗?还以为会给几枚恢复原力素的丹药,只是问了句话?心中不爽的很,再加上右肩膀一阵一阵的疼痛,脸sè有些不好看。 不会真的受了内伤吧?他有些拿捏不定。一个青衣大汉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号的葫芦,递给他,说道:“小兄弟,我这里倒有些伤药,你试试?”乐亭大是感激,他爽快的接过葫芦,一拔开塞子,一股酒味扑鼻而来,他赶忙塞紧了,扔回大汉。 “大哥,谢了,我没有成年,这丹药吃不了啊!”一众大汉都哈哈的笑了。气氛总算缓和下来。 “你也不必泄气,”那个递给乐亭酒的汉子笑着说道:“虽说,天地之间的修行,将原力素分为五等,土属xìng最差,可是,到了道宗,万物平等,起点都是一致的!” 乐亭笑了笑,知道对方是安慰自己,也不以为然。倒是刚才看这八位汉子出手整齐,气势惊人。“几位大哥的身手很俊啊,那像我,只有几把力气!”几位大汉轮流喝着酒,一位笑着说道:“这个小兄弟其实也可以做的,我们,都是些原力素过了中级,却没有修行的人!” 乐亭一愣,他看方才八位大汉合力击退飞剑一击,不但丝毫没有损伤,并且轻松至极。原以为这八位是深藏不露的修行者,听人家坦然相陈,更添疑惑。“各位大哥不能控制原力素也能抵挡飞剑!” 看着他惊讶的表情,青衣大汉的首领喝了一口酒,笑着说道,“飞剑之中,也有高下,而且,每次飞剑出鞘,总会带动周围的天地波动,我们身上的原力素,虽然没有修行者的灵动,但是,我们的肢体,却会出现相应的征兆!”他嘿嘿笑了,“小兄弟做的不错!” 原来,所谓的直觉竟然来自于此。乐亭有些明白。“再说,死者,生也,自古两者循环,我朝的镇南王纳兰若水,还不是土属xìng原力素出身,但是,凭着自己的刻苦努力,据说,当下五国之中,玄鉴之下无敌!” 乐亭心中惊讶,想不到这个世界上,与自己一般的人如此之多,最想不到的是,竟然有个同自己一般的人,过了凝神的关口,玄鉴之下无敌。心生向往,隐隐感觉,这次上京之行,必然有很大的收获。 “不过,据说,镇南王年幼之时,原力素已经是超级状态,不过,与小兄弟一样,都是土属xìng的,”他伸出手,亲热的拍了拍乐亭的肩膀,“我叫吴chūn来,非常看好小兄弟的。”乐亭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行了一礼,老道的说道:“听吴大哥一席话,我是茅塞顿开,心情大爽啊!”他上前一把伸出,拉住对方熊掌一般的手掌,“你我兄弟一见如故,不如以后兄弟相称,还有这几位哥哥,那个不是人间豪杰,到了上京,我做东,请各位大哥好好喝一次!” 前面马车里,那个女子对着似乎沉睡的老者轻声说道,“师父,这个马屁jīng,难道您还准备真的给道宗通气,收他入门!”乐亭声音豪放,呆在马车里,姑娘想不听见也不行,想着外面那家伙的得意,小姑娘心中莫名其妙的不舒服。 老者没有回答,只是皱了皱眉头。 “师父,我今年无论如何是要进道宗的!”小姑娘伸出手,拉了拉裘袍中,干瘦的手臂。老者终于睁开了眼睛,有些怜爱的看了姑娘一眼,说道:“阿柔,你放心吧!”他又闭上了双眼,有些担忧的说道:“不过,师父能不能安稳的到上京,还不知道呢?” 五行山,顾名思义,是有五条连绵的山脉组成。据说,这五条山脉代表着上天的法相,五座山隐约代表着天地间的五种原力素,分为:水、火、风、木、土。而乐亭他们一行,此刻走的,正是五行山的边缘,从水峰。一道潺潺的流水,像是一条玉带,绕着山脚,贴着官道,缓缓流向东方。 这五行山,是大汉王朝的天然屏障,无论哪一国想要攻打汉朝的都城上京,必然都要攻破五行山。因为五座山峰的险峻,竟然从没有出现过一次围城之险。 从水峰的下方,有一块很小的平地,是从水万年冲刷而成,就成了一个只有两条街道的小县城,从水县。 马队没有进入县城,但是,早早便有一队骑兵护送着一辆崭新的马车,守在绕城而过的官道上,这些人默默的加入队伍,马队继续行走,远离了从水县,到达第二个山峰火东来,这才停了下来,安营扎寨。 火东来继续向北,过了五岳石,接着便是坦途,众人本想一鼓作气,哪里知道,赫连不二叫停了队伍,令大家就地休息,明rì过岭。 五行山中,唯有火东来是光秃秃一块赤sè的山岭,也不知道是因为它名字还是怎么,这一片山岭寸草不生,加上土sè赤红,第一次见到的人都会惊叹。 乐亭同吴chūn来几位大汉围坐在一堆篝火边,篝火上,一盆牛肉在滚汤之中不住的翻滚,香气四溢,些许的汤汁溅出来,篝火吱吱一阵作响。乐亭这才知道出门在外,带着女子的好处,要没有那几位女子身上的香料,如何煮出这样香味扑鼻,令人食指大动的牛肉。 眼看着牛肉熟了,一个半月没给乐亭一次好脸sè的小姑娘,直接拿着长竹筷夹了小半盆没有肥肉的,端着走进了一边的帐篷中。看来,刁蛮女子还挺有身份的。一众大汉看那个姑娘端走牛肉,一个个这才开动起来,你争我抢的拿着竹筷,从大盆里捞着牛肉。 一时间,酒香四溢,肉香浮动。乐亭拿着一块牛肉,慢慢嚼着,听着大汉们讲一些江湖故事,大道传奇,眼睛,却时不时的望向帐篷,想了想,将手里的牛肉吃完,这才走到帐篷边,行了一礼,问道:“赫连前辈。” “进来吧!”他走进帐中,只见赫连不二与那位姑娘对面而坐,一张条形的方案上,半盆牛肉依旧散发着香味,两人却都没有动手。看到乐亭进来,赫连不二笑了,指了指一边,那里,竟然摆着四五个绣墩,乐亭走过去坐下来。 “有什么事吗?”赫连不二jīng神有些振奋,也不知道是刚才吃过牛肉还是服了什么妙药,与平素病怏怏的样子有些分别。 乐亭站起身行了一礼,问道:“前辈,我想问一些关于修行的问题?”那个姑娘听他说出这话,身子一侧,看着乐亭。 “你问吧?” “都说修行者,身体之内必须有重楼,没有重楼的话,就不能修行吗?”虽说这个问题乐亭以前问过淳于将军,可是,今rì白天见过赫连不二大显神威,还是心存侥幸。 赫连不二一愣,关于重楼的问题,是修行者的最基本知识,他却想不到,乐亭这样浪费一个问问题的机会。解释道。 “重楼分为真重楼,虚重楼两种,重楼是修行原力素的根本,据我所知,没有重楼,是很难修行的。” 乐亭心中微微一喜,“前辈的意思是,没有重楼也能修炼?”这才是乐亭关心的问题,他空有一身超高的原力素,但是,体内没有重楼,原力素难以转换,除了身体强壮,力量大于常人,几乎没有提高自己的机会。 “我倒是见过几例重造重楼的高手,但是,机会渺茫啊!”赫连不二说道,他终于明白这个小子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力气,感情超高的原力素全部散在他的周身,一时更加惋惜,继续说道:“再造重楼,乃是逆天行事,要么找到上古秘药琼丹,要么,一身生机尽毁,进入假死状态,不论那一种方法,都是可遇而不可求!” “而且,如此得到的重楼,依然是虚重楼,想要达到所谓的八宝状态,几乎不可能了!”他招了招手,乐亭知趣的走过去,蹲在老者的面前。赫连不二伸出干瘦的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一丝细细的原力素如同冰凉的水丝,慢慢游走于乐亭的胳膊。 大印师,是原力素修炼到玄鉴境界的道宗传人,天下佛魔道皆有,据说,是靠本人的意念与本身的原力素与自然之间的原力素互相催动,以手印引发,沟通不同属xìng的原力素,形成表象,达到印师的目的。所以,与剑师、拳师、召唤相比,是同等境界最强的存在。 赫连不二伸手半晌不语,终于,慢慢收回了自己的手指,闭目沉思。姑娘在一旁看着,对于师父的举动有些不解。本来,乐亭进来问道,她还有些兴奋,但是,听到对方的问话,真真失望透顶。要知道,普通人一生都有可能接触不到玄鉴左右的大印师,显然,乐亭浪费了这个机会。 乐亭不知道那位姑娘的想法,他蹲在那里,满心希翼的看着赫连不二,希望可以有自己心中所想的答案。 “你的身体之中,有一个残缺的重楼!”赫连不二终于开口,“怪哉,怪哉,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啊!”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有些不解的说道。其实,他心中真正的疑惑却是,这个小子体内的原力素如滔滔江海,竟然已经超过了200,这怎么可能? 虽说他体内的原力素都是最差级别的土属xìng,但是,以赫连不二的认识,不论那种原力素一旦过了200,本人多少都会出现异能,可是,眼前这个乐亭,却只是力量大于常人,其他方面,没有一点异常。说不过去啊。难不成,跟他体内残缺的重楼有关系。 重楼,乃是修行者的根本,传说中修行共分八种境界,每晋升一级,体内的重楼便会显现一层,自己目前修为,已经到了三宝境界,可是,竟然看不出这小子身上的重楼架构,只是隐隐有所觉,不仔细查看,几乎以为他的身上没有重楼。 “重楼残缺,不死即伤,你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他疑惑的问道。 乐亭心中吃惊到了极点,原来淳于将军说过,自己的体内根本没有重楼,赫连不二竟然推翻了对方的说法,心里有些兴奋,残缺总比没有好啊!听到赫连不二的问话,挠了挠头,这才答道:“没有啊,”他想了想,似乎想到了什么,回答道:“不过,偶然的时候会做一些奇怪的梦,不知道这算不算!” “奥,什么梦?”赫连不二咳嗽了两声,姑娘厌倦的看了乐亭一眼,自己站起身,在一边的箱子中取出一件披风,披在赫连不二的身上。她知道老者的谈兴正浓,但是,想到他的身体,微微担心。 “老是梦到水,无尽的水,不知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明明感觉我在,可是,偏偏找不到自己!” “像海一样!”赫连不二接口道,乐亭笑了,“不知道,我没有见过海,只是很大的水流,时而如镜一般平静,时而大浪滔天。好像刮大风一般。” 第五回 最可怕的绝对是姑娘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乐亭走后,阿柔姑娘给赫连不二铺好床铺,就要离去。 “阿柔!”赫连不二开口叫住了她。阿柔站在他的身边,为他掖紧衣角。“这个小子,不要得罪!”赫连不二说道,“师父,难道这人有什么奇异之处?”阿柔有些不以为然。虽然听说对方的土属xìng原力素超强,可是,毕竟是最差的原力素,再加上残缺的重楼,摆明就是一个半残废,她有些不明白。 尤其是乐亭临走之时,赫连不二竟然叮嘱了一句,如果我死了,带着我的尸体,去上京! 很突兀的一句话,却带着无以伦比的信任。 赫连不二张了张嘴,yù言又止。只是淡淡说道:“你爷爷曾经救过老夫一命,我也是为了你们曾家着想,要知道,现在的曾家已经不是五十年前的曾家了!”曾柔站在那里,沉默不语。 是啊,现在的曾家已经没落,要不然,父亲也不会求着赫连,带自己出去,并且,带着自己一起护送这惊天的宝贝,说白了,还不是为了给自己讨一个功劳,为进入道宗埋下伏笔。 “大凡原力素达到这个小子的地步,必然会出现异象,然而,他却没有。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就是,他可能具备我没有发现的异象,所以,对于你,这是一个机会。”赫连不二说道。 “阿柔听师父的话!”曾柔恭敬的答道,“不过,夜深了,师父早点休息吧!”赫连不二对她挥了挥手,走到床铺边,掀起了被子,被子中,摆着一个水囊,将被窝暖的热乎乎的。他心中叹了一口气,对于这位姑娘的指点,只是他心中的一种难以言明的预感,总之,他隐隐感觉,这个小子,进入道宗,必然会有绝大的作为。不过,因缘际会,可遇而不可求,他也不能把握女子的抉择。 曾柔走出帐篷,夜幕上,繁星点点,夜sè并不黑暗,有微微的风轻轻吹动,感觉到一阵来自心灵的凉爽。看着天空中的弯弯月亮,她情不自禁的叹了一口气。周围,很安静,有战马的呼吸还有起伏的鼾声,有些人已经靠着帐篷睡着。 她缓缓行走在夜风中,没有一点瞌睡,心中空落落的,有一种难言的情绪。她与乐亭从泉州相识,初识之时,她惊讶于对方的力气。有这么大的力气,竟然埋没于边境,她有过惋惜。然而,看到那小子一副市侩的样子,看到他一谈到钱时的目光,她有些厌恶。但是,想不到今rì赫连不二竟对自己说,这人,是自己的一次机会。 她就看到了乐亭,乐亭一个人,坐在一块突起的石头上,仰着脸,望着空中的月亮,正在出神。曾柔就想转身走开,想起赫连不二的话,克制着自己,走了过去。 “看什么呢?” 乐亭回头,看到是她,赶紧跳下石头,行了个礼。他跟着车队这么久,自然明白,眼前的这个女子,其实是这次车队中的二号人物,讪讪道:“你好!”话到嘴边,这才发现,自己与这个姑娘见了几次,均是有些不欢,竟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我叫曾柔!”曾柔吃吃笑了,看着他傻乎乎的样子,心中倒是一阵快意。轻轻一跃,坐在了方才乐亭坐着的地方。身处高石之上,凉风更劲,吹着她的长裙轻轻舞动,一股女子独有的香味扑进乐亭的鼻翼。乐亭愕然的抬头,看着她占了自己的位置,却无可奈何。两个人,一个坐在石上,一个站在石旁,竟然不约而同的都不说话,望着天空弯弯的月。 “你以前杀过人?”一朵云彩飘过来,遮住了弯月,想到前几rì的血战,曾柔开口问道。 乐亭没有想到,她问自己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样的。呵呵笑了笑,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倒没有想到,曾姑娘这么漂亮的人竟然会问这么冷飕飕的话?” “我冷吗?”曾柔突然回头,刚巧,天空的月亮挣出云层,洒下一片白芒。乐亭觉得眼前一阵耀眼,看着她的长发,微微飘动,她的浑身,沐浴在月光中,似乎刚刚从月亮走出一般,看的他的心中莫名的一阵跳动。 无疑,曾柔是很漂亮的一个女孩,比起自己唯一认识的同龄女孩铁若兰,光是眼睛,漂亮的不知道多了多少。 乐亭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只是觉得姑娘站的有些远,捉摸不透!”轮到曾柔一愣,想不到这个看着有些油嘴的乐亭,竟然可以说出这样有深度的话,不由的吃吃笑了,“看来,我真的小看了你!” 乐亭笑着接口,“无所谓小看不小看,我年龄小,小看是应该的。”曾柔又笑了,“你很想进入道宗!” “谁不想啊,”乐亭望着头顶的明月,说道,“总不能天天去杀那些通缉犯,再说,以我的修为,那一天碰见一个高手,还不挂了!”曾柔一愣,“挂了?”乐亭解释道,“山贼们抓住自己的仇家,并不直接杀死,而是用铁链或者钢勾,将这个人吊起来,挂着示众。”乐亭想起了自己的往事,“许多人,就这样挂着,有的人流血而死,有的人则被暴晒而亡!” 曾柔有些吃惊,世间竟然有人如此的残忍,看着乐亭扭曲的双眉,她心中隐隐有所觉,禁不住问道,“你经历过?” “忘了!”乐亭呵呵笑道,他的表情仿佛再讲一个故事。 曾柔知道乐亭不想告诉自己,但是,她也不相信乐亭竟然经历过这种事情。想了想,突然问道:“你是泉州人?” 乐亭没有回答,而是问她,“你是哪里人?”他继续说道:“不要告诉我,你是泉州人,泉州的姑娘可没有你漂亮?” 曾柔的脸微微一红,说道,“我是曾洲人!”乐亭突然就想起了一件事情。“泉州东边的曾洲!”他一拍自己的脑门,“我的老天,你是曾家的人!” 大汉王朝,共有七家三世。这七家,正是孔孟李张王曾孙,三世指的则是月风纳兰。怪不得这一路,所有的人对这个姑娘恭恭敬敬,原来竟是世家的人。 “怎么?想起了什么?”曾柔扭过头,看着他。 乐亭脸上的惊讶一闪即逝,“只是想不到,我竟然同世家的小姐在一起赏月!”他呵呵笑道,“曾姑娘,你说,如果我入了道宗,将来有没有可能娶个世家的媳妇?” 曾柔想不到乐亭竟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这样的问题只怕当今世家的公子也不敢当着她的面问出来,偏偏他问了出来,而且,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情。“你爱财如命,不会就为了这个崇高的理想吧?”她讥讽道。 “正是如此!”乐亭正sè道,“我同淳于将军打过赌,我这一辈子,最少也得娶一个世家的女子做老婆。”说着话,他的眼光不住扫视着面前的曾柔。好像眼前的曾柔是个不错的目标。 曾柔心中一阵恼怒,冷眼看着对方,反唇相讥,“最少,难不成你还想娶个公主?” “将相无种,君子可为!”乐亭说道,“这有什么,一个男人,如果没有远大一点的抱负,岂不是碌碌一生,白活一世。” “将相无种?”曾柔的眼睛亮了,月光下,她看着这个面sè微黑的少年,突然感觉对方并不是自己前几rì见到的那样猥琐,隐约间浑身散发着一种威严。她猛然就想起了自己的爷爷,似乎对方的身上,有些东西,与那位去世的至亲有些相似。 “那么,你觉得我怎么样?”曾柔说出这番话,自己的脸先红透。眼睛却毫不避讳的盯着面前的少年,不放过他的任何神情。 “一般般!”乐亭说道,“传说七大世家的女子个个貌美如花,我还没有见过,不敢妄下评论。”乐亭老实的说道,“不过淳于将军说过,当今天下第一美女,却是个叫月如水的姑娘,真是心向往之啊?” 曾柔看着对方眼睛放光的样子,一阵没来由的恶心,同时,又是一阵如释重负。哼了一声道:“月姑娘早已经入了道宗,只怕,这只能是你的妄想了!”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像你这样无耻的人,我还是第一次碰到,说这些话,脸都不红一下。” “嘿嘿嘿。”乐亭笑着,一脸本该如此的样子。曾柔再也没了谈兴,跃下石头,只觉得这月sè都暗淡了不少,多了莫名的燥热,失了先前的凉爽。 “曾姑娘慢走!”乐亭没心没肝的笑着,目送着她的背影,“曾家如果倒贴一些金钱的话,我就回去找淳于将军,将咱两的事情定了!”这个家伙,真是蹬着鼻子上脸,临末还加了这么一句。 “那倒不用。”曾柔笑了,她回身说道,“你如果到了玄鉴境界,我自己做主,带着嫁妆倒贴你,连请媒婆的钱也给你省了。” “好啊,那你等着我,五年之内,我必然要娶你和你的嫁妆!”乐亭笑着回应,“我可是财宝和美女,两样都喜欢啊!”“啪啪”两声,乐亭的脸上留下两只红红的掌印,他抬起头,看到曾柔的脸已经变了,冷冰冰的,没有一点人情。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自以为是的小人!”曾柔冰冷的说道。“口不择言,饥不择食,不分尊卑,没大没小!”她一口气说了四个成语,乐亭嗔目结舌。随即,她突然咯咯的笑了,伸出手指指着乐亭,“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流氓!” “你的手掌软绵绵的,倒是不疼!”乐亭想不到,女子变脸,如同自己翻书,干脆露出泼皮本sè。 “只要你愿意,我随时可以赏你!”曾柔的脸再度冰冷,乐亭一跳跃开,“怎么,还想来啊!”他对于眼前这位翻脸比书还快的世家小姐有了防备,她是男人,就是总兵府的那位小气铁叔啊。 “你怕什么,我对于对我好的人,从来没有恶意!”她轻轻一跃,又落在了石头上面,她慢慢坐下,没有望向乐亭,语音却变得轻柔起来。“来,你过来,我看看你的脸!乐亭想了想。还是有些忐忑的走过去。 一只温柔的手掌,轻轻抚摸在他火辣辣的脸上,温热,绵软。他脸上一疼,曾柔咯咯的笑声再度响起,乐亭惊惧的退后几步,问道:“你干了什么?” 第六回 再度遇险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干什么?”曾柔嘿了一声,“自然是教训你啊,你以为本小姐被你吃了半天的豆腐,只有任你轻薄的份,我已经给你的脸上涂了四分蜜糖,你慢慢享受吧!”说完,她得意的纵身而落,一跳一跳的奔回帐篷。 乐亭双手揪着自己的脸,两边面颊又痒又疼,像是无数的虫子在上面一边爬动,一边撕咬。他吞下一口恶气,老子忍了。莫名的,心中对这位世家小姐有些害怕,这是女孩子吗?简直就是小魔头啊,心底责怪自己,我干嘛招惹她啊。 一夜无话。 第二rì,马队继续出发。乐亭却不好受,脸上的红印虽然已经消除,但是,脸颊上又疼又痒的感觉却没有消失,而且越来越严重。他跟着马车,拼命忍住。都不敢伸手,摸一把自己的面颊。 “小兄弟,你没事吧!”吴chūn来看他的表情怪异,关心的问道。 “没事,没事!”他努力挤出一脸的笑容,一个表情做的,这脸颊,更痒了,微微发烧,令人难以忍耐。 “乐亭,过来,扶着我们的马车!”前面的黑sè马车窗帘掀开,伸出一只白嫩的手掌,轻轻招了招。 乐亭的双眼几乎冒出火来。马车边,那位小姑娘很识趣的走到一边,与另一位小姑娘结伴而行,安慰着仅剩的那位红肿着眼睛的妇女。 乐亭无奈的走过去,就听马车中传来毫不掩饰得意的低语,“很舒服吧?”他哼了一声,“你求求我,说不定我会给你解药?” 乐亭又哼了一声,现在,他是怎么也不会相信这位看着漂亮,却根本摸不着边际的世家小姐。 “格格格”,马车里传来更加得意的笑声,乐亭黑着脸,默默跟随马车,连话都不说一句。“你不是还想娶我吗?”车厢里,传来温柔的问询,带着得意。“要不,叫声姐姐,说我错了,解药马上给你!” “姐姐,对不起!”乐亭爽快的说道。脸上的痒痛实在难以忍受啊。车帘掀开,白嫩的手掌上,托着一个红sè的小瓶。乐亭差一点忘了接,想不到这个魔女如此讲信用。他拿过药瓶,小心的问了一句,“是口服还是外用啊?”他真的害怕了。 “哈哈。”曾柔在车厢里笑着说道,“自然是外用了!”曾柔还以为这个小子会牛气的拒绝一番,没想到,这么快服软,手里给了解药,心中更添几分不齿。 乐亭溜到队尾,倒出药水赶紧擦在自己的脸上,啊,舒服啊!整张脸一阵清凉。他缓了缓神,慢慢跟上车队。 突然间,就感觉到周围的人看自己的脸sè变了,尤其那两位小姑娘,对自己指指点点,竟然发出笑声。他回头,看到,吴chūn来几人憋红脸颊,一个个默然不语。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看手上,没有什么啊! 走了十几步,吴chūn来趁别人没在意,递给他自己的腰刀。亮晃晃的腰刀,映出了乐亭一张变形并且带着颜sè的脸。 “我rì,果然又着了道!”他的脸上,带着本来的黑sè,竟然还有绿sè,红sè,蓝sè,两只脸蛋,肿的像是发酵的馒头,怪不得看东西有些怪怪的,眼睛已经给挤成一条小缝了。他苦笑一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把腰刀还给吴chūn来,若无其事的走在马队中。这个曾柔,实在yīn险,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倒是车厢中,曾柔坐不住了,她看着身边昏昏yù睡的老者,心中却想着外面的乐亭,想到,自己是不是太狠了!不过,想到那张讨厌的脸此刻五花猪头的样子,暗暗发笑。 乐亭顶着自己五彩猪头一般的脸,硬撑了一天。第二rì,大家也慢慢习惯,他忍着恶气,就是不去找曾柔。心道:“臭娘们,你以后别犯在我的手里!”思想里,把对女人能做的坏事对着曾柔都好好温习了一遍。 终于过了火东来,下山的路,好走了许多,站在山岗之上,已经能远远看到远处的城郭,隐隐约约的,如同长龙蛰伏的yīn影,而龙头所处的方位,竖着一面壁刃而立的巨石,那自然就是所谓的五岳石了。这一幕令乐亭心中更添期待,接近上京,连普通城池也有不凡的气象。 就在这时,前面的队伍一阵纷乱,几声惊呼。马车上,青衣大汉拉住了马。一位青衣大汉敢上前去,一会儿功夫,他铁青着脸赶了回来。 “前面马队遭到了袭击,是痕!”车厢中,赫连不二睁开了双眼。 乐亭的脸sè变了。他虽然久居边城,但是,对于痕这个组织,却听过不少的传说。自己是一个杀通缉犯跑单帮的,痕却是大汉王朝最著名的杀手组织。不属民间,不属官府,杀人只为钱财,从不落空。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这次报价,太低了。 江湖有一句话,痕一出手,xìng命没有!他目光一扫,宽阔的官道上,一边是竖着参次不齐的石头挡壁的悬崖,有云彩正缓缓飘过。另一边,是并不浓密的树林。此刻,这树林看在乐亭的眼中,却全是浓郁的危险。 就在他思索的当口,前后左右的队伍中,不同方向的传来怒吼声,接着,马队中一片惊叫。 “谁,谁杀得人?” “小心!”“啊!”乐亭反手,摸住了自己的柴刀。最要紧的关头,还是要靠自己。一柄长剑,无声无息的从他身后刺来,乐亭挥刀挡住,竟然是一位青衣大汉,接着,他身后一位青衣大汉冷哼一声,被另一人一剑斩断了胳膊,血流如注,他还瞪着不相信的双眼,看着自己的同伴,将冰冷的长剑划过他的咽喉。 而后,几位青衣大汉跃身而起,遁入旁边的树林之中。树林中,响起整齐的声音,“痕一出手,xìng命没有!”声浪滔天,也不知道,树林中,隐藏了多少高手。众人顾不得看队伍中同伴的伤势,震惊的望向树林。 接着,树林中,弓弦声响起,升起了一团黑云!乐亭毫不犹豫的闪入马车后面,箭雨如同飓风,许多躲避不及的人一声声惨叫着,变成了刺猬。这一波箭雨,直接让马队剩了孤零零不到十人。三辆马车的周围,战马的尸体,战士的尸体,无一例外,全是插满了羽箭,白sè的羽毛,带着血迹,在阳光下,在那些不住抽搐的躯体上,微微抖动。 个别的战马,发着细微的悲鸣,口中,不断的喷出粉红sè的泡沫。乐亭心中冒着寒气,看着身边,一个人浑身是箭,还一步一步的向着自己爬过来。他伸出手,就要拉对方一把,一点黑光呼啸着向自己面门飞来。 “崩”黑光被挡飞,接着,曾柔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她的手里,持着一柄与她一点都不配的黑sè大斧。正是她,在间不容发之际,替自己挡住了飞来的暗器。她身子一扭,一斧头对着满是箭镞的那人斩落。她的声音顺风传来。 “如果那人在箭雨中不死,还用得着你救?”言语不屑,乐亭心中一动,无可奈何的承认,曾柔说的不错,倒是自己大意。看着曾柔挺身而出,与前几rì的惊惧判若两人,不由刮目相看。 “哈哈哈!”那个人一声大笑,翻身而起,浑身一抖,身上的箭镞洒落,外面的衣袍崩碎,露出一身银sè的软甲。他避开曾柔手里的斧头,并不恋战,掠身进入树林。 吴chūn来肩头着了一箭,鲜血四溅,乐亭看着,有前车之鉴,他并没有过去。看了看周围,自已一方只剩七个人,都隐藏在马车后面。乐亭心中打鼓,剩下几人,看不出是不是修行者,但自己与吴chūn来,断然不是。不知道护送什么东西,埋伏的人,要么不出现,一出现便是杀绝人的yīn谋。 乐亭还在思索,就见曾柔拿着斧子,对着吴chūn来招了招,吴chūn来走了过来。乐亭握着柴刀的手心冒出冷汗。吴chūn来是个高手,自己是不是对方的对手,很难判断。就在这一群人疑神疑鬼,互相猜疑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传来。 树林中,走出来一位少年。 一位面如冠玉,风神俊俏的少年公子。他的手中拿着一柄鎏金的折扇,身上穿着赭黄的长袍,折扇舞动,双足穿着银sè花纹的黑sè长靴,踏着稳健的步伐,信步而行,走到了黑sè马车边,弯腰行了一礼。 “庆阳公子,见过赫连前辈!” 赫连不二扶着马车走了出来,看着面前的这位公子,微微一笑,“想不到,痕的三当家都来了!” 少年摇晃着折扇,笑着说道:“其实,我二哥也来了。不过,他正在山脚,等着你们要等的那个人!”他哈哈笑着,整个人看着温润如玉,不带一点的火气。乐亭有些茫然,这个人,竟然是痕的三当家,这样的人,能打架吗? “你觉得,奎武可以敌得过逐鹿?”赫连不二并没有动手,他似乎没有看到周围的伏尸,艰难的笑了笑,问道。“再说,用你来对付老夫,你们就不怕得不偿失?”说完,转头望向了山下。 庆阳公子也望向了山下,乐亭望向山下,却什么也看不到。他扫视了一眼庆阳公子,那人感应到他的目光,缓缓回头,对他微微一笑。竟然说了一句,“小兄弟相貌清奇,果然是个人才!” 曾柔“呸”的吐了一口口水,乐亭几乎想冲上去揍他一顿。见过骂人的,没见过这样不带脏字却将人气的呕血的骂法。他呵呵笑了,“是,比你帅多了,你长的就像个娘们!”说完,他还扭过头,对着曾柔惊呼,“曾姑娘,你的皮肤比他差远了,又黄又黑的!” 曾柔sè变。庆阳公子却哈哈笑了。却听乐亭继续说道:“要是将公子送到那里做兔兔,必然大红啊!”乐亭本来脸肿的很大,一肚子的不爽,看到这个娘们一样的公子,心里更是来气,本xìng暴露,淋漓尽致。 场子里,没有一个人说话! 庆阳公子寒着脸,折扇刷的一收,指向乐亭,“我会杀了你!”赫连不二站在了乐亭的前面。他收了折扇。两人对视。乐亭却从裘袍后面伸出猪头一般的脑袋,“兔哥,我不会杀你的,我会抓住你,帮你联系买家,换个好价钱!” 看着那家伙文绉绉的样子,乐亭觉得自己一出手,立马将他擒拿在地,想不到对方竟然如此嚣张。一边的吴chūn来yù言又止,倒是曾柔吃吃笑了,乐亭得意的一甩自己的猪头。觉得小姑娘蛮顺眼。 乐亭见过比自己帅的,但是,没有见过这样既比自己帅,又比自己酷,还比自己会装的,他是心头极度的不爽。情绪来了,连对方的身份都忘了。 “大家都是一个级别的印师,不如,出手吧!”赫连不二冷冷说道。“你杀了我,自然可以拿走你想要的东西,不过,我杀了你,你们痕就完了!” 庆阳公子退后一步,笑着说道:“我们之间,谈什么生死,再说,我怎么能跟您老人家动手?”说罢,他将手里的折扇轻轻一丢。乐亭藏在赫连不二的身后,却感觉,浑身被一股寒气笼罩。 第七回 御风的少年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一阵风从林中吹出,同时,也吹出了三位老者。这三位老者,穿着镶金边的布袍,头顶带着金sè的高冠,雪白的白发,衬着金sè的高冠,看着既庄严又肃穆。 乐亭的心里有些不齿。他在泉州见过很多的老人,似乎,到了年龄的老人,都有共同的优点,就是热爱朴素的生活。这三位老者却刚刚相反。镶着金边的布袍上,怕没人知道他们有钱似的,胸口挂着一块镜子一般的圆玉,而束在腰间的腰带,清一sè的碧蓝玉石腰带。 三个人站到庆阳公子的前面,于是,风便停了。好高深的控制原力素手段。 一位老者看着赫连不二,不带表情的说道:“既然庆阳公子是无痕公子的弟弟,那么,他便不能出手!”另一位老者适时接话,“我们出手!”第三位老者点头。这三人,配合的天衣无缝,仿佛一个人似的。 赫连不二轻声“哦”了一声,看着面前三位年纪相仿,打扮相似的老者,咳嗽了一声,身躯颤抖了一下,“那么,三位就是所谓的天地人了!” 他们还在对话,藏在三位老者身后的庆阳公子,轻轻的鼓了鼓掌。只有一声清脆的掌声,乐亭跳了起来,柴刀倒砍。 他说了那么多刺激人的话,根本不相信庆阳公子真的一笑置之,自从三位老者出现,他就一直jǐng惕。 然而,一剑自天上来。 从他的柴刀边缘飞过,一道银光,在他的肩头绽放,瞬间,光芒大放。乐亭的身体,在空中翻滚着,柴刀回收,那里格挡的住。 他满脸苦笑,这一剑,已经穿过了他的肩膀。他看着黑sè的马车后面,站着的那位双眼红肿的妇女,有些疑惑,有些不解。 几rì前,他们还说过笑话,他还帮助她去河边打过水。在那一场峡谷之战,他确定对方不懂修行。显然,自己错了,错的很离谱。自己不是修行者,竟然大神在在的认为对方也不是。她不但是个修行者,还是一个真正的剑手。肩头不断传来疼痛,能感受到,肩膀周围,多了一道yīn寒的原力素,正在与自己体内的原力素做斗争。 庆阳公子笑了,他的声音清脆,得意,乐亭在得意的笑声中摔倒在地,一剑飞走,无影无踪。他捂着自己肩头不住冒血的伤口,一手却紧紧握住了柴刀。 “我想,他就是你找的那位力气巨大的人!”庆阳公子上前一步,站在三位老者的前面。三位老者的袍服鼓动,三道浑厚的原力素将他笼罩其中。庆阳公子继续笑着说道:“其实,看到你蹒跚的身影,我就已经猜到了,那东西,在你的身上!”他一双美丽的丹凤眼,shè出妖异的目光,看着赫连不二。 赫连不二叹了一口气,拥了拥身上的裘袍。那位妇女轻飘飘飞起,如一片落叶,轻飘飘站在庆阳公子的身边。 “杀了他!”庆阳公子说道。他扭过头,用不屑的眼光看着坐在地上的乐亭,笑道:“你就是一只蝼蚁,偏偏喜欢挑战天一般的存在。”那女子双臂一抖,三道剑光如同青烟,慢慢飘来。 “三才天地事,一剑是烟岚!”赫连不二沉声吟道。 乐亭咳嗽着,放开了捂着肩头伤口的手掌,解下了腰间的一个葫芦。很小,很破很烂,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岁月的普通葫芦。三道剑光飞来,三个人站在了他的面前,曾柔,还有那两位姑娘。如今的情况美的人太多,还有很多隐藏在树林中,而他们,实在损失不起。 曾柔手里持着黑sè的斧子,一挥便有黑sè的残影飞出,挡住了一道剑光。一柄银枪快若闪电,挡住了另外一道剑光。接着,乐亭的面前,出现了一道黑sè的瀑布,带着女子身上独有的香味,缓缓展开,挡住了另外一道剑光。 乐亭打开了葫芦,酒香四溢。nǎinǎi的,我是蝼蚁,老子还就要挑战你这个自以为是天的傻鸟。他脸上没有表情,肿的猪头一样的脸也做不出表情。不过,心中却冒出了怒火。总之,老子干了这杯酒,杀光你们这些牛人! 一道身影如电,带出呼呼的原力素。一柄长刀如光,将刀前的空气斩破。 “chūn来,不可!”赫连不二高声呼喝。裘袍中,他伸出了双手,枯瘦的十根手指,微微抖动,似乎,十指之间,有一朵看不见的花朵,似乎,十指之间,浮动着一个看不见的圆球。 庆阳公子笑着退了一步,说道:“有意思!” 刀光斩下。吴chūn来用尽全力,斩出了这一生最最凌厉的一刀,他的心中,带着自豪,带着感叹,带着刀一般的壮烈! 地上,却开了一朵花。一朵冰花!带着冰块粉碎的清脆声音,冰花突如其来的出现,突如其来的绽放,瞬间,刀光给尖锐的花瓣粉碎,一只拳头出现,与不断脆响着,不断伸张的冰刺碰撞,冰花粉碎,拳头消散。 庆阳公子身边的女子笑了,像是一只夜枭的长笑,诡异难听。她突然跃了起来,慢慢舒缓着自己的身子,胳膊,双腿,在空中,扭曲交错。她的身躯,以不可思议的方式扭曲,环绕,慢慢形成一个肉球。 曾柔与两位姑娘看着诡异的一幕,一位姑娘倒拎银枪,一位姑娘不知何时,手里持着一只鲜红的木梳,慢慢梳理一头及地的黑发。而,曾柔,紧紧握着手里的黑斧。 乐亭大张着嘴巴,将小小葫芦中的美酒倒入。这葫芦中,只有一口酒水!偏偏乐亭痛苦而又潇洒的大张嘴巴,脸上的肿大也在夸张的抽动。 “好香的酒!”吴chūn来浑身衣衫尽破,无数的伤口,喷涌着鲜血。那些伤口,迥异于以前自己的伤口,竟然带着一阵阵的寒气,令他浑身发抖。他还活着,寒冷至极,自然闻到了那股酒味。话音刚落,就被赫连不二轻轻一袖,甩到了一边。 赫连不二一步踏出,顿时,响起了一声雷鸣。电光石火,他踏出,庆阳公子退走,女子跃起,冰花凋零。 凋零的冰花,变作一点一点透明的,带着寒意的雪花,慢慢消融。在这些似梦幻一般的冰晶后面,突然出现了一柄大锤,金sè的大锤,破裂空气,横空出现,狠狠的砸向刚刚迈出一步的赫连不二。 乐亭站了起来。空中的女子周围,狂暴的原力素风一般的涌动,她的身体,已经扭曲成了一个肉球,不过,这肉球上面,全是五颜六sè的剑。长剑,短剑,宽剑,窄剑,万千的剑刃,抖动着,嘶鸣着。 烟岚之剑,痕的五护法步烟岚。瞬息之间,那个女子化身的肉球消失,空中,唯有无数的剑,五光十sè,像是一团五彩的光。曾柔双臂一震,黑sè的斧子脱手而去,旋转着,飞向剑光。 她不清楚对方这一招的威力,但是,她清楚,此刻不出手,只怕自己就没有出手的机会了。她在血战中觉悟,风舞长发,双目全是亮光。于此同时,银光飞舞,黑sè的长发,浮动着,如一团黑云。 金sè的大锤下方,出现了一只大手。只是微微一碰,大手便化为空气。又一只大手出现,然而,大手的下方,又绽开了一朵洁白的花。冰花!冰花不寒,在这夏末时分,带着难以形容的凉爽。 原力素凝成的幻象,不断的对撞,拳头散开,出现手掌,手掌散开,又出现拳头,冰花与黄sè的大锤,白sè的拳头,轰轰轰一阵巨响。四人似乎旗鼓相当。 赫连不二脸sè苍白。曾柔轻呼一声,吐了一口鲜血。黑云破开,银枪倒飞。两个姑娘呼呼的喘着气。赫连不二那里没什么危机,三个姑娘攻击步烟岚,竟然反震受伤。吴chūn来再度跃起,半柄长刀,呼啸着,满是不甘,满是绝望。 剑球倒转,碾压而下。金锤横轮,原力素狂暴。地面上,时不时的冒起几朵冰花。赫连不二退后,金sè大锤紧追,白sè的冰花隐藏着,不断出现在他的脚下。 半边箭镞的马车终于在哗啦啦的声音中崩散,天女散花一般飘飞一层黑sè的木屑,地上的尸体,在狂暴的原力素下,变成血泥,与那些纷飞而起的泥土,石块,合为一体。未死的战马努力爬起身体,想要逃避这地狱一般的所在,踉跄着变作毫无连接的血肉,瓦解。 赫连不二一声长叹。树林中,出现了一股强大的波动,然后,他就看到了一柄蓝sè的剑! 像是蓝sè的一根细针,没有任何的杂sè。看到它,不自主的会想起蓝sè的天空。这针一般的剑影飞来,毫不费力的穿破原力素凝聚的巨锤,到了赫连不二的面前。大印师的身前三尺,乃是印师的命门,这蓝sè的剑影紧跟巨锤之后,眨眼,到了赫连不二的三尺之地。 “无痕,原来,你也来了!” 却没有人回应。 空中,一声长啸!地面,一声嘶吼! 啸声如同龙吟大地,蓝sè的细剑已经到了赫连不二的面前,赫连不二满头长发冲破发带,倒卷而起,他的双目,发出星辰一般的光芒,整张脸颊突然变得红润起来。已到死地,必须全力。裘袍被狂暴的原力素催动,猎猎飞舞,他萎靡的身躯突然间jīng神抖擞,裘袍鼓胀,全身成了一个臃肿的气球。 终归要去了吗?他的双手不断的变幻,感受着身边的原力素越来越充盈,越来越充盈。手指舞动,感受着那些原力素与它们之间的牵引,感受着心底的不舍与决绝。赫连不二眯起双眼。 他的双手同时一热,被一只手掌轻轻抚过。然后,他看到,自己的眼前,出现了一个人。手印破开,充盈的原力素散开,他微微笑了。 一个穿着土黄sè上衣,半截犊鼻裤的中年人。国字脸上,一双三角眼,头上,乱糟糟的头发。他如风一般出现,伸出了手。 满是老茧,骨节粗壮的手。一只满是劳累,不知道干了多少粗活的老手。褐红sè的掌背,还有几道黑sè的裂口,裂口处,露出粉红的肉。 他伸了出去,巨大的金锤破裂,他双指一夹,夹住了蓝sè的剑刃,剑尖到了赫连不二的咽喉,不住颤动,他的咽喉,出现一道细微的剑痕,一丝鲜血留下。但是,剑刃难进分毫。他转身,吐气,扑面而来的寒气如同遇到艳阳,瞬间消融。 嘶吼声悲惨,悲痛,恼怒。满头红发的乐亭一步跨过了曾柔三人的保护。黑sè的柴刀,在他的手中突然变亮,带着古朴苍老的气息,迎着剑球斩出。 一刀斩出,柴刀突然间变大了,不知有多长,不知有多宽,如同一道洪流,从苍穹落下。其实,柴刀依然是柴刀,只有三尺长,但是,所有面对柴刀的人都感应到了那股狂暴,那种不屑,那种霸道。黑sè的柴刀,突然间雪亮。 中年人笑了,“怎么会这样?”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乐亭,看着他手里的柴刀,双目之中,充满疑惑。 乐亭不但头发变红,脸庞也变作一团赤红,双臂肌肉怒张,也是赤红。肩头的伤口,不知何时,已经消失。赤红的乐亭,雪白的刀。 庆阳公子身子一闪,消失在三位老者的身后。一位老者惊呼,“朱喜!”他认出了中年人,正是当今大汉的逐鹿者,朱喜! 树林中,响起一声无奈的叹息。剑球炸开,被乐亭的柴刀砍开!白sè的柴刀冲入五颜六sè的剑球,就像烧红的铁块落入一堆白雪。伴随着白sè刀光斩出的,豁然是风属xìng的原力素,属xìng最高的原力素! 单纯、稀少,然而,凝聚。只有三尺,却破了万剑。 崩碎的剑光如雨洒落。赫连不二站在那里,微微喘息。中年人对着雨丝一般的剑光,轻轻吹了一口气。剑光湮灭。 那个女子浑身颤抖着出现,她肥胖的脸庞抖动着一笑,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个自以为自己了解的少年,心中惊惧那三尺的风属xìng原力素,口里,却飞出一点亮光。她不能面对这样的失败。 接着,她就像一只被人捏住喉咙的母鸡一般,吱吱呜呜的发出痛苦的声音。她的脖子,给一只满是老茧的手掌紧紧握住。细嫩的肉可以感受到手掌的粗糙,她的双眼慢慢凸起,全是绝望的看着,自己吐出的那点亮光,在乐亭的刀下粉碎。 一位老者跃起身,手掌刚刚挥起,空中爆发了一场血雨,他没有再落下来。朱喜站在那里,一手捏着女子的脖子,像拎着一只死狗一般,毫不在意那女子不住乱抓的双臂,还有胡乱摆动的双腿,毫不在意,一股屎尿的气息从手里这人身上传来。另一只手中,蓝sè的剑影吞吐,如同一条活着的蓝sè小蛇。正是这条蓝蛇,将一位老者粉碎。 “朱师兄住手!”一位老者对着面前的中年人行礼,另一位老者神sè不住变幻,动都不敢动一下。血雨洒落,曾经的伙伴遍地都是。两人心中全是哀伤,惊惧的看着面前这位中年人。 没有原力素的震荡,看不清他的出手。只看到了烟雨一般的剑光,剑光过后,地上遍布血泥。 一道亮光闪过,柴刀没有呼啸,只是闪亮的光和浓烈的杀意。这次的对象,却是朱喜。赤红双眼的乐亭,此刻,就如同那rì峡谷中的羚牛,已经疯狂,根本不分敌我。两位老者对望,分两个方向,一位化作了风,一位,化作了光。 “nǎinǎi的,你干什么?”曾柔气的跳了起来!眼看着自己一方来了助力,偏偏这个时候,乐亭发了疯,三尺柴刀在手,呼啸如龙。他整个人都变了,就像一位御风的少年。 第八回 黑墨之毒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很好!”中年人笑了。他的身后,走出一位身穿蓝sè长衫的公子,这人面目和善,双手负于背后,站在中年人不远处,只是笑着,看着乐亭疯狂的一刀,斩向中年人。他没有出手的意思,而是有些幸灾乐祸的观望。 朱喜伸出手里蓝sè的剑影,在自己的面前划了一道。绚丽的剑光,如同一道帷幕,挡住了雪白的刀光。接着,他对着乐亭吹了一口气。 像是以往一般,只是一个微微的呼吸。刀光崩散,一团隐约可见的气流裹着乐亭高高飞起。中年人转过身,面对蓝衫公子。 蓝衫公子笑了笑,“朱兄!”洒脱的拱了拱手。 “无痕公子!”中年人眯着双眼笑道。接着,松开了手里的胖女人步烟岚,蓝衫公子挥了挥衣袖,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细线,牵引着那女子遁入树林。中年人笑了,扔出了手里的剑。蓝sè的长剑轻飘飘飞入蓝衫公子的手中。 接着,朱喜有些不解的发问,“为何,你会来?”他认识眼前这人,然而,他不明白为何这人会来。 “听蝉刀怎么在那小子的手里?”蓝衫公子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两人不约而同的哈哈一笑。蓝衫公子对着树林招了招手,自己一步步走过中年人,走过满地的血泥,踏着山路,一步步向着山下走去。 “朱师弟!”赫连不二叫了一声,方才那惊险一剑,他现在还心有余悸。有些不明白,为何这位道宗的逐鹿,在大占上风的情况下,却放了无痕他们。朱喜没有理他,而是笑着看着一边的乐亭。 这个小子,果然有来头。赫连不二心中暗道。刚才乐亭的三刀,他看的清清楚楚,他的心里,反而更糊涂,自己亲自测试过,这小子身上,只有土属xìng的原力素,难道,是那把柴刀?听蝉,没听说过!难不成,这就是这小子的异象,他有些恍然大悟。 “啪”,刚刚恢复神智的乐亭。脸上挨了重重一巴掌。他有些莫名其妙的捂着脸,看着眼前的曾柔,终于搞清楚,曾柔这个姑娘,感情是自己越痛苦她才越快乐啊。 “你过来!”中年人对着乐亭招了招手,说道。乐亭这才注意到,场里面多了一个看着粗俗无比的大叔,竟然穿着半截裤,一脸苦瓜相,只不过,搞不懂,周围的人,竟然都满是崇敬的看着对方。 他揉了揉自己还没消肿又挨痛击的脸颊,感叹它的悲哀。走了过去。中年人从怀中摸出一本书,有些惋惜的看了几眼,这才问道:“少年,我拿这本《拳三十》,换你的柴刀,如何?” 乐亭一头雾水。就听旁边的赫连不二大张着嘴巴,啊的一声惊叫。乐亭心道,nǎinǎi的,捧垠也不带这样的,这老头,手腕也太俗了。 看他不语,中年人继续说道,“《拳三十》习练小成,称为破军,千万人我往已。大成,劈空诛妖,天下几乎无不可为。”顿了顿,他继续说道:“关键,你身上具备厚实的土属xìng原力素,这是根本!” “不换!”乐亭听完这话,不假思索的回答。身边,赫连不二一声痛苦的呻吟,他心中不断大骂着,傻瓜啊,猪头啊,却无奈的很。乐亭心道,又来了,真是善于把握时间啊。 中年人哈哈的笑了。他转身对着赫连不二拱了拱手,“师兄,前路安全,就此告辞!”声音还未散去,面前已经人影全无。 乐亭目瞪口呆。这是什么境界!来去如风,竟然超越了声音,更更令他惊心的是,他身体内的原力素没有任何的波动。 赫连不二目光复杂的看了乐亭一眼,无奈的招招手。乐亭走过去,“背着我,走吧!”随着中年人的离去,他再度变得jīng神萎靡,不住用双手拥着裘袍,一副随时会断气的样子。乐亭看看周围,个个受伤挂彩,自己除了脸,身上好好的。心中叹息黄金的不好挣,却乖乖走过去,背起了赫连不二。 骨瘦如柴的赫连不二重的像一座山一般。 “大师,你身上不会全是黄金吧?”他禁不住嘟哝道。感情这老小子早就料到了今天的结局,找自己就是为背人的。赫连不二没有回答,吴chūn来,曾柔和那两位姑娘跟在乐亭的身后,一步步向着山下走来。 乐亭大口喘气,可是,身后几人无动于衷。直到下了山,他才死了心。这些人,根本没有给自己搭把手的想法。他哭丧着肿胀的脸庞,心中骂爹喊娘的将这些人骂了个痛快,呼吸慢慢均匀,顺着官道前行。他那里知道,经过了刚才一役,所有人都已经改变了对他的看法。 直接到了五岳石,这才碰到了接应的队伍。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尽的人头,个个身穿盔甲,兵器耀目,旌旗飘飘。竟然有千人之多。前面领头的将军,头顶华盖,威武异常,看样子级别最起码与淳于将军一个级别。 这个干不拉及的老头真是大人物啊。乐亭心中感叹。只见那位穿着亮银盔甲的将军拍马上前,“宗勇在此恭候大师!”乐亭心中问候了他的八辈祖宗,nǎinǎi的,你们有马就不会朝前走走,想累死老子啊! 不过,接下来,乐亭就乐了。军队中,竟然有四辆大马车,黑sè的马车,车厢上画着一枚金光闪闪的羽毛,马车车厢挑檐画栋,还垂着两个小灯笼。马车车辕上,一边一个,站着两位英气逼人的军士,银枪红缨,互相衬托,看着好不威风。 他们几人全部上了马车。赫连不二独自一辆,曾柔与两个姑娘各一辆,自己与吴chūn来一辆。一进马车,乐亭心中大爽。看来,淳于将军说的对,军队也有牛逼与土鸡的。看看人家的配置,淳于的部队只有无言了。 马车中,锦榻两张,两张锦榻之间,摆着一个木质的条案,条岸上,摆着三个盘子,两边盘中,全是肉食,正中的大盘中,摆着一些漂亮的水果,乐亭见也没有见过。乐亭一屁股就坐在锦榻之上,顺手摸起一个水果,对着吴chūn来扔去,“吴大哥,接住!” 接着,自己拿出一个绿油油的果子,一边大嚼,一边由衷的赞叹,“牛逼,牛逼!”吴chūn来坐在榻上,看着他惊叹的样子,不由的吃吃笑了。正在这时,车厢门帘掀开,走进来一位中年人,这人身上背着背囊,人刚进来,车厢中就有一股浓郁的药味。 “壮士,在下受命前来治伤!”那人面皮青白,稀疏的胡须挂在下巴,看着就像假的一般。乐亭心中大乐,哈哈笑着问道:“你这大夫,长得真是别致啊!”那人冷冷看了乐亭一眼,并没答话,而是为一旁的吴chūn来看伤。 倒是吴chūn来有些不悦的说道:“小兄弟,须知人不可貌相,更何况,这位先生身怀仁心仁术,切不要乱讲。”乐亭更乐,“吴大哥,你怎么也会掉文了!”手里的水果吃完,拿起一块牛肉,继续大嚼。 中年人听到吴chūn来的话,表情渐渐温和,一边为吴chūn来上着伤药,一边冷冰冰的说道:“小兄弟,脸上中了黑墨之毒,竟然还有心取笑我,真是佩服,佩服!” 乐亭愣在了那里,他嘴里含着牛肉,含糊不清的问道:“你说什么?” 中年人为吴chūn来敷好伤,在条案上摆了两瓶药,“红的待会服下,白的明rì再服。三天后,再为壮士换药!”只对着吴chūn来说话,理也没理乐亭一句。说完,站起身,就要离开车厢。 乐亭挡在车厢门口,这次却恭敬的行礼,“不知道先生大才,仁心仁术,看小人可怜,就医治一下,”乐亭说着,似乎觉得诚意不足,加了一句,“银子不是问题!” 中年人站在那里,嘿嘿冷笑。“银子,你脸上这毒,只怕用金子也买不来药引子!”乐亭愕然,这小子,不会是专门来敲竹杠吧。他哈哈一笑,一把拉住对方的药囊,“好说好说,金子银子,不过身外之物,先生能一眼认出这东西,必然有治疗的办法!”他厚颜无耻的拉着对方,一口一个先生,看着虔诚无比。 吴chūn来目瞪口呆,这小子,阿谀奉承的水平还真是不赖,片刻,就听他已经改口,称呼变成了大哥。 “高手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大哥,您别不承认,我刚才注意了您给吴大哥治伤的出手,看出三大玄机,您的出手一是快,二是准,三是稳。天下间,像大哥这样的医疗高手太少太少。”吴chūn来头疼。 “大哥贵姓啊?这样称呼实在别扭!”乐亭呵呵笑着问道。中年人摸着自己稀疏的胡子,有些得意的说道,“自然要快,处理外伤,不快,伤口就会不住的流血,稳和准,关键也是我的经验多了些。小兄弟的眼光很好啊!” 他看乐亭的眼光变了,“在下姓成,成无谋!”片刻,他才想到乐亭的问话,回答道。“看来,这些年,小兄弟碰见了不少的庸医啊!”他伸出手,摸了摸乐亭的脸颊,闻了闻,“不过,你怎么会中了四分蜜糖还有千变万化猪头膏啊!” 乐亭大骂,“这个贼女子,竟然给自己用了这样的药物。”只有一声苦笑,就听成无谋说道,“现在麻烦了,本来黑墨一毒,没有经过刺激,不会爆发,我看,只怕到了上京,小兄弟的全身,都要黑了!” 乐亭心中冰凉。他一把将成无谋推在榻上,双手抱住了对方的大腿,“成大哥,救我啊!”肿的只剩眼缝的大脸蛋子不住的抖动,看着还真有几分真诚。 “草!”吴chūn来自顾自的吃着牛肉,这小子,不去唱戏实在太亏了。他现在严重怀疑,这小子,这一路是不是对自己也抱着半肚子坏水。想一想便更加肯定,一个掌握着风属xìng驭刀术的少年,做一路跟班,怀里揣着美酒,说自己不会喝酒!“啪”的一声,吴chūn来将手里的牛肉扔进盘子,不爽的喊道。 “nǎinǎi的,谁煮的牛肉,把老子的牙都给咯掉了!” 第九回 论道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赫连不二上了乐亭的马车,成无谋则带走了吴chūn来。 “我想和你谈谈?”赫连不二的脸sè更加苍白,露出一种难以形容,令人心中微微惧怕的病态。乐亭看着他,有些不解。一位到了玄鉴境界的大印师,竟然会主动找自己谈话,记得上一次,是自己腆着脸去问对方修行的问题。 他笑了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干脆不回答。马车粼粼而行,赫连不二眯着眼睛坐在锦榻上,似乎随时会睡过去。 “到了上京,需要你的力量!”他眯着双眼,却在脑海中梳理着想要表达的想法。“你也知道,我的身体很沉重。”乐亭点了点头,从赫连不二进了马车,他就站在门口,赫连不二摆了摆手,他坐在赫连不二的对面。 “不能说的话,就不要说了!”乐亭可以感觉到,赫连不二每一句话说出,身体便虚弱一分,同时,他也看出来,每说一句,赫连都要慎重的思考一番。他心中有些不忍,有些不愿。他有些不明白,玄鉴境界的人,身体会这样的弱? “我的身上,藏着止水之玉。”赫连不二接着说道,他微微一笑,苍白的脸更加苍白,像是一张刚刚铺在书案上的白纸。接着,他一个扣子一个扣子的解开了笼着全身的裘袍,解开了自己的内衣,对着乐亭慢慢转过身。 天晚了。但是,马车中,四个角高竖着四根红烛,有些喜气。乐亭却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为面前的这位大印师,感到一阵悲哀,心底一阵一阵的寒意不由自主的涌出,几分惧怕,几分心惊。 赫连不二的脊柱部分,有一道白sè的光透过翻卷的肉皮与红烛相互辉映,闪现一种奇异的粉红。粉红的光,照在翻卷着的血肉上,骨膜上,有氤氲之气慢慢升腾,若隐若现,清晰无比。 一截一截的脊柱,清晰竖起的脊骨,粘连的白sè骨膜,还有淡灰sè的脊髓质。乐亭杀过人,见过脊柱给抽出的佝偻的尸体,但是,却没有此刻心里的触动。止水之玉,他是第一次见到,但是,想不到,陪伴着它的,却是鲜活的生命。真够猛的,将这个劳什子东西竟然这样的弄到自己的身体之内。 “以后的泉州,再也没有天下第一泉了,有些遗憾!” 赫连不二慢慢笼起衣服,慢慢将扣子扣上。慢慢转过身,依旧是冰冷苍白的脸,没有任何的表情。 乐亭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将自己的思绪从方才的震惊中拉回来。他安静心神,看着面前这位老者,心里生出强烈的,难以抑制的尊敬。他虽然不知道止水之玉的奥妙,但是,他却明白,那东西正在慢慢消耗他的生机,但是,他惋惜的却是天下第一泉。甚至于,他不敢望那一双平凡的,无神的双眼。 “你去过楚国吗?”赫连不二的语音变得有些迷离。 “楚国的国君,叫做楚狂人!”他并不在意乐亭的回答,而是继续说道。“五十年前的赏兰大会,我见过一次!” “二十年前,楚狂人开始大面积的铲除楚国的兰苑,兰亭。据说,他到了红笼天照的境界,所以,他看到了自己的未来,”赫连不二突然jīng神起来,脸上泛着微微的红光,马车中,有一根红烛生起一朵焰花,冒了一丝黑烟,转而明亮。 “楚国有一句奇怪的儿歌,兰亭下,鲜血染,楚王孤魂现!”乐亭点了点头,“我听说过!”他很郑重的开口。“不过,我不相信,人,怎么可以预见自己的未来?”他双眼发着亮光看着赫连不二。 赫连不二并没有解释什么,而是继续说道:“当今天下,最强的国家,便是汉朝与楚国。两国的君王都有相同的目标,就是一统天下,可是,千年时间,依旧楚汉分明。”他有些惆怅,“在这期间,汉王也有达到红笼天照的境界,也看到了一丝不明的未来,但,终归没能一统。” “天下最大门派,无外乎道、魔、佛。其实,”赫连不二咳嗽了一声,乐亭躬身递过一杯茶水。他看了看,并没有端起来,而是叹息着说道:“其实,我们在俗世之中,都是一些站队的人!” “修行者不是跳出五行了吗?”乐亭问道。 “我们吃穿,衣食住行,那一样不需要世人的供养。不管是先生,还是佛祖,魔头,又有那一个真的可以跳出五行。我们道宗,就站在汉朝的队伍之中,不过,这二十年,汉朝的国力有些衰弱了!” 乐亭忽然有些糊涂,不清楚赫连不二为什么在深夜,上了自己的马车,来对自己讲这些东西。他想要说出心里的想法,拒绝他,但是,话到嘴边,说不出口。只有耐着xìng子,听他慢慢诉说。 “我想看看你的柴刀?”赫连不二突兀的说道。 乐亭有些惊讶,还是恭恭敬敬的取下腰上的柴刀,递给赫连不二。红烛下,赫连不二一手持刀,一手用拇指的指蛋从刀锋轻轻抚过。车厢中,传来一声清脆短促的蝉鸣,柴刀的刀身,变得明亮起来,雪白的刀光中,是赫连不二清晰的脸。 乐亭心中惊讶,他从没见过柴刀可以如此的明亮,像是一面镜子。赫连不二双手奉若至宝的握住刀身,将刀柄递了过来。 “听蝉,果然听到了蝉鸣!”赫连不二沉思片刻,终于找到了相关的记忆。 “这刀,其实是朱师弟的刀!”赫连不二看着乐亭接过柴刀,听蝉到了乐亭的手中,黯淡下来,又变作了黑sè的钝刀。他突然说道。 “朱师弟?”乐亭不解。 “就是今天山路上,要换你刀的人!”赫连不二说道,“他是先生的十五弟子,当今汉王朝的逐鹿。” “这把刀是我的刀,前辈可能看错了!”乐亭冷笑起来。“并且,它不叫什么听蝉,而是叫做小黑狗!”他冷笑着说道。“我的小黑狗!”他一反手,柴刀挂在了腰带上,沉甸甸的熟悉,一如既往。他心中对赫连不二有些戒备,不会是你这个老小子看上我的刀了吧。 赫连不二突然哈哈的笑了,很大声,很爽朗。有一丝血痕顺着他的唇角流下。乐亭冷笑着看着他笑,心中却为他悲哀,这人病入膏肓,似乎一场大笑就会仙去。他轻声哼道:“我的小黑狗,静静跟我走,险恶都不怕,关门就放狗!”虽然哼着歌,他却在心里自问,要是自己吐着血,绝对笑不到对方这样大声。 “你的小黑狗很可怕!”赫连不二的双眼冒出光来,他的脖子猛然一伸,随即缩了回去。“不过,与我无关。我只要你,将我背进去之后,让你的小黑狗给我一个解脱。”说完,他站起身来。 乐亭茫然,不知道什么意思。 赫连不二掀开车厢的布帘,站住了身躯,突然说道:“曾柔不错,你如果真的喜欢,我会亲自修书给他的父亲!” 乐亭愣住了。随即他摇了摇头,“算了,她毕竟是世家的小姐,而我,什么都不是!”赫连不二咳嗽了一声,掀开车帘,走了出去。乐亭的脸红了,车辕上,他看到一双满是怨恨的双眼,大大的眼眶中,有一层泪水不住的打转。 曾柔竟然就坐在车辕边的车夫位置。他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呸”的一声,一口唾沫带着女子的香味挂在了他黑黑的脸蛋上。乐亭笑了笑,一把擦了,马车突然停下,差一点将他甩出马车,曾柔扶着赫连不二下了马车。 “曾姑娘?”他喊了一声。 曾柔挺着胸,怒气冲冲的回头,“怎么,想羞辱我吗?”双眼之中怒火熊熊。很奇怪,乐亭是自己不喜的一个人,然而,她听到两人的对话之后,对他竟然有深深的怨恨。 乐亭不敢对望,还真怕她的怒火会将自己烧死。对赫连不二大声道,“前辈,修书吧,不过,务必把我的未来描述的好一点,我没老婆,也没钱,尽量多要一点嫁妆!” 曾柔大囧。想不到对方竟然说出这番话来。想要反击一下,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就听乐亭继续嚷嚷,“让我岳父疏通疏通关系,给我弄个什么官当当,那感情好,要不然,我还的带着老婆吃娘家,说不过去啊!” 马车边,一群士兵哈哈的笑了起来。赫连不二一愣,曾柔一跺脚,跑了。 “小兄弟,此话当真?”赫连不二转过身,看着乐亭,问道。 乐亭点点头,“我是绝对当真,辛辛苦苦,不就为了娶个媳妇吗?前辈,这事如果能成,六百两金子不要了,我乐亭为你养老送终。”乐亭站着马车上,将事情想明白了,其实,赫连不二是给自己一条路。 可是,他的心中,有些惨然。人生无物,然而,人生而不同。他看着赫连不二的身影蹒跚,弱不禁风的行走在夜风中,感到,他真的苍老,非常苍老。 第十回 意动的原力素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接连十几rì的时间,全部在马车上度过。吴chūn来整天吃了睡,睡了吃,成无谋来过四次,为他换药。在这样安逸的生活下,吴chūn来的伤势慢慢好转,估计到了上京,身体应该可以完全恢复。 不过,对于乐亭脸上的黑墨之毒,成无谋是毫无办法。随着关系的拉近,他终于答应乐亭,到了上京,带他去找自己的师父。乐亭有些欢欣鼓舞。这几rì,太累了。 每一rì,前面的马车,都会送过来一页两页的纸张,纸张上,墨迹未干。乐亭看着这些东西,却仿佛看天书一般。他终于明白了修行的不易。 因为,纸张上的墨迹干了之后,他的手中,就多了一张白纸。吴chūn来看着每天大睡,其实他心里羡慕的很,自然知道,前面的赫连不二在传道。有道是法不过双耳,他很知趣的做了一个透明人。 乐亭很累,从来没有的感觉。这一rì,有一张纸张传来。墨汁印在纸张上,散发着淡淡的墨臭。他心中有些难过,世人都说墨香遗世,为何,自己闻到的只是淡淡的臭味。纸张上寥寥十几个字,可是,他的眼前,仍与以前一样,一片模糊。 他忽然就想起了自己在《半月闲话》看的第一本小说,《剑仙传》,上面主人公超强的领悟,以及娶了十几房漂亮姑娘的故事,禁不住嘿嘿的笑了。看来,正如小说中说的,自己多半与道无缘。 车轮粼粼,碾压在官道上,车厢中,微微有些热气。他看了一眼呼呼大睡的吴chūn来,不知道他是装睡还是真的睡着了。站起身,掀开一边的车帘。车帘外,绿树成荫,清新的空气带着燥热同时扑面而来。 他有些无奈的回头,看了一眼摆在条案上的纸。他的眼中,就看到了一个游走的光点。模糊的字迹突然扭曲起来,隐隐约约,似乎有些似曾相识。乐亭愣在那里,一手扶着车帘,双目出神,愣愣的看着纸张上,那游走的小点不住的翻腾,滚动。他感到,自己体内,有些东西,开始躁动起来。 曾柔坐在赫连不二的身边,看着赫连不二将手里的信封用火蜡封住,双颊微微红了。她知道这封信的内容。自己的终身大事就在这封信里。不由自主,心里就像到了乐亭。人生有时候真的非常有趣,人与人的相遇就是这样。乐亭长得不怎么样,但是,曾柔的心中是很实在。 她有时候会怀疑自己,但是,她不会怀疑赫连不二。她相信他的眼光,纵然,此刻,她的眼中看不到对方的好,但是,她也没看到对方的坏。 一个成功的男人,后面,总要有一个有培养力的女人!这是母亲的话,她觉得非常有道理。不过,想到自己以后有可能调教这样一个人,有些心中没底。父亲不一定答应那,她安慰自己。 “他意动了!”赫连不二打断她的胡思乱想,说道。曾柔的手里,一直来回摆弄着一张折纸,赫连不二看在眼中,笑了。 曾柔手里的折纸,是一把黑sè的斧子。如果乐亭看到,必然会惊掉一双眼珠。因为,这柄不断在曾柔手中折叠的斧子,正是那一rì那柄黑sè的斧头。大道所化,有物无物,没有距离可言。 “怎么可能?”曾柔醒过神,掀开车帘。缓缓行进的马队队首,那位将军也在此刻回头,望向乐亭所在的马车。队伍中,许多修行者都感到,本来燥热的空气中,突然起了一股凉爽的风。 接着,周围的树木不约而同的晃起了树叶,哗哗哗,像是无数的人一同鼓掌。将军策马继续行走,队伍缓缓跟进。似乎,再也没有人注意这件事情。天上突然出现一朵黄sè的云。摇摇晃晃,慢慢吞吞,黄sè的云缓缓前进,众人感到一阵清凉。 将军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一边策马,一边考虑一个问题,要不要,去见一下这位刚刚意动的人。他的脑子中不断的猜测着,难道是那位受了伤的大汉,看他的原力素隐隐波动,显然到了意动的边缘。 赫连不二透过曾柔掀开的车帘,望着天上那一团黄sè的云。很小的一团云,带着与周围云彩截然不同的颜sè,掀开周围白如棉花的同伴,孤零零的挂在蓝天上。说道:“真的很强啊!” 上京城外,一座烟雾缭绕的高山上,有一处道观,道观中,蒲团上盘腿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他双眼紧闭,发出呼呼的鼾声。蒲团边,摆着一个葫芦,十几本书。这座道观,没有任何的神像,只有老者孤零零一个人。一阵风吹来,掀翻一本书,书的封面非常的华丽,一把大剑似乎要破书而出,豁然是《剑仙传》。 朱喜走进道观,恭敬的行了一礼,说道:“先生,他来了!” 老者伸了伸懒腰,一边从蒲团上站起身,一边揉着眼角的眼屎,拎起一个葫芦,咕嘟嘟的灌了几口,一时间,道观之内,酒香四溢。 “我们走吧!”老者将十几本《剑仙传》收拾了一下,扔给朱喜。笑着说道,“nǎinǎi的,这本书现在看来,仍是本人最好的作品。”朱喜赶忙接过,却没什么东西装,只好抱在怀里。 老者打了一个呼哨,呼哨尖锐而响亮。一阵踏踏的粗重脚步声响起,“哗啦“一声,道观的前门给一个庞然大物直接撞开,伸出一个青sè的牛头,黑黑的鼻孔,哧哧喷着气。老者晃晃悠悠的走过来,将酒葫芦挂在弯曲的牛角上,青牛小心的跪伏在哪里,老者跨身而坐。 青牛欢喜的叫了一声,站起身来,野蛮的转了个身。“哗啦”一声,烟尘弥漫,一块木牌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上面写着三个字:“容膝观。”朱喜苦笑着看着青牛转眼间便拆了道观的大门,无语。 “看,天上有一朵黄sè的云!”老者笑了。 朱喜从烟尘中尴尬的走出,青牛得意的哞哞叫了两声,好像回答老头,它看见了。朱喜看到了天空之上,孤零零的黄sè云朵,正在慢慢散去。 “怎么会有黄sè的云?”朱喜问道。 “《剑仙传》,第五回。”老者不满的说道,青牛帮着腔哞哞乱叫。“你个死牛,难道你懂!”老者抬起手,轻轻拍了拍牛头,青牛有些不满的摇晃着自己肥短的尾巴。一头青牛,两个人,缓缓下了山。 乐亭感到,自己的身体之中,有些东西开始慢慢的游走,配合着纸张上的光点,欢快激动,模模糊糊,他看到一团氤氲,这团氤氲就在自己的身体之中,这一刻,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似乎自己变得无限的小,看到周围无限的大。 他看到了一方台阶! 一方青sè的,有些破损的台阶。台阶的后面,是层层迷雾。 吴chūn来不能在继续装睡,他侧了个身,拼命控制自己身体内躁动的原力素,偷眼望向一边入神的乐亭。他站在那里,青sè的布帘在他的手中,微微飘动。他的手掌并没有挨着车帘,但是,却托住了车帘。 意动了么?吴chūn来突然有马上跳下马车,拜在赫连不二门下的冲动。十几天的时间,这个龟儿子就意动了,还让不让人活啊,我都四十五了!他心中苦笑,自己半生过去,都没意动,意动像随,谈何进入道宗,连入魔也没机会。 他有些冲动,待会,要不将这小子扔了的纸张捡起来,参悟参悟! 残破的台阶上,印着一只掌印。很奇怪的掌印,只有三个指头。乐亭站在台阶旁,不断的变幻着自己的手掌,想要放下去,与台阶上的掌印重合。 失败,失败,失败! 他无神的双眼中,慢慢冒出了一点光芒,像是一点星火,渐渐明亮。 成功! 站着的乐亭,不由自主的捏了一个奇怪的手印。车厢中,一股狂暴的原力素突然凝聚,呼啸着,带着吴chūn来一声大叫,“我的nǎinǎi啊!” 纸张上,亮光消失。乐亭的身体突然给狂暴的原力素包围,轰隆一声,车厢炸开。“nǎinǎi个熊!”赶车的士兵叫骂起来,他的屁股下,光剩下两只车辕,在骏马的拖曳下,他虽然快若闪电的抓住了一根车辕,还是满嘴流着血,吃了一嘴的土。 他扔掉手里的皮鞭,一个漂亮的弹跳,从尘土中跃起,带着愤怒,骂道。吴chūn来吐了一口血,躺在断成三截的锦榻上,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的怪物。士兵也大张着嘴巴,看着面前一个超大的土肥圆。 就是土肥圆。土黄sè的一个肥大的圆球,上面竖着一个黑不留丢的小脑袋。 “吃吃!”曾柔站在道边,笑了。想不到,乐亭意动的第一个手印,竟然如此如此的不堪。 乐亭看着自己粗壮的像一个大球的身体。庞大的原力素围绕着自己缓慢的旋转,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强壮,却一时之间,回不过神。这就是手印的威力,这就是原力素凝聚的力量吗?他的心灵,震撼了! 急促的马蹄声传来,那位将军对着乐亭拱了拱手,“恭喜!”勒马在旁,看着乐亭散了手印,浓郁的原力素慢慢散开。他的双目微眯,惊讶眼前这个少年,竟然可以cāo纵如此之多的原力素,一时间走神。 “换辆马车!”毕竟是将军,他很快对着乐亭笑了笑,挥了挥手。队伍的后面,缓缓驶来一辆崭新的马车。将军控制着心中的惊讶,行礼问道,“要不要为您单独准备一辆马车?”他的声音变得和蔼温柔。 当今汉朝,意动的人就是道宗的人!没有人敢不尊敬。 “不用,不用!”乐亭没有回答,反而是曾柔接口道,“一个刚刚意动的少年,那里有这样的礼遇!” 吴chūn来站起身,身子一晃,一把抓住了风中的白纸。而后,嘿嘿笑着,“小兄弟,纸!”乐亭这才醒悟过来,他转了个身,接着,又连着转了两次身。他拍了拍自己的手掌,“好强大的力量,我感觉,我都不是我自己了!” 吴chūn来眼红的傻笑着。那位将军坐在马上,说道:“小兄弟天生神勇,可以cāo纵如此巨大的原力素,前途不可限量。以后在上京若是有空,可以到我们长宁府来玩。”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就说找宗勇!” 第十一回 一人阻道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混沌开而天地成。天地成而万物生。 意动是人类修行的起步。天下间,拥有五种属xìng原力素的人大有人在,比起原力素仅够维系生命的的人们,他们是幸运的,然而,如果不能意动,那么,他们只能是一些稍微强大的人类,或者为兵,或者为将。 意动之后,另有天地。 道宗将人的修行分为五步,意动,凝神,玄鉴,归真,通神。 魔宗同样将人的修行分为五步,佛宗亦是如此。 意动是人类迈向修行的第一步。这一步之前,是凡人,这一步之后,无可限量。总之,迈出这一步的人,不再是以前无为平凡的不知名者,转而,或者是一位宗派的传人,或者是世俗中的显贵。 吴chūn来同乐亭坐在新换的马车里。吴chūn来禁不住自己的兴奋,似乎意动的不是乐亭,而是自己。 “你就是天才啊!”他吃着水果,毫不在意自己说话时,水果渣滓都喷了出来,“这么年轻就已经意动。”“啧啧!”末了他还吧嗒着嘴,又是兴奋又是羡慕。 “吴大哥说笑了!”乐亭笑着说道,“您不会不知道,每一年,道宗要招收多少弟子吧?” 吴chūn来脸sè微微一暗。这倒不假,据说,最少的一年,道宗收弟子3000,随即他笑了笑,说道,“知道,不过,去考核的弟子年龄偏差颇大,有许多都已经七老八十的,跟小兄弟自然没法比!” 乐亭一愣,想不到,七老八十的人,还跑去道宗修行,有些惊讶。只听吴chūn来继续道,“乐兄弟不懂了吧,看刚才那位五品将军的样子,分明已经对你有了结交之心,他身上的原力素内敛,摆明了是凝神级别的修为,如此主动,他也看好你啊!” 乐亭一愣,他到没想到这里。坐在不住颠簸的马车上,他隐隐感觉到身体之中,有一股风一般的原力素在下丹田慢慢盘旋。与以前的感觉大不相同。以前,他偶尔也会感觉到体内的原力素,但是,它们沉重,懒散,仿佛一粒粒毫不相干的沙粒,就那么死死的定在那里,不知天与地,不知动与行,不知生与死。 现在的原力素,满是活力。隐约之间,一会儿活动,一会儿沉淀,飘飘忽忽,而又凝重无比。 “是和以前不同,不过,好像没有多大的威力!” “老天爷!这还没威力!”吴chūn来对他的话语相当的不满,“你一个初级的手印崩坏了一辆军队的马车,放我在这儿,只怕呼哧呼哧的砍上百八十刀,才能达到那个效果,你还不满足!” 乐亭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车厢的门帘掀开,伸进来一个八字胡的白脸,笑嘻嘻的。“乐小弟,上京必须请客啊!”却是成无谋背着药囊走了进来。他大咧咧的将药囊扔到条案上,“你意动的舒坦,只是苦了吴大哥,伤口又冒血了。” “没啥没啥!”吴chūn来乐呵呵的接了腔,“能亲身经历一次意动,也算我的福分,这点伤势,算个屁啊!”他翻出那一rì捡起的那一张纸,突然开口问道,“乐亭,这纸上到底写着什么啊?” 成无谋扫了一眼,条案上的,是一张白纸。他嘿嘿笑了,“吴大哥,你不会眼睛也受伤了吧,这是一张白纸啊!” 乐亭看着这张白纸,想起了刚刚发生的事情,看了吴chūn来一眼,这才凝重的说道:“说句实话,每rì赫连先生送来这东西,我都是一无所得,只是昨rì,接着外面的天光,看到了纸上的东西。” “东西?”成无谋与吴chūn来都是一惊。他们自然明白大道无形的说法,成无谋是个医生,对于修行只是好奇,但是,吴chūn来过的却是刀头舔血的生活,深切明白修行者与武者的区别。 “有一点模糊的光点,似乎在纸上,似乎在天地之间,似乎又在自己的身体之内!”乐亭到了此刻,才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形容当时的情况。 吴chūn来一愣,成无谋已经动起手给他换药,听到这话,嘿嘿笑了。“你意动,我听说了,可是,你一说,我反而糊涂了!”接着,他又笑了笑,说道,“我不是修行者,可是,我弄不清楚,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迷恋于所谓的修行?” 吴chūn来同乐亭一愣,这时,车厢外,传来一声急促的号声,短而尖锐,非常刺耳。而后,马车停了下来。 成无谋第一个变了脸sè,他勃然大怒,“竟然有人敢打神风营的主意!”他的脸上,带着一种难言的自信与愤怒。他在这支军队待了多年,自然明白这支军队非同寻常之处,“什么?”吴chūn来吃了一惊,傻子也能看的出来,又有敌袭。 乐亭有些不明白,现在,军队已经入了官道,只怕一两rì之间,就会抵达上京,想不到,在这旷阔的平地上,竟然有人敢公然的阻挡军队。他心里在盘算,对方,到底有多少人,会怎么办? “你们坐着,不用理会。”成无谋脸sè慢慢恢复,他一边娴熟的包扎着吴chūn来身上的伤口,一边淡淡的说道。乐亭看他的眼光变了,这人不但是一位很好的医生,并且,还有超人的胆识啊。 他掀开窗帘,只看到不断合围而来的汉朝士兵和在飞速移动下猎猎作响的旌旗。没有看到敌人,如此一来反而令他对敌人充满好奇。 宗勇骑着马,手里持着一柄丈二的长刀,看着官道上,孤零零的一个人。 燥热的空气慢慢变冷,那人一身赭黄的黄袍,黄袍上,五爪金龙绕身而行,似乎,它要突破黄袍,飞天而上。那人头顶,一顶紫金冠,在阳光下发出淡淡的黄光。风来了,吹动他的长袍,微微摆动。 宗勇挥刀一指,简短的命令:“shè!” 他并不认识眼前的这人,不过,他想到了一个人,只有这个人可以穿着代表皇帝的龙袍,只有这个人敢独自一人站在汉军的队伍之前,只有这个人,有这样狂傲的笑容和魁梧的身影。不过,宗勇站在马上,第一个想到的词语却是:他疯了! 楚国的皇帝,楚狂人! 他不知道这里是汉国吗?他不清楚这里离上京的距离吗?他不知道龙虎山上的道宗吗? 宗勇冷笑。浑身的热血开始沸腾。握着长刀的手心开始发热。五六十支黑sè的羽箭呼啸着飞向楚狂人。黑sè的羽箭,与汉军其他军队的羽箭明显不同,箭身粗壮,羽毛给浸成独特的黑sè。这是神风营专用的铁羽箭,每根箭的重量超过了五斤,箭簇划破空气,咝咝响着。 宗勇举起了右手,他的马前,围上来十二位士兵,左手持盾右手持刀。他拍马而行,十二位士兵紧随周围。身后,士兵们拿起竖盾,以最短的时间,组成了一面盾墙,无数的长枪闪着寒光,伸出盾墙。 马车若隐若现。 楚狂人对着飞速而来的铁羽箭挥了挥黄sè的袍袖。铁羽箭飞起,他一步跨出。他整个人突然发出一道红光,黄袍狭着红光,冲到了十二位士兵同宗勇的面前。 宗勇一刀斩落。 长刀刀锋,喷薄而出一条淡白sè的长龙,卷向面前的黄sè身影。原力素与空气碰撞,啪啪作响。十二位士兵,自动分作两组,六面盾牌狠狠向前推出,同时,六道刀光,惊鸿般斩向一个点。“刀斩游龙走,气随六丁狂!”宗勇大喝。 楚狂人笑了。他的嘴角斜斜上扬,他伸出手,两根指头夹住了宗勇用尽全力的一刀,那道原力素汇聚的白龙嘶鸣着,悲啸着,慢慢散去。盾牌已经到了面前,他没有闪避,裹着皮革的盾牌接近了他的身躯,突然冒起腾腾的火焰。 六柄钢刀袭来,结结实实的落在他的身上,就仿佛面条一般黏在了,没有任何的声响。六道白光从他身上冒起,六位士兵闷哼,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一只胳膊着了火,一只胳膊成了冰。 白sè,微微泛蓝的光芒顺着长刀慢慢蔓延。宗勇青着脸再次挥动右手!“律!”他只喝出一个字,队伍中,有人接到了指令。 一道巨大的黑影,对着宗勇与楚狂人落下。 攻无不破的攻城弩!黑sè的影子像是一条活着的龙,张牙舞爪的落下。楚狂人退了。即使他的修为到了红笼天照的境界,也不敢硬对这世间霸道有力的攻城弩。他轻飘飘的退后,长刀“崩”的一声,一分为二。 宗勇向后倒跃,他及时的调动攻城弩,总算给了自己缓和的时间。。“轰隆”一声,他的坐骑化作一团血泥。粗壮的攻城弩将地面砸出一个大坑,弹出来,滚向一边,“砰砰”的声音不绝于耳,也不知道这一刹那,撞毁了路旁多少的树木。 宗勇在努力的回气。他大喊一声,“不要与他接触,这是红笼天照的冰火焚身!”他双臂一摆,盾阵的后面四辆马车上,乐亭他们已经全部下来,马车被士兵熟练的倒转,一排排的弩箭闪着黑光,对着前方。 乐亭大惊,想不到,神风营的马车竟然还有这样的功能。四辆马车分四个方向,对准了带着微笑看着这里的楚狂人。 “楚狂人!”赫连不二说道。 乐亭双目,冒出了一丝难言的怒火。曾柔则好奇的透过盾墙的缝隙看着那人。那人身材魁梧,大眼剑眉,鱼大军之前,满脸笑容,看着好不潇洒。 “乐亭,背着我,走!”赫连不二毫不迟疑的说道。 第十二回 我在天地间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一个人,独自面对一个军队。这样的人几乎可以说没有。但是,今天,有一个人打破了这个记录。 黄sè的身影穿破铁羽箭,宗勇紧跟其后,他的双肩抖动,双臂前伸。整个人在空中,似乎非常痛苦的吸了一口气,一张闪着星星点点的原力素大网对着楚狂人罩落。能做到将军,他本来就不是常人。 黄sè的身影并没有闪避,落入了网中。楚狂人转过身,笑着说道:“你就像一只烦人的蚂蚁,明知道没有用,何苦来有?”他站在慢慢紧所的原力素大网中,指着宗勇,说道:“这样的网,能困住我?” 宗勇一边喘气,一边说了一个字,“炸!”他不想解释,他只想运用最狠的手段,最快的解决掉这个人。敌我相对,他千里而来,已经相当于给了汉国无数将士一个响亮的嘴巴。 配合着他的声音,周围的士兵手中,飞出了一片黑压压的瓶子。瓶子并不大,随着它们黑云一般的飞起,空中,全是浓烈的火油味道。 每一队的神风营都有自己单独的将军,而每一位将军都dú lì的训练着自己的士兵。宗勇擅长的并不是面对面的战斗。他的原力素属xìng为火,所以,长刀的损失,士兵的牺牲,坐骑的牺牲,这些不可避免的损失,反而让他腾开手脚,用最强对最强。 “轰隆”一声,盾牌保护着士兵退后,整个包围圈中,冒起了一团圆形的火浪,黑烟滚滚,火焰猎猎。 “重兵锁神!”宗勇并没有大意,而是一声大喝。士兵中,飞出十几道黑sè的锁链。链环之间当当作响,带着一枚一枚的黑sè圆球,呼啸着飞入火浪之中。 “药禁!”宗勇继续发令。士兵中,走出五位同成无谋一般打扮的人,他们一起扬手,拳头大小的六个药囊飞出,在火浪中炸开。宗勇用布巾围住了自己的口鼻。周围的士兵也用布巾将自己的脸面包裹,只留下一双眼睛。 乐亭背着赫连不二,在三位姑娘的陪同下,驾驭着八匹军马,冲出队伍。赫连不二在乐亭的背上,对着还在燃烧的火浪,挥了挥手。他不相信,凭宗勇一个物品的将军,一个不到玄鉴的修行者,能对付了楚狂人,临走之际,助他一臂之力。 “哈哈哈!”一阵狂笑从火浪中传出,噼噼啪啪的声音不断,从火浪中走出一个白sè的身影。这个身影每走一步,浑身都啪啪作响,他走出火圈,脚下便落下一片细碎的碎冰。他的衣服,毛发,没有一丝的损伤。 黑sè的铁链,在笑声中崩解,呼啸着,变成了无数的铁片,像是无数的子弹,shè向周围。竖立的盾牌,连珠炮一般的砰砰响个不停。黑sè的铁球飞出砸开盾牌,将一位士兵的胸口当场砸出一个大洞,鲜血,内脏,顺着大洞流出。 兵阵并没有乱,有人死去,有人替补。盾阵合围,无数根长枪带着愤怒刺出。 楚狂人冷笑着看着宗勇,他的脸sè微微一变,眉毛一阵抖动。接着他的双手举起,红sè的原力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聚,于空中猛然一声对撞。在红sè原力素的包围下,空中,慢慢出现一座十丈开外的透明巨石。正是赫连不二的一击。 大印无常,可以移山倒海。赫连不二趴在乐亭的背上,有些难过,要不是自己的身体不行,最起码自己可以与楚狂人一战。想不到,如今就像丧家之犬,只有逃命的机会。 红笼天照,是拥有天赋血脉的修行者,独有的一种境界,同样的玄鉴境界,只有有真龙之血传承的他们才可以驾驭两种不同属xìng原力素。只是想不到,这个楚狂人,竟然比传说中,还要厉害的多。 乐亭换了一匹马,八马狂奔于官道,掀起一团烟尘。 楚狂人看着自己的脚下,有两个深深的脚印。他骂了一句,“老匹夫!”一张笑脸渐渐寒冷。伸出的长枪刺在他的身上,有些变得通红,有些挂起了冰凌。他没有冲出去,而是突然冲入士兵之中。 他是谁?他是楚国的王,最强大的王。眼前的人虽然自不量力,但是数量太多,要想摆脱他们,只有杀光他们。他很乐意,在这个敌对国的国土上,杀他们的人,夺走他们的宝贝,想想那个龟缩在上京的对手,知道今天之后的情景,他心中更添快乐。 他冲入人群之中,左臂碰到人,那人便开始燃烧,右臂碰到人,那人便化作冰块。他面容冷酷,紫金冠下的长发,因为他的高速行动,向后飞扬飘起。场中,无论是人,还是战马,碰到他,瞬间生命湮灭。 “转!游龙天地转,一梦在幽然。”宗勇苦涩的喊道。他的唇角已不自觉的给自己的牙齿咬破。看着场中飞速移动的身影,他感到了彻底的无力。士兵在他的命令下,开始转动,互为协助。那里有什么作用。楚狂人专向人多的地方冲。所过之处,一半焦土,一半冰冻。 吴chūn来一把拉住成无谋,堪堪闪过那如风一般的身影。成无谋的眼圈红了,他看到,他的一位同门,浑身冒火,凄厉的惨呼着不断挣扎。 着火的人歇斯底里的挣扎,或者在地上打滚,或者奔跑。陷入疯狂。成了冰块的人却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我草你nǎinǎi!”成无谋看着另一个同门化作冰块,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一把挣开吴chūn来的手掌,对着不远处的楚狂人,抖手扔出一堆药囊。药囊根本到不了楚狂人的身边,便化为灰烬,慢慢飘落。吴chūn来再度掠回,想要将他拉走。 成无谋大喝一声,“师兄,破戒!” 一边,他仅剩的一位师兄一愣,随即,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对着迎面而来的楚狂人扔出。“吴大哥,帮我!”成无谋哀求着拉住自己手臂的吴chūn来。他的双眼,没有惧怕,只有浓重的恨意! 吴chūn来心中叹息,拉着他向前掠起,吴chūn来丢出与那位师兄一样的小瓶。然后,看着在楚狂人的掌下,自己的师兄成了冰块,那位师兄保持着最后的表情,大张着嘴巴,他的声音只有一半:“我是,”变成了一个冰人。连后面医生两个字也没有说出。 楚狂人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悄声说道:“医宗对我,没有约束。”说完,对着他们,挥出一道白气。 宗勇挡在他们的面前,他双手捏印,面前出现一道火墙,白气哧哧响着,变为蒸腾的白气。 楚狂人冷笑。 场中,一地的焦尸,弥漫着浓郁的令人作呕的皮肉燃烧过后的恶臭,还有,上百具的冰块。宗勇的身边,只有六七个人。而,他们的周围,还有人嘶号着,有战马在悲鸣,都在熊熊的烈焰中挣扎。他很满意。 “原力裂魂!”宗勇大吼!这是自己唯一的一次机会。 从蒸腾的白气里面,伸出了一柄火红的剑!火红的剑,只有一截剑刃,带着火热,瞬间,将白气完全蒸发。宗勇披头散发,头盔早不知那里去了,他的双掌,不断的变换着手印,唇角,鲜血不断的流出。 眨眼间。上一刻,剑刃还在宗勇的胸口,这一刻,剑刃已经到了楚狂人的面前。 楚狂人伸手,捏住了那柄没有柄的剑刃。他的瞳孔一阵收缩。手指,竟然感到了一阵滚烫。 已经凝神巅峰了吗?他心道。还没有转过神来,眼前,绽放了一团璀璨的烟花。耳边,这才传来宗勇歇斯底里的笑声。 楚狂人急速的退后,身后的冰块被他撞飞,身后的大树被他撞到。他身上,赭黄的黄袍,出现了十几个小洞,一丝丝的烟雾,从小洞中慢慢飞出。他的脸颊上,出现一道细微的伤口,一丝血痕慢慢显现。 想不到,汉军的一个五品将军,竟然伤了自己。 想不到,汉军的一个五品将军,为了自己受一点微不足道的伤痕,居然爆炸了自己的重楼。 宗勇半跪在一堆焦尸之中,他满脸是笑,一口一口的吐着鲜血,双眼得意的望着十几丈外的楚狂人。 “将军!”成无谋大哭起来。 吴chūn来昂然站在宗勇的前面,他挺直脊梁,手里持着一柄捡来的长刀。长刀的刀锋,微微作响,一道若有若无的气息飘荡于天地之间。 他看着楚狂人,面无惧sè。他突然感到,自己身体之内,有些熟悉的东西变了,那些叫原力素的东西,竟然活了过来。 在这一个关键的时刻,他竟然意动。 “可惜了!”楚狂人淡淡说道。他屈起自己的手指,轻轻一弹,轰的一声,吴chūn来喷着鲜血,横档在面前的长刀化作片片铁片,如蝴蝶一般的四散飞起。他身躯之内,无数的原力素奔来。 挡不住对方远远的屈指一弹。他的身躯高高飞起,重重落下。 “你知道,为什么只有天赋血脉,才会出现红笼天照?”楚狂人走到宗勇的面前,他蹲下身子,看着面前这位倔强的将军。 五个士兵冲过来,怒吼着挥舞着长刀。他屈指连弹,他们一个个飞人一般的飞起,响起几声闷响和兵刃落地的声音。 “上天说,我在天地间!” 第十三回 让道三尺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是吗?”宗勇笑了,一柄匕首闪着寒光,划向楚狂人的咽喉。 楚狂人站起身,一脚踩住了宗勇的胳膊,接着一脚,他的脚下,传来咯吱的骨骼断裂的声音。 “我不杀你,做你一生悲惨的废人吧!”他看了一眼成无谋,当他不存在一般,扭身飘然而去。吴chūn来慢慢的爬过来,拉了一把有些痴呆的成无谋,吐着血大声喝道,“快看看将军!” “我死不了!”宗勇声音衰弱。 “我要报仇!”成无谋怒吼。他感到耻辱,那人临走的一眼,充满不屑。但是,在那不屑的眼光中,自己竟然不能动弹。 他双臂伸张,大喊着,大声的哭泣,无力的摔倒,跪在地上,闻着恶臭的焦味,看着眼前的惨景,心中冒起一团火,想要将自己燃烧。 乐亭他们在逃。不敢回头的逃!前面,滚滚而起一道尘烟,遮天蔽rì。他们的援军来了。 楚狂人走在官道上,赭黄sè的黄袍上有几处不起眼的小洞。但是,丝毫不能影响他随意而行的那一份潇洒。一步起,一步落,接着,一掌拍出。 这是王者独有的自信,这是红笼天照对于距离的蔑视。一掌,似乎轻若微风,缓缓而来。 三声娇喝同时响起,三道身影在微风中飞散开来。三人披头散发,落向地面,不约而同的吐血,她们惊骇的看到,那只粗壮的手掌从面前缓缓伸过。 赫连不二双手捏印,乐亭双腿用力,纵身而起。背上的赫连不二就像一座人形的大山,胯下,健壮的军马一声嘶吼,翻到在地。 空中虚无之处,凝出一只巨大的手掌。 两两相撞,只有微微的“泼”的一声,像是滚烫的水倒入雪地。粗壮的,显得渺小的手掌穿过凭空而来的巨掌,赫连不二回头,背上结结实实的击中。他裘袍瞬间深陷出一个掌印,长发飞扬,大口的鲜血喷在乐亭的脑后,背上。 乐亭如遭锤击,直接从空中巨石般落下。体内的原力素与周围的原力素自觉的凝聚,一声沉闷的响声,他的双腿已经踏入坚实的官道之中,两股巨大的力量在他的身体之内相撞,他的双腿,膝盖以下,已经陷入土中,他背着赫连不二,不停的咳嗽,每咳嗽一声,唇角便冒出粉红的泡沫。 转身都不能,更不用说走。乐亭的双臂,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有撕心裂肺的痛苦。他忍着不叫出来。反而,用尽力量搂着背上那个瘦弱的人影。 红笼天照,无敌存在! 军马奔跑而过,在他的眼前,一匹一匹的倒下去,将官道上,掀起一道一道的红sè的烟雾。八匹骏马,无一例外的在楚狂人的掌下化作血泥。 楚狂人满意的收回了自己的手掌,他扫了一眼那几位蜷缩地上,不知死活的姑娘,嘴角微微一笑,有些怜惜。他看到了远方的尘烟,笑的更加开心。他伸出手,一把将昏死的赫连不二从乐亭的背上提了起来。 一道亮光贴着赫连不二的裘袍斩向楚狂人,接着,他看到了一张黑sè的脸。 楚狂人拂拂长袖,乐亭全力的一刀,一声清脆的蝉鸣,连同乐亭的身体高高飞起。赫连不二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他的双臂如铁一般紧紧抱住了楚狂人,他笑了。 粉sè的血沫从他裂开的口角流水一般淌落。簇拥着他身体的裘袍如蝴蝶一般,片片飞散而起,露出他满是霖霖肋骨的胸膛。胸膛正中,一朵黑sè的莲花,正在绽放。 楚狂人的脸sè变了。他双臂一震,紧紧包裹自己身体的赫连不二的双臂便化作了一团一团的血肉,双掌齐拍,正是那朵绽放的黑莲。 有人曾经问过道宗的先生,“佛自莲花绽放处而来?你自何而来?” 先生回答:“魔自黑莲之中绽放,我自白莲与黑莲之间。” 楚狂人双眼瞳孔紧缩,果然如此,黑莲半遮半掩,一朵白莲却在黑sè中若隐若现。“重楼崩解rì,花开花始落!”他轻叹一声,问道:“值得吗?我只要东西而已?” 赫连不二乃是先生亲传的道宗第三弟子,却在这时,选择了崩解重楼。他已经失去了双臂,肩部的鲜血喷涌如泉,他的口中,同样鲜血淋漓,他的脸上,带着笑,黑sè的莲花挡住了那一团烈焰,一团冰霜,在绽放的同时,赫连不二的脸上,罩上了一层黑气。 黑sè的死气。 在很远的地方,一位中年人停下了脚步。他身后的青牛也无奈的停下了脚步,两只大眼睛转动着,盯着他,似乎非常不满他今天走走停停的表现。一位老者,躺在牛背上,闭着眼睛,晒着太阳,似乎已经睡着。 “师父!”中年人叫了一句,掀开了头上的草帽。他是朱喜。他第一次没有叫老者为先生,而是叫了声师父。 老人的身子转了转,给他留下一个脊背。 “师父!”朱喜跪在青牛面前。 “哎!”老者背对他,放声长叹。“天下人皆称我为先生,你知道,为什么?” 朱喜没有回答,泪眼婆娑的磕头。青牛不识趣的让开,绕过他继续前行,只听牛背上的老者说道:“我先天下人而生,老而不死,故而,天下人如此敬我。须知,要到先生的境界,必须忘掉人间的一切烦恼,于无为中得到平静!” “道宗之内,百年时间,终于出了一位小先生,小先生既然已经说过话语,我们何须插手!”青牛缓缓而行,就听老者说道:“走吧,痴儿,老三有老三的命运!” 清空之中,突然响起一声霹雳! 朱喜惊喜的站起身,望向霹雳响起的地方。 乐亭的身躯在高空飞行。他的身躯一半火热,一半冰冷。他的一张黑脸,迥然显现两种颜sè,他手里的柴刀,一半火红,一半冰冷。他心中惨然一笑,“娘,我来了!”如同轻飘飘的羽毛,飞速的向着天空飞去,纵是万般不甘,奈何命运作弄。 接着,他感到脊背后面传来一阵温暖。那股温暖迅速传遍全身,他手中的柴刀,清丽的一声“知了”将他惊醒。 从天而降一位道人! 不,应该说是一位道人的木像。木像呼啸而下,重重的砸在官道上,激起一股浓重的尘烟。清空之中,因为木像的飞行,空气被划开一道黑sè的线条,接着,才传来轰轰隆隆的巨响,滚滚不绝,如同天上万马奔腾。 道人落,莲花灭。 楚狂人大口的喘气,看着面前这座木像,脸sèyīn晴不定。烟尘散去,木道人的胸口,挂着一面木牌,木牌上,有四个朱红的大字:“让道三尺!”他哈哈哈的笑了,狂笑声中,奔蹄如雷,四匹军马率先赶到了这里。 “希律律!”四匹战马不约而同的抬起前蹄,人立而起。在木道人三尺的地方,强行控制住自己的奔腾之势。 一位骑士跃下马,扶着躺在地上的赫连不二,熟练的止血,喂药,丝毫没有将面前的楚狂人放在眼里。 乐亭一屁股落下,正坐在那位骑士的马上,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周围。瞬息间,自己的伤势似乎好转,但是,他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凭空出现在这匹黑sè的骏马背上。黑马明显的不爽,摇头晃脑,差一点将乐亭摔下来。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天下难见先生面,让道三尺小先生!”楚狂人一甩龙袖,大笑着吟道。 “我是楚狂人,今rì特来领教小先生的手段!” “不必了吧!”空中传来温柔的声音。“我们道宗,生在汉朝,受万民的供养,楚皇,不如,你自己离去吧!” “哈哈哈。”楚狂人大笑,“朕自红笼天照一来,万军难阻,天下更难有对手,今rì不远千里而来,不单单是为了你们当作宝贝的烂玉石,xìng子来时,也要去你的天门山踏踏,也好领略一番所谓道宗风光!” 他面sè一沉,恶狠狠的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何来大小先生,朕既再此,还不拜见真君。” 空中一声耻笑。那骑士已经止住了赫连不二的血,但是,赫连不二兀自昏迷不醒,看来重楼崩解已经伤了元气。他站起身,从背后解下了一柄剑。 乐亭顿时对此人刮目想看。这人的剑,只有三寸左右,偏偏给绳子一层层的束缚着绑在背上。他想起淳于将军说过的话,一寸短,一寸险,使用短剑的人往往最有危险xìng。那位骑士本来相貌普通,一身书生衣服,这一柄短剑解开,顿时,整个人都变了。 场中没有人,只有一柄剑,一柄顶天立地的剑,站立着,面对着楚狂人,连天上的阳光也变得黯淡起来。 “晚辈学剑十五年,小先生前rì说晚辈已经登堂入室,所以,想与楚皇一战!”他恭敬的拱手。 “哼!”楚狂人的脸拉了下来。“我是一国之君,你算什么?”他指着面前的骑士,说道:“须知,明年此时,你们汉朝存不存在都成问题,我劝你,另投明君吧。” 书生笑了,回答楚狂人的,是一道剑光! 第十四回 我本狂人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书生的手中,只有一柄像是雕刻用的小剑,不过三寸。然而,他轻轻一挥,小剑喷薄而出一道白sè的剑芒,足足超过了两尺。 白而灼烈的剑芒。乐亭惊呆。他知道,修行之中,唯有剑师的身价最低,因为,这种武器只能近攻,虽说,到了凝神中期,可以施展飞剑,但是,对于身前的保护,几乎完全丧失。想不到的是,剑竟然有如此的使法。 原力素不知道是被他的念力压缩,还是被那柄小剑压缩。闪亮如光。挥剑光来。 楚狂人双眼微眯。红笼天照,意味着自己的修为已经到了玄鉴境界,凭什么,一个凝神中级的人竟敢挑战自己。他的眼中有了答案。原来这人修行的竟然是最难修行的如剑道。 双臂一伸,一手红sè的流火如烟花一般绽放,一手,白雾蒸腾。与剑光相交。并没有想象中的对方剑身冰冻或者燃烧的迹象,白光变的虚幻,穿过冰与火,直指他的咽喉! 他退后一步,长袖飞卷,一股浓郁的原力素带着灼热挡住了似乎虚幻又分外真实的光影。大批的马蹄声雷一般响起,无数的旌旗舒展,遮云蔽rì,汉朝的部队终于到达。 两人在官道之上,腾挪追缠,冰花飞溅,火光耀眼,白光吞吐不定。书生的脸上,微微见汗,小剑的光芒也慢慢黯淡。境界的差距,就是如此。 楚狂人冷笑,就听“嗖”的一声,一根铁羽箭穿破空气,穿过他的双掌缝隙,响声方响起,箭簇闪着寒光已经到了面前。 “红笼天照,化身灭神!”楚狂人眼看着就要面门中箭,他突然一声怒吼,双脚在地面重重一跺,坚硬的官道上,冒起一方土块,竖着挡在他的面前。 书生剑光闪烁,穿过土块,铁羽箭却在土块的阻挡下,一寸一寸的断裂。“嗖嗖”两声,两支铁羽箭竟然齐头并进,shè向竖起的土块。 天下箭术之jīng妙,莫过于此!乐亭心中感叹。他的身边,那位穿着一身金sè锁子甲的中年男子,双手拉弓,空气被利箭穿透的声音不断响起,呼吸间,十支铁羽箭你追我赶,争先恐后的shè向一方尘烟。 书生欺身而上,一道白光似乎要将烟尘斩破。 然而,书生的身体突然凝固。乐亭的另一边,一个身影横空而起,空中,他的双臂一振,一道细微的,几乎不可见的涟漪突然荡开。另一人,端坐马上,弓弦一阵震颤,黑sè的铁羽箭上,黑sè的羽毛不住的抖动。 尘烟落下。楚狂人浑身赤红,他的三根手指,夹住了那道不住挣扎的白光,另一只手掌松开,一阵叮叮的声响,脚下,落下一地羽箭。看着一个身影飞来,他哈哈一笑,不退反进,一步跨出,一拳击出。 “白云天上落!”第四匹战马上,坐着的,是一位中年道士。当他看到浑身赤红的楚狂人,电光火石的打出那一拳,便高声唱道。声音还没落下,他的身影已经从马背消失。 随即他出现在楚狂人的铁拳之下。双掌推出。 楚狂人的拳头与道士的双掌,没有接触。但是,双掌与拳头之间,却发出一声沉闷若雷的巨响,道士身体后退,地面上,坚硬的土给他的双脚犁出来两道深深的沟壑。道士身后,那个身影闪出。 若有若无的光,向着那威严的黄袍斩落。楚狂人收拳,弯肘。细弱的光线与他的龙袖相撞,叮咚有声。他反手探出,一把擒住了空中的人影。淡淡白气升起,那人脸sè一白,鼓荡原力素不断抵抗。 道士飞起,铁羽箭飞出。这一切电光火石,却有拿捏得恰到好处。 楚狂人一手捏剑,丝丝红光穿过白芒,压向书生,一手抓着一人。他一弯腰,一脚踢出,对着的,正是道士。翻脚踢出,金sè的长靴之下,冒起腾腾尘烟,有道深过尺许的土沟出现在众人眼前。 道士身影突然消失。楚狂人旋身一转,带动两人,双脚就地扫出,铁羽箭已经到达。他一阵狂笑,狂笑声中,铁羽箭被看不见的原力素粉碎。 乐亭坐在马背上,身体内的原力素一阵不由自主的波动,他强摄心神,“砰砰”两声,他双眼中,自己坐着的马匹脖颈处,出现一个深深的脚印。心道不好,刚刚飞身落下,就听战马嘶吼着,悲鸣着,浑身冒起了腾腾的烈焰。 锁子甲的中年人面寒如水,他与乐亭站在一处,他的坐骑,已经成了一块寒冰。“黄炎地上随!”道士大声吟道。 他的身影出现在楚狂人的面前。面对全身都被狂暴原力素包裹的楚狂人,他推出双掌。双掌未到,一团黄sè的原力素已经袭来。 楚狂人狰狞一笑,“你们所谓汉室五虎,今rì注定大败!”他不闪不避,挺着胸口迎上。“轰”的一声,道士吐着血倒退。场中,结实的官道上,横七竖八的全是尺许深的土沟,黑sè的土壤翻滚不断。 乐亭释然。赫连不二玄鉴境界都撑不住两招,这些人,勇气可嘉,实力不足啊。他转眼看着,道旁,站着的那尊木头道士,有些不解,高手已经来了,干嘛不出手?看着楚狂人虐待大家啊! 锁子甲的中年人一声大吼,扔掉了手里的长弓,一抽腰刀,高高跃起。 乐亭不解,估计他身后的士兵都开始纳闷了。你不对着楚狂人,你干什么啊,跳高啊? 那人横刀一阵乱点。刀还有这样用的?乐亭更加茫然。他也是用刀的人,虽然是柴刀,柴刀也是刀啊?但是,这人身在空中,竟然用刀尖漫无目的的一阵乱点,这还能当高手? 随即,乐亭心中佩服。楚狂人的周围,冒起一团一团黑sè的圆球。感情这位大哥不是武士之类,而是一位大印师。他以刀代手,驱使周围的原力素凝结。 书生挣开楚狂人的掌握,小剑脱手。 不得不承认,想要脱离楚狂人的掌握,这是唯一的方法。他闪身后退,一把抓住影子一般的那人,“哧啦一声,那人胸口衣服开裂,两人逃遁。 “明月胸间照!”吐血的道士写意的吟诵。双手一合,他的胸口,冒起一团白光。他双掌一动,那团白光飞入黑球之中。 “想要逃?”楚狂人冷笑。他沉腰屈膝,大喝一声,“给我回来!”双掌隔空搓动。瞬间,他的双掌之下,起了一股狂风。 狂风出现,天地大变。空中的蓝天白云,转眼间变得yīn沉。官道两旁,树木呼呼舞动。乐亭眯起了双眼,他的身后,无数的旌旗猎猎而舞。 “今天,让你们道宗的人,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红笼天照!”楚狂人大笑。书生与影子的身影被狂风倒卷着向回,道士双脚用力,脸sè涨红,仍旧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风中,一步一步的向前。 “曾柔!”乐亭大叫。一旁的曾柔三位姑娘,不知道生死,她们的身体,给风向牵引,竟然向着楚狂人聚拢。真想不明白,乐亭一看到风中的三位姑娘,第一个喊出了曾柔的名字。看来,人美就是让人难放心啊。 “给我爆!” “清泉身上流!”道士与中年人的声音不分前后。道士的身上,飞起一道涓涓细流。这人修为不高,可是,却能控制四种不同属xìng的原力素。涓涓细流飞出,瞬间化作两道水幕,将书生与影子罩住。 “轰隆”一声,黑sè的球全部爆开。泥土飞扬,树枝乱舞。 第十五回 小先生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对于修行者,有许多人终其一生也只是听说过红笼天照,所以,许多人对于所谓藐视同等境界的红笼天照充满不解与疑惑,有的人甚至认为那只是骗人的玩意。 然而,今rì的一场大战,所有人都感到了震惊。 巨大的爆炸,令周围的空气变得狂暴起来。在军队的正前方,坐着一位满身盔甲的将军。他看着爆炸引起的气流波动冲击过来,掀起漫天的烟尘,眯起了双眼。猎猎的风吹过,旌旗呼呼响着。 四位凝神巅峰的人,即使对方是玄鉴巅峰也应该吃力,更何况,这四位的原力素不同,互为相辅,可是,从战斗一开始,他们便落了下风。 看来,前面的军队多半凶多吉少!这位将军一声叹息。眼角微红。他正是长宁府的宗无涯。 上京的宗家因为刚直不阿的右宰相宗坤名满天下,却因为宗无畏,宗无涯两位年轻一代拥有了长宁府。顾名思义,长宁府乃是皇帝钦赐,因为,宗无涯的哥哥宗无畏娶了皇帝的女儿长宁公主。 而宗勇正是长宁公主的嫡子。宗无畏的脸sè变暗。他挥了挥手,一队jīng兵绕过战场,向着前方开拔。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带队的副官明白他的心思,沉着脸纵马而去。 今rì一战,无论如何,对于大汉王朝,都是耻辱。除非他们可以杀了从弥漫遍天的尘烟中走出的那人。 赭黄的黄袍,金龙依旧盘绕。硕大的龙目与那人的双眼一样,蔑视的看着眼前的人。所有的人。 楚狂人满脸狂热,看着面前木偶一般的道人像,呵呵大笑。他一掌拍出。 红笼天照之后的楚狂人,浑身放出肉眼可见的红光,他从尘烟中走来,仿佛,他从天际的云彩中走出,仿佛他就是神。 他单掌拍出,红光中,响起一声淡淡的龙吟。接着,一条模模糊糊的红sè龙影浮现在他的身体周围。他一步迈出,地面上,尘烟熄灭,另一道龙影破土而出。楚狂人踏龙而立,身形慢慢拔高! “轰”的一声,前方的汉朝蠹旗从中而断,高高飞起。宗无涯一伸手,抓住旗帜,猎猎风声,他的右臂一阵发麻。 前队的士兵几乎不约而同的退后一步!迎面而来的罡风令这些士兵们感到一阵窒息。 前面四人不断的调整呼吸,不约而同的站在了一处,迎着空中,一条席卷直下的巨龙幻影。 可以将本身的原力素幻化为动物,玄鉴境界的修行者都可以。然而,让幻化出来的动物具备灵xìng,最起码的是巅峰的玄鉴境界。至于,让幻化的动物具备如此活灵活现,只有超越了玄鉴! 四人齐心合力,互相牵手。乐亭第一次看到了影子一般的那人! 那人站在四人队伍中,在呼啸而来的罡风中,身影依旧若隐若现。乐亭站在四人的身后,不知为何,体内,竟然有一种陌生的感觉,有一种与空中那龙影抵抗的渴望。这感觉、这渴望如流水一般流遍他的全身。 身体内,那些原力素开始慢慢的流动,随着看不见的流水,缓缓而动。他手中的听蝉,开始嗡嗡作响,在弥漫的尘烟中,像是一枚明珠,不断吞吐黯淡的光芒。 四人同时吐气开声,四股不同颜sè的原力素互为扭曲,互相纠结,形成一个彩sè的圆球,与凶猛扑下的龙头相撞。 四人阵形,瞬间瓦解。楚狂人大笑着,“游龙归海!”白sè的龙影翻滚着像他们四人碾过来。巨大的龙身,狂暴的原力素,如同天山急坠。 乐亭体内,原力素还在慢慢的聚集。看着翻转着不住壮大,迎面而来的龙影。他下意识的抬脚,然而,寸步难移。 他的面前,就出现了一个身影。 蓝sè的道袍,高高的发髻。突兀的出现在他的面前。呼啸的罡风中,他潇洒的抬了抬手,屈指一弹。 狂暴无匹的原力素尽在这一指之下灰飞烟灭。道袍翻飞,那人影轻飘飘的荡起,似是一片落叶,毫不着力。然而,就如此的穿过不断崩碎的龙影,带着轻飘飘的话语,“红笼天照,真的无敌吗?” 楚狂人看着突如其来的身影,下意识的倒退。那张并不帅气的脸庞带着微笑,那一根指头距离自己的面庞,仅仅一米。 两尺,一尺,三寸! 楚狂人怒吼!他不敢相信,有人不但破了自己的天照绝招,并且瞬间,到了自己的面前。他身上的红光一暗,他伸出双臂。 那只手灵巧的穿过他的双臂,“崩“的一声,他的额头上,鼓起了一个大包。 尘烟散开。场中,站着两人。 一位年轻的道士,如果你仔细打量,就会发现,他与道上的木像有几分相似。他微微笑着,身上的道袍上,一点灰尘也没有。 楚狂人惊骇的面孔半天才恢复过来,“小先生?” 道士点头。楚狂人吐血。一口一口的吐血,似乎,他的体内好像没有骨肉,全是血一般,一口一口的吐着,不一会功夫,脸sè变得煞白。 道士叹了一口气,“红笼天照,怎么能无敌?你,只不过比别人幸运一点而已!”楚狂人面如死灰,他看了看周围,那四人慢慢围了过来。他哈哈的笑了。 “我千里独行,手里已经覆灭了一支军队,现在,我照样有能力,覆灭一支军队!”说完,他的身影如烟云一般散开。 道士转身,慢吞吞的说道,“我在,你不能!” 一道劲风从乐亭面前吹过。前方,道士的身影还没有散去,乐亭已经看到了一双眼。仿佛能将自己看透的双眼。他体内,蠢蠢yù动的那股奇怪的原力素在那一眼下,慢慢安宁下来。微风一荡。 楚狂人对着宗无涯一掌斩下。 手掌还没有落下,头上一阵剧痛,他的身体呼啸着向后飞起。 “崩崩崩!”连珠一般的闷响在他的耳边不住响起,他只看到一只手掌,一根手指,不住的缩小变大。巨大的力量,推着他的身体,撞穿大树,撞破空气,不断的撞破。 “扑”他仰头喷出血雾。 那人站在三尺之外,笑着看他。 楚狂人扭身飞遁。他没得选择。他努力控制着自己体内,胡乱碰撞,不断斗争的原力素。心中充满了后悔。如果早知道小先生的境界,他怎么会这么傻的留下。 他看似弱不经意的一弹,却将自己体内平衡的原力素打破。 道士并没有追击。 “师叔?”拿着小剑的中年人行了一礼,问道。 “让他走吧!”道士说道,“他刚愎自用,只怕这一生,再也恢复不了当前的境界!”说完,他招了招手。地上的木头道人同他一起,飞入渺渺天幕之中。 军队中,响起了惊天动地的欢呼! 第十六回 有人听风 有人听蝉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不可一世的楚狂人如此败走。 乐亭跟着军队来到了上京。他没有那些士兵得意的兴致,不知为何,心中沉甸甸的。甚至于,心中对于道宗,有些怀疑。 那人带着一尊木头人飞上九天,不知踪迹。 于无声处听惊雷!他突然间对赫连不二有些悲伤。他是道宗先生门下的三弟子,淳于将军则是五弟子。而那位仿佛神龙一般的高人则是先生的十七弟子。今rì,却形同陌路。他从天上来,没有看一眼冒着血昏迷的赫连不二,甚至于,连一句话也没留下。 一指头收拾了不可一世的楚狂人,而后,云清风淡的遁走。如果让自己做这样的高手,不做也罢。道宗,如此无情吗? 上京果然不同于其他的都市。巍峨的城墙,城墙下方,如玉带一般的护城河将城郭包围,仿佛一条环形的玉带托着一个玉盘。护城河两岸,一株一株的垂柳迎风飞舞,带着洒脱,带着惬意,带着夏rì的风。 军队顺着护城河向东而去,乐亭跟着重新换上的黑sè马车,顺着护城河,向西而去。他有些留恋的站住脚,望了望巍峨的城门,门上,写着两个大字“玄武!” “上车吧!”马车里,传来赫连不二虚弱的声音。 他没有推脱,上前两步,掀开车帘坐了进去。 “曾柔怎么样了?”赫连不二费力的睁开自己的眼皮,问道。他的身边,半跪着一个道童,扶着他的身子。 “不太好。”乐亭老实的回答道。 “你有些不太高兴。”赫连不二似乎很有谈兴,看着他不悦的脸sè,问道。 “爷爷,吃点水果!”道童问道。赫连不二摇摇头,笑着道,“不了,省下来,没有必要浪费粮食了!”他爽朗的笑着,唇边变得通红,像是出嫁的姑娘,抹了口红的红唇。 “小先生,很厉害!”半晌,乐亭才开口说道。说完这句话,他心里觉得不合适,继续道,“前辈,你好好休息吧!” “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反而洒脱,有很多的话想要和你谈谈?”赫连不二对着道童使了个眼sè。道童知趣的退出车厢,跳下马车。 “你看到楚狂人的红笼天照了?”他问道。 乐亭点了点头,只听赫连不二继续说道,“残缺的重楼,超乎常人的力量,乐亭啊,我虽然不知道你的出身,可是,我觉得,你将是下一位可以达到红笼天照的修行者!” 乐亭一愣,不知道他为何如此说。他看着赫连不二,赫连不二也望着他。“世间的一切,都有各自的宿命,出现一位楚狂人,必然会对应的出现另一位红笼天照,就像当年的祖皇帝。”他继续说道,“只不过,没人知道那位会以怎样的形式出现在世人的面前!” 乐亭笑了,他摇着头说道,“不可能是我!” 赫连不二并没有说话,而是看着他笑了笑。 “淳于将军告诉过你吗?“他突然转移了话题,与他对垒的楚国大将,是我们的十一师弟!” 乐亭愣住了。 “天下很大,非常大!”赫连不二的眼神有些迷离。“我年轻的时候,被先生收进道宗,早早进入玄鉴,总以为凭着自己的力量,可以踏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现在,才突然发现,我竟然,从没有走出过汉楚之间。” 乐亭无语。 “那一年,我爱上了一位姑娘,”他的唇角带起淡淡的笑容。“可是,她嫁给了别人,好在她很幸福!” 乐亭不明白,赫连不二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一切,他静静的听着,心中全是不祥的感觉。赫连不二失去了双臂,全身都依偎在一堆裘袍中,他满脸的皱纹微微抖动,一边说着话,眼皮一边微微的抖动,似乎安详。 “看到你,突然觉得你很幸福!”赫连不二说道。 乐亭苦笑了一声。 “我也年轻过!”赫连不二继续说道。“信,我已经发了,很快就会有回音。”他咳嗽了一声,乐亭这才想起与曾柔的事情,有些感激。不知为何,脑海中却出现了另一幅画面。 秋意莹然的花墙边,斜斜依靠着一位姑娘,她的一只手臂斜斜的依在裙边,看不清楚她的脸,然而,可以看清楚一双眼睛。那双眼睛淡然,目光中似乎有自己,又似乎没有自己! 很美丽的一双眼,很漠然的一双眼! 这是乐亭经常梦到的一幕场景,不知为何,今rì,竟然如此清晰的浮现。 他想起了曾柔,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的毒,已经被赫连不二解了,但是,触手之下,心中隐隐还有肿胀麻痒的感觉。 “女孩子都希望自己中意的男孩永远记住她!”赫连不二笑了。“人生很奇怪,非常的奇怪,人心更是非常隐秘的东西。你做什么,它都知道,甚至于某些时候,它会指挥你做一些摸不着头脑又有些荒诞的事情,这些事情,只有你到了我这种年龄,才会明白。” 乐亭也不好意思的笑了。他心中觉得,曾柔确实不错,有些刁蛮,有些任xìng,但是,非常有担当,非常的勇敢!他想起了泉州的那个病怏怏的女孩,也不知道她身体好了没有。 赫连不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明rì,你同我要去一个地方!” 终于说到了重点。赫连不二继续说道,“你有一次机会,面对小先生。你可以拜他为师,自然而然入了道门!而且,我相信,只要你愿意,他必定很乐意。”赫连不二看着他插在后腰里,露出刀柄的柴刀。 乐亭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位飞上九天的人物,不知为何,心中却有隐约的反感。他沉默不语。赫连不二继续说道:“我舍去老命,也只是为了当初的承诺,明知道十五年后,天下大乱,还是相对大汉王朝尽自己最后一份力量!” 他闭上了眼睛,脑海翻滚,脸sè更加煞白。他哼起了一首很老的民谣,断断续续。乐亭听懂了,泉州的守城士兵也经常哼唱。 “赳赳大汉,巍峨壮观!” “用我热血,铸我江山!” “那里,有我的父母,河岸,有我的情人!” “我们约定,不见不散!” 赫连不二双眼紧闭,两滴晶莹剔透的泪珠从脸颊的皱纹滚落,落在马车上的底板上。 乐亭下了马车,跟在后面。看着马车缓缓上了山路,周围变得yīn凉起来。乐亭的心绪却变得纷乱起来。马车的周围,全是道士,不知何时,队伍已经悄然换了护卫。他不在意这些,而是看着面前的不断前行的马车。 马车中的老头,已经垂死。他在想,要不要告诉对方自己的身份!他苦笑,没有这个必要,因为,未来有长长的路,而这路,能不能走下去,都是未知。 最后的那首歌感染了他!他突然转念想到,不知道楚狂人有没有认出自己,不过,这一切无所谓了,自己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近,总有一天,自己会站在那人的对面。 下意识的,他摸向了腰间的听蝉。 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有人在听风,有人在听蝉!”乐亭蓦然四顾,周围的人依旧赶路,并没有人。但是,他真真切切的听到了那句话,知道,有人在自己的耳边低语。 很远的地方。朱喜牵着青牛,老者趴伏在青牛的背上,酣然入睡。“师父,小师弟现在有多高了?”朱喜没头没脑的问道。 老者不语。青牛不爽的叫了一声。远远的,一个镇子出现在朱喜的眼前,一股淡淡的肉香顺着微风飘来。 “哞”青牛吸溜着鼻子大叫。 “好香的羊肉!”老者慢悠悠的撑着牛背坐起来。 朱喜有些不满,皱着眉头。“哎!”老者叹了一口气,“跟你在一起,最最麻烦,咱们回去之后,你自己量量,不就知道了!”老者摸了摸自己的满头白发,“应该比你高不了多少吧,这事情,应该怪你爹妈,一人一生像啊!” 朱喜愣了一下,随即问道:“我的刀,怎么在那小子的手里?” “有人在听风,有人在听蝉!”老者说道。“你是听风的人,不是听蝉的人!”朱喜放开青牛,恭敬的对着老者连着三拜。 “搞什么名堂,还不快去订饭买单?”老者恼怒的说道。 第十七回 最后的一程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上京的西边,是突起的一块土原,不知建于何时。 一道河流从原顶缓缓流下,而后,河流慢慢汇入护城河中。原上,一片葱葱的绿sè,一行人护卫着三辆马车,慢慢行走在绿影中。 这片土原的中间,耸立着一间并不大的道观,蓝sè的砖瓦隐约透出绿茵,与蓝天相互辉映。道观的门楣上,挂着一个牌匾,上面写着两个字:无量。 何为无量?无量者,难以丈量! 无量观的门口,有一株两人合抱不住的槐树,槐树下,坐着一位老年的道士,一位年轻的道士。两人在树荫下,正在玩着大汉最为流行的车马戏。他们玩的非常专注,老者的额头微微见汗,他一手拿着一枚卒子,双眼吃力的看着棋局。 棋图是常见的楚汉格局。据说,车马戏乃是道宗先生的发明,天下人乐此不疲。楚汉相争,不但是在真正的战场,也在人们的心底。 “还下什么啊,师父,不是我说你,一大把年龄,难道看不出,我出车,你就死翘翘了!”年轻的道士相当不满,“何必拿个卒子在哪里拖时间?” 老者呵呵的笑了,扔下手里的棋子,“罢了罢了,还是你赢!”这时,传来一阵马蹄声,还有粼粼的车轮碾过土路的声音。两人在树荫下站起身,就看到三辆黑sè的马车和不下百人的道士队伍。 “北国三百六十观!”这无量观却是最不起眼的,距离上京,虽然很近,但是,因为曲折盘旋的土路,很少有人来此,没想到今rì,竟然来了这么多的人,蜿蜒之间,有的道士甚至站在狭窄的道路两旁。 黑sè的骏马咴咴叫唤,非常不满,它们看不到一间像样的马棚,心里恼火。这是什么事啊/大热天的,拉着沉重的马车上来,连点补充能量的地方也没有。 乐亭站在队尾,他看到了毫不起眼的道观,心中有些不解。难不成,这次赫连不二的目的地就是这里,也太寒酸了吧。 马车停了下来,一众道士自然的排成两排,露出中间的道路。平实的土路很坚硬,看着白白的,并没有黄土独有的sè泽。 老年道士看到车厢门帘上的图案,弓着腰快步走上来。行了一礼,这才掀开了车帘,jīng神萎靡的赫连不二映入他的眼帘,他低低的叫了一声,“师父!”烟圈微微泛起一圈红sè。想不到,这人竟然是赫连不二的弟子。 赫连不二缩在车厢里,对着老道士招了招手,老道士走进去。过了不久,老道士走了出来,接着,他不断的点着名字,一队一队的道士被他安排下去。接着,他转了个身,对着乐亭行了个礼,“小兄弟,麻烦背着我师尊,跟我来!” 乐亭从车里将赫连不二背了出来,跟着老道士进入无量观。听着身后马匹嘶鸣,车轮声响起,车队沿着土路缓缓的向着来路而去。 乐亭跟在老道士身后,绕过大殿,就是后面的院子,院子一周全是廊檐,顺着廊檐前行,能看到一排一排的厢房,厢房的后面,升起了一缕炊烟。 乐亭扭头看着这个院子,院子中,没有假山,没有花草,只有一个石头围起来的池子,池子中不断的响起咕嘟咕嘟的响声,似乎有一池水正在里面沸腾一般。这个道观有些奇怪,这个池子更加古怪。 老道士将他们二人带入一间厢房,乐亭转头之间,就看到了曾柔。她趴在一位与自己同路而来的少女的背上,大致一眼看去,阳光下,她的脸白的吓人,她感应到乐亭的眼光,睁开双眼,竟然微微一笑。 这间厢房之中,有一张大炕,炕上,锦被盖得很平整。倒是乐亭一愣,老年道士帮着他将赫连不二从他背上挪到炕上,退了一步,问道,“师父,要不要去加点柴火?”刚才匆匆一眼,他已经看到赫连不二的双臂尽断,脸上不自禁的冒出怒意。 赫连不二躺在火炕上,感受着熊熊的热意,舒服得呻吟了一声。老道士将枕头垫在他的背后,自己站在一旁。 “这是我的弟子,孙成海!”赫连不二说道。 “见过孙大哥!”乐亭拱手行礼,“我叫乐亭,是一个卖苦力的!” 孙成海笑了笑,却对着乐亭躬身行了一个大礼,“成海感谢小兄弟对师尊的一路维护!”弄得乐亭一阵脸红。想不到这位看着老气的道士竟然如此在意礼节,赶忙回礼。 “三代之中,成海是最强的存在!”赫连不二说道。乐亭仔细打量孙成海,他现在已经是意动的境界,已经踏入修行的楚境,然而,根本看不到对方身上的原力素。难不成? “他已经进入玄鉴境界!”赫连不二笑着说道,“论实力,应该与我不相上下!”乐亭大是心惊,想不到这人不显山不露水,竟然是玄鉴级别的存在,顿时,脸上有些拘谨,有些失措。 “他来过吗?”赫连不二突然问道。 孙成海躬身回答,“刚走不久,晚上会再来!”赫连不二点了点头,“我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孙成海从一边的柜子中,拿出一个小巧的木匣,递到赫连不二的面前,缓缓拉开木匣的盖子,赫连不二看在眼里,点了点头,说道:“给他吧!” 孙成海将木匣递给乐亭,乐亭打开,红sè的缎子上,躺着一张银票还有一枚叠成三角形的锦囊。赫连不二笑着说道:“收着吧!”乐亭不客气的将木匣揣入怀中,就听赫连不二说道,“成海,假如以后乐亭有什么事情,你要帮他!” 孙成海愣了一下,行了一礼,答应下来。 “浩泽还好吗?” “已经有些衰竭的迹象,还好,师尊及时赶了回来!”两位老者开始对话,乐亭站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听着他们谈着自己根本不懂的东西。 他们说了半天,孙成海走了出去。赫连不二靠着枕头,看着乐亭,突然笑了,笑容带着一丝狡黠,“想不想去看看她?” 乐亭点了点头,赫连不二却摇了摇头,说道:“把那张桌子推开!”他走过去,推开木桌,扎扎的一阵响,一面墙壁突然裂开,露出一层一层蜿蜒向下的阶梯。 “你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背着我,走吧!” 乐亭背着赫连不二,走入墙壁,顺着一梯一梯的台阶下去,身后,墙壁慢慢合上,他这才发现,这一条曲折的通道之中,墙壁上,五步之间,便镶着一块夜明珠,清幽的光,令的甬道十分凉爽。 乐亭笑了笑,“你不怕我偷一颗夜明珠跑路?”随即,他醒悟,自己不该问这样的话语,因为,他看到,不远处,淡淡的绿光中,站着一尊木头雕刻的道人。木道人竟然在此,他走过去,看到木道人胸口的木牌上,正是那四个字:让道三尺。 然后,他听到了在地面上听到的咕嘟声,看到了眼前一团不住起伏的黄sè的浪花。黄sè的浪花不住翻滚着,起伏着,咕嘟的响着。似乎梦幻一般。它的源头,绿sè光芒的聚焦处,有一只翠绿的葫芦。 一丝一丝的淡黄sè慢慢从葫芦的口中,飘溢而出,随即,与顶部的黄sè波浪融合,咕嘟咕嘟的响着,荡漾着浪花,周围,绿sè的夜明珠光芒,映照在上面,一切仿佛幻境。乐亭禁不住就向着飘渺的五彩中走去。 “停住!”赫连不二喘着气阻止他。他jīng神一震,醒过神来,看着眼前光怪陆离的飘渺气团,惊讶的问道,“这是什么东西,竟然有蛊惑人心的作用?”想到刚才自己的孟浪,心中一阵害怕。 “此处,便是我们要进入的门户,我们休息一会,等等他!” 他,自然就是那位惊天一战的道士,小先生! 第十八回 最后的一程 下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乐亭将背上的赫连不二放下来,靠着一边的墙壁。赫连不二虽然瘦弱,可是他身上有那样东西,即使乐亭,也有些吃不消。乐亭自己坐在一边,他已经到了意动的境界,这一刻,平心静气,竟然发现,这一处的土属xìng的原力素滚滚如同大河,在自己身周流过。 赫连不二看到他的样子,微微点头。此子一路以来,默默修行,这正是修行者的根本。需知道,修行者虽然天赋局限,但是,如果没有惊人的毅力,天赋高强也没什么大用处。他冷眼旁观,只见葫芦中的黄sè光芒若隐若现,慢慢向着这一侧飘逸。 意动之后的乐亭仅仅参透一招本命手印。他在冥思之中,在浓郁的原力素之中,仿佛置身于天际,置身于银河之中,只觉得周围的原力素慢慢变幻,隐约间不住变大,若隐若现,仿佛有无尽的银球浮在自己身体的周围。 万法万象,万法归真!而这一刻,乐亭接着此地浓郁的原力素,正沉浸在最初的万法万象之中。他盘腿而坐,嘴角带着淡淡笑意,双眼内视,看着广阔无边的银球浮荡在自己的周围,慢慢移动。 银球若隐若现,发出强弱不等的光芒。银球或大或小,每个都有不同的移动速度。银球或起或落,每个都有独有的轨迹。 似乎有所悟,似乎无所得。乐亭沉浸在这种奇妙的境界。 地下的密室中,只有两人微微的呼吸,同那光怪陆离的光团,绿sè的夜明珠光照在乐亭的脸上,他的笑容更加欢喜。 这时,他就看到了两个影子。两个模模糊糊的身影。耳边,传来一声幽怨的叹息。飘飘渺渺,似乎无数的银球同时发出,浮浮荡荡,又像是密室中的原力素传来。 赫连不二的脸sè变了。他看到,幽幽的珠光照不到的地方,慢慢伸出一个玲珑的yīn影。葫芦的一边,露出一个穿着白衣,黑sè长发遮住颜面,女鬼一般的身影。他干涩的笑了,“你怎么出来了?” 乐亭还在冥思之中。赫连不二看着那个身影缓缓从光团中走出。她缓缓抬头,无力的用惨白的手掌将额前的长发拨动,露出一张惨白,然而却惊艳的面庞。 细细的眉毛,如同两弯黑sè的月悬挂在白玉一般的脸上,一双眼眸微微带着紫sè,她盯着面前带着笑的乐亭,身躯在微微发抖。 不知何时,乐亭的身后,站着一位年轻的道士。女子看了道士一眼,不舍的缓缓退回,消失在光团之中,那团yīn影也慢慢退了回去,仿佛一切没有发生一样。 乐亭豁然惊醒。 他看到了一张脸。一张似乎熟悉然而非常陌生的脸。美丽的苍白!他感到全身一阵阵的发寒,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无法形容的感觉,这种感觉跨过他身边如海的原力素,像穿越时空一般降临在他的身上。 他睁开双眼,脑海中,再也没有了那如花般艳丽,如花瓣凋零的绝美的脸。他愣神,感觉自己那里除了问题,感觉自己想要提出一些问题,然而,脑海一片空白。 “我在故我在,天道在天外,我如世俗风,可飞九天外!”乐亭身后,那道士轻声念到,他只一眼,已经看出,乐亭皮肤泛红,已经到了本身**崩溃的边缘。他们有过一面之缘,虽然他不清楚,朱师兄的听蝉刀怎么在他的手中,但是,他感受到了他体内浩然的原力素。 他没有出手相助,只念了这四句话。赫连不二叫了一声,“小师弟!”天下被他以这种语气称之为小师弟的唯有一人。 道士微微点头,“师兄辛苦!”他转头看着乐亭,双眼之中,放出异彩。 一句话中,乐亭再次进入冥思状态,再次回到无边的银球的海洋。“我在故我在,天道在天外!”难道,我已经神游物外,身在密室,心在他处。他一念及此,心中豁然开朗,他就看到,身体周围的原力素开始自主的慢慢旋转着离开。 一团一团,或近或远,无数的银球组成无数绚丽的画面,或旋转飞行,或如同流萤,或浩浩荡荡,或九曲十八弯。 乐亭在一片光芒之中,周围的原力素自主的组成画面,不断映现在他的眼前。他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站在一片虚空之中。 没有人,只有无尽的原力素。 他孤独的站在那里。看着,它们变作星辰,看着它们,慢慢湮灭,重生。一切周而复始,循环不息。他抬起手臂,看着手臂之中,白sè的小球慢慢变大,慢慢变小,手臂慢慢分解,慢慢重组。 赫连不二睁大了双眼。他看到了乐亭身上的微光。他经历过这种境界,自然明白,他凝神了! 人比人,气死人!这是赫连不二此刻的心灵写照。这个龟儿子,前段时间才意动,此刻便凝神。他突然就感到一阵欣慰。想到了魂牵梦绕的那个女子。“好,很好,总算为你办了一件好事!” 乐亭霍然睁开双目,一双瞳孔中,神光一隐。他看到了一位熟人,正是那位飞上九天的小先生,赶忙起身行礼,“谢过小先生。”小先生一愣,赫连不二几乎用自己的脑袋撞墙。这小子,怎么了,难道看不出小先生动了收徒的心思,nǎinǎi的,我是怎么教的?悲愤,几乎呕血! 小先生一愣。微微笑了笑,“此番点拨,谢你一路维护我的师兄!”转身拂袖。乐亭再次行了一礼。赫连不二心里不知道已经骂了他多少句的傻xxx!他看着小先生转身,知道,乐亭再想拜在他的门下,已经不可能。心中叹息。 乐亭有自己的想法,他不远千里而来,自然是要拜道宗的先生。 小先生,微微拂袖,黄光大亮,葫芦放出一道白光,细微的扎扎声中,白光中出现一道门户,两扇紧闭的门慢慢打开。 “背着师兄,跟我来!”小先生一步踏入。乐亭背着赫连不二,紧跟着进入。 门户之中,仅有不到十尺之地。首先,映入乐亭眼帘的,是一具森森的白骨。白骨保存的相当的完整,白骨周围,没有衣物的痕迹,看来,这具白骨已经经过很长的时间。白骨的胸口处,插着一柄小剑。 像极了那位书生施展的小剑。这是乐亭的第一个感觉。接着,看到一方七弦琴,孤独的摆在白骨的旁边,一侧,竖着一柄剑,是一柄阔刃剑剑身明亮,似乎一汪秋水上面模糊一个字迹。 如同飘荡在秋水之中,似幻似真。小先生招了招手,乐亭上前。这才发现,白骨的头颅前方,微微抖动着一团黑发。 长长的黑发乌黑油亮,明显的是女子的长发,它们蠕蠕而动,似乎活着,有自我的生命,一道若隐若现,忽明忽灭的细线从那团黑发中延伸,缓缓伸出斗室之外,与葫芦相连。想不到躺在这里的白骨竟然是一位女子。 乐亭看了一眼秋水般的阔刃剑,终于认出了那一个模糊的字迹,“识!”他浪迹多年,闻所未闻,时间有如此阔刃的短剑,并且上面竟然有这样显著的标志。只能说明,这柄剑要么籍籍无名,要不,旷世神物。 乐亭相信后者。站在白骨之边,可以明显的感到一阵一阵的寒冷,那寒冷便来自于这柄秋水一般的阔刃剑。 有微微的暖意,来自于那团蠕蠕而动的发丛。看到这团乌黑发亮的长发,乐亭第一想到了曾柔,他心中叹息,她的发不及这团发。他难以想象,一位女子披着如此的长发,会是如何动人的一幕场景。 小先生也看着黑发默默出神,似乎想起许多往事。 赫连不二沉声说道,“放我下来!”乐亭回过神来,将赫连不二放在地上,他失去双臂,很艰难的站住身形。他的脸上泛起难见的红润,他微微喘息着,双眼如同宝石一般闪闪发光,脸上的皱纹也在慢慢的消退,似乎,瞬息之间,年轻了许多。 “拔起剑,来吧!”他一声闷哼,裘袍裂开,露出赤身**。两边臂膀,因为他强行运起原力素,伤口裂开,鲜血顺着他干瘦身体留下。 地上的发丝瞬间雀跃起来,因为斗室中微微的血腥气。 小先生伸出了手,乐亭拔起了阔刃剑。 剑在手中,轻飘飘的没有任何的感觉。他的后腰一震,听蝉发出一声清脆的“知了”的鸣叫。 小先生对着白骨躬身行礼,对着赫连不二躬身行礼。接着,他问道,“师兄,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赫连不二沉思,乐亭持着阔刃剑到了他的身后。赫连不二笑了,说道:“这孩子将来不论犯了什么错,不要杀他!”乐亭一愣,想不到赫连不二说的竟是这件事,心中感动,拿刀的手迟疑了一下。 小先生自然看到了他的迟疑。他点了点头。举起自己的右手,发誓道:“我答应你!” “风如燕儿花如墓,怎叫人生不踌躇,梨花落雪君不见,一腔热血徒枉然!”赫连不二低声吟道,他的声音突然变大,满是豪迈,“来吧,快一点让我洒脱有一些。” 乐亭手起刀落。 第十九回 别人不知道的事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乐亭看着赫连不二,这一路,他看了无数次这位老者,两者的关系从最初的仰慕到慢慢的熟悉,到此刻,他心中隐隐的疼痛。 他望向小先生,小先生面沉如水,毫无表情。 他心中终于明白,为何,在自己心底深处,有什么抵触着,不愿拜倒在他的门下。他挥刀而出。心中坚定起来,见见那老头吧,如果老头也是如此无情,那么,不学道也罢,天下间,他不相信,没有有情的修行! 阔刃剑不及柴刀那么好使,轻飘飘好像无物,正因为如此,准头不好掌握。刀锋到了赫连不二的脊背,乐亭还是停下了手。他转身,看着小先生,突然问道:“你怎么不来?” 你怎么不来,他是你的师兄?他没有明白的问出来,他带着怨气说话,冷眼看着近在眼前,却仿佛身在云端的小先生! 冷漠的传奇不是传奇,当不得乐亭的敬畏。 小先生没有回答他,而是,伸出纤细白嫩的手掌,捏了几个手印。乐亭手中的阔刃剑,那个不断跳跃的识字,慢慢变化,变成了一只圆睁的独眼。 眼睛不大,秋水般的剑身上,它眨了眨眼。 “动手吧,乐亭!”赫连不二第一次,严肃的叫着乐亭的名字,说道,“这关乎百万人的生命,不是我仅仅一个!” 这句话,他并没有说成不是仅仅我一个,而是不是我仅仅一个!乐亭不语,也没有动手。赫连不二叹息,“我是大汉王朝的人!” “我不是!”乐亭终于回答。 小先生伸手一点,阔刃剑上,眼睛飞出剑身,漂浮在空中。黄sè的土属xìng原力素围绕着它慢慢的旋转。他对着乐亭冷笑一声,“妇人之仁!”乐亭横刀而斩,斩的不是赫连不二,而是小先生。 剑轻柔,如风。 剑到了小先生的面前。一边的赫连不二轻轻吐了一口气,乐亭手中,更轻。他看着手中的阔刃剑变得弯曲,好不着力,成了一张纸。 他的手里没有剑,而是一张纸,一张被人裁剪成阔刃剑的纸,纸上,空无一物。“知了!”他的后腰,柴刀轻鸣。 赫连不二站在他与小先生之间,他的双眼不知何时,已经被泪水淹没,但是,他的声音很平静。“记得你的任务,你收过我六百两黄金!” 乐亭慢慢放下了握着柴刀的手。看着赫连不二蹒跚的转身,走入黄sè的原力素之中。那只独眼诡异的变大,赫连不二慢慢走入,一步一步的踏入湛蓝如水的瞳孔之中。斗室之中,起了一股风! chūn天一般,温洵的风。 小先生根本没有回头看乐亭一眼,双手不断的捏着印,黑sè的发丛突然伸张,不住的增多,像是无数妖异的黑sè虫子,慢慢伸向空中,伸向那一枚圆睁着不住增大的独眼。 瞳孔中,赫连不二的身躯像水一般慢慢融化。乐亭的眼角有些湿润。一道尺余长的白光从瞳孔中飞出,飞向乐亭。乐亭伸手,抓住了白光,他的右腿膝盖一软,几乎跪倒在地,他看清楚了,自己的手中,是一块长方形的,晶莹的玉石。 玉石的上面,四个字不断的流转,变化:止水之玉。 瞳孔中,赫连不二只剩了半张脸,而且,这半张脸还在不断的融化。他笑了,“放进去!”这是赫连不二的人生说出的最后一句话。一位玄鉴境界的修行者悄无声息的,这样的逝去。 黑sè的发丛中,shè出一道白光,白光非常的脆弱,然而,非常的活跃,像是无数闪着光的触手,指着乐亭。 小先生长长出了一口气,盘腿坐了下来。从他的身后的影子中,走出来一位与乐亭年纪相当的道士,他与小先生的面容有些相似。 黑sè的发丝缠绕,包围了空中的独眼,还在不断的扩张,空中,黄sè的原力素吱吱叫着,仿佛是无数活着的小鸟,黑sè的发丝缠绕过来,对着乐亭,对着小先生。 从小先生身后走出的年轻道士,浑身放出了白光。他不像是一个人,倒像是一块透明的光柱。 乐亭上前一步,地上,两个深深的脚印,他上前,黑sè的发丝便划着圈,绕在他的身体周围。一步一步,他走到了发丝zhōng yāng,将手里的止水之玉,放在了那团白光之中。 一声欢喜的呐喊,一声凄厉的惨叫,一股冲破空气的急鸣。乐亭无法形容突然响起的这个声音。他回头,那个年轻的道士不见了。小先生站在他的身后,眼神奇怪。他再回头,眼前的静室中,一具白骨,一丛黑发。 接着,他的手臂一紧,被人拉回。就看到,他的眼前,无数的黄sè原力素,如瀑布倒挂般从地底冲了上来!连带着乐亭体内的原力素,也难以控制的开始动摇。然而,握着自己手臂的手微微用力,他的体内渐渐平静。 斗室之中,成了土属xìng原力素的海洋。这海洋瞬间便淹没了那一具白骨。一条黑影咝咝叫着想要冲破面前呼啸的原力素,然而,这一切徒劳无功。她紧紧的贴着狂暴的原力素形成的塑料纸一般的墙壁,叫着,悲鸣着。 “本来,赫连师兄还可以落一个全尸,因为你!”小先生一拉乐亭,两人便出现在最初的那间厢房之中。 小先生推开了厢房的窗户,窗户外,院子中的水池突然shè出一道黄光,这道黄光,浩荡的冲向苍穹,瞬间爆炸,像是一只璀璨的烟火。隐隐约约天上出现一个很大的“识”字,接着,天空的四面八方,共有五朵烟花响起。 空中,出现了五个字,天地不识仁! 天地不识仁!乐亭一怔,想起了自己看的《剑仙传》中的一句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他豁然回头,还想质问关于赫连不二的事情。然而,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小先生不知何时归去。 上京城金碧辉煌的**中,一位肥胖不堪的太监甩着手里的浮尘,喜滋滋的走进御书房。“陛下大喜,陛下大喜!” 书桌后面,抬起一张憔悴苍白的脸庞,他的双鬓,隐约可见一些白sè的发丝。他挥了挥衣袖,不失威严。那个台阶这才站起身,佝偻着背,低头道:“天地之力已经凝聚,上京固若金汤!” 皇帝哼了哼,伸出手指重重的敲在绿檀木的书桌上。他的指下,摆着一张地图,“五族开始内乱了!” 太监吸了一口气,不敢说话。 “张公公,回吧,告诉丽妃,今rì去她那里!”太监喜滋滋的行了一礼,躬身退出。皇帝靠着一边的窗户,露出了微微的笑容。西下的阳光余晖照在他的脸上,那坚毅的线条,令他显出不同他人的威严。 他正是现今大汉王朝的最高统治者刘德海!大汉王朝的皇帝。 “狂人,今rì朕有了杀神大阵,你,敢来否?”他哈哈大笑。窗外,一众太监低着头,不明白,为何,书房中会传来如此得意的笑声。张公公走过,他得意的摇头晃脑,看来,自己要求丽妃的事情,多半没什么问题。 红sè的雕栏后面,遮挡着一层白纱,一位身材玲珑的女子坐在榻上,正在绣着一方秀帕。听着帘外张公公的传话,她微微嗯了一声。缓缓停下手里的活路,抬起头,隔着帘子说道,“张公公,我已经跟国师大过招呼了,你放心,今年给你一个道宗的名额!” “谢娘娘大恩!”张公公跪倒在地,肥胖的身体颤抖着,难掩心中的高兴。 “你去瑜儿那里一趟,让他这几rì闲了,来这里看我一看。”丽妃整了整衣裳,转过身端坐在榻上。朦胧的珠帘,遮不住她如花的容颜,她脸上有高兴,也有微微的失落,“这孩子,整天在外面玩,都忘了宫里还有我这位苦命的娘亲。” “那哪儿能?”张公公弓着腰爬起来,“三皇子聪明睿智,加上,最近五族有些纷乱,陛下将他安置那里,只怕有些深意。” 珠帘中,咳嗽了一声,张公公不在开口。珠帘掀开,走出一位穿着布衣的中年女子。“德福,我们去花园走走!” “可是,陛下?” “让他等等吧!”女子走出朱阁,张公公步步跟随。 “你上次说,你的什么亲戚要入道宗修行?”丽妃缓缓走着,问道。 张公公跟在她的身后,“是小人的一个远方侄女!”他小心翼翼的回答。 “是个女子!”丽妃突然停下脚步,张公公赶紧停下,只听丽妃说道:“瑜儿年龄不小了,只怕这几年就到了指亲的年龄。”她缓缓转身,看着低头的张公公,“如果我猜的不错,你说的,是曾家的丫头吧!” “娘娘英明!”张公公跪倒在地,他再傻也听出了画外之音,心中大喜过望。“我家侄女自幼贤淑,却是世间难得的女子!” “比我如何?” “啊,啊”张公公说道,“娘娘如同太阳,我那侄女跟在您的后面,经过您的教导,将来怕也会成为耀眼的星星!”他小心谨慎的回答道。 “哈哈哈。”丽妃笑了,“德福,修书吧!” 乐亭走进旁边的厢房,曾柔靠在窗边,面容苍白,脸上有些落寞。 “曾姑娘?”他低声喊道。曾柔转过头,看到他,说不出高兴,也说不出不高兴。只是叹了一口气,又扭头望向窗外。 “赫连师父仙去了!”乐亭走到她的身边,低声说道。 曾柔突然转身,抱住了他,开始嘤嘤的哭泣。泪水带着温度,带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撒湿乐亭的衣襟。乐亭有些手足无措的大张着手臂。 曾柔拉起他的手臂,放在自己的肩头,继续哭泣。乐亭大眼瞪小眼,更不知所措。想了想,他还是用自己不太粗壮的手掌在她的肩膀拍了拍,以示安慰。 曾柔哭的更加大声,奇怪的是,院子中,竟然没有一个人。 “你,你”乐亭实在不好意思打断她的伤心,还是打断了,“你这儿有没有什么吃的,我饿死了!”曾柔从他怀里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他,乐亭的黑脸一阵抽搐,说道,“不骗你,真的,我快饿死了!” 说完这句话,他的身体摇了摇,倒金山一般的直接摔倒在地。 第二十回 御花园中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官道的一边,有一处破旧的茶寮,茶寮边,青牛抬起了头,望向空中黑sè的云丛。它唏溜了一下淡黄sè的鼻头,闻到了湿润的空气,有几只牛虻追在它的屁股后面,它十分不爽的甩着尾巴,驱赶它们。 茶寮中,朱喜刚刚将水壶放到小火炉上,天空就响了一声闷雷。 沉闷的雷声轰隆隆而来,破旧的茶寮整个都抖了抖。朱喜不为所动,添柴,烧火,等着壶里的水开。 他的心里沉甸甸的,他看到了上京方向璀璨的烟火,他知道,自己的师兄,赫连不二已经去了。他看着在自己眼前假寐的老者,他相信他是假寐,因为,去了的赫连不二是他的弟子。 “天地之间,有五道不同的气息!”老者突然睁开眼睛,突然开口说道。 朱喜不语,只是倾听。 这五道气息,就是我们修行者认为的原力素,它们相辅相成,又互相克制。然而,每一位修行者,体内都只会出现一尊重楼,这是令人费解的事情! 老者叹息了一声,“我的弟子之中,最弱的便是你的五师兄,接着便是你的三师兄!”老者的眼神有些迷离,“我搞不清楚的是,两人身体内都有隐约可见的三道气息,为何,重楼却不见壮大。” 朱喜沉默不语。默默的吹着火。这时,茶寮外一阵急雷,青牛惊慌的闯了进来,伴随着它的脚步,哗哗的雨,倾盆一般从黑云落下。 朱喜抬头四顾,还好,茶寮虽小,没有几处漏雨,青牛哞哞两声,知趣的躺在一边,眼睛闪了闪,看着朱喜煮水。 “不二,是很好的一个孩子!”老者说道。 “师父,水开了!”朱喜说道。 茶寮外,没有风,暴雨连绵,将一切都罩在了急骤的雨幕中。 皇宫的御花园中,有一处风雨亭。风雨亭中,坐着一位身着黄袍的中年人,他看着骤然而来的暴雨,双眼微微一眯,他看到,纷乱的雨丝慢慢分开,从雨幕中,缓缓走来了一位道士。 一位很年轻的道士,他没有撑伞,然而,所有的雨滴都从他的头顶自主的分开,落下一边,他信步而来,一双黑sè的布靴干干净净,既没有污泥,也没有水渍。他站在雨中,足不沾地。他的身旁,急骤的雨点击打尘土,形成大大小小的水洼,急骤的雨点击打周围的花草,啪啪响着。 他站在风雨亭下,站在雨中。抬起头,叫了一声:“哥哥!” “天下英雄千千万,最是难见小先生!”刘德海笑了,向一边让了一步,亭中,两位太监,两位宫女互相望了一眼,便在皇帝的眼光下,一个个窜入雨幕之中。 道士走进了风雨亭,他的手腕一抖,石头桌面上,变多了一根银钗。银sè的钗,看着普普通通。刘德海看到,眼圈微微一红,“母后的钗!” 道士对着刘德海招了招手,刘德海竟然走了过去。这一幕,有些荒诞,当弟弟尽然用这样不敬的手势招呼皇帝。 “仁君之阵的阵眼!”刘德海坐了下来,并没有拿起银钗,而是说道:“弟弟,你瘦了!”道士冷笑,“我瘦了,我的三师哥却死了!” 风雨亭中,只有急骤的雨点击打在亭顶琉璃的声音,气氛有些尴尬。刘德海坐在绣墩上,一只手掌的手指轻轻敲着石头的桌面,不断发出闷闷饿声响。他沉思了一下,才说道:“我会厚葬赫连师父的!” “chūn风,你回来吧!”他突然转身,热切的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弟弟,刘chūn风。接着,他痛苦的看了一眼石桌上的银钗,眼皮一阵跳动。 “我只是小先生,不是先生!”鼎鼎大名的小先生竟然是大汉王朝皇帝的弟弟,小先生说道:“三师哥明知道这一去必然会失去自己的xìng命,依然去了,得到的只是皇帝口中的厚葬!”他嘿嘿冷笑。 “你玄机处藏了那么多来自他乡的高手,为什么,在这一次楚狂人的埋伏中,没有一个人出手!”他猛地站起身,一挥衣袖,石桌的一角仿佛被利刃切过,那三角石头滚动着,落入亭外,溅起一堆泥水。 “chūn风,你是修道之人,你可看见,这烟雨蒙蒙之中,有些什么东西?”刘德海不为所动,一指眼前的雨幕,问道。 刘chūn风冷漠回头,看着眼前的亲哥哥,接着他,伸了伸手,石桌上,那根银钗慢慢飞起,他弹指在银钗上一敲,银钗发出一道雾蒙蒙的光辉,将眼前的雨幕直接割开,清晰的显现出御花园的一角。 一个破败的小屋子!一条青石铺就的路面从一边的月门延伸,延伸至门口,青石上,些许水珠散发淡淡的光芒。 小屋破败,然而,却非常的干净。刘chūn风伸手推门,木门应声而开,小屋一边,整齐的码放着一些黑sè的木炭,正中,放着一把没有任何漆sè的木马。他的脸上微微变了变,看向身穿黄袍的哥哥。 刘德海一声叹息,“有些事情,我终生不能忘却!”他伸出手,伸向刘chūn风,“你是天下无敌也好,我是举世无双也罢,我们是兄弟!” 刘chūn风动容片刻,随即,脸上慢慢浮现一种决绝。他双手捏印,围绕着那尊木马,隐约间,地面显出一个圆形的图案,平静的小屋中,浮动淡淡的原力素,这原力素微微波动,顿时,有一道看不见的涟漪以它为原点,向着周围扩撒。 刘chūn风将银钗交给那一只渴望的手掌,他知道他渴望什么,然而,却不能给他什么。他说道:“你要当天下的霸主,我要做第二位先生!我们都是有理想的人,可惜的是,我们的理想很难相交,从三十年前的那一天已经注定!” 他顿了顿,“母亲将它交给我,我现在,将它还给你。”他苦笑,“你终究才是母亲选择的人!” 刘德海苦笑。 “楚狂人已是红笼天照的境界,你不是,不过,你有一个机会,无量观中,就有一位可能达到红笼天照的少年!”刘chūn风散去身体周围的原力素,慢慢走入雨中,慢慢踏着青石路面,慢慢行走。 一如三十年前。刘德海的眼眶湿润了。他的身后,空气动荡,慢慢显出一个身形,这人一身锦衣,方头大耳,看着宝象尊严,他垂手站在皇帝的身边,一脸恭谨。 “他现在,是什么境界?”半晌,刘德海眼神突变,轻声问道。 “不清楚!”锦衣人回答道,“肯定超越了玄鉴,有可能到了归真的境界,有可能超越了归真的境界。”刘德海突然笑了,“我这个弟弟,是很厉害的!” “是,”锦衣人低头回答,“只怕,当世,超越小先生,只有八人!” 刘德海笑着问道:“那八人?” “道宗先生,魔宗宗主、宣化医宗宗主!”锦衣人徐徐道来。刘德海突然开口,“宣化医宗宗主?” “正是!”锦衣人回答。 “他不是只会看病吗?”刘德海有些不信。“医者,意也,小人年前与医宗宗主有过一面之缘,凭感觉,这人应该早已经超越了归真境界。”锦衣人解释道。 刘德海突然转身,直视着锦衣人,问道:“这仁君之阵,你觉得有效吗?” 锦衣人微微一愣,想了片刻,才小心的说道:“我看了开启此阵之后的原力素轰动,可以这样说,有了此阵,陛下尽可高枕无忧,世间只怕除了先生,在无人可不知不觉潜入陛下身边!” 刘德海叹息,“还有先生啊?” “屠烈,昭示医宗,派遣几人去无量道观,朕听说,这次,为了仁君之阵,有许多人受伤。”锦衣人应声,就要退走。 “传话长宁府,这一次,宗勇做的很好,赐黄金万两,着太医院去看看,但凡用药,无论珍贵,从御药房提取。赏公主凤袭锦衣一件,封宗勇……”皇帝一阵沉思,却想不出好的职位,顿了顿,说道,“算了,明年开chūn,朕亲自为他指婚!” 二十一回 好大的重楼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上京并不是四面环山,东面南面倒是有山,东面是一座巍峨然而并不高大的山孤独的一座山,叫做紫木山,是宣化医宗的所在,具体已经说不上来,只是,大部分的王孙贵族都知道,自从汉朝迁都上京,紫木山方圆三十里的人,便不用再向大汉王朝纳税。 他们只需要养着紫木山上那些傻乎乎的书呆子,和嘴皮子上冒油的贩药的,当然,还有那些看着不像,实际都有两把刷子的医生们。 在大汉王朝,这些医生还是比较有地位的。 西边,是一个土原,几乎没人记起这座土原的名字。也许,它根本就没有名字。也是据说,上京建都之时,挖出无数的土方,没地方可以放置,堆着堆着,就堆出一个土原。 南面,是道宗的山门,龙虎山。龙虎山是上京城外最热闹的所在,因为龙虎山下,有一个很大的水潭,上古的传说,曾经有一段极度风花雪月的爱情事件在那里发生,所以,怀揣激情的少男少女是一大堆一大堆的去那里偷情。 先生无奈,让出了山脚,建成一条阶梯,缓缓伸向山顶。 北面,出了北门,就可以看见蜿蜒的五行山脉,严格的来说,龙虎山也属于五行山脉,不知道是老天爷打瞌睡还是怎么着,遗忘了什么,将它弄成半孤不孤的山峰,反而是上京最高的所在。 上京北门外,一马平川,直奔过去,就会看到五岳石。人少时,这一路只觉得宽广,其实,这看似平川的地方,却是上京名副其实的夹道。 千军可进可退,万军,寸步难行。 乐亭昏倒了,昏倒在曾柔的房间。曾柔手忙脚乱,她虽然略懂医道,但是,现实之中的救人,没有cāo作过一次。 不过,她很快镇静下来,拿出了世家小姐的豪情。她直接伸出自己的玉手,揪住了乐亭的耳朵,吼了一声,“起来啊,不要装死!”手指捏着乐亭的耳朵,有点像小时候玩的橡皮糖,软软的。 不过,乐亭毫无动静。倒是声音太大,自己胸口隐隐作疼。她审视着躺在自己脚下的乐亭,他的脸sè有些黄,似乎营养不良,但是,也有可能失血过多。她皱着眉头,不知道该如何判断。 她用脚踢了踢,乐亭的身体在她的脚下摇了摇,不知死活。曾柔的眼角还挂着泪花,想了想,蹲下身子,将他有些散乱的头发拔开,露出他黑sè的,有些痛苦的脸。她眼角的泪珠滚了滚,落下面颊。 她感觉到异样,从他的耳边摸过去,有一种奇怪感觉,似乎自己的掌下,是一张薄薄的水果皮。曾柔的好奇战胜了伤心,她诧异的睁大双眼,手指摸到了一处微微的突起,微微一撕。 乐亭一声呻吟。 “曾姑娘,你干什么?”一个女子的声音突然响起。 曾柔像做坏事被人发现,惶恐的抬头,原来是那两位姑娘回来了。她低声回答,:“他,他晕了!”那位长发的姑娘jǐng惕的看了她一眼,蹲下来,老到的伸手摸向乐亭的脉门,她的脸sè慢慢变了。 对乐亭,她没多少好感,随着这一路走来,他的行为,行动,渐渐缓和了心中对他的厌恶。他的脉象忽而宏大,忽而纤细,忽而急骤如鼓,忽而沉寂无为。分明,眼前这个小子中了很深的毒药。 “师姐,他的脸上在蜕皮!”曾柔看着地上蹲着的少女脸sè大变,一边的少女也脸sè变了,她心中都忘了赫连不二刚刚去世,紧张起来,指着乐亭说道。 那个少女侧身,微微摸了一把乐亭耳际,突起的些许细皮,惊叫,“这不是人皮!” “轰隆”一声,窗外,响起了一声闷雷。天sè很快yīn暗下来。三个姑娘搭手,将半死不活的乐亭抬起来,经过表决,将他扔在了曾柔的床上,一位姑娘点起蜡烛,问道:“要不,叫前面的师兄进来看看,这小子,不会死了吧?” “我们丹院看不了的病找那个倔驴来看,不是找堵吗?”长发女子哼了一声,从腰间摸出几根尺余长的银针,说道:“师妹,打一盆热水,我试试放血的方法!” “兰姐姐,这不妥吧?”曾柔与这两名女子一路随行,自然知道他们的名字,有些担心的问道。两位女子同时抬头,看着她。 这两位姑娘一位叫玉兰,一位叫幽兰。因为生于十八年前的赏兰花节,名字相当。 “有什么不妥,他毒气攻心,命在旦夕,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运气好,就保住了他的xìng命,运气不好,”黑发的女子不语。 这位黑发女子叫做玉兰,那位幽兰说道,“我倒是忘了,曾姑娘,如果运气不好,你可就要当寡妇了。”她吃吃笑了。 曾柔脸上挂不住,“治吧,死了,就死了,与我无关!”幽兰去外面端了一盆热水,玉兰运起长针,从乐亭的脸颊穿过,黑sè的血贴着针孔冒出,玉兰用一块白sè的手绢擦了一点,一股奇异的香味弥漫整个小屋。 毒血冒香,必然剧毒! 窗外,雨滴如同斜着的箭簇不住击打在木质的窗棱上,啪啪直响。幽兰已经换了一盆水,却见,乐亭脸上的黑气不但没有退下,反而,一团黑气顺着脖颈向下走去。玉兰的脸sè变了,“不好,这毒原来是死毒,可是,现在活了!” 她一扭头,甩起长长的黑发,说道:“师妹,放烟花!” “师姐,”幽兰有些迟疑。“快一点,再不请师父来,只怕这个家伙真的要没命了!”她的脸sè煞白,从怀里取出一只小瓶,拔开塞子,将里面一粒碧绿的丹药塞进乐亭的口中。乐亭全身一阵抽搐,嘴角,流出一丝绿sè的汁液。 斗室之中,药香四溢,药香之外,漂浮着另外一股浓浓的香味。这香味悠远,深重,几人都感觉到一阵沉闷。 幽兰冲出屋子,对着漫天的狂风暴雨,扔出一只响箭,“嗖”的一声,黑云下方,绽开一朵绚丽的烟花。 她担心的走进小屋,片刻功夫,孙成海闯入小屋,看到三位姑娘围着乐亭,不由惊道,“小师妹,出了什么事情,竟然放出千里呼应!”适才,幽兰放出的烟花却是道宗的千里呼应,乃是三代弟子的护身宝贝。 孙成海看到脸上一团黑气的乐亭,大吃了一惊。几人之中,他的修为最深,只是一扫,已经看出,他脸上的黑气之中,蕴含着淡淡的原力素,虽然分不清它的属xìng,但是,那毒气驾驭原力素,向着乐亭的头上,脖颈下方延伸。 “师妹,让我看看!”他一张口,玉兰便慌忙让开。她望了一眼昏迷中的乐亭,心中生出无尽的后悔。都是自己逞强,要不然?虽然现在,看不出乐亭到底如何,可是,玉兰心中明白,乐亭体内,毒气依然失控。 轻者可以治愈,但是,免不了有后遗症。重者,只怕此刻师父赶来,突然面对一具尸体。想到此,她烟圈一红,竟然说不出一句话,默默的站在一边。 曾柔举着一根蜡烛站在床边,虚弱的烛光照在乐亭的脸上。他脸上的黑气渐渐变淡。孙成海将他扶起,双掌齐出,抵在了万将的后心。 后心处,乃是修行者的重楼要塞,玄鉴之后的修行者自然达到三宝重楼境界,了悟人身奥秘,知道下丹田向上发展,一层一层,终成三重重楼。 rì前,孙成海看过乐亭一次,知道他是意动境界。所谓意动,意动着,原力素抱元,紧紧跟随。而此刻,乐亭脸上黑气转淡,摆明了毒气挟持他体内不稳固的原力素,正向着重楼进发,如若进入重楼,只怕他立即毙命。 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催动体内的原力素。一道jīng纯的jīng神力量顺着他的双掌透入乐亭体内。孙成海浑身一震,头发竖了起来。 三位姑娘大惊,孙成海却是心里大骇。自己jīng纯无比的jīng神力一入乐亭的身体,竟然滚滚如决堤之水,一发不可收拾。他丑陋倒转,引动外界的原力素,勉强控制住自己的心神。只觉得眼前一花,进入了乐亭的重楼之中。 眼前三尺处,一块台阶,他迈步而上,又是一级台阶,他再度迈步。就看到一幕照壁,照壁上,写着一行字: 乐者乐琴,乐亭之中有乐章。 这一行字的照壁,雪白无暇,照壁的后面,隐约可见,无数的琼楼玉宇,模模糊糊,不知道延伸向那一处,不知道天与地,只觉得面前,全是重重楼阁,望不到边际,看不到天地。 孙成海的jīng神力凝成的虚像震惊万分的站在照壁之前,迟迟抬不起自己的脚步。他的心中,惊涛骇浪一波接着一波,难道,这就是他的重楼! 这也叫做重楼! 二十二回 伤势爆发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黑sè的气依旧缓缓上升,孙成海的气息渐渐微弱,他满头黑发慢慢变成灰白,并且,还在不住的变化。 还好,黑气在未曾下降。曾柔不知道厉害,默默的举着红烛,看着乐亭。乐亭仿佛睡着一般,慢慢的,曾柔的眼睛放出异样的sè彩,只见一片一片的黑皮慢慢从乐亭的面颊卷起,脱落,露出一副白净的面庞。 他紧闭着双眼,眉毛微蹙,似乎忍受不知名的痛苦。曾柔看的一阵痴呆,心脏不能控制的砰砰跳动起来,想不到,这个小子竟然长得如此的俊美。红唇剑眉,高高的鼻梁,棱角分明的脸庞,看的曾柔一阵眼热。 一阵风吹来,她恍然未觉。室内,玉兰同幽兰全部低下了头,不敢面对那突然出现的一位女子。女子头上顶着一只斗笠,银sè的纱罩住了她的脸庞,她一身蓝sè的长裙,随风飘动,曲线曼妙,令人难以猜测她的实际年龄,只觉得,必然是一位美人。 她隔着银纱望去,根本没有开口,而是一步跨过,站在了孙成海与乐亭之间,曾柔手中,烛光微微一晃,她惊讶的扭头,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托着她的身体,飘向后方。而后,女子双手一左一右伸出。 一掌拍开了孙成海的双掌,一掌拍向了乐亭的后心。孙成海双眼紧闭,一双手掌确如翻花蝴蝶,迎着那只手掌而来,他的掌缘冒出微微的白光,这一双手掌,原力素激荡,看的玉兰与幽兰惊叫一声。 孙成海竟然向自己的师尊出手! 他怎么敢?曾柔眼光扫过,却看到,孙成海不知何时,已经满头银发,她担心的望向乐亭,心中微微伤心,他此刻,竟然也是满头银发。 孙成海心中惊骇,只觉得脚下的台阶一阵扭曲,一股浩然的力量似乎要将自己的jīng神体就地瓦解,他下意识的出手。 心中猛然一jǐng,不对啊,所谓重楼,俱是身体之内的幻象,他仓促几掌过后,灵识一动,恢复过来,当下抱元归一,只觉得自己的重楼之中,空荡荡的似乎连仅有的jīng神力也难以寄存,胸口烦闷,一张口,喷出一口鲜血,气息逆转,仿佛体内有千百的火团燃烧。他仓皇的睁开双眼,就看到了银sè的斗笠。 “师叔?”他一边剧烈的咳嗽,一边畏惧的看着眼前这人,自己的双掌竟然与她的手掌碰在一处。 “幽兰,给你师兄喂下清心散。”斗笠中,那个女子开口道,她一转身,双掌在乐亭的背上,上下翻飞。只听“砰砰砰”的声音不绝入耳,随着每一声响起,乐亭的头顶便会冒起一团黑雾,“玉兰,点香!”女子继续命令。 玉兰点起了檀香,曾柔陪着她,点起了屋里所有的蜡烛,有些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幕。银纱女子双掌翻飞,将乐亭从床上拍到了空中,双掌还在继续,偏偏乐亭,一点回应也没有。曾柔心中一阵恼怒,脱口道:“他不会死了吧?” “他死不了!”孙成海接过话,喘着气说道。刚才瞬息之间,自己竟然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边缘,他虽然平安而回,可是,心绪还在那一方照壁的后面。 不是说,重楼的最高境界,就是八宝重楼吗?那么,那小子体内的,到底是什么?如果那不是重楼,为何,jīng神力可以到达?他茫然不解。 银sè的纱中,传来一声长长的呼吸声。乐亭缓缓倒在床铺上。那个女子转身道:“怎么他的身上,竟然会有传说中的死毒?” “死毒?”孙成海缓过气来,对着来人行了一礼,有些不解的问道。他只看出对方中了很厉害的剧毒,想不到竟然是死毒。 “如果我所料不错,这死毒乃是天下三大奇毒之一的黑墨之毒。”那女子继续说道,她的声音清脆,说话之间,隐约气息紊乱,看来,方才的治疗废了她一番气力。“玉兰,是你私自用着放血疗毒之法吧!” 玉兰下意识的退了一步,肩上的黑发微微抖动。 “黑墨之毒是什么东西?”曾柔问道,她出身于世家,却对于黑墨之毒闻所未闻,看着床上的乐亭不知死活,追问道。 “你就是师兄带来的曾家小姐!”银纱中,那人一声冷哼,“须知,这里是上京,不是你们曾洲!长辈说话,那里轮得到你来插嘴!” 曾柔脸sè一变,只听那人继续说道:“赫连师兄真是的,明明知道这一次是舍身之行,偏偏生出这么多的事情!”曾柔听到这话,想到赫连不二已经仙去,乐亭不知死活,心中恼怒加上悲哀,禁不住嘤嘤哭泣起来。 “你们俩跟我回去!”银纱之中,那人不带任何人情味。 “师叔,这位小兄弟?”孙成海行了一礼,问道。赫连不二交代过自己,要照顾好此人,加上,萦绕脑海的谜团,他看了一眼床铺,心中忐忑。 “去找宣化医宗吧,他的毒xìng,既然已经爆发,已经和死了没有什么区别,你根基不稳,就不要费心了!”说完,一步跨出门槛。 “师父,救命!”曾柔一步抢出,跪倒在她的面前。也不知为何,曾柔眼睛发酸,心中一处不知名的地方一阵酸软。那女子微微侧身,已经闪过。曾柔合力一扑。扑入大雨之中,拉着对方的衣角。 “师父,求求你,救救他!”她抬起头,泪水合着雨水,扑簌簌滚落面颊。 “已是将死之人,救与不救,没有丝毫用处。”银纱中,声音毫无表情。 “你必须救他!”曾柔突然发狠,一手从怀里探出,一柄黑sè的斧头飞出,斩向银纱。“大胆!”耳边,响起玉兰与幽兰的怒喝。 那人轻抬右臂,兰花指微微一展,便将黑sè的斧头夺走。曾柔愣在雨中,对方也站在雨中,然而,大雨滂沱,没有一点雨滴滴落她的身体。 “这黑斧,是我伤心时所画,想不到,今rì,它竟然斩向了我!”那人与曾柔相对,娓娓说道,“岂不知,当初泼墨,只是心血来cháo,罢了,今rì我饶你一命。”说完,一口气从银纱中吹出,黑sè的斧子化作一片一片黑sè的蝴蝶,翩翩飞入雨中。 “你是谁?”曾柔冷静了下来,她伸手一指银纱中的脸庞,冷冰冰的问道。她的心底,此刻,已经冒起重重火焰,恨不得立马杀了此人。 “住口,她是我师尊重元仙尊,你竟敢如此不敬!”幽兰大声呵斥,她的双掌,银光闪烁,已经准备出手。 “原来是丹院的老女人!”曾柔嘿嘿大笑,雨中,她已经全身湿透,但是,胆气反而更壮,她指着重元仙尊,说道:“你只不过比我生的早,比我修行的早,修行者博爱,救天下之人,像你如此无情,如何能修成大道,成就不朽!” 她大笑着,任凭雨水浇灌自己,指着银纱。“你今rì救了他,我不说什么,如果你要走,我也不拦,但是,我告诉你,我同样会修行,等我到了你的境界,总要挡着天下人的面,撕烂你面前的遮羞布!” 重元仙尊站在雨中,微微摆了摆手,制止了幽兰。她嘿嘿的笑了,“好啊,我等你!” “好,我做见证!”木门口,传来虚弱的声音。曾柔回头,看到,面sè惨白的乐亭倚着门框,无力的对她笑着。 三道身影飞出无量观。曾柔踉踉跄跄的走进屋,扶住了乐亭。乐亭看着她,湿漉漉的黑发挂在她的额头,还在不住的滴水,她的脸sè微微发青,下巴上,还不断的滴着泪水,她身上的衣服,贴着身体,全是湿湿的水。 他突然无比的感动,握着她的手。她的手很冷,但是,他觉得,这世间只怕再也找不出什么比她的手掌更温暖的所在。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真傻!” 孙成海接话,“不是一般的傻,我这位师叔,最是小气,这次,你们两人只怕都难以入道门了!” “命在我不在天!”乐亭突然挺了挺身体,努力的说道。他紧紧的握着曾柔的手掌,说道:“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进入道宗,但是,我知道,曾柔可以!” 孙成海看着他,不知道他是不是糊涂了。只听乐亭继续说道:“楚国的楚狂人是红笼天照,我也是!”他嘿嘿的笑了,“我相信,听蝉不远千里的选择了我,冥冥中,必然有一股力量让我心想事成!” 但是,这番话曾柔没有听到,她脸sè铁青,说是扶着乐亭,其实,靠在乐亭的怀中,已经昏迷过去。 二十三回 不老神仙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这一rì,风和rì丽。从无量观的观门望去,土路上有许多或大或小的水洼,有几只黑sè的小青蛙卖力的跳着,跳着,跳入带着水珠的野草之中,一会儿功夫,野草中,响起欢快的蛙鸣。 一个佝偻着背,拖着一头散乱的灰白长发的身影慢慢顺着土路,走了上来。一路之上,他小心的避开那些欢快幸福的青蛙,避开那些水洼。他的脚上穿着一双草鞋,走一步,地面上便留下淡淡的一个印子。 很快,他走到了无量观的门口。他停下脚,从腰间取下绿sè的葫芦,大口的饮了一口,微微的风中,顿时酒香四溢。 “观门吱呀一声打开,孙成海走了出来,一看到面前的老头,他喜出望外,躬身行了一个弟子礼。 “晚辈成海见过孙大人!”老者笑了笑,点点头,算是还礼。 上京孙氏一族的宝贝,正是这一位。孙家与其他家族不同,他们没有什么人在边疆守国,也没有什么人在朝中做官。但是,他们仍然在七大家族之中。冲两人的姓氏,相信各位都知道两人的关系吧。 因为,这位老者,是宣化医宗的开山弟子。姓孙,名字叫做无亮。上京有一句打油诗专门形容此人,阎罗王的令牌,孙无亮的手!医宗宗主,世间难见,但是,孙无亮却是上京最最常见的风景。 这老小子好喝酒,但是,硬生生的喝了九十几年,没有合出肝硬化一类的毛病,反而从九十岁开始,一头银白的头发渐渐的喝的灰白起来。 他大拉拉的站在无量观的门口,开口道:“酒是粮食jīng,越喝越年轻,小子,要不要来一口!”敢站在这里,叫孙成海小子也只有这人。 孙成海笑着摆手,“不敢,不敢!” “傻吊!”孙无亮毫不客气的骂道。 “那是那是!”孙成海陪着笑脸。“有人告诉我,你这里有个半死不活的小子,让我老人家清早就来,在哪里啊?”孙无亮总算还记得自己来的目的,他将葫芦挂在腰里,一瞪自己的大眼睛,“带路啊,愣着挺尸啊!” 这人,当了医生就是横啊! 孙成海陪着笑,屁颠屁颠的在前面带路。带到了曾柔的屋子。老者一进去,立马看到了乐亭站在床边,床里躺着一人,乌发散乱,马上怒了。 “草,怎么,你这道观搞成洞房花烛,小子,你不会成了龟公吧!”孙成海两眼顿时乌青,满脸黑线。 “这,这,两位病人,两位病人!”他说话都结巴起来。 “他nǎinǎi的,这毒还真是牛逼,都成染发剂了!”孙无亮走到站着睡着的乐亭身边,一把伸出,拽着他的白头发,拉了拉,摇着头说道,“不行啊,没掌握好火候,啧啧,糟蹋了,又是干枯,又是分叉的?” 孙成海只有赔笑。论辈分,这位就是自己的爷,没奈何啊。 “谁?”乐亭惊醒。这一场毒发,虽然没要他的命,但是,他元气大伤,竟然隐约失去了原力素的感应,整个人反应慢了许多。 “我!”孙无亮在他的耳边大吼。把乐亭吓得几乎跳起来。 “你是谁?” 孙无亮撇了撇嘴,就听孙成海识趣的念道:“阎罗王的令牌,孙无亮的手,奈何桥的疯子,咬死无常的狗!”他做了一个手势,“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当世仁心厚道,侠骨柔情,专医各种疑难杂症,挑猫骟狗,接生接骨,天下第二,人称不死神仙的宣化医宗开山大弟子,孙无亮真人!” 乐亭皱了皱眉头,有这么复杂的称呼吗?他还在思考,老者一把拉,将他扒拉到一边,他看着躺在床上的曾柔,呵呵的笑了。 “美啊,美!” 乐亭大怒,刚要上前,就被孙成海拉住了。这不是大白天老流氓吗? “多么好的体质啊!”孙无亮感叹,“令人吃惊,令人感叹,令人欣喜若狂啊!”他自顾自的哈哈大笑,一边笑着,一边坐到了床边,脱了草鞋,一只手大力的扣弄着自己的大脚丫,顿时,房子之中,臭气四溢。 这人是医生?乐亭脑袋中连着三个大问号。 “玄机归撒,一脉东来!”孙无亮一边念叨,一边将刚扣过脚丫子的手掌伸出,空气中,一阵原力素波动,他的掌心,慢慢出现一粒透明的小珠子,这小珠子一边在他的掌心滚动,一边扭曲着,慢慢增大。 这到底是召唤还是医术?乐亭大睁着双眼。 “小子,你吃不上?”孙无亮摇头晃脑的看了乐亭一眼。孙成海拉着乐亭苦笑。问,为啥上京的人都知道孙无亮啊,答:一半疯来一半闹,疯闹之中是活宝,活宝只有一爱好,每rì自我醉陶陶。 孙无亮吹了一口气,那枚不住变形的小珠子落到了曾柔的嘴边,化作一口水流了下去。神乎其技,叹为观止! “小子,你是要死还是要活!”孙无亮又搓了一把脚指头,把手指伸到自己的鼻边,如同抽大烟般深深一个呼吸,兴奋的颤抖着面颊,这才把脚伸进草鞋,扭头对着乐亭说道。 “当然要活!”乐亭还没开口,孙成海已经接口道。 “多嘴!”孙无亮故意板脸,这话接的恰到好处,他哼了一声,“要活的话,就收拾东西,跟着我老人家走!” 乐亭不语。 孙无亮说道:“五年前中毒,最初,浑身起红疹,又痛又痒七rì,然后,红疹慢慢结痂,掉白sè的皮,接着七rì,浑身出现黑疹,黑sè的疹子没有散去,而是一点一点的凝聚,慢慢凝于颈部,半年之后,齐聚于面颊。” 他呵呵笑着,捡起地上一块白皮,说道:“看不出,你这小子的脸皮这样厚啊!”乐亭无语。不得不承认,对方是个十分高明的医者,对于自己中毒的情况,可谓清晰明了。 他上前一步,被孙成海拉了回去。“孙大哥,我给老人家行礼啊?”他不满的说道,孙成海赶紧放手。 “什么?老人家?”孙无亮大怒。 “不对,不对!”乐亭硬生生咽了一口口水,说道:“不老神仙前辈!” “嘿嘿,看来无谋说得对,你小子挺识相,把六百两黄金的银票给我吧!”乐亭身躯明显抖动了一下,他有些不愿的从怀里取出带着自己温度的银票,递了过去,这短短的一瞬,最起码咽了十口口水。 孙无亮隔着衣服挠了挠自己肚皮,一把拽过塞进自己的袖子中,半拉还露在外面。“呵呵,今天下去就给得意楼把帐清了。”说完,站起身,走出屋子。 “前辈,稍等!”床上,曾柔幽幽醒来,刚巧看到他收走了乐亭的银票,努力的从床上爬起。孙无亮一回头,看到她正在尝试着爬起,脸sè大变,一个箭步就到了床边。 “我的小祖宗,你干什么,小心身子啊!”孙成海,乐亭全部惊呆。曾柔满脸茫然,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老头。乐亭一撞孙成海。 “这位是传说中的当世仁心厚道,侠骨柔情,专医各种疑难杂症,挑猫骟狗,接生接骨,天下第二,人称不死神仙的宣化医宗开山大弟子,孙无亮真人!” “啊,原来您就是救过我母亲一命的孙真人。”曾柔的眼圈突然红了,她更加努力想要爬起来。孙无亮一皱眉头,轻轻伸手拍了拍,她便躺了下去。他笑着说道:“你不要激动,想说什么话慢慢来,身体要紧!” 这是刚才那个不要脸,极度无耻的人吗?竟然还会装温柔。 “真人,我是曾泰的女儿!”曾柔拔起头上的金钗,递给老者,“你不要亏待乐哥哥,我们家有钱,您要什么,我都会写信要来。”她的脸庞慢慢发红,像是要滴出血一般。乐亭情不自禁的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谢谢,真人,当年救了我的母亲。”她低声说道。 “好说,好说!”孙无亮一边搓着手,一边温柔的笑着,“小姑娘,问你一件事情,你想修行吗?” “想啊!” “想不想拜在我们宣化医宗的门下!”终于暴露出了老者的真实嘴脸。 第二十四回 第一次飞行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事态急转。孙无亮是领了圣谕,专程来带走乐亭的。然而,他想不到会遇见她,他难以控制心中的焦急,同样,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激动与希翼。 他已经九十八岁。世人都看到了他的洒脱与无羁,他的率xìng与真实,但是,谁能真的看透,他一颗已经因为等待,而变得空虚的心。 他自己很清楚,自己再也很难走出一步,头发虽然渐渐变黑,可是,这与青丝白发无关。他需要一个机遇,看到面前的曾柔,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在掌心凝聚过无数次的五灵散。世间,有五种原力素,自然便有五种灵物。 一切与道无关。医宗的人从不信道。他们,有自己的信仰。就像飘渺难遇的魔宗,深处荒野的佛陀,世间存在,都有自我存在的法门。纵然天下修行根本,俱在原力素,但是,各门各派,都有自己的cāo纵方法。 各种各样的cāo纵方法,归根揭底,都是在人。 道宗名言:“一道生,万法随,是为大意所在。” 医宗名言:“万法生,而我心随,是为奥妙之文。” 道宗追求的是无限增长的意念,用意念驱动原力素,放大与万物之上,自成神通。这一切,必须具备宝楼华盖。是为重楼。 医宗,却要有一颗强大的心。所以,孙无亮在世间无所yù,无所求,只求真我。真我在便万法在。 道者,意也,医者,意也。此意非彼意。 他看到曾柔,看到一颗强大的心。怎能不欣喜,如何不欣喜?他看透躯壳,只读本真。他看的清楚,她的躯体之内,那一颗心不仅强大,并且透明。怎能让她去修那无谓无边又没有前途的道!嘿嘿。 他脸上笑着,心中想着。本来,自己想要离去,给自己的徒弟备上一份大礼,想不到,她片刻就醒了过来。得益于他的五灵散,更得益于那颗强大的心,那颗要苏醒的心。我在,万物无不可为。 “医宗只会看病啊!”曾柔蹙着眉头,说道。 孙无亮单手伸出,斗室之中,大放光芒。他的手中,垂下一把琉璃巨剑,流光溢彩,将小屋照的纤毫可见。他转动手腕,长剑变为一只红铜大钟。他手腕连翻,那一道原力素不住变化,瞬间变了十几种形状,最后,在他的掌心中,化为蒙蒙白气。 “医者,才是天下最强的杀手!”他冷笑。接着,面颊一抖,再次温柔,“天下间,谁人无病,强如先生,也有生老病死!” 曾柔的眼睛微微一亮,默默沉思。 “道宗,追求力之巨,魔宗追求力之强,佛宗追求力之善,而我医宗,追求的是长生。”他看着曾柔,微微笑道:“不但长生,并且不老,只要我们长生,所谓最强,我们总会达到。” “一万年太久!”曾柔说道。 孙无亮伸出手指,在唇边轻轻划动,“万年之后,你会觉得,一万年,只是刹那。”曾柔抬起头,望向一边的乐亭。 乐亭昏昏沉沉,只觉得,孙无亮这一番话大藏玄机,偏偏自己没有丝毫的领悟。他迎着曾柔的目光,看到一腔柔情。 “那样,岂不是太过孤独。”曾柔心中叹气,看着满头白发的乐亭,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是在万年之前,还是在万年之后,有些恍惚。 “宗主已经过了一万八千年,而先生,才不过五千岁。”孙无亮说道。孙成海与乐亭都一愣,想不到这世间真的有人万年不死。“再说,你真的明了长生的真谛,何愁没有长生的伴侣。”他笑了,曾柔脸红了。 “十五年前,宗主曾经为先生看过病!”他继续说道。乐亭心中震撼,原来,先生也不是无敌的存在。 “你只要跟着我,不但免费为你治好这个小子,并且,为师马上带你闭关,去看医宗的七朵莲花。”他继续循循善诱。“人间只是朝夕,那有rì月千古。”他轻声吟道。他扫了一眼乐亭,伸手一指,“他身上的黑墨之毒,已经全面爆发,加上伪重楼崩毁,xìng命只在旦夕。” 曾柔看着乐亭,满脸担心。“若要救他,为师必然耗费三十年的虚神,一个不好,元神俱灭。”孙无亮说道。 “我去,但是,你必须保证治好他!”曾柔终于答应。 “曾姑娘?”乐亭急呼,曾柔却低下了头。他想不到,自己竟然成了孙无亮要挟曾柔加入医宗的筹码,心中有些难过,有些失落,对曾柔,有深深的歉意。他与曾柔一路相随,自然知道她的心思,道宗在大汉,地位不可动摇,可是,为了自己,她牺牲了自己的理想。 孙无亮屈指一弹,掌心飞出一只白鹤,那白鹤见风便长,一会儿功夫,竟然与孙无亮一般高低。 “鹤儿,去吧,告诉曾泰,她的女儿是我的弟子了!”白鹤欢快一声轻鸣,振翅而去。 “成海,我今rì带走乐亭,明rì,医宗便会来人,专门服侍曾姑娘。”他顿了顿,“不对,乃是小徒,”孙无亮哈哈笑道,“我不但要昭示天下,我要退隐,还要上奏圣上,为曾家封赏。” 孙成海忙不迭的点头,想到自己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叔,心中有些忐忑。他就不明白了,自己根本看不出这个姑娘的奇异之处,怎么这位本家爷爷如此心热。想到她与师叔的过节,心中一阵担心。 医宗是大汉王朝仅次于道宗的势力,这两家出现裂痕,怎么看,都不是一件好事。他委实开心不起来。 “小子,你已经到了凝神,今rì,让你见识一下医宗的手段!”孙无亮收了徒弟,随了心愿,心情大爽。他低头关切的看了看曾柔,“徒儿,好好养伤,师父必定会找好吉rì,隆重的来将你从无量观接走。” 他一挥手,腰间的葫芦飘落下来。他吹了一口气,那绿葫芦便一个劲儿的长者,瞬间,一人大小。他一拉乐亭,两人跨坐上去,“轰隆”一声,绿葫芦撞破小屋的墙壁,飞空而去。 孙成海苦着一张脸,看着面前的大洞。 “师父,怎么了,有人砸场子吗?”仅有的一位年轻道士手里持着一根红缨枪从破洞里面窜了出来,满脸怒容。看的曾柔扑哧一声笑了。 “收拾收拾,给曾姑娘换一间屋子。”孙成海看到自己的徒弟,老脸挂不住了,“砸场子,谁敢砸我的场子,今天,你把这个洞补了!”把这个年轻的道士当了撒气筒。一甩袖子,走出小屋。 “姑娘,不要惊慌。”小道士嘿嘿笑道,“我师父小气,下棋下不过我,我大人大量,给他面子。嘿嘿嘿!”小道士笑着,“要不,我抱姑娘过去吧!” “我自己能走。”曾柔没好气的说道,她愣了片刻,继续说道:“我要乐亭住过的屋子。” “那人脚臭的很,你不在意?”小道士大眼瞪小眼的问道。曾柔“嗤”的一声笑了,“你这道士,真是作怪!” 乐亭第一次飞行。绿葫芦转眼已经到了天上,呼呼罡风吹拂,不但不觉得寒冷,反而一阵神清气爽。看着脚下,那些蚂蚁一般的建筑,看着身后,慢慢变作小点的无量观,他心cháo澎湃。 自己竟然这样就飞了。 “神仙,我们准备去那儿啊?”他问道。 “自然是回家,给你治伤啊!”孙无亮没好气的说道。“你这个傻不拉唧的白头翁,害的我徒弟成无谋差点没命!” “成大哥怎么了?”他想起面貌怪异的成无谋,不由的想起那一场战斗。想到了不可一世的楚狂人。 “还有一口气,如今,正在闭关哪,不过,长宁府那小子就惨了!” “宗将军?” “还宗将军,宗个屁啊!重楼尽毁,如今,他老爷子正在大院里哭丧哪?”乐亭大惊。试探着问道:“难道,没有医治的方法!” “有啊!”孙无亮回答,“我徒弟如果达到虚神境界,用她的五灵分身为他重塑重楼,这小子还可以恢复。”五灵分身,乐亭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语,茫然不解。 “我的个太阳,抱紧我,要降落了!”孙无亮一声怪叫。乐亭赶忙伸手,紧紧搂住孙无亮的腰。 “轰隆”一声,一道黑影划破空气,笔直的撞击在紫木山的一处草坪上,草皮翻滚,地面陷出一个老大的坑,尘烟弥漫,看不到一个人影。 第二十四回 舟上烟波客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尘烟散去,乐亭一边咳嗽着一边爬出土坑,他看了身后一眼,孙无亮灰头土脸,极是尴尬的收了葫芦,对着他嘿嘿笑了两声,“你知道,这葫芦有了灵xìng,多半是我在天上没有表扬它,心中不满,故而丢丢我老孙的脸。” 乐亭打死也不相信,心道:多半这个老头自己技艺不jīng。只听孙无亮说道:“走吧,剩下一段路我们也不能飞。” 乐亭跟在他身后,看着周围绿茵茵的草地,往下望去,隐约间有无数的树木,往上望去,不远处,有一道石头铺就的阶梯,蜿蜒伸入一层薄薄的雾气之中。他对上京不熟悉,禁不住问道:“神仙前辈,我们这是在哪儿啊?” “真俗!”孙无亮因为他的这个问题,给他翻了一个白眼,自顾自的问道:“为什么,我这一生带了两个人上来,问的话一模一样。”不过,他还是回答道:“紫木山!” 乐亭没有听说过。来到上京,他还没有机会去了解这里的风土人情,还没有时间与周围的人接触。 “这山峰隐约藏在云雾之中,即使夏天,凉风阵阵,好一处洞天福地。”他赶紧感叹,想要表现一下自己对此处的认同。 孙无亮转身,惊骇的看着他,问道:“你是不是姓楚?” 乐亭一愣,片刻间脑海纷乱,竟然说不出一句话。只听孙无亮自言自语,“不对啊,这小子姓乐啊!nǎinǎi的,见鬼了,连马屁都是一样一样的。” “走吧,小子,带你去治伤的地方!”他大步向前,草鞋踏着青草,轻若羽毛,仿佛凌空飞行,看的乐亭大大的眼热,却无可奈何的跟在他的身后,将他爱惜的青草踏出一个一个的脚印。 两人上了石阶小路,在薄薄的雾气中穿行。有一股淡淡的兰花香味合着不知名的另一种清香,在雾气中飘荡,令乐亭心旷神怡,禁不住大口的呼吸。孙无亮习以为常,只是不紧不慢的走在前面,为他带路。 雾气渐渐浓重,只能看到身前三尺。乐亭满是好奇,左顾右盼,“砰”的一声,碰在了孙无亮的身上。他一回头,孙无亮吹胡子瞪眼,表情yīn狠,不由得一愣,顺着孙无亮斜斜的眼角,看到,石阶一旁,竟然是深深的悬崖。 悬崖之中,没有丝毫的声音传来,雾气忽浓忽淡的变幻,不是白sè,却是一种诡异的黑sè。一眼望去,根本看不清深浅。 他大是羞愧,举手行礼。孙无亮撇着嘴摆手,指着脚下的一块青石说道:“磕头!” 乐亭一头雾水外加特别茫然。他这才注意到,这一处,有四块台阶仅有一尺宽度,一边靠着悬崖,另一边,靠着一块不规则的青石,青石上,黑sè两个大字:抱朴。在望向前方,隐约间,在没有前路。 这个老神经带着自己走了半天就是为了向一块石头磕头,这不是神经有问题,是jīng神有问题了。他极度不满,站在那里,迟迟不动。 “天归元,人抱朴。”孙无亮看到他的表情,竟然吟诵一句更加莫名其妙的话,他说道,“你不清楚,当年道宗先生前来看病,也要拜这抱朴石。”乐亭仔细打量这块雾中若隐若现的青石,觉得它平平无奇,只是普通的青石,实在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虽然心中不愿,他还是依言跪下去,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雾气中,传来一阵有节奏的沉闷响声,他抬头,只见四节阶梯的尽头,一段闪烁着金光的路面轰隆隆响着,慢慢伸向更加浓重的雾里。 很远的一处大路上,趴在青牛上的老者突然惊醒:“他见到抱朴石了!” 皇宫之中,御书房的密室之内,皇帝脸sèyīn晴不定,他的双眼看着一个透明的晶球,晶球上,放shè出三四厘米的金芒,将这密室映照的一片金黄,皇帝的身后,是一张很大的,黑sè的椅子,椅子的旁边,靠着一把黑sè的剑,金光中,黑sè的剑刃,慢慢流转,似乎,有一层看不见的黑sè水流,来回往复。 皇帝蹙着眉头,“他是谁?怎么到了那里!” 万里之外的楚国皇宫,楚狂人气喘吁吁的从一个**全身的女子身上爬起,他脸颊绯红,刚刚干完一件非常卖力,非常辛苦,然而所有男人都非常喜欢的事情,看着眼前如玉的一具**,看着**上淡淡的汗迹,他漠然。 一掌拍下,龙床边,一张雕纹木桌砰然破碎。女子惊醒,惊慌的转身,“啪”的一声,女子的头颅在楚狂人的掌下变作一团血泥,迷人的身体,双臂还在惊慌的摇动,胸前,那一团耀眼还在颤抖,就这样倒在床前,一地鲜血。 “陛下!”门外,十几声焦急紧张的声音传来。 “无碍!”楚狂人喝道,他抬起头,一双眼睛血红,整个瞳孔已经完全看不到,只能看到一双鲜红的眼睛,像是来自地狱的魔鬼,他的赤着身体,浑身在不住的发抖。 “无耻的汉人,竟然用chūn药!” “陛下,敖师傅前来拜见。”紧闭的房门外,传来脆生生的男音,这男音,竟然有一种奇特的味道,令听到之人,心中慢慢安静。 楚狂人拥袍而坐,低声道:“进来吧!” 门推开,shè出明亮的阳光。“关上门,关上门!”他大声的咆哮。屋门关上,室内,多了两人。 一位剑眉星目,玉树临风的少年,一位,穿着黑袍,遮住脸面的中年人。屋中,浓郁的血腥味不断的变的更浓。然而,一大一小两人,似乎什么也没有看见。 “父皇,你太累了!”少年走上前,踏着地上还在流淌的鲜血,走到楚狂人面前,坐在床边,伸出手,握住了,龙袍外,那双颤抖的大手。 楚狂人的情绪慢慢安定,他的脸sè慢慢变得苍白,眼中的血sè急剧的退去。看着握着自己的一双白嫩的小手,笑了笑。这才抬起头,整个身子向后面一靠,靠在身后坚实的床架上,虚弱的问道:“他们的阵,成了?” 黑袍人点了点头,他神印沙哑,“今天,汉朝,有人拜了抱朴石!” “什么?”楚狂人直身而起,龙袍散开,赤身**的站在两人的面前。接着,颓然倒在床上,看着眼前这个美貌的少年,牙齿磨动,发出渗人的声音,“楚霸,如何?”四个字,分作两段说出。 少年僵直在那里,神情复杂的看着眼前的楚狂人。 “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半晌,黑衣人才回答道。 “明rì,开始斗杀!”楚狂人突然变得温柔起来,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软软说道,少年的脸,变得苍白。 乐亭跟在孙无亮的身后,踏上了金光大道。这大道似乎虚幻,似乎只是一道明灭不定的金光,然而,踩在脚下,却无比的坚实。他踏着金光大道,走在雾中,心中,生出一个奇怪的想法,似乎,这不是走在路上,而是,走向未来。他的后腰,柴刀叫了一声“知了!”似乎,完全赞同他的想法。 然后,扑面而来无数的琼楼玉宇,透明的琼楼玉宇被他轻盈的穿过,接着,无数的长刀利剑,如同雨一般飞来,那些刀剑穿过他的身体。 他愣了千分之一的刹那,不知道,透明的是自己,还是楼宇与刀剑,一时,有些恍然。 孙无亮走在前方,突然放声高歌: “天轻轻兮,飞空! 地浊浊也,沉重! 人有灵兮,居中! 君不见 千古明月长存,人生一世刹那, 君不知 壶中rì月久远,cháo汐只是一瞬。 接着,他开始哼唱,呜呜的哼唱,带着一种奇异的腔调,是伤心的抽泣,是欢快的吟诵。金光大道,转眼走完。映入乐亭眼帘的,是一倾碧湖。 不规则的一个圆中,碧绿的湖水在微风中微微荡漾,掀起一层层的涟漪,好不宁静,好不惬意。他下意识的抬头,看到,rì出正中,满天无云。 脚下,是细细的白沙。“欧耶!”孙无亮欢快一声叫唤,踢掉了脚上的草鞋,赤脚踩在白纱之上。不远处,停着一叶孤舟,孤舟上,一位披着蓑衣的老者,靠着小船,正在午休。 乐亭浑身一阵紧张,他感到,有一双看不见的眼光扫来。这威严,威压,难以形容的眼光在他的身上,只停留了刹那。刹那过后,他身上的衣裳全部汗透,他四顾,看不到一个人。一只白sè的不知名的鸟,高声叫着,从他头顶飞过。 孤舟上,蓑衣客伸了伸拦腰,睁开双眼,望向他们。 孙无亮跑过去,跳上小船,一把抱住对方,狠狠的摇动着,小舟在摇晃,激起一片一片的涟漪。“师弟,我想死你了!” 乐亭站在小舟边,看着小舟上的两人。看着那只简单的,只是一枚巨木掏空的船身,看着,靠在暗黄sè的舟上,一张同样是暗黄sè的弓。 木弓,黑弦,青sè的斗笠!没有箭。 如果这里是医宗,为什么会有一个武者。“咳咳”蓑衣客被孙无亮的极度热情弄得咳嗽连连,等到孙无亮放了手,他瘦削的黑脸才慢慢恢复血sè。他望向了乐亭,就笑了,露出一口白牙。 脸很黑,牙很白。“你的刀很好!” “你的弓也不错!”乐亭笑着说道。 “无聊!”孙无亮一屁股坐在小舟上,斜斜躺着,粘着白沙的大脚丫子举得很高。黑瘦的蓑衣客有些不满。只听孙无亮继续说道:“师弟,你成年呆在这里,拜托,以后不要老搞这些尘世的,拍马的调调,一点都不高明!” 他挥挥手,乐亭纵身而上,站在舟中。 “那好!”蓑衣客蹲下身子,黑脸几乎与臭脚丫相撞。“掏钱吧!” 乐亭无言,孙无亮破口大骂:“我rì,我是你师兄!” “师兄又怎样?”蓑衣客冷笑,“有钱行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没有船钱,两位,对不住了!”他一指碧绿的湖水,“两位游过去吧!” 第二十六回 此地梦中地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天下间,乐亭只知道自己是唯一爱钱之人,因为,他很小的时候,就在很多的城镇中进行乞讨,还因为,就为了几个肉包子,他丧失了心中最最珍贵的东西,他经常在噩梦中惊醒,经常想起一张脸,经常想到自己因为没有钱,连吃顿饭也成了奢望。 人生不能重回过去,但是,过去却不可抹灭。没钱,会面对你想不到的任何困难,有钱,最起码,你可以吃饱肚皮。 因为蓑衣客的这句话,他突然非常喜欢这个人。他笑道:“银票,行吗?” “不行!”蓑衣客回答的斩钉截铁,他连珠炮的说道:“银票银票,也会跳票。我还是喜欢真金白银!”他露出一嘴白牙。 乐亭无奈的看着孙无亮,孙无亮摇晃着自己灰白的头发,“别看我,老子还欠上京十几家酒家的酒钱呢?” 乐亭苦笑,摸了摸腰间的钱袋,只有两三两碎银子,他将它们倒在掌心,看着蓑衣客。 “你可以抵押,”蓑衣客似乎非常的通情达理,他说道:“这样,你就承担了跳票的风险,你走之时,再拿银子来赎回你的东西。”说着,他的眼睛热切的望着乐亭腰间的柴刀。想了想,才问到,“它,,可是听蝉?” “不,它是知了!”乐亭笑着回答,“我不会用它做抵押,我还有一件东西!”他拿出赫连不二留下的锦囊。三角形的锦囊,在他的掌心,散发着淡淡的天地波动。 “赛,你还有这个好东西!”孙无亮双手捏拳,一下子坐起来,瞪大双眼盯着乐亭的掌心。蓑衣客愣住了,看着他掌心的东西,他吸了一口气,问道:“小子,知道这是什么吗?” “不知道。”乐亭老实的回答。 “传说,道宗的先生,悟道之后,造了三个锦囊,他管它们叫做流金,这锦囊传给了他的第一、第二、第三弟子。”蓑衣客说道。 “神仙前辈,我们非得过湖吗?”乐亭听到这话,马上收起锦囊,问道。 “这绝对是流金。”孙无亮说道。乐亭眼角湿润,想起了赫连不二。他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留给自己这个锦囊,但是,从孙无亮与蓑衣客的眼中,看出了此物的珍贵。他不明白,为什么,在危急的关头,他自己不用,而是将它留下来,而且,没有传给自己的弟子,却给了他。 他是谁,只是与赫连不二萍水相逢的一个小子。一个略微无耻,一个有点爱财,一个没有多大优点的少年! 他开始脱衣服。孙无亮惊呆,蓑衣客愣住。 “你干什么?”孙无亮问道。蓑衣客看着他。 “我准备游过去!” “能不能让我摸一摸,摸一摸,免费!”蓑衣客的脸sè变了,声音成了软声哀求。 “不能!”乐亭只剩下短裤,露出带着几道伤痕的身体。他突然就想到,赫连不二留下它,肯定也留下了它的秘密,自己今天,太鲁莽了。 “让他来吧!”湖面上,传来一声懒懒的,女子的声音。这声音无情,又充满柔情,这声音无力,然而却清晰。这声音传来,湖面,顿时,一圈一圈的涟漪互相推动着,不断的增大,变作细微的波浪,冲着浪花,冲向白sè的细沙。 蓑衣客弯腰,持弓。而后,对着白sè的沙滩,拉开黄sè的弓,松了黑sè的弦。“嗡”的一声。 千万只鸟一起鸣叫,比不上这一声。铿锵,有力。乐亭脚下,小舟划破水面,荡起一条白线,白sè的沙滩,在他的眼中不住的缩小,缩小。 天下驾舟者,无人如此。 小舟接着空弓之力,乘风破浪。舟身下面,水面哗哗响着,仿佛一团白线,簇拥着它。身后,水面冒着泡沫,哗哗的翻滚。 片刻,靠岸。乐亭穿好衣服下船。 “小兄弟,能不能让我在看看?”蓑衣客哀求道。他站在舟上,十分的不舍。 “他不是我的东西,所以,不能!”乐亭对着蓑衣客恭敬的行了一礼,“舟钱,先行欠着,我叫乐亭,改rì,定亲自送来。” “好,很好!”蓑衣客笑了,露出满口白牙。“我叫王烟波,记住了!”他拱手行礼,一顿脚,小舟划破湖水,飞速而去。 “赫连老儿给你的流金?”身后,孙无亮问道。他叹息一声,“你应该让我师弟看看的,流金,据说是先生武道的巅峰封印。” “等rì后见到先生,我尽量争取。”乐亭回答。 “你不怕我杀了你!”孙无亮突然变脸,“需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乐亭看着他,看着他的脸慢慢沉下来,看着他的双目慢慢升起杀意。 他突然笑了,“我有我的刀,并且,我有流金。”他笑着说道:“神仙前辈,你虽然外号神仙,但是,你不是真的神仙,但是,赫连前辈告诉过我,这个东西,连天上的神也可以诛杀。”后面这句话是乐亭杜撰的,他的手,已经握住了柴刀。 “哈哈哈。”孙无亮突然笑了,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弯腰在路边的草丛中摸出一双草鞋,套在脚上。说道:“走吧,小子,快到了!” 乐亭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面前这人,不过,他还是跟在孙无亮的后面,既来之,则安之。两人丝毫没有休息,走了一盏茶的世间,终于到了一处所在。 巍巍青石上,爬满无数的爬山虎,绿sè的叶子在微风中,不住的飘荡。乐亭愣住了,看着这一幕,脑海翻滚,马上想到了自己的那个梦。 梦中的景象渐渐清晰,与这一处互相映合。终于,梦中女子身边的花墙上,那植物的影子清晰,正是这一种爬山虎,三角的叶子,在长长的叶柄上,微微的摆动。他想起湖中听到的声音,充满疑问,“那人,是谁?” 他下意识的四处张望,只看到青石筑成的墙壁,院子,看不到梦中rǔ白sè的花墙,看不到圆形的月门。 此地,坐落在山坳之中,似乎陌生,似乎熟悉。 “这里,就是给你治病的地方!”孙无亮收了嬉笑面孔,整个人变得严肃起来。“yù要治病,先要改xìng。”他带着乐亭走进院中。院中,十分yīn凉,各种花香不知道从何处飘来,令空气之中,暗香四溢,令人心情舒畅。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花房的童子!”但是,接下来孙无亮的一句话让他大跌眼镜。看着乐亭茫然不解的表情,孙无亮继续说道,“黑墨之毒,来自于铁蛟,你遇铁蛟不死,中了奇毒反而可以压制五年,依然是奇迹。不过,你不明白,这黑墨之毒为何会出现红疹,散去红疹之后又会变化。” “因为,此毒,乃是情致之毒。”他停顿一下,慢慢讲解。“情致之毒,最是难解,随着你的思考,忧虑,激动,一步一步慢慢变化,”他看着乐亭慢慢说道,“你的心中,思念太过剧烈,这一次,跟你的受伤,你的动情,其他的情绪因素,终于,导致了黑墨的爆发。” 乐亭大致明白,点了点头。 “花房的童子,不是简单的童子,你今rì休息一下,我会让人给你送来图谱,你要慢慢的看,慢慢了解花房中,各种鲜花的喜好,同时,你还要面对,我们送来这里的病人。” “病人?”乐亭有些疑惑。 “你要帮助我们医宗的其他人,协助他们医治那些病人。能到这里的病人,必然是世间的一些疑难杂症,有可能是疯魔的人,有可能是行动不便的人,有可能是小孩,有可能是老人,有可能是少女?”他说这话,看着乐亭。 “医者无距。”乐亭的表情没有变化,他安心的说道。“我们与病人没有距离。但是,你要完全按照我们师兄弟的指示,做好每件事情,因为,有些病是传染的!” 乐亭点了点头,对于黑墨之毒,如果医宗没有办法,那么,世间,根本就找不来其他的办法。他问了一句,“那么,你有把握治好我吗?” “三个月。”孙无亮举起三根手指,说道。“这个毒能不能彻底去除,在你,不在我。不过,明rì早上,你要早点起来,把这里的卫生打扫的干干净净。”他叮嘱道,“我的九师妹有洁癖,能不能医好你,关键也在她。” 乐亭点头。他看了看四周,这里非常清幽,他很喜欢,心中有一种难言的亲近与安宁。 (写了这么多,读者非常少,如果有人偶然路过,假如心动,请推荐给其他兄弟。另外,感谢蛤蟆兄的支持,希望所有喜欢兰亭风月的人,都可以在书评区留言,我会一一回复,但是,不能保证时间,谢谢啊) 第二十七回 龙城之主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这一天,上京轰动。 因为两件事情,一件事情是,从紫木山突然走下来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抬着大箱小箱,催动高头大马,喜气洋洋的上了名不见经传的土原,拜访一直无人问津的无量观,与此同时,七大家族之一的孙家,竟然也派出一只队伍,浩荡的去了无量观,不过,去的人不多,只是一些年老的嬷嬷,一些年轻的丫鬟,带着一些香粉之类。 另一件事情,却是上京城周围,从里到内,出现了许多的道士。为什么要用许多这个词语,因为,道士太多,上京的每一条街道,在纷乱的服sè中,总能看到青sè的道袍。这些道士的手里,或者拿着画笔,或者,拿着铁锤,凿子之类,城墙边,小巷里,包括戒备森严的皇宫周围,全是他们碌碌的身影。 所有的道士都在做一件事情,或者雕龙,或者,画龙。上京,一天时间,便变作了龙城。没有一处,没有龙的影子。 道宗近在咫尺,一次出现这么多的道士,见怪不怪,然而,这些道士不约而同的干起了泥水匠人,画匠,就有些奇怪了。 各大家族,先是互相观望,不久,便耐不住寂寞与好奇,奔走相商。倒是,凌驾与七大家族之上的三大世家,巍然不动,悄无声息。 第一件事情,七大家族率先明白内幕。无量观的热闹,竟然源于一位曾家的姑娘。曾家留守上京的人是大喜过望,一方面飞燕传书,一方面,派出得力的家人,成了第三支队伍,浩荡的奔向无量观。 有了孙无亮,才有了如今如rì中天的孙家。一个甲子,作为医宗首徒的孙无亮不知道推拒了多少世家子弟,包括在他们之上的纳兰风月的请求,老头一句话,“概不收徒!”然而,随着,一路飘洒的淡金sè请柬,孙无亮收徒,上京皆知。 同时,五族之地,远远的飞来一纸奏折。 皇帝坐在龙椅上,不住的翻看着手里的这张纸,九道玉石台阶下方,一众官员们互相偷偷打量,却没有一人吭声,大家双手笼在宽阔的袍袖中,在猜测天子的想法。 张公公站在皇帝的身后,低头垂目,心中却高兴的开了花。皇帝手中的奏章,只是玄机处抄来的,五族纷乱,然而,那个是非之地,如今,却有一位重要的人。这人,不受天子的制约,只受医宗的节制。 这人,借着军队的力量,竟然写来一纸奏折。 天下间,敢做,又能做此事的,只有一人。就是医宗的四方行者。 昔rì,祖皇帝伏白龙与荒野,以大德降天下。今皇帝,降税负而利人民,诚真君哉。吾医宗,以仁心,使仁术。知师兄收徒,知汉室强弱,知皇者之心,必宽怀大慰,不远千里,送来一贺! 寥寥数句,皇帝脸上yīn晴不定。 世间,敢如此对自己说话者,寥寥无几,偏偏此人,就是其中一人。他来回翻转着手里的薄薄奏折,嘿嘿笑了。“张公公,传朕谕旨。” “孙无亮在我大汉多年,医人无数,大德难言,今特封御医院太傅一职,今rì,朕听闻孙神仙收徒,心中大是安慰,看来,不世绝学已有传人,封赏曾洲曾家,赐,曾氏之女曾柔,为三品女官太医令,学习期间,不拜朝廷!” 朝下众官,面面相觑,不知为何皇帝竟然说出这样突兀之事,是何意思。皇帝摆了摆手,张公公喜滋滋的拉着公鸡嗓子,“众卿家有事奏报,无事退朝。” 于是,赶往无量观的队伍,又多了一支。 散朝之后,刘德海回到书房,值rì太监刚刚送上茶水,屠烈便跟在一位公公的身后,走了进来。 “小安子,给屠大人将我的龙井泡上一杯。”刘德海笑着摆了摆手,指指对面的绣墩,说道:“今rì在我书房,又许多话要说,坐吧。”屠烈行了一礼,这才坐在绣墩之上。皇帝端坐书案之后,双指轻轻敲动茶杯上面的盖件,清脆有声。 “屠烈,我记得你曾说过,医宗宗主,修为在归真与通神之间。” 屠烈点头,“昔年,臣子有幸与医宗之主有过一面之缘。”皇帝笑了,“今rì,我突然知道,你大错特错!” 屠烈大惊失sè,惶恐的跪倒在地,以额磕地,“臣惶恐,臣知罪。”一旁,一位小太监端着茶水进来,看到这情形,站着不动,唯恐冲撞了皇帝。 “起来吧,不知者无罪。”屠烈心中稍微安定,小太监适时的递上茶水,悄然退出。 “医宗宗主,不但修为深不可测,智计,更是惊人。”皇帝站起来,将书桌上的奏折递给屠烈,屠烈一眼扫过,看不出什么端倪,有些茫然。不由的愣愣的看着,鬓边已有白发的皇帝,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 “先帝说过,得人心者得天下。如何得人心,仁者爱人,爱人者必得人心。”屠烈默然不语,皇帝说的都是实情,无可辩驳。“我小的时候,与其他兄弟曾经一起站在这御书房中,听先帝的训斥,当时不以为然,现在想来,先帝果然能人。” 屠烈更加漠然。世人知道刘德海得到皇位的血腥,而他,作为刘德海的忠实臣子,自然明白什么当讲,什么不当讲,他终于明白,皇帝需要一个听众,所以,他来了。所以,他“嗯”了一声,点头。 “你懂么?”刘德海看着他轻蔑一笑。 “先帝能人,陛下能君!”刘德海哈哈大笑。随即,他心情大爽的坐在书桌之后,看着屠烈的双眼,说道:“医宗宗主,比先生还高?” 屠烈配合的大挣着自己的豹眼,张大嘴巴,“不可能吧?” 刘德海看着他,半晌不语。过了一会,似乎很满意他表现出来的神情,幽幽说道:“当年先帝说,先生是千年之人,生于我们之前,故而称为先生。然而,先帝曾经笑言,医宗有人活了万年!” “万年,不可能吧?”屠烈是一位非常合格的听众,适时提出自己的疑问,便于皇帝发挥。 “我也当是玩笑,然而,细细想来,这一切,都是真的。”他坐在书桌后面,开始一步一步,慢慢分析。 “道宗也好,魔宗也罢,还有佛宗,他们修行,都是意动,凝神,玄鉴,归真,通神,然而,通神以外呢,几乎没有人知道什么境界?” “这个倒是真的,微臣现在是玄鉴境界,十年时间,竟然没有寸进。”他很适当的插口。皇帝一边点头,一边说道。 “这个世间,只有医宗的人,可以随意的摘取世间任何属xìng的原力素,他们说,他们的修行,先要修行灵身。”皇帝的面sè微微一紧,继续说道:“并且,我听说,医宗之中,有一种奇妙的法门,叫做十目相随。” 屠烈一愣,他根本未曾听说过这种法门。 “你知道抱朴道人吧?” 屠烈接口,“这个自然知道,他是我们世界所有修行的鼻祖,世间所有的修行之路,都有他留下的印迹。” 皇帝点头,“所以,你也知道红笼天照。”屠烈继续点头。他接口道,“世间,一共有四种奇异的体质,一,红笼天照,这种体质,只有修行到了玄鉴级别才会出现与众不同之处,二,三尺玄肌,传说,这种体质的人,有很强的再生能力,伤口可以瞬间愈合,几乎是不死之身,三;藏雷之影,这种体质,陛下手下就有一位,”他嘿嘿一笑。 皇帝微微颔首,“还有第四种,叫手足目连。”皇帝说道,“这是什么样的体质,世人都不清楚,但是,当年的抱朴道人,就是这种体质。” “陛下,可能,这只是一个传说。”屠烈起身行礼,他觉得,陛下今rì的言谈,已经异于往rì,有些跑题,但是,打死他,他也不敢明言。他继续说道:“抱朴道人,虽然各门各派都有记载,臣以为,只是传说,不足为信。” 皇帝抬头,看着他,问道:“为何?” 屠烈行礼回答:“如果真有抱朴道人,世间之人,为何还是一盘散沙,而不是一个国度。”他意识到自己言语出错,忙跪倒在地,不断磕头,“微臣惶恐,惶恐至极。” 刘德海笑了,他摆了摆手,书案上,托起自己的下巴,幽幽说道:“可能,他看的远,已经不将我们的努力放在眼中,就如同先生。” 屠烈站起身,有些神经质的说道:“大道无情!” “你总算有些见地。”刘德海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支银钗,放在书桌上,对他挥挥手,屠烈走过去,阳光下,银sè的钗看着有些平凡,他眯起双眼,仔细望去,只见,淡淡的银芒中,跃动无数条小龙的身影,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仁君大阵的阵眼,你替朕保存吧!”屠烈看着面前小巧的银钗,汗透重衫,“明rì早朝,我会宣旨,夺去你的玄机处都统,你去道宗,修行吧!”屠烈跪倒在地,只听皇帝继续说道:“明年开chūn,世间再没有上京,只会有一座龙城!” 他站起身,绕过书桌,站在屠烈的面前,“我,是龙城之主,是天下之主!” “陛下万岁,万万岁!”声音孤独,单调,带着无尽的崇敬与臣服。 二十八回 第十个零零七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乐亭早早起身,有些无奈的穿上那件蓝sè的长袍,长袍的胸口,有一团刺绣,绣着一株绽放的兰花。 他一直不习惯穿着长袍,他觉得,穿着长袍虽然看着潇洒,然而,碰到打架,逃命之类的事情,总是煞风景。昨晚,他已经看到了小屋里桌上的这件淡蓝sè长袍,当时心里忐忑,但是,一觉醒来,还是换上了。 他走出自己居住的小屋。这小屋傍着清幽的山壁,院落中,全是无尽的爬山虎,令他有一种出尘的感觉。心中,隐约还有另外的意思,其实,忘却尘世的所有一切,一人,一山,一小屋,也是绝美的事情。 有隐约的幸福感,所以,心中的难过更加的明显。他枯坐半夜,再也找不到当初凝神玄之又玄,无可形容的感觉。体内的原力素,陷入沉睡,并且,连当初意动的感觉,对周围,空气中存在的原力素,也失去了感应。 唯一欣慰的是,腰间,还有那柄柴刀。 他将柴刀别在腰间,走出院落,踏在青sè的山路上。旁边的绿茵中,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不知其意,却可以感觉到一种惬意。 清晨的风,带着微微的cháo气,带着草木泥土的清香,令乐亭有些痴呆。他有些出神的想到,原来,泥土真的有自己的味道。 “小子,起的早啊!”他不用回头,已经猜到对方是谁。 孙无亮看着焕然一新的乐亭,笑着说道:“长的挺俊的,像个娘们。”乐亭笑了笑,他突然想起,自己也曾经用同样的话语说过一个人,一个很牛逼,差点杀了自己的人。有人听到这话觉得开心,有人听到这话,心生恼怒。 他转身,恭敬的行礼,“神仙前辈,请指点我下来的事情吧?”既来之,则安之,他已经打定主意。对于自己的毒伤,他不报奢望,然而,从成无谋的嘴里,得到的讯息由令他跃跃yù试,人就是这样子,有时候百分之一的希望,你会付出百分之百的热情。 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他还有许多对未来的期望,最关键的,他不想死。 “跟我来吧!”孙无亮招了招手,“提前声明,后山有三大原则,一条也不能触犯。”他举起一根手指,“一,不能说脏话;”接着,再举起一根手指,“二,保持仪容整洁,三,要有礼貌!” 乐亭愣了愣,问道,“那如果不小心触犯了其中一条哪?” 孙无亮转过身,停下脚步,义正言辞的说道:“那就----滚!”他的声音老大,带着长长的尾音,在山路上不断的回响。 “师哥,你犯戒了!”清风中,飘来一个清爽的,懒洋洋的声音。一个同样穿着青sè长袍的男子,有些妖异的出现在孙无亮的身后。其实,这人长得只是有些怪异,脸面是奇怪的青绿sè,肿胀的大眼泡上,一边一个,铜钱一般的粉红,看着人心里渗渗的,加上他青sè的长袍zhōng yāng,开着一朵好大好鲜艳的桃花。这就妖异了。 “二师弟,你的耳朵一直不好。”孙无亮脸sè大变,随即,点了点头,“我承认,我认罚,我去闭门思过,不过,这小子,交给你了!”说完,一阵风一般纵入绿茵之中。 乐亭与那人四目相望,互相打量。乐亭想了想,自己总归是有求于人,脸上带着微笑,行了一个大礼,说道:“晚辈乐亭见过前辈。” 那人伸手摸着自己没有胡子的下巴,似乎对着乐亭,又似乎自言自语,“你怎么长成这样了?”乐亭为之晕倒。即使自己脸上被黑墨笼罩,也没有人给过自己如此的评价啊,只听那人继续说道,“长得比小师妹还要俊俏,啧啧,小师妹长成你这样的话,早出嫁了!” 乐亭无言,继续行了一礼,“前辈,晚辈初来乍到,不知礼数,希望前辈指点。” 那人一声怪笑,潇洒的摆了摆手,扔给他一块木牌,“好了,以后不要说什么晚辈晚辈的,我们紫木山,最讲人权,以后,这就是你的名字了。”乐亭接过,木牌上画着一朵兰花,不由苦笑,“不会叫兰兰吧?”他就想起了泉州的那位病怏怏的姑娘。 “转过来,转过来!”那人示意,他翻过木牌,上面有三个数字,“零零七!” “对了,这紫木山后山之中,我们师兄师弟都在,来往的病人过多,我们呢,也没有心思记住你们的名字,所以,就拿代号代替,你往后,就是零零七了,诺,把牌子系在腰带上。”他很热心的指点。 “以后,也不要叫我前辈,我很年轻的,你叫我阿陈就行了。”这人虽然眼泡上的斑藓不雅,倒真的好说话。只听他说道,“这天底下呢,奇奇怪怪的人很多,所以,就有了奇奇怪怪的病,当然,我们医宗也有了奇奇怪怪的治法,你中的毒是小儿科,不要放在心上。” 无论这话是真是假,乐亭听着心中大是安慰。“我们走吧!”阿陈转过身,“先带去花园转转,毕竟,所有的零零七都是看花的,要带去根据地转转。” “所有的零零七?”乐亭摸不着头脑,只听阿陈边走边说,“是啊,我数数,到现在为止,貌似零零七已经用了九次。”他哈哈笑着,“不过,出去的零零七,没有一个好下场,第一位瞎了眼,第二位断了腿,第三位。。。。。” 乐亭无言,这阿陈也太坦白了。感情这零零七是个不吉利的数字啊。他呵呵笑着,应着腔,晨风中,传来一股沁人的花香。 “我们边走边说,给你解释一下你的疗程安排,第一个疗程,一个月,主要是呆在花园,打理打理花园,同时那,帮助我,医治一下我的病人。” 我是来治病的,怎么成了医生?虽然孙无亮早早关照过,他还是有些不适应。默默跟在阿陈的身后,想着,这个脸上斑藓都治不好的人,还会有病人,真是稀奇啊。 不久,两人来到了一处山墙边,一个圆形的拱门,远远可以望进去,诧紫千红,隐约透出。 阿陈站在门口。笼着双袖,说道:“这就是花园了,我就是园主,所以,进园之前,必须向你解释一下园子里的规矩。” “第一条,必须赤足入园。”乐亭茫然,还有这样的规矩。只见阿陈说完,便大方的脱掉自己的靴子,露出一双白皙的脚。乐亭看着汗颜,他脱了脚上的靴子,露出黑炭一般的双脚。 “哈哈,果然,脸白脚黑!”阿陈大乐的笑着。乐亭有些尴尬。阿陈得意的解释道,“其实,花花草草都是有生命,有灵xìng的生物,它们**裸的站立与天地间,我们这样做,只是为了坦诚相见啊!” 乐亭终于忍不住反击,“阿陈,那样说,不如我们**裸的进去,岂不是更能与它们产生共鸣。” 阿陈一愣,眉毛一阵抖动,竟然真的开始思考。不过,半晌,他才摇了摇头,“这个,师尊没有说过,我找时间去问问,真是茅塞顿开,茅塞顿开啊!”乐亭却心中摇头,这人摆明少了一根筋,怎么还是医生,他有些担心自己。 “站住,”看乐亭赤着双脚就要进园,阿陈伸手拦住,“还有其他八条呢!”乐亭无奈的站住,只听阿陈滔滔不绝的说道。 二,不得沾花惹草。无言啊。 三,不得带其他小动物入园。乐亭四处张望,这里有其他的小动物吗? 四,不得谈情说爱。乐亭有些站不住了,光着脚谈恋爱,貌似,也没有女主角啊。 五,不得偷吃园子里面的东西。哥哥,爷爷,里面有人参吗?有水蜜桃吗?还是有金黄的,冒着香气的香蕉。 六,要正气浩然,不得不公平。乐亭几乎要跳起来,揍他一顿。他终于明白,后山为什么不让人说脏话了,正气浩然,还必须的!他看着眼前这位妖异的一朵大桃花的阿陈,你正气浩然吗? 七,要温柔,有爱心。 说道这里,阿陈看了一眼乐亭,点着头说道:“看你的样子,应该是温柔型的,爱心这个东西,最主要不能泛滥。”乐亭看了他一眼,连插嘴的勇气都没了,心道,快一点吧,赶紧完吧。 八,每rì卯时入园,视情况出园。乐亭搞不清状况,不过,不久后就明白了,这句话就是要他随时准备好加班。 九,违反以上任意一条,立即逐出后山,永世不得进入医宗。 终于完了,乐亭感觉自己的拳头捏的紧紧的,看着阿陈的脸,觉得就是一个脆弱的沙袋。“好了,跟着我做,吸气,吐气!“阿陈赤着双足,站在花园门口,随着他的呼吸,他的双臂又是前伸,又是后缩。 乐亭无可奈何的跟着照做,只听阿陈一声大喝,“浩然正气,灌注我身!”他的头顶,顿时起了一股风,这风从天而降,将他身上的青sè长袍吹的呼的一声,笔直。胸口的桃花,在风中,仿佛活了过来,娇艳无比。 乐亭一声断喝:“浩然正气,灌注我身。”一只蜜蜂飞过来,落在了他的白脸上,毫不客气的伸出尾巴,留下一根倒刺,然后,不甘的嘶鸣着,落在他的脚下。 他大张着嘴巴,呼呼的喘气,活生生的憋住了骂娘的冲动。 阿陈看着他,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一抬脚,好像人不知道他的脚白似得,飘然入园。乐亭憋红着脸,跟着进入。来到医宗的第一天,终于开始了。 二十九 兰亭之内 兰亭之外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花园,自然有花。然而,首先映入乐亭眼帘的,并不是花。 而是,纵横交错的阡陌。黑sè的土,与黄sè的土,像是一条一条无极的线条,从绿叶下穿过,从红花间穿过。 不像花园,而像是一副棋图。然而,与往rì的车马戏的棋图又截然不同。阿陈走入,瞬间消失在绿叶红花之中。沁人的香,像情人的手,亲热的触摸你的面颊,你的鼻孔,你的全身。 晨风未散,所以,花园中有淡淡的雾气。这雾气浮在绿叶红花之间,漂浮与土地之上,有些许飘渺虚幻的感觉。仿佛,那不是雾气,而是天地之间一层玄妙不可解释的东西,隐然有所指。 极目远眺,能看到更大的一幕绿海,绿海上,莲花锦簇,成了绿海上的一片银白,触目惊心。那一幕绿,因为隔得远了,看着,仿佛是一条绿sè的线,绿sè的线穿过阡陌交错,互相纵横的黑黄线条,浩荡连接于天地。 阿陈微微笑着,站在几株栀子树下,白sè的花瓣,依偎他肤sè白皙的双脚,他那样站着,笑着,说着,“零零七,我的花园,如何?” 他站在黑sè的一个框中,框中,有他,有栀子树,有满树的白花,有一地的花瓣。乐亭突然间就觉得,他本身,真的与众不同。不是因为他眼泡上的斑藓,而是因为,他站在那里,花园里的雾气静静的围绕他,似有意,似无意,有意无意之间。 乐亭意有所动。再一次感觉到了体内,深藏的一个渴望。它与周围的雾气相合,顺着自己的四肢百骸慢慢流转。他有**上捏印的冲动。他想看看,失去的意动,是不是,回来了! “零零七,拿起花锄,跟我走吧。”阿陈说话,声音不大,然而这声音温柔的来,温柔的将他的念心打散。乐亭弯腰,捡起地上细小的花锄,默默跟在阿陈的后面。 “师父!”从一片茉莉花丛中,猛然窜出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对阿陈躬身行礼。乐亭吓了一跳,他仔细打量。 对方满头银发,脸上的肤sè却是奇怪的粉红,额头眼角,没有一丝的皱纹。他站在茉莉花丛,毕恭毕敬的行礼,旁若无人,心虔诚,礼端正。阿陈点头,继续前行。乐亭一眼扫过,那人的腰间,挂着一枚同自己一样的木牌,木牌上,豁然是零零六。 他们前行,老者身后咏叹:“岁月蹉跎如刀,花丛光yīn咫尺。”乐亭心动。老者的话,自然是因为,自己最后的一眼,自己看木牌的一眼。他眉毛微动,却没有开口,阿陈看在眼里,微微颔首。 不久,两人来到一处小亭。八角小亭,耸立与花草丛中,隐藏在淡淡的雾气中,几乎不可见。即使到了近前,看着亭子在雾气之中,若隐若现,隐约仿佛不是世间之物,乃是来自于天上。 青sè的瓦,青sè的砖。没有一桌一椅,透着一种难以言明的味道。乐亭抬头,看到,亭子的青sè瓦中,竖着一块匾,匾上有两个歪歪斜斜的字:兰亭。 他的眼角瞬间湿润。阿陈赤脚走入兰亭,他跟着走入兰亭。冰凉的青砖,不同于温热的土壤。阿陈站在兰亭之中,轻轻舞了舞他的袍袖,亭外的雾气,一阵翻滚,显露出另外的景象,兰亭外,全是一团油绿。 全是一块一块分割匀称的方格,方格中,各种各样的兰花。有的细叶如刀,有的,肥厚垂吊,一片油绿,荡着无尽的生机。 “可惜了楚国的兰亭!”阿陈说道,“你来种兰吧。”他洒然而去,兰亭中只留乐亭一人,他痴痴站立,站立在哪里,看着,眼前,一倾碧绿。 半晌,他走下来。先是抬头看了看,雾气涌过来,空气中的湿润度可以,他脚下,踩着微微带着湿意的土壤,低下头,蹲在土地上。随即,心里宽慰。兰花,还是种在花盆之中,不过,这里,兰花连同花盆,全部种在了土中。 他放下花锄,伸出手,从花盆中鞠出一捧泥土。土壤中,有细微的酸味飘出,他释然的将泥土放入盆中。看来,下一次浇水,必然一个礼拜之后。他拍着双手站起身,土壤的碎末在他的手掌中纷飞着落下。 “你有病?”亭中,零零六靠着柱子,问他。 乐亭想了想,点头。 “你懂兰花?”零零六继续追问。乐亭却扭过头,看着雾气中,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的对方,反问道,“你也有病吗?” 老者笑了,“我没病,不过,我得罪了我师父,所以,只好一直在这里种花。”他走出亭子,走到乐亭的面前,“你知道了,我是零零六!”他说着话,蹲在乐亭的面前,指着兰花,说道:“他们很难伺候,没死一位,我在花园中,便要多呆一年!” 乐亭心疼的看着他,不是因为他在这里满头白发,而是心疼,这多少年来,不知道死了多少的兰花。 “干兰湿菊,薄肥勤施。这里是谷地,位置很好,空气中的湿度很好,唯一,我们要做的,便是给这些兰花通通风,将这些花盆之间的距离做做调整。” “你是楚国人?”老者问道,“只有楚国人善于养兰花!” “我是汉人。不过,我喜欢兰花,更喜欢兰亭。”乐亭笑着回答,掩藏心中的微酸。老者蹲在他的面前,看着乐亭,说道,“是啊,天下种花之人,谁不喜欢兰花,至于兰亭,虽然只是一个名称,但是,我总是想起一些人,一些事?” 两人四目相望,默默对视。 “我不喜欢兰亭。”老者站起身,“每当我看到这两个字,便会看到鲜红的血,失去身体的头颅,还有一双不瞑目的眼。”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还有,一位女子。”乐亭看到,老者的眼眶,一团晶莹。 他笑了,“你是楚人?” 老者点头,转身,看着他。“因为她,世间才会出现如此之多的兰亭,魂转梦移,依然可以在兰花影中,看到她模糊的身影。” 乐亭笑着问道,“他是谁?” “她叫兰影。”他指着乐亭,说道:“你如此懂兰花,却不知道她,”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而是转身,孤独的走入花丛之中。只剩兰花丛中,孤独的乐亭。 “我在她已死,奈何不仁天。”他的声音萧瑟,孤独。 乐亭拿起花锄,慢慢的锄动脚下的土,他独自一人,畅快的泪水顺着面颊流下,滴入脚下的泥土。似乎,在兰花丛中,有一个身影,正在满含深情的望着他。兰花如她,她如兰花。 很远处的楚国皇宫,金sè的龙椅上,坐着一位孤独的人。他就是楚狂人。空荡荡的大殿,没有侍女,没有太监。 楚狂人抱着一壶酒,慢慢的吸了一口。他的双眼,渐渐升起生机,冒出yīn寒的光芒。他轻轻在龙椅上拍了一下,低沉的说道:“来人!” 门推开,一个太监疾步进入,跪倒在地,“陛下!” 楚狂人看着,这人在自己的面前,浑身筛糠一般的抖着,心中一阵快意。“南海,走吧,我们去斗室。” “是,陛下。”这位,正是皇宫中的首领太监。他不能不害怕,这次,皇帝回来,已经杀了五个贵妃,十几个太监,伴君如伴虎,为了活的久一点,他必须小心谨慎。他不敢抬头,回到,“陛下,奴才这就去安排。” “还用安排吗?”楚狂人一句话,南海“啪”的一声,又跪了下去。 “不用害怕朕,朕是一位好皇帝。”楚狂人哈哈的笑了,“这里是楚国,我是楚狂人,天下玄鉴无敌。”他哈哈狂笑,“就你和朕,我们去看看。”他一甩龙袖,将酒壶扔在地上,美酒四溢,酒香沸腾。 “是,陛下。”南海站起身,快步走上前,推开殿门。楚狂人走出殿门,南海紧跟其后。 斗室,是楚狂人的杰作。 是他专为自己的儿子做的一处特别的训练场地。完全封闭的一个房间,最初,他会挑选自己的儿子,一个一个的单独进入斗室,面对里面的豺狼虎豹,不过,从三天前,规则变了,每隔两个时辰,他会放进去一位王子。 也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谁活着呢?”他边走边想。“是自己的大儿子楚龙,二儿子楚风,还是其他人。”他的身体终于慢慢恢复,他不断的转着脑子,想着,嘴角带着微笑,不论是谁,最后活下来的,必然是太子,是楚国未来的国君。 他心底隐约有些不快,是因为,他发觉了自己心底的一丝脆弱。自从遇到小先生,自从那rì一战,他再也没了不可一世的雄心。 同样的血腥的皇位之争,他不明白,为何,小先生会为了那个没有雄心的哥哥,要与自己交手。 我,总归与你们不同。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想起了那一场大雪,想起了巍峨的苍山,想起了那一只狼。于是,他问道:“南海,我的那只狼,还好吗?” “陛下,它很好!”南海小心的回答,“仍然按照您以前的吩咐,吃一顿,饿三顿。”南海想到了御书房的笼子中,那条三条腿的母狼。楚狂人点了点头,“你做的很好。”南海不敢接口,只是紧紧跟随。 当楚狂人还不叫楚狂人,而是叫做楚明的时候,他就与皇帝认识,然而,随着时间的一步一步的消逝,随着一步一步的踏上这个万人之上的高位,他就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懂他了。南海心中明白,随着那个女子,那位雄心壮志,满心柔情的楚明已经死亡,面前的,永远是杀人不皱眉头的楚狂人。 无yù杀人,是为狂人! 他们来到斗室,正好看到,瘦弱的楚霸,玉树临风的楚霸,被送入斗室。他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了自己的父皇,微微一笑。楚狂人的眼睛微微一眯,快出结果了!楚霸是他最小的儿子,那么,自己jīng心组织的这场楚国皇储之争,马上便会有结果。 当所有皇子,只活下来一位,那么,他必然是最强的。他自然配做楚国的下一代国君。斗室旁,快步跑来一位将军,浑身重甲不断响着,“扑通”一声,跪倒在楚狂人的面前,“末将鲜于猛见过陛下。” 楚狂人只摆了摆手,洒然的从鲜于猛身边走过,漠不经心的坐在鲜于猛方才坐的位置上,端起茶几上的茶,喝了一口,蹙起眉头,说道:“什么茶,好苦!”斗室中,响起一声歇斯底里的哭喊,“弟弟,我是你的哥哥,亲哥哥啊!”接着,一声惨呼。 (这一章是前半部分的一个小总结,同时,已经隐隐透出乐亭的身世,大家去猜吧!从这里开始,乐亭将开始自己的医宗之行,而,后章,基本再不会插入关于乐亭宿命之争的楚霸的事情,希望各位大大继续支持兰亭风月,欢迎留言,共同探讨剧情,也可以对自己喜欢的人物给大秦一些建议,谢谢) 第三十回 孤独的少年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艳阳高照,在花园之中,感不到夏末那恼人的炎热。乐亭收拾了花锄,来到了花园门口,花园的门口,有一间小屋,小屋门口,放着两个食盒。零零六坐在门槛上,打开一个食盒,一边吃着,一边笑着看他,点了点头。 乐亭笑了笑,将花锄靠在小屋门口,席地而坐,拿起食盒。这时,院门外,响起叮叮当当的铁链声,他有些诧异的扭头,只听零零六说道,“别看,吃吧,吃饭要紧。” 乐亭还是回头,看到了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年,脚上,拖着一尺左右的黑sè铁链,铁链的尾端,连着两只铁球。黑sè的铁球,随着他的走动,与铁链互相撞击。乐亭望向少年,少年同时望向乐亭。 少年有一双清澈的眼睛。清澈的就像是一倾宁静的湖泊。他的瞳孔,是一种奇特的蓝,像是蓝天的颜sè。少年很清瘦,两边的颧骨高高耸起,显得眼窝深陷,少年的头发很乱,乱糟糟的,头顶随便挽着一个发髻,少年的脸sè暗黄。 第一眼,他看到了少年心底的无奈。第二眼,他看到了少年的孤独。乐亭心中喜欢这个少年。他从这个少年的身上,模糊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放下食盒,站起身。零零六转了个身,继续大吃。 “你好,我是零零七!”他挡在少年的面前。 少年脸上露出一丝厌恶,侧着身子,拖着叮叮当当的铁链,朝着花园内部走去。看着他瘦小的身影慢慢隐入花丛之中,乐亭一笑,坐了下来。 零零六已经吃完,坐在门槛上,拿着一支花刺,当成牙签,晒着阳光,慢条斯理的剔着牙缝。乐亭这才看食盒中的食品。三个素菜,一碗稀饭,两个馒头。他嘿嘿笑了,不明白零零六为何还洒脱的剔牙,难不成是为了剔除卡在牙缝里的西芹。 他就这菜,喝着稀饭,吃着馒头。 “那小子,是疯的!”零零六闭着双眼,靠着门柱说道。“那小子,是兰族的后人。”乐亭手里的筷子微微一抖。零零六继续说道,“兰族中人,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出现一位有着奇异体质的后人。” 乐亭接口,“三尺玄肌!” “你听说过!”零零六浑身一个激灵,睁开眼睛,身体也慢慢在门槛上坐直。一双眼睛神光一闪。接着,问道,“你知道这世间有十族吗?” 乐亭愣住,他突然没有心思吃饭,一,因为他不饿。小时候,曾经两天,他没有吃过一顿饭,只是喝水。二,他端起碗,咕嘟嘟的喝完稀饭。这才抬头问道,“请前辈指教。”他顿了顿,“我只知道,这世间有五族。” “兰族、莫可、黑玉、青与轩辕。”他说道,“此五族,我们称之为蛮荒五族,生活在遥远的贫瘠的地方。” 零零六点头,“你知道这么多,已经不错了,我就是轩辕一族的后人。”老者说道,“其实,还有另外的五族,只不过,当年的抱朴道人,将他们灭了。” “就是,那位创造出修行功法的抱朴道人?”乐亭听过抱朴道人的故事,而脑海中,对于这位传奇人物的认识,多半来自于坊间流传的那一本《剑仙传》。 “另外五族叫做方外、海内、勐力,照rì与腾龙。他们太过久远,你不知道也无妨,毕竟,他们已经是逝去的传奇。”零零六一声长叹。然而,乐亭却对不知道的事情充满了向往,他第一次听说了十族的事情,当然,想知道的更多一点。 “这五族,与蛮荒五族不同,他们五族,每一族都有自己单独的修行方法。”零零六撇着嘴,说道,“天下间的修行功法,都说来源于抱朴道人,其实,来源于腾龙一族。所以,不论楚汉,以龙为图腾。” 乐亭第一次听到这种事情,有些惊讶。“那么,抱朴道人只是杜撰的人物,或者,是剽窃了别人成果的人!” “那倒不是,他改进了他们的功法,因为他,这世间,才终于对天地之气有了明确的认识,同时,他清晰的将原力素分为五种属xìng,便于后人的学习。”零零六望着花园中慢慢消失的雾气,继续说道,“他是个了不起的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前辈,五族都有秘学,却为何被他所灭,这个,说不过去啊?”乐亭问出心中的疑问。 “叫我六哥吧,我是所有零零七的六哥,”老者笑言,“寂寞时rì无聊,总需有人做伴。”他长吟一句,这才继续说道,“这就是这个人的强悍之处,”他看着乐亭,突然转了话题,指着已经隐身花丛的少年,说道,“你的伤势,只有他可以治好。” 乐亭痴呆。 只听零零六继续说道,“我们都是病人。然而,病人也是人,他们有一种病,就会产生另一种,别人不知道,甚至我们自己都不知道的力量。天下,没有无用的存在,只不过,太多时候,我们自己不明白那些隐藏的东西罢了。” 他站起身,站在rì光中,笑着问道,“零零七,你看,我的身后有什么?” 乐亭望向他的身后,微风轻抚,没有燥热,唯有花香。他身上的衣衫微微舞动,他的银发也在微微舞动。空无一人,空无一物。 他的眼角一抖,看到了短短的影子。于是回答,“有一个影子!”只听零零六说道,“先五族已灭,后五族而生。”乐亭接口,“那么,蛮荒五族是先五族的影子。”零零六笑着点头,“孺子可教也。” “昔rì,抱朴道人发现五族的修行缺陷,进行改造,显然,他犯了一个错误。五族可以生存万年,证明,错误,也有错误的道理,如你,如我,如他!” 乐亭默然。 “最强大的攻击来自于最强大的**,所以,他才是俗世最强大的存在,所以,他才会举手投足间,将自己小部落的人,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兄弟,全部灭绝。” 乐亭大惊失sè,想不到,如此单薄的少年,竟然双手沾满自己亲人的鲜血,竟然如此的无情。他思绪变幻,这人,与自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极端。 很小的时候,乐亭就知道自己是怎样一个人,这个答案,来自于自己心中那个高大的身影,他慨然而去,留下乐亭,留下一副重担。 “记住,要保护你所爱的人,即使失去生命,又何妨?” 乐亭脑海浮现出这句话,浮现出带着微笑,然而,却决绝的面容。他下意识的握紧自己的拳头,然而,心中,懊悔,恼恨却像两条小蛇在吞噬他的心灵。他摸向了自己腰间的听蝉,听蝉清脆的叫了一声,“知了。” 零零六看着他。花丛中,端坐着一位少年,他的双眼猛然睁开,因为,他听到了一声清脆的蝉鸣。 已然夏末,蝉从何来? 他颓然坐在地上,脑海中翻覆着零零六说过的话,朦胧之中,似乎感觉所有的话语之间,都有隐约的一根细线,然而,思绪转动,那根弦断了,所有的话语水晶一般的破碎,再也看不到它们的联系之处。 冥冥之中,有什么事情是dú lì存在的呢?可能,自己进入花园,就是,上天对宿命的一个安排。 那一rì,孤独的乐亭持着柴刀,杀入千军万马,只为了一个自己素不相识的人,为了淳于将军。他曾经问过自己,为何,有那种冲动,他并不是自己所爱的人,只是,心中有微微的喜欢。 当初,自己为什么没有杀了淳于将军,帮助那些同样浴血的楚国兵团!他隐约的感觉,有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在cāo纵自己,cāo纵这一切。 他抬起头,看着零零六,突然间,他觉得面前的这位老者,深不可测。 老者慢慢的说话:“医宗的方法,就是,病者,自救!”然后,他慢慢的转过身,走到花房边,拿起花锄,“走吧,我们去种花!”好不潇洒。 乐亭下意识的去拿花锄,他看到,花房中,摆着一袋一袋,码的整整齐齐的花肥,说道,“六哥,兰花,该施肥了!” “那是你的事情!”老者说完,飘然而去,乐亭抬起手,将落到面前的白发撩起,他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发带已经掉落,满头的银sè长发披散着。他低头,看到自己紫sè的发带断成两节,一节就在脚下,另外一节,挂在一边的茉莉丛中。 发带的断口很清晰,很平整,像是有一柄利剑划过,带着斜斜的痕迹。 他没有感觉到原力素的波动,也没有看到刀剑的亮光。只有一位少年从他身边,拖着铁链叮叮当当的走过,然而,发带却被划破。 三十一回 四方行者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乐亭背着两袋花肥走向兰花。他看到,那位少年站在兰亭之中。少年的双眼,却望向那一团白云的莲花。乐亭看着他,他回头,望了乐亭一眼,然后,施施然走出兰亭,踏上被无数赤脚踩出的土路,拖着叮叮当当的声音,走过了兰花花丛。 他的脚下,撒下一行殷红的血迹。他的脸上毫无表情,风轻云淡的走过。 走到了河边。乐亭低下头,笑了。他打开花肥的袋子,慢慢的给脚下的兰花施肥。不远处,少年,坐在河边,坐在大如脸盆的荷叶面前,将自己的双脚伸入清清的河水。铁链带着铁球落水,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他看着面前的波纹慢慢荡开,看着水中,荡起一团烟雾一般的血纹,微微笑了。 对于兰花施肥,乐亭很在行,也就是盏茶的功夫,他便cāo作完毕。想了想,他顺着少年的足迹,走过去,走到那一片绿sè的海边。这才发现,一团一团白云一般的莲花丛中,竟然,也有一个亭子,一个通体白sè,造型像是一只巨大莲花的亭子。 可惜,找不到走过去的路,到不了那个亭子。站在那里,看花园,想必极美。他心中有些遗憾。他隔着少年三尺的地方,坐了下来,将自己沾满泥土的双脚伸入清亮的水中。 一阵脚步声传来,他的身边三尺,零零六坐下来,将自己的赤脚伸入清清的水中,冒起一团黄sè的烟雾。 一阵接着一阵的脚步声传来。 水中,多了无数的脚丫。大家都没有说话,只是将赤脚伸入水中。水中,有看不见的小鱼,从他们的腿间游过,有些小鱼,很温柔的轻吻他们的脚趾。很轻柔,很惬意。有一种难以形容,不可诉说的轻松。 乐亭闭上双眼。所有的人,都闭上了双眼。洁白的荷花,碧绿的荷叶,身后的一片万紫千红,一道略带弯曲的河岸,坐着十几位年龄参次不齐的人,他们坐在阳光之中,脸上,或者肃穆,或者微笑,或者悲痛。 水,轻轻的流动。似乎可以听到细微的,风的呼啸。 乐亭的后腰一震,所有人的眼睛同时睁开。因为,大家听到了一声突兀的,清脆的蝉鸣。已是夏末,蝉从何来? 零零六说道,“突然想起,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蝉肉了,这种东西,最好吃的时候,莫过于它刚出土,用盐水清洗干净,腌上一个时辰,用滚油炸过。外表金黄,肉质鲜嫩。”他吧嗒了一声口水,“真乃天下最好的美味。” 乐亭无言的苦笑。他身边的少年却站起身来,水迹混合着献血,顺着他干瘦的双腿留下。他看着乐亭,说道:“你不配这把刀!”乐亭沉思。 他的双脚还泡在水中,他没有抬头,没有做任何的动作,而是平静的说道,“可能吧,那么,你配你脚上的铁链吗?” 河边的人全部愣住。少年站在那里,他的腿上,脚踝边,那些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少年笑了。“你很快就会死去!” 零零六咳嗽了一声,说道,“我也快死了!”少年却说道,“不,你比他命长。”说着这些话,其他的人突然匆忙的从河岸爬起身。乐亭脸sè发白的看着河里,有无数的小鱼翻着肚皮冒了上来,离他最近的一朵荷花,荷叶慢慢变sè。 翠绿的sè泽像是流水一般的逝去,粗大的叶脉之间,先是出现一道肉眼可以看见的黑线,接着,这黑线不断的扩大,蔓延,一片荷叶,慢慢变作了黑sè。而,黑sè,还在蔓延。 “花会死的,你也会死的!”少年说道。 “黑,黑墨之毒!”旁边,一位大汉浑身颤抖的说道。 “死,有时候是一种幸福!”乐亭看着面前的荷叶一片一片的变黑,不动声sè。“这样,可以被动的放弃许多活着的时候,不能放弃的东西。” “是吗?”少年的眼睛有了亮光。接着,他叹息一声,眼睛里的光芒很快的暗下去,问道,“你能让我死吗?”他对着乐亭,伸出了手。 “咳咳!”一声咳嗽不合时宜的出现。阿陈站在荷花一般的亭子中,大声的说道:“休息时间结束,该种花了。” 乐亭站起身,其他人前前后后的走开,只剩他与少年两人。少年抿着嘴唇,说道:“我叫兰蔻。” 乐亭想了想,才回答,“我是零零七。”然后,少年消失在他的面前,土路上,漂荡起一股尘烟。乐亭站在那里,没有感觉到任何原力素的波动。这一切,只能说明,那位少年,并没有利用自己的身体,与天地间的原力素共鸣。或者,他根本不需要原力素。乐亭放下了手,放下了手里的听蝉。 阿陈踏着荷花飘然而至。他的胸口,衣服随着微风微微抖动,胸口的桃花,更加鲜艳,像是一朵开在风里的桃花。 他站在一张发黑的荷叶上,笑着说道:“你兰花种的不错。”乐亭回答,“这种浪费时间的行径,很无聊。” “你不相信医宗?” “我不相信病者自救这种道理。”乐亭看着站在荷叶上的阿陈,推断他的根底。没想到阿陈说道,“你说,我脚下的荷花,会死吗?”乐亭点点头。他曾经用自己的血喂过小兔子,喂过牛,他确信,自己的一滴鲜血可以杀死一头壮牛。 然而,当他的眼光望向河面的时候,清水依旧,已经看不到一条死鱼。 “我跟你打一个赌,荷花不会死!”阿陈站在荷叶上,仿佛浑身没有重量,随着荷叶的抖动,微微飞舞。 “赌什么?”乐亭问道。 “它如果死了,你就离开。它如果不死,留下来。”阿陈说道,“你中的毒很奇特,我们没有十足的把握,你必须配合我们。”他神情诚恳。“我们一直再走没人走过的路,很难,很难。但是,有了路,后人会比较容易一些。” 他的脸上带着笑意,如温洵的chūn风。虽然脸上有两块斑藓,但是,丝毫没有影响他的雍容。他站在荷叶上,如同站在风中,似乎,随时会飘然而去。 “这是你们的修行?”乐亭问道。 阿陈点头。乐亭躬身行了一个大礼。说道:“我同意。”就yù转身离去。阿陈却继续说道:“看似平常的事物,往往有我们看不到的存在。看似必然的规律,其实,就不是规律。”乐亭一愣,心中一动。 他抬头,微风中,只有发黑的荷叶和一朵慢慢变黑的荷花。清风吹来,河面上,掀起一团绿浪,绿浪上面,飘荡一层白sè的浪花,白sè的浪花中,有一点黑sè,那么单调,那么孤单。但是,它依旧和大家一起舞蹈。 花园里的rì常工作结束。吃过晚饭。乐亭换上花园门口的靴子,回到了小屋。他并没有直接休息,而是,盘腿坐在竹床上,默默的冥想。 空气中,慢慢出现一道,以他为中心的波纹,若隐若现。青sè的石面上,飘荡出一点一点的土黄sè的光芒。如尘埃,如星光。 他又看到了那级台阶。他站在台阶的下方。似乎深处无极之地,没有天,没有地,与那台阶很近,又无限的遥远。还好,遮挡在台阶之后的照壁不见了,他看到了隐约的琼楼玉宇。看到了无尽的光明。 不知道是太过光明,还是琼楼太过虚幻,这一切,模糊不清。不过,这无关紧要,他知道,自己意动了。一意动,万法随,他看到了无尽的原力素,虽然,当前只是单调一sè,但是,却无边无际。 他盘腿坐在竹床上,同时,也盘腿坐在自己的心中。 夜慢慢的降临,山风渐渐凛冽。小屋周围,青sè的石头上,爬山虎的叶子在夜风中簌簌发抖。在抵抗,在欢喜,啪啪的响着。一轮半月悄然爬升,月光洒满小院。 紫木山的山顶,有一朵青sè的莲花。月光下,紫木山的整座山体都透着一股紫sè的光芒,远远的望过去,紫sè的,凶险的山体,仿佛是月光下,一支从土地里面伸出来的紫sè的竹笋,而那枚青sè的莲花,就是这竹笋的蓓蕾。 月光如水,不胜温柔。那朵青sè的莲花慢慢绽放。 有万千道光芒从紫木山shè向苍穹。天空的月,变得黯淡。紫木山大放光芒,仿佛,有一轮明月升起,与天上的月一争高下。 乐亭浑身颤抖,醒来。世界的许多地方,许多隐藏在密室的石头,晶珠,一同放出耀眼的亮光。 同样的圆月下,很远的地方,坍塌的土墙边,有一处简易的帐篷。帐篷中,走出来一位少女。 少女穿着一件右衽的上衣,高高的领上,镶着青sè的花边,与她衣襟的花边一模一样。她抬起头,望向半边月亮。她的眉毛如同弯弯的月,齐眉的刘海微微抖动,黑sè的长裙随风飘荡。 她并不漂亮,然而,任何看到她的人,任何看到她眼睛的人,便不会再将她忘记。她低声说道:“师父,出关了吗?”问天,问地,问天上的月。有马啸声随着微风传来,似乎是对她的回答。 她低头,转身。 她的一只手里,拿着一方浅sè的手帕,她两只手慢慢抬起,慢慢翻转,动作很慢,很温柔。在小腹之前,两只手微微抖动,浅sè的手帕,也在微微的抖动。她抬头,她的双眼,如同天际最耀眼的星辰,明亮,耀人,她嘴角微微一动,带着弧度。笑了。 一匹马飞速驰来,马蹄声,踏碎一地的月光。一个大汉的声音高喊着,带着悲伤,带着希望,“行者,救命!” (连着两章,关于第一位女主角的登场,真是费尽脑汁,还好,自己还算满意。觉得,假如我在月下,看到这位不漂亮的女主角,会不会动心,觉得,有些,于是,就这样吧!希望看官们多多支持兰亭风月。看来,认为曾柔是第一主角的人要伤心了,呵呵。后面更jīng彩) 三十二回 荆棘之上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铁骑如风而来。骤然而停。马背上,飞身而下一位壮汉。 帐篷中,走出另一位姑娘,她一身绿sè衣服,绿sè的长裙及地。帐篷中的烛光透出来,少女的手里,持着一柄利剑,喝问:“来者何人?” 月光下,那位女子站在那里。夜风习习,她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梳了许多小辫的男子。男子的背后,背着一柄阔刃的金背大刀,他的怀中,搂着一个人。他看到了月光下的姑娘,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请姑娘救命!” “你是何人?”绿意少女持着利剑,指向那位英气勃发的男子。男子双眼之中,jīng光一闪,绿衣姑娘心头有些恐慌,退后一步。 黑sè长裙的女子上前一步,月光下,可以看到,男子的双臂肘部,不断有鲜血淋漓滴下。她看到,一张蜡黄的脸。那张面孔不住的痛苦抽搐着,一双浓眉不住的抖动。那人胸口,挂着半边护心镜同半截锁子甲,看不出伤势轻重。 “进帐篷吧!”女子说道。 帐篷很简陋,里面,烛光明亮,zhōng yāng部分,放着一张临时打起来的台子,台子的周围,有五六张床铺,床铺上,有人正在低声的呻吟。靠着帐篷的边缘,斜斜依靠着四五位伤兵,穿着汉军的制服,身上,血迹斑斑,他们,有的假寐,有的唉声叹气。 大汉抱着那人进了帐篷,“刷刷”几声,帐篷边的几个士兵站起身,有的拔刀,有的持枪,满脸怒sè的望向大汉。 黑裙女子脸sè一变,她将手里的手绢收起来,熟练的在一边的铜盆中洗手,一边洗手,一边轻声说道:“我是医生,我这里,只有病人。”她的声音很小,她瘦削的脸庞,在烛光的映照下,那几粒雀斑非常的明显。 然而,在轻轻的声音中,那几位汉朝军士放下了手里的兵器,只是满脸仇恨的望向进帐的大汉。 大汉将怀里的人轻轻放在zhōng yāng的台子上,满是温情的说道:“哥哥,没事了,很快就会好的。”他的双眼之中,泪水在不断的打转。 台子上,躺着一位因为痛苦而佝偻着身体的大汉,他蜷缩双腿,胸口处,盔甲散落,袍服血红,有的地方,血迹已经发黑。少女走上前去,掀开半片护心镜,就看到,一道尺余长的伤口,斜斜而起,至于他的肩膀。红sè的肉外翻,露出白sè的胸骨。 少女没有回头,而是低声叫了声,“钳子。”绿衣少女从一边的褐sè木盒中,递过来一把带着弧度的弯钳。少女接着说道,“掌灯!”绿衣少女端着烛台站在她的前面。少女用手里的弯钳拨开那人的伤口,那人嘴里咝咝吐着凉气,浑身抽搐。 “你,按住他!”少女对着面前满是小辫,却一身盔甲的男人说道。男人一愣,走了过来,一双有力的手按住了台子上那人。这时,帐篷外,传来一阵疾风骤雨的马蹄声。一个恭敬的声音传了进来。 “末将练长风拜见行者大人!”满是小辫的男人的脸sè变了。帐篷边,一位汉朝士兵站了起来,对着帐篷外大声喊道,“练将军,反贼札木合兄弟在此!”稳健的脚步声,伴随着身上甲胄,有节奏的响着,一位身穿银sè盔甲的人掀开了帐篷,月光下,帐篷外,黑压压一片人影,无数的刀枪指着天上半轮月亮,闪着寒光。 接着,又是一阵疾风骤雨的马蹄声。这阵马蹄声不但急促,并且更加沉重。站在帐篷门口的将军禁不住扭过头,望向一边。帐篷中,地面一阵震颤。不知道,这一次,外面到底来了多少兵马。急促的马蹄声,如同闷雷一般响起。那位站在帐篷边的汉朝士兵,脸sè煞白。 马嘶连连,几乎没有丝毫的停歇。月光下,一团黑影,遮天蔽rì而来。闪闪的寒光,仿佛连着天际,茫然没有边际。 小辫子男人的双手稳定下来,他说道:“治病,救人。”黑裙女子抬起头,她的脸瘦削,雀斑明显,显得她的肤sè白的晶莹。她摇了摇头,说道:“晚了,救不活了!”“沧”的一声,金背大刀的刀刃带着寒气,贴住了少女青sè花边的衣领,“救不活他,杀了你!” 同样的一声拔刀声响起,小辫子的男人脖子上,出现了一柄弯刀。弯弯的刀刃,如同弯弯的月亮。一个有些虚弱的声音说道:“君上,放下你的刀。”小辫子男人与台子上的男人是亲弟兄,哥哥扎木里,弟弟札木合,是这一次五族之乱的头领。札木合看到这如同弯月一般的刀,愣住了。 “为什么?” 乐亭来到了花园。想了想,他拿起花锄,慢悠悠的向着兰花那一处走去。一路走来,竟然没有碰到零零六。 走到兰花间,却见阿陈站在那里。看他来了,阿陈对他招招手,两人相伴,向着河边走去。 河边,站满了人。昨rì的人,唯独少了那位叫做兰蔻的少年。大家都惊讶的望着,望着晨风之中,不断的起舞的一河莲花。 一河莲花,一半雪白,一半漆黑。在飘渺的雾气中,若隐若现,既像幻象,又震撼真实。 雪白的莲花,漂浮在绿sè的荷叶之上,仿佛纯净的云彩,凛然不可亵玩。黑sè的莲花,漂浮在黑sè的莲叶上,沉重肃穆,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神圣与诡异。河水中,有锦鳞的小鱼游过,也有黑sè的小鱼跃出水面。 天上,风轻云淡。花园中,雾气时而凝聚,时而变幻。 零零六坐在岸边,皱着眉头,不住的反问:“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的白发,在晨风中,变得纷乱,如同他此刻的心。 接着,有人盘腿坐在河边,接着,更多的人盘腿坐了下来。看着河里的莲花,记住了震惊无比的一幕,纷纷闭上了双眼。 “它们活着。”乐亭呆住。 “是的,并且,活的很好。”阿陈与乐亭两人并排站立,阿陈说道。“师父收我入门。三十年前,我开始开窍。”这个词语,乐亭第一次听说。只听阿陈继续说道,“我渐渐明白,师父带我进入紫木山,做了如此大的一个花园,遍寻天下的奇花异草,原来是为了让我明白一件事!” “什么事?” “花间道。” 阿陈回答道:“世间俗人,只知花之美丽,却不知,所有美丽的后面,俱是心酸。”他说完这话,转身而行。乐亭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 “兰蔻,本来是世间最美丽的一朵花,可惜,最亲近的人,却看不到他的美丽。”他似乎若不经心的讲到,“所以,他锁住了自己。”阿陈叹了一口气,“其实,美丽的花,院墙再高,如何深锁。” 乐亭点头,心中似有所悟。 不进花园,不代表你闻不到花儿的清香。 而后,阿陈带着乐亭,站在了一处满是荒土的地方。他指着雾气弥漫之处,说道:“昨rì,你看了莲花深处的亭子,可觉得那亭子的美丽。”乐亭点头,“想不想,知道那亭子的名字?”乐亭继续点头。 “那亭子,名叫莲花落!”乐亭一怔,半晌无语。如此好的景致,怎用如此煞风景的名字。只听阿陈继续说道,“那里,乃是花园最高之处,可以一览整个花园。”他笑着,用挑衅的语气问道:“想不想去看看?” “自然心向往之!”乐亭哈哈一笑,“反正只能陪先生一月,丧失了如此大好时机,岂不后悔一生。” “要到莲花落,必须从此地走过。”阿陈挥了挥衣袖。雾气散开,他们的面前,黑漆漆一片说不上来什么东西。像是一些植物的枝干,就那样贴着地面散开来,不知是生是死,一片枯黑。 乐亭走上前,蹲下身子。只见,黑sè的细枝上,全是参次不齐的小刺,同样是黑sè,闪着隐隐的一种紫sè光芒。他捡起一支,微微一拉,泥土翻开,这根细枝的根部,竟然连着一根白骨。一根粗壮的人类的股骨,股骨已经变得灰白,在他的手里,变作骨粉簌簌洒落。 “这是什么东西?”乐亭心中,隐隐有所畏惧。 “荆棘!”阿陈说道。“师父说过,荆棘是世间最奇怪的东西,长满毒刺,必须靠人类的血液才会生长,绽放。”他双目迷离,“据说,它会绽放世间最美丽的花朵,但是,当年的我,没有勇气,所以,在花园之中,足足过了十年,才到莲花落。” 他转头,看着乐亭。 乐亭明白,他境界突破,所以越过了荆棘。他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荆棘。心中能感觉到无数的小刺刺破自己的皮肤,慢慢进入自己的血肉。他笑了,笑着说道:“我相信,怎么样,也被挂了让人好受的多。”说完,赤着双脚,踏上了荆棘。 这一刹那,他又想起了那个人!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这一章完了去申请签约,希望可以吧。无论看这本书的是一个人,是路人,还是读者,心满意足。这本书我必须的,坚持完稿。这次即使不成功,二十万字时,我会继续。求支持啊!!!谢谢。) 三十三回 他走过,有花儿绽放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阿陈一直没有勇气,没有走过那暗黑一片的荆棘的勇气。他甚至,一直在怀疑,怀疑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师。 所谓花园,自然是花儿的乐园,不知为何,摆上这些暗黑的,带着毒液的奇木。 几十年前,道宗的先生来到了花园,看到了这些奇木,他很是惊讶的“噫”了一声,他满头白发微微发抖,看着暗黑的细枝,带着惊叹,同时,带着一丝失望,“终归见到了,终归见不到!” 不知何解。 医宗之人,不修意动与凝神,追求的是身外的灵身。阿陈用了十年的世间,突破灵身,领悟花间之道。他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来到这里,飞身而过,到了莲花落,看了整个花园的景致。 但是,道心总不完美。因为那些暗黑的细枝,同自己不曾有过的勇气。所以,他在试探,看着面前的乐亭,他站在那里,不走过去,那么,他同自己一样,他走过去,自己的道心必将完整。 他看着,乐亭赤着双足踏在荆棘之上。黑sè的细枝微微的抖动,然而,他的身躯,没有丝毫的抖动。他一步一步,走的缓慢,无数的黑sè的刺刺破他的脚板,淋漓的鲜血流下,滴落脚下的荆棘。 阿陈在考虑一句话,不对,应该是一个词语,挂了是什么东西?是什么样的一种痛苦。突然思考的时候,乐亭已经走出了十步。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由远及近,仿佛悦耳的音乐,清脆,响亮。兰蔻站在了阿陈的身边。他的眼睛望向前方,他看到了一片暗黑之中的乐亭。他的白发,他身周的黑,形成一幕玫丽的画面。 他能感觉到那人的淡然。于是,兰蔻笑了。 然后,两人的眼睛齐齐的眯了起来。他们看到,乐亭的身后,他脚印践踏过的地方,那些暗黑sè的细枝蠕蠕而动。 阿陈双手紧握,眼泡上的斑藓闪闪发亮,更加白,白的透明,像是两块大小不一的宝石。他看到了暗黑sè的细枝,突然爆发了一股浓郁的生气。 乐亭的脚掌微微发麻。他的嘴角带着笑。或短或长,或尖或钝的细刺看着惊心,其实,真正的踏上,永远不及一双脚的有力。微微的疼,告诉他,这一切,是真实的存在,因为它是真实的存在,反而,令他的心境出现了提升。 他在默默地走,有看不见的东西相随。 兰蔻眯着眼,接着,慢慢闭上了双眼。他清晰的感觉到了,那股浩瀚的,没有边际的原力素。这些原力素似乎被那个弱小的身影所吸引,缓缓的从四面八方游荡过来。于是,他再度睁开了双眼,迈出了一步。 一步之前,是他站立的地方,一步之后,是暗黑的荆棘。他踏上了暗黑的荆棘。他的脚踝上,鲜血滚滚而落,他的脚板上,瞬间,给无数的刺刺破。他跟在乐亭的后面,缓缓而行,鲜艳的鲜血,滴落在暗黑sè的细枝上。 暗黑sè的细枝,像是被惊醒的小虫,努力的蠕动着。贪婪的吸收着鲜红的血,暗黑的血。同时,它们颤抖着,伸出了绿sè的叶。偃伏的暗黑sè细枝,在两人的践踏下,没有选择再次偃伏,而是选择了站立。 雾气渐渐散去。阳光照shè。 无数的绿sè嫩芽开始舒展,绽放。无数的细枝直立,细小的刺开始伸展,变得更加尖锐,带着一点一点的寒光。 土属xìng的原力素缓慢的向着这一处飘逸,凝聚,这一片阳光下,一片绿意莹然的生机不断的分解着那些刚刚凝聚,来不及奔向自己想要去的的地方的原力素。于是,绿意越来越浓密。一半是暗黑,一半是绿茵。 两人行走在暗黑sè的细枝上,脚下,暗黑sè的细枝在沙沙作响。不甘于他们的践踏,向往灿烂的生命。 渐行渐远。 阿陈的面前,暗黑sè的细枝不见了,他的面前,是一片绿sè的海。绿sè的海还在不断的扩张,可是,他周围清晰的阡陌将它们框在那里,它们枝头摇弋,带着不甘与愤怒。最后,化作无奈与枉然。 接着,有一支绿叶锦簇之中,出现了一朵蓓蕾。这朵蓓蕾在绿叶之中,显得那么的渺小,那么的脆弱。 阿陈的心中一动。有一丝明悟。这个时候,花园中,突然起了一股风,不大的风,却带着难言的萧瑟。阿陈闭上双眼。夏末,初秋,秋风来了。 秋风吹过,阡陌上,一地落英。有花瓣随着微微的风,到了阿陈的脚下,落英缤纷之中,他的赤脚显得更加的白皙。花香袭人,不甘于生命的流逝,不甘于华丽的消散,带着最后的眷恋,与黄土相拥。 他再度睁眼,看到了一朵黑sè的花。层层叠叠相互拥抱的花瓣,迎着空中的阳光,正在骄傲的绽放。它的旁边,一朵鲜红如血的花朵,也在慢慢绽放,两朵花,你追我赶,在秋rì的阳光中,不甘示弱的同时绽放。 浓郁的香味散开,刹那间,一地落英失sè。满园不闻其他的花香。花园中,脚步声响起,所有的人都来到了这里,看着,一片绿sè之中,看满了鲜艳,漂亮的花。 花只有两种颜sè,一种红sè,一种黑sè。而它们的旁边,还有一丛暗黑。一丛唯一没有接受过鲜血的洗礼,仍旧偃伏的细枝。阿陈叹了一口气,踩着脚下的花瓣,走过去,踏上满是渴望的细枝。 这一刻,究竟渴望的细枝,还是自己的道心。 身后,很多人观望。第一步落下,细微的痛楚,并没有令阿陈迟疑,反而,他的心中,有一种宽慰。心田中,有一块大石落下,却不闻落水之声。他微微一笑。道心终于完整。他整个人,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一种洒脱。 他信步而行,再也不觉得一瞬的痛楚。身后,浓浓的绿意如cháo水一般展开,在他的鲜血的浇灌下,再也没有丝毫的细枝,有的,只是不断衍生,不断生长的生机。阿陈笑着,他的胸口,那一朵桃花,渐渐黯淡。 浓香更浓。这浓香超过了花园中所有花卉的香味。带着妖异,带着难以抗拒的迷人,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味。 鲜血的味道。 乐亭终于走到了黑sè细枝的尽头。他向前一步,脚掌踩在了厚实的土地上。他坐下来,看着自己的脚掌,脚掌上,鲜血淋漓,还有无数的小刺,然而,他的心,却看到,透过脚底无数的伤口,有一道若隐若现的绿意,慢慢顺着自己的血液,在身体之中流转。 他开始,一支一支的拔出脚掌上的小刺。然后,慢慢的将它们摆在自己的面前。接着,他的耳边响起一声熟悉的声音。兰蔻满是鲜血的双脚落在了地面上,他的声音响起,“好一片壮丽的花。” 乐亭抬起头。看到,暗黑sè的细枝上,阿陈缓缓而来。看到,他们经过的地方,冒起了一层浓密的绿茵,闻到了那股沁人心脾的香味。 阿陈走过荆棘,与兰蔻站在一处。三人的脚下不远处,有一条青石铺就的路面,蜿蜒伸向一处,那一处,有一条木桥,木桥直指,荷花海洋里的莲花落。然而,三人都选择了回头,望向暗黑sè的荆棘。 然而,没有荆棘。只有一丛怒放的花海。 绿sè的波浪起伏,有的是红sè的蓓蕾,有的是黑sè的蓓蕾,还有一sè,白sè的蓓蕾。它们在秋风之中,傲然绽放。拳头大小的三sè花朵,在莹然的绿意中,仿佛站立着的无穷骄傲,在他们欣赏的同时,傲然的欣赏他们。 它们扎根于白骨,生长于鲜血。 乐亭也站了起来,禁不住的说了一句,“好壮观!”他回头,隐约望见黑白相间的莲花,突然间,感觉到一种陌生的熟悉。似乎,这一切,自己见过。 “当啷”一声,兰蔻的左脚,镣铐突然裂开。铁链被那只圆圆的圆球带动,滚落花丛,消失不见。他沉吟了一句,“心本无锁,用何锁之?”接着,当啷一声,另一只镣铐也断开。乐亭看着他的赤足,他的伤痕已经愈合,只留下淡淡的血痂。 阿陈说道:“去吧,你知道什么地方?” 兰蔻转身,看着乐亭,笑着说道:“我等你!”乐亭笑了笑,兰蔻的身影消失在他的面前。乐亭知道什么意思。我等你,我等你与我修行一般的时候。兰蔻很洒脱,很骄傲。乐亭笑着,望向身后的花海。 白sè的花,纯洁明媚。红sè的花,庄严隆重。黑sè的花,肃穆,寒冷。它们都在绽放自己的生命,都在风中。三sè的花,用三个人的鲜血浇灌而出,三个人,似乎平静,然而,争斗已经开始。 “阿陈,这些花叫什么呢?”他问道。秋rì明媚之中,阿陈开口,“我想喝酒了!”他没有回答乐亭的话语,他相信,乐亭心中有自己的答案。 (那么,有人猜出这是什么花吗?这一章真心不错,不论你猜的如何,都是幸福,公布答案的时候,希望大家不要吐槽,这是过去的时代,一切皆有可能。) 三十四回 月光下 两把刀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当年,医宗宗主搬来这些细枝的时候,阿陈就在旁边。他看着,医宗宗主将一堆一堆的白骨码放在松软的土地上。他并没有问话,医宗宗主,却告诉了他。 “这些白骨,有的是声动九天的人物,有的是一般普通的百姓,有人是倾国倾城的美人,有人是终生未嫁的老姑娘。其实,终了,只是一堆白骨,一滩花肥。” 她在白骨之上,铺上了暗黑sè的细枝。 “你爱花,就应该看透花。”她悄然而去。阿陈在此度过十个chūn秋,破了第一灵身。阿陈站在花海之前,一切似乎昨rì。 他说道:“兰蔻,是三尺玄肌,天下无敌!” 乐亭笑道:“没有天下无敌!”他转过身,问道:“前辈踏过细枝只是,可曾想过什么人?”阿陈笑道:“你想过?” 乐亭点了点头,说道:“自从对你说了那一句话,在怎么,也比不上挂了,就一直在想一个人。”他顿了顿,说道:“一个姑娘!”他继续说道,“不知为何,我一直再想,她的伤势怎么样,她是不是在想着我?” 阿陈啊了一声,问道:“挂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挂了就是被人用铁链穿过你的琵琶骨,挂在高高的木柱上,让阳光暴晒,让风吹雨淋。”乐亭笑着说道。“我相信,被挂过的人,终生再也不想被别人挂了。” 阿陈一声叹息。转口道:“这花儿如此玫丽,天下少有,当真瑰为国宝。” “那就叫玫瑰吧。”乐亭征询阿陈的意见。阿陈微微一笑。两人转身,结伴着走向莲花落。秋风习习,长袍飘飘。 札木合看着脖颈上的弯刀,明亮的弯刀可以清晰的映出他的面容。他握着金背大刀的手腕收紧。这种弯刀,是他十分熟悉的弯刀。准确的说,使他们莫可族的战士,必备的武器。他面寒如水。 因为这把刀,想起这个人。 “突兀力!”他大喝一声。他的身后,站着一位与他差不多高低的大汉,与他一样,那人,头盔下,全是细细的发辫。 “是我,君上!”那人咳嗽了一声,回答道。而后,继续说道:“你放下刀!行者不会武功。”札木合看着面前的黑裙少女。她站于刀下,没有丝毫的震惊与恐慌,弯弯的眉毛下,一双眼睛不动声sè。 帐篷外,如雷的马蹄声渐渐安静。札木合手背上的青筋暴露,微微发抖。“救活他,要不,这里,没有一个人可以活着。”他满脸杀气,毫不在意身后的突兀力。然而,脖颈上的弯刀一动,他的脖子上,清晰的流下一道血线。 “我说,你放下刀。”突兀力已经不叫他君上。弯刀,带着寒意,带着决绝。 “能救的人,我必然会救。”少女说话了,“我不是杀人的人。”札木合放下了手里的刀。“但是,我也不是神仙。”少女继续说道,“他的伤口贯穿心脏,已经不能救治。”少女顿了一顿,“除非,” “除非什么?”札木合追问。 “除非有人可以捐献自己的内脏,我施展回天之术。”少女上前一步,借着烛光,望着台子上的扎木里,“但是,只有一刻钟的时间。” “我来。”从札木合的身后,突兀力走了出来。他很魁梧,整张脸瘦长,带着独有的桀骜之气。长长的眉毛,高挺的鼻梁,整个人看上去,又带着一种yīn寒。他跨过札木合,在所有的人的眼光中,反手横刀,瞬间从自己脖颈划过。 所有人,都没想到,变故如此突然。 鲜血,从突兀力的脖颈喷出,他笑着说道:“我今rì冒犯君上,已是死罪。但愿,我这一死,可以挽救大人的xìng命。”就此毙命。 “突兀力!”札木合双眼泛红,他上前一步。却被一个娇生生的身影逼着退后。少女站在他的面前。“想救你的哥哥,退后。”她弯下腰,对着突兀力死不瞑目的尸体鞠了一躬,招了招手,绿衣女子上前。 “你们退出吧!”绿衣女子一边准备东西,一边冷冷的对着帐篷中的人说道。她的眼光扫过圆睁双眼的突兀力,发出亮光。这人,真是不折不扣的英雄。 月光,依旧明亮。然而,在月光之下,却有两团黑云。 札木合走出帐篷。一边的黑云齐齐的一阵欢呼,无数的弯刀举起,映照天上的月光,整个大地都给白光照亮。 另一边的黑云处,连将军骑着一匹黑马,满脸yīn沉。他们,已经给五族的骑兵包围。他弄不清楚,为何,这次的五族骑兵,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眉头紧锁。为什么,自己刚刚得到札木合带扎木里治伤的信息,带着亲兵而来,而,五族,就有了反应。 难道,这是一个局。 他看着月光下,那个大汉。手里紧紧的握住了长刀。这么多的五族骑兵,从哪里而来?心中,疑问更甚。 他是大汉的平夷将军。自以为了解五族的一切。但是,今夜,他丝毫不知,对方,已经拥有了如此强大的一个军队。只能估计,他们早有所图,,而面前这些军队,使他们的全部吗?他心中更加担心! 札木合只是看了一眼,一边yīn沉的黑云。然后,他对着无数竖立的弯刀,挥了挥手。顿时,所有弯刀入鞘,黑云偃伏。练长风眼皮一抖,果然,不但训练有素,并且。他心里有些莫名的烦闷。 一位士兵惊慌到了他的面前,跪倒在他的马头边,低声报到:“将军,我们被包围了。”练长风微微一笑,“理当如此!”那兵士抬起头,看到了一张平静的脸,顿时,心中增添无数的信心,退身,站入一旁队列。 练长风轻轻拍马,走出队伍,走到札木合的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札木合。札木合同样的望向他。 “好计谋!”练长风由衷的赞叹。 札木合冷笑,“你们汉室之人,多半以雄鹰自居,其实,你们不明了,天上的雄鹰有怎么会居于温室?”他手里握着金背大刀,昂然不惧。 “君上,我来。”那边,黑云之中,传来一声话语。一位身穿破旧僧袍的和尚慢慢走出黑云,站在月光之下。 “被逐出普陀寺的青石和尚,向将军见礼。”和尚对着马背上的练长风行了一礼,说道。他抬起头,面容清秀,带着微微的笑意。他一点也不为自己被逐出师门为耻,反而,很是开心。 练长风看着眼前这和尚,想不到普陀寺也卷入其中。看来,这次五族之乱,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那么,该称呼阁下为大师,还是?”他问道。 “将军不必试探,在下未出家之前,便是莫克族人,而,在下出家,就是为了还俗。”他依旧笑着,不带人间的烟火。“因为,我有一个哥哥,叫做唐赞。”练长风倒提长刀,“你是唐芳?” 青石笑而不答。慢慢从腰后拿出两把弯刀。一左一右,两个半圆将他笼罩在中间,仿佛,他是来自于圆月之间的一个佛陀。 “将军,我来!”一位偏将拍马而出。 “不必!”练长风挥手。他很清楚,这第一仗,必须自己亲自出马。他必须保证完胜。汉军已经被包围,一场失败,就是军心瓦解。他跃下了马,轻轻在马脖子上拍了拍,黑马知趣的走入自己的阵营,咴咴一声长嘶。 他走入场中。浑身的甲胄在月光下,看着有些笨重。 “那么,我来了!”青石合身扑上。众人眼中,看到一轮圆圆的月,带着清冷的光辉,斩向练长风。 练长风站定,一刀挥出。于是,起了一股风。他站在风中,任凭风将脚下的尘土吹起,不为所动。他露出甲胄的衣衫,哗哗作响。他站在那里,看着风狭着地上的尘土,涌向青石。而后,在风尘的后面,是他的刀。 狭长的刀身,如同他变长的手臂,不知道是跟在风的后面,还是,就在风的里面。抑或,它就是风。 圆圆的月光中,响起了一声轻呼。接着,一团雾蒙蒙的黄光从圆月一般的弯刀中冲出,形成一个更大的圆。 于是,尘土飒飒的落下。刀是刀,弯刀是弯刀。第一回合,两人所施展的原力素互相碰撞,尽皆虚无。刀与弯刀,相交。 三十五回 兰蔻何人 何忍兰蔻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练长风是先生二弟子关自在的唯一弟子。他并不是世家的子弟,他是一个孤儿。那一年,关自在道成历练,行遍天下。而后,带着练长风回了道宗。 只知道他是孤儿,没人知道他来自于何处。 这些,丝毫没有影响他惊人的天赋以及心中狂热的热情。他到了凝神境界,便向关自在提出了下山的要求。关自在默许。 “自在zì yóu人,zì yóu人自在。”当时,关自在说道。 “长风是风,故在人间。”当rì,练长风如是回答。 他入世,从兵士做起,做到将军。每三年,他回京一次,总要站在龙虎山下,遥望天门山。他仗刀行遍天下,斩落无数英雄头颅。 从此,关自在再不收徒。 所以,世人,很少听到关自在的名字。以至于,近在咫尺的上京,对于先生的二弟子,已然淡忘。 道宗,世人皆知,大小两先生,寰宇一掌中。 在这个月夜,面对数万的铁骑,练长风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师父。想起了师父飘拂在风中的长须,想到了师父温柔的笑,想起了那人满脸的不舍。 两边的铁骑,不约而同的竖起无数的火把。明亮的火光,将这一片空地照的纤毫可见,同时,火光照在帐篷上,显得这帐篷如此孤寂。 夜间,有风。这是今年夏天的最后一天。所以,夏风带着不甘,吹动竖立着,满是豪情的火把,飞溅出无数的火星,湮灭。呼呼作响。有衣袍,有火焰。 弯刀如圆月,瞬间绽放无数的光芒,像是不甘堕于人间的月,要找回自己的骄傲。唐芳整个人裹在月光之中,冲来。 练长风提刀,冲出。 他已经有两年世间没有亲自出战。然而,刀出,血热。他的刀法,来自于那人,所以,叫做“自在!” 长刀伸出,斩向明月。 于是,明月黯淡。连绵不断的叮当声响起,像是一窜银珠突然断线,跌落银盘。练长风上前一步,长刀横斩。同时,他的左手捏印,一道白光从他的甲胄中冲出。火光下,两个练长风,两把长刀,同时扑向黯淡的月。 自在所在,人不在。 唐芳的身影从破碎的月光中显现。而后,他脖子上挂着的青sè的佛珠,突然破裂。无数的佛珠,突然,化作了漫天的繁星,落下,落向两个练长风。他口中低喝了一句:“咄!”他扔了手中破碎的弯刀,合身而上。 双掌前伸,带动一抹肉眼可见的圆圈,似有似无。正是佛家的不动神功。他飞奔向前,突然静止。不得不静止,因为,一柄刀伸到了他的咽喉。寒冷的刀芒,迎面而来。然后,他笑了。 飞散的佛珠叮当作响着掉下地面,另一位练长风在火光中渐渐模糊,最终消失。唐芳笑着说道,“想不到,苦修十年,竟然不是一招之敌。”他苦笑,带着憎恨与无奈。苦笑的是,自己不动神功将发未发,憎恨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的仇人,无奈于,这人的速度。 练长风挥刀斩落,血雨喷洒。他的身后,响起震天的欢呼声。士气大振。他驻刀而立,于火光中,仿佛一尊天神。 “莫可唐家,自此无人!”他冷漠的说道。身后,唐芳无头的尸体扑到在地。练长风看着对面的札木合,双眼之中,战意更浓。 札木合看着他,笑了。练长风的身后,无数的汉朝士兵一阵惊呼。练长风微微一怔,他看到,火把下面,札木合并没有看自己,而是,望着自己的身后,一脸微笑。 他猛然回头,一团黑雾迎面而来。 两人踏上干燥中微微带着湿润的土路,乐亭感觉到,脚底的伤口还有隐隐的疼痛,同时,他感觉到,一股不知名的东西顺着自己的小腿慢慢向上蔓延。 身后,是一片绚丽的花海,白的花,如雪,红的花,如血,黑的花,难以形容。两人踏过木桥,走入莲花落之中。 这个亭子被黑白亮sè莲花围绕。透着出尘之意。此刻,浓郁的花香顺着微风而来,带动或黑或绿的莲叶,仿佛,这不是一间亭子,而是,一方花海中的画舟,随时会飞天而去。亭子中,有四根柱子,写着四句话。 “疗病先疗心。乐天看风云。”字迹俊秀,笔力穿石,隐隐带着一股霸气,乐亭看的眼睛微微一眯,他转头,就看到了另外两根柱子上的话语。 这两根柱子上的字迹粗散,没有任何的章法,一边写着,“白莲黑芙蓉,”有些工整,但是,另一边,看的就有些不明白了,“连天大道,只在氤氲中”看的让人甚是摸不着头脑。 “你看!”阿陈站在亭子一角,伸手前指。 乐亭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刚巧穿过三sè玫瑰花海,看到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的兰亭。远远望去,那一团雾气不住变化,一会儿是飘渺灵动的仙女,一会儿如天上云彩变化的白驹,如此种种,令人心神迷醉。 雾气中,若隐若现,纵横交错的阡陌,仿佛一条一条工整的笔画,由天神造化而成,横平竖直,花园中,五sè纷呈。乐亭禁不住一声感叹:“好浓郁的原力素!” 阿陈听到他的话语,微微摇了摇头。说道:“花间之道,五种不同颜sè的原力素,代表着天地之间的五种造物力量。然而,世间的花sè,却总共有十二种,各有各的灿烂,各有各的妩媚。”乐亭沉默不语,默默聆听。 “当年先生来此一行,盘桓一rì,留下两句话。”阿陈继续说道。他扭过头,看着乐亭,笑道:“其实,抱朴祖师之前,这世上,并没有红笼天照这种后天的体质,然而,斯人之后,红笼天照却排于其他体质之前。” 乐亭点头。 “红笼天照,本身狂暴,但是,不及三尺玄肌。但是,红笼天照却有一个其他体质不能媲美的妙处,玄鉴之后,可见未来。” 乐亭大惊。原来,红笼天照竟然还有这样一种力量。“但是,它也有一个弊病,即使你无病无灾,活不过四十。”阿陈继续说道。 “可是,传说,当年的抱朴道人,活了三千年。”乐亭插口。 阿陈摇了摇头,说道:“那只是传说。其实,抱朴祖师,当年三十九岁零八个月便已经仙去。”他看着乐亭的眼神,知道他不相信,也没有解释。指着院中,秋sè中慢慢凋零的群花,说道:“有chūn必然有秋,有生必然有死,只不过,有人的过程漫长一些。” “你可知,为何我们三人走过,却有三种不同的玫瑰?”阿陈问道。 乐亭摇头。阿陈继续诉说,“因为,我们的心不同!”一阵微风吹来,无数的花叶哗哗响着,似乎为他这句话鼓掌。 “如果,医宗的人碰到道宗,不得不交手,后果如何?”乐亭咽了一口唾沫,终于问出自己的一个疑惑。 阿陈笑了,“我们是医生!” “医生也会杀人,”乐亭说道,“甚至,有的时候,杀人杀的更加有技术。”他笑着,看着阿陈。 “没有灵身的医生,连一位凝神的道士也打不过。”阿陈回答。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其实,一般的医生都是弱者。”他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看着乐亭。 乐亭继续问道:“我听说,每一个十年,医宗都会派出一位四方行者,为天下苍生解难,她怎样?” “她很好!”阿陈笑着回答。 乐亭也笑了,“道宗的先生与医宗的宗主?”阿陈接口,老实的说道:“不知道!” 乐亭继续追问,“小先生在紫木山,应该无敌了?”阿陈一愣,想了想,才摇着头说道:“那倒不是!”乐亭看着他,等着他的后话。果然,阿陈继续说道,“其实,刚刚走了的人,才是真正的无敌!” “兰蔻!”乐亭愕然。 只听阿陈解释道,“彼年,他曾经有过一败,”他看着乐亭后腰上的听蝉,继续说道,“败于道门逐鹿朱喜之手,也是朱喜,将他送到了这个地方。在此困居十年。方才,他自行解开镣铐,心中的困局已破,可谓天下无敌。” 乐亭冷笑,“我见过小先生的手段!” 阿陈淡淡笑道:“你没见过兰蔻的手段!” “难道,他是通神的境界!”乐亭追问。阿陈身形一动,轻飘飘飞下莲花落,落在黑sè的莲花上,飘飘荡荡,一句话飘来,“我累了,你,好好的养花。”他方才站立的地方,一张方纸慢慢落地。 乐亭捡起来,只见上面写道:每一朵花都是一个生命,每个生命都是一朵花。他微微一怔,就见那张方纸在他的手中,慢慢变作了一朵洁白无瑕的玫瑰,带着芬芳,慢慢的,花瓣散开,开始凋零。 他望向亭外,一片花海。黑sè也好,白sè也好,开的灿烂。 三十六回 月海中有无数的白鱼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黑雾扑来,刀光又亮。随着亮起的刀光,练长风的脚下,升腾起两股飓风。接着,练长风身形退后,在火光中,看到,方才唐芳爬到的地方,没有唐芳。却站着一位,头上顶着一双黑漆漆大角,浑身被黑雾笼罩,若隐若现的人形。 “鬼轮回!”练长风倒抽一口冷气。 “嘿嘿。”唐芳的声音从黑sè的雾气中传来,接着,一条粗壮无比的胳膊伸出来,前方,五根手指粗壮,指尖,一尺余长的指甲闪着蓝幽幽的光芒。“练长风,我入魔不死,你与手下三千士兵就要为我所用。”说完,笼罩着他身体的黑雾突然一分为二,一半扑向练长风,一半扑向汉朝士兵的阵营。 “道兵三门。”练长风沉声喝道。从汉朝军队中,冲出三十位士兵,这三十名士兵分成三个阵势,手里长刀挥舞,划出不同的痕迹,那痕迹在空中交错,顿时,围绕他们,起了三股旋风,将扑来的黑雾吹撒。 札木合的眼神一凛,此人为汉军的平夷大将军,果然有些根基。他也算见多识广之人,偏偏看不出练长风的亲兵使用的什么法门,既不是符箓,又不像手印。只见,那群士兵还在继续,一道一道的刀光互相交错,碰撞,在清脆的金石交鸣声中,围绕他们的风,竟然慢慢凝成一股,凛冽对着唐芳,吹向札木合。他脸sè大变,大喝一声:“唐芳!” 唐芳的身体一抖。札木合见过唐芳施展鬼轮回,魔宗的鬼轮回,是利用魔者本身的鲜血祭祀,唤出地狱中的魔烟相随,这门功夫,随着魔者自身的等级,带出的魔烟也不同。唐芳为了给哥哥报仇,先修佛宗,在以佛身入魔,拥有无尽的怨毒,相随的魔烟不是扑通的魔烟,而是见血封喉的魔烟。 唐芳抬手,手指一动,化作一个手印。练长风已经如一缕青烟飞出。手中长刀突然绽放三尺长虹,遥遥前指,指向月光下一团黑烟。 “我在自我在,刀身如天籁。”他高声吟道,他的身后,尘土滚滚,如同一条尘龙,紧跟在他的身后,他的盔甲映着月光,如同凌空而立的天神,刀光清亮,仿佛带动一地的月光。刀光纵横,黑烟破碎。 乐亭回到小屋,用过晚餐之后,继续盘腿冥思。隐约间,感觉到围绕在身体周围的原力素。他的双手缓缓而动,做出意动时领悟的手印。他的身体周围,一层一层模模糊糊的原力素形成一圈一圈的圆弧,发着毫光将他围绕在圆点。 突然间,他的身体一抖,双眼睁开。顿时,周围模糊的原力素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星星点点散开,他隔着窗户,望向小屋之外,望向yīn沉的青山之影。想了想,他穿好外衣,走出小屋,循着心中模糊的方向,走出小屋,一路飞奔。 狭窄的小路,有的地方扑满月sè,有的地方,yīn暗非常,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默默的窥探。乐亭没有停留,一步一步的登上山顶。 月光下,一朵孤莲。 一朵石头形成的孤莲,正在孤独的绽放。他走到孤寂的莲花旁,若有所思的看着这朵莲花。不能用大或者小来形容。它在,仿佛,就是一座亭子,默然不语,却似乎在倾诉。微微的风,吹过那些屹立不动的花瓣,微微作响,是一种奇怪的声音。乐亭抬头,月儿弯弯,月光明亮。他有种想要进入石头莲花的冲动。 那里是温暖,那里是家乡,那里,像是妈妈的怀抱。一时间,心底最脆弱的地方莫名的抖动,他的眼眶渐渐湿润,鼻头慢慢发酸。 他伸出手,轻轻触摸石头莲花的花瓣,那花瓣在他的触摸之下,簌簌响着,化作一地的石粉。他惊讶的看着,愣在那里。 “佛宗所言,一花一世界。”他的身后,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那里,是我的世界。”乐亭猛然回头,看到,婆娑的月光下,一位女子。 一位陌生然而却十分熟悉的女子。他愣住了,心头狂跳,这人,竟然是自己的梦中人。她穿着一身绿裙,站在那里,一只手臂垂下,一只手臂藏在腰后,一脸的漠然,带着超越世俗的目光,有些好奇的看着他。 然后,乐亭就感觉到了危险。致命的危险,令他几乎不做思索的结印,手印成,身前的原力素刚刚形成的圈便给一只白皙的手掌撕开。他后退,拔刀,听蝉明亮的叫了一声,发出白光,斩向那只白皙的手掌。 白皙的手掌没有闪避,只是拇指与中指轻轻一弹。弹在了听蝉的刀刃上,乐亭整个身子飞起,接着,他惊讶的看到,他的眼前,那个女子的冷笑,那一张脸,没有表情的脸,那一双眼,看透万物的眼。 手掌伸来,他拼命的挥刀。然而,手掌在刀身回来之前,捉住了他胸口的衣服。他的身体,轰然倒地,浑身的骨骼肌肉,千万种疼痛同时传来。他茫然回头,那人已经不在,他震骇的瞪大双眼,不能置信,他的身后,半米开外的地方,是那朵孤莲。 自己站在那里,被人击飞,然而,却在站立的地方,重重摔下。自己没有离开原来的地方,那么,那人的速度。他回头,看到了一双绣着梅花的布鞋,小巧的鞋,在裙下娉婷而动,走在他的面前。 接着,那人蹲下,伸出两根手指,在唇边摆动,“现在的你,太弱!”接着,她缓缓站起。月光下的她,并不美丽,但是,乐亭的心中,流动一股从未有过的温暖。他努力的站起身,嘴角有些咸腥,原来,刹那之间,自己已经吐血。他下意识的将听蝉插回腰间,看着她的背影,问道:“你认识我?” 两个身影站在月光下,几乎一般的高低。两人之间,夜风呜咽。两人沉默。 “世间印师的厉害之处,在于,结印用的双手,双手活动的速度最快,人,可以利用最短的世间调动天地之间的原力素。”过了半晌,那女子才缓缓的说道。“其实,万年之前,最厉害的人,却是刀客!” “刀与剑,本身就是人类自己造出的一个印。只不过,你不懂刀。”女子说道,“你走吧,现在的你,并不是我要见的那个你!” 乐亭上前一步,忍住想要回头的冲动,再走几步,忍不住回头。身后,空空如也。没有那朵莲花,也没有那个人,只有一地的月光。 唐芳头顶的一只角在明亮的刀光下,垂落。带着黑烟,落下地面。在地面上,慢慢化成一团黑烟,慢慢消失。他的身体周围,黑烟变淡。淡淡的黑烟中,两只血红的眼睛,带着无比的恨意,与对面的练长风对望。 “你真的很强!”黑烟中,声音有些无奈的说道。接着,他叫了一声,“师兄,出来吧!”札木合的身后,走出来三位大汉,他们慢慢脱下斗笠,月光下,露出三个光头。他们上前一步,将练长风包围在圈中。 “你今rì,必死!”黑烟中,伸出让人sè变的魔爪,指向练长风。练长风苦笑。 “他,死不了!”帐篷中,走出一人。正是医宗的四方行者。她的身形,与月光下的众人相比,十分矮小,但是,她没有丝毫的畏惧,迈着碎步,走进四人的包围圈,傲然说道。“四方行者面前,只有救人,没有杀人!” 月光下,刀光明亮,众人的呼吸,盖过了风声。所有人的静静站立着,札木合哈哈的笑了。他挥舞着手里的金背大刀,说道:“除了医宗之人,全部给我杀了!”他的脸上全是凶狠,带着暴戾的叫道:“从今之后,没有四方行者,她是我们五族的医生。”他的身后,轰然一声,无数的长枪长刀举起,天地之间,一片雪亮,无数的战马开始蠢蠢yù动,一时间,蹄声散乱,马鸣不断。 一道金光对着练长风的面门飞来。一道乌光对着他的胸口飞来。札木合伸手,一把抓住行者的青sè长衫,嗖嗖风声大起,无数的箭簇带着寒光飞起,一团黑云遮住了天上的月亮。 “将士们,盾阵!”练长风并没有顾忌眼前的袭击,而是大喝一声,安排自己的军队。 “喝!”汉军齐齐的大吼,无数的盾牌竖起,挡住飞来的黑云。练长风伸出长刀,将面前的金钵挡飞,一抄手,抓住了胸口的念珠。却见,那念珠一粒一粒的散开,化作一团一团的符号。他双眼圆睁,“秃驴,好yīn险。” 他的另一侧身边,一个和尚盘腿坐下,慢慢吟诵经书。唐芳的黑手,从黑烟中伸出,五爪森森,蓝芒四shè,抓向他的头颅。 练长风没有动。他也动不了。四位凝神境界的高手同时出手,看似最脆弱的那位念经和尚,用他的佛音催动周围的原力素,将他的身形定在那里。而他手里的念珠,还在一粒粒的落下,念珠落下,干燥的地面上,便出现一圈一圈的漩涡,而他的双足,陷在旋涡里。 水属xìng的原力素困住他的双脚,风属xìng的原力素困住他的身体。金钵旋转着飞至,与堪堪伸来的黑sè魔爪不分前后,同时到达。一个是他的前心,一个却是他的头颅。 他没到通神的境界,自然不能无心,同时,也不能无头。 这时,马蹄声响起,第一波的五族冲锋发起。纷乱的马蹄,紧紧跟随着空中的黑云,落下。另一边,巨盾后面,伸出无数把长枪。有马从练长风身畔飞驰,马上的骑士与奔马一同化为一片一片的肉屑,带着温热的血抛洒。 札木合骑在马背上,冷漠的看着这一幕。四大凝神高手,已经用原力素将练长风困住,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放心,然而,他没来及在继续想下去,因为,他的眼前,闪出一点寒芒。 这点寒芒只是很小的,很窄的一段刀刃。他勃然大怒,但是,看到眼前的那张脸,他克制自己,反手挥动,将四方行者粗鲁的推翻在地,“拿下!” 练长风叹了一口气,他的身体还是没有动弹,但是,他手里的长刀却动了。长刀一动,一半是刀,一半是棍。棍滑落,落入他脚下的漩涡。于是,漩涡变作涟漪,他一抬脚,站起,翻臂挥出,刀与魔爪相撞,铮铮作响。一脚挑起,飞起的棍子刚巧碰到金钵,金钵再次倒飞。 电光火石,死局变成了活局。然后,练长风低低的叫了一声,“刀来!”他的声音不但低,而且沉,似乎不愿意。汉军的阵营中,就冒起了无数道刀光。 无数道白sè的光冲破帐篷,飞天而起,似乎要穿透天地之间的月光。札木合看到这一幕,脸sè彻底变了。他双腿一夹,整个人从马背上跃起。他必须这么做,他不想,看到练长风如此从容的逃出自己jīng心布置的陷阱,更不想看着他在自己的面前屠杀五族之人。 闪闪的光,似乎是刀,又似乎不是刀。璀璨无比,像是无数的烟花绽放。不过,它们都是单调的银白,没有其他sè泽。银白的光穿破衰竭的黑云,迎着蜂拥而来的铁骑,于是,银白的光变作血红。 三十七回 那个叫小白的人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若干年前,练长风还是小孩子,他跟着关自在上了龙虎山。默默无闻的学刀。不久,碰到了一次道门的小练,关自在没有让他去,他还是偷偷去了,因为,他觉得自己很厉害。结果,低着头,流着泪回来。 他拥有属xìng最好的风属xìng原力素,然而,关自在让他学刀。 他亲眼看到,一位年纪比自己小许多的同门,举手投足的瞬间,将一块巨石抛起,看到了无数的jīng彩,然而,他们的原力素却是平平。他们都在结印,他在练刀。 终有一rì,他问关自在:“师父,为何,不教我结印!” 关自在回答:“你一直在结印啊?”他笑着说,“你的印不华丽,然而,你的却是印上有印。只不过,看你能不能将印结在心里。”关自在循循善诱的继续说道:“你知道,师父有一套刀,除了你,只怕谁也做不到,所以,我才去找你!” 一年过去,他勉强挥动一把长刀。二年过去,他终于将一把刀施展的呼呼生风。然而,他还是苦恼。因为,同时来的同门,有的已经可以驭空,进入凝神,他却没有。 第三年,他终于可以施展两把刀。也就是那一年,他坚定了学刀的心念,因为,他看到了关自在使刀。 这样的长刀总共三十六把。练长风放开自己的意念,扑捉到了所有的刀。有一种很亲切很心动的感觉。 他之所以投军,就是因为,自己想要施展一次真正的刀法。然而,多年以来,最多一次,他施展了四把刀。 今rì,三十六把刀纵横。心中有些不愿,但是,又有些雀跃。他跳起来,一手短棍,一手长刀,高高举起。汉军阵营,响起了阵阵军鼓,咚咚声响,掀起无数将士的热血。接着,他回头,猛地睁开双眼,喝道:“杀!” 札木合的金背大刀带着刀芒斩来,练长风只是冷冷扫了一眼,札木合的身边,便出现了四道雪白的光。雪白的光,如同匹练,还有淡淡的鲜红,带着淡淡的腥味。练长风双手将短棍与长刀合为一处,一步迈出,冲出四人的包围。 呼吸间,他站在了还在闭目念经的和尚身边。“师弟!”身后,传来一声惊呼,然而,练长风挥手,长刀带着风从和尚的脖颈挥过,偌大的光头咕噜噜的在地上滚动,兀自闭着双眼,没有醒来。 金钵追击而来,伴随它的,是另一窜佛珠,这一窜佛珠,在夜里闪烁奇怪的红sè。然而,佛珠与金钵全部击空而去,那里,已经没有了练长风的身影。 札木合单刀横扫,挡住眼前的刀光,一道刀光晃了晃,练长风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哈哈笑着,单手一推。顿时,他胸前甲胄“砰砰”响着,一片一片的洒落,他踉跄的后退,面前,洒落一地的破铜烂铁,他还在退,一边退,一边吐血。 练长风隐去,再度出现在札木合的身后,四个骑士粗大的身体翻滚着,带着不甘的闷吼着,札木合回头,看到四个手下的脖颈向外喷洒着鲜血,月光下,像是四道细小的喷泉。 “月姑娘,别来无恙?”练长风拉起四方行者的手,说道,“我带你离开这里!”他拉着四方行者后退,四道刀光紧紧相随,他的身后,还有无数的刀光,在人群中翻飞,月光下,全是惨叫声,刀枪的抨击声,有人摔倒,有马摔倒,有人怒吼,有人狂叫,有奔腾的马蹄声。 “杀死他,黄金万两!”札木合捂着胸口,大声怒吼。三千汉军玩命一般的冲出,随即,淹没在万余铁骑之中。 只有一处,无数的银白像是黑sè浪花里的游鱼,不断的跃起,不断的落下。两个和尚相伴而立,站在一处满是尸体的地方,互相打量对方。 “他用的不是刀!”一个和尚说道。 “师弟,我们走吧!”稍年长的和尚有气无力的说道。 “师兄,你们答应过我的!”虚弱的黑烟中,唐芳大吼。年长的和尚回头,他的手里,只有半边金钵,一道血线从他的左脸划下,划破了僧衣。他苦笑。苦笑着望着黑压压的铁骑zhōng yāng,那些不断跃起的白鱼。 练长风拉着两位姑娘,一位绿衣,一位黑裙。走在无数的铁骑之中。绿衣姑娘已经面无血sè,她四处张望,看着,冲向自己的人群,一位一位的在他们面前的白光下血肉横飞。唐芳看了半晌,终于散去身体周围的黑烟,与年轻和尚一起,扶着年长的和尚,头也不回的奔出战场。 终于,铁骑退去。 月光黯淡。黯淡的月光下,一堆残肢之中,站着三人。白光终于慢慢安静下来,簌簌如雨,一排一排的长刀从空中落下,落在练长风的周围,地上,瞬间,插满了长长的刀,三十六把刀,嗡嗡作响,有血顺着刀刃缓缓滑落。 练长风喘了一口气,看着周围黑压压的铁骑。接着“砰砰”的声音不断传来,无数的人头从铁骑里抛出,抛在长刀之前。全是汉军的头颅。 “你留下行者,我可以放你走!”铁骑中,响起另外一个声音。练长风抬头,看到了扎木里。扎木里虚弱的坐在一匹青马上,笑着说道:“要不然,我只好放狗了!”说着,他身后的铁骑一阵移动,月影下,一团一团的黑sè在军马的牵制下,慢慢涌来。 乐亭带着复杂的难以形容的心情回到了小院之中。他进入小屋,习惯的解下听蝉,放在了自己的床头,枕刀而眠。 这一觉睡的好,听了无数的蝉鸣,如同自己睡在夏季的树林之中。这是他最喜欢干的事情,从他得到这把刀,他就这样,枕着它入睡,听那络绎不绝的蝉鸣。 第二rì,他来到花园。他走到昨rì的玫瑰处,发现,玫瑰谢了,竖立无数倒刺的细枝下,落了一地的白sè的、红sè的、黑sè的花瓣。 他愣愣的站在那里,半天无语。一阵迥于花香的香气随风飘来,带着一声女子的叹息,“听师兄说,花园中开了奇花,原以为一早赶来,可以看到,没想到,却是一rì盛开,一夜凋零。”接着,一位穿着粉sè长裙的女子出现在乐亭的面前,她蹲下身,捡起一瓣白sè的花瓣,轻轻低头,嗅那若有若无的香气。 乐亭侧身站在一边,看着这位陌生的女子。女子侧头,对着他嫣然一笑,说道:“我是阿九!”她站起身,长裙的皱褶缓缓落下。这是一位相当美丽的女子,面容端庄,头顶,金步摇垂下的金穗微微而动,明眸皓齿,红唇鲜艳,仿佛,一面玉盘中,摆着的一粒樱桃。 “晚辈零零七!”乐亭躬身行了一礼,回话。 “带我去看看荷花吧,听说,这里的荷花是非常美的。”女子甩了甩云袖,给人一种出尘的感觉。 乐亭再次行了一礼,走在侧前方。这一次,他绕开玫瑰花丛,将阿九带到河边。阿九,阿九,不用说,必然是孙无亮口中说过的九师妹了。 河边还有一人,一位头上垂下两只小辫的童子。他听到脚步,扭过头。看的乐亭几乎一个趔趄。 乐亭曾经以为,中过墨毒的自己,已经是天下一等的丑人,看到他,才知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这童子圆盘一般的脸庞,黑漆漆的宛如锅底,朝天鼻子,露着淡红的鼻孔,粉sè的嘴唇像是放了许久的农家小香肠,双耳巨大,耳坠几乎到了肩膀。 出奇的一双眼睛,黑的竟然比白的多。看到乐亭他们,他呵呵一笑,就像怪鸟夜枭一般。啥呀的声音,像是有人用瓷片刮过砂锅。 “姑姑,你看,好美的荷花,一半白,一半黑,画中一般。”他的小香肠张开,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照耀的乐亭眯起了双眼。 如此黑的脸,如此白的牙。 “果然漂亮!”阿九笑着,一双眼眸望着河中那半片雪白半片漆黑,眼睛晶亮。“姑姑,你看,它们像不像一半黑夜一半白昼啊!” 乐亭微微一愣,心中有些东西飘过,偏偏转眼即逝,摸不着头脑。 “像啊,小白,这里如此美丽,你就留下来,让七哥陪着你!”阿九站在小童面前,笑着说道。 黑面童子居然叫小白?老黑也没他黑啊!黑面童子眯着眼睛审视乐亭,看到了他腰上的木牌,念到:“零零七!”接着,他摇了摇头,说道:“不好,不好,七者,震也,奇也。虽贵为人之始,然而,太多不详,太多坎坷,凭他,如何做的我的哥哥!” 乐亭脸红,黑脸小白的这几句,他竟然一句也没有听懂,只是模糊的感觉到,零零七真的不是一个好牌子。 阿九对着河中的莲花招了招手,一朵黑sè,一朵白sè,两朵莲花脱离荷叶,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线将它们牵动,慢慢落入阿九的手中。这时,乐亭才发现,面庞如雪的阿九,竟然有一双如此粗糙,与小白不分上下的黑手。 他的后腰一震,一声清脆的“知了”之声响起。 他猛然想到,自从来到这里,身后的听蝉就不断的响起。 白sè的荷花在阿九的右手中,慢慢变黑,而阿九的右手,慢慢变白。另一只手,荷花黑,手黑,分不清楚,似乎,黑sè的荷花就从她粉sè的衣袖中长出。阿九看着两边迥异的手,叹道,“如果是黑夜,为何,这黑夜如此漫长?” “姑姑,不长的,有星星!”小白转头看着阿九,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觉得有什么漫长!”他根本没有搭理乐亭的意思。当然,乐亭也没有搭理这位不知来自何处的黑脸小白的意思。 “夏季,白天就长了!”阿九说道,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白sè变黑的荷花在她的手掌之中,慢慢分解,化为一粒黑sè的药丸。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奇特的药香,她将手掌递在小白的面前,“你在夜里呆的时间长了,自然不知道,夜的漆黑。” “姑姑说笑话了,夜里有星星,不黑!”小白倔强的说道,丝毫没有接药的意思。乐亭冷眼旁观,不知道她们两个演的那一处。 阿九猛然回头,望向乐亭,同时,左手松开,黑sè的荷花,旋转着,对着他飞来。乐亭不假思索的出刀。刀光起,荷花落。 黑sè的花瓣,缓缓飘落,带起一阵一阵,络绎不绝的蝉鸣。 知了知了!知了声声。 “蝉知道天的明,夜的黑!”阿九笑言。随即,香风扑鼻,她站在了乐亭的身边,笑道:“你们都是我的病人,却不知道,你们都是彼此的药。”黑sè的花瓣伴着她的话语,终于落地。 地面上,黑sè的花瓣慢慢破碎,土地一阵微微的抖动,起了一只一只的小包,接着,隆起的小包慢慢的落下,恢复原状。阿九伸出白sè的手掌,问道,“你吃不吃?”小白有些无奈的接过药丸,一下扔进嘴里。 阿九的手掌,再度变黑。 “扑通”一声,小白仰面朝天的摔倒在地 第三十八回 千军万马谁敢往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兰族来自于方外,而蛮荒五族还有一族同样来自于先天五族,他就是轩辕族。其他的三族虽然说不出具体的出处,但是,多少与其他三族有关,只不过,血脉已经因为岁月变得纷杂,难以分清。 兰族因为血脉的纯正,每隔几代总是会出现一位三尺玄肌。不过,有的人练成了,有的人没有练成,在岁月中抱恨而去。天赋异禀,但是,也需要后天的修行。但是,抱朴道人之后,五族再也没有关于四种天赋的修炼功法。 轩辕族出自于先天五族的海内一族。海内一族的功法湮灭在世间的长河中,但是,他们却很幸运,有一小段的功法流传下来,就是豢养猛兽的方法。抱朴道人最最瞧不起的法门,却令轩辕族在千年之后慢慢的崛起。 猛兽死了可以继续豢养,人死了,就什么也没了。五族联军,自然少不了轩辕族的猛兽。他们自古惜命,只是拼命的豢养猛兽,猛兽来了,也就是他们的诚意。而作为五族的盟主,扎木里自然可以调动这些猛兽。 他有些心疼,有些不愿。看着,一只一只比军马还要大许多的黑狗慢慢走出队伍,他再想,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对方只有一个人,要不要就这样亮出自己的王牌。对面,那位黑裙的女子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是不是太狠了。 不过,扎木里赌不起,这一次,自己赌了一次命,才赌来这样一个机会,这次,他倾尽五族的人马,实在担不起这个风险。 因为,比起大汉,五族实在太弱,他不想,因为这一场摩擦就断送了自己的唯一翻牌机会,杀光他们,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自己拿出足够的黄金,珠宝,相信,汉朝会认为,这只是一场边境的摩擦。 万万不能放练长风回去!至于四方行者,只要软禁起来,找个机会,再送回医宗就行了。他心里盘算着,脸上带着笑,看着一只只牛一般的黑犬咆哮着,将练长风包围。笑着说道:“要不,你降了吧,既往不咎!”他身后,马队中响起一阵议论声。 扎木里身体还很虚弱,听到这毫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议论声,黑起了脸。札木合捂着胸口,艰难的举了举手,顿时,身后一片安静。 练长风站在刀阵之中,笑了。他笑着问道:“我降了,如何活?”绿衣女子扭头,鄙视他。 扎木里呵呵的笑了,笑声中夹杂着几声咳嗽,他的身体真的虚弱。“这好办,我会用一个替身,替你死去,你是大汉的英雄。”他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改一个名字,同我一起,创造一个伟大的帝国,一个没有种族之分,一个和平的帝国~!” 练长风驻刀而立,目光穿过那些口角流着口水,圆睁着血红眼睛的黑犬,穿过一层一层的战马,望了扎木里一眼,接着,抬起头,看了看天。天上,月光黯淡到了极致,东方,天边稍微冒起淡白sè。 “看来,我只有这个选择了!”他说道,接着,自顾自的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三十一年前,我不知道我是谁?来自那里,去向何处?还好,碰见了我的师父,他收留了我,传我道法。” 他抬起头,望了一眼天边一抹艳红,说道:“我还有另外的选择,就是,”他双臂一震,面前狂风大作,他远远看着扎木里,说道:“杀了你!” 有白光穿过黑sè的犬影,穿过不同颜sè的战马,穿过许多惊讶的目光,飞向扎木里。扎木里笑了。 他突然间就动了心,真的不想杀了眼前的这个浑身是血的将军。他很欣赏他,明白他要杀自己的理由。他很疲惫,轻轻拍了拍坐下的战马。札木合拿着一张毛毯,将他裹起来,向后挥了挥手。 白光到了,两道白光,只是光!璀璨,带着昨夜的血腥。扎木里虚弱的说道:“杀了他!”他的身后,出现了一位穿着汉朝军装的人。 闪亮的盔甲,名黄sè的腰带,他出现在扎木里的身后,然后,一挺手里的长枪。他的枪是银白sè,枪头的下方,有一抹红缨。太阳从云层透出一个小缝,他的银枪一抖,有白光从红影闪出,与飞来的白光相撞。 而后,他一伸手,左手手掌空空如也,然而,瞬息之间,在他的手掌前方,出现了一道带着涟漪的光圈,挡住了另外一柄刀。 练长风愕然。他自然认得这人。那人远隔众人,冷冷说道:“杀!”黑sè的巨犬被放开,如滚滚的黑sècháo流,向着三人涌来。 “你护着月姑娘!”练长风yīn沉着脸,对绿衣女子说道,“我们走!”地上的刀嗖嗖的飞起,在他们周围,围成一个巨大的圆圈,一道一道的刀光互相衔接,仿佛是一个巨大的白sè的球。云散开,阳光洒下。 颓废的城墙上,全是利刃划过的刀痕,鲜红的血迹已经慢慢变暗,变黑。望不到边际的葛sè战马围在周围,这些骑士虽然着装不同,然而,他们的目光都是相同的,他们带着惊惧,带着恭敬的看着千军万马中,那一团放shè万道光芒的白球。 “汪汪,汪汪!”黑犬的嘶吼时起彼浮,这些猛兽经过轩辕族的豢养,皮糙肉厚,然而,在密集的刀光下,一转眼,四五头已经受伤,黑sè的犬毛上,冒着鲜艳的红sè。黑犬更加狂暴,更加愤怒。在身后的战鼓声中,奋不顾身的冲向光球。 其他的骑兵则一步一步的退出,放开了包围练长风的包围圈。练长风脸sè更加黑暗,他是将军,自然明白,这些人要干什么。 他们不是后退,而是准备舍弃这些缠斗自己的黑犬,要用蛮荒最野蛮的箭雨,将他们留在这里。 他渐渐感到了一丝疲惫。cāo纵如此多的长刀,他不但需要周围浩瀚的原力素,还要自己本身的意念。本来黑sè的脸,渐渐变得灰白起来。他奋力一挣,身上的盔甲慢慢解体,露出一身长袍,他的呼吸顺畅了许多。双掌一合一分,“你们小心!” 围绕在他们身边的刀光,有几道飞了出去。渺渺茫茫,不知飞向何处。而包围在他们身周的刀光旋转的速度更快。不断的有白光飞出,而,白sè的球,旋转的更加迅速。一只黑sè的大爪子伸进来,转眼间,变作一蓬血雨,刀光外,一只黑犬悲鸣着,看着自己的一只脚少了半截。 一只小一号的黑犬冲进了刀圈。绿衣少女一声惊呼。练长风横身而过。一阵风从绿衣少女的面前拂过,练长风整个身体穿过黑犬,满地一片血泥。“快走!”练长风大呼,他有些恼怒,每分钟都是与他们抢时间。他手中无刀,但是,他本身就是最锋利的刀。他站在两位女子之前,一边cāo纵着外围的刀圈,一边放着飞刀,一边,用自己的双臂,碾压黑犬。 鼓声渐渐衰弱,周围,响起了时起彼浮的号角声。练长风无奈的挥动双臂,将周围的刀光全部召回。 一时间,天地之间,一片黑暗,只能听到啾啾的,仿佛无数的鸟儿鸣叫的声音。四方行者抬起头,看到,四面八方的天空,全部升腾着黑sè的云,有明亮的光在黑云中闪烁。练长风双臂抱胸,大喝一声:“我在,自在!” 他的头盔高高飞起,距离头顶不到三尺便片片粉碎。他的头发冲破发髻,散乱的飞起。像是一道一道黑sè的鞭子,猛然的竖立。他灰白的脸上,他的额头上,有一道隆起的瘢痕,灰白的脸,红sè的痕。 刀光形成的球突然间放大了一圈。与空中落下的箭雨相撞。叮叮当当,不绝入耳的声音传来。沉闷的嘶吼,悲哀的兽鸣。刀球疯狂的旋转,仿佛,它不是迎着箭雨,而是,瓢泼一般的箭雨,是那些等待收割的稻苗。 于是,它开始收割。 “跟着我!”练长风的声音有些沉闷,四方行者与绿衣女子紧紧跟着他。刀球旋转着,不住收割着箭雨,在纷杂的,乱七八糟的声音中,几人踏着厚厚一层混合着血肉,黑sè的皮毛的箭簇前行。 他们走在球中,球以看不见的速度的旋转着,以看得见的速度滚动着。碾压过黑压压的黑犬,还在继续。 有血肉在飞,有黑sè的土在飞,有无数的植物慢慢化作草屑。练长风的脸更白,额上的伤痕更红,然而,他坚定的走着。 天门山上,一位扫地的老道士,突然,抬起头,望向天边的云。天上的云彩慢慢移动,因为,有微微的晨风吹拂。老道士一声叹息,继续扫地。 汉朝的皇宫内院,书房中,刘德海一身龙袍,他的面前,没有奏折,没有书籍,只摆着一盏明玉一般的茶杯,茶杯中,几片茶叶在绿sè的茶汤中打着旋儿,就是沉不下去。他看着那几枚茶叶,说了一句:“真像你啊!” (乐亭的听蝉与练长风有些渊源,所以,这个人将是第一卷的一个重要角sè,慢慢看吧,欢迎提意见。申请签约被驳回,痛苦的喝酒去了) 三十九 见识 砂锅大的拳头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扎木里并没有听弟弟的劝说,还是固执的坐在马上。他们远远观望。在她们弟兄俩的身边,有一头瘦不拉几的黑驴,黑驴上,坐着一位穿着灰sè长衫,满头灰白的老太太。这老太太面貌平庸,不过,很有特点,灰sè的发丛中,插着一朵布做的花。 很大的,几乎占去她半个头的布花,是最鲜艳的红sè。 “姥姥,时机到了!”扎木里声音充满恭敬。老太太这才抬起头,满是皱纹的脸上,双眼是两个深深的疤痕,这人竟然是个瞎子。 “奥,可惜了!”老太太从灰sè的长袖中,摸出一只普通的竹笛,放在嘴边,呜呜咽咽的吹奏起来。 乐亭站在花园的花屋旁,无奈的看着其他人狼吞虎咽。他的身边,是还在昏迷的小白,阿陈冷眼看着他,还在教训他,“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许沾花惹草,你好,竟然看着外面来的病人不但摘了荷花,并且吃了!”阿陈面红耳赤,看着像是怒气攻心。 乐亭无言。我没饭吃都没这么激动,至于嘛?真是的,他有些怨恨那飘忽而来,飘忽而去的阿九,突然心中就想到,该不会阿九与他的师兄一起作弄自己吧。 “今天,不用去看蓝花了,零零六,你去看,零零七,现在,拿着篮子,去掏河泥!”阿陈一甩袍袖,十分愤怒的安排。“零零三,零零四,你们两人,去将玫瑰园砍了,将玫瑰枝全部用黄土掩埋。” 正在吃饭的三个人脸sè全变了。“看什么,还不行动!”阿陈恶狠狠的盯着乐亭。“那,这个黑小子?”乐亭一指躺在地上昏迷的小白。 “啪”阿陈抬起一脚,结结实实的踢在小白黑乎乎的脑门上,“小子,跟我装,”小白“啊呀”一身,翻身坐起,一边揉着脑袋,满脸怒容看着乐亭,说道:“好小子,你敢叫咱家黑小子!” 乐亭纠结啊,别人对着你的面门一脚,你不吭声,我叫了你一句黑小子,你就急,你脑袋有问题啊!他哼了一声,拿起一边的工具,懒的理他们。 “把河泥运到茉莉花下啊,别浪费了!”阿陈赶紧叮嘱。接着,他又抬起一脚,踢在小白的屁股上,“你也去,当老子的荷花白吃啊!”小白拿起工具,无奈的跟在乐亭的身后。 若干年后,乐亭回到过这里,然而,这里已是荒山,美丽的花园已经不在,而这些绿叶白荷,黑叶黑荷,也早已消失。此地,唯有空山,唯有一条小溪一般的河流。他曾感叹,感叹一个人,一段时间。 所有的一切都将被时间消失殆尽,除非,你可以超越世间。 乐亭站在河中,并不费力的用双手掏起一团一团黑sè的河泥。河泥带着浓郁的腥味,与空气中荷花的清香截然不同。他每一次弯腰,都看到,双腿之间的水流,蒸腾起一股黄sè的浊流,而后,浊流渐渐变得清澈。他惊起无数的鱼,然而,无数的鱼再次游回。 小白十分不情愿的踏入河中,卷起自己的袖子。却没有动手,而是说道:“为什么,你的身上这么多的疤痕?”下河掏泥,是个苦力活,乐亭虽然不喜欢穿着的长袍,但是,他也不喜欢将它弄脏。所以,**着上身,下了河。 乐亭没有回答,继续工作。小白很无聊,见样学样的掏了一把,顿时,双眼冒出亮光,“我的个太阳,比我还黑啊!” 乐亭笑了,觉得这个笑话是自己有生以来听到的最好的笑话。他以为小白并不清楚自己的黑。他回答道:“每个人都有一个不愿诉说的过去,你说,是不是?” 小白站起身,将手里的河泥没有扔进一边的竹筐,而是抹在了自己的脸上,一阵冰凉。他听清楚了乐亭的话,深有同感。半晌,他才问道:“你真的是传说中的红笼天照?” 乐亭点了点头,小白突然小心起来,有些怯生生的问道:“如果,要你救人,你会去吗?”乐亭摇了摇头。 “该死的人,没有人可以救得了,求死的人没人可以救得了,想活的人永远都不会死!” 他的这段话很拗口,小白一边倾听,一边沉思。他追问,“那你,为什么来到这里?”乐亭的回答让他笑了,“我没钱,这里吃喝穿戴都不要钱,很好,真的很好!”乐亭说完这话,就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女孩。 这个女孩也在想着他,一边想着他,一边打着喷嚏,一边笑声的咒骂。 曾柔一个人,走在上京的街道上。她终于成功的逃离了无量观中,那些满脸笑容的嬷嬷,无微不至的丫鬟,还有跟屁虫一般的那个小道士。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上厕所,那位小道士都在跟随。 并不是没有人知道她的逃跑,孙成海看到了,不过,他装作没有看到。他年轻过,知道,任何所谓的富贵都锁不住一种人,就是年轻人!去吧,去吧,累了就回来了。他没有丝毫的担心,因为,上京,现在就是铜墙铁壁,金玉牢笼。 曾柔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她一个人在上京的街道胡乱的闲逛,中途,能看到无数**辣的眼光看着自己,少女心中得意非常。不久,她就发现了蹊跷之处,因为,街道上很少有少女的身影,即使有,那少女也顶戴着纱帽,匆匆而过。 好奇怪的纱帽,帽檐之下,一圈细纱。曾柔想起了那个人,因为那个人又想起了那个人。 “没良心的!”她骂了一句,走进一个古朴的小巷。 她走进小巷,不是没有目的,而是因为他看到了一只旗。在风中招展的一只三角旗,旗子的正中,写着一个字“郝”。走近了,才看清楚,原来,底下还有三个字:包子铺。 浓郁的肉香带着淡淡的葱的甜味,在小巷中飘动。肉香沉重,葱香轻盈,两者完美的结合,刚巧浮动在你的鼻翼边。曾柔咽了一口口水,走到了包子铺门前,打量这个包子铺。同时,所有包子铺的食客,几乎不约而同的扭头,惊艳的看着铺外,一身粉衣的美少女。 曾柔走进去,马上出来一位长相端正的少年小二,“欢迎欢迎!”小二满脸堆笑,将她带到墙角的一张桌上,一边勤快的抹着桌子,一边问道:“客官吃点什么?” 紧跟曾柔身后,进来三位衣着光鲜的少年,居中的一位少年手里摇着一柄折扇,摆动之间,隐约可见明媚的山水。少年迈起一步,长袍下,露出镶着金边的锦靴。曾柔刚好看见,皱了皱眉头。“来两个热包子!”随口说道。 “小二,来客了!”一个少年张口大喊。 “来了。”小二忙过去,“几位爷这边请!”他也看出这几位少年不凡,说着话,就要将几位少年引向一边。 居中的少年微微一笑,用扇子将店小二拨开,接着,甩了甩带着紫sè纱帽的脑袋,“刷”的一声抖开扇子,对着曾柔深情一望。曾柔头大,真是纨绔子弟,何处都有,连那招牌的动作,都一模一样。她心中已经上火,却脸上带着笑,甩了一个秋波。 “那位姑娘那里,不就是上座吗?”一个少年看到这一幕,立马殷勤的说道。小二给他一个拨弄,差一点摔倒。他怒气冲冲的转过身,看着三人,“哗啦啦”的卷起了自己带着油渍的袖子。 “小贼,见没见过砂锅大的拳头?”店小二恶狠狠的在三位大少面前举起了自己的拳头。 曾柔看见,“扑哧”一声笑了。那少年的拳头真的很巨大,她方才没有注意,现在,看那少年小二举起手,这才发现,他的拳头比他的胳膊竟然大了一倍有余。关键是,他撇着嘴,满脸怒容,让人忍俊不住。 “nǎinǎi的,你疯了?”一位少年说话。 “说实在的,我还真没见过砂锅大的拳头!”居中的少年刷的一声合起扇子,插在腰间,yīn森一笑。 “郝猛,不得无礼!”一边,正在摆放蒸笼的一位老者怒吼一声。感情这家小店只有两人,一老一少。 “nǎinǎi的,郝猛,揍他。”却有食客呐喊起来。 “就是,揍他们,也不知谁家的孩,大白天就来吃姑娘的豆腐!” “你不揍他,看以后还有谁来你们郝家包子铺!” “哗啦”一声,众食客顿时不在吭声。原来,居中的少年上前一步,一掌拍在还坐着三位食客的桌子上。黑乎乎的桌面顿时四分五裂,桌上的汤汁,四散的、飞起,溅了那三人一头一脸。 少年恶狠狠的转头,“谁再开口?” “看来,你真的没有见过砂锅大的拳头!”他的身后,郝猛熟练的将毛巾搭在自己的肩头,从他身后走出,一字一句的说道:“布衣巷,郝猛在此!”与少年面对面站定。 第四十回 刀破云而来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布衣巷没有人不知道郝猛。布衣巷也没有人不知道郝仁。郝仁是郝猛的爹,是郝家包子铺的掌柜兼大厨。 布衣巷之所以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完全因为郝家包子的美味。 郝猛却是布衣巷少年的偶像。虽然他不帅,虽然他是一个小二兼郝家包子铺的二代掌柜。这不是理由,唯一的理由是,他有一双大拳头。很大的拳头,有多大,整个布衣巷,几乎已经放不下这双拳头。 所以,才有这么多的人起哄。自然,在少年拍碎桌子之后,这种感觉更加的明显。大汉的人民都是威武不能屈的人民,所以更加的义愤填膺,只不过,选择漠然。只是,个个都瞪大了怂恿的双眼,看着郝猛。 曾柔在吃着包子。不得不承认,郝家包子铺的包子十分的美味,她一口咬下去,有滚烫的油汁顺着她的口角流下,流到她的手上,她咝咝的吸气。 少年惊呆。以至于,他终生不能忘记那咝咝吸着空气的红唇,那似乎痛楚然而却十分兴奋的表情。郝猛很自豪,这就是郝家包子的魅力。郝仁有些担心,他老于世故,已经看出,这几位少年都不是普通的少年。于是,他走上前,说道:“这位公子,一切都是误会,不如,吃几个包子,算了!” 食客们有人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想来,一场龙争虎斗就这样的消灭,心有不爽。因为,所有布衣巷的人都知道,郝仁真的是个好人,没有脾气的好人。 “啪”的一声,响亮无比。郝仁的老脸上多了五道清晰的指印。一位少年跳的老高,他的手臂大力的挥动,长袖飞舞。 然而,他没有落下来。 郝猛的脸sè变了,脸sè变了的郝猛沉腰,出拳。 曾柔没有看到,许多人只看到了他微微的沉腰,接着,耳边传来一声惨叫,那个少年“呼”的一声,如同一个沉重的麻包,撞破木门,飞出郝家包子铺。郝猛站直身躯,他还是一个少年,身形并不魁梧,然而,所有人都感觉,他高大了许多。他说道:“打我可以,打我爹不行!” 曾柔捧着半只包子发愣。她竟然没有看清楚这个小二的出手。穿着华服的少年齐齐退了一步,他们惊讶的看着郝猛。半晌,一个少年才惊呼一声,“大胆,你敢打李少爷!”声sè俱厉。 郝猛yīn沉着脸,一拳挥出。少年飞了出去。而后,又是一拳。 他与华服少年的中间,突然冒出一团氤氲。郝猛的拳头击打在那团氤氲之上,无声无息,然而,所有包子铺桌面的汤汁,荡起了一圈涟漪。 好雄厚的水属xìng原力素。曾柔心中惊讶。她望向包子铺中的那位华服少年,心中猜测他的身份。他挥了挥手里的扇子,山水图之中,就有水溢出,接着,形成了这一团氤氲。上京果然藏龙卧虎,曾柔心中感叹,莫名,又想起了那个没良心的。 郝猛眼睛一亮,第二拳轰出。布衣巷中,郝猛从来没有出过第三拳。 第一拳的拳影还留在那团氤氲之处,第二拳已经来了。毫无花哨的拳头似乎毫不费力的穿过了氤氲,眼看与扇子接触。华服少年接着摇了摇手里的扇子。顿时,周围的桌椅一阵咔嚓作响,似乎,有看不见的大山压来。 “砰”郝猛退了一步,肩头的毛巾落地。少年也退了一步,持着扇子的手在微微的发抖。他的脸sè渐渐变白,慢慢变青,双目之中,冒起了两团湛亮的火苗,他哈哈笑道:“好,很好!” 一收折扇,将他插在腰间,欺身而入,同样的伸出了自己的拳头。一只小巧的如同女人一般绵软的拳头。 郝仁的眼睛微微一眯。郝猛的心中大喜,“来得好!”轰然一拳飞出。 小巧的拳头与巨大的拳头不同正比,小的拳头的肌肤显着玉石一般的白,晶莹剔透,可以看到微微鼓起的青sè血管。大的拳头黑沉如铁,凝重无比,只是一团黑,带着粗糙。 两只拳头相撞。白的似玉,黑的如铁。而后,白sè的拳头,突然发出了淡淡的光,白sè的光。 无声无息,双拳相交。“住手!”郝仁喊道。然而,两人同时跃起,一瞬间,黑sè与白sè,互相交织着,互相撞击着,“砰砰砰砰”的声音不断的响起,像是有人放了一窜鞭炮,绵绵不绝。 郝仁咳嗽了一声,终归无力的坐在一张没人的桌子上。周围,所有的食客,大气也不敢出,看着场中两人。 “轰隆,”墙破,“轰隆”桌子破。终于有人看出了不对,第一个穿过破洞,跑了,边跑边喊,“打死人了,打死人了!”这已经不是扑通的打架,彻底变成了以命相搏。上京的人,还是很有见识的。顿时,无数人影跑出。 郝家包子铺的对面,一面墙塌了一个人形的大洞,大洞的下面,传来微弱的呻吟,“我rì,快来救我啊,我是李少爷!” 华服少年摔倒在地,他的身形刚刚弹起,就被郝猛野蛮的撞翻,郝猛骑在他的身上,一双黑sè的拳头,如同雨点一般落下,伴随着郝猛的声音,“纨绔,你这个纨绔!”少年左支右挡,那里挡得住如此的拳头。 瞬间功夫,围绕着华服少年身体的淡淡白光散开。“扑”从他嘴里喷了一口鲜血。“砰”鼻子也开始流血。 此时,曾柔已经走到了布衣巷的外面。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干瘦的,挥舞着大拳头的少年,转身而去。那个干瘦的少年身下,华服少年扭头,看到了她的临走一眸,禁不住,就流下两行泪水。 “nǎinǎi的,狗rì的!”郝猛站起身来,一边挥舞着拳头,一边大骂,“老子英雄儿好汉,你们这群寄生虫,没有老子就怂了!”他骂骂咧咧,带着市井人物特有的豪情壮志。大街上,华服少年的身下,一地鲜红。 郝猛回头,这才看到,偌大的包子铺,已经没有了食客,只有自己的老爹,一人,扶着门框站着,满脸泪水。 不远处,另一位少年终于醒来,看到这一幕,脸sè煞白,一阵风一般跑了。 “郝猛,你走吧!”郝仁猛然醒悟,“怎么了?”郝猛有些不解的走到郝仁身边,“爹,你没事吧!” “啪”的一声,他的脸上挨了重重一巴掌,“快走,迟了,就晚了!”郝仁的眼睛变作血红,“走东门,不要回来!”看着儿子不动,他伸脚就踹,“滚滚滚!”他一声咳嗽,喷出一口鲜血。 布衣巷外,响起了一声尖锐的哨子声。正是官府的jǐng笛。一队衙役,持着刀枪,飞奔而来。 竹笛的声音袅袅。 刀球之中,练长风脸sè一变,他的面前,一道白光似乎无物的穿过刀光,直奔他的面门。他单掌一错,白光直接贯穿过他的手掌,带起一团血雾,漂浮在空中。 “什么鬼东西?”绿衣少女惊叫。 不知何时,刀球中,漂浮着无数的白sè的东西,这东西似乎是一种可以飞行的小动物,因为速度过快,看不清楚形状。 “这是兽灵,白骨兽灵。”黑裙少女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他们送来黑犬,本身就是来送死的,为的,就是这一刻!”她果断的扭头,“练将军,你走吧,他们不会为难我们的。” “月姑娘,你想的太简单了!”练长风冷哼一声,“扎木里兄弟暴露如此的阵仗,分明已经有了反汉的雄心,哪能让你们保命。”他叹了一口气,“如今之计,只有我将刀阵分开,希望,我们可以挨到救援。”他的双目渐暗,自从看到方才那人,他的心中也没有了底气,不知道,昨夜,有没有人逃出去。 “你叫我当当就行了!”四方行者说道。“这兽灵也有弱点,就是怕我们女人,你自己小心。”说着这话,她脸sè一红。 练长风大喝一声,遮天的刀球一分为三,化为三个刀球,将三人护住。“行者大人,你是我们大汉的瑰宝,只要我在,必然保护住你两人。”他双臂一振,所在的刀球,卷起无数的尘土草屑,对着不远处的铁骑冲来。 袅袅悠长的笛音再起。 在练长风的面前,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白骨兽身。练长风第一次看到这个东西。白骨森森,宛若无数的骨刀,巨大的兽头,迎着他怒吼,张着满嘴的獠牙。参差交错,露出无尽的血腥。 骑着毛驴带着红花的老太太笑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君上,我要你的妹妹!”扎木里愣了愣,马上笑着点头,“可以。”札木合的身躯抖了抖。 老太太又横起了竹笛。 白骨兽身弯腰,一只白骨前爪对着刀球拍下。练长风一声清啸,衣袍飞舞,头发倒卷,如同一根一根的黑sè标枪,他的脸顿时涨的通红,额头上的疤痕,反而变得煞白。有白骨破碎,有白骨划破刀球。 有白骨如鞭,狠狠击打在他的胸口之上。鲜血,如同雨珠一般洒落。 “吼!”无数的铁骑几乎不约而同的大声呼唤。他们,终于看到,神一般的练长风,如同凡人一般的受伤。 “将军百战死,”扎木里叹息,“白骨眠他乡。”他喃喃自语,“其实,那人不如此。”他斜眼望向带着红花的老太太,眼光之中多了一丝其他的感觉。 “吼!”白骨巨兽怒吼,从它的口中,喷出无数的骨针。这骨针,就像无数星星点点的白光,突然从爆炸的宇宙中喷薄而出,无穷无尽,划破空气,划破刀球外围的风属xìng原力素,shè向练长风。 “刀在故我在,我在故自在!”练长风丝毫不在意胸口伤口不断的流血,而是举起左手,做了一个普普通通的道士的问礼。 这是他的手印。无为而为,是为自在。刀球,在刹那间散开,他一人,面对无数的骨针。他的长发忽然偃伏,他的衣袍不在鼓胀,白光无数,尽皆从他头顶灌顶而入。他整个人,大放光芒。 于是,他成了刀。脚下,泥土翻滚着,荒草开始偃伏,远处,无数铁骑的身上,刀鞘铮铮的作响。像他致敬。 骨针袭来,他的身躯倒转。 风停,云破,有刀破云而来。 (过年,放假九天,所以请假,谢谢支持。) 第四十一回 涤除玄鉴 照我本真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曾柔回到无量观,她当一切事情都没有发生。实际上,在泉州的时候,她也曾偷偷的出府,也曾见过,无数次市井之中的打架,她觉得一切的一切,普普通通。 每一天,不同的地方,都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因为,主角都很年轻。 然而,上京封城。天子震怒,所以封城。 西宫的院子里,站满了老少不等的御医,有人急匆匆的进去,有人急匆匆的出来。一个个脸上讳莫如深,看不出他们的真实想法。丽妃端坐在珠帘之后,还是忍不住,站起身,拨开珠帘,看着一边的锦榻上,一位不住吐血的少年。 上京中,两个不同的家族,发生了同样的事情。两位少年抱着伤痛,跪在院中。 街道上,多了许多穿着不同的衣服,然而,服装的sè泽却能看出,一队一队,都是来自大家的府邸。 八大家族包括三大世家,都为之震动。 这一年,大汉的记录里只有一句话,天龙岁初,有人当街殴打天子子嗣。而,其实,明年的开chūn,才是上京改为龙城的rì子,同时,大汉改元,称为天龙元年。所以说,史记,有时候,也是骗人的玩意。 刘德海急怒攻心。他坐在书房里的大书桌后面。为儿子的不争气而恼恨。堂堂的刘家子弟,竟然被一个不知名的混混当街揍倒吐血,切不说,刘家出过一位世人敬仰的小先生,就是自己,一双手里不知道斩过多少豪杰。 他一声长叹,想到了丽妃。奇怪的是,事到如今,这个自己宠爱的娘娘竟然都没有哭哭啼啼的来找自己。正是如此,反而更加懊恼。 “禀陛下,纳兰横一直跪在殿外。”张公公看着皇帝眉头舒展,赶紧把握机会的进言。刘德海这才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想了想,说道:“传。” 纳兰横走入御书房,看到满脸不悦的皇帝,就要跪倒。皇帝冷冷说了句,“免礼,坐。”两句话说的很连贯。纳兰横脸sè不好,他顺着皇帝的话音就坐在了一边的绣墩上,其实,刚才,他也只是坐了坐样子。 “皇叔所来何事?”其实,刘德海对于眼前这位纳兰横,从小不喜。他耷拉着眼皮,问道。 “五族似乎有异动!”纳兰横说道。他与面前的这位皇帝,有深深的沟壑,但是,为了大汉,他必须说出来。 “我听闻,佛果出山。” “是我让他来的。”刘德海一边有意无意的翻弄着面前的奏章,一边接口。 纳兰横端坐不语,刘德海嘿嘿的笑了,“小张子,给皇叔看茶,好的,最好的。”张公公应了一声,退了出去。御书房中,只剩两人。 纳兰横哼道,“皇帝真正英雄,看来,要舍了练将军了。” “皇叔,此话何来?”刘德海看着面前这位满头白发,偏偏一脸童颜的老者,突然之间心中就有了一丝厌倦。这只老狐狸! “小练其实无所谓,只不过皇帝有没有考虑过,他的身后,还有一个关自在。”纳兰横有些无奈的说道。 “皇叔莫非忘了,我还有个弟弟。”刘德海说道,一字一顿,“我的亲弟弟。” 纳兰横愣住,半晌,他离开绣墩,跪伏在地,“陛下,臣已经年老,请求退隐。”刘德海从书桌后面动了动身,似乎很艰难的站起身,说道:“实际上,皇叔确实为大汉鞠躬尽瘁,应该去享享清福了。” “老臣告退。”纳兰横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老泪纵横。他深深的再度磕了一个头,以至于,他的额头感觉到,厚实的毛毯下面,冰冷的青砖。 此一rì,镇北王纳兰横告老还乡。 刘德海已经不是昔rì的刘德海。他成了一只高高在上的鹰。 纳兰家族踏着夜sè,出了上京。过了护城河,最前方的马车停住,不得不停住,因为,有十几位官员挡在车马之前。 马车中,纳兰横端坐,他只是说了一个字,“走!”于是,车队前行,没有理睬任何送别的官员。身后,响起了许多官员不解的话语,身后,响起了孤寂的马蹄,和,那一声沉重的城门关闭的声音。 身后,先是传来一声哭泣,接着,连绵不断的哭泣声接二连三的响起。纳兰横坐在马车中,转眼间,泪水淹没了一张脸。慢慢的,车队隐入夜sè之中。 练长风的身影慢慢隐没。隐没在璀璨无比,仿若阳光一般的刀光中。他的身后,还有两个刀球在飞速的旋转,骨针簌簌的袭来,穿透他的身体,shè入他脚下的泥土。他已不在,骨针穿过的,只是一道虚影。 而后,一柄大刀,破云而落。 这柄刀,看不到多长,看不到多大。只看到,一道光,撕碎云彩,撕碎风云。对着白骨生成的巨大的骨犬,当头斩下。 白骨瞬息之间化作无数的细小的白骨,片片飞散。它本来就是白骨造就,自然可以再度化为白骨。 天地之间,突然变得一阵奇怪的透明。似乎,有一层看不清晰的冰,慢慢的形成,这模糊的冰凝结了天地之间的空气,人,物,所有的一切。 远隔将近一里。扎木里的神sè变了。他急急的叫了一声,“八长老!”从骑兵的队伍中,冲出了八定滑竿,滑竿上,坐着八位头发古怪的老者。 短笛发出急促的声音,似乎夜宵的悲鸣,沙哑无比。同时,老太太沙哑的叫了一声,“玄鉴。”她面sè变得苍白,以至于这苍白瞬间拉平了她脸上的皱褶,她的双眼,变得清澈明亮,远远的,望向那一片天。 那不是一片天,而是一面镜子。镜子中,有无数的铁骑,有两团耀眼的刀球,有无数偃伏的野草,有无数惊慌的战马,还有自己。 “涤除玄鉴,照我本真。”老太太喃喃自语,是羡慕,是惊讶,是崇敬,是震撼。扎木里的身后,八架滑竿上,同时shè出不同sè泽的光芒,转眼间,他周围百米,从天而降一轮华盖。五彩的华盖,带着奇妙不可言的音乐之声,带着蒙蒙的金光,将他们笼罩。 一刀东来,天空雷霆阵阵。 空中的镜子,清脆的破裂之声响起,转眼间,噼里啪啦,像是响起无数的鞭炮。这鞭炮声跟着大刀而来。撕裂空气,撕裂地面。 带着绿sè的草叶化作点点的绿意,粉碎。黄sè的土混合黑sè的土,化作点点的齑粉,星星点点的飘散。 笛声再响。老太太用最快的方法将灵兽分解,又无可奈何用最快的方法将它组合。甚至于,她将困扰四方行者的白骨也撤出来。没有办法,她需要最强的灵兽。因为,她看到,刀来了。 “攻敌之必救。”一刀东来,冲向千军万马。 刀光湛湛,刀光艳艳。似乎,是看不见的天神,自云中,自太阳里,伸出了这把刀。灵兽嘶吼,伸出两只粗大的白sè骨爪,这白sè在艳艳的刀光里,瞬间崩解,与那些飘飞而起的星点没有任何的区别。 灵兽张开大嘴。无数白sè的光从它的嘴里喷shè。一道白虹惊天而起,与刀光相撞。无数的惨叫声响起,无数的马匹摇晃着倒地,有骑士拼命勒紧手里的马缰,然而,他的身躯渐渐扭曲起来,在白光与刀光中,化作一朵血花。 一朵一朵的血花,在悲呼中绽放,连连绵绵,不断的飘起,凋零。 刀光停顿了那么一个刹那。有几百条生命就此湮灭。 四方行者透过飞驰的刀光看到了这一幕,她眉头一垂,两行泪流了下来。清澈晶莹的泪珠滚过她脸上的雀斑,滚过她的面颊,顺着她的下巴滚落。她咬紧嘴唇,用只有自己才听的到的声音问道:“这是为何?” 刀光破开灵兽,如同斩碎一只死狗,直奔扎木里所在之处。 “吼,吼!”无数的骑士振臂高呼,无数的长矛飞起。 五族一直被称为蛮族。但是,五族之人,从不知道蛮为何物。他们身上同样流的是鲜红的血,他们同样是战士。他们有自己的信念。 大多数的骑士,并不是修行者,然而,他们是战士。而扎木里是他们的王。 刀光斩碎长矛。落下遍地木屑与废铁。刀光与华盖相交。刀光湮灭,华盖鼎盛。刀如熊熊的火,华盖如温柔的水。只是,水还在,火熄灭。 四方行者的身前十米之处。练长风的身形出现,他浑身都在颤抖,一张嘴,喷出一口鲜血。四方行者站在他的身后,看着这人的背影。 他的身形并不魁梧,可是,像山一般的挡在他们的前面。四方行者走上前,有刀光紧紧的跟随。她低声道:“将军,你走吧!” 练长风回头,他的额头,那道疤痕已经完全开裂。粉红的血肉中,闪烁淡淡的金光,这金光衬着他灰白的脸,带着一种难言的妖异。同时,带着一种温暖。 绿衣女子上前,带着哭腔哀求,“将军,你走吧!” “我大汉的将军,何时,抛却过自己的家人?”练长风苦笑。他看着不远处,那些堆在一起的,无言的头颅。他的刀,刚好避开他们。那些头颅,有的睁着眼睛,有的已经没了双眼,有的,脸上竟然带着微微的笑。 血泊里的笑,英雄亦心寒。 练长风甩了一下飘在额头的长发,伸手一抹。他笑了。“月姑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将你们送回紫木山,一定。”他,扭头,看着远处的扎木里,看着远处的,闪着七彩的华盖,摊开了手掌。 手掌中,有一枚叠成三角的符,金黄sè的符。 “你可以,叫我轻柔姑娘,或者,叫我当当。”四方行者说道。接着,她浑身一震。因为,她看到了那道符。她看到,金sè的符纸被练长风慢慢展开,接着,看到,照shè下来的阳光变作了金黄sè,像是可以弯曲的丝线,慢慢的向着空中蔓延。 转眼间,无数金sè的细线蔓延向四面八方,太阳,黯淡! 第四十二回 一切所见 如梦如幻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小白姓顾,顾小白。 他得了奇怪的病。应该说,从生下的那一刻开始,他便有了这个病。所以,他从没见过自己最亲近的那个人。只有一个人爱他,珍惜他,她会每月来这里两次,每次,她都会流泪。她每次来,总是强颜欢笑,总是说道:“又漂亮了!” 他恨那个人,因为他是那个人的种,却没有姓那个人的姓,就因为自己的这个病。生下来的时候,自己的皮肤只是黯淡,然而,过了十三年,终于,自己成了黑炭。 还好,顾小白的心态很好。既然姑姑说这人对自己有帮助,有可能治好自己。所以,他将自己的病完完整整的告诉了他。 我很黑,但是,这是我的本sè。他看到,对方的眼睛里,没有同情,没有憎恶,反而,有一种亲近。只有她才有的眼神。 “我听说,红笼天照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可以治疗我的病。不过,需要几个引子。”他哈哈笑着,露出满口白牙。似乎无心,似乎有意。乐亭搬着河泥,在仔细的听。他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有一种没有隔膜的亲近。 有的人远在天涯如在咫尺,有的人近在咫尺如在天涯。他们是前者。 “你见过真正的黑吗?黑,漆黑,没有一丝白。”顾小白说道,“我就在黑里。” 乐亭很想说,他有那种感觉。但是,他没有说出口。 回到小屋,夜幕落下。他盘腿而坐,打坐,呼吸。心中,却想到了顾小白的话。于是,就来到了熟悉而又陌生的黑暗之中。他听到沉重的呼吸,同时,黑暗中,听到了熟悉的哭泣声,禁不住,他的心头就叫了一句:“妹妹?” 失去她的时候,他的世界曾经一片黑暗!有不知名的野兽在沉重的喘息。渐渐的,黑暗中,有了一丝光亮,那团光亮中,有一张熟悉的脸。那是自己的脸,自己的脸对自己笑着,“活着,总能找到她,总能!”似是坚定! 他从黑暗中醒来。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床。接着,听到了淅沥沥的雨声。他轻声说道:“我已经走了这么久,妹妹,你究竟在那里?” 脑海中,却想起了另外一人,兰蔻。乐亭笑了,自言自语,“妹妹,我没事的。我一定可以治好毒伤,”他的脸上带着笑,“我还要进入道宗,还要亲手斩落仇人的头颅。你等着我啊!”他的心变得柔软,觉得深深的温暖。 她不在,她在,一直都在。乐亭躺下来,拥紧被子。似乎,怀中,多了一人。他很高兴。平生第一次,从黑暗归来,却有这样的喜悦。接着,甜甜入梦。 第二rì,雨停了。他继续进花园,弯成阿陈布置的每rì任务。而,顾小白,咧着黑嘴,露着白牙,一直跟着他,笑个不停。 “搞什么,见过开心的,没见过你这样开心的,牙都掉到下巴上了。”他有些不满的说道。“等会儿,他会来!”顾小白依旧笑着。还对着乐亭眨了眨眼,他的动作比较有难度,一只眼睛眨个不停,另一只眼睛,却瞪得大大的。 真的来了一个人。不对,应该说,来了五个人。四个人,抬着一张竹床,竹床上,躺着一个人。这人还没有来,满是花香的院子中,便传来一阵一阵的恶臭。 竹床上,躺着一位满身是疮的老者。花园中,所有人见怪不怪。似乎,老者常来。那竹床走啊走的,就走到了兰亭旁边。竹床上,抬起一只满是烂疮的手臂,随着它的抬起,黄sè的,绿sè的脓液顺着手掌流下手腕,又顺着手腕,流下手臂。 如隔夜的臭饭,如畅露的茅坑。有几只绿头苍蝇嗡嗡叫着,却落不下去。 竹床停下。那老者一个翻滚。竟然翻身而下。他一样赤着双脚。他的脚一站在地面,马上,围着他的双脚,流下两团脓液。 他竟然,弯腰,低头,对着乐亭行礼。随即,乐亭明白过来,她不是对自己行礼,而是对身后的顾小白。 顾小白懒洋洋的挥了挥手,笑着说道:“还活着啊?” “嘿。”老者笑了,伸手拨开自己的长发,露出一张没有一块正常皮肤的脸,黄sè的脓液与绿sè的脓液仿佛两条活着的虫子,在他的脸上蠕蠕而动。他一笑,让人看到一团黄绿相间之中,两粒随时可以掉出来的眼珠,竟然在抖动。 老大,不要笑了,眼珠子会掉下来的。 “我敢打赌,你肯定再为他的眼珠子担心!”顾小白没心没肺的说道。 “公子好,这位公子也好!”老者对顾小白施礼,对乐亭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他伸手,对着乐亭一指。 没有喷薄的原力素,然而,乐亭浑身的汗毛却竖了起来。他的后腰,听蝉知了一声。他浑身就不能动了。 “老王!”顾小白板起了脸。本来,其他人碰到这种情况,都是黑脸,然而,他的脸太黑,没办法,只有板脸。 老王上前一步,身后,留下两只异常清晰的脚模。由黄绿相间的脓液组成。乐亭满头白发一阵抖动,有一道红光从他的脸上一闪即逝。接着,他恢复了zì yóu。手掌摸到了后腰的听蝉,双眼jǐng惕的看着面前这位老者。 “果然是红笼天照!”老者说道。“不过,却是不完整的红笼天照!”他的双目明亮,瞳孔中,隐约有黄绿两sè流转。“最可惜的是,你的毒发了!”接着,他满是脓液的手闪电般的伸出,一掌拍在乐亭的头顶。 头顶百汇,一触即死。乐亭下意识的抽刀。却抽不出。因为,满是脓液的手掌已经落在了他的头上。他全身,又不能动了。接着,他惊讶的看到,自己的一半头发,竟然变sè,由白变灰,由灰变黑。同时,一股冰凉的感觉从头顶灌顶而下,如同大热天站在凉水下,好不痛快。 老者收回了右掌。乐亭怅然若失。他的一半头发,已经完全变黑。老头深深吸了两口气,吧嗒了两团脓液一口,“这黑墨之毒,香是很香,不过,也太硬了一些。”看他的样子,仿佛刚吃过一些满头似得,正在不爽馒头的火候。 “公子,走了!”老者对顾小白恭恭敬敬,又行了一礼。随即回到那张竹床上,一滩烂泥一般的躺下去,挥了挥手,四人抬着他离去。 “好玄妙!”乐亭此刻方醒悟过来,不由得一声惊叹。 “这算什么?”顾小白鄙夷一笑,看着有些傻愣的乐亭说道,“你还没有见识过我的手段!”“你的手段?”乐亭问道。 顾小白伸出自己的手掌,黑sè的掌心,只能看到那三条粗大的线条,几乎看不到其他的掌纹。“我说,要有花。”他的掌心之中,一阵细微的波动,这波动似乎是一粒石子,投入看不到的水面,波动荡开,他的掌心中,慢慢多出来一朵兰花。 一朵紫sè的兰花。细长的花瓣,细细的花蕊。 “我说,要有蝶。”于是,兰花旁边,振翅飞着一只黑sè的蝶。似乎胆怯,似乎害羞。她振翅飞着,碰一下那朵兰花,快速的飞去。又有些不舍,继续飞来,如此往复。 “一切所见,如是梦幻。”乐亭禁不住说道。这句话,不是他说的,而是来自于那本《剑仙传》,他心中似有所悟,又模糊不清。只是眼神迷离的看着顾小白的掌心,一阵恍惚。 “世间有奇兽、毒兽与灵兽三大种。然而,归根结底,却都来自于五兽。”顾小白说道。“五大玄兽。据说,这世间,最先,没有人类,只有兽类,若干年后,有五种玄兽诞生,再过若干年,一种玄兽成功进化,成了人!” 想不到,孩子一般的顾小白,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你如何知道?” “一个人长期呆在黑暗中,就会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事情。”顾小白看着他,说道:“比如你,你的红笼天照从何而来?” 乐亭无语。 “或许,我们一同祈祷过上天,或者,向同一位神灵做过祈祷,所以,你有了红笼天照,而我,可以透过黑暗,看到yīn冷。”说道这里,顾小白合起了手掌。兰花湮灭,蝴蝶湮灭。“我看到过五大玄兽,它们,马上就要来了!”顾小白有些担心的说道。 他突然笑了,露出满口白牙。“哎呀,我乱说什么,都忘了问你,我今天,是不是白了一些?” 乐亭微笑,只有微笑。 “当当!”钟鸣响起。接着,零零六老气横秋的声音传来,“零零七,开饭了!”声音一顿,“那个外面来混饭的小子,没你的啊!”乐亭大笑,顾小白苦笑。接着,他咧开嘴巴,大喊。“我不吃饭,我吃花!” 花间小道,扬起一道尘烟。零零六满脸怒意的站在乐亭的身边,“你敢吃花,信不信,我灭了你!”说着话,他的身边出现了几个身影。零零一,零零二,一直排到了零零七。 “去!”顾小白翻了一个白眼,从怀里掏出一个碧绿的小瓶。打开,倒出一粒绿sè的药丸,那药丸一落入他的掌心,便化作了粉红sè,眨眼功夫,化作了一朵小小的桃花,他一口吞下,哈哈笑道:“小爷我自带午饭,不行吗?” 一众人集体傻眼。 第四十三回 苍天无量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乐亭求了半天,才从零零六那里借来这本《天地起源》。 想不到,顾小白说的一切竟然是真的。天地之间,有五种原力素,所以,有五大玄兽。当天地之间的第一个人形成的时候,其余的玄兽都化作了天地之间的原力素,天地之间,有了一个新的开始。 人是兽变的,听的多么可笑。 然而,看下去,又觉得如此真实。人类不能控制自己的时候,必然会做出一些兽类的事情,那个时候,玄兽就会复活,与当下的人类一起竞争做人的机会。多像是哄小孩子的故事啊! 他合上书本,准备慢慢看。因为,这本书像是一个更大的谜语,解释了一个小谜语,却将自己引向一个更大的谜语。他只是迅速的看了一眼目录,将关于五大玄兽的注解看了看。 五大玄兽,排名第一的是金睛兽。生而四目,黄金凝聚而成。真是能扯的不能在扯了。黄金的眼睛,固然美丽,然而,看得见么?最搞笑的,让人不能接受的,还有一副图画,这丫的,长了一双翅膀,一副牛的躯干,偏偏是一个大猫头,四只下肢,前面两只是爪子,后面两只是驴蹄,尾巴,是一条蛇。 nǎinǎi的,比《剑仙传》还能吹啊! 乐亭枕着书本,就想起了那个给自己治病,却将自己一个人扔在这里不管不问的孙无亮。想到,这老小子,不会将自己忘了吧。又想到了曾柔。 说不清楚自己的内心,似乎有些牵挂。牵挂的却是曾柔的伤势,不知道她的伤势恢复了没有,有些担心。接着,想到了自己,想到了红笼天照。 那一rì。在那个市集,在那个破庙。乐亭浑身是血,满脸是泪,趴到在不知名的神像前,不断的哀告,不断的祈求。 “求你,给我力量。你既然是神,就能给我力量!” “我要活下去,无论如何,我都要活下去!” “神啊,求求你啊!” 昨rì的话语,还在耳畔清晰可闻。昨rì的血腥依旧清晰可闻。他持着一柄柴刀,杀了十几位壮汉。记忆模糊,有一段东西始终想不起来,接着,自己就碰到了淳于将军。 淳于说过,“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你是我的救星,所以,才能从千军万马中,将我救出。”然而,他并不知道自己如何将淳于将军救出的。他只记得,一片,一片,无边无际的战马,还有一片血红。 这一片血红就是红笼天照吗? 真正的感到红笼天照,是自己在无量观的那天。在凝神的刹那,他看到,浩瀚的原力素之中,有一双血红的眼。那一双眼,是自己的眼,是冷漠的眼,无情的眼。“我不是那样的人,我有我的妹妹!”他躺在床上,对自己说道。 之所以合上书本,因为他看到了目录里面,有红笼天照的一句话。 “那人,终究会睁开双眼。血红的双眼,将成为天地之间唯一的存在,将成为红sè的灯笼,将路途照亮。”(详见第十五页)他没有翻开十五页的勇气。 “尽信书则不如无书!”他想起《剑仙传》中的一句对白,安慰自己。 很远的地方,朱喜同青牛,还有老者,都在星空下。正在有滋有味的吃着火锅。篝火噼里啪啦的响着,两人吃的津津有味。 “不是说,红笼天照玄鉴之后才可以出现吗?”朱喜似乎自己问自己。 老者打了一个饱嗝,有些不满的翻了翻白眼。“我又不是红笼天照,我知道个屁!”“倒酒!”他伸过来一个海碗。 “那干嘛把我的刀给人?”朱喜倒着酒,看着锅里自己刚刚放进去的羊肉卷。老头一筷子下去,将它们全部夹起,不管生熟的塞进嘴里。朱喜别起了嘴。 “那人,终究会睁开双眼!”老头一边卖力的咀嚼,一边说道。“他的双眼,将会化作天地间仅存的灯笼,将人类的前路照亮。”老者合着酒,惬意的又是几个饱嗝,摇晃着脑袋,说道。 “这天地之间,有五大玄兽,它们一直互相竞争。在上一个纪元,有一只玄兽进化chéng rén,于是,其余的四大玄兽全部化为天地的原力素。据说,当人心不在是人心,五只玄兽将会重新出现,进行新一轮的竞争!” “啊!”朱喜又放了一筷子的羊肉卷,似乎毫不在意,双眼紧盯火锅。 “如果,人类的本命兽竞争失败,那么,我们都会玩完。”老者说道。 朱喜一愣神,老者一筷子下去,又将羊肉捞了个干干净净。朱喜的嘴巴上都可以栓青牛了。老者继续说道,“二十年前,我见过一只玄兽!”老者陷入沉思。朱喜赶忙往锅里放肉。 “霓羽啊霓羽!”老头放下筷子,伸手拍了拍青牛。青牛回头,满是温情的伸出舌头,舔了舔老头的手掌。朱喜逮着机会,稀溜溜的嚼着滚烫的羊肉。 “三大高手合力,一位死,一位重伤,而我,境界跌了一个层次!”老头无限感叹。“老朋友,不知道,你过得怎么样?” “师父,好吃,就是好吃!”朱喜满嘴是油的说道。“砰”的一声,老头一海碗扣在他的头上。 第五只玄兽,本命霓羽。传说,它有漂亮的羽毛,却不是长在尾巴上,而是长在两只翅膀上,一边三支,六羽齐动,瞬间万里。 如今,有人正在用一支这样的羽毛写字。 五sè的羽毛,随着那只手的摇动,光彩琉璃。将整个屋子都映照的五光十sè。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五彩消散,那只羽毛变得透明起来。羽毛的下方,是一张黄sè的纸。非常普通的黄纸,画满了奇怪的符号。 然后,那只手慢慢将那张黄纸折叠起来,折成一个三角的样子。郑重的放入一个黑sè的木盒之中。接着,那只手拾起羽毛,将它小心的装入一个满是符文的木盒中,接着,放入一个满是符号的铁箱中,接着,放入一个更大的铁箱中。上了锁。这才转身离去。 扎木里转身而去。大队的骑兵转身而去,紧紧跟着那一顶华盖。骑着毛驴的老太太望了一眼那一片金线的zhōng yāng,最终,无奈的摇头,跟着扎木里而去。一时间,荒原空空荡荡,只留下了十几个人。 十几个衣着鲜明的怪人。他们远远的看着练长风三人,接着,撒起了一片黄sè的纸。黄sè的符纸。 练长风将手里的符纸放开。符纸牵引无尽的金线,贴在了空中看不清的刀身上。月轻柔问道:“这就是无量吗?” 练长风点头。 何为无量?难以丈量,所以称之为无量。而大汉的修行者,都知道,先生在悟道之后,留下了三张符,有一张,据说,叫做无量。但是,从没有人见过。因为,没有人相信,世间有无法丈量的东西。 世间有尺,所以有距。世间有瓢,所以有度。 何物不可丈量!土有尺,水有缸。不可丈量者,唯有天。所以,这张符,也称作苍天无量。于是,再也看不到刀,只能看到无边的金线,一片金sè的天。 “真想不到,世间真的有这张符!”月轻柔赞叹。 扎木里策马狂奔,还不忘反问身后的八长老。“你们确定,那是先生留下的东西?”他恨得牙齿咯吱咯吱作响。 “是的,只怕,那就是那张苍天无量!”一位长老说道。 “谁能真的无量?”另一位老者声音里全是鄙视,“任何神符都有时间限制,我们牺牲三位玄鉴级别的高手,相信,那时,神符的力量必然消耗殆尽。” “难道,你们忘了那人?”又一位老者说道。 “我去找我的师父!”一声沙哑难听的声音插话。正是那位损失了灵兽的轩辕族人,那位头上顶着大红花的老太太。“关自在,关自在!你与我们轩辕一族的帐,应该算算了!”老太太双腿一夹,毛驴狂奔而去。 看着老太太走远,扎木里放缓坐骑,微微笑了。身后,八长老个个脸上微笑,札木合一头雾水,不知所以然。然后,只听扎木里朗声说道:“安营扎寨,做饭!”满脸喜sè。“我们等着看好戏!” 风声呜咽,一匹黑马快速奔出他们的营地,奔向来路。马上,是一位全身黑袍笼罩的男子,他双眼炯炯有神,骑在不住飞跃的马身上,他的身形,纹丝未动。不久,他便与先前的十几位汇合,他低声说道:“君上口谕,严加围困。” 接着,他跳下了黑马,从背上的包裹中取出一个黑sè的小鼎,慢慢的点燃三根黄香,插进鼎中,有三位马上走过来,四人盘腿坐在鼎的周围。 黄香燃起,冒起袅袅的香烟。那香烟拂过三人的头顶,顿时,化作了淡淡的氤氲,继续升高,化作一片烟霞。飘向金线之中。 帐篷中,扎木里慢慢摊开手掌,他的掌心,有一方青sè的手绢,带着淡淡的清香。手绢打开,上面有一行字:无量所至,万命皆丧。退吧! 第四十四回 佛慈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刘德海坐在御花园中,身边空无一人。等了一会,他站起身,向着御花园中的一个小三层走去。 花儿大部分已经凋零,些许绿叶带着一丝黄边,告诉看着它的人们,秋天来了。 刘德海却无心去看这些。他扶着栏杆,一步一步上了小楼。上到了三层小楼的顶楼,干净无比的亭子中。扭头观看,看两座山。 一座山伸入飘渺的云雾之中,另一座同样如此。一座山叫做天门山,另外一座山叫做紫木山。这两座山,一座是道宗的根基,一座是医宗的根基。刘德海望着将它们笼罩的云雾,心中突然想到,云雾,才是世间的最高处啊! 这两座山不但在他的眼里,而且,在他的心头。弄得他意兴澜索,有些许的颓废浮上心头。他突然无比的想念那个小小年纪便离自己而去的弟弟,非常的想,想的心中微微发酸,鼻头也开始发酸。 如果,自己不是汉朝的皇帝,是不是,会好一些!随即,他心头一沉,将这念头驱逐而出。脸sè变得yīn晴不定。下意识的,他抬起手看了看,又将它们放到自己的鼻翼边,用力嗅了嗅。 莫名的,他想起了另外一个人。于是,走下小楼。转朱阁,绕玉台,来到了养心殿。殿门口的值rì太监跪倒在地,跪倒一片的婢女。 “陛下万岁,万万岁!”她们整齐的高喊着。这声音令刘德海更加的心酸。他抬脚走入。 “陛下,皇后今rì出宫了。”值rì太监慌忙的站起身,满脸是汗,有些紧张的说道。接着,他补充了一句,“陛下,今rì14了。” 刘德海怅然,一只脚已经迈进了迈进了殿门,整个身子就那样定格在那里。不知道是进还是不进,心中彷徨。 “她,可好?”半晌,他才问道。身后,却没有人回答。皇后比他大了三岁,早早入宫,想来,此际,一样的双鬓夹白。 他老了,她也老了。所以,没有人敢回答皇帝的问询。 想了想,刘德海抽回了已经踏进去的脚,转身离去。“告诉她,朕,来过了!”他迈开脚步,身后,跪倒一片,“恭送陛下离宫。”刘德海走着,眼角渐渐湿润。 练长风看着四方行者,笑道:“轻柔姑娘,我要去杀人!” 月轻柔还是用一方白sè的布带包扎好他的额头,同时,为他束了束散乱的发。她的脸上有些忧郁。“其实,月姑娘是一位高手。”练长风看着她的眼睛。 月轻柔的眼睛清澈如水,发着淡淡的蓝sè光芒,似乎,是一汪宁静的湖泊。月轻柔包扎完毕,垂手退了一步。然后,练长风的浑身,放shè出一道金光。接着,他的身影,如同虚无的空气,慢慢消失。 与此同时,有一层三sè的烟霞笼罩在他们的头顶。遮住了太阳。月轻柔与自己的婢女就站在那一团奇怪的yīn影下面。 十几位大汉不约而同的怒吼,惊叫。他们一个一个的跳起来,空中,各种属xìng的原力素互相交错,互相扭曲,形成无数种图案,想要挡住那一道飞来的金光。然而,不论那一种原力素,在金光下,如同烈rì下的冰雪,纷纷消融。 然后,一位大汉惊讶的看着,金光穿过了自己的身体。他的眼睛大大的,惊骇到了极点,没有疼痛,没有任何的感觉。接着,就看到了自己的身体,像是融化的冰,一点一点,融化,渗入脚下的土地。 他的头颅,同样在金光中融化。其余的大汉,一边催动着原力素,一边下意识的向后跳跃,倒退。 而后,他们的身后,响起了一声“噫。”接着,又是一声。 短短的一个字。却有一面透明的盾牌出现在众大汉之前。接着,又有一面出现。将那道金光阻挡。十几位大汉不约而同的喘气,他们惊恐的看着透明的盾牌外面。金光依然在,与隐约可见的盾牌相交,无声无息。 然而,他们看到。两者相交的地面,泥土渐渐变黑,空气之中,突然多了一圈一圈,不住晃动的波纹。接着,他们看到了练长风。他的额头束着白sè的带子,有少许鲜血渗出来,看上去,仿佛布带的zhōng yāng,悬着一方红sè的玉。 地上的小鼎旁,站起了两个人,他们对着前方,伸出了自己的双手。他们衣服的后摆,像是有看不见的风鼓动,呼呼的飞扬起来。他们同样看到了练长风,心中惊骇万分。因为,与那透明盾牌相交的,是一只手。一只略显修长的手。 接着,他们sè变,看到了另外的一只手。那只手里,握着一柄长刀。 汉军骑士常用的长刀,然而,这长刀,放shè着淡淡的金光。小鼎旁,另外两人霍的站起身,不约而同的出手。 不知何时,他们的身后,出现了一位和尚。光光的脑袋,白sè的长眉。他圆睁着一双眼睛,望向练长风。他的一只手掌,竖在胸前,另一只手中,持着一本经书。这人脸sè紫红,蓝sè的袈裟轻轻舞动,整个人,透出一股无言的庄严。 练长风眼睛一眯,轻轻喝道:“苍天无量!”长刀挥出。 长刀消失。化作了无数细细的金线。毫不费力的穿破了四层盾牌。四声不同的咳嗽声不分先后的响起。四位玄鉴级别的高手,以本身原力素形成的玉镜瞬间破碎,只因为,那看不见的刀。 首当其冲的两人,在金光中,融化。像不是人类的**,而是,蜡烛做成一般。和尚叹息了一声,扔出了手里的经书。沉声念到:“书海无涯!” 顿时,看不到的金线,开始具象,因为,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无数的字。这些字翻滚着,跳跃着,一个个活了过来,成了一片海。海的这边,站着练长风,海的那边,站着和尚。他沉声礼佛,“阿弥陀佛。” 练长风竖掌成刀,一刀砍来。字海开始翻滚。 “烟霞罩长空!”四位玄鉴高手一边咳嗽着吐血,一边捏着手印。终于,将小鼎引动。天空之上,想起了一连窜的闷雷之声。 和尚伸手,托住了练长风斩下的手掌。他身上的僧衣呼啦一声,鼓胀起来,白sè的长眉,高高的飞起。他的脚下,踩着两个字。黑sè的字上,全是金线,令那两个字更加的清晰,“佛慈。” 和尚笑着,练长风笑着。和尚看到,空中,慢慢落下一张巨大的网,他们如同网中之鱼。练长风手刀仍旧。 和尚的僧衣开始一片一片的破碎。小鼎旁,一位捏着手印的人开始浑身发抖,惨叫一声,他整个人突然翻到在地,浑身抽搐着,不住有粉sè的泡沫从口中汩汩流出。 一柄虚幻的刀,从练长风的身体内飞出。对着面前的字海,对着面前的和尚,对着面前的众人,一斩。 和尚收回了竖在胸前的手掌,他的双眼之中,出现了微微的惊惧。袈裟翻卷,在他的面前,竖起了一面蓝sè的墙。他想要抽回左手。 刀光落下。和尚的左臂齐肩而断。小鼎“砰”的一声,破碎。三人齐齐的栽倒,十几位大汉,也在此时,一个个七窍流血,趴到在地。 而后,蓝sè的袈裟破裂。袈裟的后面,和尚的身后。出现了一尊佛像。一尊金sè的佛像,佛像共有三头,有六臂,捏着不同的手印,持着不同的兵器。佛像闭着双眼,却有一只胳膊挥动。 一根降魔杵横空砸来,砸向练长风。 “当”的一声巨响,宛若凭空起了一声闷雷。练长风的整个身体矮了一尺,他的脚下,地面塌陷,形成了一个凹形的半圆。 “当”又是一声。他的身形突然变扁。仿佛一柄薄薄的刀。 “当当当当当!”如此五响。降魔杵一记比一记迅速,一记比一记迅猛,一记一记的敲打在练长风的身上,倒好像不是敲击他的身体,而是敲打一层铁。闷响渐渐变得清脆。与此同时,烟霞如网,终于落下。 五岳石的下方,站着一位和尚。突然的,他就摘下了头上的斗笠,光着脑袋,望向远处的天,喃喃自语的问道:“师兄,是你化佛吗?” 片刻,他带上斗笠,转了个身,一步一步的向着上京的方向走去。 第四十五回 妙不可言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小白依旧跟着乐亭。黑黑的脸,白白的牙,偶尔,他会动一动手,帮助乐亭运运花肥。乐亭有些不习惯,从小到大,他的身边从没有跟过别人,而如今,屁股后面,跟着一个小不点,有些怪异的感觉。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跟了。”乐亭终于忍不住开口。 “要知道,你身上的毒素去了许多,短时间不可能要了xìng命。”他伸出黑黝黝的手指,一指自己,“这是我求来的,所以,我必须看好自己的成果。”他露着白牙,得意的笑着。零零六远远的看着他们,只有摇头。其他人看见了,视若无睹。 就在这时,紫木山响起了钟声。 洪亮的钟声在秋风中震荡,令人心神一震。花园中,所有人都抬起头,望向一边,伸入云雾的山顶。 有钟声自云雾来,响彻人间。 “看来,孙老大收徒弟了!”顾小白依旧笑着,有些心不在焉。“不过,不知道什么人,竟然可以让医宗的钟声响了三响。 三响钟声荡开云雾,飘向花园,飘下紫木山,飘向熙熙攘攘的龙城。 龙城已经解禁,那一件殴打皇帝儿子的事情,最终以布衣巷120条xìng命宣告结束,但是,跑了主犯,据说,跑得是一个少年。 有人离去,自然有人填补。布衣巷空无一人的巷子开始被一群人用极其野蛮的方式推到,到处都是残砖烂瓦,一片狼藉。 龙城的人习以为常,只是默默的注视着,那群人慢慢盖起一座道观。虽然只有三天的世间,但是,依稀已经可以看出模糊的道观轮廓。青sè的砖终于掩盖了淋漓的血。 有一颗闭着双目,满是皱纹的苍老头颅悬挂在东门的菜市口。为他,专门竖立了一根旗杆。黑sè的旗杆,挂着苍老的头颅,有白发微微飘拂。 一位少年看着旗杆上的头颅,半晌。他才随着拥挤的人群,走出城门。与他迎面而过,一位顶着斗笠的和尚。和尚下意识的停下脚步,茫然四顾。然而,少年已经随着人流,走出上京。他只看到熙熙攘攘的人流。 和尚叹了一口气,径直走到门口的一名校尉面前,拿出度碟。校尉漫不经心的打开,顿时脸sè大变。 度碟的第一页,是和尚的名字,只有两个字:“佛果。” 西方极乐世界,佛曾端坐与菩提之下,某一rì,有菩提子自树上脱落,恰巧,佛自定中醒来,掌中,多了一枚菩提。 佛由此成佛,故此,菩提名为佛果。 今rì,有人名为佛果。然而,佛果进不了上京。在他的眼中,上京已经不是上京,而是一条龙,一条盘踞的巨龙,浑身烟霞之气笼罩,与烟霞中,半睁半闭一双巨目。以城门为界限,佛果就站在那条清晰的青砖铺就的线条之外。 貌似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实则,看着那双巨大的眼。那双眼巨大而又凶狠,如今,正由无数的人自巨目之中进进出出,恍然不觉。佛果双手合十,说道:“好强大,好威武。” 那个校尉傻乎乎的笑了,接口道:“大师所言不差,请您稍等片刻。”他伸了伸手,招来一名兵士,俯首低语几句,那名士兵持着度碟,飞奔而去。 上京之内,不允许骑马,将军亦是。只听那位校尉自豪的说道:“我上京乃天朝之都,恢弘气象,天下独一无二。”他脸上得意的笑着,带着汉朝人独有的骄傲。 佛果笑而不语。他闭上双目,更清晰的看到了烟霞之中,那条巨大的龙。龙似沉睡,然而,有无尽的威压释放,似乎十分不喜别人的窥探。半晌,佛果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张公公十分不满,却有无可奈何。他掀开桥帘,看着浩浩荡荡的一队妇女,满心厌恶。也许是自己yīn暗的心里不爽,看着那些花枝招展,满脸笑容的女子,心里更是不爽。不过,他老谋深算,活了这么久,不是白活的。 他在沉思,再想前面锦蓝的轿子中,那位曾家的姑娘。心中有些黯然,丽妃应该高兴了,自己半残废的儿子可以娶一位医宗的传人,只是她,张公公有些黯然。他见过曾柔一面,那位姑娘的容貌还是好的。只不过,命运不济。 天门山的一处院落,院落中有一处静室。静室中,坐着一位黑纱罩脸的女子,她一声冷笑,“医宗,好大的手笔。” 自然,因为那三声震天的钟声。 佛果也听到了那三声钟声,接着,他就看到,烟霞中的那条龙,突然睁开了一双眼。顿时,钟声黯淡。 紫木山的山顶,有一所茅屋,茅屋中,坐着一位清秀的女子。茅屋外,孙无亮跪伏在地,连头也不敢抬。只听茅屋中,女子轻声说道:“上京真的变了。”孙无亮默然不语,不知道自己的师尊到底想些什么。 “可惜,浪费大好的材料,最终,只是一条盘龙。”女子说道。“去吧,我医宗开宗收徒,这是第一次,不像你们,都是为师一个一个捡了回来,隆重一点,不要堕了我们的声名。” 孙无亮抬头,“师尊,要不要飞光传帖!” 女子笑了,“该来的,终究会来,何须如此!”孙无亮弓着身子告退。要是乐亭此刻在此,必然看到,这位女子正是昔rì石莲花中的那人。 孙无亮走后,那女子走出茅屋,望向山下。 山腰的花园中,乐亭同时抬头仰望。他感到,一双熟悉的目光在望着自己。然而,望上去,只有翻卷的云雾。 “对不起,走了!”顾小白对他挥了挥手,连蹦带跳的向着花园外走去。乐亭忙扭头,“你干什么啊?” “今rì铜钟三响,必然有大宴席,我去找个好座位。”乐亭唯有苦笑。 这时,花园中,响起了一声清脆的钟鸣,与方才的钟声截然不同。就听阿陈的声音顺风传来,“今rì宗派大喜,花园休假一天。” 医宗一直是一个低调的门派,除了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物,几乎没有人知道它从何而来,何时开宗。它低调,不代表它没有实力。实际上,医宗迥同于其他门派,却一直超然于其他门派之上。 两大国一直保持着对医宗的敬仰。五族如此,海外如此。 收徒只是普通的事情,但是,医宗收徒,就不简单了。张公公还在轿子中懊恼烦闷,在她们之前,却有无数道金光穿越。这些金光都很识趣,绕过上京,来到了紫木山下,这才纷纷落下。 有和尚,有奇装异服的行者,有女子。她们一个个英气逼人,背着各式各样的兵刃,带着同样的嘴脸。同样骄傲的嘴脸。一个个步行上山。不因为的别的,因为那里有一处石碑,碑上写着一行字。 “即使通天修行者,在此亦是赶路人!” 字的下方,有一朵细小的石莲。娉娉婷婷,似乎随时会破石而出。 队伍一阵sāo动。张公公不满的掀开轿帘,想不到,看到了楚国人。 楚汉千年征战,是永不可解的仇人。顿时,身体残缺的张公公一阵热血沸腾,有一种想要出击的冲动。但是,看到来人的装束,他把满心怒火咽下。这是使者的装束。其中一人,背着一口比自己还要高许多的箱子,而另一人,手里捧着黄sè的卷轴。有金sè的龙yù飞出卷轴。 “楚狗!”张公公骂了一句,便缩回脑袋。心中嘀咕,“nǎinǎi的,楚国也来凑热闹。还真是聪明,举着卷轴,怕不知道就给人灭了。” 而后,还有更多的人上山。队伍的最末尾,有一位长相实在不敢恭维的算命道人。这道人一身全是油渍的道袍,满头黑发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弄得纠结在一处,偏偏手中,持着一根命旗,旗上大书:“趋吉避凶,流注运命。” 只是,看到他的人,都怀疑,他会不会饿死。 这人跟着队伍走到了那块石碑前面。看着石碑,道人一阵沉思。想了想,竟然靠着石碑,将命旗放在一边,就在秋风中的阳光下,睡了过去。 一人突然出现。同样一位老道。道宗二师兄,关自在。他站在石碑之前,好奇的看着正在打呼噜的老道。停下脚步,就这样欣赏着。接着,说道:“妙,妙不可言!”说这话,情不自禁的鼓起了手掌,像是看到什么奇怪的景象。 第四十六回 山路上 有花朵绽放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这一rì,忽然之间,一股大风吹过。于是,整个紫木山第一次完整的出现在世人的眼中。 山巍峨高耸。如同一根天地之间的竹笋,斜斜而立。顺着眼光,由粗至细,慢慢迁延着伸入高空之中。于是,世人明白了为何,紫木山的名字之中,为何有了紫木二字。云消雾散,青sè的山体正中,有一团紫sè。 如同画里,画家洒落或者打翻一桶紫sè的染料。让这一截的山体发着亮亮的紫sè。有风,所以,紫木婆娑而动。 第一波上山的人在此停住了脚步。他们望着紫木,一个一个的眼睛,露出毫不掩饰的喜爱与惊讶。 医宗的紫木堂就坐落于紫木林之中。紫木,原名天星树,乃是世间最坚硬的木头,这并不是他独一无二的地方,它独一无二的地方是,可以散发出沁人心肺的清香。似兰非兰,似麝非麝。 这种独有的香味只有一个用处,就是凝神。 而天下的修行者,没有人不明白,何为凝神。修行者惊讶于,这个地方,竟然有如此多的紫木。紫sè的树体,紫sè的叶。紫sè的世界里,一座紫sè的院落。院落有门,门亦是紫sè。这座院落在紫sè的世界里,显出一股脱尘的感觉。 门口两边,没有石狮子之类的装饰,也没有其他的怪兽。只是竖着两面不知岁月的紫sè的木牌。 一面:紫气东来。一面:赤乌西坠。 紫气东来有一个故事。汉朝的人都知道。说的是当年先生东来函谷关,遇到自己弟子朱喜的故事。这赤乌西坠,却只有修行者才知道。 木牌的两边,站着两排衣着统一的队伍,一队的胸口,白sè的衣服上,胸口处,一团紫云,袖边与领口,镶着紫sè的丝线。另一支队伍,白sè的衣服上,胸口换作了一只怪模怪样的赤红sè的鸟,赤sè的鸟,有三只脚。三只不同的脚。他们的袖边,绣着红sè的丝线。 “医宗九弟子在此迎接各位上宾。”阿九换了一身服装。这身服装令见过的人,再不能忘。这一身衣服有些奇怪,上衣的收腰小袄,连同下身的长裙从中一分为二,一半是鲜艳无比的红sè,一半是炫目的白。 雅致的白中,有三团紫sè的云彩,一朵在胳膊,一朵在小腹,一朵在裙上。鲜艳的红sè中,有只黑sè的鸟,振翅yù飞的对着与它相对的紫云。乌黑的发丛中,插着一枚医宗独有的紫木钗,钗緣,垂下三丝绿sè的流苏。 阿九轻轻一礼,不大的声音却传到了山下。惊醒了某人的好梦。 脏道人醒来,关自在躬身行礼。 “不可言而言之。”脏道人摇了摇脑袋,他头上,纠结的发丝没有丝毫的晃动。他指着关自在说道。 关自在一愣,随即再行一礼,说道:“自在陪师叔上山。” 能被关自在尊称为一声师叔的,世间没有几人。先生没有师弟,那么,此位道人,必然是出身于其他大宗派的高人,不过,他会是谁呢? 乐亭换了一身新衣服。终于换了,他自己的那一身衣服,兰花都快洗的掉sè了。不过,这新换的衣服多少有些不好看。竟然是阿陈所钟爱的东东,一团绿sè的锦边,团胸处,三朵美艳无比的鲜红桃花。 如果乐亭功夫够高,他现在就想去痛扁阿陈一顿。这是男人穿的衣服吗?零零七与零零六困坐一室。半晌,零零六才狂然大笑,指着乐亭,浑身老枝乱颤,“真逗,yīn阳头穿着红桃花,哈哈哈。” 乐亭冷笑,“一个糟老头子,难不成也要娶亲。” 零零六气结。 他们是花园里的病人。不但没有沾上医宗的喜气,反而坐了禁闭。他们的屋外,站着两位正儿八经的医宗门人,有一位乐亭认识,正是那一rì,路上碰到的随军医生成无谋。两人初一见面,都是面露喜sè,随即,成无谋一半那张挂着八字胡的白脸,“病人禁闭,防止传染今rì的贵宾。” 乐亭心中马上就问候了一句成无谋他仙人的班班。 “成大哥,他们在搞什么名堂啊?”乐亭心中却再想,是不是曾柔来了。 成无谋yīn沉着脸走进小屋,他身上并没有穿带着桃花的衣服,而是,穿了一套青sè的长袍,看着比较随意。最起码,身上没有搞笑的图案。 他大咧咧的坐在桌子旁,一甩手,桌上多了一只黑sè的坛子。他鼓了一下自己的肿眼泡,看着乐亭说道:“怎么,不去拿三个碗?” 乐亭取了三个碗,放在桌上,“成大哥,心中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成无谋抬起头,烟圈泛红。 “成少爷,你师父收拾你了。”零零六很熟悉成无谋,“我不是听说你被外派了,怎么这个脸sè。”零零六问道,“那几位少爷呢?” “死了!”成无谋说道。 乐亭自然知道那些事情,倒是零零六,“呼”的站起身,白发飞扬的怒吼,“谁干的,找死啊!” “楚狂人!”乐亭说道。 “八方来人,四方行者。天下人,放天下人!”零零六老脸变sè,“他,好大的胆子!” 云开雾散。阿陈站在依山而建的别院旁边。这一段的路途比较辛苦,比较狭窄,所以,他只带着六位童子。站在山风中,他的衣衫猎猎作响,胸口的桃花,似乎随时会飞出衣服。他看了一眼众童子。 这些童子,来自于天南地北,都是一场一场战争留下的孤儿。都是他不记名的弟子。他心中多少有些对自己不满,这几十年,出去的少了,自己的门下,比九师妹的,少了无数。模样看的过的,竟然也就找了六位。 那乐亭长得不错,不过,想到他一半黑一半白的怪兽发型。还是算了吧。他目光斜斜望向山路。山路上,出现了两人。 一位,是浑身脏不拉叽,看着让人反胃的老道士。他手里的命旗在风里还呼啦啦的招展。另一位,也是一位道人。 阿陈眯起了双眼。他的眼中,看到了一柄刀,一把剑。一柄黑sè的剑,一把无鞘的刀。于是,他看向临路的山崖。 山崖上,有人用刀与剑划下一行字:八方来人,四方行者。天下人,放天下人。两行字一上一下,上面的刀刻,下方的,剑划。 于是,山路上,两人惊叹:“好刀!”“好剑!” “见过关兄。”阿陈对着关自在抱拳行礼。却对老者行了一个大礼,“陈楚见过前辈。”他抬起头,问道,“不知前辈是那一位?” 算命道人笑道,“我是老二!”然后,他猛然回头。 在他们的身后,狭窄的山路上,站着一位姑娘。不,应该说是一位小女孩。约莫十岁左右。那人一身红衣,脖颈上,斜斜挂着一缕粉sè的丝巾,此刻,粉sè的丝巾正在山风中不住的挣扎,似乎,随时都会飞去。 小女孩脸sè绯红,额头有细细的微汗。她正满脸好奇的看着前方的众人。看到众人的眼光,她笑了,一脸灿烂的问道:“你们中的那一位,是老不死啊?” 阿陈漠然,关自在一脸惭愧。算命老者黑起了脸,他一挥手里的命旗。命旗之中,有一个字飞出。正是趋吉避凶的“吉”字。吉字飞出,带着风雷。 “啊吆,一句话就恼羞成怒,那就是你了!”小女孩看到狭着风雷的字,不但没有惊惧,反而高兴的跳了起来。 一团翩翩绯红,如空中的云霞落地。“吉”字方方正正的印在了山壁上。老者再一点,“凶”字飞出。 “老不死,我是来贺喜的,你疯了!” “凶”字,并不凶。它从命旗飘出。一股yīn寒顿时弥漫整个山道。接着,空气中,有了蒙蒙的一层白雾,“凶”字在白雾中融化。有无数细微的喳喳声响起,这一刹那,不知道有多少冰凌在迅速的形成。 老者弯腰,伸出一拳。 (医宗开始收徒了。这在本卷也算是一个小高cháo。大家想想,会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曾柔会不会遇到心中想着的乐亭,又会发生什么事情,还有,不是女主的曾柔,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欢迎评论,欢迎支持。) 第四十七回 无枝之花 妙手捻之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阿陈站在了老者的面前。然而,老者的拳已出。不过,拳头打在了一团鲜艳似火的花朵之上。 女孩子惊叫,“好漂亮的花。” yīn寒的雾气中,有一朵红艳艳的花朵,在慢慢的绽放。很慢,很慢,花瓣上,yīn寒的雾气落下,形成一滴一滴的水珠,反shè空中的阳光,娇羞,美丽,不可方物。这是一朵其余三人从没见过的花。 花在雾中悄悄的绽放。挡住了那雷霆一拳。这一刹那,关自在神为之动。他从没见过如此鲜艳的花,从没见过如此惊人的花。他从来没有想过,花儿,竟会如此美丽。他的身躯微微抖动,竟然有些控制不住心中的刀气。 还好,抑制住了。不过,他抑制不住那一把黑sè的剑。 黑sè的剑,从命旗的竹竿里拔出。没有丝毫的征兆。无声无息,却有斩碎万物的自然。黑剑过处,红sè的花瓣洒落。洒落在白sè的雾中。 六个童子漠然。小女孩子茫然。而后,她的背后,飘起一个模糊的凶字。随即,又被一朵红花抵挡。 陈楚伸出两指。指尖,冒出一朵黑sè的花。 花为黑sè,却与先前红sè的花朵一般无异,只是sè彩不同。黑sè的花,对黑sè的剑。如果,红sè的花代表热烈与激情,那么黑sè的花,便是不甘与愤怒。它不甘而愤怒的绽放。于是,白雾烟消云散。 “花间道。”关自在自语。眼光却变得热切起来。山路上,又来了几人,他们默然不语,都在看着,狭窄的山道上,那柄可以斩碎一切的黑剑,以及,那朵,傲然绽放的黑sè花朵。相信,如果乐亭看到,必然大骂,“rì,我的玫瑰!” 黑剑如同灵蛇,直直刺来。黑sè的花,刚巧绽放。陈楚的指边,多了一支丑陋的花枝,黑sè的花就在枝头。 黑sè的花瓣瞬间凋零。阿陈微微缩了缩自己的手。老者脸上带笑,随即,笑容凝结。他看到,翩翩飞起的花瓣,并没有落下,而是,一片一片的落在了黑sè的剑身上。转眼间,黑剑的光芒湮灭。 黑sè的剑,有了黑sè的鞘。阿陈躬身行礼。“前辈神剑,前无古人。” 女孩子一边努嘴,“老不死的,不要脸。” “你?”老者剑指。 “有本事找我师傅去,这么大年龄了,都出了剑了,连朵花都砍不破,丢人!”女孩毫不惧怕,反而更加气盛。 “你,你,你!”老者脸憋得通红。 “我怎么了,我知道我很美!”女孩格格笑着,走到他的身边,一伸手,挽住阿陈的胳膊,“哥哥,我听说,你有个花园,带我玩玩,好不好?”阿陈苦笑。他猜到了这人的身份,无言以对。 “没大没小的。”老者甩了甩袖子。黑剑插入命旗,拎着就走。 山壁上,有三行字。 八方来人,四方行者。 天下人,放天下人。 吉凶。两个字的中间,有一朵模糊的花朵。看不清晰,似乎,那是一朵正在凋零的花朵。然而,山间小路上的人,却都尊敬无比的看着,那位胸口红花的男子。阿陈! 修行者,以实力论上下。医宗,果然藏龙卧虎。两人,只有两次碰撞,然而,风属xìng的原力素,水属xìng的原力素,已然照会。以至于,在秋风之中,还存在着浓郁的原力素,这些原力素并不狂暴,反而,友好的互相依偎。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令站在其中的修行者,如沐chūn风。 原力素在两人的手中,没有分别。老者手里,是剑,阿陈手里,是花。什么时候,医宗竟然有这样的高人。隐约间,已不是归真的境地,有了通神的征兆。而那位老者,究竟是何人? 阿陈将他们三人送走,继续迎客。不过,接下来的客人,都是些低眉垂头的年轻人。也不知道师妹师弟们,给他们吃了什么苦头。不过,他马上jīng神一震,眼中,看到了一人。 一位年龄不过二十岁的和尚。和尚穿着灰sè的僧衣,这僧衣,有些地方已经变得灰白。肩头,斜斜挂着一个包袱。阳光下,他的光头发着光亮。不对,他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在阳光下,闪耀着一层奇怪的光。 似蒙蒙,然而清晰。无法形容是那一种的sè泽,因为,它没有sè泽。和尚抬头,他有一双清澈的眼。清澈的眼,如同紫木山湖里的湖水,隐约中,有一丝蔚蓝。 他一手扶着包袱。洁白如玉的手背,清晰可见几条蓝sè的血管。同时,有奇怪的光泽围在他的手背处。他信步而来,不急不缓。却走在队伍的最后。年轻的脸上,同样流转难言的光辉,紫sè的脸膛,不掩来路的风尘。 不用问阿陈心中明白,这位,必然就是普陀寺的来人。自然,笼罩年轻和尚的光辉,就是所谓的佛光了。 阿陈心中有些不悦,不为别的。只因为,自己心中觉得,自己是一位汉人。然而,汉人的年轻一代,却没有如此的修行者。所以,他撇开众人,一步踏出。于是,和尚面前,出现了三朵桃花。 三朵桃花,有大有小。有的已经绽放,有的还是蓓蕾。桃花从虚无中飘出,在空气中绽放。如此突然,又如此自然的开在山道上。 “无枝之花,妙手捻之。”和尚笑语。他真的伸出了洁白的,不沾一点尘埃的手掌,屈起手指,探向桃花。 桃花灿烂,手指一尘不染。山道上,原力素狂暴,似乎,随时都会爆发。 “轰隆”一声,降魔杵重重的砸落地面。地面上,形成了一个一丈直径的巨大凹坑,然而,却不见了练长风。 佛慈身后的佛像消失,他伸手连点,止住了断臂的出血。蓦然回首,才发现,自己站立于一团血泊之中。 烟霞罩落,将练长风月轻柔三人罩住。和尚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位年过半百的徐娘。她一脸浓妆艳抹,鲜红的嘴唇,惨白的脸蛋,实在让人不敢恭维。看到老和尚,徐娘笑了,嗲嗲的问道:“老相好,早知道你在,我就不来了!”咯咯笑着,没有丝毫的清脆,只是一阵一阵的汗毛倒竖。 “阿弥陀佛。施主失言了。”和尚单掌行礼。接着,他试探着问道:“无极,一切可好?” “当然好了,如秃驴一般的胆小。”徐娘脸sè一变,突然扭头,对着烟霞之中大喊,“关自在的徒弟,出来受死!”声音滚滚,响彻天地。 “你放开大阵,我灭了你!”练长风中气不足的声音传出烟霞,带着愤怒。 “大车颂,无须动手。”佛慈说道,“他们无水无粮,我们只需静呆七rì,到那时,自然功德圆满。” “好,我就在这里等着关自在!”大车颂答应下来。 大车颂是轩辕一族除了族长,最崇高的所在。真想不到,这个如此妆容的徐娘,竟然会是他们一族的大车颂。车颂,是所有修行书籍的管理者,自然,也是部族之中,武力最为高强的所在。 轩辕一族,不同于其他四族,他们一族,保存的古老典籍较多,故而,车颂之上,有大车颂,二车颂两位。 “你怎的如此狼狈?”大车颂看着和尚,问道。 “与无量交了一次手。”佛慈老实的回答。大车颂大惊,“无量,那个无量?” 当年先生开关,留下三个锦囊,乃为三种无量。“苍天无量。”佛慈说道,“要不是那小子境界不够,只怕此刻,老衲已经见了佛祖。”佛慈苦笑,“只是有些不明白,为何,汉皇会将此人当作一枚弃子。” “汉朝皇帝,yīn险狡诈,要不是誓言禁锢,我早去了上京,斩了那狗皇帝。”大车颂咬牙切齿的说道。 “车颂所言差异,据闻,楚狂人杀向上京,被小先生几乎废了一身修为。”大车颂脸sè大变,厚厚的粉都有些灰sè的细线。这妆,画的也太没水准了。 “无极困守,普陀寺不问世事,兰族的衰落,一切,皆命也!”佛慈叹息。 “什么命不命,只是你们这些胆小鬼的理由!”大车颂冷笑。“兰族衰落,还不是那天杀的杀星降世,要不是他,我大哥怎会受伤,不受伤,他怎么会一直拿这个作为借口!”大车颂yīn着脸,“五族之内的强者,都是些怕死的男人!” 佛慈嘴巴张了张,最终没说出话。 “嘿嘿,你是不是想说关自在!”大车颂双眼冒出寒光。“自从他离开轩辕,我就已经忘了他。背信弃义,判族逆宗,我们轩辕族,没有这人。”她咬牙切齿,不过,只有傻子才相信他。 大车颂从腰间解下一只红sè的葫芦,在佛慈面前晃了晃,冷笑着说道:“你应该相信了吧,我这次来,就是要将他收在葫芦中。”她嘿嘿的笑着,双眼之中,全是疯狂的狂热。令人倒抽凉气。 “阿弥陀佛!”佛慈双目紧闭。 第四十八回 秋风中 山道上 桃花正开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医生是这个时代的弱者。 古语云:能做文臣,不与武斗。 而,医宗的第一代四方行者孙无亮,就曾经在一次医治病人的过程中遭到了无情的痛殴,差一点,年轻的孙无亮毁了容。不过,很少有人知道此事。 所以,医宗的内部,自然而然,分化成为两个流派。 先生说过一句话,万物归一而从二,正是此解。 孙无亮代表真正的医者,怀父母之心,所以,五十岁之前,在俗人面前荣光,在那些修行者的面前,却战战兢兢。当时,他最害怕的事情就是给修行者治伤。 于是,有了陈楚。医宗宗主将他收进山门,他从没踏出过山门。十年前,他突破玄鉴,接着,一夜之间,破了归真。纵是天才横溢,然而,知之者甚少。所以,看到少年和尚,他心动了。 少年和尚出手,妙手拈花。然而,他的手伸出来,指头微曲,却停在了那里。 山道上,三朵桃花,变作六朵,再一变,变作十二朵。有一阵风吹来,山道上,纷纷洒洒,一片血红。 阳光下,红的灿烂,而又美丽。有万千朵的桃花,飘飘洒洒,似乎没有穷尽。可以清晰的看到,万花落下。却不及地。因为,在及地的瞬间,它便凋零。化作无数的花瓣。 周围观战的十几位不同衣着的修行者,为之汗颜。这种境界,似乎仍是凝神的境界,然而万花盛开,凋零,尽在刹那。当前众人,无人可为。尤其,心细的修行者,感受到了山道上,没有了一丝的原力素。 方才浓郁,暴躁的原力素,消失无踪。没有人相信这样的结局。他们郑重的看着风中的花瓣,或者粉红,或者鲜红。每一片,在阳光下,都有独有的sè彩。那一切,只能说明,这花,是原力素凝成的花。 少年和尚站在原地。看着一步之外,纷纷的花雨。透过花雨,可以看到陈楚一脸的微笑。于是,和尚微笑。 这是陈楚对他一人的青眼,同样,也是陈楚对他的一种尊重。 花雨坠空,却不落地。在山道上,形成一段绚丽无比的风景。山道上众人,翘首而望。他们之中,有人识得和尚,他是普陀寺声名鹊起的如尘。 如字一辈和尚之中,普陀寺有四位声名显赫。五族之内,五族外围的修行者几乎无人不晓。如尘如烟如幻如梦。如字一辈,本是普陀寺最低下的一辈,然而,因为四人,变得海内皆知。 有修行者甚至在想,如果在以前,会怎样? 这个时代的修行者都尊抱朴道人为祖师。而真正的抱朴道人,当年只有两个弟子,一名释然,一名墨客。释然是后世的佛祖,墨客是后世的墨族。然而,世间久远,世人只知道有魔族与佛宗。当时,这一片土地,只有一个国,名叫珈蓝。 直到五千年前,珈蓝帝国崩解。突然出现了一位先生。于是,道宗出世。佛宗远走,有了所谓的汉与楚,有了后五族。佛宗似乎没落。 这一切,如尘知道。所以,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挥了挥发白的衣袖。他身上的僧衣,与五千年前的僧衣一般,阔口长袖。不能退! 衣袖挥出。接着,他跺了跺脚。顿时,有一团尘土飞起。 山道整rì有风,不知尘土从何而来。陈楚依旧微笑,他甚至会回了回头,看了看那些满目惊讶的修行者。 医生不是弱者,只要他愿意,可以杀人!陈楚就是要周围的眼睛,将看到的一切传出去。他回过头,,看到了飞起的尘。白蒙蒙,只有一只拳头大小的尘,慢慢的荡入花雨之中。他心生敬佩。 好聪明的和尚!花雨密集,有化为花瓣,那一片空间已经是花的世界,只要有外力的介入,马上便会面对原力素的狂暴。然而,和尚用了细微的尘。细微的尘进入花雨,花雨依旧,尘雾消散。 一场真正的接触,已经悄无声息的进行。 烟霞笼罩的空旷的荒原,出现了十八位穿着一般僧衣的和尚,他们手持紫sè的铜棍,四面八方的包围了烟霞。 大车颂冷笑,“哼哼,你们普陀寺,连十八尊者也出现了。”佛慈没有理她,依旧闭着双目,因为方才失血的缘故,他的脸,看上去,有些白。他单臂放在胸前,依旧捏着佛印。 转眼就是半天,有骑士为他们送来食物,清水。 烟霞之中。练长风手里拄着一柄长刀,一双眼睛平静的看着蒙蒙升起,蒙蒙消散的紫sè雾气,他的另一只手里,符纸还在,只不过,那张符纸已经有些不像符纸,而像是一张普通的黄纸。 “估计,我带不出两位了!”他招了招手。刀球解体,他身上的长袍裂开,jīng赤着上身。绿衣女子一身惊叫,闭上了双目。练长风抱歉的笑了笑。他的背上,缠着宽厚的牛皮,有一排刀鞘。空中刀落,他浑身,插满了长刀,以至于,他的形象变得相当的怪异。 “我冲破大阵,你们走!”练长风回头说道。 他们闻到了香味,很香,很香的肉味。有人在吃饭,并且在吃肉。三人肚子不约而同的共鸣。她们三人已经一夜一天没有吃任何的东西。 “不如,我们等救援。”月轻柔说道。她看得出来,这位将军准备孤注一掷。 “嘿嘿。”练长风笑了,“你们不明白,救援不会来了。”其实,自从看到自己的那位部下,他已经明白,没有汉朝的军士冲出。他知道,自己被出卖了。最初的恼怒到了现在的冷静。其实,他一直很冷静。 “当当姑娘,如果我去了,请将我的尸体送回道宗。”练长风低沉的说道。 “你可以放下我们,自己走。”月轻柔说道。 练长风摇了摇头,“我师父欠过医宗的人情,可惜,拼了我的xìng命却无法还掉这个人情。”练长风脸上有一丝遗憾。他的脸很苍白,然而,却有一种温情。“你不是军人,所以,你可能不明白,这一刻,我已经无路可去。” 练长风虽然不知道那位部下会怎样做,但是,他有最坏的打算。可能,五族已经占领自己的驻地,可能,驻地,只剩鲜血。 “我答应你!”月轻柔正sè回答。绿衣女子双眼亮晶晶的,看着这位将军,看着练长风走入蒙蒙的紫雾。 无可置疑,这是一位铁血将军。他一步一步离去,不曾回头。两人的心中,无尽崇敬。 一根紫sè的铜棍,呼啸着慢慢变大,练长风横刀一荡,一声脆响。铜棍消失在紫雾中。他上前一步,有一根铜棍贴着地面悄无声息的扫来,像是一条yīn险的毒蛇。练长风一纵身,空中,上下四条铜棍。 他挥刀迎击。金铁交鸣不断的响起。他借力高纵,等待他的,是更多的铜棍。然而,他还是一步一步的,接近大阵的边缘。 这是最省气力的办法。他必须挨到大阵的外围,再一次发动苍天无量。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佛慈的厉害之处。 无论他走到那里,都会有紧随而来的铜棍。他急促转动的意海之中,有另外的东西,在慢慢腐蚀他坚韧的信念。佛慈断臂化佛,在他的身体之内种下了佛息。所以,那些外围的和尚才会准确的把握他的行踪。 有铜棍击中他的膝盖,有铜棍击中他的胸口,有铜棍击中他的双臂。有长刀脱手飞出。他扔在紫雾中行走。手中,依旧有长刀,然而,有些长刀,慢慢脱离了他的意海。仍旧看不到,紫雾的边缘。 “真傻!”大车颂在阵外冷笑。 “猛士!”佛慈睁开双眼,看着这一幕,耳边却响起了清脆的声音。他与大车颂同时回头,看到了一位少年。一位陌生的少年。 那少年笑着看着他们两人,接着,伸出一根手指,说道:“跟你们打一个赌,一炷香世间,放倒你们两位?” 少年很瘦,颧骨高高的突起,眼窝深陷,他的头发乱糟糟的,不知道谁给挽的发髻,歪歪的,插着一只木簪。他笑着,晃晃的脸皮,像是讨饭的叫花子。不过,他身上的衣服很有意思,描着花边,倒是jīng良的汉朝印花。 “好狂妄的小子!”大车颂一边说着话,一边从背上解下一根断矛。断矛只有三尺,浑身乌黑。断矛在手,他喋喋的笑了,“小子,你是那里来的野种,速速离开,要不然。。。。” “要不然怎样?”少年与她四目相对。两张脸距离不到半尺。大车颂大惊,连着飞跃三次,那一张瘦削的脸,依然在她的半尺之外。 “阿弥陀佛。”佛慈出手。他的单掌在面前一划。接着,他的身后,冒出一尊大佛。“大车颂,浑圆无极。”他不忘提醒大车颂一句。 “浑圆,”大车颂大喊了一个词,嘴巴上就重重挨了一只瘦小的拳头。拳头虽然小,但是,很有力气。只是一拳,将她脸上的脂粉打的纷纷破裂,她的妆,彻底毁了。她恼羞成怒,手里断矛挥出。然而,面前没了少年。 少年在十尺之外,看着他们两人。然后,洒脱的摆摆手,“运功吧,给你们机会!” “想不到,是你!”佛慈宣了一声佛号,白眉抖动了一下。 “浑圆无极!”大车颂大喝。她的身体像是吹了气一般的鼓胀,不住的鼓胀,转眼间,已经超过了佛慈身后的大佛,还在不断的鼓胀。手中的断矛,一阵明亮,一段黝黑,一段明亮,闪着奇异的光芒。 她成了一个巨人。 “奇怪啊,你的衣服怎么涨不破呢?”少年好奇的问道。接着,他的脸一沉,“两位,我来了!” 第四十九回 同光合尘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轩辕一族,相对于其他的五族,实力较弱。其实,从五族并立之时,他都是一个比较弱的族群。 最强的一族是当年的兰族,然而,自从那一场有些莫名其妙的战斗之后,兰族,如今成了五族之中的垫底。 在某些方面,其他四族对于轩辕一族,有些耻与为伍。 轩辕族出现过五族历史最耻辱的两件事情。一件事情,昔rì轩辕一字头号战将风无我与大战之际,直接投诚,投奔了汉军,做了一位道士。以至于,五族防线瞬间瓦解。另一件事情,却与大车颂有关。 不太清楚事情的经过,只知道,轩辕一族的首领风吹岩有了隐伤,以至于三族长老会战兰族,重伤而退,自此,退出五族的舞台。 然而,只有大车颂,佛慈,及少数人,明白轩辕一族的实力。兰族衰败,五族之中,最强的,只有轩辕一族。 切不说那神奇的豢养灵兽的方法,光是轩辕一族的藏书,已经超越了百万。更何况,轩辕一族的风沙一山,更是隐藏了无数的英雄豪杰。虽然,这些英雄豪杰尽皆被围困,然而,天下有何等的锁链,可以困住蛟龙。 那一条锁链的钥匙,在先生的手中。 据说,轩辕一族,有保存完好的抱朴道人的遗作。不知真伪。然而,大车颂手里的断矛,却结结实实来自于抱朴道人。 矛是断矛,然而,有劈天之能。因为,它名为劈天。 唯有浑圆无极之后的轩辕族人,才可以施展。 兰蔻飞身而上,他的身影超过了眼睛里的光。 当今天下,独一无二。 即使佛慈,也是惊叹。他身后的佛像双臂齐动,一只降魔杵,一本经书。经书展开,铺天盖地,一片字的海。 天空响起了一声霹雳。在晴rì的白云间,有一道紫sè的闪电,粉碎云层,轰隆隆击下。字海开始翻滚。 说是字海,只有四个字,“一切如是!”然而,四个字在瞬间分化,各种不同的颜sè,各种大的,各种小的字,各种各样的笔法。同样,吸引着天地间不同属xìng的原力素,如同流水一般向着这里涌入。 化佛的境界,等同于其他宗派的归真。佛慈的身后,大佛有三头六臂,也就是说,他还有其他四种法门。此刻,只有两种施展,已经引动天地变化。 大车颂的脸奇怪的扭曲,她身上的衣裳也奇怪的扭曲,看着,已经不是衣裳,而是一张奇怪的,皮肤一般的东西,附着于那巨大的身躯之上。她像是一尊顶天立地的女天神,样貌古怪,但是,那一种独有的庄严,不容挑衅。 她先动了手。手里的断矛一挥。 天空中,有一大段已经破碎的云纷纷瓦解,露出蓝sè的天。接着,地面之上,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壕沟。有滚滚的尘土翻卷,像是,天地之间,出现了一道看不见的天犁,如今,正犁过这块不平的地。 而后,佛慈配合着,放出了字海,将兰蔻围困。降魔杵被佛手挥动,带着紫sè的电,荡起巨大的罡风,砸向天犁之下的兰蔻。 如果天地间真有神灵,那么,此刻的大车颂就是神灵。如果,天地间,真有佛祖,那么佛慈就是佛祖。神佛联手,不知谁经受的住。 即使流光,也会困顿。所以,兰蔻困顿于字海之中,他抬头,看到璀璨的,天犁之光。而,跟随着天犁之光的,是巨大的,坚硬的,似乎可以粉碎一切的降魔杵。要是练长风看到这一幕,就会骇然。 佛慈完全拥有抗衡苍天无量的力量。如果,他的力量全开,必然已经进入了通神的境界。而大车颂,本来就是以**通神。 兰蔻笑了。他站在字海之中,不能动弹。因为,有黑sè的字,幻化黑sè的鬼,撕咬住他的双脚。他脸上微笑,看着天犁之光临近自己的头顶。看着,天犁之光划破自己的头颅,接着,降魔杵砸下,浑身成为齑粉。 大车颂愣住,佛慈高喊:“小心!” 既然认出了此人,便知道此人的能耐。三尺玄肌,没有大成的时候,已经破了三族族长的联手,佛慈不相信,一切如此简单。于是,大佛身后的另一只手展开。另一只佛手摊开,手掌中,有一粒明珠。 明珠一出。太阳黯淡。天地间的一切变得清晰缓慢。佛慈的额头睁开了一只竖眼。竖眼中,shè出一道毫光,毫光shè向高高在上的大车颂。而他的断臂处,迅速的长出一只闪着金光的胳膊。 他低宣佛号,沉声吟道:“同光合尘。” 翻滚的字海之中,可以看到细微的尘。 兰蔻的身影出现在大车颂的眼前。他的身影,就像剥离的尘土,此刻,正在反向的运作。仿佛,无数的尘土正在凝聚,凝聚一位兰蔻。 五族之前,有先天五族。同时,有几种奇异的体质。传说中,三尺玄肌大成,就是不死不灭。 而上一次三族联手,一百多位高手围攻,然而,死了八十,其余重伤。当时,三尺玄肌只是雏形。此刻,不知道,他的三尺玄肌有没有大成。佛慈满心疑问。他眼中的毫光shè向高空,正是兰蔻显现的地方。 大车颂惊愕,随即想明白了一切。一张嘴,吹了一口气。巨人吹一口气,就是天地间的一场风。 风吹过,兰蔻身上快速凝聚的身体有些黯淡。但是,他依然带着笑。所以,他说道:“你们打的过瘾,我也玩玩。”与狂暴如刀的风属xìng原力素之中,他踏出一步,瘦削的身形,更加的瘦削,看着随时都会瓦解,仿佛不是人的躯体,而是一条线。扁扁的人线,伸出扁扁的一拳。 因为,人是扁的,所以拳是扁的。因为拳是扁的,所以,穿过了风。穿过风之后的拳头突然变得圆润起来。不过,依旧瘦小。在那尊比自己还要高大许多的巨头之前,拳头之小,如同毫毛。 大车颂淡然,双眼中带着嘲笑。看着穿风而出的拳头,想着,他究竟想干什么。 兰蔻许多年之前,见过这种类似于天神的存在,当初的他,心中曾经有过害怕。他曾经想,如果我可以和对方一般大小,那么? 他那样想了,同时,也那样做了。 三尺玄肌与红笼天照不同。其实,四种奇异的体质,本来就不应该存在与这个世界。它们都已经有了逆天的本质。红笼天照大成之后,可以压制其余三种体质,只是因为,他具有一种看透本相的能力。 它能隐约间,接触未来。所以,它必然要走世间最残酷最漫长的路。然而,他的世间很短,强如抱朴,活不过四十。 四种体质,除了红笼天照,必须经过世间修行,其余三种,全凭本身的感悟。兰蔻不知道其余的两种如何,但是,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自己,虽然不能超脱与世俗的原力素束缚,然而,已经可以超然。 所以,他说道:“大就无敌了吗?” 于是,扁扁的人影一闪,闪出了惊天地的那股风,而后,他说道:“拳头大一点,我要揍的,是鼻头!” “砰”的一声。大车颂仰天摔倒。荒原上的土地都一阵震颤。这一倒下去,不知道压死了多少生灵。大车颂的脑袋还没有转过来,还在思考,怎么回事?还在茫然之中,鼻子中喷出了灿烂的血花。 她气呼呼的直接骂了一句女人不该骂的粗话。佛慈从兰蔻身后追上。明珠飞起,转眼间,化作一团圆,将兰蔻罩入。兰蔻抬脚。 “难道,我们三人之战,要影响其他无辜的生命!”佛慈说道。他明白,兰蔻只要抬脚,落下,必然可以踏出自己同光合尘的世界,然而,一场大战,只怕会影响到方圆百里的事物。 “是啊,我是来救人的。”兰蔻说道。于是,他站在了白茫茫的世界之中。白茫茫的世界中,只有翻滚的一片黑sè的海,同样,还有一层白sè的,游离的雾。他就站在白雾之上。 “大车颂!”佛慈额头的竖眼发出毫光,“我们一起进入同光合尘。” 世界之外,另有世界。佛祖昔rì曾说。那一世界与我世界,十分相似,名曰同光合尘。然而,佛慈的境界比较差,他的同光合尘珠中,只有自己经书凝成的黑sè的海,没有树木,没有生灵。 不过,他认为,这一切够了。 留着鼻血的大车颂进入了同光合尘。她满脸的恼怒,鼻子下面,嘴唇上面,全是鲜红的血。她像是发怒的母狮,大声咆哮:“我要撕了你!” “不胜荣幸。” 佛慈进入。他身后的大佛,一手指天,“rì出!”于是,他身后的大佛,背着一圈阳光,飞上了九天。留下了孤单的佛慈。 孤单的佛慈持着一只左臂,金sè的左臂。右手之中,持着一根黑黝黝的木棒,像是从哪里偷来的农夫洗衣的棒槌。而后,他的脖子摇了摇,背后多了两只手。两只手中,一只手,持着一只铜钟,另一只手,空空如也。 空空如也的手握成一个拳头。佛慈说道:“我佛慈悲,故而,有佛拳超度!”轰向兰蔻。与此同时,大车颂留着鼻血,yīn险的笑着,从兰蔻的身后,奔雷般的轰出自己的拳头。两只拳头飞出,滋滋拉拉的划破空气,与空气中擦出无数火花。 第五十回 这只是一场斗殴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大车颂进入同光合尘的世界,身形更加的巨大。她惊喜的发现,这片天地,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原力素。于是,这浩瀚无比的原力素通过她的呼吸令她的身体更加鼓胀。有些奇异的画面出现了,圆滚滚的她,身上贴着如同叶子的衣裳,看着,她仿佛是一只悬在空中的气球。 佛慈庄严肃穆。他的双目,一只变作通红,一只全是洁白。看不到黑sè的瞳仁。有一粒瞳仁在他的竖眼中。 竖眼,在没有光芒发出。代之的,是淡淡的一丝哀怜。哀叹这个世界的虚无,怜惜,两拳夹缝之中的兰蔻。 同光合尘,是老和尚不愿意施展的手段,但是,对待兰蔻,他又没有其他的方法。因为,他想不到,还有什么方法可以与不死境地的他交手。 佛慈不信人间有不死之人。生与死是世界的定律,没有人可以超越,即使当年的佛祖。那么,他也不能。只不过,因为那三尺玄肌,因为三尺玄肌的那种独有的,伪装与世人面前的本领,将兰蔻的真身掩盖。 他认为如此。要不然,佛祖不会是普通人成佛,而五大宗族不会那样湮灭于历史。他要想的,只不过是费一些世间,找出兰蔻的破绽。 有花灿烂绽放,必然于秋风中凋零。这是花的破绽。有月明媚悬空,必然yīn晴圆缺。当年的朱喜以玄鉴的境界可以破除兰蔻的玄机,将他拘禁,他也能。因为,他是佛慈。 昔rì,佛宗灰溜溜的被撵至这边荒之地,佛慈的心中一直有一股火。佛祖曾言,消除业火,所以成佛。这就是佛慈的业火。 “翼。”看着滋滋作响的火花。看着推动风卷的两只巨拳。瘦削的兰蔻就仿佛汪洋里的一只小船,随时会船毁人亡。所以,他念了一个字。四种天赋体质,都会拥有迥同人间修行的法门,这就是兰蔻的一个法门。 话音落,他的背后,长出了一双翅膀。洁白的羽毛,在天顶佛光的映照下,散发一种祥和之气。他驭翅飞空,到了佛慈的身后,而后,一拳轰出。这拳头,刹那间变大。 三尺玄肌。其实,说的是人的体内,有三尺天地生成的肌肉。这肌肉可以变化万千。遇到强烈的攻击,会变作盾牌,遇到需要攻击的时候,又会自主的放大。在医宗许多年,兰蔻其实一直在修习。 再修习隐藏于自己体内的三尺玄肌。其实,他的体内,只有不到一尺的玄肌。隐隐,他有所觉。玄肌或许并不是玄肌,而是,隐藏在自己体内的一种玄机。 还好,他掌握了几种。他一拳挥出,无声无息。巨大的拳头,瞬间与佛慈的光头一般大小,并且,在拳头变大之后,闪耀淡淡的一层金光。这是天顶的佛光,被他牵引而来。 黑sè的棒槌倒打,与他的拳头相撞,而后,只看到白sè的翅膀一闪。兰蔻站在了大车颂的面前,一拳擂出。目标如此巨大,以至于根本不需要考虑,就像擂鼓一般胡乱的砸出。 大车颂已经缓过气来。她不是无用的人,要不然,不会占据大车颂这个称号如此多年。她站在那里,手臂一圈,天犁之光再度迸发,黑sè的断矛冒出黑腾腾的一圈圆光,与兰蔻的拳头相撞。 “砰”的一声。黑sè的光圈无恙,兰蔻身影遁去。 兰蔻的手臂发麻,甚至这种麻涨的感觉还在蔓延。三人终于远远放开,互相打量。 “你很强!”佛慈宣着佛号,说道。大车颂点头。她虽然恼怒,但是,还没有昏头。自从她接掌劈天,从未见过有人可以接她一记,无论是天犁之光,还是那黑sè的盾。然而,这个少年做到了。 “你们不懂我,如何知道我强!”兰蔻哈哈的笑了,他一指大车颂,笑道:“你可能不知,我只要伸伸手,就可以破了你的浑圆无极。”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见过这种将天地原力装载其身的功法,破它很简单,只要你打破容器。” 大车颂不语。不得不承认,兰蔻说的很对。浑圆无极的存在,必须是不同境界之间的碾压。她咯咯的笑了,笑声很不清脆。随着笑声,她的身形慢慢显出,变作了普通人大小,她说道:“既然知道你是谁,自然,得用其他的方法!” “那么,我是谁?” 兰蔻眼神有些黯淡,似乎想不起自己的名字。“我,真的忘了!” “兰家的逆子,兰蔻!”说完这话,佛慈挥出了手中的钟。紫sè的铜钟旋转着,带动一片一片的三角形的光环,在空中,响了一声。铜钟的周围,起了一圈可见的波纹,接着,有无数的波纹连绵震荡,三角形的光环飞向兰蔻。 兰蔻伸出手,他的食指轻轻点出。 一指点出,顿生风雷。那一指本在十丈之外,然而,兰蔻双目一亮,指尖便化作白光后发先至。如同一道横亘空气间的直线闪电。 大车颂看的汗颜。如果,方才兰蔻用这一指刺在自己的身上,必然会破了自己的浑圆无极。浑圆无极贵在重与大,而那一指,却是尖与锐。这一指,突然的延长,飞速的增长,不是剑,比剑还要锋利。三人的眼里,是一条白sè的线。 白sè的线划破三角的光环,直直点在铜钟上,“崩”的一声脆响,钟身抖动不停,似乎是个活物,本来中正的钟响变得妖异刺耳。这时,白光周围的空气才发出啪啪的声音。 同光合尘的世界,是同光合尘珠的内部世界。这同光合尘珠佛慈得来不易。经过佛xìng炼化,使合尘珠内的尘土自主转化,变作一个独有的世界。所以,兰蔻的指尖划过的,正是那一粒一粒的微尘。微尘作响,可以想象那一指的速度。 不过,佛慈没有考虑。他手臂一抖,黑sè的棒槌变大,变作遮天蔽rì的降魔杵,对着兰蔻砸下。 大车颂出手。广袖流云。她大袖挥出。她心中害怕,害怕兰蔻天人合一的速度,以及,那种奇怪的身体幻化能力。也许,这是他的弱点。所以,她出袖。她的衣服,不是普通的衣服,可惜的是,兰蔻的最初一拳,打的是她的脸。 兰蔻比佛慈快,比大车颂快!在佛慈挥动大棒槌一般的降魔杵的时候,他已经动身。铜钟还在哀鸣,他已经站在了铜钟之前。乱舞的三角形光环突然狂暴,如刀一般穿过他的身体,他的身体支离破碎。 支离破碎的身体中,伸出了一只手,手掌印在了铜钟上。顿时,铜钟四分五裂。大车颂长袖飞来,卷住他的身形。 “我不知道什么兰家,我是天之子!”兰蔻这才说道。广袖紧缩。他的身子扭了扭,遁了出来。降魔杵落下,它遮天蔽地,自然的,砸在了兰蔻的头上。兰蔻整个人都成了扁的。他不是练长风,自然不能化刀。 佛慈收起降魔杵,就听到耳边传来兰蔻的声音。“我才开始,你就准备收手了。”声音懒洋洋的。佛慈怒吼,佛拳横轮。大车颂在怒吼声中,甩开广袖,合身一转。这一转,让本来半老的她,竟然看的光艳无比。 广袖成圈,圈圈不断,连连绵绵。遮住了同光合尘之中的天。 兰蔻伸掌拍出,拍向佛慈的背心。佛慈横拳而轮,身子一挣。这一切电光火石,可是,全部都发生在一个刹那。广袖笼罩,和尚挥拳,兰蔻出掌。不分前后。 兰蔻的掌印在了和尚的后背,感觉一阵绵软,毫不着力。因为,他的掌下,是一袭僧衣同天蓝的袈裟。佛慈的拳头狠狠的击中了他的脸,以至于他的一边脸高高的暴起,面容都变得扭曲。关键时刻,佛慈金蝉脱壳。 广袖罩下,佛慈退后。他双手捏印。“镇!”广袖之下,缓缓升起一朵莲花。洁白的莲花,看着圣洁无比。整个空间一阵抖动。 (本来要写医宗收徒的,但是,一写兰蔻与和尚的斗殴,有些收不住。三人还会继续打,想看兰蔻大招的注意了。兰蔻的大招与以后乐亭的大招可有互相牵制的作用,少不了两人一战,所以,透露多一些吧。 哎,希望喜欢的读者多多支持,多给票票啊。大秦不太会做广告,摆脱大家了!!!某家实在想签约啊。) 五十一回 秋风碎落叶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上京的布衣巷对门,是一条繁华的巷道。巷道入口处,有一只龟兽驮着一方青石,显示此巷道的不同。青石上,有三个大字,永乐坊。 永乐坊之中,是林立的酒楼与茶寮,当然,还有有名的jì院。 有一位穿着汉服的大汉站在龟兽的旁边,正在观看,对面,布衣巷的残砖烂瓦。他下意识的抿了抿嘴,想起了那一口咬下去,顺着嘴角流下热油的包子。只怕,再也吃不到如此可口的包子了。 大汉留着络腮胡,眼珠微微发着碧sè,明显的,不是汉国的人。他站在巷口,却在等人。 一位紫衣纱帽的中年人闲庭信步而来。看到此人,大汉的眼睛露出光芒,赶紧上前,躬身行礼。那人摆了摆手,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永乐坊最大的酒楼,醉月楼。 醉月楼不仅是永乐坊里的大酒楼,即使是上京,它的排名也已经进了前三。醉月楼不同于其他酒楼,只有很小的一个厅,亭中,摆着黑sè檀木的茶座,接着,便是两道楼梯,一边楼梯,都站着两位童子。 醉月楼的柜台,不在一楼,而在二楼。两人对此地十分熟悉,大汉在前面带路,将紫衣人领到二楼,进入一间包厢,听水阁。 到了醉月楼这种境界的酒楼,除了包厢,还是包厢。不可否认,它的包厢很别致。听水阁红木的窗前,有一排吊椅。紫衣人走过去,坐在一个吊椅上,有童子摆上干果,泡好热茶。大汉挥了挥手,童子退出。 从窗户望出去,便是永乐坊真正的快乐所在。如今最红的jì院,夜听chūn水!听听这个名字,多么有诗意,有境界。这就是汉国与楚国的不同,楚国的jì院名字通俗,令人厌恶,如什么大观园,美人铺,那里有文化底蕴。 紫衣人坐在吊椅上,磕着瓜子,望向窗外。眼光飘过对门的院墙,可以看到,远处的院子中,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虽然很远,但是,衣红人翠,还是很赏心悦目。看不清她们的脸,但是,可以隐约的欣赏到她们的笑。 “完颜猛,你等了我三rì,不会就为了让我坐在窗口,欣赏园子的姑娘吧!”紫衣人终于开口。 他长眉高鼻,一张国字脸,两片嘴唇薄薄的,看着没有一丝贵气,言语之间,单眼皮微微抖动,给人一种虚伪的感觉。 “李大家说笑了!”完颜猛并没有坐下,而是站在雕花的茶几边,小心的倒着茶水。这情景不太和谐,完颜猛的身躯本就高大,如今卑躬屈膝,仍然像是一座铁塔。“来找李大家,还不是为了粮食!”他陪着笑。 “但是,我听说五族有异动!”李明博喝了一口茶,眼睛霍霍的盯住了完颜猛。完颜猛哈哈笑了。 “我们君上,是大汉王朝的册封,再怎么傻也不会拿自己的地位xìng命去冒险,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啊?”这位完颜猛,汉朝的话说的很流利。紫衣人嘿嘿一笑,没有接话。完颜猛继续说道,“您知道,我们那里,今年出现了一次瘟疫,男丁损失严重,每一个族都有老弱,实在需要大量的粮食,要不然,只怕难以过冬。” “嘿嘿,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储存粮食,与我大汉抗衡。”紫衣人笑着说道。似乎只是试探。 “李大家,我们是没有这个胆子的,再说,我只是个商人!”完颜猛笑道。 “完颜猛,扎木里的四大家将之一,不要告诉我,你是纯粹的商人。”李明博冷哼,“要说商人,我李家才是纯粹的商人!” “那是,那是!”完颜猛点头不一。这紫衣人,正是上京八族的李族宗长。前rì,纳兰横退出上京,三大世家少了一家,八大家族都有了晋升的机会,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一次,能进入世家的,必然是李家。 李家的人,很少为官。然而,李家的众多子孙,却都在汉国的五署之内。汉有五署:粮食署、制造署、盐署、布匹署、净水署。李家低调,所以,也不曾有人真的看过,李家真正的力量。 李家官场没有多大的势力。然而,八族之中,财力最巨。更何况,李家与那位道宗的先生,乃是一宗。 “其实,粮食我有的是。”紫衣人转身站起,看着完颜猛说道,“再说,你们造不造反,与我无关,不过,我很在意粮食的价钱。” 完颜猛知趣的伸出手,十根手指在李明博的阔袖中,互相接触。慢慢的,完颜猛的脸sè变了,有汗从额头留下。接着,李明博挥了挥袖子,完颜猛抽回了自己的手,苦笑:“李大哥太狠了!”大家的称呼转成了大哥。 李明博坐会吊椅上,惬意的摇晃着双腿,哑了一口茶水,看着院子中有些模糊不清的姑娘,说道:“要知道,今年夏天,楚国遭了水灾,也需要粮食。” 完颜猛站在那里,心中不断的盘算,可是无论怎样盘算,都觉得君上筹不出这样的巨款。他的脸sè渐渐沉了下来。看着吊椅上的身影,心中咬牙切齿。 “不过,这价格也可以降一降。”紫衣人望着夜听chūn水的园子,不由得想起了一些事情,有些意动。 “请李大哥指点!”完颜猛很识趣的上前,一抖手,从他手中,落下来一个小巧的钱袋,放在了那盘瓜子中间。李明博直接拿过,揣入怀中。“我们族长听说,五族之中有个莫可族。”完颜猛点头。 “更听说,莫可族之中,有一位唐赛儿姑娘!”完颜猛脸sè大变。只听李明博继续说道,“要知道我们族长虽然有三房小的,可是如今膝下依旧无子,奈何,当年五族之行,他便对唐姑娘念念不忘,心向往之啊!” “这个,这个?”完颜猛难以回答。 李明博嘿嘿笑了,他的纱帽在笑声中不住抖动。“为难,为难就算了!” “唐姑娘有个哥哥,很难应付。”完颜猛实话实说。 “如果摆不平五族之中的一个武夫,你说,你们族长做这五族的统领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回家抱老婆算了。”李明博斜眼一笑。 “这个,我真做不了主!”完颜猛回答,“我必须请示君上。” “给你三天的世间。”李明博说道,“你看那里?”完颜猛走上前,望向李明博手指的方向。他手指所指之处,正是夜听chūn水的大门。大门口,站着一位,背着包袱的大汉,他的身躯,与完颜猛不分上下。 完颜猛脸sè变了。他认得此人。 楚国,楚风。自然,他明白一切。李明博站起身,向门口走去,冷冰冰的撂下一句话,“只有三天的时间,要不然,即使唐姑娘来了,我们家族也拿不出如此数量的粮食。”到了门口,他突然笑着回头,“我知道你们统领手头不宽裕,这顿饭钱就省了吧。”飘然而去。 扎木里坐在帐篷之中,有些失神的看着手里的小纸条。心中有些恍惚。 札木合走进帐篷,看着哥哥沉思,于是静静站在一边。“那边如何?”扎木里问道。 “去的死士都已经牺牲。不过,佛慈大师终于困住了练长风。”他看出哥哥表情不悦,加了一句,“轩辕一族的大车颂也去了。” 扎木里点头,将手里的纸条递给了自己的弟弟。札木合看到,纸条上,只有一句话。“要赛儿!”他勃然大怒,然而,等不及发作,就听扎木里冷冷说道:“给他!” 扎木里心情沉重的走出了帐篷,他深深的出了一口气,回头,看着眼前与士兵无异的帐篷。他知道,要说出那句话,扎木里心中会是怎样的痛苦。 是他,做不到! 扎木里就像是荒原上的雄鹰,就像是荒原上的狼王。而他,只是他们忠实的跟班。他爱自己的哥哥,并无比尊敬自己的哥哥,他常常以自己是他的弟弟而自豪。因为他,他这个同样庶出的弟弟才会出现在五族如此耀眼的地方。 扎木里说过一句话:“假如,这世界上,自已有舍不下的人,一个是札木合,一个就是唐赛儿!” 然而,他舍了她!会不会,有一天,哥哥也会舍去我?札木合的心里,第一次有了疑问。随即,他笑了,觉得自己是多么的可笑。 其实,只要扎木里一句话,他完全可以舍去自己的xìng命。 一笑过后,心情开始平静下来。他走入另一个帐篷。这个帐篷中,只有一个人,其余的,全是鸟,很多很多的鸟。 “君上的身体怎么样了?”那个人问道。 “答应他,告诉完颜猛,答应对方。”札木合说道。那人点头。札木合走出帐篷,那人追问,“君上的身体怎么样?” 札木合看着望不到边际的帐篷,大哥就隐身于其中一座。他一直不明白,以大哥的身份,完全可以拥有一座王帐,然而,他没有。这一刻,秋风吹来,无数的帐篷迎合秋风,猎猎作响,一如士兵的征袍。他忽然明白。于是,心中更加尊敬。他回答。 “很好,君上很好!”这话,轻易击碎秋风,沉重无比。 第五十二回 万花尽凋零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有万千朵桃花于秋风中,在山道上绽放。以至于,那一方花海,将山道清晰的分割,一边是阿陈与其他的修行者,一边,是一位和尚,一位叫如尘的和尚。 桃花于半空突然出现,仿佛来自于虚空。无尽桃花,却不坠于地,落下之后复有卷起,似乎,有看不见的风。层层叠叠,有粉,有红。有绽开的不胜美丽,有凋零的不胜萧瑟,亦有,正在努力,慢慢长大的不甘生命。 一众的修行者看着如尘将神尘荡入花海。大气也不敢出。不敢出大气,因为两件事。第一件事情,他们亲自目睹了阿陈与黑剑一战,境界之高,有目共睹。然而,他就这样的坠境了。 大家都是修行者,晋升容易,坠境却难于上青天。自我坠境,一个不小心,随时重楼崩毁。因为,有那一栋盖了三层的楼可以重新再打地基。然而,他从容坠境,进入凝神。以凝神对凝神。 第二件事情。很明显,如尘就是凝神的修为,然而,与花海第一个照面,他就施展了自己的本命神尘。不能用佩服来形容,而只能称之为大胆。 本命神尘如果消散或者重创,那么,他的一身修为必毁,世间,将再无如尘。 不过,经此一战,众人对于这位佛宗的如尘,却有了更多的了解。修行者之间,信念最为重要,不能否认,如尘的心志坚定,假以时rì,必然会名扬四海。 神尘遁回,如尘的身体抖了抖,唇边多了一点艳红。然而,他的双目,目光狂热起来。万法归宗,一切手段皆有踪迹可循,他要寻找的,自然是阿陈开始推出的三朵桃花。他再度跺了跺脚,于是,神尘再度飘出,飘入花海。 阿陈微微眯起了双目,他的目光透过花海看到了如尘。不能不承认,这个和尚,确实是个聪明人,以细微之力,渗入花海,想要找寻那暗藏之印,他笑了,觉得,遇到这样年轻一位对手,真的是值得庆幸的事情,于是,更加期待结果。 有风在吹,有花绽放,有花凋零。接着,便是一干人粗重的呼吸。大家都紧张的望着山道横空的花海,每一位修行者都在想着,如果是自己,怎么办? 这干修行者来自天南地北,他们中间不乏一些已经进入玄鉴境界之人,然而,看着山道上花海翻滚,一时茫然。 桃花鲜艳的绽放,桃花带着残白凋零,还有新生的蓓蕾,在慢慢的生长。这是一幕花开花落,只是无尽放大而已。 有人汗颜,也有人不以为然。 如尘的脸上,渐渐有汗冒出。看似无害的桃花,竟然全是原力素,红艳的是火,粉白的是水,凋零的是土,而其中,飞舞的,却是风。 这不可能?怎么有人可以用一个印式带动如此多的原力素。如尘心头不住的盘算,他的识海与神尘相连,越是深入,反而,越觉得茫然。 花海依旧,似乎感应不到神尘的侵入,又似乎不屑于那一团若雾一般的尘。还在继续着它的生老病死。山道上,花光艳艳,有桃花独有的香味飘荡四周。这浓郁的香,不曾分去大家一丝一毫的心念。 有的人等着看如尘破法,有的人等着如尘失败。心思不同,然而,都在等着,等着这件事情的结果。 花海中,神尘渐渐黯淡,如尘的脸上,细微的汗凝聚成一滴一滴的汗珠,从脸颊滚落下巴,滚落到地面上,溅出一团一团不规则的圆。他站在那里,双目圆睁,看着花海,看着那团神尘。 终于,神尘再度逸出。有几人禁不住叹息。 阿陈也叹息了一声。其实,今rì,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他的任务已经完成。相信,今天的修行者,在不久以后,必然会将医宗的大能广传世间,那么,师尊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他的心中微微有些遗憾。 原本,他以为如尘可以破除花海的。 他看着他从山道而来,看着他一步一步,不紧不慢。看到了他身上淡淡的佛光。万法归宗,这话不假,在道,这佛光便是他的神,在医宗,这佛光便是他的意,在魔宗,这佛光便是他的假身。 然而,他高看了。也许,现在,汉国没有与他比肩的人物,但是,三五年之内,必然会有人超越他。阿陈没有动,他还想继续在等等。想再看一看。 如尘的身子登登连着退了两步,他大口出了一口气,双唇一片鲜红。他看着面前的桃花,突然双手合十,纵身而入。 “我的天!” “他疯了!” 场边,其他修行者惊呼。如尘未来的时候,山道上原力素充沛,然而,花海出现,山道周围,空空荡荡,傻子也知道,那一片花海之中,俱是狂暴的原力素。然而,他纵身而入! 阿陈也愣住了,以至于,他来不及收手,来不及撤去花海。 有花徐徐落下,在如尘头顶绽放。有花慢慢飘舞,在如尘胸口凋零,有花新生,在他小腹生出蓓蕾。 如尘闭上了双眼。他闪电一般的出手。准确无误的,捻住了一朵绽放的桃花,再度出手,再一次出手。如此三次,他的手中,多了三朵桃花,一朵娇艳yù滴,一朵,还是蓓蕾,一朵,已经残败,于是,风停了。 花瓣轻松,于众人眼前慢慢湮灭。山道清晰的出现在如尘的脚下,浓郁的桃花香味,沁人心肺。 “好,果然英雄出少年!“阿陈哈哈笑着,鼓起了掌。随着他的掌声,其他人才欢呼起来。一个一个,望向如尘的眼光变了,有狂热,有妒忌。 如尘缓缓走来,跪倒在阿陈的面前。双手高举,“谢大师指点!”众人茫然,唯有阿陈微笑。 “你破了花海,我何来指点?”阿陈笑问。他低头,轻吹了一口气,那三朵桃花顿时飞上他的衣服,与胸口的桃花相合。他挥了挥衣袖,如尘被一股大力托起,站在一边。只听阿陈大笑。 “一切繁华皆如一梦,一切灿烂,只是刹那。乱花媚眼,可以不视之,不俗,不俗!”他的笑声爽朗,在山道之上不住飘荡。 “啪!”成无谋一把将手里的碗摔在桌上,他双目通红的看着乐亭,“医生,医生就是一个屁啊!”他的一张白脸已经泛红,胡子翘着,还沾着几滴酒水。 “不能这么说话?”零零六大口的喝着酒,有些不满的说道:“我也是医生啊!” “都是因为你!”成无谋站了起来,“说什么你的一夜七盏灯多厉害,我们几个全部给了楚狂人,结果,结果呢?”他颓废的坐在椅子上,像个孩子一般嚎啕大哭。 “一夜七盏灯?”乐亭不解。 “小孩子不懂,chūn药。”零零六老脸一红。他端着酒碗走过来,成无谋身子摇了摇,抱着酒碗昏倒在桌上。零零六一声叹息。只听成无谋在昏睡之中,兀自自语:“我要是跟了二师叔,多好啊?” 乐亭摇了摇头,走出小院。这个院子他第一次来,另一位弟子不知道去了那里,他抖了抖衣服,挥散了衣服上的酒气,走出小院。 小院外,是一面山坡。山坡上,有一片绿sè的竹林,山风轻轻,竹影婆娑。乐亭心神一振,信步走了上来。远远就看到,竹林边,站着一位女子。 他望着女子,女子也望着他。 他站在山坡下,看着她,她穿着粉sè的小袄,底下,是蓝sè的长裙。很素净,没有其他的装饰,也没有绣什么花木。乐亭望过去,看着她,仿佛看到竹林中,一小片蔚蓝的天,而她,就在那天之上。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她近在咫尺,然而,却有远在天涯的距离。他渴望他们的距离近一些,所以,他拾级而上,一步一步,慢慢接近。 离她三尺的地方,乐亭停住了脚,说道:“我总觉得,我见过你,然而,我想不起来?”他叹息,带着深深的叹息。 “你还是一个孩子,而我,不同!”她说道。 曾经,在紫木山山顶,乐亭见过这个女子,甚至,他还出了手。但是,在他的意识中,对她的熟悉来自于那天以外,越久远,便越遗忘,这是人类的通病。两人年纪相仿,然而,乐亭相信对方的话。与她相较,自己可能真的是个孩子,于是,他沉思。 女子看着他,接着,迈起细碎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入竹林。乐亭跟随。 竹林很大,有些竹叶已经因为秋风,洒落,踩在脚下簌簌直响。竹林很静,有微风的声音。竹林之中,有一座亭子。古朴的亭子,在一丛绿中,发着黑sè,带着陈旧,仿佛时间凝成的一个时钟,就那么耸立在此。 有亭子,必然有名字。它叫兰亭。黑sè的栏杆,黑sè的地板,青sè的瓦也带着淡淡的黑气,有瓦松坚强的耸立,有瓦松颓败的残留。凭栏处,竹海一片。 “这就是他曾经预见的兰亭。”女子说道。她轻盈的跳上宽阔的栏杆,就如此坐在上面。风吹来,蓝sè的长裙招展,粉sè的小袄飞扬,衬着她的黑发,她的容颜,多了一份妩媚。女子姿态,如风洒然。 乐亭看过了《世界起源》关于红笼天照的一章,所以,她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于是问道:“为什么会出现两位?” “你可以选择退出!”女子如是回答。 乐亭摇了摇头,“有太多的事情,放不下!”女子接口,“以前,我一直可以忍住自己的哭声,有时候,即使受伤,我也会笑出来。”她微微摇了摇头,继续说道,“直到有一次,我才发现,伤口很痛,我不是孩子,不能痛哭,那么痛,我笑不出来!” 乐亭思绪纷飞。他的年龄不大,然而,回忆自己往事的时候,确实发现,有些经历与女子的话完全的吻合。 当我们长大以后,有些事情,有些痛苦,总是让人那么的无可奈何。 “药,已经齐了,不过,对于你,一切才刚刚开始。”兰亭中,这句话飘飘渺渺,慢慢消散在瑟瑟的风中,兰亭中,只有乐亭一人。 第五十三回 灭大道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同光合尘的世界,与真正的世界几乎无异,除了那令人心寒的荒芜。 这荒芜之中,有黑sè的圆,黑sè的圆球下面,有一朵洁白的莲花绽放。那莲花绽放处,有奇妙的乐声响起。如天籁,带着欢喜,带着从容。 大车颂身在高空,双袖扔在不住的舞动。她的口中,念着深长而又晦涩的字句。这样的语言,在上一个万年结束,然而,它出现了,所以,如同万年之前,依旧充满力量。这是大车颂念。 一念锁天地,一念锁清秋。因为,这段晦涩的咒语,来自于先前五族,它的名字就叫做锁。并且,它曾经锁住过不可一世而又千古传诵的抱朴道人。 自然而然,也锁住了兰蔻。 佛慈宣着佛号,念出了“镇!”字。佛祖明言:法家参悟,必明了七字真言,而佛慈,现在境界,只明白这一个字。 镇字出口。有莲花绽放。头顶大佛双手慢慢合并,于是,黑球的上方,也有莲花慢慢成形。佛慈诵经,“我以人间众生之愿,我以地狱众鬼之恨,我以天上众神之力,”他单手所指,一语点出:“镇!” 佛祖昔rì出山,与墨客交手,一语镇山河,于是,天地之间出现了汉水。汉水之南是楚国,汉水之北,是汉国。珈蓝帝国崩解。 佛慈达不到佛祖的境界。然而,此刻的他,已然化佛。我既化佛,我便是佛。两大五族高手,与兰蔻交手以来,第一次,占了上风。 那是因为,兰蔻还没有真正的出手! 据说,三尺玄肌的最高境界,无生无死,在天地之中,却不视天地。显然,兰蔻也没有到这种境界。他第一次惊奇的发现,自己竟然被困住了。 只能说,这两位高手,已经超越了当年的三位族长。于是,他伸手,干瘦的手掌,在他的面前,发出淡淡的白光。白光慢慢凝聚,变作淡淡的蓝sè。仿佛,手掌已经不是手掌,而是,变作一片蓝sè的玉。 这块蓝sè的玉,像是一柄短短的刀。而后,兰蔻收指,他收回小指,手掌更蓝,收回无名指,手掌璀璨。不在是短短的刀,而成了jīng致的剑。两寸的短剑,璀璨的蓝光,透出黑球,与白sè的莲花辉映,转眼间,莲花带上了淡淡的蓝气。 大车颂一脸庄严,加快了语速。她的身躯,转动的更加急速,她感受到,黑sè的锁之中,有一股超然的力量。 佛慈扔出了手里的降魔杵,他同样,也感受到了那股力量。巨大,超然,不在天地之间。他沉声说道:“小心,这有可能是灭道。” 几十年前,五族中的少数人,见识过一次灭道。高手死亡,超高手重伤。事后,留给人们的记忆是,那是一道蓝sè的光! 而轩辕族的族长,留下详细的说明。两指相并,是剑非剑。五种原力素融合,是最强的一剑!关于灭道,各门各派记载不同,然而,有一点都是相同的,这是三尺玄肌所独有的攻击招数。 蓝光湛湛,瞬间撕碎黑球,兰蔻迈步走出,手指挥洒间,莲花崩解。而后,他看了一眼大车颂,看了一眼佛慈,看了一眼飞来的降魔杵,对着空中,连点两次。 降魔杵发出轰隆一声,倒飞。一点蓝光,像是一滴蓝sè的水珠,迎着佛慈飞来。佛慈双臂前伸,新生的左臂,变得紫红透明。它本来就不是**,而是法相。空中散发着佛光的佛像,突然双目齐开,于是,有温暖的目光罩下。 兰蔻耻笑。如果,佛真的存在,为何,世间还有如此多的苦难。蓝sè的水滴飞出,穿过了虚假的温暖,穿过佛慈的双手,穿过他身上薄薄的僧衣,穿过了他的身体。 其实,蓝sè水滴最先穿过的,是那浓郁的佛光和那些无尽的,不住翻滚的经言。 兰蔻淡淡说道:“佛既不是佛,那么,我来灭佛!” 经言如同风尘,遇到了强劲的风。蓝sè的水滴飞过,一个一个的字瓦解,一个个的幻象消失。哔哔啵啵,像是响起了一连窜的鞭炮。 天上的佛像身上出现了一道裂痕。这道裂痕相较于巨大的佛身,仿佛一条细细的线,然而,转眼间,这条细线便如蜘蛛网一般散开,佛像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佛慈咳嗽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他的左臂,一阵摇晃,化作虚无,左肩的伤口开始渗血,鲜血淋漓,瞬时,将僧衣湿透。 他胸口的僧衣,破了一个洞。很小的一个洞,如铜钱大小。露出苍白的肌肤,他的背后,对应的地方,同样如此。 一道黑风袭来。滚滚黑风,于瞬息间成形,如同一条黑sè的巨蟒,对着兰蔻,风卷而下。大车颂隐身与黑风之中。黑风熊熊,然而,她心头的惊惧更是到了极点。 这位看着不到二十岁的少年,却是她平生从未见过的劲敌,如果继续发展,难以想象。突然之间,她就明白了自己的哥哥,为何一直龟缩在大本营。因为,这个少年,根本不是人! 兰蔻冷笑,在如同盘古巨蟒的黑风下面,他就像是一个玩偶,微不足道。然而,他冷笑,端起了自己的手掌。确实是端起,像是,两根手指,是无坚不摧的标枪,需要他做一个瞄准。他低声喝道:“灭道!” 一点蓝光飞出,与伤了佛慈的蓝光是如此的相似。仿佛一滴水,正飞向黑sè的海,黑sè的大海。 没有cháo生,不闻cháo落。蓝光穿过黑风,没有丝毫的阻碍。到了大车颂的面前。 大车颂没有考虑的定住身形。因为急速的施展,她的双目,鼻孔,口角都冒出血丝。但是,顾及不了这么多。她抬手,劈天挡在面前,与蓝sè的水滴相撞。 蓝sè的光,黑sè的光,白sè的光,相互交织,形成一个光球,这时,才有轰隆一声巨响传来。这巨响宛若chūn雷,轰轰震人心扉。佛慈的脸更白了,他抬头,不但佛像,连同罩着自己的,虚拟的天,也出现了蜘蛛网一般的细线。 大车颂黑发散乱,脸上全是斑斑点点的血迹,与空中,她不断的后退,后退,她的身后,浮现出一段一段的,淡淡的尘。她的手臂,一直在发抖,抑制不住的发抖,手里的劈天,光芒变得黯淡。 同光合尘的世界,本来不该有尘,然而,此刻有了尘。那么,只能说明一点,这个世界,已经承受不住外界的力量。大车颂远远望着兰蔻,慢慢将手里的劈天插入腰上的木鞘。而后,望了一眼不远处的佛慈。 她的眉目之间,突然散发一种异样的妩媚。她低低的叫了一个人的名字:“关自在!”佛慈心中了然,胸中叹息。难道,只能如此。他与她,与关自在是旧识。 旧识之时,关自在还不是关自在,佛慈也不是和尚。而她,已经是车颂。佛慈苦笑。唯有苦笑!他看着面前的兰蔻,越来越觉得这个少年非常可怕,非常非常的可怕。 接着,他抬头,看天,看漫天逐渐黯淡的佛光,和那些蜘蛛丝一般的线条。他低头,看大车颂。可能,唯有如此,他们才能全身而退。然而,他的心中再想,如果,那个方法是错的呢? 他望向血红的葫芦。大车颂摇头。灭道之下,她不敢冒险,于是,就要赌一把。 读过那本书籍的,只有三人。昔rì的车颂,佛慈与关自在。 关自在修道,佛慈拜入佛门,车颂成了大车颂!时间总能给人意想不到的结局。 兰蔻再次端起了手指,看着大车颂,看着佛慈。他在考虑,到底,该指向谁?他忽然感觉有些乏味,心中的热情如cháo水一般的退去,因为这两人在灭道之下,如此的虚弱。他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自己在花园中碰到的人!想起了一柄刀,一柄钝钝的柴刀,而,那柄本应该在一位道士手里的柴刀,就插在那人的腰间。 “听蝉啊,你可曾感觉孤寂?”他说道。 “大yù天女!”大车颂高喊。她眼神骤变,双袖微甩,连动作也变得有些妖异。 “血域罗汉!”佛慈在叹息。两人终于联手。于是,同光合尘的世界中,出现了一幕诡异的画面。 有一个和尚从佛慈的身上走出,虚无,透明。佛慈张口喷出一口鲜血,再度一口鲜血。于是,透明的和尚变得清晰,他的身上,冒着熊熊的烈焰。他就是另外一个佛慈。这个佛慈笑着,一脸yín邪的笑,与他完全不同,而佛慈,还在喷血。似乎,他不是和尚,而是一个血袋,一下一下的挤压着,要将体内的血喷尽。 大车颂的上衣脱落,她的长发奇迹般变得柔顺起来,黑的发亮,像是用上了极品的洗发露。她的脸上,血迹隐没。代尔的,是欢喜的绯红。她胸口,白球起伏,有紫sè的葡萄成熟。 “流氓!”兰蔻说道。他一指点出。点在两人之间。 轰隆隆有天雷响过。 第五十四回 照无离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同光合尘的世界。天雷响过之后,地上,冒起了熊熊的地火。yín邪的佛慈,赤着脚,踏着地火到了大车颂的面前,而后,伸出自己的手臂,抱住了大车颂。 大车颂一声呻吟。 又一圈波动出现,蓝sè的水滴定在了他们二人之前。兰蔻sè变。 三尺玄肌可以无尽的再生,所以称之为不死。他就是世间最强的盾。灭道是他掌握的第一个杀招,这杀招,凝聚了他全部识海的意念,调动了周围的原力素,经过**不停的压榨,浓缩,形成灭道。 然而,灭道被禁锢。这是他施展灭道以来,第一次被禁锢。 那么,只能说,有一种意念已经凌驾于自己的意念之上。这怎么可能? 佛慈抱住了大车颂,两人眉目之间是欢喜,说不尽的欢喜。大车颂蹙着眉头,有愉悦,有痛楚,带着一种难言的缠绵。而后,两人相拥,有rǔ白sè的光环绕他们,于是,天雷更加汹涌,地火更加旺盛。 兰蔻感觉到了热。他接着收回了中指,只剩一只食指。蓝光璀璨,有淡淡的红芒在他的指尖吞吐。虽然对方很流氓,然而,对方的实力,隐约间,已经与自己相当,甚至,对方的实力,已经超越了自己。 有一个小孩自佛慈与大车颂的怀里蹦出。兰蔻端着手指,说道:“去!” 离离之火,灿烂若星。划过一道白线,直奔大车颂与佛慈。然而,大车颂与佛慈的虚像已经消失。面对他的,是一个孩子。一位**裸的孩子。孩子的身体粉嫩,弱不禁风。他的一双明目,如同天上最亮丽的星星,明亮而清澈。 空中的白线,在那一点飞过之后,这才慢慢变化,蒸腾起一股白sè的尘。如腾腾的白气,逐渐粗壮。 天雷停止,地火消失。小孩抬手,抓住了那一粒红sè的水珠,而后,一仰头,扔进了自己的嘴里。他的肚子中,霹雳扒拉一阵响。然后,他放了一个响亮的屁。他上前一步,抓过另一滴蓝sè的水珠,扔进嘴里,这次,没有响声,更没有屁。 他转过身,看着兰蔻。开口说道:“你们唤我出来,就是为了对付一个三尺玄肌没有大成的小子!” 佛慈终于不在喷血,他的身躯一下子瘦弱很多,合身的僧衣不在合身,穿在他的身上,空荡荡的。他点头。 大车颂一脸煞白,她披上自己的上衣,同样点头。 “好吧。”小孩子说道,“那么,你去死吧!”他光着屁股,摇晃着自己的小**,纵身而起。无风无浪,无声无息,他举着自己粉sè的小拳头,似乎想要去敲自己心动的一面小鼓,满脸笑意,百畜无害。 兰蔻退了一步,再退一步。粉sè的拳头,在他的眼中,不是拳头,而是更大的一记灭道。比自己的灭道纯粹,比自己的灭道更加的凝重。 他突然想到了这个孩子,想到他是什么? 天有yīn阳,而人有男女。yīn阳交合,故而天地间有生气,男女交合,故而,有子息。而佛xìng与大yù交合,必然有勾离。 兰蔻退,远远看着佛慈与大车颂,两人之间,带着默契,望向他的目光,一般的yīn狠。他心中叹息,身上的气息开始慢慢的提升,白sè的羽翼渐渐变蓝,他只是一步一步的退去,空中,却留下一行一行的人影,发出皮皮啦啦的声音。 小拳头,毫不费力的穿过人影,“噼啪”声中,人影破灭,如同一个一个的肥皂泡,一个一个的破裂。 孩子笑着,“你跑的好快!”欺身一步,与兰蔻一个水平站立。而后,挥拳,拳来,兰蔻的眼中还有一团粉红。然而,他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飞起,又是一拳,他再度飞出,小孩子更快,如此连着三拳。 兰蔻终于趴到在虚无中,他摇晃着站起身,羽翼不在闪亮,有些黯淡的垂在背后。他站起身,吐了一口血。他从未吐过血,这一次,终于吐了。他哈哈的笑了,“原来,吐血竟是这样的感觉!” 他看着面前的小孩,这小孩就是传说中的勾离之婴。小孩子笑着,看着他,“我既然被唤出来,总要做些事情。”小孩子扭头,“好孩子有糖吃。”他看着佛慈与大车颂微笑,接着回头,“你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 “你也不应该!”兰蔻笑着说道。他又吐了一口血。随着这一口鲜血吐出,他直起了腰,整个人一片湛蓝。 小孩子的双眼放出了光。他闪身冲出,双拳直直奔向兰蔻的胸口。 兰蔻摇了摇头。“我不是只会一个灭道,你知道的!”他双手一合,双手的拇指与食指组成一个圆,透过圆圈,他看着飞来的小孩,说道:“谢谢你,给了我这样一个机会!” 小孩的脸sè变了,变成了黑锅一般的颜sè。他的双目,渐渐变红,最终,黑锅一般的脸上,有一双血红的眼睛。血红的眼睛中,没有瞳孔,只有鲜红。 “晚了!”兰蔻说道。他的羽翼震动,一直与小孩保持着一段距离。他双手形成的圆圈,将勾离之婴完全罩住,他喝道:“照无离!” 不生不灭,并不代表生命可以无限的延长。四种天赋体质,红笼天照可以预见未来,但是,不见得他可以改变未来。而三尺玄肌,几乎是无限制的再生,然而,并非无限制。要不然,先天五族也不会灭亡。 四种体质,便会有四种本命。这与其他修行者完全不同。其他修道者,凝神之后,往往需要寻找本命的神物,而这四种体质的修行者,在凝神与玄鉴之间,就会找到自己本命的一个传承。 这传承可能是一个招数,可能是一种能力,还有可能,是一场梦。自然,不是到了这个境地就会领悟,还有可能,碰见伪传承,失去xìng命。 到了其他修行者的玄鉴境界,他们又会碰到这种情景。四种天赋,都将经过一个相同的传承,名为无离。 何为无离。依依相期,凄凄无间,是为无离。常相伴,长相守,是无离。常相伴,长相守,而心不见,是为照无离。 从兰蔻的胸口,冒出一团红光。这红光模糊虚幻,仿佛一颗火红的心脏,正由他的心腔跳出,还在不断的搏动。兰蔻呻吟一声,带着痛苦,带着一丝难以形容的舒畅。他的双手之间,那个圈子开始变亮。 这亮光瞬间便掩盖了空中的佛光。有一道光,从圆圈里shè出,shè向勾离之婴。 勾离之婴神情变得奇怪,他脸上,身上的黑气在慢慢的退去,眼中的红光也在慢慢的消失,慢慢露出明亮的双眸。他有些奇怪,一半脸上是痛苦,一半脸上是欣喜。他看着兰蔻手里的那团圆,看着shè来的光。 那圆不大,然而,他透过那圆,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影像,另一个孩子。赤身**的孩子。那圆就是一面小小的镜子。 镜子虽小,可照无离! 大车颂紧紧的抿着已经毫无血sè的嘴唇。她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佛慈。佛慈虚弱的身影盘坐那里,不知死活。她看着那个婴孩。婴孩的身躯,在淡淡的镜光下,慢慢曲做一团。大车颂的脸皮一阵抖动。 兰蔻出手几次,几乎所有的攻击力都对着佛慈,因为,大车颂与佛慈的境界,相差很远。这反而,令她的伤势要比佛慈轻的多。佛慈今rì,先是断臂,接着,重伤,唤出血域罗汉,看来,凶多吉少,弄不好,会在此陨落。 大车颂在考虑。她的手里,翻来覆去的摸着一个葫芦。她翻来覆去的摸着,不知道,该不该出手。 他不是关自在,并且,他在施展照无离。大车颂没有丝毫的把握。在这一刻,莫名其妙的悲从心来,看了一眼佛慈,眉目之间多了一丝温柔,多了一丝无奈。关自在啊关自在,你这个傻子,你,害苦我了! 她一生守身如玉,却在今rì,施展了大yù天女,一切枉然! 镜光下,传来凄凄的孩子哭声。是无奈,是惊惧,是恐慌。大车颂抬头,扬眉,挥手。葫芦一飞三尺,悬在她的胸前。她沉声道:“兰蔻,放了我的孩子!” 这完全是一种女人的天xìng。 兰蔻冷笑。“地jīng与神气所化,你说,我会吗?” 勾离之婴乃是佛慈的沉厚佛xìng与大车颂的本身真yīn,感动天地,孕育的奇种。合为勾,勾者,钓也。何为离,离者别。以yīn阳之气垂钓玄黄,自五种原力素中诞生。是为勾离之婴。“这种东西,与我一般,根本不应该存在!” 他双手做印,依旧有镜光闪出。同光合尘的世界,一阵一阵的晃动。 “不要逼我!”大车颂咬牙切齿。“难道你不知道,我胸前这个葫芦!”她满头黑发飞扬,戾气逼人。 “你可以放手一搏。”兰蔻看也没看他一眼,而是盯着镜光下的婴孩,那婴孩,在他们对话的功夫,身躯已经缩了一圈,他透过镜光,求助的看着大车颂。 “我是天之子,功可照无离!”兰蔻放声断喝。“你的yīn风血葫芦,乃是轩辕一族镇族之宝,正想看看,照无离,可不可以毁了它。”他面容冷酷的说道。 而后,兰蔻的羽翼展开。雪白的羽翼足足有两丈左右,微微一震,他的身子向后飘逸,他的双掌之间,中指合十,再度有一圈镜光出现,无名指合十,又有镜光出现。不过,这次,隐约可见,他双手画圆之处,有一方圆圆的镜。 圆圆的镜,无限接近了真实,有晦涩的花纹,在他双掌之间,在那镜中闪耀。他小指一动。 “我们输了!”佛慈站在大车颂的面前,挡住了血红的葫芦。他有气无力的说道。 “不过,勾离既然已经诞生,施主,还是慈悲为怀。”他转身,单掌对着兰蔻行礼。“一念地狱,一念慈悲。” 兰蔻,终究没有合起小指。于和尚话语之时,他的脑海,突然有了一层明悟。这刻明悟太过短暂,以至于他根本想不到是什么,他收回无名指,镜光黯淡。接着,收回了中指。他有一个问题浮上脑海。 这个问题,他问过自己无数回,我,从哪里来? (这一章完了,大概字数到了20万,终于可以申请酬勤榜和签约了。一如既往希望各位的支持,20万字不足200点击,也算是一朵奇葩,谁让咱不是名人呢。不过,我会坚持下去的。另外,透露一下,兰蔻大战结束,接下来的主要故事就是我们的主人公乐亭了,本卷将于乐亭进入道宗之时结束,我有存稿,你们的支持,就是我更新的动力!!!敬个礼) 第五十五回 我从何来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修行者进行艰苦的修行,不单单是修行身体、修行心灵,同时,还在不断的感悟,追寻。有的人,穷其一生都在追求生命的钟点,期望以人的力量,扭转那一个句号。有的人,却在追寻,我从何而来? 照无离之下,有新生而又强大的生命。如果放任,可能十年,或者百年,他将是一个超越兰蔻的所在。当然,也有可能,那时的兰蔻将更难,甚至于不可超越。 四种天赋体质的人,除了红笼天照以外,都有其独特的天赋能力,而这天赋,在这个世界,多少带着令人惊惧的诡异。他们是一群生而有道的人,以至于,有那么一段世间,虚弱的他们控制不了自己体内的道。 所以,兰蔻情愿忘记自己的过去,而称呼自己为天之子! 这一切,不代表他的心不曾悲痛,不代表,他未曾因为一些事情而深深的懊悔。如果没有那把刀,那么,今天的兰蔻,到底是什么?是生是死,是洒脱潇洒还是愁容满面! 人生,没有假如,所以,他感激那把刀。 一念地狱,一念慈悲。 人不可能生而有道,但是勾离之婴呢? 他不知道大车颂与佛慈之间的牵绊,自然也不知道,世间还有一本记录这奇怪法门的一本书。但是,他却知道,对方就是勾离之婴。天地之间飘忽,终rì不见其形。不知道经过多少的岁月,才会渐渐有一点灵智。 而后,在合适的地点,合适的世间,收到合适的引导,降临世间。 他很幸运,遇到了佛慈与大车颂,他很不幸,他的对手是兰蔻。假如,他在那个飘雪的夜出现,不知,世间还会不会有兰蔻。 兰蔻的心动了动,手动了动。看似虚弱的镜光照shè向虚拟的蓝天,于是,天碎。哗啦哗啦,下起了一场透明琉璃一般的雨,雨外,又见青天。勾离之婴只剩拳头大小的一团青光,青光幽幽,于青光中,有一点绿sè,莹莹透出无尽的生机。 一道光闪过。勾离之婴的神种飞往九天云外,再也无踪。 兰蔻手印不变,照无离,虚弱的,几乎不可见的光,照向紫sè的翻卷的烟霞,烟霞袅袅的挥散于空气中。 “见xìng!”佛慈低沉的喝道。他收了很重的伤,已经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不过,他的脸上,带着一种释然的欣喜。他身后的法相,没有收回,而是,一片一片的崩解,一块一块的化为虚无。佛慈笑着,有白眉,如雪般飘落。 十八棍僧持棍而回,练长风浑身是血的站在空地上,不远处,两位女子正望向这边。大车颂散乱着头发,看着兰蔻,她的手臂,不知何时,紧紧的扶住了佛慈。她不忍放手! “你们走吧!”佛慈说道。今rì一切,已成定局。他勉强的挣脱大车颂的手臂,回头看了她一眼。 妆容早毁,此刻的大车颂,一脸灰sè,皮肤之下,有淡淡的黑sè气流若隐若现,显然,受了很重的内伤,然而,素面的大车颂,有些令人心动的美丽。所以佛慈微微一笑,叹道,“我,终究不如他!” 他盘腿而坐,做这个动作,他都万分困难,有和尚上前,被他阻止。他端坐于黑sè的泥土之上。这泥土本来深藏,被他们以强大的武力从地底掀出。“你们,回普陀寺,我留在这里!”说完,有一道纯净明亮的火,从他的体内升起。 明亮的火在慢慢燃烧,没有燃烧**的恶臭,有淡淡的香。他闭着双眼,脸上的皮肤明灭不定,带着肃穆与庄严!十八棍僧围了一个圈,念起了沉沉的经。奇异的香味中,有明亮的禅唱声响起。 大车颂禁不住落泪,一跺脚,凭空而去。有青烟,在她身后飘渺,最终消散。和尚在青烟散去后,有人以僧衣捧了佛慈的骨灰,一步一步的向着荒原走去。 “当当!”兰蔻站在月轻柔的面前,笑语,他看到了受伤的练长风,所以问道:“是不是,我来的有点晚啊!” 月轻柔没有答话,而是望着正缓缓站起身躯的练长风。练长风的身上,衣衫破烂,那些本来束着刀鞘的牛皮一片一片的裂开,露出下面还在渗血的伤口。他的身上,没有了刀,刀只有一把,在他的手中。 练长风站直身躯,向着和尚离去的方向走去。 “练将军!”月轻柔轻呼。 练长风的身躯站定,他背对着月轻柔,说道:“轻柔姑娘,你们走吧,我,还有我的使命!”他的双眼,望着远处,在风中微微摇晃的帐篷。帐篷遮天蔽rì,挡住了他的城,虎城。 “小绿。”月轻柔低声喝道。绿衣女子走上前,“练将军,”练长风举起了手,“城里,还有五万的生命,我出来,已经很久了!”他知道对方要说什么,不过,他没给对方说话的机会。话语说完,他便托着疲惫的身躯,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很快,他的身影没入齐人的荒草。 “我们走吧!”兰蔻说道。 阿陈目送着这些贵客进入了药铺。 这个地方,叫做药铺。大师兄虽然经常云游在外,然而,整座紫木山,却一直留着一个最大的洞府。当然,也可以这样理解,他是第一个徒弟,所以,他一直强占着这个最大的洞府。 药铺坐落于紫木山的两座山峰之间。两座小小的山峰,中间却有一幽谷。往rì,幽谷云雾弥漫,然而,这几rì,阳光明媚,有奇异的果实成熟,有奇异的草木生长,还有一条细细的溪流,顺着幽谷缓缓流过,流下山峰。 这里,仿佛人间仙境。 仙境之中,有连在一起的一片院落。红sè的墙,青sè的瓦,湿润的空气,与碧蓝如水的青天。还有不知名的香味在空气中飘荡。这就是药铺,然而,没有看到几株药草。 有一位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穿着青sè的长袍,发髻插着紫木簪。每有一人通过,他问清楚,必然高声的通报。 “莫可族特使唐灿!” “魔宗使者乔嫣然!” “普陀寺使者如尘!” 他每报出一声,大院中,便回应一声鼓鸣。鼓声隆隆不断,不断的有人进入药铺。阿陈站在谷口,心有羡慕。不过,对于药铺接人待物的依仗,又有些不满。这老头,明显的不懂江湖那一套,有些寒碜了。 张公公与楚国使者一行人,留在了阿九的紫木堂。他们都是普通人,虽然贵为一方之尊,然而,在紫木山,什么都算不上。阿九的侍从小心谨慎的给这两位倒着紫木山的云雾茶,阿九在一旁说话。 “明rì才是收徒大典,山路崎岖,两位少事休息,明rì,自有孙师兄安排。”她微笑着,不住的有人上上紫木山的特sè干果。 张公公吃了几个甘草杏子,别说,这紫木山的东西还真的不一般,满口生津。不过,他一抬头,看到身旁座位上装模作样品茶的楚国使者,顿时,一张脸拉了下来。他们的下手,坐着三大世家与八大家族之人,都是年轻人。看来,这次出来之前,家族都有交代,这些后生们一个个只喝着茶水,眼观鼻鼻观心,没人说话。 阿九“扑哧”一声笑了,她伸手一指其中一人,说道:“阿四,听说你博览群书,不知道有什么好书,给姐姐推荐一本!” 那个少年慌忙站起,袖子一碰,几乎碰翻了几上的茶杯。他满脸通红,自嘲一笑。躬身行礼,“表姐好!”看着高高在上的张公公,知道表姐在点拨自己,当下咳嗽一声,说道:“书倒没什么好的,不过,当下上京城,却有两个疯传的故事,很是jīng彩,要不,给大家讲讲,只当消遣。” 张公公扭头,只见堂中的少年年龄约莫二十,眉清目秀,月青sè的长袍,袖口镶着淡金的边,腰中,一条玉带横缠,玉带之下,垂着一方四角的青sè玉牌。玉牌上,有一条红鱼。原来是王家的人。他捧起茶杯,小饮一口,算是默许。 这人,正是目前王家的嫡亲孙少爷王太宰。他呵呵一笑,“两件故事,一件说的是东六巷显龙,一件说的是chūn白雪遇宝的事情!” “先讲讲东六巷显龙吧,刚好,咱家也看看王老六孙子口才!”张公公放下茶杯,说道。他环目一扫,对三大世家,七大家族,多少不满,这一次来的,竟然全是清一sè的文绉绉。看来,只有闲谈打发时间了。 “这东六巷显龙,说来,跟一个贼有关。”王太宰看张公公发了话,于是巍巍道来。 第五十六回 龙腾于湖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说是东六巷,其实,东六巷已经临近城中心的钟楼。围绕着上京钟楼的,是一处不大不小的湖泊,湖泊这一侧,是钟楼,那一侧,则是鼓楼。钟鼓相望,每rì都会响起,早晨,响起的钟声,夜幕,响起的是鼓声。 自汉国建立,便有晨钟暮鼓。 东六巷在湖泊之东,这个巷子之中,住着的基本都是大户,就像城西,基本住的都是七大家族,而,城南,住的皇亲国戚,城北,则住着三大世家。 上京表面很平静,然而,看透似乎平静的水面,水面下,暗流汹涌。大户的外围,是一些介于贫困与小康之间的住户,而各大势力的外围,亦是如此。贫穷与富裕,是每一个朝代都难以解决的痼疾。 穷人们,有的努力的耕作,有的忘命的打工。当然,也有些人组成不成气候的流氓团伙,还有一些人,开始单干。 汉朝的治安很好。只能说明刘德海有用人之明。每rì一个时辰的交接之时,不论何处的街道,总会有衙役的交班。到了夜里,有游动不定的巡城兵,还有各街道之间,自我形成的更夫队伍,加上衙门的暗哨。 虽然如此,依旧有贼。 一个单干的,没有什么武功基础的小毛贼。 这天夜里,月光很好,白sè的月光仿佛实质一般照在东六巷的街道上,有人隐藏在一处屋檐的yīn影中,看着一队巡城兵从他的侧面走过。黑暗中,他抬起头,望向宁静的湖泊,湖泊荡着月sè,有一种难言的美。 他无心欣赏。跟在巡城兵的后面,潜入码头。 上京的城中之湖,名为忘秋。 据说,是某一位汉国的皇帝命名,不知何解。然而,众人听到这个名字,脑海中,却不自觉的有一副美丽的画面。湖面如镜,光可照人。有白鸟飞过,不带一片涟漪。 然而,这是在夜里。黑影无声的潜入湖水,月光下,湖水升起一圈淡淡涟漪,渐行渐远,渐行渐大。 能做贼的人,大都有几分能耐。而这个贼的能耐便是入水。他很清楚,湖泊中,有数十条小道通往富户们的花园,他潜入水中。夜里的水底,是冷幽的黑。他憋着一口气,向最近的一个通道游去。 而后,湖底大放光明。照亮了他身上黑sè的水套,以及那一双因为兴奋而眯起的双眼。他愣在那里,看着眼前这一幕,忘了自己是在湖水之中。即使天赋体质,在水底也只能维持盏茶的功夫。 大放光芒的湖水中,有粗壮的闪烁着金光的动物在那里偃伏。金sè的光来自于它身上拳头大小的一片一片的鳞片。 汉子咕嘟咕嘟的饮了几口水,这才醒悟,从怀里摸出一跟细细的管子,抛开,有一头浮上水面,他将它含在嘴里,总算回了一口气。他站在金光之外,不敢动弹,唯恐惊醒那只猛兽。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怪兽。金鳞绕满柱子一般的身躯,那身躯一圈一圈的盘着,正中间,有两支奇形怪状的青sè的骨头高高举起,有一股煞气逼人而来。汉子轻轻踩着水,不敢动弹。他觉得,浑身一阵冰冷。 非常的冰冷! 就耗在这里,不知道过了多久。有船从湖面划过。虽然穿着水套,汉子却已经频临崩溃。感受到水的波动,他就像拔脚就走。然而,一圈一圈金柱一边的身体突然放开,水波震荡,如同水底起了狂风。 接着,自盘旋的金sè柱子中,伸出一张血盆大口,两只眼睛,血红,如同两只红sè的灯笼。 汉子飞快的向上游去。然而,一股更大的力量从身后袭来。转眼间,他飞出湖面,看到了五六艘小舟。几乎不可抑止的,在空中,他吐了一口鲜血。而后,能感受到,肺腑之中,隐隐作疼。 东边的太阳,刚刚有一半浮头。东六巷的几家渔民摇着船儿,准备在自家的鱼塘里面捞鱼。就看到,水面破开,白浪中,有人腾水飞出。接着,小舟开始不安的动荡,“咔嚓”一声,有一艘小舟在浪头上破裂。 一只狰狞的青sè脑袋突然穿出波浪,一道金光划破湖面。 空中,白鸟惊叫,四散着飞去。 太阳还在努力,然而,四面八方,忘秋之上,起了黑sè的云。“吼”有一声奇异的大吼声传来,经过湖面,经过东六巷,响彻整个上京。与此同时,忘秋的湖面上,起了一股旋风。 旋风突如其来,以至于高空的汉子还没有回过神,他已经到了旋风之中,上不能上,下不能下。旋风飞速的旋转,有青sè的木块被卷入,一刹那的时间,汉子的后背,又重重被什么东西撞击,有水顺着旋风扶摇直上。 不断的有惨叫声响起,湖面上,青sè的兽头高昂,张口,整个湖面像是一张青sè的幕布,呼啦啦的开始抖动。岸边的码头上,有堆积的木材哗啦啦的倒塌,岸边的小舟,挣脱缆索,向着湖面涌去。 黑云中,一声响亮,有雷电划破如同夜幕的黑云。 闪电的亮光下,湍急的水面上,有一个一个大小不一的漩涡,有无数破碎的木板随着水面起伏,有的木板上,还趴着满脸乌青的渔夫。他们惊恐的望着水流的中心。中心,有道金光,一直随着青sè在飞舞,飞舞过后,必然惊起一**的浪墙。 有渔夫被浪墙推动,到了东六巷的码头边。渔夫惊喜的跃起。他失望了,大浪在他之前冲过,木质的码头瞬间支离破碎,他落入水中,有锐利的木头穿过他的脖颈,鲜红的血流下,来不解将湖水染红,便有后续的波浪袭来。 雨伴随着狂风落下。豆大的雨点拉着一条一条黑sè的线,像是从空中落下无数的皮鞭,水面上,顿时生出无数的白sè的泡沫。 十几个人在湖面上高声的呼救,然而,雷声隆隆,伴随着歇斯底里的怒吼,金sè的光在游走,在旋转,渐渐的,离开了湖面,飞腾于空中。金sè的光下,有五只青sè的爪,在黑暗中,在隐约的电光中,没有人怀疑,那爪子落下来,他们瞬间就会被撕烂。 从东六巷残破的码头走出了一位道士。道士的背上,还背着一位道士。 钟楼上的钟,这时候,响了! 钟楼上,站着十五位士兵,有的士兵已经张弓搭箭,于雨幕中瞄准了那金光。校尉湿漉漉的脸上,带着惊惧,然后,他看到了那个道士,于是,放下了手,士兵们放下了手里的弓,然而,他们依旧紧张的望着湖面,湖面上,那兽飞腾。 然而,在一道闪光的雷电下,众人看到,那兽一飞不起。因为,有一道黑sè的锁链紧紧拉着那要飞天的金光。 “轰隆”一声,钟楼一角崩塌。无数的青砖飞起,有人惨叫。黑sè的铁链笔直,连着钟楼,接着,有士兵开始惊叫,校尉的脸sè铁青,他们脚下,钟楼一阵晃动。 道士站定,他的面前,一道浪墙迎面而来,他放下了背上的道士。一只木头做成的道士。浪如墙,本来残破的码头顿时飞起无数白sè的木屑。青sè的水面,白sè的木屑,像是无数白鸟在惊恐的飞舞,躲避那如山一般的波浪。 道士伸手,刷刷划了两下。浪墙从中间分开。他一推木头道人,木头道人遁入水中,激起一团水花,他飘身而入,站在木头道士之上。风在吼,浪再吼,雷再吼,天亦在吼。有雨落下,然而,不能打湿道士身上的道袍。 他乘风破浪,到了旋风之处,伸手一挥,那位汉子抱着救命的木头,飞出旋风,飞到岸边青砖铺成的路面,木头破碎,摔得汉子牙齿掉了几颗。他呜呜的哭泣起来,满是欣喜,忘记了身上的疼痛。 道士前行,不断的有人飞出湍急的湖水,飞回岸边。他到了金光之下,而后,抬头,看着悬空飞舞的金光,大喝一声:“孽畜!”这声音清脆,盖过了风声雨声兽吼声,盖过了凶猛的天地之声。剑指伸出,有一道闪电轰击在金光之中。 黑云之下,有血红的两盏灯笼,罩住了道士。 第五十七回 人定于厅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嗤。”场中有人嘲笑。王太宰抬头,耻笑的人他认识,是张家大少。 “这只不过是当年小先生伏龙的故事,却想不到你今rì拿来,太宰啊太宰,看来,这一段世间被关在家里,见识都少了!”张家大少哈哈笑着,旁边,有几人附和。 张公公脸sè不悦,但是,下首全是各大家族的少爷,他咳嗽一声,不好说话。 “哼哼!”王太宰冷哼,“伏龙归伏龙,显圣归显圣,如果没有当年小先生的伏龙,自然不会有后面的故事!”他一扫同辈中人,说道,“既然大家如此迫不及待,那么,关于小先生伏龙的事情,就不讲了,单讲前一段时rì,道门中人,在我上京各处描绘龙的情景。” 他语音沉沉的说道:“上京的中心,自然是皇城,皇城向东,钟楼,东六巷至东一巷,都在东大街上,接着便到了朝阳门。你们可有谁知道,百年前,我上京的东大街叫做什么街?”他挑衅的望着张家大少爷。 张家大少爷语塞,他回头,望向一位头上青sè书生帽的青年人。这人是李家的少爷,李思海。李思海笑了笑,“百年前,南大街为朱雀大街,北大街为玄武大街,西大街为白虎大街,东大街,叫做青龙!” 张公公不由得多望了李家少爷一眼。这人长得并不出众,脸庞瘦削,脸上带着温洵的笑意,脸白生生的,举止之间很有方寸。他心下微微黯然,可惜这人却不是嫡出,要不然,只怕将来朝堂上,李家必回多一位。随即他心里释然,这李家只把心思放在生意上,这人博闻广记,将来,肯定也是一个生意场好手。 王太宰哈哈一笑,对李思海竖了竖拇指,“果然不愧是博闻广记上京第一人。”李思海微笑,王太宰瞅了张明渝一眼,这才洋洋开口。“我们开始故事吧。” 那个大汉浑身受伤,侥幸捡到一条命,当时爬起身子扭头就走,一晃过了五年。而后,又动了心思,准备单干一票。 大家可知道,昔rì小先生伏龙之后,忘秋湖边,多了一处照壁。 有人窃窃私语,这个事情,自然大家都很清楚,只不过,他们心中也有疑问,就是,那一处照壁洁白无暇,乃是一块寒水石整块切割而成,不知是何用意。 王太宰看着众人的目光,知道勾起了大家的兴趣,于是,继续说道。 先前也说过,这人是一个小贼,不过,但凡敢单干的小贼,多少都有一些能耐,这个小贼,就有一个特殊的能耐,一双眼睛,叫做隐眼。 “何为隐眼?”张公公适时的开口。他扫了一眼旁边昏昏yù睡的楚国使者,心中更生厌恶。 王太宰行了一礼,这才回答道:“隐眼之人,瞳孔之中还有瞳孔!”张公公啊了一声,心中释然。那昏昏yù睡的楚国使者突然睁开眼,为了一句,“此人现在在何处?”众人一时茫然,不知这使者是何意思。 王太宰躬身行礼,“这人,大抵只是杜撰,故事中人,只怕不可信!” “哼哼!”楚国使者冷笑,“天生万物,必有稀奇,既然有人传言,这个人只怕真的存在?”张公公心生不悦,他接口道,“贵使只怕言重了,如果人人传言都有真实所在,那么,天上,自然有天神了?” 楚国使者微微一笑,他感觉到张公公语气中的冰冷与敌意,他看着在一边饮茶的阿九,笑道:“紫木山霞光皑皑,多有修行之事,只怕这事,应该问阿九姑娘?” “老滑头!”张公公心里暗骂,回头笑盈盈的看着阿九,阿九出身名门,想来,推太极的手段应该极为高明。 “天神,应该是不会有的!”阿九一愣,这才开口道。 “呵呵!”楚国使者笑道。顿时,一厅之人皆是怒意。谁都听得出楚国使者的不以为然。他环视一眼,对于周围的目光不以为然,说道:“难不成,大家以为,当年的抱朴祖师已经死了!” 他这话说的及其突兀,众人一时无语。楚国使者看着阿九,继续说道,“我一直高看医宗,莫过于,昔rì抱朴道人仙去,留下最大的抱朴石就在山中,如此看来,抱朴祖师当年所托非人!” “大胆!” 有一声娇喝自空虚中响起。众人茶几上,茶杯的盖子跳跃,有茶汤溢出。楚国使者浑身一震,唇间,一丝鲜红。接着,有一位半头白发半头黑发的少年走进紫木堂。他昂然而入,对着阿九行了一礼,“前辈!” 而后,他转身,对着楚国使者说道:“天神之事,确实无有!” 楚国使者大怒,他站起身,他身后,壮汉身子一动,随即恢复,站在那人背后。只听楚国使者高喊,“那里来的小子,如此不懂规矩!” 来人正是乐亭。于秋风中,于竹林中,他正自徘徊,就被一阵清风送至此地。听到那女子的声音,他信步而往,进入大厅,自然,听到了对方的话,看到了对方的楚国服饰,所以,他开口。 “你知道楚狂人红笼天照,与幽冥沟通,隐约可见自己的未来,所以以为有天神,真是荒缪之极。”乐亭冷着脸说道。他顿了顿,“此地,乃是医宗之地,我懂不懂规矩,唯有主人可以发话,你又算的了什么?” 楚国使者语塞。只听乐亭嘿嘿一笑,他的半边身体突然放出一片红霞,这红霞吞吐不定,如同活物,围绕在他的身体周围。他说道:“楚狂人之所以改名狂人,不过是知道了自己身具红笼天照的天赋,不过,红笼天照,我也是!” 说完这话,乐亭自红霞中走出,“我也清楚,他也清楚。”他伸手一指虚空,“宿命之中,我们终会相逢。”他看着楚国使者,微微笑道,“你们明皇既然沟通过天神,那么,他告诉过你们,我们之间,谁生谁死,他会杀了我,抑或,我最后杀了他!” 乐亭身后,红霞漂浮,隐约有虚无的景象,模糊不清。然而,大厅中众人,都感觉到一阵颤栗。这颤栗来自于本身,似乎,红霞绽放之后,有一股看不见的波动在影响着每一个人。楚国使者坐在座椅上,满目惊慌。 张公公修行过十几年,受到的压力更大,他心中反而大喜,自古有传言,其余的天赋体质一旦出现,都是一个一个单独存在,唯有这红笼天照,一旦出现,必然是一对,此话想不到是真的,他心中乐开了花,只怕上报陛下,少不了封赏。 然而,惊变突生。楚国使者的背后,有一柄细细的白线飞出。 “土!”乐亭大吼,顿时,有一团一团的褐sè的土在他的身体周围围成一个厚实的圆球。这是他会的唯一一个手印。白线飞出,刹那间穿入黑球。乐亭挥起手里的听蝉,与白线相交,一声脆响。 想不到,自己凝聚而成的土属xìng原力素球,一个照面便被别人破开,心中多少有些懊恼。然而,更可怕的还在后面。白线一分为二,一条对着乐亭的脑袋,一条,shè向他的胸口。乐亭急退。 只能承认,自自己出道以来,这人是最强的对手。 一阵香风袭来。 这一刹那,张公公也曾想要出手,然而,他一眼看出,对方shè出的白线,乃是一道飞剑,所以,他没有动。剑化为丝,说白了,对方已经是玄鉴的级别。自己冲出去,只有两个字,送死!更何况,他看到了阿九。 阿九站在乐亭的面前,于是,厅中众人,第一次看清楚了那两道白线。白线静止,众人眼中所见,是两柄白sè的小剑,两柄白玉做成的剑。阿九伸出手掌,有些发黑和粗糙。她的手掌按在虚空之中,于是,飞剑被逼出来。 她还有另外一只手,所以,她挥手,有清脆的响声响起。是手掌与脸面接触的声音。众人,完全惊呆。她慢条斯理的说道:“各位来到我医宗,自然,都是我医宗的客人。可是,你不是!”她冷眼看着楚国使者身后那人,轻声说道。 “八方来人,四方行者,看来,这句话,许多人都忘了!”阿九没有说出后面的一句,她抬头,一双杏眼盯着楚国使者身后那人,而后,伸手,随意的从空中摘下那两柄白玉一般的剑。洒意,自然。 楚国使者身后,那汉子双脸通红,有鲜红的掌印似乎要撑破皮肤飞出来,他圆睁着双眼,接着,喷出一口鲜血。鲜红的血,落在了紫木做成的茶几上,慢慢汇聚,慢慢渗入,慢慢流下。 第五十八回 脚下 累累白骨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大厅集会不欢而散,先是楚国使者告退被紫木堂弟子带下去休息,接着是张公公,接着,其他人都离去。只不过,这些人离去之前,都很郑重的看了乐亭一眼。 其实,关于自己红笼天照的体质,乐亭从来没有想过以这样的方式公诸于众。然而,当自己知道了自己独特的体质乃是一种天赋的时候,有惊惧。她,似曾熟悉,既然能将自己送到此处,那么,必然有她的想法。 此刻,不在惊惧,释然而轻松。 不过,心中有一种无力的感觉,似乎,自己,正走向一个不为人知的泥沼,路漫漫不知何方?眼前,秋光依旧,然而,却有一种隐藏着的黑,茫茫不知归路。 他知道,他必须做出选择。一切的一切,在逼他做出选择,是命运,是机遇,包括目前自己所遇到的人。 要么,自己的毒伤治好,要么,自己毒伤毙命。过了这一步,一切才刚刚开始。她说的很对,刚开始! 从泉州来到上京,本身就是开始。 自己,楚狂人,就像混沌初开的天与地,时间必然会相逢。 阿九看着他,笑道:“想不到,你会当着楚国使者的面,承认自己红笼天照的身份。” 乐亭笑语:“我在医宗,关键,我在汉国!” “有一个组织,叫做痕!”阿九说道。 “我知道!”他哑然而笑,“我相信,表明身份,总会有其他的人关注。”他叹了一口气,“有人想我死,自然,有人想我活。”他抬头看着阿九,继续说道:“前辈今天的妆容极美,使我情不自禁想起了很多人!” 阿九微笑,她不觉唐突,她只是觉得,自己以前,小看了这个少年。想起了很多人,只能说明一点,就是,他想活。 “我有一个师哥,叫文成。你可以见见他!”阿九说道。 于是,乐亭跟在阿九的身后,绕过异香扑鼻的紫木林,走过潺潺的小溪,转过已经有些黯然发黄的草地,来到了一处山洞之前。 青sè的山体,突然出现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没有任何的装饰,甚至于,洞口之前,都没有像样的路。残碎的石子,带着固有的棱角就那么稀疏的躺着,似乎,自从这个山洞出现,它便一直这样的孤独。 阿九飘身而入。边走边说,“你今rì,却耽搁了我一个美妙的故事!” 乐亭接口,“或许,以后,我就是一个美妙的故事!”他顿了顿,“而在这个故事中,也曾有过您的身影。” 阿九格格的笑了,这句话令她很开心。他们走入山洞,黑漆漆的黑,没有任何的烛光或者明珠之类。乐亭跟在阿九身后,在黑暗中笑出声来。他说,“小说里,世外高人居住的地方,总是铺满金银珠宝与夜明珠,看来,这都是骗人的。” 阿九不语。乐亭向前向后望了两眼。身后,有淡淡一点白光,身前,却有隐约可见的红光。看来,这个山洞,只是一个通道。他跟在阿九身后,默默行走。心中却在想,自己这一路北上的一幕一幕。尤其,想到了明年开chūn道宗的考试,以我的修为,岂不是做梦。 今rì厅间,自己施展意动领悟的唯一手印,仓促间形成土球。然而,在玄鉴级别的高手面前,坚固厚实的土球只是薄薄的一张纸。他突然感叹于小先生,他神龙在天一般的人物。不知,他曾有过怎样的人生! 他仔细的看过了关于红笼天照体质的记载,然而,陷入了更多的迷茫。天下间其他三种体质,一旦出现,都是独一无二,只有红笼天照,必然会出现两位。 接着,乐亭就看到了微微的一点红光。红光就在前方,似乎不远,似乎很远。红光一会黯淡,一会明亮。看到那明灭不定的红光,他心中一阵温暖。他们走上前,红光在一个人的面前闪烁,照亮了那人的脸。 “师哥,”阿九恭敬的叫道。“每一次,你总是如此!” “是啊!”那人说道。 “我知道有人来了,来的是医宗的人!于是,我点起烟,在黑暗中,会有火的光,这样,让来的人知道,黑暗中,有人在等着他!” 乐亭心中如遭雷击,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他看着火光中瘦削的脸,他也看着他。接着,他熄灭了烟。一团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黑暗中,只有一个人粗重的呼吸。这个人,就是乐亭。只有他的修为最浅,所以,只有他的呼吸最重。 过了半晌,乐亭的眼睛终于慢慢适应这种黑暗,他看着面前依稀的两人轮廓,看到了模糊的生活用品,看到这里,没有一盏灯。 这时,就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接着,这声音变得繁杂,周围,顿时嘈杂一片。而这一片声音竟然全部向着乐亭而来。应该说,是向着乐亭的气息而来。模糊的两人,一高一矮的坐着,既不动弹,也不说话,甚至于,他们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乐亭转身,回头。他转身的声音给淹没在悉悉索索的声音中,他听到了兽类惊喜的嘶鸣,“咝咝”。这是一种见到猎物的嘶鸣,乐亭握紧了后腰的听蝉。接着,看到不远处,一点一点的红sè亮光。 像是黑sè中,有无数的萤火虫。不像,更像是,黑夜中,有无数的红sè的小灯笼。这红sè之中,有贪婪,有邪恶。 红sè的光停顿在一丈开外,与乐亭对峙。 终于,有一道黑影带着两点红光冲来,带着一股浓重的腥味。于是,乐亭挥刀。他很善于挥刀,因为,在没有意动之前,他经常在练习这个挥刀的动作。有白光就像黑夜突然有了一道缝隙,不巧,黑影撞在了缝隙之上。 腥味更加浓重,黑影翻到,接着,山洞中,响起咯吱咯吱咀嚼的声音。兽类没有人类的情感,所以,那不知道什么动物翻身死去,马上成了同类的食物。 “哎!”终于,那人叹息。 然后,乐亭浑身的汗毛便竖了起来,围绕着身体周围,淡淡的土属xìng原力素就像雾气遇到了风,瞬间崩解。黑暗中,他看不到身后的情况,但是,他明白,那位叫文成的前辈,出手了! 到底会是怎样的一种出手,竟然让自己敏感到如此的地步。他手里握着听蝉,感觉到掌心冒出细细的汗。 而后,黑暗中响起一声闷响。其实,是无数声闷响,不过,因为过于快,所以集中到了一声。接着,乐亭眼前亮了。 有无数的白光从黑影中飞出。在那声闷响声中,白光自黑影飞出,无数盏红sè的灯笼熄灭。残存的灯笼在悉悉索索的声音中,如cháo水一般退去。白光渐渐清晰,浓郁的血腥味更加明显,像是来到了一处屠宰场。 乐亭终于看清,白光不是白光,而是一具一具完整的白骨。只一招,将那些动物的白骨全部逼出了体外。除了震惊还有什么。他对文成肃然起敬。 漆黑的山洞中,那些白骨如此突兀,如此晶莹,与周围的黑形成鲜明的对比。那些白骨依旧保持着先前匍匐而行的姿势,莹莹的光,闪着微弱的光,仿佛,黑暗中,有一队白骨兵团悄然潜伏。 “这种山鼠,只有一身白骨可以入药。然而,它们自己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你出手杀了它们的同类,它们马上便将它分食。兽类生存,有它们的法则,它们清楚,有一具白骨到了世间,必然会引起无数的刀,赶尽杀绝它们!” “岂不是同人类一样!”阿九说道。 “每个人都有其独有的价值,但是,任何的价值只有保有,才存在!”文成继续说道。而后,他顿了顿,问道:“你,愿不愿意留下来,陪我研究研究这些白骨的价值!” “愿意!”乐亭斩钉截铁的回答道。这是完全下意识的回答。因为,在刚才的刹那,他什么也不曾感受到,然而,他看到了累累的白骨。他对他的出手充满好奇,充满向往。 “我还没有说完,”文成继续说道。“这里,不比二哥的花园,这里没有任何食物,你若留下来,只能像我一样,吞吃山鼠。” 乐亭考虑了良久,难道,他一直生活在这暗无天rì的洞窟之中。他看着周围模糊的景象,看着,微弱的红sè小灯笼慢慢的退去。“我愿意!”乐亭坚持说道。 “黑暗中,闭起你的眼睛,慢慢睁开你的另一双眼!”文成继续说道。“有的人喜欢看附着于白骨的皮囊,而我,更喜欢看清洁干净的白骨。” 紫木山的山门下,走来两人。看着面前的石碑,那个女子烟圈微微一红,低低说道:“师父,我回来了!”她的身后,站着兰蔻。兰蔻站在月轻柔的身后,漠然的看着石碑。 第五十九章 百兰传说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乐亭盘腿坐在黑暗之中。他的身边,就是神秘的文成。阿九行了一礼,就要离去。文成挥了挥手,“带一些骨头出去吧,就当是我给老头子的一份贺礼。”阿九笑了笑,在黑暗中,她的笑声,听着有些妩媚,她说道,“十师妹也回来了,要不要给她一些。” 文成摇了摇头,“她的境界还没达到,倒是,大师兄,岁月不饶人。”阿九应了一声,一挥衣袖,卷起几具白骨,她看了看乐亭,说道:“他只怕不能在这地方多呆。”文成对她挥了挥手,默默的点燃了自己的烟。 顿时,又星星的火光闪现。阿九慢慢离去,乐亭盘腿闭目。随着文成的呼吸,烟火明灭,照出一张满是伤疤的脸,这脸沧桑丑陋,看着触目惊心。阿九到了洞口,文成灭了手里的烟。有淡淡的,但是呛人的气息在山洞中徘徊。 黑暗中,文成伸了伸手臂,抓住了一具白骨,放到了唇边。片刻功夫,山洞中响起咀嚼骨头的嚓咔咔嚓的声音。文成一边咀嚼白骨,一边看着乐亭。想到了一件事情,他在慢慢调整自己的思路,想着,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将这些事情讲给乐亭。 这是离这个时代最近的一个传说。之所以说是传说,是因为太少有人知道,然而,毕竟,还是有人知道。 阿九不在,所以,错过了这个故事! 当然,如果乐亭的选择不是留下来,那么,也不会知道这个故事。还好,他选择留了下来。 乐亭盘腿坐在文成的身边。他再一次进了那种玄妙的境界。独自一人,站在无边的荒野,可能不是荒野,没有天与地,只有无尽的银sè的小圆球,这些圆球有的大,有的小,似乎有规律,又似乎没有规律。 圆球似乎围绕着他的身体,又似乎他在围绕着这些圆球。 道宗,将进入这一境界命名为凝神。凝自我之神,凝天地之神。然而,如果有神,神究竟在何处? 文成将一具鼠骨吞噬完毕,他有些回味的吧嗒了一下嘴唇,又点上了一锅烟,忽明忽暗的火光下,是一张年轻而英俊的脸。与方才的丑陋形成鲜明的对比。然后,他伸着滋滋作响的烟锅,伸到了乐亭的面前。 凝神中的乐亭,就看到了一轮火红的太阳。这火红的太阳拨开无数白sè的小球,猛然出现与他的世界之中。顿时,他的身体从yīn暗中慢慢走出,他惊奇的看着自己的衣服,衣服因为这红rì,多了一道金边。 似乎虚幻,似乎真实。接着,他看到了身后的层层宫阙。依稀有歌声响过,“昔rì噔噔登阁,望遍万重宫阙。”乐亭看着身后,在红rì下光辉下映shè着无尽红光的宫阙,远远无极,心底震撼到了极点。 这是何处,这是何地? 接着,他看到了一片花田。花田边,坐着一位老者,一位满头银发,胡须眉毛也是白sè的老者。老者望着他,微微一笑。 无可言状的一种温存。无可言状的一种关心。他看到了老者脚边,摆着一支花锄,花锄之后,是花田。兰花一片,正在绽放,有五彩的颜sè,有淡蓝的颜sè,有白的如雪,有粉红,还有蝴蝶在飞舞。 阳光下,美好到了极点,美丽到了极点。 一百年前,最传奇的故事是百兰传说。 有人很爱兰花,于是,他走遍天下,找齐了一百种兰花,将它们种植在一处花田之中,二十年后的一天,终于,所有的兰花全部绽放。 乐亭看到了老者的另一边脚下,摆着一把刀,一把柴刀。他下意识的摸向自己的后腰,后腰空空如也。 “你可是在找刀?”老者坐在那里,脱了一只布鞋,在另一只脚上敲打,洒落一堆黑sè的土。刀,就躺在那堆黑土的一边,看着,落寞,没有任何的sè泽。乐亭看着老者,老者慈眉善目,自己根本未曾见过,但是,心底,有一种奇怪的熟悉。 乐亭点了点头,走过去。而后,就看到了千姿百态的兰花。曾经,他见过很多的兰花,然而,他从没见过如此多,如此明媚,如此难以形容的兰花。他的心中更加疑惑,世人只知chūn兰,然而,有许多兰花却于夏rì才可以绽放,可是,这些兰花为何会同时绽放。 乐亭深深吸了一口气,就吸入了沁入肺腑的幽香。幽幽兰香,如吾心香,葳蕤兰叶,如吾肉身。 他看着兰,看着或高或矮的兰,看着或着狭窄如韭叶,或者肥壮无可比拟。看着,有的兰花若点点的星光,有的兰花如幽谷探出的百合,看,有的细小,有的雄伟。看着兰苑,仿佛,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高的是一重一重的琼楼,矮的,是一波一波的民屋。各种各样,没有一株相同。只听老者叹道:“这就是百种兰花,可惜,缺了一株!” 乐亭已经看到,那群兰花的中间,有一处空隙,露出黑sè的土地。然后,他看着老者走进去,坐在那一方黑土之上。于是,所有的兰花都冒出了氤氲之气,于是,他看到了无尽的银sè小球。 银sè小球,初始是一sè,渐渐幻化为两种sè彩,渐渐变作五彩纷呈。五彩的光芒缓缓上升,遮住了天空那明亮的太阳。老者化为了一株奇特的兰花。 而后,在五彩的光亮种,有形形sèsè的身影出现,接着,他们在乐亭的目光中,化为一道一道的流光,shè向四面八方。匆匆,一切如此匆匆,以至于,乐亭没有看清楚一张面孔,他只看到了飞shè的光。 接着,他的眼前,是层层叠叠的银球。 他恍然而醒,看到,黑暗中,那点火光熄灭。 “前辈!”乐亭恭恭敬敬的称呼道。 “你应该饿了?”文成说道,一道白光迎面而来,落在了乐亭的手中。仿佛他的手掌里,偃伏着一只白骨老鼠,它蜷缩着自己的身体,与乐亭的眼光对望。乐亭没有思考,张开嘴巴,便咬了下去。 牙齿咬碎白骨鼠头,有淡淡的血腥味,接着,口齿之间才感觉到一丝冰冷的甜蜜。就像是冷冻过的蜂蜜,滑过他的口腔,他的喉头,滚入他的腹内。他愣了愣便继续一口一口的咀嚼下去,巴掌大的鼠骨,片刻吃了个干干净净。 又有白骨飞来,他继续大口的咀嚼,如此反复,他足足吞吃了五具白骨,肚腹之中才有了饱意。 文成住了手,笑道:“你的身体还好?” “不太好!”乐亭苦笑。 “还可以!”文成说道。乐亭不语,只听文成继续说道。“我在这里,呆了二十年,捉了二十年的老鼠!” 乐亭静静的聆听。 “第一年,我有些痛恨我的师父,我想不通,为什么和我同时而来的陈楚,有自己的花园,而我,只有一个yīn暗的山洞。” “第二年,我想通了。”文成看着乐亭,突然问道:“你觉得一个人呆在这个山洞,会害怕什么?” “孤独、黑暗!”乐亭回答,“最起码,我最怕这两种。” “其实,一个人最怕的是无聊!”文成呵呵笑着说道,“于是,我就想办法自己找一些有聊的事情,比如,用自己的双手摸一摸这山洞的洞壁!”说完,文成伸手摸向黑漆漆的洞壁。乐亭下意识的跟着伸手,然后,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手掌下方,是整整齐齐的凹凸。甚至于,他摸到了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字:“兰”。 “是不是很有聊啊!”文成笑了。“其实,现在的我,坐在这里,不用伸手完全看得见洞壁上的每一个字。”乐亭茫然,有些不信。在黑洞中如此之久,自己只是隐约可见微微的光,连文成的脸都看不清楚,而望向石壁,只是漆黑。要不是手掌的感觉,他都不相信,这洞壁上会有字。 “相信,你凝神之际,看到了一些东西!”乐亭点头。只听文成说道:“其实,这处山洞,就是百兰传说的那个兰苑,而我们吃的鼠骨,正是兰鼠的鼠骨!” “有花名幽,能活三周。三周后死,根生而为鼠,白骨剔透,是为兰鼠。”乐亭禁不住接口。“我以为,这只是一个神话!” “这不但真实,而且,残酷!”文成叹息了一口。“幽兰,其实就是百兰,百兰凝聚,故而成幽,所以,那人无奈之下,只有移山。” “那人?”乐亭满心疑问。他不但对那人有疑问,更对移山的说法有疑问,因为,他从不相信,有人可以移动高山。 “你终会碰到那人!”文成说道。而后,他转过了自己的脸,黑暗中,乐亭虽然看不到他的脸,却猜想到,他必然要说重要的话语,只听文成说道:“你是红笼天照,难道你从未想过,你这种奇异的体质怎么会出现在你的身上?” 这话问的似乎有些自相矛盾,然而,乐亭一阵沉思。 “很多年前,还有一位红笼天照的人来过紫木山,不过,没有来到这里!”乐亭一愣,他自然知道那人是谁,问道,“他不愿意?” 文成摇了摇头,“只是,他不愿意杀生!” 乐亭冷笑,一个当年不愿意杀生的人,这么多年,不知道杀了多少人! “这个山洞,共来过四个人。”文成继续说道,“那人,我和你,还有一个和尚。”他顿了顿,解释道,“我师父,当年也不曾进来过,因为,能进入这座山洞的人,都要得到山洞的认可。就像我师妹阿九,她隔一段世间会给我送一些东西,我问过她,看到过什么?” “黑,一片漆黑!” “那么,你现在看看,看到了什么?”乐亭抬起头,望向洞壁。他的眼光穿透了黑暗,看到了两个字:“乐亭!”接着,就看到了满满一洞壁的枯萎的兰花,干枯的兰叶,枯黄的兰根,还有一闪一闪的亮光。 接着,他看到另一个名字:佛果。佛果的后面是方文成。他们三人的名字并列一排,发着玉一般的光辉。三个名字的上方,有一个字:箪。可能,这个箪字,就是那人的名字。那人的名字,闪着微微的金sè光芒。就被一丛一丛干枯的兰叶包围。 接着,他看到了一闪一闪的亮光中,出现了无数的字。这些字组合着,在讲一个故事。一个关于百兰的故事。 (其实,写到这里多少对于自己的点击有些迷茫,可能我的写作水平真的有限,但是我努力了!希望喜欢的人可以一直支持下去,到二十万去申请签约。不成功也会继续的,大不了三十万,四十万再申请吗?同时,在这里透露关于本书的信息,这本书有自己的大纲,作者也一直有存稿,欢迎大家评论,我会一一跟进,但是,请不要胡乱拍砖,因为,有些东西,已经不可能更改了。谢谢支持) 第六十回 刺骨之疼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乐亭被深深的震撼,因为,他看到的是自己不了解的事情。 有些事情不知道往往是一种幸福,知道之后,反而?他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就如同此刻早已经死去的兰花,沧海桑田之后,它成现在的模样,究竟是被那人移山之后导致,还是它自我逆转,变作洞壁,难以考证。 原来,这一片大陆之外,还连着无穷无尽的大海。 不知起于何年,不知起于何代,在珈蓝帝国的时候,抱朴祖师就发现了这个大陆的局限,于是传下了一句话,白兰存在之时,谜底揭开之rì。 百兰之会,那人做到了,然而,他并没有看到大陆之外的世界,他看到了另外的情景。百种兰花开始互相融合,放出十余道的光华。初始,那人不解,直到过了很多年,那人发现了一个人,这人叫做楚狂人。 这片大陆叫做兰荷。最初,大陆地面开满了兰花,水面开满了荷花。渐渐,大陆的土地不断的增多,荷花变得越来越少,兰花变得越来越多。有人出现。 乐亭想到了那本《剑仙传》。《剑仙传》的主人公在一片虚无的大陆,他从世俗之中崛起,却发现,自己的目光,看到的,只是一团迷雾。如当下的乐亭一般。 乐亭看到了这样一句话。“万物皆在转生,如此往复,如同有一根看不见的细线,从它们身上隐形的穿引,而这线条,被看不见的大手cāo纵。人,或生或死,或如夜兰。”夜兰是兰花中,最为美丽的花,然而,要想欣赏到它,必须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它的花期很短,只有一口气的功夫,想不到,有人以夜兰比喻人的生命。 接着,他看到了兰蔻的名字,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还有,呼和浩克,渐渐的,无数的名字变得模糊起来,再不清晰。他的肚腹之中,咕咕作响。他的眼光慢慢收回,再也看不到洞壁的字迹,眼前,一片黑暗。 乐亭不解的望向方文成,他的心中,有太多的不解。 “那人一直在寻找一个答案,他从那里来?”方文成说道。 “我情愿认为,我来自于父母。”乐亭心中隐隐作痛。 方文成抬起自己的手掌,举在两人之间。他的掌上,渐渐浮起一只圆溜溜的虚幻的明珠。如同那一rì乐亭看到孙无亮的表演一般,那明珠渐渐明亮,发出长短不一的毫光,照shè向两人的脸。 “我想好好看看你,同时,也想让你看一看我!”方文成说道。 于是,两人清晰无比的看到了彼此。乐亭长得很好,虽然他有一半的头发是白的,这完全不影响他外貌的俊美,反而,让那年轻的俊美带着一种成熟。而对面,方文成也很俊美。他狭长的面颊,眉毛隐约连上鬓角,鼻子高挺,嘴唇厚实,整个人充满棱角。这是一种微微带着冰冷的美。一种成熟! 然后,在乐亭的注视下,他的脸慢慢的变了,有紫sè的瘢痕突出他白皙的面颊,有黑sè的圆珠一般的突起,慢慢遮掩了那张俊美的脸。 “你是一个希望,所以,你不能死!”方文成说完,手里的明珠就化作了一点一点的光点,在黑暗中飘荡。在黑暗中,有他轻轻的笑,这笑声洒脱自然,带着一种幸福的向往,带着一种令人安然的力量,在乐亭的耳际不断的徘徊。 然后,乐亭感到了身体的疼痛。这疼痛在令人安然的笑声中突如其来。仿佛,有万千根银针猛然刺破他的肌肤,它们还不罢手,还在继续,刺破他的血肉,刺破他的骨头。有万千种疼痛,从他体内爆发。 乐亭盘坐在黑暗中,他的身体一直在发抖,他的嘴唇紧紧咬着,然而,他阻止不了,阻止不了牙齿与牙齿之间猛烈的撞击,一次一次,仿佛,黑夜中,有饥饿的猛兽,不断磨砺自己锋利的牙齿。 来自骨髓间的疼痛,如同有无数张的嘴巴,趴在自己的骨头上,贪婪的吮吸他的骨髓。然而,乐亭的心中,这一幕如此的熟悉。似乎,冥冥之中,他早有感应,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 就像毛毛虫的化蝶,就像雄鹰的再度崛起。这一切,因为他看了百兰传说。百兰传说留下的洞壁上,记载着红笼天照。 红笼天照不应该出现,三尺玄肌不应该出现,所有的,已经消失的东西,都不应该出现。但是,它们出现了。 所以,它们都是不完整的显现。世间的抱朴道人,毕竟只出现过一次,出现过一位!所以,乐亭必须经过透骨。他在无边的疼痛中,默默流泪。感激眼前这个只是匆匆而见的方文成。 那一年,佛果曾经在这座山洞来过。然而,他选择了离去。他看到了山洞洞壁的文字,他在山洞中枯坐了三天,最终离去。因为那人,也因为自己没有平静的佛心。他知道这里有很多很多的兰鼠,他也知道,兰鼠的骨骼可以不断强制提升修行者的骨骼,以及,潜移默化的提升人的修行本质。 他没有选择,因为,他不愿舍去自己的一生。所以,有了后来的方文成。 方文成坐在这里,一直在等待。 如果没有乐亭,一切会怎样?他会继续等待吗? 两人无声无息,乐亭不知道方文成的想法,他只是感到了对方的伟大,一种医宗之人特有的伟大。因为,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原来,世间所谓的四大天赋体质,都是世间人看不到的,四大流毒。 可以让人生,可以让人死,可以让人生死不能。他想起了孙无亮,想起了阿陈,想起了阿九。他们,应该都知道这一切,可是,他们接纳了兰蔻,接纳了他。他们,真的是当之无愧的医生。 疼痛仍在继续,但是,已经变得虚弱。乐亭终于开口,“谢谢你!”千言万语到了嘴边,想不到变作了三个最最微不足道的字眼。 “我愿意!”方文成说道。“当你在黑暗中闭上双眼,其实,你可以看到黑暗中看不到的景sè。” 乐亭如言,闭上了自己的双眼。他真的看到了,他看到,自己的体内,有一丝细弱的流水,隐约显现着流过他的全身,它们在慢慢的循环。这一刻,神清气爽,他有一种,要飞上青天的感觉。意识之中,没有山洞,没有黑暗,只有风,微风! 这微微的风,穿过乐亭的毛孔,穿过他的血肉,穿过他的骨骼。似乎无所不在,又似乎什么也没有。这微微的波动,盖住了那挫骨的疼痛,带着惬意,带着一种zì yóu,无拘无束,将他带至另一片天地之间。 他就听到了一声兽吼,一声鸟鸣,一声奇怪的,难以形容的啸声。还有一声长长的,悲哀的哭泣之声。兽吼沉闷,带着回音,鸟鸣清脆,令人心神意动,难以形容的啸声,带着一种震天惊地的霸气,那一声细细长长的哭泣,带着悲凉。 上京城皇城中的御花园,八角小亭之下,刘德海与佛果相对而坐,他们面前,摆着一副棋局,如今,棋局渐乱,佛果已经出现败相。 “陛下聪慧,老衲甘愿认输。”佛果一摆僧衣说道。他用词有些奇特,并没有用圣明之类,而是用了如此俗的词语,聪慧。 刘德海笑了笑,招了招手,有太监上前收了棋局,摆上茶具。 “陛下,不如,我们走走!”佛果微笑问道。 “好啊!”刘德海站起身,有宫女与太监跟上,他挥了挥手,众人退下,两人一前一后,在秋意瑟瑟的御花园中,慢慢前行。 “又是秋rì!”佛果说道,“贫僧不太喜欢秋天。” “我却喜欢秋天。”刘德海说道,“秋草肥,马儿壮,令人不由得想起驰马万里的景象。”他叹了一口气,“可是,如今,我已经老了!”他看着龙袍下,微微突起的肚腩,想到了夜间自己的力不从心,真正感到了黯然。 “佛慈已经圆寂。”佛果跟在刘德海的身后,亦步亦趋。作为一个和尚,他在刘德海的面前,并没有显示出应有的尊敬。然而,刘德海不以为意。只是听到他这句话,微微顿了顿脚,眼神有刹那的迷离。 “想不到!”半晌,他才哑然失语。 “那么,他呢?”他醒过神,问道。佛果摇头。确实,他还不清楚那人的情况。“我一直再想,陛下对我的承诺,会不会是一时的戏言。”佛果停下脚步,看着面前这位比自己高了一头的男子,问道。 刘德海苦笑,接着,他从自己的衣袖中,摸出一根羽毛。这根羽毛看着十分的普通,白sè的羽,在秋天的阳光下,微微映shè淡淡毫光。不过,下一刻,它变了,有一丝一丝的蓝光仿佛烟雾一般开始笼罩着它,过了一会,蓝sè的烟雾消失,刘德海的手里,依然只有普通的羽毛。 刘德海将这根羽毛递给了他。面容凝重的说道:“我怎么会戏言,”接着,他低声叫了一句,“舅舅!” “阿弥陀佛!”佛果双手合十。 第六十一回 有人杀楚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紫木山上,响起了一声响亮的钟声。钟身震破云霞,接着,药铺里,响起了连绵不断的九声鼓声。一时间,钟鼓之声互相辉映,惊起无数的飞鸟,惊醒了无数的人,来自于天南海北的客人。 这一rì,是医宗的收徒大典。 医宗自问世以来,从来不曾有过如此大的手笔,他一直默默无闻。然而,这一切,并不能代表,他真的默默无闻。 若干年来,不知道多少人,经过医宗门人的医治,得以康复,得以享受自己的人生。医宗一直隐世,然而,不代表人们的心里没有他。 孙无亮早早起身,他穿着一身红衣,头上,也束着红sè的发带,发带下灰sè的头发也显得jīng神奕奕。他满脸的笑容,掩不住心头的欣喜。他一个人,穿过药铺的后院,走在秋意中的一条狭窄的山道上。他要请一个人。 一个必须请的人。 医宗宗主有万年的寿命,然而,八十年前才开始收徒。但是,医宗医治众人,万年以来一直存在,因为,在八十年前,便是这些人在治疗。这些人,是真正的医生,同时,也是最沉重的病者。 走了不久,就有茅屋出现在孙无亮的面前。一丛一丛的茅屋,沿山而行,发白发黄的稻草,不知经过了多少的岁月,看着,这里,秋意更浓。茅屋丛中,有模糊的身影闪现。孙无亮走上前,被一个瞎老头挡住了路。 孙无亮恭敬的行礼,“行者大人!” 医宗万年之中,出现了无数的行者,这些行者,只叫行者,没有名字。知道一百五十年前,楚汉同时贴出了皇榜,这些人才有了共同的一个名字:四方行者。与此同时,魔宗,佛宗,道派共同传谕天下一句话“八方来人,四方行者!”医宗的这些奇怪的人,才有了声名。 “你收弟子啦!”瞎眼老者面容清瘦,一头黑的发亮的长发给一条灰sè的发带束着,看不透他的年龄。他微微笑着,两只眼睛之处,突起的肉块微微抖动。他一身葛衣,腰间,是一条天蓝sè的细绳,就那么潇洒的束在腰间,一边,挂着一只发黄的葫芦。葫芦斑驳,似乎随时都会碎掉。 “是,是。”孙无亮弓着身体,一边回话,一边表达着自己对面前之人的尊敬。“他们都很忙,今天是我去。” “有劳大人!”孙无亮退了几步,看着瞎眼老人从自己面前走过。下意识的,他回头望了一眼茅屋,虽然,难见几个身影,但是,孙无亮心中清楚,茅屋中,不知道有多少目光都在望着此处。他恭敬的对着茅屋行了一礼,这才转身,跟着瞎老头向着药铺走去。 除了老一辈的人,很少有人知道,药铺之后,住着的那些人。孙无亮一直对那些人充满好奇,按照他的想法,那些人本来早就该死去,然而,他们活着。孙无亮自己来过这里三次,见过三个人。 第一个,是一位失去双腿的人,他不认识对方,然而,对方却叫出他的名字。这人,他看不出年龄。 第二位,便是这位瞎子。他十五岁的时候,瞎子已经是医宗的四方行者。当时的他,就如此的老,然而,如今自己已经垂垂老矣,他依旧是那么老。似乎,时间在他的身上,停止了。 第三位,是一位中年妇女。妇女的脸上,有一道划过眉骨,落到唇角的刀痕。孙无亮一边走,一边想,不知道他们,一切是否安好。 他看着瞎眼老者走在前方,看着他脚步轻盈的绕过路上的碎石,小坑。在推测,是否,这就是所谓的五灵身境界。 “轻柔好吗?”瞎眼老者问道。 “她昨rì刚刚回来,受了一些惊吓。”孙无亮老实的回答道。月轻柔是瞎眼老者一手调教出来的。这是很怪的事情,其实,眼前的瞎眼老者,也是孙无亮的半个师父。医宗宗主虽然是自己的师父,然而,只有特定的时段,收到特定的讯号,他才可以见到自己的这位师父。 他知道医宗宗主是一个女人,可是,他不曾见过对方的面。相信,阿陈他们几个一样如此。医宗宗主,应该说是这个世界,最最神秘的一个人。但是,那一年,宗主竟然携着月轻柔、阿九,逛了一圈上京。 “你的徒弟,是一个女孩子?”瞎眼老者继续问道。 孙无亮点头。心中笑了,相信,瞎子见到她,必然会妒忌自己。他不知道,此刻,在药铺的一间上房里,他的弟子,正在嘤嘤的哭泣。 曾柔手里持着一根竹筒,竹筒上,有一个圆形的红记。这红记使他们曾家的专有标记。她的另外一只手里,拿着薄薄的一张纸。这是一页家书。 家书中,只有寥寥数语。 柔儿: 赫连师父之言,为父不能应允。宫里已经传话,将会为你指亲。 远隔千里,不胜挂念。我相信,你明白,自己是曾家的人。 只有这两句话,却如同沉重的冰块,落在了曾柔的心间。她刚才见到了京城曾家的人,那人告诉他,“无论任何的需要,可以开口,京城曾家,与曾洲本是一家。”她挥退那人,明显看到了对方的不悦,但是,她不以为意。 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刚刚踏上上京之路的曾柔。七大家族,三大世家,在无量观,她已经看出了一切。这一切都要感谢那个看着有些猥琐的老头。她带着得意的看了那个本家人一眼,感到了一阵压抑放松之后的快意。 然而,这份家书,让那片刻的快意烟消云散。她禁不住嘤嘤的哭泣,想着那个身影,想到了那人满头银sè的长发,想到了他的笑。一时心疼,一时茫然。原来,不知何时,那人,已经住进了自己的心底。 不知,此刻,他在哪里? “曾小姐!”有人轻声的敲门。 曾柔抬起头,止住了眼睛的泪水。她用力的闭上自己的双眼,轻声说道:“进来吧!”门咯吱的推开,进来两个年轻的丫鬟,还有两位年老的嬷嬷。她们看到了曾柔微微红肿的眼圈,却没有敢问话。 “曾小姐,该洗脸了!”嬷嬷柔声说道。有丫鬟端上铜盆,伸手进去,试好了水温。 张公公依旧坐着锦蓝的轿子,他掀开轿帘,看着不远处的楚国使者。楚国使者面容冰冷,没有丝毫的表情。他望向楚国使者的身后,那个大汉依旧肿着脸颊,同楚国使者一样,他面无表情。 “楚狗!”张公公心里骂了一句,放下轿帘。队伍开始慢慢的移动,锦蓝大轿的旁边,有四位宫廷侍卫,他们紧紧跟随。接着,楚国使者也开始移动,他们的身后,是长长的队伍。阿九,在队伍的最前方。 她对着虚无的山间挥了挥手,于是,在众人的目光之下,虚无之中,便出现了一条金光大道。阿九身后,大都是修行不怎样的人,所以,要上山观礼,必须走捷径。阿九展开金光大道,下意识的向后望了一眼。 她望向楚国使者。这两人完全可以和上一批人一起上去,然而,他们没有。所以,阿九格外注意。 接着,阿九的瞳孔一阵收缩,因为,她看到了一道匹练。 这匹练如一道白虹,飞驰而来,转眼间,已经到了楚国使者的头顶,刹那间一分为二,化作两道匹练,对着楚国使者斩落。 阿九不能出手,因为,她的念力,已经完全的附着于金光大道之中,如果收回念力,金光大道上的人便有可能滚落山间,一命呜呼。所以,一道寒气升上了她的娇脸。她低沉的喝了一句:“大胆!” 晴朗的空气中,飞出一圈波纹,与两道匹练相撞。匹练穿破波纹,停顿了刹那。张公公掀开了轿帘,就看到了剑。 闪着寒光的剑,瞬间化作白虹,斩向楚国使者。楚国使者的身后,同时飞出了四道剑,剑与剑相撞,四道剑光叮铃铃响着,变作纷飞的残玉,落下。映照天上的阳光,发出迷离的光芒。 张公公眼睛一眯,惊叹道:“好剑!”就看到,匹练一抖,一道匹练对着自己shè来。他凝气大吼,瞬间撑破锦蓝大轿,四名侍卫拥簇在他的身边,出刀。然而,匹练一闪而过,四位侍卫大睁着双眼,不甘的倒了下去。 “有刺客!”一个人喊道。顿时,人群中想起了无数的声音。这些没有修行的家族少爷,一个一个的全是煞白的脸,他们抬头,看到,匹练如虹,突然化作无数,向着人群冲击。张公公伸手,他的右臂之上,紫sè的长袍破碎,露出翻卷的血肉,一个照面,他便已经受伤。 楚国使者的身后,那位壮汉不住的喘息,他的双眼扑捉着空中的匹练,露出惧怕的表情。阿九在叹息。 有人踏着家族少爷的头顶走了过来。他对着呼啸的匹练,伸出了自己的手指。连着点了四下,顿时,四道匹练一阵哀鸣,消失在虚空之中。少年从王太宰的头顶落下来,看着面sè苍白的王太宰,微微一笑。 接着,他抬起头,说道:“朋友,现身吧!” 秋风瑟瑟,没人回答。一把剑做了回答。一把长剑突然自虚空冒出,斩向兰蔻依旧伸出的手指。兰蔻看着如电一般的剑光,身体一动不动。而后,那道剑光掩入虚无,从兰蔻的身侧,却同时绽放了六道剑光。 如露亦如电! 兰蔻伸手,一指一指的点出,他的动作很缓慢,所有的人都看在眼里。前方,阿九终于放下心来。指头很慢,然而,每一次落指,必然有一柄剑呼啸着退去。兰蔻的双眼中,渐渐升腾起一种兴奋,对着虚空之处,他一指点出。 顿时,有一点亮光从他的指尖飞出。这点亮光如此微小,然而,它飞出之时,兰蔻身边众人身体,竟然情不自禁的抖动了一下,有人几乎趴到在地。而后,所有人都听到了呼啸的声音。 像是飓风刮过海面,像是重锤敲动铜钟。像是雷电撕破天幕,像是山峰突然崩塌。一点亮光飞过,带起它身后,噼噼啪啪的空气爆裂的声音,带着一道白线,带着巨大的力量,直奔虚空,那无人的一个点。 第六十二回 无痕公子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于是,那里出现了一把剑。一把满是花纹的巨剑。巨剑上的花纹繁复,古朴。带着一股难言的沧桑与浩然。带着独有的一种威严与庄重,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巨剑,没有任何的光泽,似乎是一块石头雕刻而成,它,就那样横亘在空中,与亮光相撞。 没有轰然的响声,一切无声无息。那点亮光宛若一滴雨滴,滴于巨剑之上。顿时,巨剑发出了光。 一道光反shè而来,shè向楚国的使者。兰蔻一步划出,已经站到了楚国使者的面前。对着璀璨的光,他伸出自己的手掌,抓住了那道光。光影一阵抖动,慢慢瓦解,他的脚下,多了一堆破碎的石子。 “有趣!”兰蔻笑道。 “是啊,真的有趣!”从巨剑的身后走出一个人,他缓缓的落到地面,巨剑也缓缓落下,插进坚硬的石头之中。他与剑并肩而立,看着兰蔻,问道:“你是谁?” 兰蔻也问道:“你来做什么?” 那人笑了,“我来,杀楚!”他双臂抱在胸前,看着兰蔻,他的眼中,没有其他的人,带着独有的骄傲,他说道:“很奇怪,我的情报里,没有你。我以为,只有九姑娘比较难对付,看来,我有些失策!”他似乎在自我反省。 “来人,给我杀了他!”张公公扶着受伤的手臂,大声怒吼。他都忘了,自己的侍卫,已经死了个jīng光,他的身边,已经没有任何人。那人回头忘了张公公一眼,脸sè顿时暴戾起来,他伸手一指,“聒噪!” 张公公双臂伸张,有原力素涌动。然而,他浑身的汗毛倒竖,因为,他很清楚,自己躲不过这一剑。 兰蔻站在了他的面前,对着shè来的光,也伸出了一指。剑光顿时崩碎。那人五指连弹,有不同的光shè向不同的地方。兰蔻的身影晃动,空中的剑光一道一道的崩碎。 “好快的速度!” “好诡异的剑!”两人同时赞叹。而后,兰蔻扭头说道:“大家走吧,不要误了观礼的时间。”众人终于惶恐的开始走动。 那人一伸手,抓住了巨剑。兰蔻身影一闪,站在了他的面前,他一伸手,抓住了巨剑,抬头,看着那人。 那人的个子很高,并不魁梧,然而,他抓起巨剑,就像手里抓着一个玩具。他比兰蔻高了一头,他看着兰蔻,冷笑道:“你以为,你阻止得了我?” 兰蔻笑着,“我想试一试?”他的手掌抓着那柄巨剑,而那个人抓着剑柄,像是两个孩子在争抢一件玩具。那人用力,巨剑纹丝不动,他念力爆发,然而,巨剑也放不出剑光。他的脸sè变了,“这是灭道!” 而后,兰蔻笑着,对着他的脸,举起了另外一只手。他做了一个有趣的姿势,其他四指卷曲,唯独食指举着,对准了那人的额头,说道:“去!”仿佛,他可以命令自己的食指离开自己的**一般,他的笑容灿烂。 有一滴蓝sè的水珠在他的食指尖端飞出,慢慢的划破层层的空气,慢慢飞过两人之间的距离,慢慢飞向那人。兰蔻说道:“这才是灭道。” 那人青sè的衣衫突然发出猎猎的声响,身后的衣衫不约而同的鼓动,他一震双臂,右臂依旧拿不起巨剑,所以,他的左臂伸过来,挡住了自己的脸面。他的左臂到左手,全是乌黑的颜sè,闪着幽幽的光,挡在了面前,挡住了蓝sè的水滴。 “你的手让我想起一个人!”兰蔻说道,“他和我一样,是个病人!”兰蔻真的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顾小白。他的名字叫顾小白,然而,他很黑,不过似乎他的手臂,比这人白了许多。 “轰”的一声,那人挡在面前的左臂变得粉碎。然后,兰蔻觉得自己的左手一轻。那人放开了手里的巨剑,留下了一个模糊的身影,真身快速遁去。 “化身吗?”兰蔻问道。蓝sè的水滴穿过破碎的左臂,将那模糊的身影轰的一片破碎。兰蔻倒持巨剑,看着十步开外的那个人,那个人微微喘息着,也看着他。两人几乎不约而同的开口,“你很强!” 不同之处在于,那人说完这话,便不在开口。而兰蔻还继续说道:“我这才刚刚开始!”那人笑了,一步一步走上前。 一步,两步,三步,直到五步。他才站定。说道:“我也是。”接着,他满是自信的说道,“我要杀楚,只怕谁也阻止不了!”然后,他的身影消失在站立的地方。兰蔻的身子晃了晃,他的身影还没有消散,然而,有另一个兰蔻,站在了楚国使者的身边。 楚国使者与身后的大汉惊惧的看着兰蔻,看着这位十七八岁的少年。他们的双眼已经完全暴露了内心的想法,他们看不出这少年的境界。不是归真,绝对不是归真,然而,也不像通神。 人们急促的走着,期望以最快的速度跨过这段金光大道。阿九的脸sè越来越难看。她已经知道了那人是谁,心中暗叹在猜想,是不是还会遇到其他的人。这时,她就闻到了一股花香,抬头,看到了那人胸口,灿烂的桃花。 陈楚逆着人流,缓缓走来。遇到形单影孤的张公公,他还洒然的行了一礼。而后,挥了挥衣袖,于是,漫天飞起了桃花。 红sè的桃花,粉sè的桃花,还有,逐渐凋零的桃花。他看到兰蔻,两人相视一笑。而后,不约而同的同时抬起头,望向金光大道的前端,空无一人的地方。那地方的空气一阵扭曲,慢慢走出一个人。 于是,万千朵桃花旋转着,飞向那里。兰蔻举起了食指,对着那里,轻轻一点。陈楚走过阿九身边,说道:“阿九,你照顾好众人。”阿九点头,她看到,金光大道的尽头,还坐着一位头上带着斗笠,身上披着蓑衣的人,那人的手里,有一张弓。 一张黄木做成的弓,很小,并且,那人的手里没有箭。斗笠遮住了那人的脸,那人光着小腿,穿着一双草鞋,看着急匆匆的人流,不为所动。只是透过斗笠,望着阿九。 “我去!”兰蔻率先说道。 “你已经去过了,该我去!”阿陈与兰蔻并肩,两人争执道。阿陈继续说道:“我觉得你很累了!再说,你是一个病人,所以,病人要听医生的话。”他呵呵一笑。 兰蔻退了一步,陈楚微微一笑,一步一步踏出金光大道。离他不远处,那人缓缓显出身形。 那人青sè的衣衫在秋风中微微波动,两手垂在腰下,有一只手掌由青sè的袖子中伸出,透着令人心悸的黑sè。闪着奇异的光芒。 “无痕!”阿陈冷笑。 无痕公子对着阿陈行了一礼,恭敬的说道:“二哥!” 有万千朵桃花围绕在阿陈的身边,他站在一片落英之中,默默看着眼前这人。接着,他挥了挥手,身后,金光大道慢慢消失。接着,他才开口:“我想不到,你会以这种方式回来?” 无痕哈哈的笑了,“我也想不到,他竟然会为你所用!”他自然是指兰蔻。他终于想起了那个少年是谁,他曾经与兰蔻见过一面,只不过,那个时候,兰蔻太小,而他的眼中,根本看不到兰蔻。 “我来杀楚,势在必行!”无痕开门见山,“所以,二哥,刚好领教一下您的花间道。”说完这话,无痕一伸手,扯掉了身上的青sè长衫,露出了一身紧身的短打。这短打的胸口,有一条黑sè的巨蟒从右肩盘旋,到了他的胸口,露出狰狞的蛇头,蛇头高昂,带着凶戾,两只红sè的眼睛不知道如何绣成,看着栩栩如生。 “他不会为我所用,他只不过是感恩医宗!”阿陈看着他,然后,双手轻轻雇了一下掌。“二十年前,我不是你的对手!但是,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要离开医宗。”他深深叹息。“外面的世界,真的好玩吗?” 他的掌声落下,于无痕的头顶,出现了一朵磨盘大小黄sè菊花,菊花微微一转,便有千道的花瓣慢慢的分离,慢慢飘向无痕。 无痕公子的身体缩了缩,便有黑sè的巨蟒穿破他的衣服,飞扬而出。转眼间,水桶粗细的黑sè蟒身将他一圈一圈的围绕起来,挡住了纷飞的花瓣。黄sè的花瓣与黑sè的蟒身相交,发出不绝入耳的撞击声,像是雨滴滴落玉盘,像是有人敲响木鱼。 第六十三回 有人听花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不是阿陈说出,只怕几乎没人知道,痕的首领无痕会是医宗的人,不,应该说曾是医宗的人。不是阿陈亲口承认,更没人会想到,阿陈昔rì,竟不是这人的对手。 兰蔻站在那里,只看了一眼,便飘然走过金光大道。他心里承认,这个人很强,因为,自从自己出道以来,还从没见过有人可以以那样的方式硬接了自己一记灭道。他持着巨剑,飘飞过金光大道,便看到了斗笠客,哈哈笑道:“送你一件玩具!”将那柄巨剑扔给了斗笠客。兰蔻重来不需要武器,他本身就是武器。 金光大道散去,两人站立于山崖之巅。 阿陈袍袖舒展,有五彩的花朵纷飞,有五sè的花瓣纷飞。无痕在一步一步的退却,每一步退却,他的身上,便会出现一道黑气,黑气越来越烈,以至于,山道边的树木一阵摇动,本来稍带黄边的树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枯萎,**。 青sè的树皮慢慢变得剥落,变作黄sè,黑sè,带着浓郁的死气。 雁过留声,人过留名。然而,有人走过,却无痕。无痕的脸上,也慢慢浮上了黑sè的死气,唯有一双眼睛,却变得黄澄澄的,他微微笑道:“二哥,我出手了!”黑sè的手举起,对着阿陈,推出一掌。 这一掌,如此轻柔,没有丝毫的烟火气,吹不起一阵微风。然而,掌心笼罩之下,无数五彩的花朵,花瓣,化为一个颜sè,黑sè。渐渐**,堕落。他走在堕落的花瓣中,践踏过黑sè的完整的花瓣,微微的细响不断的响起,有残枝,有碎叶,一派肃杀。 阿陈笑了。昔rì的他,就败在这一招之下。如果没有师父,只怕,此刻医宗已经没有了阿陈这个人。 所以他笑。因为,他知道,无痕的修行,无痕的个xìng,他终究都会使出这一招。因为,天下,除了师父,他就是用毒的第一人。如果他不用毒,那么,何来无痕的声名。所以,他笑着说道:“好一招地无涯!” 然后,他伸手虚空,摘出了一朵黑sè的花。紫sè的花枝,有刺刺破阿陈的手指,他不以为意。他将黑sè的花放在自己的面前,轻轻吹了一口气,于是,黑sè的花变作了三朵。正是他的花间道。 一朵绽放,一朵凋零,一朵蓓蕾。接着,他高声而语。“有人,如花开般灿烂,有人,如花落般无奈,有人,在用尽全身的力量,想要绽开花朵。去吧,黑sè的花,所有的梦想都会在**的地面重生!” 三朵花飞出。阿陈跟在黑sè的花雨之后。巨蟒挥舞着粗大的身躯,冲向阿陈,红sè的双目,像是两团红sè的火焰。阿陈只是望了它一眼。它的头顶,便出现了一朵黑sè的花。巨蟒嘶吼,开始挣扎,开始倒退,开始翻滚,激荡起无数地面黑sè的石子,石子又在空中破碎,有飓风从它尾部卷出,然而,穿不过阿陈面前的花墙。 阿陈与无痕,仅隔三尺。三尺之间,有一朵巨大的黑sè的花在绽放。无痕笑,“好手段,二哥!” 阿陈摇头,“这不是手段,这是我的道。” “三千龙卷!”有细小的黑气,从无痕身上吹出,它们是细小如指头大小的风旋,黑sè的风旋,它们如同一个个淘气的孩子,离开自己的父母。所以,它们长大。有扶摇的旋风,黑sè的旋风,冲向天际,随即,冲破了白sè的云。 阿陈对着空中张牙舞爪的旋风招了招手。似乎,他有些神不守舍。无痕看着他的脸却变了sè。他惊讶的道:“你没有灵身!”因为,在阿陈突然变得漫不经心的刹那,他再也看不透这位手下败将二哥的修为,他金sè的双瞳中,看到的,只是虚无。 旋风没有溃败,而是缩小,不断的缩小。三千道黑旋风,只有一道成形,接着,就偃伏,于是,所有的黑旋风都偃伏。阿陈站在那里,面前,三朵黑sè的花,一朵在绽放,一朵在凋零,一朵在努力的生长。 然后,两人同时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花开的声音,人是听不到的。因为,它是无声,然而,两人却真的听到了。像是,有微小的不能在微小的气泡于那一刻破碎,像是,有婴儿诞生,呼出的第一口空气。像是,有薄薄的一层膜,被人用尖锐的针刺破。 于生命中**!于**中生长!两人是天生的对立者。 努力生长的黑sè的花,在慢慢绽放。花瓣在两人的视野中抖动,带着无尽的欣喜,带着生命的一种威严。而后,笼罩在周围树木之上,山石之上,无痕公子身上的黑气,开始簇拥着涌来。 这是一种对王者的臣服!一种真正的,不可挑衅的至尊无上。 无痕举起了黑sè的手掌,然后慢慢握紧。黑sè的拳头,有黑sè的光。叫嚣而痛苦不堪的巨蟒回归到了他的身上。他黑雾中的脸,依稀而不清晰。 阿陈说道:“你要通神吗?”接着,他不屑的道,“那也是枉然!”他们之间,黑sè的,生长着并绽放着的花,变作了白sè,只是花瓣边缘有淡淡的白,接着,这白sè不断的感染,花儿还没有完全的绽放,已经变得一团雪白。 纯洁而不染任何的污浊。而后,围绕它周围的黑气,渐渐化为无sè。 无痕停下了动作,因为,他看到,有一片白sè的花瓣,微微变红,只是花瓣的边缘出现了一抹红。像是天际的阳光落下,像是美女诱人的唇。于是,他飞速后退。他哈哈大笑,“二哥,有你的!” 阿陈伸出手,捻住了那三朵花。三朵花在他的手里,变作一朵,一朵一半是白,一半是红的花。他并没有追击。他看着,无痕的身影慢慢消失。无痕的声音击破空气,传了过来,“不过,我还是会杀楚,二哥,你会追来吗?” 阿陈微微一笑,转身向着山上走去。他心里很轻松,觉得,心头,无比的轻松,觉得,浑身都是如此的轻松。禁不住,他笑了,自言自语:“想不到,花开的声音,是如此的美!” 山顶茅屋之中,坐着一位女子。她表情肃穆,陷入沉思。片刻之后,她醒过神来,所以,她顺手拿起了桌上的一只鸡毛掸子,看着有些灰尘的另一把一字,叹了一口气,“什么东西,如果长期不打扫,都会积满灰尘。”所以,她挥了挥鸡毛掸子。 顿时,椅子变得干净。 无痕转身就走。现在的他,已经不是阿陈的对手。他的心里,滋生出一种无由的恨。恨阿陈,恨医宗,恨天下人。这恨如同心中的一团火,熊熊燃烧他的身心。他骤然sè变,猛然抬头。 天幕之下,突然出现了一只无比巨大的鸡毛掸子。各sè的鸡毛在秋rì的阳光里,映shè,发出迷离的光芒。它突如其来,仿佛来自上天,仿佛来自太阳。对着无痕,轻轻一扫。就像,荡掉世间的一粒尘埃。 这一刹那,兰荷大陆的强者几乎全被惊动,不论天南地北,所有强者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了汉朝的都城,上京的方向,都望向了那一座山,紫木山。 无痕感觉自己,在这一刻,连尘埃都不如。他身上的衣衫破碎,黑sè的手臂瓦解。团花的黑蟒刚出现,便化作了游离的黑线。他浑身都冒出了鲜血,他像是尘埃,又不是尘埃,被那股决绝的巨大力量,打出了紫木山,他在吐血,身体在冒血。但是,他的心,反而有更大的动力。 然后,他就落了下来。落在了一处山坳之中,昏迷不醒。 乐亭还在一片黑暗之中。他看着默然不语的方文成,问道:“前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方文成在黑暗中哈哈的笑了,“没事,没事,只是,我从没见过,师尊竟然会用鸡毛掸子。”乐亭茫然,“鸡毛掸子?”“她在扫落尘土!”乐亭心中暗骂,“鸡毛掸子本来就是拂尘的,难不成,用它打人!” 朱喜牵着青牛,突然,老头子从睡梦中惊醒,骂了一句粗话,“rì,好大的鸡毛掸子!”他话音刚落,空中便出现了一只鸡毛掸子,对着老者迎面而来。老者脸红了,忙不迭的说道:“对不住,对不住!” 青牛受惊,浑身发抖。朱喜冲上,然而,他抬起一只脚便不能在动弹。他看着,可以扫破天幕的鸡毛掸子,如同山岳一般落下。 “我道过谦了!”老头子说道。他挥了挥衣袖。顿时,有一只很大的衣袖飞上青天,与鸡毛掸子相撞。接着,鸡毛掸子消失。老者低头,看到自己的袖口,出现了一处破口。整齐的破口,如同有刀划过。 “小喜子,我要更衣!”老者大叫。街道上,无数的人侧目。这些人,竟然没人看到那扫破天幕的鸡毛掸子,他们眼里,只看到骑在肥壮的青牛背上的一个老头,疯了一般的叫嚣。朱喜无言。 他并没有应话。他的眼前,脑海中,还在翻滚着那柄撕破天幕的鸡毛掸子。他抬头,看到远处,皑皑的白雪。 第六十四回 那样一个女人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医宗对于大多数的俗人来言,他是一座高山,这座高山叫做紫木山。每一年,都会有很多人出山,去最遥远的五族之地,去大海之边,去雪原之中,去往任何有人的地方。同时,也会有人回来。 所以,人们知道他,尊敬他,有时候甚至于有些害怕他。因为,全天下的医生都来自那个地方。 你可能会没有钱,没有老婆,没有土地,然而,你不可能没有病。 每隔一段世间,所有的医生之中,都会出现一位四方行者,但是,他们相隔的世间并不固定,甚至于有一年,医宗同时出山了两位行者。自然,行者的医术高于其他的医生。但是,最为关键的事情却是,作为行者,可以从任何的国度,任何的地方,带走她选中的人。 所以,每一次,行者的行为才是世间人的目光所在。 佛果与刘德海坐在书房中,很奇怪的一个场景。他们两个隔着有些笨重的书桌,相对而坐。没有人比其他人低,完全是一个平等的坐姿。 刘德海的脸sè不好,他皱着眉头。“看来,我确实错了!” “也错,也没有错!”佛果说道。 “那么,舅舅,医宗宗主,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他笑了,像是顽皮的孩子。双眼却盯着佛果。 “一个女人,在天上的女人!”佛果说道,充满敬畏的抬头,似乎,他的目光可以穿透层层宫阙,望到那人。他出神了半晌,这才回神说道:“我提醒过你!” 刘德海笑着,带着些许的促狭。他搓动自己的双手,双眼看着佛果,继续问道。“她怎么能活那么久,我想不通!” “她快死了!”佛果说道。“所以,我们都要等!” 刘德海不在发笑,他的脸sè慢慢沉重,“汉国已经经历了很多的皇帝,他们都在等。五千年前就在等,反而,等出了一位先生!” 佛果sè变,随即说道:“楚国也在等!”他顿了顿,继续开口,“陛下棋艺高超,岂不明白,这世间,就是一局棋,一局更大的棋。只不过,你是下棋的人,而我,是一枚棋子!” 刘德海洒笑,“那么,谁曾见过,棋子会与下棋的人对话!” 佛果双手合十说道:“真正下棋的人,都会神迷其中,以至于常常忘记自己的身份,反而,将自己放在棋子的位置。”他停顿了一下,“真正的棋手,都在等待,很漫长,很寂寞,然而,这是一种只有棋手才有的幸福!” “所以,陛下,你应该继续等下去!”佛果站起身,他的眼神变了,带着爱惜,带着温存,带着凡俗之人的情绪,看着大书桌背后已经有了白发的刘德海,说道,“我要走了,因为,我只是一枚棋子!”他双手合十,走出了御书房。 紫木山上,艳阳高照。药铺所在的幽谷,一派喜庆的气氛。有无数身着红衣的童子守在夹道两边,带领不同的人,为他们安排座位。 为了这一次的收徒大典,药铺专门搭起了临时的场地。场地之中,摆满了一排一排的椅子,而这些椅子,都是上好的紫木。中间,就是临时搭建的,高出众人的廊台,一梯梯的阶梯,同样是上好的紫木。 廊台上,绕场一周有十把椅子,每一个紫木的椅子上,都缠着红花。廊台正中的位置,摆放着五把椅子,四把椅子都是紫木的,唯有一把,却是青sè的,普通的椅子。透过五把椅子,便可以看到廊台后面的神庙。 神庙不大,青sè的砖,青sè的瓦,连同门户也是青sè的。隐约望进去,可以看到里面飘展的幡。隐约看到,庙的正中间,挂着一幅画。 除了药铺的人,其他医宗的弟子,没人进入过神庙。所以,不单单是落座的贵宾们,望着那古朴的神庙。连许多身穿新衣的弟子,也张望着那一处神庙。医宗的人都清楚,只有外派的人,才有机会进入神庙,才知道,神庙中到底供奉着什么。 半掩的门户,让人无由的向往。 廊台上,孙无亮坐在一张紫木椅子之上,他看着台下。心中难掩此刻的激动。因为,他看到,很快,底下的座位便已经满了。然而,还有络绎不绝的人流,向着台下涌入。他侧目而望,一侧,各sè包装的礼物已经高过了廊台,还有弟子不停的将礼物摆在上面。 看到这一幕,王太宰与其他七族的少爷们同时目光黯淡。他们坐在朝后的座位,不过,还好,他们还有座位。他们几位,刚刚从方才的杀阵逃出,还没缓过神,就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他们家族送来的礼物,坐在高台上的孙无亮看都没看一眼,就被置之于小山之上。 这可以说是相当的无礼,然而,这些世家子想到家族的明言,一个一个脸上堆着假笑,唯有吃瘪。 张公公心里也是老大的不爽,因为,虽然他坐在最前面,然而,却与天杀的楚国使者坐在一起。从到这里他就不舒坦,nǎinǎi的,不就是杀个楚国的使者吗,你们医宗,也太过分了,逞什么英雄,哪门子英雄? 他别过脸,不想看那两人,就看到,廊台上,孙无亮对他招手。他赶忙站起身,暴露出隐藏很久的奴才相,屁颠屁颠的跑过去,站在廊台下,抬头问道,“老神仙,有什么指示?”孙无亮给张公公看过几次病,所以,张公公比较了解他的爱好。 孙无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从座位上起来,说道:“张公公,你看,今天人特多,我照顾不周。哎,哎。”他连着两个哈哈才说了正题,“我也没收过徒弟,没有经验,张公公乃是天子近侍,见多识广,要不,出个力,主持一下!” 张公公的眼睛几乎凸了出来。对于主持人这个角sè,自己也没多少经验啊!只听孙无亮嘻嘻笑着,“你看,我是汉国人,您带着圣意,再说,他伸出手,晃了晃手里的一个小瓶。”张公公看到小瓶,马上点头,“没问题,我干了!”说完,转身,一步一步的走上了廊台。 “你谁啊?这儿不是你来的地方!”药铺里的一个三十岁的学徒不满意了,他正站在廊台上,监看来客的名单,没想到,一个胖乎乎的太监走了上来。张公公脸上一红,只听孙无亮说道,“哈克,主持的事情教给张公公,你负责协助。” 这位叫哈克的十分不爽,这是多好的一个名扬天下的机会啊,他无奈的将手里厚厚的一叠卷宗递给张公公,有些鄙视的看着这个肥头大耳的家伙。张公公不以为然,他打开卷宗,不由得对这个哈克多了几分好感,这家伙不错,还一二三的一条一条的列了出来,虽然没有皇家的反复,但是,给自己解了大围啊! 张公公飞快的翻着卷宗,一会儿功夫,已经熟记于胸,他将手里的卷宗还回哈克,很威严的说道:“哈克,命令敲钟吧!”哈克看了他一眼,挥动手里的绿旗,顿时,一声钟响惊天动地的响起。 第六十五回 似水流年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乐亭从入定中醒来,他感到了饥饿,因为,他听到了咯吱咯吱的咀嚼声,这声音如此诱人,以至于,他得不住的吞咽自己的口水。 他的眼睛更亮了,原来模糊的只是轮廓的方文成,如今,已经隐约可见他的面容。此刻的他,正在忙碌的吞咽着手里透明的白骨,看着是如此的急不可耐。不过,他的面孔,于模糊的黑暗中,有些奇怪。 不像正常的面容。乐亭只是一种感觉。而后,他就慢慢的看到了那张脸。然而,他此刻看着对方俊美的面容,心中却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咽了咽口水,说不出话。 方文成开了口,“你看到了!” 乐亭点头。方文成继续说道:“我们都是天赋异禀的人,而,我们,都是病人!”他娓娓而谈,“有的人,身体病了,有的人,心灵病了!其实,世间看似强大的强者,在某些方面,往往是最弱的弱者。” 他停住话语,目光穿透黑暗,看着乐亭。乐亭深有同感。如果说上苍造就了人,那么上苍真的不可理喻,给你了一样东西,必然,会拿走你另一样东西。所以,世人用无奈的目光看上苍,用无奈的语气言语,这就是公平! 有人身体健康,却病在懦弱,有人,心里坚强,却病在身体!这话深深的不通,又存在深深的道理。人生于世,没有绝对的坚强也没有绝对的懦弱。然而,当这些非绝对的东西遇到无奈的时候,就会演变为一种绝对。 “你饿了吧?”方文成意兴索然的问道。乐亭点头。“那么,你必须放出你本身,虚弱的气息!” 乐亭马上懂了,就如自己初来之时,自己的气息只有表露出来,才可以吸引隐藏在黑暗之中的兰鼠。他们在做一个局,一个诱惑兰鼠的局。 “前辈,以前的你会怎么做?”他好奇的问道。因为,他看不出文成的真实境界,然而,与他相处,他听不到对方呼吸的声音,甚至于,有时候,他闭上眼睛,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修行者,只要进入玄鉴境界,就可以打开自己全身的毛孔,用这种天地呼吸替代原来的初级呼吸,置身与天地之间,与最纯正的原力素水rǔ交融。 玄鉴之上,还有归真,归真之上,还有通神。然而,修行到了如此高的境界,本身已经天地呼吸,如何可以放出弱小的凡俗的气息。 对于这些,乐亭非常感兴趣,然而,这些东西,对于目前的他,却遥不可及。“坠境!”方文成简单的回答。 乐亭哑然。自己坠过一次境,一次不由自主的坠境,知道这坠境的艰险。当rì,他才隐约摸见凝神的门户,接着便回到了最初的什么都不是的境界。吐过血,受过伤,最最不能接受的是,修炼一个多月,竟然恢复不了最初的意动。 坠境,对于想要突破的修行者就是要命。所以,乐亭轻而易举,几乎没有任何的难度的放出了本身的气息。他大口的呼吸,于是,眼前再度变得一团黑暗,于是,他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声响,听到了吱吱的,兰鼠的叫声。 他的脑海开始翻滚,兰鼠追求凡人的气息,故而入局。自己,是否也在追求一种东西,所以,不知不觉的进入一团迷雾。 黑暗中,方文成再次出手。不过这一次,他说了话,念了四个字:“似水流年!”在他念出这四个字的刹那,乐亭意动。他终于看清楚了方文成的出手。方文成说着话,抬起手,轻轻挥了挥衣袖。 他挥了挥衣袖,没带走任何的东西。似乎,只是轻盈的挥了挥袖。然而,意动之中的乐亭,睁着明亮的双眼,看到,山洞中的空间,微微波动了一下。这波动如此轻盈,不注意,几乎完全看不到。然后,他看到,十几只兰鼠惊恐的蜷缩,看到,它们身上黑sè的皮毛在波动中,渐渐失去毛发变为黑sè的皮,黑sè的皮又在慢慢变化,变为青sè,青sè的皮变作一团一团的斑块,最后,斑块化做一点一点的烟气,消失在空气中。 地上,留下十几具白sè透亮的骨头。其余的兰鼠cháo水一般退去。它们惊恐的叫着,因为,刹那之间,没了那种诱人的食物,有的,只是无声无息的死亡,无声无息的消解。乐亭心惊,好霸道的似水流年!这似水流年看着仿佛不像是原力素的作用,似乎没有凝聚,没有碰撞,没有分解,而是,直接影响了一种说不明道不白的东西,让兰鼠身体出现了逆转消解。 他见所未见的功法,在意动的刹那,他感受到了原力素的微微波动。可是,到底用了那一种!这样的念力,催动如此平和的原力素,产生如此巨大的效果。凝神初期他便坠境,所以,他自然不能感悟。 出手之前,方文成故意说话,将这一招的施展,从头到尾展现在他的面前,他想告诉自己什么? 天地之间,只有五种原力素,乐亭思索,却根本找不到那一种原力素与方才方文成催动的原力素相仿。他随即否定,那绝对不是五种原力素之外的原力素,只不过,他的速度太快,他的念力太过宽泛,他的手印太过简单,所以,他看到了,同没有看到一样。 而后,方文成招了招手,有一具白骨落在乐亭的手中。腹中的饥火,迫使乐亭张口就吞。连他自己都有些奇怪,为何,对于手里的白骨,他会产生如此难以控制的需求,以至于,这需求直接越过自己的理智,自主的行动。 他从来不是这样的一个人,然而,现在他是!是那么的陌生。 方文成微笑,他说道:“世间最大的诱惑,就是一个字,这个字,叫做yù。我们两个一起,呆在这兰苑之中,说来,都是为了完全的克服这个字。人无yù则刚,不过,我却认为,人无yù难活。” 他看着乐亭,听着他咯吱咯吱的咀嚼着白骨,仿佛看到了年轻的自己。“就像,你想要修行到无敌的境界,就像,你想要手刃自己的仇人,就像你能想要,想象的一切,如果,没有这些yù望,活着,有什么意义?” 不得不承认,方文成的话语jīng辟,透着令人反思的道理。然而,仔细的回味,似乎,这些道理,最终,都会走向一条死胡同。 “强,不是你想象中的强,弱,不是你想象中的弱!而我们长长看到的东西,有时候,往往是虚无的表象。”方文成说道。 “前辈!”乐亭吃完一具白骨,打断了方文成的话语。 “不要叫我前辈,你可以叫我文成,或者阿文,还可以叫我小三,医宗中人,除了我大师兄,没人喜欢这样令人生疏的称呼。”方文成说道,“并且,我应该感谢你,来陪我一起坐着黑牢!” 乐亭哈哈笑了,不可否认,方文成有时候说话,很幽默,并且,他很会形容。一个人呆在黑漆漆的山洞中,跟坐黑牢没什么区别。 “如果当年楚狂人陪你做过黑牢,是不是,不会是今天的结局?”他想了想,叫了一声,“三哥!”不知为何,他感觉,方文成与自己遇到的任何医宗之人都有不同,都值得自己尊敬。甚至,他心有所动,真的期望自己有这样一位哥哥。 所以,他的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也开始隐隐作痛。他想起了那个人,不知道,她怎么样。他刹那间豪气万丈,然而,于刹那之时,又心灰意冷。可能,这就是自己的病,深深的心病,这心病令他在午夜沉睡中惊醒,令他在高兴之时莫名的唏嘘。 “或许吧!”方文成说道,“不过,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那么,三哥,你的似水流年是不是修行界最厉害的招数?”乐亭问道。他自问自己,觉得,似水流年之下,几乎不可抵御。它如此之快,又如此的无声无息。 “这天下,存在五大无上。”方文成说道,“一,叫做天之上,二,叫做照无离,三,叫雷霆击,四,大目轮,五,心无间。可惜,没有我的似水流年。”方文成叹息。“前四种,都是天赋体质到了一定境界可以使用的招数,这招数存在于天地,只有他们会得到传承,而第五种,世间之人只是听说,根本未曾见过!” 他挥了挥手,又有一具白骨落入乐亭手中,他张口大嚼。方文成说道,“我知道,有人已经施展过照无离!” 乐亭住了口,食yù终于可以被理智控制,他问道:“这招很厉害吗?” 方文成摇了摇头,回答,“不清楚!”他顿了顿,“有那么一刹那,我感受到了那股强大的念力,这念力明明很远,却惊动了我的重楼!” 乐亭心惊,他追问道:“医宗不是修行灵身吗,怎么,你会有重楼!”方文成笑了,说了一句乐亭更加惊讶的话语,“我没有告诉过你,我在来医宗之前,是一个道士,一个来自道门的道士!” 第六十六回 收徒大典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重楼的说法,传自于抱朴道人。而后,由抱朴道人传给他的两个亲传弟子,再由他的亲传弟子传给佛宗,魔宗。五千年前,先生创造道宗,将重楼之说,改进之后,更加的稳固。所以,天下的修行者,都清楚重楼。 医宗的嫡系传人,修的是灵身。五族之地有的人,修行自我传承的独到秘诀。不求重楼。 然而,意动的人,没有重楼。只有修行到了凝神的境界,才会看到自己的重楼。道宗中有四个字形容这种境界:“始开重楼!”佛宗中也用四个字形容:“宝楼华盖!”魔宗只有两个字:“筑基!” 所以,意动之后的修行者,凝神依然是一道坎。所以,世俗之中,才会有那么多的修行者。 “千重楼阙锁不住,一颗丹心冲九天!”方文成吟道。“只有这样的人,才会一飞冲天,才会施展大道的jīng华所在,心无间!”乐亭心生向往,这是何种的境界,这是何其的洒脱与无羁。这才是zì yóu的人! 他隐约间,终于明白了方文成的说法,明白了那个字:yù。人无yù则刚,人无yù不生。yù望是现实的枷锁,需要你不断的努力,慢慢解开一道一道的锁,同时,又会不断的有新的锁诞生,你要解锁,然而,却不能沉浸于所谓的解锁中。 他嘎吱嘎吱的咬着白骨,心中,无数的念头在往复,在纠缠。“万般追求,挡不住似水流年!”方文成说道。 “道宗的小先生如何?”乐亭问道。 “他来时我不在,我在时他未来!”方文成回答。 “先生呢?”乐亭追问。“道宗与魔宗与佛宗,有何分别?” “这个问题,我必须先回答你后面的问题。”方文成说道,“佛宗,强调本身的本真,于不断的修行中,将本身的杂质用尽方法的淘汰,分离,他们追求,本身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方文成哈哈笑道:“他们认为,人,就是俗尘之中,一朵洁白而圣洁的莲花,可笑,可笑!” 乐亭凝神,他不觉得可笑,不明白方文成何以发笑。 “而魔宗,本身叫做墨宗。他认为,人生本来就不完美,生于这个世界,必然要借助世间的任何可以借助的东西,不断的完美自己,强化自己的身体,强化自己的心灵,夺取世间任何可以夺取的力量,比如毒物,死气,魂气!” 乐亭觉得这番话也很有道理。“他们认为,人本身就是一朵黑莲,要么同化世间,要么,被世间同化。” “而道宗,认为人是不完美的,然而,人又是完美的。很矛盾!”方文成皱着眉头,想着,用什么样的话语解释的可以清晰透彻一点,“总之,他认为,黑莲也对,白莲也对,不过,他认为,人不是黑莲,也不是白莲,人就是人!” 乐亭目瞪口呆。他第一次听到关于三道之间这样的论述,心里徘徊不定,似乎每一家都对,然而,似乎每一家都有说不出道不明的东西。他看着方文成,有些渴望,因为,他确实很想了解一下,那位神秘的先生! 对于先生,方文成说了一句话。 “他在人间,也不在人间!他就是先生!” 一声钟响之后,药铺的这处廊台,终于安静了下来。廊台下,坐着的,站着的,所有的人,都望向站在廊台上,浑身肥肉颤悠悠的胖子。有人忍不住,心里开始骂娘。因为,那胖子一身蓝sè的朝服,头上带着纱帽,脸上泛着油光。怎么会有一个太监,并且,这个太监,看样子,还是一个主事的。 张公公趾高气扬。他环视四周,自己感到一阵满意。嗯,状态不错,于是,他朗声说道:“各位武林同道,各位天南地北的能人异士,各位年轻的才俊,今rì,是医宗的收徒大典,想来,所有的人对于医宗,都非常熟悉,千百年来,医宗不断的行者行走于江湖,行走于邦国之间,行走于不毛之地,造福人间!” 哈克汗颜,心里对胖太监的不满经过这一席话几乎完全消除。这家伙,有才啊,非常的有才啊,比自己撰写的那些****裸的话不知道好了多少。只听张公公继续即兴发挥。 “而,医宗,终于大开山门,成宗立派,于今rì,正式的,经官方许可的,医宗的老神仙开门收徒。”孙无亮坐在椅子上,老脸红了。 “他们为了什么?为了什么?”张公公看着众人,大声发问,他胖乎乎的身体有节奏的抖动,证明,此刻,他是多么的受用。nǎinǎi的,老子也有这么一天啊,在这万目睽睽之下,得意的讲演,自从老子那个啥之后,多悲惨啊! 张公公激动的手舞足蹈,“为了我们以后的人民能更加的安康,能更好的生活!所以,医宗收徒,势在必行,必须的,必须的!”他大声强调。地下,响起雷鸣一般的掌声,连坐着的孙无亮也鼓起了掌,庆幸自己千钧一发的时候,选对了人。 哪知道,张公公身子一抖,肥肉张合之间,拿出了升职。众人茫然,孙无亮茫然,哈克茫然。张公公心中暗笑,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他清了清嗓子,得意的说道:“吾皇盛聪,爱民如子,知道老神仙收徒,特赐下御旨!” 孙无亮无奈,心里早将张公公的祖宗八辈问候了一遍,无奈的起身,跪倒在廊台之上。只听张公公高声宣读: “朕在位几十载,一直碌碌无为,庆幸,我天朝之中,有医宗之巨擎,于朕在位之时,不分国之辟易,不论人之贵贱,一概视之,救万民于瘟疫爆发,解世间之大劫之难。朕常思反顾,此等胸襟,我不如,强如楚狂,亦不如。今听闻老神仙收徒,特赐孙家,良田百倾,并赐予其弟子,天子门生称号,出师之后,代天巡游!” 顿时,廊台上下,完全炸开了锅。众世家子弟,一阵一阵的眼热,他们更加期望,见到那位曾家的姑娘。 “天子门生,代天巡游!”这可以说是世间最大的荣耀。这姑娘也太幸福了!更幸福的是,如果我娶了这个姑娘,嘿嘿!“几乎所有未曾婚配的少年都有些癫狂,而那些结过婚的,定过亲的,从心底一阵一阵的悲哀。 孙无亮愣在那里,他自己也想不到,这个小皇帝送给自己的,是这样一个礼物,一时茫然,跪倒在地,忘了站起,忘了谢恩,忘了去接圣旨。 “老神仙,老神仙!“张公公低声叫道。平生第一次,张公公鄙视孙无亮,什么人吗?还老神仙,这一点风浪就蒙了。哈克见机,赶忙上前,“小徒带家师谢恩,吾皇万岁万万岁!”这小子真会来事。张公公心道,哪知道哈克有自己的想法,自己跟随孙无亮十几年,什么时候有过徒弟的名分,如今,当着天下人,自己终于把握住了机会。哈哈。 张公公看着哈克领了圣旨,将孙无亮扶回座位,这才继续说道:“现在开始大典的第二项,请医宗的高人登台。”哈克恭敬的递过一个名册,他高声宣读:“医宗二弟子,陈楚陈大家!” 陈楚在众人的目光中,慢慢上台,坐在孙无亮的下手,他对着孙无亮拱了拱手,说道:“恭喜师兄。”孙无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同喜同喜!” 随着张公公的宣读,一位,一位的师兄师弟都缓缓登台。张公公最后宣布:“请这一届的四方行者月轻柔,月姑娘登台。”顿时,有无数的少年俊杰抬起头,注视着。有一人缓缓登台。 一身雪青的衣服,随风飞扬的长发,蓝sè的长裙,在风中飞舞。月轻柔回头,对着看台下众人微微一笑,有人失望,有人叹息。这位四方行者,并没有众人想象中那么漂亮。月轻柔上台,对着孙无亮拱手,“师兄恭喜了!”孙无亮摆了摆手,月轻柔坐到自己的座位。 张公公却愣住了,因为,十张椅子,老三与老五的位子,却都空着,只有绑在椅背的花,随风舞动。 哈克及时出场,“因为,三师叔与五师叔闭关,所以他们今天不能前来。”他话音刚落,就被一个声音打断,“谁说,我在闭关!”廊台下,缓缓走上一位衣衫褴褛的汉子。陈楚的脸sè变了,孙无亮的脸sè变了,台下不远处的兰蔻回头,脸sè也变了。 这汉子走上廊台,坐在五师弟的位子。这才扭头对着孙无亮说道:“恭喜师兄!”一张口,喷出一口鲜血。他擦了一把嘴巴,面带怒容。 张公公脸sè苍白。虽然他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可是,对方的声音再熟悉不过。他张了张嘴巴,干涩的说道“五大家!” 无痕端坐于紫木椅上,对张公公的话语毫不入耳。他的脸上,有很多伤痕,虽然伤痕并不重,然而,都血迹斑驳。他满脸怒气,毫不在意自己衣衫不整,更不在意所有人的目光。他坐在那里,如同一尊山岳。 第六十七回 白玉老鼠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第三项,请前来观礼的嘉宾!”张公公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神,有些勉强的说道。 “墨宗代表紫嫣然!”随着张公公中气不足的声音,一个小姑娘一身红衣,轻飘飘的,连蹦带跳的上了台,到了张公公的身边,她喊了一声,“老头,怎么了,吓破胆了,无jīng打采的!”张公公苦笑。 “墨宗二当家傲然无我前辈!”张公公沉了沉气,高声宣读。有老者持着命旗飘然上台。众位医宗弟子纷纷起身行礼,等老者入座这才坐下。 “道宗先生门下二弟子关大家!”关自在飘然上台。 “佛宗代表,如字辈如尘。”张公公念到。如尘飘然上台。 四位代表入座,张公公拿着卷宗,此刻,他确实有些感谢哈克。于是照本宣科。“今rì,乃是医宗大吉之rì,然而,医宗宗主因为闭关,不能见客,但是,却传下话来,但凡。。。。”无痕冷哼一声。 “师弟!”陈楚扭头。无痕对着他微微一笑,双眼之中,却全是恶光。 张公公提了提神,继续念到,“今rì来我医宗观礼之人,药铺必回奉上一粒延寿丹,同时,宗主知道来此之人,多有修行者,故而,还有一粒补真丹,此丹,可以提升修行者的修行速度,但是,两种丹药,只可任选其一。”张公公终于念完,他满头大汗。 “第四项,请孙大家致辞!”张公公有些结巴的说道。 孙无亮站起身,走到台中。他先是环顾了一下周围,接着,他回头看了一下五师弟。这才转身,对着五把椅子拱手行礼。这才朗声对着周围说道。 “医宗万年基业,我孙无亮本是一个凡尘之中的浪荡子,承蒙师父的垂青,带入门来。转眼间,垂垂老矣。每每思及师父的教导之恩,只觉得此恩如浩荡东海,如rì月青天,难以回报万一,而行走天下,总有看不尽,总有解不完的疑难杂症,总有这样那样的伤痛,总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深深感到了自己的无力。” “所以,我要收徒,所以,医宗要开山。因为,这个队伍,实在需要太多的人!”他长叹一声,随即他拱手对着长空,大声说道:“师父功参造化,她的双眼已经在苍天之上,然而,琐碎的事情,却需要我们弟子为之!” 他看了一眼无痕,又望向廊台之下。继续说道:“我行医半生,总在思考,少年时候,挨过别人的打,因为当时的我,就想去救别人的xìng命。中年时候,我因为药费问题,骂过无数的人,我在反思,知道,我这一生,得罪过很多人,同时,问心无愧的说一句,我确实救过不少的人!” “不过,有的人知道,有的人,已经忘了!”无痕突然站起身,说道。阿陈也站起了身。哪知道,无痕,一步一步,踉踉跄跄的走到了孙无亮的跟前,与他一起站定,他看了一眼孙无亮,眼睛里带着尊敬,而后,他扭头,看着廊台下的众人,双目变得冷冽无情。 阿陈想了想,做了下来。他搞不清楚,为何,无痕会受如此重的伤,他并没有出重手,然而,看无痕的样子,灵身已经受伤。 “人有生老病死,月有yīn晴圆缺!”无痕咳嗽一声,大声说道。“我们的头顶,为什么会有青天,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人死于莫名其妙的疾病,会有那么多人死于战争。”无痕举起手,指着天。 “因为,这些人该死!”他哈哈笑道,“所以,上天在看着,等着,观察着,这些人的死!”廊台上下,一片哗然。而后,无痕扭头,看着空空的座椅,大声说道:“师父,你说是不是,是不是啊?” 阿九上前,将他拉回了座位。 然而,孙无亮的心再也恢复不了方才的兴奋。他忽然觉得,五师弟说的话不无道理。他们一直在救人,却有人不住的在杀人! 张公公经过喘息,恢复过来。他毕竟出身皇宫大院,见惯生死,看着孙无亮脸sèyīn晴不定,上前一步,拉住了孙无亮的手。说道。 “现在,请孙大家,感谢到场的嘉宾,感谢完诸位之后,我想,就是各位都很期待的重头戏。有道是,佛在北,而,膜在南,北方宽广而南方富饶。咱家,不对不对,胖子刚才看了一眼,真是医宗啊,结尽了人间的善缘,所以,第一次开派收徒,光是礼物都成了一座小山,那么,很期待啊,今rì的嘉宾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宝贝!” 张公公适时的开口,令孙无亮醒过神,他感激的看了对方一眼,以前,只觉得胖子寒碜,觉得此人油嘴,想不到,此人还有如此善解人意的一面。哪里知道,张公公话音刚落,就听台下突兀响起一声,“我们要看漂亮的医宗传人!”顿时,响起一片少年的起哄。 楚国使者冷笑,这就是汉国的少年! 孙无亮转身上前几步,对着坐在椅子上的四人,以及那一张空着的椅子,行了一个大礼,说道:“医宗开派,感谢几位宗派的青眼,只是这一来,已经给我医宗绝大的面子,礼物之说,只是笑言!”傲然无我点头,孙无亮退回座位。 张公公亮起自己的公鸡嗓子,大声喊道。 “第四项,我们都来看看今rì的主角,有请老神仙的徒弟,曾洲曾家的小姐,曾柔姑娘!”顿时,“哗”的一声,后面座位上,有无数的少年站起身,伸长脖颈,他们之中,有弱小门派的修行者,也有家族的人。 曾柔穿着一件绿sè的夹袄,袄面,有一支瘦弱的兰花,亭亭玉立于胸前,她长发微微挽起,脖颈上,挂着一道粉红的丝巾,下身,穿着一件白裙。绿袄白裙,脑后,长发随着秋风飞扬,有两个年轻的丫鬟扶着她,款款上了廊台。 廊台下,一片肃静。廊台上,众人的目光都盯住了曾柔。 曾柔不是那种惊若天人的美丽,然而,她却有小家碧玉一般的温存。方才月轻柔上台,让那些少年多少有些遗憾,如今见了落落大方,满脸含笑的曾柔,只觉得,有一股chūn风在胸中回荡,许多人,已经愣在那里! 她是一种让人看了一眼,还想在看一眼的姑娘。曾柔在两个丫鬟之间,放开双目,然而,她失望了,没有见到那人。她脸sè微变,接着,变了回来,笑着对着四方行了一个万福。郎朗开口。 “曾家女儿,只是俗人,有缘可以拜倒医宗门下,实在是苍天赐予的无上福气。”她环视一圈,对着众人说道,“今rì,借此盛会,能一睹天下英雄的风采,确实非常的幸福。”说这话,四方各行一礼。 她出身家族,礼教自然明了。哈克上前,带着她走至孙无亮的面前。张公公歇斯底里的大喊,“开始拜师!”他快步上前,在曾柔跪伏倒地之后,问道:“曾姑娘,师父,师父,师者如父,姑娘可愿意奉孙大家为师,行弟子之道。”说句实话,在这么大的场合,张公公对自己的嗓音终于有了不满。 曾柔低声应允,“我愿意!” “一入医宗,此生再不能脱离,你可愿意?” 曾柔应允。张公公头大,这是什么啊,竟然还有十几条!他一一念出,念得口干舌燥,曾柔跪在那里,一一应允。 “拜师礼成!”张公公说完,伸手扶起了曾柔,笑道,“接下来,就由你的师父,为你引荐你的前辈,小姑娘,记得要多多讨要红包啊。”不知为何,看着面前的曾柔,张公公突然有些责怪自己,当初的自己,为何如此唐突,讲这样漂亮的一个人,要送给那人! 孙无亮站起,拉住了曾柔的手,叹了一句,“原来,收徒弟也如此的繁琐。”曾柔微微一笑,却扭头向张公公问道,“公公是我的引荐人,却不知道,今rì,公公给晚辈准备了什么礼物?” 张公公胖脸顿时冒出了油水,他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无奈的伸手怀中,摸出一块四四方方的黑sè石头,说道:“来的唐突,不如,就将丽妃赐给我的暖玉,借花献佛,送给姑娘!”曾柔行礼接过。却听张公公低声说道:“这东西虽然并不名贵,可是,少有的要紧,曾姑娘,以后我有个腰酸背疼,你可要免费啊!” 孙无亮嘿嘿一笑,将他推开,他拉着曾柔,来到了那个穿着红衣的小姑娘面前,自己先行了一礼,这才介绍道:“曾柔,这位姑娘乃是魔宗现任宗主嫡系传人,代表魔宗前来观礼,应该称呼为师叔!” 曾柔看着这个老神在在坐在椅上的小女孩,情不自禁的吐了吐舌头,这才行礼道,“见过小师叔!” “哼哼。”小姑娘相当不满,“师叔就是师叔,那里还有个小子。”她嘻嘻笑着看了曾柔一眼,说道,“不过,我很喜欢你,我要是男的,绝对会娶你!”张公公与孙无亮顿时满头黑线。傲然无我在一旁咳嗽了一声。 “我叫紫嫣然,”小姑娘不满的看了傲然无我一眼,这才从怀里掏出一块古朴的木牌,递给曾柔,说道:“这是我师父送你的礼物!”傲然无我sè变,差一点站起身来。孙无亮看到那褐sè的木牌,也是一阵摇晃。 这块木牌却不是普通的木牌,据说天下,这种木牌一共只有五个,乃是抱朴道人亲传。孙无亮上前,想要仔细打量一下,确定一下。哪知道,紫嫣然直接将木牌塞进曾柔的手里,说道:“墨宗、道门、佛宗,以前曾经公然承诺,天下之人不能小视医者,可是,我却知道,前几天,就有人为难四方行者!”说着,她斜眼望向月轻柔。 月轻柔微微一笑,“师妹说笑了,那只是个误会!” 紫嫣然冷笑,“是误会最好,可是,今rì,当着众人的面,我要说一句我师父让带来的话,这块令牌交给曾姑娘,以后,如果有人要伤害曾姑娘,那么,墨宗,必将荡天!”廊台下,修行者们一阵心惊。紫嫣然扭头,看着傲然无我,问道,“老二,我师父要荡天,你来不来?”她这一句话出口,整个人都冒出一股不可抵御的威严。 “我自然来!”傲然无我无奈的说道。 “这块木牌,叫做先天牌,我相信,所有修行者都明白它的珍贵,不过,你们要想得到它,除非,曾姑娘欢喜的嫁给你们,要不然,嘿嘿!”这哪里像是一个小姑娘,倒像是一个黑社会的头目。 曾柔脸上一红,赶紧又行了一礼,“谢过师叔。”心里却想到那人,不知这东西给了他,他会不会欢喜。 “谢我什么,那是我师父给的。罢了罢了,我本来什么都没准备,算了,送你十万两银票吧,”紫嫣然从腰间的绣花包里,拿出厚厚一叠的银票,塞进曾柔的手中,这才说道:“医宗救人,做的都是善事,还是银钱实际些。” 终于过了紫嫣然一关,孙无亮站在傲然无我的面前,引荐道:“这位,乃是墨宗宗主的亲弟弟,傲然前辈,”他想了想,自己不能自低身份啊,圆滑的说道:“阿柔,你就称呼前辈吧!” 曾柔行礼。“说句实话,老夫自从离开墨宗,这么多年,就凭一张嘴在世间混口饭,可是,趟上这件事情,有些无可奈何,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给人比下去啊。”傲然无我叹了一口气,“我是比不过我哥哥的,不如,就送你一个吃货吧!” 说完,傲然无我从脏兮兮的袖子中,掏出来一个浑身雪白的玩意,那东西缩在他的手掌之中,看着只有五寸左右,一团雪白,无头无尾。 “嘿,醒来吧,老子穷,所以,只好拿你送人了!”傲然无我肉疼的说道,他吹了一口气,那团雪白一阵抖动,顿时,伸出四肢,露出头尾。竟然是一只雪白的老鼠。 “二叔,我也要一只!”紫嫣然看到这东西,马上双眼放光,她是行动派的,话音未落,已经蹿下椅子,一只手伸进了傲然无我的袖子,只听撕拉一声,扯断了傲然无我的袖子。露出傲然无我干瘦的胳膊。紫嫣然一不做二不休,继续伸手,抓向另外一只袖子。 “你疯了!”傲然无我大怒! 第六十八回 黑暗中 有无数蝉鸣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这只小白鼠可不是普通的白鼠。它有个既长又拉风的名字,叫做混元一气天地交泰五行百变鼠。乃是天下鼠类排行第一位的东东。这个东西,生于五种原力素交汇之处,本身就带有五种原力素,这东西渐渐长大之后,会有另外一个名字,叫追风鼠。 事实是,成年的追风鼠,它的速度可以追赶飓风。所以,这东西,是可遇而不可求。廊台下,有轩辕族的来人,当他看到这只白玉一般的老鼠时,浑身一阵抽搐,晕了过去,廊台上,无痕看到这只老鼠,双眼也发出亮光。 “我没了,我没了!”傲然无我大喊,以此证明自己真的没了。因为,紫嫣然伸手如电,又扯掉了他一只袖子。关自在扑的一声笑出口。 “二叔,我可不是孩子,谁不知道,这追风鼠只要现世,必然是四只一组,”紫嫣然嘿嘿笑道。傲然无我一弹指。白鼠如电,落入曾柔的手中,曾柔掌心一痒,还没回过神,那小老鼠已经攀入她的袖子。 老鼠也是生命啊,它远离傲然无我,闻不到那臭气,只觉得新主人浑身香味,香喷喷一阵惬意,禁不住吱吱叫了几声。顿时,从傲然无我的脖颈处,钻出两只白sè的老鼠头,还有一只鼠头探头探脑的伸出他的破烂袖口。傲然无我一声大叫,颓然坐在椅子之上。紫嫣然撅着嘴巴,看着他,看的他老脸红透。 “三哥,我怎么觉得,我的饭量越来越大了!”乐亭问坐在一边的方文成。他这一次醒过来,足足吃了九具兰鼠的白骨,这才止住了腹中的饿意。 “因为,你在长身体。”方文成说道,“而,你体内的它,也在长身体!” “它?”乐亭惊问。 “是啊,你不知道它的存在?”方文成比他还惊讶的说道。“难道,你不清楚四大玄兽的故事!” 乐亭想不通,自己体内有什么,然而,他听的清清楚楚,方文成说的是它,是一种生命。自己的生命之中,还有生命,那么,不是告诉自己,体内,藏着一个怪物。更何况,这与那传说的四大玄兽有什么关系。 “四大玄兽,不是早已经死去了吗?”他问道。 方文成摇了摇头,“你根本不懂,四大玄兽永远不可死去,它们与另一只圣兽,只不过都在休眠。” 乐亭更加糊涂,怎么又多了一只圣兽。只听方文成解释道。“天地初开之时,天地间没有人类,只有五只玄兽。这五只玄兽rìrì争斗,不知过了多少年,或者,是它们之间有了协议,或者,有一只玄兽突破了本身,于是,只剩了四只玄兽,而那一只,成了圣兽。” “某一rì,圣兽与四大玄兽相遇,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是从那一天,兰荷大陆出现了一种新的生命,那就是人!” “四大玄兽与圣兽同时失踪。然而,抱朴道人预言,在某一个时段,四大玄兽会复活,于此同时,圣兽也会复活,不过,大家都会处于相同的一个境界,冥冥之中,掌握新生圣兽力量,将关系到所有人类的未来!” “你是说,这个世界会重新来过?”乐亭终于依稀明白。不过,在他的心中,觉得这就是一个笑话。 “抱朴道人说过一句话,每一个人的身体之内,都藏着一只猛兽!”方文成看着乐亭说道。他慢慢站了起来。乐亭有些惊讶,因为,这一段时间,他第一次看到方文成站起身。方文成伸手一点,点在了洞壁上。 洞壁上一阵波动,隐隐约约有细微的光芒溢出,转眼间,波光四shè,仿佛,有一道水幕横挂在洞壁之上,波光闪闪,乐亭就看到了兰蔻的脸。兰蔻脸上带着笑,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东西,这么开心。 “他的体内,有一只,而且,那一只,叫做猛。”方文成说道,他转身,看着乐亭,“猛有一个克制之物,就是你腰间的听蝉!”乐亭一愣。方文成接着说道,“听蝉啊,听蝉,你可记得我!” 安静的山洞中,响起了一阵蝉鸣。蝉鸣激烈而欢快。乐亭坐在那里,他明显的感觉到了后腰上传来一波一波的热浪。听蝉从未如此过。仿佛,它不是一把刀,而是一件活着的东西,有生命,有思想。 黑暗中,蝉鸣如阵阵的cháo水,仿佛,来到了烈rì炎炎的夏rì。蝉鸣高昂,带着放肆,带着一种难言的情绪。似乎倾诉,又似乎呐喊。它欢快而放肆的叫着,声音仿佛随时可以撕破黑暗,它带着得意,带着一股瑟瑟的冷。 黑暗中的山洞中,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冷,空气也变得更加冷冽。宛若,有一片一片看不见的蝉翼,无声无息的划破空气,斩碎一切。 乐亭伸出手,握住了听蝉。于是,蝉鸣声停止。他浑身冒汗,因为方才后腰的热,他说道:“这一切,如同梦境!” 在方才握住听蝉的那一刻,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在他手中停留了刹那。他看到了那遮天的水幕,看到了无数的楼阙,看到了模模糊糊。这一切,难以解释。唯一,唯一,深深震撼心灵的是,那一刹那,他感觉,他一只手,可以握住整个世界! 这只是错觉!乐亭告诉自己! 方文成与他面对面坐着,说道:“你先选择了它,所以,它才选择了你!”似乎,他在说一个拗口的绕口令,然而,乐亭却懂了。一种不懂的懂。“所以,你要一直努力,不能丝毫的懈怠,因为,你是它,当然,也有可能,它会是你!” 洞壁上,兰蔻的笑脸慢慢消失在黑暗之中。乐亭看着面前的方文成,缓缓闭眼,再次入定。 是啊,无论如何,自己都要不断的努力,为她,不为这个世界!他迅速入定,这一次,那意动的感觉终于如约而来。 土属xìng的原力素开始出现在山洞中、山洞中,本来是漆黑一片,这一片漆黑之中,慢慢出现了红sè的小点,很细小,很细小。像是一粒一粒发光的微尘,在黑暗中飘荡。方文成看着,坐着,不动声sè。 这一刻,他喜欢上了这个小子,心道,要是,他是我的弟子,多好! 坠境之后的二次修行,不比二次上山。坠境之后,修行者的思维会因为第一次的境界而产生一种心志上的执着,以为,某个境界如自己上次一般。这才是修行者最大的障碍。所以,世间的修行者,一旦重伤或者因为其他的原因坠境,便很难再度达到原来的境界,因为,他们本身已经错了。 条条大道通罗马,然而,条条大道有不同。第二次与第一次的道路,似曾相识,然而,根本不同。 此刻,乐亭终于明白。所以,他再次意动。漆黑的山洞,渐渐不在漆黑,星星点点的土属xìng原力素,就像是一点一点浮游的灯火,虽然渺小,然而,它们众多,终于,慢慢的,将这山洞深处,照亮。 乐亭坐在这一团黯淡的黄sè光芒之中,脸上有微微的笑意。接着,他看到了汇聚与自己体内的大江大河,看到,大江大河之中,流动着闪烁着黄sè光芒的黑sè的水。黑sè的水奔流不息,带着狂暴。然而,它只能一次一次的冲刷河道,一次一次按照既定的路线奔走。 第二次意动与第一次意动截然不同。没有先兆手印的启发。然而,乐亭明白过来。第一次,自己只是中毒,而这一次,自己是毒发。他看着奔腾而狂暴的黑sè河流,突然就领悟过来。黑sè,就是自己体内的毒。 原来,这毒如此剧烈,已经临近冲破河堤的边缘。星星点点的黄sè光芒,如此弱小。还好,它们在不断的累积,不断的补充。所以,他大口的吸气,有更多的黄sè光点进入,然而,面对黑sè的大江大河,它们,依旧渺小,以至于根本看不到任何的变化。 这些,更激起乐亭心中的豪气。既然自己是这一片天地的主人,那么,注定自己要与这黑sè的江河相斗。他心中,豪气高昂,从未有过的快意浮上心头。有一种与天地斗争的乐趣,这乐趣令他浑然忘我。 方文成笑了,因为,他知道,乐亭终于开悟。乐亭第一次意动,叫做启发意动,借助了外力。这本来就是修行的左道。而这一次,终于开悟,自我意动。自我意动,才可以自我完善,才会出现真正意义的重楼,而不是伪重楼。 方文成笑,他心中却在问:“乐亭,你的重楼有多高啊?”充满期待。 第六十九回 对战 传说中的似水流年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重楼,只是修行者体内灌注意念的载体。之所以称之为重楼,是因为,先生当年讲道的时候,说过一段话。 人的身体,如同楼宇,而,修行者的心,便是楼中之楼。楼中有楼,那是心住的地方,自然,叫做重楼。 当年的先生还很年轻,他奔波于即将凋零的珈蓝帝国,奔波于佛宗与墨宗之间。那是的人们,认为,他很傻,非常的傻。天下间,有抱朴道人传下的嫡系宗教佛宗与墨宗,为何,他会跳出来,说一些不相干的话。 说话,还不如开打。然而,先生懒惰,怕死,从未与他们交手。他笑着说道:“我有的是时间!”他说对了!他通过时间,见证了一切,证明了自己。他没有不老,然而,现在的他经历过五千年的岁月,他看着楚汉的出现,珈蓝的灭亡。 没有人在记起当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一点,佛宗渐渐脱离北方,去了更远的北方,去了五族之地。而,新生的道门,代替了他的地位。而重楼这个字眼,终于被天下认定。 先生说过,重楼出现,必然就会有大小之分。所以,方文成好奇,好奇,眼前这个少年,他的重楼到底有多大。他这一生,对于别人重楼的好奇,一共发生过两次,一次是乐亭,另一次,是面对先生。 然而,先生的回答是,“你说呢?”方文成无话可说。他现在还能感觉到,那只大手轻柔的抚摸自己的长发,耳际,还时不时响起他的话。 “重楼是心住的地方,也是锁心的地方。因为,每个人的重楼深处,都锁着一个自己不了解的怪兽。”到现在,方文成早明白了这句话,然而,他还没有找到自己重楼中的怪兽,不知道,他老人家,找到没有? 方文成看着乐亭,慢慢陷入沉思之中。他的心中,既希望乐亭的重楼巍峨壮观,又怕他的重楼巍峨壮观,所以,他有些忐忑不安。他心中清楚,如果锁子太大,反而不好打开,一旦打开,又不好锁上。 乐亭这一坐,坐了整整一rì。他从入定中醒来。感觉到浑身的疲惫,非常疲惫,这一次,没有丝毫的饥饿。他的心底有微微的喜悦,抬起头,只见方文成端坐在自己的对面,露出一张成熟俊美的脸庞,他的眼睛闭着,仿佛两条弯弯的细线,带着一种极致的安详。要不是曾见过方文成的另一张脸,他会惊讶,会汗颜。 随即,他转过了头,望向洞壁。他不愿浪费一时一刻的时间。他想再看看那些东西,他想多了解一些事物。 洞壁如一层斑驳不一的化石,层层叠叠的凹显着各种不同的兰花身姿,有的花正在绽放,有的花正在凋零。扭曲的叶子似乎,在那一刻,感受到了生命的逝去,努力反抗,以至于留下了它反抗的身影。 这一次,洞壁上在没有出现任何的字迹。只有满目的兰花。凄美,凄迷,凄凉!看到花,自然的,想起了阿陈。 将来到医宗的一幕一幕蓦然回首,乐亭觉得,一切的一切,仔细的梳理,都会发现它们之间,有一根看不见的线在牵引。从他站在花园门口脱掉鞋子,从他进入花园摆弄兰花,从他坐在河边,从他经过埋着白骨的玫瑰丛,从他进入亭子,从他遇到那人。 只不过,有些事情,他现在明白了阿陈的用意,有些事情,他还没有领悟。 医宗果然是大手段,他们为自己疗毒,做的第一步,却是疗心。只有在如此安静的山洞中,只有在如此不断的修行里,只有在自己可以反思一切的时候,他才豁然开通。再度意动,他没有兴奋与得意,反而,觉得无比的沉重。就像自己第一次学会走路,是雀跃,是兴奋,然而,第二步之后,第三步之后,才知道,学会之后,你将不能停息,将会一直的走下去。 方文成用手段让他看到兰蔻的幻影,清楚的告诉他,兰蔻体内的猛兽。然而,他想告诉自己的,其实,是另外一句话,他,已经可以控制自己体内的猛。而自己,还没有看到,自己体内的猛兽,甚至于,他还看不到自己的重楼。 他现在很佩服那位同自己大小差不多的少年,他说的很对,“现在的你,很弱!”确实很弱。曾经,有过几次,他因为自己体内土属xìng原力素的高数值而沾沾自喜。然而,看看眼前这些,还有外面更大的世界中,自己看不到的人,其实,自己只不过是大道上,一位骑驴的人。 然而,这条大道上,有人行走,有人骑马,有人坐轿。 其实,红笼天照又如何,只要自己一天没有真正的接触大道,抑或,自己领悟大道,走的却是楚狂人的路,岂不是多少欢喜多少悲哀! 他默默施展自己的最初手印,肉眼可见,无数的土属xìng原力素凝聚,慢慢在自己的身体周围形成一道圆形的幕墙,将自己的身体笼罩。他想到了紫木堂上,那飞来的一剑,那剑,如此轻松的划破自己的幕墙,几乎没给自己喘息的机会。 “太慢了,太软了!”他心中说道,散去手印,再度凝结。依旧不满意,继续,再继续,不断的继续。他都没有发觉,方文成睁开双眼,看着他。 他不能不醒来,因为,乐亭的手印如此生疏,虽然他刻意控制了声响,然而,还是咚咚的如同壮汉敲鼓。土黄sè的球,一会儿破裂,一会儿凝聚,似乎是有人在变化一个魔术。方文成看的直摇头。 他再也没有问询乐亭关于重楼的情况,他都懒得开口。因为,经过自己的观察,乐亭在控制原力素的方面,近乎于白痴,或者,说的与事实相等的话,就是白痴。 方文成出身道宗,自己经历过意动,也见识过无数道人的意动。不可否认,乐亭控制原力素的面积比较广泛,但是,他见过比乐亭控制原力素还要广泛的人。乐亭的双手,是如此的笨拙,没有丝毫的灵活,方文成看着他在不断的变幻,心头叹息。 他的原力素凝成的球,只要是一位临近意动的武者一剑,便会破开。因为,这是堆积的原力素,并不是凝结。并且,这堆积,因为,手印的不完全与变形,招致堆积的原力素还是不稳定的。 他这样的资质,不如修行其他,因为,他真的没有天分!方文成叹息。心凉。他开始有灰心的想法,可能,听蝉变得愚钝了。也可能,他是一位伪红笼天照。 乐亭收了手印,他听到了方文成的叹息,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满是汗水。“三哥!”他叫了一声。 方文成突然伸手,他伸出了自己的小指,指向乐亭,口中缓慢至极的念道“似水流年!”乐亭飞快结印,土黄sè的光才刚刚出现,接着,便开始黯淡,消失。接着,他感到浑身一冷,他听到方文成冰冷的声音。 “你已经死了!” 以意动对意动,刹那之间,便决定了乐亭的生死。乐亭坐在那里,目瞪口呆。他感知了cháo水一般的原力素,清晰的看着它们马上淹没自己,而又退回。“嘿嘿,”方文成苦笑,“你这样子,只怕我坐化的一天,也领悟不了灭道!” 乐亭汗颜,随即,他哈哈的笑了,“这一次,比上一次好了些,要不,三哥,再来一次!”他的双目shè出亮光。 “你先来吧!”乐亭快速的捏印,土黄sè的原力素飞速而来,围绕着他的全身旋转。“似水流年!”方文成的小指一弹一收。刚刚模糊的圆球迅速化为流动的原力素,再化为一条一条的细线,再化为星星点点,接着黯淡,接着消失。还亏方文成收的早,乐亭满脸涨红,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山洞中,响起一片悉悉索索的声音。方文成意兴澜索。“三哥,再来一次!”乐亭叫道。这一次,眼看着球形的原力素慢慢沉积,方文成才弹出手指,他,已经懒得提醒。上一幕再度重演,不过,多了一声惨叫。 乐亭喷了一口鲜血,脸sècháo红。他张开嘴巴,却被方文成抢先说道:“对不起,我要打猎了!” “要不,我来!”乐亭嘿嘿笑着,伸出舌头一舔自己殷红的嘴唇。两人此刻都在意动之中,完全可以清晰的看到对方的面孔。方文成冷笑两声,双手笼回袖子。乐亭看着不远处的一群兰鼠,他盯住了一只最肥最大的,双手捏印,喝道:“去!” 有许多黄sè的光点于那一处凝聚,然而,不等球形形成,群鼠四散退去。他回头,看着方文成,说道:“三哥,手法不太纯熟,要不,你在出手一次,将我的气息打乱!”方文成无言。 第七十回 本来无一物 何处惹尘埃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自从来到医宗,很久,很久。乐亭没有如此快意,如此洒然。虽然,只是一个多月,然而,他感觉经过了无数的岁月。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的骨子里,藏着一种狂暴,藏着一种对热血的渴望。 种花花园里,夜眠微风中,如此惬意,却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他不是一个求静的人,也不是一个安适的人。虽然,他可以静下来,可以尝试着安适,然而,他身体内的鲜血,却不愿意变得平静。 原力素的球破开,不知道,这已经是第几次的破开。他哈哈大笑。方文成挥了挥手,“我不来了!”他这句话说的很慢,很慢,一个字一句话。他感觉到厌倦的同时感觉到了乐亭微微的进步,这进步与他的努力完全不成比例。 就像,你在大海中投入了无尽的水,得到的,却只有一粒沙。然而,乐亭乐此不疲,以至于,方文成不愿意明言,不愿意告诉他残酷的事实。 他确实拥有高于常人的原力素数值,然而,他根本没有结印的天赋。他叹息,“我们,需要吃饭,我需要休息。刚刚的这一阵子,我一直处于坠境之中,既要控制似水流年,又要对抗本身存在的压力,真的很累!” “那你休息吧。”乐亭说道,“我不累!”他确实觉得不累,因为,他再一次接触那个玄妙的世界,他不愿放弃,他希翼可以一直这样下去,透过模糊的雾,看到自己在一步一步的修行。这样,他心中就会知道,他一直走着,离那里,越来越近。 方文成盘腿而坐,呼呼大睡。于大睡中,他的面容再度变得狰狞丑陋。乐亭有那么一眼清晰的看到。他没有丝毫的厌恶,反而,觉得一阵阵温馨。可能,只有与他最亲密的人,最亲近的人,才看得到他的脸。 他来回反复,不住的凝练着手印,土属xìng原力素在山洞中,不时放出亮光,又不时的熄灭。他的呼吸时而无声无息,时而粗壮急促。然而,没有兰鼠来打扰他们。兰鼠虽然是老鼠,但是,它们不傻,一天之内,不会接二连三的上当。 懊恼归懊恼,生气归生气。傲然无我无奈,被紫嫣然拿走一只追风鼠,此事总算了去。他苦笑:“我已经离开宗门多年,因为受够了你师父的荼毒,想不到,现在,还要继续受你的荼毒。” 曾柔上前,拜见关自在。 先生的二弟子关自在亲来,给足了孙无亮的面子。因为,整个道宗,论起身份,除了那位神秘根本无人可见的大师兄,就只有关自在的身份最高。 关自在一张脸饱经沧桑,曾柔看他的第一眼,心中就有一种欢喜。虽然,他的面容并不慈祥,但是,他的双目之中,却有一种难言的味道。关自在微微笑了,他看着曾柔,很仔细的打量。然而,他没有看到任何出奇之处,正因为如此,他反而更加高兴。 “当今皇帝给了你天子门生的称号,墨宗又给你如此的大礼,相对来说,先生虽然命我早早准备,看来,还是落了下乘。”说完,他从怀中拿出一个古朴的卷轴。青sè的卷轴,中间是黑sè的轴木,许多地方的漆皮已经剥脱。 傲然无我看到,撇了撇了嘴,说道:“看来,道宗真是穷啊!” 关自在一笑释然。“我汉国这几年屡有灾荒,五族之地动荡不已,最近,小师弟又弄了一个大阵,说实在话,确实手头不宽裕。所以,此来,只带来先生当年的一份手稿,《兰亭乐》。”说完,他将卷轴递给曾柔。 曾柔小心的接过,她芳心大乱。因为这卷奇怪的卷轴《兰亭乐》,乐亭兰!似乎,是命运的微妙契合吗?这卷看似平凡的卷轴却打动她的心,远远超越其他东西的价值。她伸开双手,就想打开看一看。 关自在伸手,挡住,说道:“回去看吧,先生手书,有玄机隐藏。”曾柔行了一礼,退后一步,走到如尘的面前,福了一福,称呼道:“师兄!” 如尘脸上微微一红,他出家多年,从不曾与女xìng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反而有些紧张,不知该如何应对。尤其,秋风送来习习的幽香,竟然令他佛心动摇。他凝神归气,看着曾柔,这才看出,眼前这位姑娘,身周有一层奇妙的光华,透过光华,竟然隐约所见,曾柔体内,奔流不息的经脉。 如尘大惊失sè。因为,他看到,那些奔流不息的经脉,围绕着一只眼睛,一只闭着的眼睛。 他情不自禁的从座位上站起,双手合十,颂道:“阿弥陀佛!”张公公侧眼鄙视,看这小和尚的样子,看来,最悲惨的果然是和尚,一辈子没见过美女啊。 如尘从怀中摸出一方折叠的非常紧密的金黄的手帕,那手帕一出现,张公公心中便是一惊。因为,他看的清清楚楚,金sè的手帕上,有半条青龙,有半只飞凤。这和尚拿出的东西,竟然出自于皇室。然而,看着已经有些发白的金sè,张公公心动。 这绝对不是楚国与汉国的东西,那么,来源只有一个,那个消失了的帝国。 “宗主夜转法轮,心有所动,所以命小僧千里赶来,特为您送上此物。”说完,如尘跪倒尘埃,双手高举,将那只折叠的整齐的手绢举起,奉在曾柔的面前。 曾柔惶恐不已,求助的望向孙无亮。孙无亮不但惊讶,更是一头雾水。廊台上,所有人脸sè大变。廊台下,一片惊叫。 如尘的身份虽然是个和尚,但是,他此次前来,代表佛宗的普陀寺,然而,一眼之后,不但尊称曾柔,同时,以弟子的礼节拜见曾柔。要知道,阿陈与如尘山道之战,已经令如尘声名鹊起,然而,他就如此惶恐的拜倒在地,带着虔诚,似乎,面前的不是曾柔,而是,一尊佛! 没有人知道手绢中包裹着什么东西。然而,大家不必知道,已经明了了此物的珍贵。因为,所有人都看到了如尘的态度。这是一种极度卑微,如同蚂蚁望上青天的一种尊崇。他高高的头颅,此刻,很矮,缩回与双臂之间。这是一种对大能的敬仰,这敬仰虔诚,诚恳。 张公公知道那东西的珍贵,完全因为那一方绣着龙凤的手帕。据说,珈蓝帝国之时,这世间并没有龙,然而,有人预测到未来,他画出了龙与飞凤。所以,即使到了楚汉时期,所有皇家依然沿用了龙凤的图案。 之所以认定那是珈蓝帝国的遗物,是因为,那龙与凤都是一半,并且,龙头与凤头之处,有一抹浮云。这是珈蓝帝国的特征。他是凡人,所以,对这东西有万分的好奇。 曾柔惶恐,孙无亮却醒过神,赶紧伸手,想要将如尘拉起。然而,如尘如一座铜钟。曾柔醒悟,她张开手掌,就见那手绢在秋风中飞起,缓缓落入她的掌中。她的黑发在风中微微飘动,她的脸sè突然绯红,接着,有一道五彩的光顺着她的手掌掩着手臂,瞬间,将她全身笼罩。 “阿弥陀佛!”如尘跪伏行礼,以他光洁明亮的脑袋轻轻的挨着曾柔脚下的一双绣鞋。绣着一朵白莲花的鞋,此刻,也发着淡淡的光辉。 在这淡淡的光辉中,似乎,白莲花随时会飞去。那些本来呆板的莲花花瓣,在秋风中,竟然微微抖动。然而,看到这一幕的,唯有如尘。如尘跪着退后几步,念着佛号,站起,竟然没有理会众人,走下廊台,唱着一首令人茫然不懂的歌曲,飘然而去。 “好怪的和尚?”紫嫣然说道。 “好奇怪的事?”关自在看着曾柔,这一刻,他大大的震惊,感觉到了世间的诡异,感觉到,冥冥之中,真的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因为,眼前的曾柔变了,他看到,一片透明之中,有一只闭着的眼。 傲然无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曾柔手里的手绢。张公公也在看着,廊台上下,无数的眼光都在看着。 “要不,打开看看,让我们看看佛宗的宝物!”紫嫣然好奇开口。 曾柔身上的光辉在秋风中慢慢消融。廊台下的修行者和那些世家的子弟,在那刹那之时,并没有看到曾柔身上的光,他们看到的,只是曾柔,不过,所有人的心里,都感到了一丝亲近,这亲近难以拒绝,似乎,那里,没有曾柔,只有自己的亲人。 廊台上的人,却感觉到了一种庄严。 曾柔拉起手绢的一角,于是,手绢打开了。手绢中,空无一物。众人皆惊,紫嫣然大笑。“好一个穷酸的佛宗,明知送来的是一只空空的手绢,吓跑了送礼的和尚!”也就在此刻,如尘已经到了幽谷的谷口,他在高声的唱着。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上京城外,佛果站在人群之中,望向晴空下,没有丝毫雾霭的紫木山。他仰着头,望向那一团紫sè,紫sè深沉,然而,他感觉到了一丝微微的波动,这波动虽然细小,却在刹那,穿越距离,穿越无尽的人群,从他心头扫过。 佛果惶然,他不知道,是自己发现了对方,还是,对方漫不经心的扫视了一下自己。波动虽然微小,然而,佛果却感受到那波动后面的力量。自己在这力量面前,就是微不足道的浮游。 然而,这波动如此明净清澈,像极了普陀寺中的那尊佛陀。所以,他于人群之中,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第七十一回 鹤奴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刘德海在长宁府。 他坐在大厅之中,宗坤满头白发,双眼之中,全是忧伤。他没有穿龙袍,他也没有穿朝服。宗坤躬身站在刘德海的一侧,没有说话。与刘德海相对而坐的,是眼圈泛红的长宁公主。 刘德海饮了一口茶水,说道:“我想看看勇儿?”宗勇是皇帝的外孙,皇帝今rì只带了一位太监,专程前来探视。 “算了吧!”宗坤依旧侧着身,然而,他拒绝了皇帝的要求。 “父皇,还是,还是不要看了!”长宁公主附和自己公公的话语。 刘德海心里一阵酸涩。他看着对面的大女儿,看着她萎靡没有jīng神的面容,依稀看到了皇后的身影。他心底,有些东西开始慢慢的发酵,这东西腾腾的冲上了他的胸腔,令他勃然大怒! “医宗,没有来人吗?”他冷冰冰问道。 “今rì,老神仙收徒!”宗坤回答。 “啪”刘德海摔碎了手里的茶杯。大厅外,长宁府中的人都因为这声响声开始浑身颤抖,坐立不安。皇帝一怒,流血万里。 “囡囡,你来!”刘德海招了招手。长宁公主走了过来,站在刘德海的面前。刘德海一阵心酸,因为,此刻他才发现,自己心爱的女儿,不知何时,背已经微微的驼了,她的眼角,有细密的鱼尾纹。 “父皇!”长宁公主低头行礼。 “在这里,我不是皇帝,我只是一个父亲,一个爷爷。”刘德海伸手,轻轻摸着长宁公主的面颊,感觉到,手掌下,她的肌肤再也没有往rì的光滑。“我们去看看吧!”他站起身,拉住长宁公主的手。 长宁公主缩了缩手,但是,并没有收回。宗坤站在皇帝的身后。“要不,算了吧!” “大胆!”刘德海大喝,宗坤跪在了大厅之中。刘德海满脸怒气的转身,他伸手指着宗坤,“宗老头,不要以为你有两个好儿子,不要以为你是宰相,如果我孙子有个好歹,我会杀了你们宗家满门!” 宗坤磕头,白sè的长发散乱。长宁公主叹息。 他们看到了宗勇。因为,宗勇就在院子中,晒着太阳。有两位侍卫一左一右的站着,他们的双眼中,全是担心。 宗勇闭着眼,然而,他听到了脚步声,听到了侍卫离去的声音,他依旧没有睁开双眼。他不想睁开双眼,他觉得自己就是废物,一个连方便都要人帮助的人,不是废物是什么?他闭着眼睛,一直在积攒力量,准备做一件事。 然而,一个月过去了,依旧没有任何的力量。 “勇儿!”刘德海终于开口。阳光下,他看到一脸漠然的宗勇,他的心一阵巨痛,怎么了,这一切怎么了,自己的儿子,孙子,全部是这样的状态,而自己,是汉国的王!“我是外公!”刘德海低声说道,他走上前,为宗勇整理有些散乱的发。眼泪顺着脸颊滚落。刘德海在此刻,很想杀人! 皇帝的心,一片黑暗。 有人却非常的开心。整个人自然是曾柔。她想不到,自己突然之间,又这么好的运气,想不到,今rì,会收到这么多的礼物。 孙无亮看着这些师弟师妹,一个个拿出自己的珍藏,心里同样乐开了花。曾柔站在无痕的面前,莹莹拜会,“见过五师叔。” 无痕满脸伤痕,血迹已经凝固。他笑着看着曾柔,曾柔也笑着看他,她的眼中,没有丝毫的害怕。“要是,你是我的徒弟多好!”他说道。 “老五!”孙无亮大喝。无痕哈哈笑了,“师哥,我只是说笑。”他看了一眼众人,继续说道:“其实,紫木山上,我的心中,只有师哥一个人,有人为难你,我会杀了他,包括我自己!” 阿陈冷哼。傲然无我看着无痕,紫嫣然也看着无痕。她搞不清楚这个无痕的底细,这人明显受了重伤,然而,他坐在那里,却有一股霸道,一股决绝。 “我没什么好东西,只有一块令牌!”说完,无痕公子从破烂的衣服中,取出一块四角的银牌,递给曾柔。众人脸sè大变,包括傲然无我与紫嫣然。因为,那块银牌上,刻着一个字:痕。 而,楚汉之间,有一个很大的组织,叫做痕。楚国使者面如死灰。无痕冷笑,没有望向他,而是望向阿陈,说道:“我要杀楚,怎么样?”他没有说谁奈我何,没有说无人可挡,没有说绝对成功,他只说了一句,怎么样?带着问询,带着商量的口气。然而,他的眼中,没有丝毫与人商量的意思。 “不能杀人!”曾柔说道。 “为何”无痕想不到开口的是曾柔,他笑着问道。 “我师父是名满天下的医生,我将来也会成为名满天下的医生。医生的宗旨便是救人,而今rì,我师父之举,乃是为了救更多的人,所以,不能杀人!”曾柔正sè说道。“要不,我不要你的东西,我只要你,今rì,不能杀人!” 曾柔知道那银牌的价值!但是,她从未想过,名满天下的无痕竟然会是自己的师叔,不过,她是真心不愿看到杀人,所以说道。 “你可知道,这银牌的价值?”无痕问道。 “人命,没有价值可言!”曾柔说道。 无痕站起身,与曾柔面对面而立。阿陈的手里,出现了一朵花。另一边,有人拉开了黄杨木的小弓。 “好!”无痕突然哈哈的笑了。他转身对着孙无亮行了一礼。“名师高徒,名师高徒!”他一阵大笑着走下廊台,边走边大声的说道:“师父,你看见了。你不如自己的徒弟啊,哈哈哈!”他狂笑着,消失在廊台之下,没人知道他怎样离开。 无痕公子,果然无痕。 所有师叔见礼完毕,张公公高声而语:“进神庙,拜祖师!” “且慢!”廊台下,有人高呼。正是楚国使者。张公公侧身看着对方。廊台上,所有人都看着对方。 “楚汉本是敌国,所以,此来,我长孙亮本就抱着受辱之心前来,”楚国使者微笑说道,“而且,我早已抱着必死之心,不过,必须把我家圣上的旨意弯成!”说完,他昂然走上廊台。 “想不到的是,汉国的人如此心胸!”他看着张公公说道。接着,旁若无人的打开圣旨,高声诵读。 “大楚神宗二十一年,听闻医宗开典,心向往之。朕知天下皆是名利之人,然而,总有人飘忽云外。虽不亲至,但送上鹤奴,一表我狂人之心。狂人虽狂天下,然,独尊医宗。若天下无有国度,吾必长眠紫木。 昔rì与老神仙有过一面之缘,救命大恩,从不曾忘。楚国地大物博,诚邀请医宗全门,转驾大楚,万里山河,任君挑选。 知老神仙轻逸飘然,昨年偶得一物,唤作轻身荡尘衣。千里相送,只表存心!” 长孙亮诵完圣旨,大汉上台,将一身放着霞光的包裹递给孙无亮。而后,大汉将身后背着的长方形的大背囊打开。 众人都知道,那大概就是楚皇所说的鹤奴,众人从未听说,目光全部凝聚那处。只见大汉将高大的背囊缓缓打开,而后,一一组装。顿时,廊台上,多了一具白sè的木鹤。 “此鹤,可是当年赫拉氏的遗作!”傲然无我问道。 “正是!”长孙亮回答道。“此鹤身上绘有万里河山图,即使万里,一rì便可到达,并且,鹤奴身上,还有一处海图,不过,我家陛下得到之后,从未研究,按照书册记录,此鹤应该可以飞越北海。” 众人皆想不到,楚皇送来的,竟然是一件珈蓝帝国的神物,鹤奴!两两比较,倒是汉国小气。张公公脸sè发青,看着摆在廊台上的鹤奴,它翅膀微震,似乎随时会飞往九天之上。 “曾姑娘,请移步一叙。”长孙亮行礼道。 曾柔上前,只见长孙亮附耳说了几句话,递给她一本发黄的书册。 而后,长孙亮突然跪倒在地,面向南方。大声说道:“长孙亮背负圣旨,出使楚国,辱没楚国,再也无颜面对皇上!”话音未落,嘴角冒出黑sè的鲜血。众人大惊,再看那个大汉。大汉肿着的双脸,依旧有清晰的手印,不过此刻,指印已经变成紫sè。他脸上带着笑容,早已死去多时。 “天下间。竟有人妄想杀楚!” “哈哈哈!”长孙亮大笑,“陛下窥破天机,何人能杀?”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就此死去。 第七十二回 容膝之地可容天下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张公公不知为何,心头冒起一股悲伤。 傲然无我站起身来,走到长孙亮的身边,伸出命旗一卷,顿时,场中不见了长孙亮的身影。接着,他走到那位大汉的身边,命旗依旧一卷,命旗飘扬,只是不见了两人。 廊台下,众人心折。同样是修行者,可是,场中之人,有几人可以做到如此境界。一时间,上下一片安静,包括那些一直看长孙亮两人不顺眼的世家子弟。 世间之人,本就是相同的人,只不过,因为出现了不同的国,所以,反而不能相安。可能,方才两人如果是汉国的人,此刻,已经义愤一片,然而,他们不是,所以,只有沉默。 “嫣然,我们走吧!”傲然无我有些意兴澜索。他是墨宗的人,墨宗受楚国的供养,而今天,楚国使者自杀于紫木山,自杀于汉国。他回头,看着关自在,看着廊台后面的神庙,看着底下无数的人,一声长叹。 “前辈。”孙无亮想要挽留。 傲然无我,并不知道楚国使者之前遇到什么,他也没有深究的意思。然而,紫嫣然却满脸怒气的看着张公公,张公公下意识的后退。关自在站起身来,挡在张公公的面前。“哈哈。”傲然无我笑了两声,“看来,墨宗与道门一战,难以避免!” 关自在行了一礼,“我只是希望,不会在我们这一代!” 紫嫣然冷笑,“我们楚人怎会如此不明不白的死去,更何况,他是我们楚国的使者!”说完,她双臂一震,挂在双肩的丝带自动游走。她马上就要动手。 傲然无我拉住了她,“我们走吧!”他一手举着命旗,一手拉着紫嫣然,缓缓下台。紫嫣然看着关自在,一直冷笑不已。场中,除了医宗的人,只怕修为最高的,自然就是关自在,虽然先前医宗的那人说出了杀楚,可是,紫嫣然不相信,医宗的人有杀楚的能力! 不过,医宗也难以置身事外。她双目缓缓扫过众人,心底生出浓浓的恨意。她觉得,自己的师尊错了。两人刚下廊台,紫嫣然便挣开了傲然无我的手,她大声说道:“我去杀了无痕!”双臂一震,空气中一声响亮,人影便消失在众人眼中。 “等我!”傲然无我命旗一指,人影同时消失。 阿陈眯着双眼看着这一幕,墨宗果然底蕴深厚,就那位小小的姑娘,竟然可以御风。这证明,紫嫣然已经到了归真的境界。 玄鉴境界,明心如镜,归真境界,破距飞空! 关自在对孙无亮拱了拱手,“孙师兄,事情仓促,我还是回道宗照应一下!”孙无亮点头。关自在破距飞空而去。阿九心底有些不是滋味,这楚国使者受辱,自己多少也有些责任,可是,乐亭却是师尊送到紫木堂的,她有些疑惑。 孙无亮咳嗽了一声,低声说道:“神庙!” 张公公醒过神来,高喝一声:“进神庙,拜师!”孙无亮走下廊台,曾柔紧跟其后。这时,众人起身观望,不知何时,古朴的青木门口,站着一位瞎眼老者。孙无亮走至老者面前,很恭敬的行礼道:“请大人打开神门!” 七位医宗弟子跟在曾柔身后,分两队自动站在两边。瞎眼老者伸手,轻轻鼓了一声掌,青木门打开。老者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说道:“脱鞋!”孙无亮脱鞋,曾柔脱鞋。老者本来就没穿鞋,他走进神庙,孙无亮走进去,曾柔走进去,庙门关闭。 神庙的青门,阻碍了其余众人的视线,这更增众人的好奇,大家都在猜想,青木门之后,到底有什么? 在大典开始之前,有人已经望向那一处缝隙,然而,他只看到了微微飘动的幡。 医宗神秘,天下人皆好奇。所以,这一rì,才来了如此多的人,俗人,修行者!而今rì,经过这一次大典的人,将终生不能忘怀! 人看到东西,自然会将看到的东西与自己拥有的东西对比,显然,强如魔道佛,比医宗不如,不要再说这些天下的小门小派。 所以,瞎眼老者关了门。因为,他觉得,那些人的眼光,根本不配进入这样神圣的地方。青木门关了,将所有的视线关在门外。 曾柔踏入,赤着的脚底,感到痒痒的柔软。孙无亮走在他的前方,瞎眼老者在最前方。他们三人的两边,插着八只幡。八只幡上,有两只绣着rì月,有两只绣着雷电与星辰。还有四只,却空空如也,只有五彩的幡,空空的幡。 门关上,地变得松软,幡依旧在微微的摇动。 好小的一座神庙,正对三人,有一个空空的神龛,神龛不是神龛,而是一朵莲花。一朵石头莲花。青sè的石头莲花,周围,是一片一片的绿sè的叶,绿sè的叶一台一台的蔓延,到了曾柔脚下,已经变作了青sè。 仿佛青sè的砖,却不是!它们是青sè的叶。宽阔,粗大,平直,像是能工巧匠雕刻而成。瞎眼老者走到石莲旁边,默默站在了右首,孙无亮上前,站在左首,两人脚下,都是不大的两团绿叶,刚刚站着两人。 曾柔迈起步子,她惊奇的发现,随着她一步踏出,脚下的叶面一阵晃动,似乎有些不受力,事实是,她站定了身躯,叶面再不颤抖。而后,页面就变绿了。 她走到石莲之前,走了六步。而后,孙无亮伸出手,阻止了她继续前进。曾柔抬头,看到,石莲后面,有一丛绿叶不断的攀升,在她的眼光中,它攀升,开枝散叶,形成一团锦簇的绿,像是一枚绿sè的蓓蕾。 蓓蕾舒展,仿佛绽开无数绿sè的花瓣,然后,曾柔就看到,绿sè的叶中,簇拥着,半个人。 那人是一位中年人,横眉高鼻,黑sè的长发很整洁的盘成一个发髻,闭着眼,然而,却有无上威严。似乎,他也在望着她。就在绿叶之中,望着她。 “拜祖师!”瞎眼老者说道。 他轻轻的说了一句话,然而,曾柔的耳中,如同听到了钟响。沉闷有力,她不由自主的就跪倒在绿sè叶面之上、只听瞎眼老者说道:“我们医宗,乃是抱朴道人亲传一脉,身为医宗三代首位弟子,理当……” 乐亭自入定中醒来。方文成伸手,有白玉一般的白骨落入他的手中。方文成说道:“我们聊聊?” “好啊!”乐亭回答,他嘿嘿一笑,“三哥,要不,我们一边吃一边聊。”说着,他指着白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方文成微笑,“不了,这些,都是给你的!” 乐亭看了一眼,面前一堆白骨,只怕有三四十只老鼠。他微微苦笑,“我饭量没有这么大啊!”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白骨一口一口吞噬。连着三天,他没有吃过一口世俗的食物,渐渐熟悉这一种味道,忘记了它淡淡的腥味,反而,感觉到别样的香甜。 “我是先生留在这里的人,一直在等一个人!”方文成说道。 “那么,等来了吗?”乐亭问道,他想了想,叫道,“三哥!” 方文成摇头,“我不知道!”他看着乐亭,乐亭的双眼,微微发出淡黄的sè彩,这sè彩证明,他已经熟悉了意动的控制。“你吃完这些兰鼠,就该走了!”他说道。“我也该走了!” 乐亭愣在那里,“去哪里?”他想问的是方文成去哪里。 “你要去治病,我要去找人!”方文成说道。 “要不,带上我,我陪你去找人。”乐亭嘿嘿笑着,“我觉得你不错,最起码,我觉得好。” 方文成笑了,“那不行,你吃了这些兰鼠之后,身体内的毒素凝结,如果把握不好这次机会,只怕墨毒就会要了你的命。”他顿了顿,看着乐亭,说道:“说实话,我不太喜欢你这种人。” “啊?”乐亭惊讶。只听方文成说道,“你不像是一个修行者,没有修行者必备的严谨。”乐亭默然,只听方文成说道,“你肯定见过我阿陈了,你觉得,他如何?” 乐亭想了想,“我觉得他同我差不多,也不严谨。”两人同时笑了。而后,方文成说道:“意动,意动!何为意动,如午夜之时,忽然梦醒,如chūn光明媚,觉得困乏。”而后,他念了一句话。 “天地意动,故而生人,而人意动,自生天地。” 乐亭心有所动。 “这是一本书,你应该去看看!”方文成说道,“这本书就在龙虎山上,你一路上行,会找到一个破败的道观,叫做容膝观。虽然,它不能让你领悟大道,然而,它可以看到另外一个世界,彻底的去除你身上的毒素。” “三哥,看来,你对医宗的疗毒手法没有信心啊,貌似,你也是医宗的人啊!”乐亭问道。 “我不是任何人的人,我是我的人!”方文成看着乐亭,郑重的说道。 “我想领教一下你的似水流年,两根手指的!”乐亭也郑重的说道。 “好!” 第七十三回 花下 兰亭中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乐亭根本不是方文成的对手,虽然,对方只是用了两根手指,虽然,这一次的他看清楚如cháo汐一般涌来的原力素。似水流年,一切似水而来,似水而去。他凝聚而成的原力素球与cháo汐相撞,没有发出一丝的声音,就在似水的原力素冲击下,支离瓦解,他闷哼了一声,脸上泛起cháo红,再度受伤。 两指,不可敌! 乐亭再度吞吃掉十余只兰鼠,进入入定。 再度醒来,山洞中,只有自己一人。方文成已经走了,山洞中,还有微微的烟火气息,这种气息熟悉,温热,令他心中怅然。他就听到了脚步声。很熟悉很熟悉,曾经在他梦中响起过的脚步声。 轻盈的脚步声,踏碎黑暗,踏碎他心间的怅然,从耳际传至心间。他微微愣了愣神,这才惊喜的喊道:“曾柔!”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反而有些低沉。 “乐大哥!”熟悉的声音从黑暗传来。 “你不要动!”乐亭说道,而后,他意念执印,顿时,有微弱的黄sè光芒在山洞中流转,慢慢的,他看到,还在很远的地方,站着的,熟悉的声音。虽然有些模糊,但是,他心中一阵一阵的温暖。 乐亭站起身,他身上的关节都在作响。许多地方有麻木的疼痛。他一步一步的走出来,有土黄sè的星星点点在他周围漂浮。 他走到曾柔的面前,看着她,笑道,“你胖了,更漂亮了!”曾柔脸红,没有见过这样说话的,不过,她心里一阵甜蜜。乐亭伸出手,并没有问她,而是直接拉住了她的手,他淡淡的说道:“我们走吧!” 曾柔感觉,他变了,然而,她说不出,乐亭那里变了。不过,她喜欢这种感觉,反而,心底想要说的话说不出口。她任他拉着自己的手,感受那有力的手掌,传来他掌心的温热。她走在他的身后,能嗅到对方身上微微的汗臭以及那种说不明道不白的东西。 两人走出山洞,阳光一片明媚。曾柔这才发现,乐亭整个人瘦了一圈,头发松散的搭在肩上,一半黑sè,一半银sè。莫名的,她一阵心酸,看着,这个比自己高了半头的小伙子,说道:“你瘦了?” 乐亭呵呵的笑了,他一口白牙在阳光下发出微微的光。他问道:“你什么时候上的山?” “三天前!”曾柔没有说话,说话的是从山壁的yīn影中,走出来的兰蔻。兰蔻望着乐亭,他的眼睛微微发着光,他的脸上带着笑意,嘴唇微微抿着,看着一脸的盛气。 “是你!”乐亭愣了一下,随即说道,“你还要再等等!” 兰蔻回答,“我知道,我很有耐心。”说完,他看了一眼曾柔,这才施施然而去。乐亭叹息,“想不到,我今rì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你,第二个人是他!”他回头,双手轻柔的抚摸着曾柔的手掌,她的手掌很柔软,有淡淡的香气飘逸。他说道:“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曾柔抽回了自己的手掌。因为,那异样的抚摸令他心神震颤,浑身发热。她的心中更加难过,因为,她又想到了那封家书。 乐亭并不知道她的想法,没有料到她这么快的抽出手掌,像是一只惊慌的兔子。他四周望了一眼,确定没人,狡黠的一笑,“你以后是我的老婆,害什么羞啊?” 曾柔抬头看了他一眼,他虽然清瘦了,虽然头发一半银白,然而,他依旧英俊。他笑着望自己,能看到对方瞳孔中缩小的自己。一阵心动,却说道:“你不是还要娶皇族的公主吗?”话音一落,自己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乐亭自嘲,“我能娶到你已经心满意足了。”乐亭叹气,“我是无根的人,注定了要飘摇度rì,这样,都觉得对你不起!”他看着曾柔,正sè说道:“自从那一rì在无量观,我就明白,我完了!” “怎么了?”曾柔担心的问,想到了他身上的毒伤。 乐亭摸着自己的面颊,说道,“我这一辈子,再也忘不了一位叫曾柔的姑娘。”他看着曾柔,动情的说道。接着,他一伸手,强行拉住曾柔的手,说道:“走,带你去一个地方!”拉着她向着山下走去。 一路上,碰到许多的人。然而,乐亭只哈哈笑着,带着少年独有的一种得意。曾柔双脸绯红,她穿着一身粉sè的衣裙,路上,不断的有医宗的弟子对她行礼,她更加害羞,而乐亭,笑的更加大声。 乐亭拉着她,来到花园之外。 秋意浓浓,有浓郁的桂花香味透过院墙飘出来,令人jīng神一震。 “脱鞋,脱鞋!”乐亭大声的喊道。他自己双脚一蹬,踢掉了鞋子。一股臭味马上将桂花香冲淡。曾柔面红耳赤,乐亭却凑上脸来,说道:“要不,我帮你!”曾柔扭过头去,乐亭蹲下身,真的为她脱下鞋子,脱掉粉sè的袜子。 “好白的脚!”乐亭感叹,觉得这双脚白皙的仿佛不是人的脚,它们不但白皙,而且柔弱,他有想要握住它们的冲动。不过,他咽了一口口水,没有出手,而是说道:“比阿陈的脚都白啊!” “咳咳。”耳边传来熟悉的咳嗽声。 “师叔好!”曾柔抬起头,看到花园门口,胸口绣着大红桃花的阿陈,有些害羞,有些不自然。 乐亭站起身,也看到了阿陈,两人相互对望,半晌,阿陈才说到:“那人可好?” “走了!”乐亭说道,他一拉曾柔,说道:“今rì,我带她来看花。”他看着阿陈,阿陈笑了笑,侧身让开道路。两人走进花园。 花园中,雾气弥漫,乐亭很熟悉,他拉着曾柔,走在雾气中,走在花香中,听着她微微的喘息,心中有种幸福的感觉。他问道:“我好想一年都没见过你了,你的伤,好了吗?” 曾柔掐了一下他的手掌,“我们才一月没见。”她的双脚踩在松软冰冷的土地上,闻着醉人的香味,感到一阵阵的心醉。 “零零七!”零零六猛然从一处花丛中现身,吓了曾柔一跳。乐亭不愿意了,“老头,怎么你从来就不看情况,如今我们正在花前,你就冷不丁的窜出来,也不怕吓人一个心脏病!”零零六这才注意到,乐亭身后,跟着一位姑娘。 零零六不认识曾柔,然而,他却知道,曾柔胸口漂浮的那条丝巾。粉红的丝巾,在淡淡的雾气中,灵动飞舞,衬托曾柔,仿佛掉落凡尘的仙女。他嘀咕了一声,退入雾气之中,接着,雾气中一阵悉悉索索,不知道有多少人离去。 曾柔微微一笑,“你对这里很熟悉?” “那是,”乐亭得意的回答,带她走过阡陌,走过栀子树,走过雾气,来到兰亭。而后,拉着她,走上台阶,请她靠着廊杆坐着,自己站在亭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才说道:“好香的花香,”他看着曾柔,“好漂亮的姑娘!” “无耻!”曾柔笑道。 “但是,你喜欢我这种无耻的人!”乐亭晃了晃黑白相间的长发,故作潇洒状。逗得曾柔格格的笑了。 “那老头呢?”乐亭问道,“那老头,简直不是人吗?将我扔在这里,一个多月,全部当了种花的小工,不是松土,就是施肥!” “你没有疗毒?”曾柔脸sè一变,关切的问道。 “看吧,看吧,上心了吧!”乐亭上前,站在她的身边,说道:“我给你变一个戏法?”他凝气于胸,看着面前的滚滚白雾,默捏手印,而后,对着滚滚的白雾,挥了挥衣袖。滚滚雾气,依旧是滚滚雾气。 “看什么?”曾柔回头。乐亭汗颜。 “嘿嘿嘿!”兰亭上,传来阿陈熟悉的笑声。接着,雾气一阵滚动,兰亭外,露出开阔的视野,而后,他们看到,不远处的一片兰花地里,看着一朵黑sè的花。 黑sè的花,孤傲,不羁。雾气散开,马上便有独特的芳香传来,带着甜丝丝的味道。君子兰肥大的绿叶充满勃勃生机,衬托那朵黑sè的花,如此鲜艳,如此美丽。 “阿陈,你干什么?”乐亭大声喊道,望着兰亭之上。 “要知道,你现在拉着我的师侄女,我的保证,你不会伤害她!”阿陈说道。乐亭心里问候了一句他的八辈祖宗,无奈的指着兰花地里的那朵黑花,说道:“鲜花送佳人,阿柔,这朵花是我的花,送给你!” 阿陈坐在兰亭上,摇头,“我做了这么久的保存者,貌似没有我的任何事情啊!”他叹了一口气,飘身而去。 曾柔看着那朵孤零零站在那里的花。黑sè的花,自然中带着一种不该存在的妖艳。它默默的站在兰花地里,站在一团绿sè之中,带着桀骜不驯的姿态,似乎,也在望着她们。“极美的花!”她说道。她仔细嗅着空气中传来的香味,这香味中,漂浮着令人心醉的甜,甜丝丝,仿佛是一朵傲然绽放的糖果。 曾柔的心底,感到了微微的冷。 乐亭跳出兰亭,快步奔到那黑花的面前。他跑得很快,脚下,带起细碎的土。曾柔看着,烟圈微微发红。乐亭跑过来,举着手里的黑花,恭恭敬敬的行礼道:“曾姑娘,送给你!”曾柔看着他手里的黑花,她看到,紫sè的花枝,有无数的细刺,有的细刺已经刺入乐亭的手指,有点点的红点显现。 然而,黑sè的花,花瓣在慢慢飘零。有一片黑sè的花瓣脱离了花朵,轻飘飘的飘下来,不断的打着旋儿,像是一片烧毁的纸张,悠悠荡荡,带着无尽的悲哀。 “快啊,快啊!”乐亭急的大叫,“它就要谢了!” 曾柔没有伸手。她就这样看着,看着,黑sè的花瓣如同一片片残败的枯叶从乐亭的手中飘落,看着,黑sè的花瓣,带着迷人的甜香,打着旋儿落下地面,看着,无数飘落的黑sè花瓣中,那个俊逸的少年。 而后,有泪水顺着她的面颊落下,打落兰亭的地面,溅湿黑sè的花瓣。 “你怎么了?可是,不喜欢?”乐亭手足无措,看着晶莹的泪珠如同断线的珍珠,他的心中隐隐作疼。他举着手里光秃秃的细枝,花刹那绽放,却刹那凋零。因为,这不是它绽放的时节。 两人对望。浓郁的花香中,有黑sè的花瓣在他们之间翻滚,有人泪眼婆娑,有人怅然心痛。 第七十四回 丹河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人生无法预料。 就像当年的乐亭,失去了她,然而,却得到了听蝉。直到他走在来上京的路上,才慢慢明白一件事情。 得到听蝉之后,他开始禁止自己喝酒。男儿,美酒。最最相配的东西,他却要远离。曾经,无数次,在他的脑海里,他看到,自己大碗大碗的快意饮酒,饮红了一张俊脸,饮红了一双明目。 他禁止,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喝酒之后就会发疯。发疯之后会发生什么,他不清楚,因为,酒醒之后,他会忘记伴随着酒的记忆。 他与淳于的故事,其实是一个饥寒交迫的少年,与一碗酒的故事。然而,他遇到了楚狂人,于是心底的东西开始苏醒。那种不由自主的悸动,无关任何的修行,那种热血澎湃,那种想要飞上青天,一争高下的冲动。 红笼天照对红笼天照,这就是宿命。 因为明白这一切,因为那rì在无量观淋漓的大雨之中,因为看到曾柔的不顾一切,因为,看到她飘散的发,看到她发红的眼。他责怪自己! 而今rì,他看到曾柔默默的流泪,心痛到了极点。他走入兰亭,张开双臂。他在思考,她是世家的小姐,自己却什么都不是,要不要,要不要给她拥抱。 他在思索的时候,曾柔靠上了他的肩膀。独有的女子清香令乐亭浑身颤栗,令他的手臂在微微的抖动。这一切,如梦一般。他低头,看着如同黑sè绸缎的她的长发,同时,看到自己肩头,雪白的发。苦笑。 “有人告诉我,这次疗毒,有凶险!”乐亭说道。 曾柔在嘤嘤的哭泣,没有应声。乐亭终于放下手臂,搂住那还在微微颤抖的身体,感受到背上,传来的有力的心跳。这种节奏,令他的思绪慢慢静了下来。他贪婪的嗅着这种令人心动的香,轻轻抚摸绸缎一般的长发。 “我想娶你!”乐亭说道。 “我知道,我必须努力,要不然,那里有娶你的资本!”他笑道。“谁让你,如此美丽!” 曾柔的身体慢慢停止了颤抖,她推开了乐亭的怀抱。泪眼婆娑的看着乐亭,看了很久很久,看的自己的眼皮都在微微抖动,看的自己的长发也在抖动。花园中,雾再度慢慢凝聚,两人站在氤氲的雾中,互相观望。 “我该走了!”曾柔终于开口。而后,她再没看乐亭一眼,隐身走入了雾中。乐亭一人,留在雾中。他不知道为什么,来不及问为什么?所以,他对着雾中,喊了一句:“疗伤之后,我来找你!” 孙无亮站在花园之外,默默等候。而后,他看到了双眼红肿的曾柔,关切的问道:“说了!”曾柔没有回答,而是说道:“我们走吧!”她默默的穿上袜子,情不自禁的想着,就在刚才,有一双温暖的手,触碰过冰冷的它们。她穿上鞋子,一个人,向着山上走去。 乐亭出来,就碰到了阿陈。阿陈看着他微笑,他也回以微笑。阿陈说道:“待会,零零六,送你去阿九那里。”乐亭回答,“好。” 接着,乐亭看着阿陈,说道:“谢谢你。”阿陈笑了,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他摆了摆手,说道:“后会有期!”说完,他转身走进花园。零零六走出来,他的手里,挎着一个竹篮,竹篮上,盖着一块白布。 “走吧,零零七!”他说着话,便迈开了步子,“你真大胆,刚才没在兰亭中“崩”一下吧。”乐亭笑了,看来,零零六并不老啊。零零六在前面走着,走过郁郁葱葱的树林,走过小肠一般的山路,他看到了他的笑脸。 远处,能看到那如一团紫sè火焰的影子,然而,山路上站着一人。 阳光明媚,秋风飒爽。那人站在明媚的阳光下,站在飒爽的秋风中。秋风吹动她飘扬的长发,阳光照亮她如鹅蛋一般的面颊。她穿着一套青sè的衣裙,高领护住了她的脖颈,然而,有如玉的白线露出。她垂着双手,站在风中微笑。有阳光照shè在白sè的面颊上,清晰无比的看到一点一点的雀斑。 “十师叔!”零零六恭敬的行礼。 “前辈!”乐亭同样恭敬的行礼。他想起花园中他们经常提起的一个人,但是,脑海中,无论如何,也不能将两个身影重合。 “你是乐亭?”月轻柔笑着说道。不可否认,乐亭长得很俊俏,要不是那半头白发,相信,他必然更加的英气逼人。她看着他,觉得很好看,所以,多看了两眼。乐亭点头,于是,月轻柔转身,“东西给我,你可以走了!” 零零六留下东西,躬身退去。 “前辈,阿陈要我去九前辈那里?”乐亭小心的问道。他看着面前的这个与自己年轻相仿的姑娘,脑海中,不住有个念头告诫,“别乱说话,这人是四方行者!” “呵呵。”月轻柔清脆的笑了,笑声如同秋风中的银铃。“两件事情,第一件,不要叫我前辈,我叫月轻柔,而且,看着你我的年龄,应该相仿。”她笑着,话音也非常的清脆,“第二件事情,你的毒伤他们一直控制,就是因为,他们一直在等我。”月轻柔有微微的得意。 “要不,我拿着篮子!”乐亭看着对方,小心的试探道。 “还用问吗?”月轻柔看着他,依旧笑着。“我从来没自己拿过东西,除了手术刀,不过,可惜的很,我的婢女走了!”她想起一直跟随自己的那个女子,脸上笑容有些黯淡。 乐亭挎起竹篮,月轻柔转身,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听说,你是红笼天照?” “是啊!”乐亭回答。 “难道,你不害怕?”月轻柔说道,“楚狂人悬榜天下,万两黄金求你项上人头。”乐亭吃惊的长大了嘴巴。而后,他呵呵一笑,问道,“月姑娘,冒昧的问一句,您缺钱吗?”月轻柔摇了摇头,“我立志救人,从来视钱财为无物!” “果然是高人!”乐亭咳嗽了一声。“你什么意思?”月轻柔停下了脚步,不远处,有几栋闪着金光的楼房隐约可见。 “没什么意思,”乐亭笑道,“我们两人刚好相反,我爱钱如命,本来,月姑娘如果缺钱的话,我可以考虑献上项上人头,送姑娘万两黄金。” “哼哼。”月轻柔冷笑,“是不是,你就是用这种甜言蜜语骗了我的师侄女。” “不然!”乐亭正sè道,“我只拉过她的手,她还没有答应嫁给我。”他想了想,继续说道,“不过,她说过,有一天我修行突破,她会带着嫁妆倒贴。所以,我会一直努力,想想她的嫁妆,真是无限向往啊!” “哼哼!”月轻柔冷笑,对乐亭的好感已经荡然无存。 两人走到大院之前,只见大院的门口,竖着一方奇石,奇石上,刻着两个字:丹炉。 “这里,是哪里?”乐亭问道。 “这里就是丹炉!”月轻柔没好气的回答。乐亭说道,“我知道是丹炉,我问的是,丹炉是哪里?”月轻柔气结。 “丹炉就是我炼丹的地方!”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接着,有一个喜悦的声音响起,“乐亭,你想死我了!”一个非洲黑人从院子中奔出,一把就抱住了乐亭,激动的摇晃着。阿九笑吟吟的,从院子中走出。 从阿九的后面,走出来一个瘦子。这瘦子瘦的出奇,脸上的骨头都要突出来,偏偏如同成无谋一般,青sè的面皮上,挂着稀疏的八字胡。乐亭推开手舞足蹈的顾小白,看着那个瘦子,实在对他们为自己疗毒没有信心。 炼丹炼到骨瘦如柴,看着芦柴棒一般,都怀疑他每天在炼什么了。 “师兄!”月轻柔行礼。 “前辈!”乐亭行礼。 “叫我丹河就行了!”瘦子摆了摆手,却迫不及待的抢过乐亭手里的竹篮,一把甩掉白布,竹篮中,躺着三盘点心。瘦子一伸手,一张口,一盘子五彩的点心便没了踪迹。“师哥,那是给我的!”阿九跺脚。 “我吃了你再要么,阿陈这家伙多吝啬啊,尤其对我。”丹河鼓着嘴巴,青sè的脸皮一阵抖动,“是,我是个男人,可是,也是他的师弟啊!”他满脸不高心。乐亭眉毛抖了抖,服了,真心的服了! 第七十五回 四心丹炉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这地方叫做丹炉,自然有丹炉。 乐亭走进院落,这才发现,自己方才远远望到的金光,那里是什么金光,而是四周五个大丹炉不断向外喷着熊熊的火焰,火焰的光映shè巍巍的三栋四层小楼,小楼的青sè屋脊,给那阉光映红。 只能说,好大的丹炉。因为这五个大丹炉的存在,这院子,反而小了。乐亭站在院落中,第一次感觉自己到了医宗。这才是自己想象中的医宗,浓郁的药香,加上滚滚的热浪,他环顾四周,这里面的人,衣服都是一个颜sè,灰sè,深沉的灰sè,有人流汗,流汗的人在看火,有人扇风,扇风的人舞着很大的蒲扇。 丹炉中,有的用的是木柴,有的用的是黑sè的炭块,还有的,用的是一种奇怪的黑sè液体,有粗壮的棉索沉浸在黑sè的液体中,另一头,伸进丹炉。丹炉的风口,有的是闪着火花的红光,有的是熊熊的烈焰,有的是黑sè的烟气。 在此之前,乐亭从未见过如此规模的炼丹,看的他震惊不已。 “这有什么好看的?”顾小白瘪着嘴说道。他看着乐亭不住的四顾,仿佛在寻找什么东西一样,有些好奇,问道:“你觉得那里不对吗?” 乐亭摇了摇头,说道:“怎么,没有看到有人用天然的火属xìng原力素炼丹啊?”顾小白哈哈的笑了,阿九笑了,月轻柔笑了,丹河的脸成了猪肝。 “你见过有人使用天然的火属xìng原力素炼丹?”阿九笑着问道。 乐亭摇了摇头,“可是,我看《剑仙传》上有记载,赤无来捏起举火印,而后,周围熊熊的原力素奔腾,他将它引入丹炉之下,双手捏诀,低喝一声,着。顿时,火花绽放,初起,只有拳头大小,他一手引动风力,片刻功夫,丹炉下,生起熊熊大火,一时三刻,他傲然说道:丹成。炉火熄灭,一炉丹成。” “真有此事?”丹河拨开众人,“小兄弟,什么时候给我引荐一下这位高人!”他满脸诚恳,“不知这位炼丹高手是哪门哪派,这等高人,正是令人心向往之啊!”他大声赞叹,“高手,这才是高手!” 不过,他随即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这有些不可能啊?” “有什么不可能的!”乐亭说道,“我曾亲眼所见,有人在空气之中,引动天火,”他确实想起了一人,正是那rì官道之战。他的耳边,顿时回想起许多悲哀的惨叫,“那一场火,好大的火!” 乐亭说道,“他的半边身子,衣服完整无缺,然而,却有大火熊熊。” 丹河看了一眼阿九,又看了一眼月轻柔。月轻柔抿着嘴,问道:“你见过楚狂人!”乐亭虽然不知道她的用意,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举火之能,不用来炼丹,可惜了!”他心中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但凡红笼天照,必然会掌握四种原力素,为何,到了现在,自己连土属xìng的原力素的控制不了,不要说四种,就是楚狂人的两种境界,也不知何年何月。一时间,心中黯然。 “nǎinǎi个熊!”丹河一把就蹲在了地上,周围人为之侧目。“都怪我,都怪我!”他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脸上留下清晰的掌印。 乐亭茫然,他刚要开口,却被顾小白一把拉过,“走,我带你参观参观!”将他拉到一边,乐亭晃了晃手,“参观,不就是柴火堆吗?有什么参观的!”他们行走的一边小楼门口,整整齐齐的码着柴火,屋檐下,对着几乎高过窗户的黑炭。 顾小白拉他进入一个小楼,小楼中,药香袭人,倒是非常淡雅。有两位中年人看到顾小白进来,纷纷行礼。顾小白挥了挥手,那人继续自己的工作。 “你呀,哪壶不开提哪壶,当年的楚狂人曾经与丹河盘坐。”顾小白走到柜台边,直接伸出手,“给我几粒丁香?”那人狐疑的看了看顾小白,还是取出来,给了他。顾小白直接拉开乐亭的手,塞给他。 “你吃了几rì的老鼠,嘴都臭了,含着,去去味!”乐亭苦笑着将丁香含进嘴里,说道:“小白,你不帅了!” “哈哈哈。”顾小白大声笑着,潇洒的甩了甩自己的脑袋,指着乐亭说道:“看看,看看,想要报复我吧,不过,你根本不明白我顾小白,我从来不在乎自己帅不帅,我只在乎自己白不白?” 乐亭无言。 “不说了,带你去看看你的新家!”顾小白笑着拉着他,绕过林立的柜台,绕过各式各样的药草堆,走到一处小屋门口,他推开门户,乐亭大惊。 小屋中,一并排,有四个一人高的丹炉,四个丹炉相互连接,像是一个巨大的连体丹炉,透着古怪。没有桌子,没有床铺。乐亭惊道:“我在这儿?”他看着丹炉下方,有一道槽沟,槽沟中,冒着微微的火焰,耳边,不是传来咕嘟咕嘟的水泡声。 “你不在这儿,你在那儿?”顾小白没有说话,话语来自于一只丹炉。乐亭望过去,这才看到,最角落的一个丹炉中,竟然有一个脑袋。这脑袋他认识,正是那位满脸流脓的大叔。“这,这不是煮人吗?”他情不自禁的说道。 那人在丹炉中哼了一声。乐亭回过神来,问道:“比洗澡如何?” 老者这才翻了翻眼皮,“热了一点。”乐亭上前,一步一步走着,一个一个丹炉的查看。这才发现,这些丹炉虽然也是丹炉,但与外面的丹炉截然不同,这些丹炉中,全是咕嘟响着的药汤,有的水面平静,有的水面翻腾,怪的是,没有丝毫的热气冒出。 乐亭看着心惊。他回头问道:“小白,你刚才说的盘坐是什么意思?”看着心寒不如换个话题。 顾小白却站在一个丹炉边,伸手拨弄那些药汤,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道:“我的药汤快了,真不知道,煮在里面会不会煮熟?”他自嘲的笑着。 然后,他才抬起头,看着乐亭说道:“你不知道盘坐吗?难道医宗的老三和你做了那么久,没告诉你什么?” 乐亭摊了摊手,“就是聊些无聊的事情。”他突然醒悟,指着顾小白,“你不会说,我们在一起,就是所谓的传道吧!”他想到这一点,真是后悔的肠子都青了,自己真傻啊,真是傻到了极点,那样境界的一位老师,自己却没有问一句关键的事情。 顾小白看着他直摇头,说不出是笑还是哭,“哥们,不会你们真聊了一些无聊的事情吧,不会你俩在一起,光聊了女人吧?” 乐亭连笑都笑不出来了,没好气的解释,“女人没有聊过,不过,”他伸手用力一拍大腿,“我真他妈的傻!” “老三和老二可是情敌啊,没聊过女人,我不信?”顾小白嘿嘿笑着,看着乐亭的脸,不放过丝毫的细节动作。“啊?”如闻惊雷。如果不是顾小白说明,他还真不相信两个看着几乎同样温和的人会是情敌。 只听顾小白得意的说道:“他们两个,为我小姑,那真是痴狂啊,因为过于痴狂,老三坐了禁闭!” “我草!”乐亭心中骂道。三哥还在我面前装傲然,说是自己为了医宗的药材,还说先生派他等人,这一圈转下来,自己真的傻到家了。他的脸sè变得灰暗起来。 “不过,奇怪的是,这次老三不吭不哈的走了,不会真的有了新欢吧。”他嘿嘿笑着,拽着乐亭,“乐哥哥,我不相信,他和你在一起那么长时间,没透露过什么?”乐亭推开顾小白,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jǐng惕。他看着顾小白,忽然间就觉得,他与他的距离,不在那么亲近。 顾小白叫他乐哥哥,令他想起曾柔。曾柔叫他乐大哥,然而,他的腔调,却如此的想象。难道,当时,他就在看着他们。他脸sè更黑。小屋中,突然有了一股冷风。 因为,走进来一个人。他与乐亭一般高低。他与乐亭并排站立,有风在他身体周围激荡,乐亭的长袍微微飞舞。乐亭哼了一声:“兰蔻!” 来人正是兰蔻,看着乐亭,他同样一声冷笑。然而,对着顾小白,他却恭敬的行了一个礼,称呼道:“小白公子!”顾小白看了一眼乐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兰大哥,你我何必拘礼。” 乐亭脸sè更黑,他转身看着顾小白,突然一声冷笑,口中叫道:“小白公子!想不到小白原来竟是公子啊!”他哈哈大笑着,黑着脸走出小屋。顾小白看了兰蔻一眼,跺了跺脚,追了出去。 兰蔻慢慢的脱衣,脱得浑身一丝不挂,然后,跳进了一个丹炉之中。他整个人进入,激起好大一团水花。水花落下,水面渐渐平静,他从药汤中伸出脑袋,说道:“老头,这水温度合适,怪不得,你不愿出来!” 老头翻了翻眼皮,“泡上一个月,只怕到时候你就没这么乐观了!”说完,继续闭上双目。“不过,兰家的小子,似乎,你不想小白公子开心啊!” “我可不敢,汉国,谁不知道,他小白公子才是最有权势的人!”兰蔻扭头看着老头,他的眼睛亮晶晶的,“老头,你的毒伤治好之后,你不会又要去给他们卖命吧!”老头转过头,不在理他。 第七十六回 小白 也是公子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想不到,自己小心翼翼,还是被人欺骗。此刻,乐亭不知道该相信小白的话语还是三哥的话。他心里想要否认三哥,又想否认小白。但是,不论否认那一位,心头,都像是塞满了石头。 上京的天是不一样的天。他想起淳于的话。那时,他还以为,他只要还是曾经的乐亭,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多么的幼稚! 他走出丹炉,站在秋风瑟瑟中,想起了赫连不二,想起了淳于将军,然而,归根到底,他只想一人,那人就是曾柔。他心乱如麻,反而,如同,心中多了一片明镜,他觉得,曾柔有些地方也有隐隐的不对。然而,他不知道那里不对。 怅然若失,怅然若堵。他深深的叹气。耳边,传来顾小白的话语:“因为我的身份?”他跟在他的身后,说道。 “其实,从与你见第一面开始,我就想要交你这样的朋友,”顾小白娓娓而谈,“人生,真的很奇怪,以前,我在一个很富贵的地方,然而,却没有一个朋友,来到这里,交的第一个朋友,是兰蔻!” “我从没见过一个人,像他一样的孤独,每rì走在人群之中,然而,却在人群之外。”顾小白说道。“直到,遇到了你。我们三个人,何其相似!”他叹息一声,“你虽然在人群中嬉笑,然而,你在他们之中吗?”他看着乐亭,问道。 他比乐亭矮了半头,他就这样仰视着乐亭。“我没有问过你,我相信我的心。”他说道。而后,微微一笑,“你在想她?” 乐亭满脸怒容的看着顾小白。 “你有一个人想,我也有一个人想,兰蔻也有一个!我们三个人,就像荒原中的三条孤狼,此生唯一温暖的地方,就在心间。然而,三匹孤狼相遇,要么,一场血战,要么,便会形成一个狼群。力量,变得更加巨大!”顾小白伸出双手,说道。 这个动作,似乎要拥抱青天。他的黑脸,带着控制不住的激动,他说道:“你不觉得吗?这就是天命!” 乐亭突然间就觉得,眼前的顾小白,并不是个孩子。他的心田,感到一阵一阵的震骇。震惊,惊骇。他看着他,知道他完全对自己敞开心扉,这种绝对的真诚带着一种自信,一种超越一切的自信,带着霸道。 “我的身份,我无可选择,你的身份,你能选择吗?”顾小白问道,“我从不在乎自己的身份,万千身价的巨贾,散去金银依旧贫穷,庙堂之上,谁敢说不会庙堂崩解,所以,身份并不存在!” “我觉得,我是你的朋友。而且,是好朋友!”他神sè凝重的看着乐亭。 乐亭心头渐渐释然,他笑了。“我从不那样认为,我认为,你是我的弟弟!”乐亭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真有你这样一个弟弟,多好!”他伸手拍了拍顾小白的肩膀,自嘲道:“我得事先告诉你,我是一个穷人!哈哈!” “乐大哥!” 这一幕,远在另一处的阿九看到。她的脸上浮起一层笑容。她紧紧抿着自己的嘴唇,心中说道:“姐姐,如今,天下两大未来,都在小白的手里,我们,怎么可能会败。”接着,她的眼光变得凶狠起来,微微喊出一个人的名字:“刘chūn风!” 在丹炉呆了三天,乐亭眼看着顾小白清洁溜溜的进入丹炉,四个丹炉中,三个里面都已经有了人,那中间的一口,自然是给自己留下的。他站在丹炉边,看着丹河忙碌,彼此已经熟悉,他问道:“六哥,我听月姑娘说,她也会参与进来,可是,我们光溜溜的,有些不妥啊!” “医者无别!”丹河说道,“我年轻的时候,曾为一位妇女接过生。那有什么?”乐亭愕然。随即,他眼珠子转了转,问道:“六哥没有夫人吗?” 丹河将手里的药草放入顾小白的丹炉,脸上突然间就浮起了笑容,“有啊,并且,她很美,皮肤黑黑的,有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顾小白在丹炉之内,对乐亭狂使眼sè,乐亭看不懂,他问道:“应该让我们见一见,我都觉得,整个医宗几乎是光棍城了!” 两声叹息同时响起。一位顾小白,一位那老头。 “她不在了!”丹河抬起头,泪眼婆娑。随即,他哈哈一笑,有泪珠从眼眶崩落。他大笑着,“不过,没事,没事。这次,有了曾姑娘,十年之内,我必定可以造出造化神丹,她,必然会复活!” 丹河看着乐亭,乐亭看着丹河。丹河突然伸手,抓住了乐亭的手臂。他很用力,以乐亭的身板,都感觉到了疼痛。“你不信?” 乐亭一拽胳膊,没有拽出。“我信,我信啊!” “可是,你的眼神,一点都不是相信的样子,充满疑惑,充满可怜!”丹河说道。这丹河成jīng了,连乐亭想什么也看的出来。“我真的相信啊!”乐亭这才明白,为什么顾小白给自己颜sè。 打从第一天见面起,自己就应该明白啊,这位六哥有些不太正常啊。他看丹河还抓紧自己的手臂,不由的笑道:“六哥,我是觉得的真诚啊,你说不是,那你给我做个真诚的样子?”他赶紧踢皮球。 “真诚应该是这样的!”他“啊”了一声,瞪大了双眼,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真的可以吗?真的吗?”不得不佩服,丹河虽然脑子不好使,但是,这个表情,连乐亭也被感动。这是真的真诚,是渴望。 他看着对方瘦削发青的脸皮,看着对方微微抖动的八字胡。想不通,这个表情他为何做的如此令人相信,而又如此的令人心碎。 乐亭照葫芦画瓢,啊了一声,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瞪大双眼,颤抖着问道:“真的可以吗?真的吗?”顾小白在丹炉中偷笑。 “当然是真的!”丹河烟圈发红,他伸出手,竟然摸向乐亭的脸,他喃喃自语:“阿风,我怎么会骗你,五天十地造化转生丹,就在医宗!我一定可以,”乐亭怪叫一声,冲了出去。丹河还在继续他的动作,他并没有看到乐亭的离开。 他看到了她,他正轻柔的触摸着她的脸,他在向她说着自己的承诺,“这只不过是一场梦,你,很快就会醒来!”似乎,他看到了她的微笑。 七十七回 人在此处 家在何地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乐亭看着丹炉中的顾小白,顾小白闭着双目,似乎已经睡去,看着兰蔻,兰蔻同样如此,看着那老头,他其实一直很在意这个老头,因为这个老头,他的一半头发变作了黑sè,虽然只有一半,但是,他真的感激他。 因为,自从自己中毒,到了现在,他是唯一一个可以吸收自己毒素的人。他,不知道他的姓名,不知道他是谁? 他慢慢脱去衣服,下意识的伸手,感觉药汤的温度。药汤有些烫手。他回头,看了看屋外的阳光,阳光穿过高耸的药草堆,shè过来,阳光之中有无数细小的颗粒,在游走,在飞翔。他跳入丹炉,而后,有人关上了门。 燥热,黑暗。感觉,这里并不是一个小屋,而是一个被人遗弃的小岛,甚至,能让人忘记自己曾经见过的最美的天,见过的芳香的土。有微微的火微微的燃烧,然而,他们看不到火焰,只能感觉到无数的水缓缓冲击每个人的肌肤,一遍一遍,如cháo汐冲过沙滩。 药草的香味很浓郁,然而,却不是淡淡的香,而是另一种奇怪的问道,有微微的酸,有淡淡的苦。 “你必须入定!”老者在黑暗中说道,“你第一次进入这烘炉,我必须告诉你细节问题。”老头说道:“抱元归一,你要在这里呆一个月的世间,我可不希望,你在丹炉中拉屎拉尿。”乐亭在丹炉中笑了。 他想不到本该丹河说的话却由老者的口里说出。他点头答应。而后,昏暗中,老者再不说话。于是,在微微的浮力中,他盘腿,渐渐不觉得燥热,渐渐不觉得黑暗,渐渐闻不到药草的味道,只觉得,自己孤身一人,来到一处极度安静的地方。 他静静坐在药汤之中,随着火力,随着翻滚的药汤微微的飘荡。他的长发垂在药汤之中,顺着药汤起伏,银sè如一缕一缕的银光,黑sè如潜伏而入的小虫。 于药汤包围的丹炉中,他意动。来到了自己毫不陌生的地方。看到了如同江河湖海一般的沟壑,有黑sè的液体正不断冲刷这些沟壑,沟壑不断的在发生改变,有的地方开始塌陷,有的地方,有黄sè的土重生。 他,独自一人,置身于此。不见天与地,唯有黑与黄。他信步而行,一步一步,跨过无边的黄土,走过无尽的黑sè水流,就看到了一尊顶天立地的人像。一个看不到脸的神像,是如此巨大,他的一只手平伸而出,巨大的手掌竖立,竖立于天地之间,似乎,在推拒什么。 乐亭站在那巨大的手掌下。他仰头,看到手掌心那三条如天堑一般的线条,事业、运命、智慧。与凡人无异的线条,还可以看到,三条线条之中,有无数或者方形,或者三角,或者错综的细线,他的巨掌,那样举着,仿佛一片无际的天空。 然而,这天空是一种微微的黄。黄sè的巨掌,横亘。如一道倒垂的天幕,可以推拒任何的力量。 他在推拒什么? 乐亭站在掌下,默默出神。整齐的四指,并在一排,拇指怒张,整个掌心,有突起,有凹陷。怒张的掌心,带着无尽的磅礴,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带着决绝。而后,乐亭的双眼眯了起来,他在巨掌的中指下方,看到了小小的一片,一片小小的黑。 小小的黑,在不断的变化,一会儿缩小,一会儿长大。 如果只是意动的我来到这里,那么,这里是哪里? 他走过巨掌,看着那人。那人的头颅在他的视野之上,似乎超过了天,他只能看到他身上飘逸的长袍,他只能看到那人如同山岳一般的两只巨腿。他只能看到,那人搭在腰间的另一只手,另一手的下方,扶着一把刀。 一把很大很大,然而却无比熟悉的刀,这把刀,像极了听蝉。乐亭下意识的伸手,摸向腰间,然而,他没有找到听蝉。于是,他惊醒。 他大大呼了一口气,感到了憋闷,听到了哗啦哗啦的水声。闻到了怪异难闻的水声。看到了丹河那张青sè的脸,看到了两丝抖着的胡子,接着,听到了笑声,“姑姑,别动,痒,痒。”他扭头,看着顾小白。阿九站在顾小白的丹炉边,不断的向丹炉倾倒药草。有白sè的,有黑sè的,有绿sè的,花花绿绿的药草,几乎淹没了他黑sè的脸。 “你醒了?”问话的,却是兰蔻。他回头,看着兰蔻,兰蔻脖颈一下,全隐在绿sè的药汤中。乐亭这才发现,自己的药汤,不知何时,变作了黄sè。微微的黄,如同自己意动之时见到的那个手掌。 丹河从一个竹篮中,一把一把的抓着干燥过的菊花,一把一把的撒入乐亭的丹炉。顿时,有菊花的甜香飘荡。“谢谢。”乐亭说道,他感到肌肤一阵一阵的清亮。接着,才回头,看着兰蔻,说道:“我一直都醒着!” 兰蔻冷笑,顾小白在一旁开口道,“乐大哥,还是你厉害,这一次入定,足足十rì的时间,比我厉害啊!” “这不是他厉害,而是,他中的毒,太深了。毒素已经麻痹了他的神经,他的身体,某些感觉已经慢慢退化。”丹河说道。“你们肯定看到了,昨rì为他换水,看那水,比我们的火油还要黑,哎!”他一声叹息,叫了一声阿九,走了出去。 阿九也走了出去。乐亭本来想要喊一声,问问曾柔,然而,阿九出去,带上了门。乐亭看着,心中思索着那个梦境一般的地方,听蝉,不知道好不好! 听蝉,在曾柔的手中。 “老王,要不,聊一聊吧!”顾小白突然开口,打乱了小屋的平静。 老王睁开双目,说道:“好,不过,聊什么呢,不如,今天,我来聊聊家。”兰蔻脸sè一变,乐亭的脸sè也不太自然,包括顾小白,顾小白嘿嘿的笑了。“好啊,我想听听您老的见解!” “每个人都有一个家,那是一个温暖的地方!”老王说道。 “住口!”兰蔻喝道,“王不留行,谈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谈家,”他冷笑,“难道你就不知道吗?我们四个人,谁曾有家!”他看着顾小白,问道:“你有吗?”顾小白摇头,他看着乐亭,“你有吗?”乐亭想了想,摇了摇头。 他看着王不留行,“你中毒多年,我自从进了医宗,却从未见过一次你的家里人,你有家,回去过吗?”他冷笑,双目冒出冷光。 王不留行哈哈大笑,“兰蔻,你的思想太狭隘了,难道,你忘了,自己从何而来?” “我从天而来,我是天之子!”兰蔻回答道。 王不留行一声耻笑。兰蔻怒道:“王不留行,你可是想要打一架。”“正是如此。”王不留行马上接口,他嘿嘿笑道:“别人怕你的三尺玄肌,我却不怕。”他一边笑着一边说道:“我很想领教一下你的照无离!” 乐亭心惊,他看着兰蔻,想不到他这般年龄竟会掌握照无离。所以,他很期待兰蔻的回答。哪里知道,王不留行气盛之后,兰蔻却洒然起来,他伸手拨动了一下水面,呵呵笑了。“人人都说三十年前的俗世高手王不留行是第一,我早就想领教一下。”他转过身,看着王不留行,说道:“人人都说你是王不留行,王不能留,我想看看,我怎样?”他眉毛高挑,十分兴奋。 “不过,和一个中毒的人争斗实在没有意义,你毒解之后,如何?” “好!”王不留行满是豪气的回答道。“我不会留手,因为,此生,我最恨忘记家国的人!”他大声说道:“不知自己出处,与畜生何异?”然而,兰蔻闭目,进入入定。 “请前辈赐教?”乐亭虚心问道,他突然觉得王不留行话里有话。顾小白眼神闪烁的看着王不留行,不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 “家,其实是很大的一个概念,有人就有家,家之上,是家族,家族之上,是民族,民族之上,就是国家。”王不留行说道。“就像我,来自于王家,虽然,王家放弃了我,但是,我从不曾忘记,自己是王家的人!” 顾小白不语,乐亭不语,兰蔻入定。 “家族放弃我,因为家族大于我王不留行,我不在,然而家族在,家族在,那么,终有一天,会出现另外一个王不留行。”王不留行继续说道。“人生终有许多无奈的事情,没有绝对的错与对,只有令人心疼的抉择。”他看着顾小白。 “即使如此,我仍然觉得,家是温暖的地方,令人难以忘却。我走,有人感到了幸福,却有同样的人,觉得伤悲。” 乐亭叹息:“确实,那里很温暖,非常温暖!”他泡在咕咕作响的药汤中,想到了脑海中模糊的影子,感到一阵一阵的幸福。 “受教了,老王!”顾小白在药汤中对王不留行点头行礼。 第七十八回 移山倒海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小屋中,四个连着的丹炉时不时发出轻微的噗噗声,间或,有水泡在药汤中破裂。丹炉下,细微的火舌舔着褐sè的炉底,没有发出声息。 四个丹炉中的药汤,颜sè截然不同。王不留行的丹炉中,药汤如墨,顾小白的丹炉中,药汤是一种浑浊的黄sè,乐亭的丹炉中,是透明的碧绿。兰蔻的丹炉,却是一片红,如同鲜血浸满丹炉。 丹河看着这一幕,他又分别将手指伸到每个人的鼻翼边,于是,他笑了。每个人的鼻翼边,几乎察觉不到任何的气息,然而,他感觉到了。走到乐亭面前,他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这个一半银发,一半黑发的少年,微微出神。 四个人之中,王不留行早已经是玄鉴境界,兰蔻同样,看他池内的药力挥散,应该已经接近了归真境界。顾小白吃了无数的灵药,已经凝神巅峰,然而,他不明白,一个只有意动境界的人,可以在这药汤中持续如此久的入定。 他与楚狂人曾经一起盘坐,自问,自己是医宗中最最了解红笼天照的人,然而,他失策了。不过,他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如此更好,不用看到这个小子哭爹喊娘的样子。他跨过火槽,站在乐亭的丹炉后面,拔起丹炉旁边的一个塞子,顿时,碧绿如油的药汤慢慢流出,流入他脚下的水槽。 片刻功夫,碧绿的药汤下降到了乐亭的胸口。丹河塞上塞子,而后,他从自己的后腰摸出一只像笔的东西,在裸露的乐亭的背上开始作画。他的眼睛扫过,乐亭两只肩膀上的疤痕,微微愣了愣,并没有停手,一会儿,乐亭的后背上,就多了一只鸟。 一只三足的鸟。三足的鸟,并不是鸟,医宗的人称它为乌。丹河一个一个丹炉的放水,一个一个的在他们的后背作画。等到他在王不留行的背后画完那只猴子的时候,他身上的衣袍已经汗湿。 然后,他走到小屋门口,拉开房门。 房门外,站着月轻柔。“我的工作基本完了,接着,就看你的移山倒海了。”丹河擦着额头上的汗水,说道。月轻柔的手里,端着一个紫sè的木盘,木盘里,摆着大大小小十几把小刀,有几条荷叶卷成的管子,有四根紫sè的木簪。 月轻柔走进小屋,将木盘放在一边,而后,从腰间掏出两只透明的手套,带在手上,这才走到了顾小白的身后。 “帮我!”她简单的说了一句,就举起了手里小巧的刀。刀虽然很小,然而,非常的锋利,锋利的刀锋划过顾小白身后那只猛虎的双目,顿时,有鲜血如泉水一般涌出。丹河在一旁伸手点出。 他的五指不断的伸缩,每一次伸缩,便有一点如针头大小的火点飞出,落在顾小白冒着鲜血的刀口处,有淡淡的皮肤灼烧的臭味在小屋飘荡。两人配合的很默契,一会儿的功夫,月轻柔将顾小白背上,那只猛虎的一只眼睛,用荷叶做的管子脸上。接着,她转身,在王不留行身上的猴子眼睛上,同样割开,如法炮制。 一盏茶的时间,顾小白背部的两根管子一左一右的与乐亭、王不留行连在一处。丹河满脸石函,他依旧配合着月轻柔,月轻柔出刀,连接,驾轻就熟的在乐亭身上的鸟头处开了两个口,将一处管子连在兰蔻的身上。 最后,她又回到王不留行的身边,将他另一边的荷叶管子从丹炉中取出,看了看。那一截管子中,有白sè的纱布堵塞,但是,仍有鲜红的血不断渗出,很快,药池中便冒起红雾。她又走回兰蔻的丹炉,伸手捞起管子看了看,确定一切无误,这才说道:“师哥,加水,加火!” 丹河拿起木桶,一个一个丹炉的加水,四个丹炉中的水,这个时候,奇怪的变成同一种颜sè,都成了微微的红sè。丹河加完水,站在乐亭的身后,双手捏了一个印,伸手一点,乐亭背后的金乌画像,一阵扭曲,变作一股黑sè的气流,分成两股,旋绕在荷叶的管子之上。入定中的乐亭摇晃了一下,随即不在动弹。 丹河如法炮制,只见四个丹炉的上空,有几条绿sè的,周围绕着褐sè气流的管子横空而立,还在不断的蠕动,似乎,里面藏着一个鲜活的生命。他这才走到小屋一角,拉开火槽前方的一块黑sè铁板,顿时,火油呼呼的流入,与此同时,微微带着黑烟的明火开始蒸腾。 “师妹,要不,你先休息一下,这里我看着应该可以。”丹河看着月轻柔满头大汗,说道。 月轻柔摇了摇头,“五师哥离开医宗,没有他的图腾之术,我们还是小心一点的好。”月轻柔说的是无痕,这移山倒海的疗毒办法,本来就是善养毒物的无痕所创,他们两人只不过施展了一次,这一次,是第二次。 丹炉中,药汤滚滚。四个人,在滚滚的药汤中,随波起伏。他们的身体周围,有淡淡的褐sè气流涌动。 “师兄,调火。”月轻柔脸sè一变,说道。丹河赶紧将那一边的油闸放下一点。他抬头,只见四个丹炉中,四个人身上的褐sè气流渐渐变淡,顾小白与乐亭身上的气流紊乱,随时都会散去。丹河的脸sè变了。 看来,自己的方法与无痕相比,差距实在太大。无痕的五虫灵身,万火不破,自己耗尽心血弄出的画神之术,与药汤热力相冲,竟然只能支持片刻。他有些手粗无措的看着月轻柔,心中,已经认可了失败。 月轻柔站在乐亭的丹炉后面,看了一眼,又站在顾小白的丹炉后面,看了一眼。他们两人,境界太低,与兰蔻王不留行的丹血互相冲击,可以说,内外都在冲突。随即,她的双目一亮,一把抓起木盘上的小刀,划向自己的满头青丝。 青丝从她手里落入滚滚的药汤,药汤翻滚稍止,片刻之后,又滚滚而起。月轻柔站在两只丹炉之间,手里的小刀飞舞,一缕一缕的青丝落入滚滚的丹炉。 丹河无言的看着这一幕,他知道小师妹的想法。她修行境界太低,然而,她本身是女子,有jīng纯的yīn柔之气,加上她修行的水属xìng原力素,但是,她这样做,只是扬汤止沸。他回头,看着一边墙角,墙角插着一炷香,此刻,香火才燃到三分之一。 青丝如雪,飘飘洒洒。 月轻柔满头黑发,只剩了不到一寸,她依然一刀一刀的划过,一把一把的洒落。终于,青丝落尽。 月轻柔咬着嘴唇,小刀划过手指,有一滴嫣红的鲜血,滴入乐亭的丹炉。丹炉中,药汤缓缓平复。她转身,一滴滴入顾小白的丹炉,顾小白的丹炉中,药汤平复。 “师妹,这是何苦?”丹河苦笑。 “医者,父母心。”月轻柔喘了一口气,望着丹河笑道:“如果,此次治疗失败,只怕王不留行与乐亭即刻身死,而兰蔻,三尺玄肌的生发力被我们激活,到底会发生什么,我都不清楚。” 她顿了顿,说道:“我既然做了行者,自然,会是称职的行者。” 香火一寸一寸,慢慢燃尽,月轻柔的脸sè一片煞白。她扶着丹炉,身体晃了晃。“师哥,你来吧!” 丹河扶着她,摇了摇头,说道:“不,还是你来。”他从木盘中取出木簪,递给月轻柔,月轻柔将木簪一只一只插在他们的发髻之上。她带着虚弱的微笑,站在兰蔻的丹炉之后,说道:“希望,自此之后,不要在杀人!” 走过乐亭与顾小白的丹炉,她一声叹息,到了王不留行的丹炉之后,她咳嗽了一声,说道:“前辈,你的毒马上就要去了!”四个人,在噼噼啪啪的火声中,在微微的水泡声中,默然无人回应。 丹河关掉了火闸,火焰渐渐熄灭。他双手捏印,手指在不断的变化,随着他手印的变化,小屋中,有无数看不见的细小波动,有狂暴,有温柔,各种原力素吹拂他的衣袍,鼓荡丹炉中的药汤,飞扬四个丹炉中人的长发。 丹炉中,乐亭的银发迅速的变黑,另一边,顾小白的黑脸,渐渐变白。丹河大喝一句:“移山倒海!”他的掌印终于停止,有一团白光从他的胸口爆发,像是一个大灯泡突然炸开,白光冲向四个丹炉,丹炉中,飞扬起一片药汤,透明的药汤纷纷洒洒,如同下了一场雨。 第七十九回 在梦中 不愿醒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月轻柔推开小屋的门,踉踉跄跄的走出去,走过药堆,走出小楼,走过院子,走出丹炉。外面的天,已经黑了,秋风凛冽,有个人就站在凛冽的秋风中。看着月轻柔出来,那人快步上前,给月轻柔披上厚实的披风,她急切的问道:“怎么样?” 这人,正是阿九。 “好,很好!”月轻柔虚弱的说道。阿九一把搂住了她,高兴的跳了起来。“好,好,太好了!” 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曾柔抱着怀里的听蝉,满脸都是泪水。“我们走吧,你现在放心了!”孙无亮在她身后说道。“我师妹最是心软,将你的宝贝交给她治疗,我万分的放心。”曾柔抬起头,看着天空,有半圆的月慢慢升起,她突然说道:“已经是冬天了!” 孙无亮抬头,看着空中的月,说道:“是啊,如果,我们再不去那个地方,只怕,下雪之后,只有等到明年了。” “走吧,师父!”曾柔抱着听蝉,一步一步走去,她的脚下,踩着一片一片翻飞的叶,沙沙直响。有风将她背后的披风吹去,她的背影,如此孤单,令人心酸。 今冬,终于下了一场飘飘洒洒的雪。白雪覆盖了整座紫木山,终于,世俗之人再也看不到紫sè如火的山巅,他们看到,只是白皑皑的一团雪,高耸的雪。 顾小白在雪地上飞奔,他的心情从来没有如此的兴奋过,他哈哈大笑,毫不在意自己的眼泪顺着面颊滚落。阿九与一个两鬓白发的女子相伴,她们的脸上都带着笑意,她们都很开心,看着顾小白,比顾小白还要开心。 “谢谢你!”她拉着阿九的手,有泪水在她的眼眶中不断的旋转。“谢谢你!”“非常谢谢你!”她伸出双臂,用力的搂住了阿九。阿九穿着棉袍,被她搂的有些喘不过气来,想了想,她同样伸开双臂搂住了对方。 “姐姐,你是我唯一的姐姐,这些,都是应该的!”随即,她的眼中,冒出杀气,“我现在,却是最害怕的时候!”搂着她的女子一愣,随即,她有些颓废的放开了怀抱,看着阿九。阿九双目冰冷,同时,也在看着她。 顾小白一路奔来,留下一路深深的足迹。他哈哈笑着,从腰上将铜镜拽下来,照了照自己,自我陶醉的说道:“白,真的白。” “那是自然,因为,全天下,只有一位小白公子!”他的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他哈哈笑着喊道:“兰大哥!”回头,兰蔻站在雪地上,他的身后,白雪平坦,没有丝毫的足迹。兰蔻笑着,对着他突然躬身行礼。 “我要走了!”他笑着说道。 “你要去哪里?”顾小白说道,“我曾经说过,我要带你去游遍上京,还要带你吃遍上京的好吃的。” “他要回家!”王不留行突然出现在兰蔻的身边,说道。兰蔻点了点头,“我觉得王前辈说的很对,我离家那么久,真的很想念那个地方。”他转身,潇洒的对顾小白挥了挥手,“小白公子,你有空的话,来兰族找我吧!”随着声音,他的身影消失在白雪皑皑中。 “你们打了?”顾小白扬起眉毛,问道。 王不留行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说道:“我也要回家了!”说着,就要迈步。 “站住!”顾小白大声喝止,他举了举手里的铜镜,“老王,你觉得,如今的我,白不白?”“哈哈哈!”王不留行一阵大笑,“公子名字叫做小白,自然洁白。我相信,白如白雪,也不过如此!”他大声笑着,身影消失在白雪之中。 顾小白照着铜镜,嘿嘿对着里面的自己发笑。他走着走着,不由自主的走到了丹炉的门口,他走进院子,拦住了一位正在烧火的童子,问道:“他还没醒?”那人看到他,赶忙行礼,恭敬的回答:“回公子,还没有醒。” 顾小白走过巨大的丹炉,看了一眼一栋小楼,那栋小楼就是他们治疗的地方。他叹了一口气,走进另外一栋小楼,直接上了二楼,走在外置的楼道上,看着外面的白雪,铺天盖地,只觉得视野无限的大,有凉风吹来,令他心头更热。 他直接推门,却愣在了门口。 这个屋子,是专门安置乐亭的小屋。经过那次治疗,三人几乎在一rì醒来,然而,乐亭迟迟未醒,丹河查看过后,对他们说了一句话,“一切正常,不清楚怎么回事?”后来,就将乐亭放置在了这一处。 顾小白愣住,是因为这么久,他第一次见到了月轻柔。月轻柔变成了光头!?他差一点以为遇到了一个和尚,而那个和尚正在揩油,光溜溜的乐亭,如今瘦的皮包骨头,而,月轻柔,用一方白毛巾,正在擦洗他的身体! “月,月,月?”顾小白连着三声,叫不出月姑娘这个称呼。他双眼几乎突出眼眶,看着月轻柔面无表情将乐亭翻了个身,继续擦拭。月轻柔抬起头,看到他,淡淡的说道:“等一会,马上就好了!”她脸sè有些惨白,但是,这丝毫不影响她的动作。很快,她将乐亭擦完,然后,将他放进被窝中,盖上厚厚的棉被。 顾小白吃惊万分的吞掉自己的口水,硬生生挤出一张笑脸,“月姑娘真好,真好!”月轻柔看着他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 “我师哥没有照顾别人的经验,我的小绿又走了。”她看着顾小白的表情,突然醒悟他为何如此夸张,脸腾的一下红了,“小鬼头,你不要胡思乱想,小心我找师姐告状!” “哎,别别,你们这行业我明白,我明白。大医无xìng吗,大医无xìng!对,就是这个词。”月轻柔淡淡笑了笑,小孩子还懂这个,她扭头看了一眼乐亭,眉头蹙了起来,“看来,我与师哥还是忽略了什么,他与楚狂人的情况,完全不同!” “你不会说的是楚国的皇帝吧!”顾小白问道。 “正是他,十年前,楚狂人来过此地!”月轻柔说道,“不但他来过,楚国的皇帝几乎都来过这里!只不过,引荐的人不同,走的路不同。”月轻柔顿了顿,“不说他们,你父亲也来过!”顾小白脑海中轰隆一声,如同响了一声炸雷。 他突然哈哈一笑,“我大哥到底什么情况?” 月轻柔听到这话,眉头高耸,“说实在的,这种情况我从未见过,身体的脉象,体温,一切正常,就如同在沉睡一样,没有任何的异常。然而,就是不醒。”她叹了一口气,“要是五师哥在,他可以施展五虫灵身,探寻异常,然而?”她一声叹息。 乐亭,在一个梦中。 梦中,是chūn天。有小姑娘在他的前面格格的笑着,蹦蹦跳跳。有无数的鲜花,开的艳丽,有无数的蝴蝶,在花丛里飞舞。他呵呵傻笑着,紧跟着前面的小身影。“小心一点,小心一点!”他不住的大声叮嘱。 “哥哥,你快一点,这里有河,快一点,看,看啊,河里有鱼,金sè的鱼!”小姑娘欢快的喊着。 床上,有两行泪水顺着乐亭的面颊滚落。 “月姑娘,月姑娘!”顾小白大叫,“看看,你擦的,擦得脸皮破了,都冒水了!”月轻柔扭头,就看到,对方清瘦俊逸的脸上,有两行泪顺着面颊,顺着下巴,落在被子上。她闪电般伸手,摸向他的脉门。 宏大的脉,有力的跳动着。乐亭脸上,有一丝淡淡的红气一闪而过。 第八十回 你将我身体斩碎 我许你万年不老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红笼天照是一种天赋体质,有的人,终生不能遇到。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奇妙,大部分的人生下来,许多事情便已经注定。如果真的有上天,那么,上天是不公平的。 正因为红笼天照这种体质少见,所以,医宗的记载之中,关于红笼天照体质出现的病症,也是少之又少。所以,小屋中坐满了人。 阿陈,阿九,丹河,月轻柔。孙无亮入山而去,他不在这里。老三也早已离去。小楼之外,飘洒的雪还在纷纷扬扬的飘洒,已经从最初的小雪变作鹅毛一般,四只大丹炉仍有熊熊的烈焰喷shè,它们四周,是黑sè的土地。雪根本落不下来。 阿陈在一旁一直翻看着厚厚的卷宗,终于,他惊喜的叫了一声,“你们看,这里!”他兴奋的指着发黄的卷册上,一句话。“但凡天赋体质,jīng血亏损之后,必然会出现游魂。”阿陈念道,随即,他摇了摇头,有些不信。 “这不太可能吧?”阿九说道,“难不成,他在这里,他不在这里!”她说的话拗口,但是,小屋中的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有这种可能!”丹河说道,“毕竟,天赋体质之中,除了三尺玄肌以外,其他三种都有强大无比的jīng神力。jīng神力是由血肉引发,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他说道。“师哥,可有治疗的办法?”月轻柔问道。 “只能惊梦!”阿陈说道。他合上卷宗,皱着眉头。“可是,我们根本不清楚他现在的状态,如何惊梦。不如,放一放,看他会不会自己醒来!”这是最安全的方法,同样,也是最无奈的方法。 “要不,我去请谷里的行者们看看?”月轻柔突然说道。 “那,还不如将他送进谷里。”丹河说道。“不过,那里面的人,毫无人情,只怕不会出手。” 阿陈苦笑,“可是,放在我们这里,没有丝毫的办法。”他想了想,看着众人的目光,下定决心,“丹河,你派几个人,我带他,进山求救!” 白雪中,阿陈走在前方,两名灰衣的弟子抬着担架,担架上,是仍昏迷的乐亭。自从那一rì,他于昏迷中流下泪水,脸上泛起淡淡的红光后,他便再次进入了这种状态。有呼吸,然而,长睡不醒。 阿陈走着,有细碎的脚步紧随而来。他回头,看到面容憔悴的月轻柔。“师妹,你回去吧,这一段时间,要好生的静养。”月轻柔笑了笑,“我想跟着看一看,我是现任的行者,我不想,以后在碰到这样的事情,束手无策。” 阿陈无言。他主修的并不是治疗,他修的是药道,花间之道。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劝不回这位好医如命的师妹。所以,他的目光扫过她的光头,不在说话,而是一步一步的行走。 幽谷的谷口,有人站立在茫茫的雪中。 “行者大人!”阿陈与月轻柔同时行礼。一路走来,四人已经成了白sè的雪人,乐亭的担架上,也是厚厚的一层雪,有雪覆盖了他的脸,有雪在他的呼吸中融化,于是,他的面颊上,有细细的水珠,有洁白的雪。 瞎眼老者站在雪地上,空中落下的雪绕开他的身体,打着旋儿落下。他没有回礼,而是冷冰冰的问道:“来此何事?” “大人,我们送来一个病人!”月轻柔说道。“很难得的一个病人,很奇怪的一个病!”她说道。月轻柔是行者,而,瞎眼老者也曾是行者。所以,她掂量用词,她知道,一个行者,有某些东西,总能进入心坎。 瞎眼老者“奥”了一声,“医宗有你们啊!” 月轻柔接口道:“可是,我们,认不出这病!” 瞎眼老者的脸皮抖了抖,他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绕开阿陈与月轻柔,绕开前面抬担架的小伙,走到乐亭的身边,伸出干瘦的手,摸着乐亭的面颊。而后,他的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眼睛部分的伤疤也在微微抖动。 “红笼天照,游魂!” 阿陈与月轻柔尽皆心折。姜还是老的辣。他们更没料到的是,老者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摸出一张画布,对着月轻柔招了招手,“轻柔,你过来。”月轻柔走过去,看着瞎眼老者抖开画布,老者的手在微微颤抖:“可是此人?” 月轻柔心惊。画布已经变了颜sè,不知经过了多少岁月。画布上,一个俊俏的少年,脸上带着笑意,眉毛如剑,整个人英姿焕发,说不出的令人神迷。这画上的少年,竟然与乐亭,非常相像。 “大人,有些相像。”月轻柔说道。 “那么,就是他了!”瞎眼老者卷起画布,藏在怀中。而后,说道:“他就快要死了!过了七七四十九天,如果他还不能从梦中醒来,他便会留在梦中。” “难道,没有办法?”阿陈与月轻柔不约而同的问道。不知为何,当月轻柔看到画卷上的少年时,心中,竟然涌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感觉与画布上的少年似曾相识。她紧紧握着拳头,控制着心头那种奇怪的激动感觉。 老者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说道:“你们知道抱朴道人吗?”四个人同时点头,两位弟子抬着担架,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两人都有些疲累,可是,听到老者的话,jīng神一震,抱朴道人,世间仰慕,又有谁不愿意去听那人的传奇。 老者挥了挥手,“将他从担架上放下来,去掉棉被,用雪裹住,只留脸面出气。”两个弟子一阵茫然,但是,还是按照老者的指示,将乐亭放下来,片刻功夫,将乐亭堆成一个雪人,就在山路之上。 老者盘腿与乐亭相对而坐,而后,对着大家招了招手,“都坐下来,我讲个故事!”四人坐在老者四周。没有风,然而,雪在不停的下着,没有雪落在老者的身上,没有雪落在阿陈的身上,然而,有雪不断的落在月轻柔的身上,落在那两位弟子的身上,落在乐亭的身上。 “不想听这个故事的,可以离开!”老者盘腿坐在雪中,他的身体周围,雪面咯吱作响,慢慢陷落,形成一个明显的圆形痕迹。仿佛,他并没有坐在雪中,而是坐在一个蒲团之上。 一位弟子想了想,看着不断纷飞的雪花,有些迟疑。他再看了一眼一边成了雪人的乐亭,终于,站起身来:“大人,小人告退。”瞎眼老者笑着,挥了挥手,“走吧!”这人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伴,招了招手,“二狗!” 二狗盘腿而坐,“大明哥,你走吧,我想听听故事。”大明叹了一口气,看着不断变大的雪花,看着月轻柔与阿陈他们,行了一礼,缓缓退去。 “你叫二狗?”瞎眼老者问道。 “是,前辈!”二狗恭敬的回答,“好,听完故事,留在这里,照顾我吧!”二狗欣喜的点头。“好了,现在开始讲故事。”老者说道。 老者说的故事是万年以前的故事。 万年以前,一rì,抱朴道人正在入定之中,突然灵光一动,被某件事情从定中惊醒。此时的抱朴道人,修为已经通神,他知道,冥冥之中,他看到了未来。这一次,他看的很远很远,超越了往rì的界限。 于是,他召回了三人。 这三个人,一个是和尚,一个是壮汉,另外一位,是个姑娘。三人有些不解,不明白为何抱朴道人将他们如此急匆匆的召回。 抱朴道人说道:“我就要去了!”三人不约而同的跪倒在地,他们都明白抱朴道人的意思。自古红笼天照的体质,人的寿命不会超过四十五岁。 抱朴道人却很高兴,“你们做什么?”他有些不满自己的弟子。三位弟子互相对望,不明白师尊的想法,只听抱朴道人哈哈大笑:“我终于看透时间,原来,事情是这样的!”三位弟子一阵迷茫。 抱朴道人继续说道:“我死之后,释然,你将我的头颅割下带走。”“师父,”和尚痛哭流涕,女子的脸sè大变,“当然,也要给你留下一些,作为纪念,”抱朴道人继续说道,“百年之后,世间便会出现墨宗,那么,你将我的身体带走吧!”抱朴笑着说道。 “小徒弟,留给你的,是师父的四肢!” “师父。”三位弟子同时大声的哭泣,不愿意接受抱朴道人如此残酷的安排。然而,抱朴道人板起了脸。“你们随我修行,难道,心中的凡俗之念还没改变。” 释然站起身,“师父,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徒弟决不会做!”说完,他站起身,拂袖而去。抱朴看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 “师父,我也断然不会做的。”大汉站起,弓着身子,一步一步的退去。场中,只留下那个女子与抱朴道人。 “你为何不走?”抱朴道人问道。 “无论师父选择如何,我只想常伴师父。”女子匍匐在地,不敢抬头。 “你如果不能答应我今rì的安排,不如,随他们去吧。”抱朴正sè说道。他站起身,甩了甩衣袖。 “我答应师父的要求。”女子依然跪伏在地上,她说道。 “难道,你不好奇,你不想知道原因?”抱朴问道。 “师父的话,没有原因!”女子回答。抱朴冷笑,“就像你,永不出山,只是陪伴在我的身边,一样没有原因。”女子没有回答。 抱朴走入自己的卧室,“明rì午时,带上听蝉,来吧。” 第二rì午时,女子带着听蝉,进入抱朴的卧室。抱朴已经仙去,她抽出听蝉,先是割下她的头颅,然后,一步一步,将他的尸身分解。 “啊。”“啊。”“啊!”三人同时惊叫。惊叫于这个故事,惊叫于他们身边,惊叫于然而,瞎眼老者的身后,站着一位女子。女子白衣胜雪,她并不美丽,黑sè的长发在飞舞,漫天的白雪不在飘零。 一切定格在这一幕。雪不在飘,带着臣服。二狗突然觉得自己不能动了,他惊恐的看着那位白衣女子,女子的手中,有一柄雪亮的刀。雪亮的刀,带起无数的蝉鸣,令人疑惑,是不是,到了夏天。 阿陈与月轻柔,恭敬的望着那人,医宗宗主!看着她,缓缓举起了手里的刀,对着白雪包裹的乐亭斩落。她说道:“你将我身体斩碎,我许你万年不老!” (这一回字数多一点,弥补前几回,希望大家看的过瘾) 第八十一回 有人化蝶 飘然入梦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医宗宗主站在白雪之中,她个头不高,以至于没有束的黑发如瀑布一般流下,垂过她的臀部,飘洒在她的白裙之上。她的手里持着听蝉,然而,却更像,她的手里,持着一束光,光芒并不耀眼,但是,令人不能仰视。 “你将我身体斩碎,我许你万年不老。”她说道。她叹息,“万年时光,片刻蹉跎。” 没有人知道,她究竟想要说什么。但是,所有人的心中,却明白,她与传说中的那人,绝对有不寻常的关系。 她挥刀,刀光飞出。飞出的刀光不是刀光,而是无数的,难以分辨的细微的光。与此同时,整个身体包裹在白雪中的乐亭身体一阵颤抖。冒出一道红光。红光冲破他头顶的积雪,冲向天际。 然而,冲不出刀光。在这个时候,皑皑的白雪之中,响了一声蝉鸣。接着,这蝉鸣惊天动地,瞬间时间,似乎白雪之下,沉睡了无数的蝉,同时苏醒,同时惊鸣。于是,雪地没洪水一般的蝉鸣包围。 于是,那红光在若隐若现的刀光中,不住的左突右撞,于是,红光被愤怒的蝉鸣紧紧的压缩。 天地之间,雪在下。此地,仿佛不在天地之间,雪很愤怒,也很徒劳。一片片鹅毛般的雪打着旋儿,远离红光,远离刀光,远离蝉鸣。 凝固在乐亭身体周围的雪,依旧存在。他浑身素白一片,看在月轻柔的眼中,仿佛,是一只白sè的茧。 阿陈看着这一幕,感受着禁锢自己身体的看不见的力量。他的双目之中全是尊敬,带着无尽的仰慕,看着,面前娇小的身影。这身影无限的高大,以至于,在他的眼中,在天地之中,她是唯一。 瞎眼老者站起,躬身:“宗主!” 二狗惶恐不已,可是,自己的身体不能动弹。他想要低头也做不到。而后,他就看到,医宗宗主扭头,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云清风淡,然而,这一眼又如泰山压顶。令他的身体在刹那间出了一身冷汗。不过,在这一眼之下,他双耳一阵轰鸣,再也听不到充斥天地间的愤怒蝉鸣,他的双目中,有微微的光一闪即逝,于是,他也看不到微光一般的刀光。 听蝉之所以叫做听蝉。据说,当年的抱朴道人在这把刀上,藏匿了一只蝉。这只蝉,不是普通的蝉。 混沌初开,天地之间,一共有五大玄兽,这五大玄兽纵横天地之间,不断冲突,不断的增长,不断的修行。直到有一天,它们订立盟约,一致同意了一点:当新的物种出现的时候,五大玄兽将同时消解。 那个时候,这只蝉做了见证。 它不是玄兽,然而,所有的玄兽都知道它。知道,在它们之前,在混沌初开之后,一直有一只蝉,不断的睡眠,偶尔的苏醒。沉睡于它们之前,沉睡于它们争斗之中,苏醒于它们之前,苏醒于它们争斗之中。 这只蝉的名字就叫刹那。 刹那经历了万万年。于刹那间沉睡,于刹那间苏醒。它似乎存在,似乎不存在。直到遇到了那个人。 自那人之后,世间便有了真正的蝉,却没了刹那。世间的凡蝉,藏匿于黑土之中,苏醒于艳阳之下,从生而鸣,“知了,知了!”没有人知道,它们知道什么,抑或,不知道什么。 听蝉因他而生。然而,除了他,没有人可以令听蝉真的鸣叫。所以,医宗宗主叹息,强如自己,活过万年,依然不能。所以,她觉得,自己虚度了他许给自己的光yīn。脸上黯然。于是,一头黑发,渐渐变白。 如今的乐亭,就像隐匿于黑土之中的蝉。他在梦中,感到无比的欣喜,他能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任何东西,任何人。他可以一直在chūn光中不停的奔跑,也可以在小河里,畅快淋漓的清洗自己。他走在兰花旁,他走在松树下。 最主要的是,他陪伴着她。看着她的笑颜,听着他格格的笑声。无比幸福。 如果这是梦,但愿永不醒!永远不要醒! 瞎眼老者再也没有开口,他瞎了眼,所以,他也看不到医宗宗主由黑变白的长发,他只是恭敬的站着,弯着自己的腰,侧着耳朵。是在等待宗主的话语,也是在倾听铺天盖地的一片蝉声。 “他在梦中。”医宗宗主的声音不复清脆,变得有些沙哑,他看着三人,说道。一边的二狗,盘坐在雪地之上,双眉微蹙,双目紧闭。此刻的他,听不到任何声音,看不到任何的东西,他做着一个奇怪的姿势,一只手指着天,另一只手掌,摸着自己的胸口。 阿陈明白,月轻柔明白,瞎眼老者明白。“那么,你们谁来唤醒他?”医宗宗主问道。 “不是我,宗主,”老者说道:“我已经很老了!” 医宗宗主看着阿陈,阿陈也看着医宗宗主。最终,医宗宗主低头,看到了他胸口,鲜艳的桃花,她笑了笑,满脸的皱纹微微抖动。接着,她望向月轻柔。 月轻柔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一阵抖动。 “以前,有人对我说过,他是天上的风,而我,只是俗世的人!”医宗宗主突然说道,她的满脸已经遍布皱纹,瞬间时间,她苍老了几十岁,她看着月轻柔,微微的笑着。“地上的人,跑啊跑的,想要追逐天上的风!” 说道这里,医宗宗主伸出手,伸向空中,透明的皮肤,隐约可见白骨,有青sè的血管还在与苍老抗争。她缓缓捏紧拳头,张开,手掌里,什么也没有。 “谁能追上天上的风啊!”她叹息。 而后,月轻柔的身体就能动了。她表情复杂的看着面前苍老的宗主,盈盈拜倒在白雪之中。“师父!”千言万语,尽在一句称呼之中。 月轻柔隐约觉得,医宗宗主,有可能就是抱朴道人的那位女弟子。这只是一种女子的直觉,她跪在白雪上,却想不出话语,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她担心她的突然苍老,因为,自从自己进了医宗,见到的宗主,永远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姑娘,她同样,也在担心乐亭。 这是一种奇怪的担心。 没有任何的缘由,然而,看到他的一张俊脸,记忆中,便有那两行滚落的泪。她充满好奇,这好奇大于想要医治他的医者之心,他梦到了什么? “大医无疆,大意无上。你去吧!”医宗宗主看着她,似乎有清静纯洁的泉水流过月轻柔的心间,令她纷乱的思绪平静。“我等了一万年,不就是为了此刻吗?”医宗宗主微笑,“我想,在梦中,见到你,他必然高兴。” 然后,医宗宗主,横持听蝉。听蝉雪白的刀身上,shè出一道白光,将月轻柔笼罩在白光之中。月轻柔惊讶的看着,她看到,自己的身体,在白光中慢慢的消融,看到,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的飘撒。 铺天盖地的蝉鸣如一阵一阵的cháo汐。 在这蝉鸣的cháo汐中,白光中,翩翩飞起一只五彩的蝴蝶。这蝴蝶飞出白光,摇摇晃晃,似乎还有些不太习惯,飞到了茫茫的白雪之中。白的雪,五彩的蝴蝶,是那样的惊心。阿陈看着月轻柔的消失,看着五彩蝴蝶的出现。他心内的惊骇到了无可复加的境界。他看着面前虚弱的医宗宗主,觉得,在不曾有什么比她更加高大。 他跪倒在地。在这瞬间,他凭借自己的修为,终于破了束缚。他的额头与冰冷的雪相互碰撞,他却感不到冰冷的雪。 这种境界,早已经超越了世人所认为的通神。这才是真正的大道。他热泪盈眶,原来,自己以后的路还很长,很长。 他抬起头,就看到五彩斑斓的蝴蝶围着他轻轻飞舞,而后,蝴蝶飞过,围绕着医宗宗主,不住的嘤嘤振翅。带着眷恋,带着难言的情愫,翩翩飞行。它绕过医宗宗主,跳跃着,飞翔着,飞向由无数微光组成的网中,飞向那一团不断挣扎的红光。 而后,斑斓的身影慢慢没入红光之中。 医宗宗主,放下了手里的听蝉。听蝉从她手里滑落,落入雪地。“扑哧”一声,雪地外,只留下磨得光亮的把手。围绕乐亭的微光消失了。不断喷薄的红光消失了,天地间的蝉鸣消失了。 鹅毛般的大雪飘飘洒洒而来,不分你我,落满众人的衣衫。医宗宗主一步一步的离去,身后,留下一行浅浅的脚印。 瞎眼老者一把拎起二狗,同样一步一步走入幽谷。 “大人!”阿陈叫住老者,问道:“我们医宗,与抱朴道人有关系吗?”老者身形顿了顿,“我们是俗世的凡人,天上的风不断的飞啊飞,世上的人不断的追啊追!”他和二狗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雪地的茅屋之中。 阿陈看着被白雪已经完全包裹的乐亭,他想到,此刻的乐亭,是不是发现了,有一只蝴蝶,飘然入梦。 第八十二回 花开白雪上 蝶入花丛中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乐亭一直在追逐那娇小的,熟悉的身影,一直在追逐,那如银铃般的笑声。他看不到她的脸,然而,他可以想象到她的脸,他走过草地,可以想象,那双赤白如玉的小脚,踏过带着露水的小草,感受的些微的冰凉。 他走过小河,可以想象,那双小脚走过河水感受到的清爽。他甚至可以想像得到,她笑的时候,弯弯如同月牙一般的眼睛,还有脸上,淡淡的酒窝。她齐眉的刘海,不知道,长长了没有? 他一直在追逐,而后,突然的停住了脚步。 因为,他看到,面前,出现了一只五彩斑驳,很大很大的蝴蝶。蝴蝶很大,并且,蝴蝶很漂亮。它盈盈而舞,然而,此地,没有花。乐亭看着蝴蝶,他感觉,蝴蝶也在看着自己。他有些不好的感觉。 他的目光移过蝴蝶,想要喊一声那个不断远去的身影。他突然就发现,自己张开嘴巴,然而,却忘了那个最最熟悉的身影的名字,他张大嘴巴,却喊不出来。 流水依旧潺潺,绿草依旧碧绿,带着露珠,有大有小的树,挥舞着绿叶,在风中肆意。他还是他,站在那里。 多了一只蝴蝶,一只斑驳而美丽的蝴蝶,它在风中飞舞。惬意、自然。 接着,他听到了清脆的笑声,看到了令他恍惚然而却万分熟悉的身影。看到,她散乱的发,飘在娇小身影的脑后,看着它们不住的起伏。然而,乐亭还是叫不出对方的名字。有泪水滚落他的面颊,洒落草地,像是晶莹的露珠。 乐亭看着那背影默默流泪。因为自己忘了对方,忘了她是谁?这不该忘,这不能忘? 雪地上,有一团人形的雪堆。有两块雪默默滑落,露出一张青sè的脸,青sè的面颊上,滚落两行泪。泪水滚烫,所以,有雪融化,有雪掉落。在这堆雪地的旁边,有另外一团雪,就在此刻,那团雪里,突然伸出一支青sè的树枝,它是那么的突兀,那么的孤独。 大雪依旧。天上,不断的有鹅毛般的大雪落下。恼怒的大雪落向那人,落向那枝。它们,不允许有东西挑衅,因为,这个时候,它们代表着天,代表着yīn霾的天。 热泪滚落,所以落下的雪花继续融化。 枝头慢慢出现绿芽,它似乎有些畏惧这鹅毛一般的大雪。所以,它在大雪中颤抖,渐渐的增长,渐渐的,有绿叶伸出。伸出在一片苍茫的白雪之中。 乐亭摸向了自己的腰间。他不知道自己的腰间有什么,只是,记忆中,腰间应该有什么。他另一只手臂抬起,倔强的从脸面擦过,他想擦干这令人懦弱的泪水。 腰间,什么也没有!泪水,也没有止住。然后,他看到,蝴蝶默默的飞了,在空中,绕出一个“8”字的环形。它飞向另外一边,而,从另一边,乐亭听到了令他心神安定的笑声。笑声是那么清脆,那么熟悉,那么令他心动。 他看着脚下英英的绿草,一个恍惚,他浑身都抖了那么一下。绿草消失,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他感到了冰冷,而后,他又听到了那熟悉的笑声,有人在风中喊他,“来啊,来找我啊,嘻嘻!” 他看到,脚下依旧还是草地。所以,他转了个身,向着笑声追去。“我要找到你!”他对自己说道,充满信心。他踏着青草,几步过后,就看到了潺潺的小河,接着,他看到了那只蝴蝶。 蝴蝶很孤独,振翅于小河之上。依旧不断的绕着“8”字。她的尾巴上,两条五sè的尾如同两只御风的飘带,阳光下,水光中,洒下星星点点。这种奇异的璀璨令乐亭一阵迷离,不知为何,对着空中的蝴蝶,他伸出了手。 蝴蝶轻盈的落下来,落在他的手掌上。乐亭停下脚步,两只腿还泡在水中,他坐在一块青石上,看着手里的蝴蝶。然而,首先令他有些奇怪熟悉感觉的,是一种独特的香味。并不是花的香味,正因为如此,他才感到熟悉。 “你是蝴蝶吗?”他开口问道。因为,他的心中,觉得手里的蝴蝶并不是蝴蝶。这是一种难言的感觉。 蝴蝶在他手中振翅。尾带飘逸。而后,蝴蝶偃伏在他的手掌中。它似乎真的累了。前方,有女孩子的笑声传来,清脆,动人心扉。他想扭头,然而,蝴蝶再度振翅,挥舞尾带,带起一窜“8”字形的迷离星光。 这迷离的星光,令他的瞳孔一阵收缩。他看到了无数的星辰,各式各样,它们似乎互不联系,然而,它们又似乎紧密相连,它们星星点点,或者发光,或者反shè别人的光,或者旋转,或者沉寂。 光怪迷离,透着无穷的奥秘。乐亭情不自禁的看着蝴蝶斑斓五彩的翅膀。有黑sè,凝重。有白sè,泛着银光。有绿sè,是盈盈生机,有金sè,庄严,有橙sè,成熟令人心动。有黄sè,宛如,黄昏的天。 乐亭凝神看着。 他的双目中,出现了四个字:“你在梦中?” 那五彩的蝴蝶的翅膀上,一边出现了两个字,他也确实的看到了这四个字,情不自禁的问道“我在梦中?” 蝴蝶继续振翅:你不愿醒。 乐亭眼中,迷离的星光一点一点的消失。他哈哈的笑了,挥了挥手,驱走了蝴蝶。蝴蝶不走,围绕着他,不断的飞翔,他成了蝴蝶飞行的“8”字中,交叉的那一个点。而周围,不断有令人心醉的笑声传来。 有声音传来,“来啊,找我啊,嘻嘻。” 蝴蝶落在他的肩上,那熟悉的香味更加浓郁。乐亭闭上眼睛,他感觉到了不对。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不对劲。不对劲的声音,不对劲的绿草,不对劲的河流,不对劲的自己,还有不对劲的蝴蝶。 他闭上双目,于是,蝴蝶消失了,河流消失了,绿草消失了。一片黑暗。然而,黑暗中,有一个声音充满怨恨,“你忘了我吗?”他浑身冷汗直流。他看到无尽的黑暗中,坐着一个孤独的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而后,他的脑海中,想起了一句话。“你们不懂夜的黑,不懂黑的孤独。”他想起的第一个人,他叫顾小白。接着,他想到了自己应该在医宗,他的记忆开始一点一点的倒流,慢慢的,星星点点的记忆,在黑暗中,形成一条光明的河流。 他睁开双眼,看着肩头的蝴蝶。 然而,肩头并没有蝴蝶。只有冷冷的,嗖嗖的风。没有绿草,没有河流,没有一切,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黑暗,他就在黑暗之中。他听到了怨恨的声音:“你忘了我吗?”乐亭肆意的流泪。 “不,我从未忘记过你!”他看着无尽的黑暗,大声说道:“我会找到你,我绝对会找到你!”接着,他伸出拳头,狠狠砸向黑暗。 漫天的鹅毛雪中,突然多了一只蝴蝶。蝴蝶在鹅毛般的大雪中,不断的躲避,逆着风,不断的飞翔。而后,她听到熟悉的声音,“花。”随着这个熟悉的声音,漫天的大雪不在那么无情凶狠,凛冽的北风变得温柔起来。 而后,白皑皑的雪地上,开满了各sè的花。红的如火,蓝的如天。于千种sè彩中,月轻柔踉跄着脚步,缓缓显出身影。阿陈站在她的身后,带着微笑,看着她光光的脑袋。说道“师妹,轻一点,莫要踏碎了花瓣。” 落雪的声音中,突然响起了一声蝉鸣。只有短促的一声。 刹那于刹那间沉睡,于刹那间苏醒。它时常困于黑暗的梦境,它也时常困于美丽的梦境。它经历过无尽的岁月,以至于长长分不清楚,那一刻是梦境,那一刻是真实。究竟是自己梦中成了听蝉,还是,听蝉本来就是一梦。 有雪在蝉鸣声中簌簌落下。大雪中,有人响亮的咳嗽。阿陈看了一眼那里,突然意味深长的问道:“他的梦境中,有什么?” 月轻柔看着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曾是他梦中的蝴蝶,她曾经飞到那个身影的前面,看到了那张脸。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张脸。因为,那张脸如此的触目惊心,如此的令人难忘。她看着自己的师兄,回答道。 “有潺潺的流水,还有绿意盈盈的草地。有山有树,有一个人!”她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们同时看到,有人从雪堆中跌倒,有人在大声的喘息。他吐出的白气,热烈,吹融了落向他唇边的白雪。 “醒了。”阿陈如是说道。 (这一章写的很累,我也想到了我的梦,人们在什么样的梦中不愿醒,在什么样的梦中,愿意醒。其实,关于蝴蝶的描写,这才是最重要的,感觉真心不错,想来庄子梦蝶也不过如此,人心永远是光明的,然而,前路永远是黑暗的。貌似这第一章已经写了三分之二,庞大的故事主线基本已经交代了,成绩不理想,但是,大秦有信心,三十万字时会好的,继续努力中,希望喜欢本书的人能一直支持,不胜感激。) 第八十三 离别 顿悟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无边无际白茫茫一片的苍白,接着,乐亭感觉到了冰冷,如同地狱一般的冰冷。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他的浑身已经麻木。他翻了个身,对着漫天飘下的,如同鹅毛一般的雪吐出一口热气。 吐出热气之后,他彻底从梦中醒来。开始感觉到身体之中鲜血的流动,开始感觉到浑身传来的疼痛。这疼痛令他的面颊不断的抽搐,令他吃吃的喷着热气。于是,他伸手,于是,他想努力的站起。 他闻到熟悉的香味,如此熟悉,令他心神动摇,他就看到一颗光光的脑袋。他的思绪有些模糊,因为,他的脑海中,这时,偏偏浮现一只蝴蝶,一只五彩的蝴蝶。 月轻柔搂住他,搂住他的胳膊有些瘦弱,然而,这双胳膊给他无比的温暖。就像是一张温暖的床,又像是避风的海港。乐亭看着她,微微一笑,发青的脸皮在抖动,他说道:“你真香。”接着,他看到白sè的大雪中,那一堆鲜艳的桃花,他摇摇头,“比阿陈还要香。”接着,便昏迷过去,昏迷在月轻柔的臂弯中。 顾小白待在乐亭的床前。乐亭的气sè渐渐好转,他的脸有虚弱的白,然而,这不影响他的英俊。他的额头,只剩一缕白sè的发,这一缕白发遮住了他的额头,似乎想要告诉顾小白,曾经的乐亭,是满头的白发。 阿九告诉过他,乐亭有些麻烦。然而,麻烦终究过去了。顾小白心中说道。看着,沉沉睡着的乐亭,看着高鼻梁两边,弯弯的双眼,看着他长长的睫毛,“你果然很帅!”他说道,“比顾小白帅了一点。” 而后,他看着闭着的双眼上,睫毛一阵抖动。接着,听到了熟悉的笑声。笑声有些沙哑,但是,带着独有的味道。乐亭的声音响起,“这么久了,顾小白还是那么自恋!”接着,乐亭睁开了双眼。 他睁开双眼,双眼中全是惊讶。 因为,他的面前不见了黑小子,而是真的有些白的顾小白。“小白,你好白!”他说道。慢慢的支撑起自己的身体,靠在床头。 “喝水吗?”顾小白笑着问他。乐亭摇了摇头,苦笑,“说实话,我很饿,好像十几天没有吃东西的饿。”他看着顾小白,说道:“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顾小白没有说话,而是从身后,捧出五六个橙黄sè的橙子,有酸甜的香味在小屋中飘动。 乐亭一把抢过一只,连着皮一口咬下。酸甜的汁水顺着唇角滚落,三下五除二,他将一只橙子吃光,然后,吃掉第二只,第三只。突然,他的脸sè一变,身子抖了一下,他一把推开顾小白,然后,大声的呕吐。 吃下的三只橙子连着皮被他吐出来,满地都是。他舔了舔嘴唇,舔了舔嘴唇边香甜的汁水,看着地上的橙子,皱了皱眉头,“可惜了!” 丹河走进小屋,看着他。看着顾小白。他满脸怒气,指着顾小白,“告诉过你,告诉过你,不能给他吃的东西,你看看,你看看!”他吹胡子瞪眼。顾小白与乐亭同时笑了。看着彼此,一个人笑的爽朗大声,一个人笑的有气无力。然而,大家都很开心。 丹河也笑了,看着两个如此年轻的人同时发笑,他觉得,笑是必须的事情。随即,他板着脸,走到乐亭的身边,将手里的丹药塞进他的嘴里,顺便,在他伸出的脖颈轻轻一敲,轱辘一声,丹药进入他的身体。 “你,还要饿上三天,现在,可不是吃东西的时候。”说着话儿,他捡起床上的橙子,自己先咬了一口,撕去上面的黄皮,接着一口,黄sè的汁水飞溅,冒起蒙蒙的雾。屋内,全是甜味,带着地上一滩奇怪的味道。丹河毫不在意,一边咀嚼,一边说道:“真他妈的甜。” 丹河收走了橙子,这是必然的事情。有童子进来,打扫了小屋。然后,小童退去。也许是丹药的缘故,乐亭的脸上,微微有了血sè,他问道:“他们呢?” “走了!”顾小白给他递上一杯水。乐亭接过,咕嘟咕嘟的喝光。“我们早就醒了,就剩你一个人。”顾小白顿了顿,“我怕你看不到已经白了的顾小白,所以,等等你。”乐亭躺在床上,笑了笑。 乐亭不能不笑,因为,在梦中,他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顾小白。然而,当时想到的顾小白,是黑sè的顾小白。 “你多大了?”乐亭问道。 “怎么想起问这个?”顾小白站起身,“其实,我早该走了,只不过,没有让你看到我的白,我觉得对不起顾小白这个名字。”说完这句话,他才说道:“我今年十六岁。” “你不是不在意自己的黑吗,因为,你很帅。”乐亭说道,他很郑重的说出这句话。“白一点,就是白帅,白帅的!”顾小白说着,哈哈的笑出声来。他仰着头,继续说道:“我知道我帅!” “小白,谢谢你。”乐亭看着顾小白说道。 顾小白站在床边,看着他。他虽然虚弱,然而,掩饰不住眉宇之间的英气。他的身上,有什么东西,令顾小白喜欢。他就这样看着他,看了很久。他才露出白牙笑了。这一刻,他的白牙显得再也不如先前那样的璀璨。 他弯腰,轻轻在床上放下一个锦囊,拍了拍乐亭被窝里的腿,说道:“乐大哥,我走了,我们,上京见。”他的脸上带着微微的笑,看着乐亭,眉头分开,眉宇间,有不舍,他的双唇微微抖动,然而,再也没有说出一句话。他一步一步退着,退到门口,这才拱手行礼,走了出去。 乐亭支起身体,拿起了被子上的锦囊。他想到了自己的另一个锦囊。两相比较,顾小白留下的锦囊,明显的与众不同。青sè的锦囊上面,绣着一只凤凰。那凤凰高昂着头颅,嘴边,有三朵小云飞舞,长长的尾羽,五颜六sè的绽放在锦囊上,几乎将锦囊完全包裹。这锦囊,是如此的华丽。 华丽的正中,有一个字。字很小,“顾!”乐亭翻过锦囊,他下意识的翻过,因为,他下意识的相信,锦囊后面,必然有字。 果然有字,这些红sè的字,穿过五彩的凤凰尾羽,就像一团一团鲜红的血。 “顾天不顾地,顾北不顾南。”乐亭微微蹙眉。只听说过顾南不顾北,从没听说过竟然有顾北不顾南这句话。难道,上京城中,七大家族之中,还有一位顾家?他想不明白,随即,他释然,他不想去想明白。 他开始想念方文成,想念那二指施展的似水流年。他开始问自己,那种原力素到底是世间那种原力素?他深深吐气,深深呼吸,于病床之上,进入意动。这一次,他又看到了无边无际的银sè的球。 或大或小,或静止或旋转。这些球,就是原力素的最基本组成。他没有发动手印,而是,站在这些白sè的球中间,默默的观看。看它们旋转,看它们静止,看、它们的大,看,它们的小。 而后,在这种空虚宁静的境界,他伸出一只手指,轻轻拨动一枚旋转着的银球。旋转的银球,在刹那之间,与他的手指指尖接触,顿时,飞速的弹出,撞在一颗静止的球上,于是,静止的球也开始旋转,就像推到多米诺骨牌一般,他的身体周围,无数的银球开始呼啸,开始旋转。 床上,被子一阵抖动,瞬间,有无数的破洞,噗噗噗噗的声响不断,有一团一团的棉花飞舞,整间小屋,宛如下了一场雪。一地棉花。 乐亭站在无尽的流光之中,他看着周围无数不断飞行的光点。他开始沉思。大的,小的圆球,互相碰撞,小的与小的圆球不断碰撞。产生了无数的结果,这些结果,乐亭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小与小碰撞,形成大的,大与小碰撞,小的高速飞出。有碰撞,有融合。有的化为流光,有的巍然不动。 终于,那一片银球,恢复了原来的状态。乐亭站在其中。他若有所悟。他想到了方文成的屈指一弹。他开始仔细的回味,他坐在那里,一瞬间,他的手指不断的弹出,有无数的手印成形,如孔雀开屏,最终,化为轻轻一弹。 一切无所动。乐亭的脸上,却浮起了笑容。而后,他从入定中醒来。看着一室狼藉,一阵茫然。他问自己,被子怎么了? 第八十四回 毒谷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乐亭可以下床走动。听蝉又别回了腰间。他穿上厚厚的棉衣,终于走出了丹炉。 外面的山,是银白的山,外面的天,是湛蓝的天。湛蓝的天空中,有两团白sè的云,清静纯洁的飘荡在空中。寒冷的北风令他感觉到微微的寒意。 “后续的事情,去找海清吧。”丹河冷冰冰的说道,“我的事情完了!” “我想问一件事情?”乐亭说道。“什么事情?”丹河有些不耐烦,他的唇边,八字胡不住抖动。 “月姑娘住在那里?”乐亭问道。 “去紫木堂吧,最近,她在那里调理。”丹河不耐烦的说道,“顺便,让阿九派人带你去找海清。”他“砰”的一声关上了丹炉的门。 乐亭耸了耸肩,看着茫茫一片白,找了找方向,向着紫木堂的方向走去。有些事情一直在脑海中翻滚,所以,他想问个明白。他的鼻翼边,还有淡淡的一种香,这香是梦中的呢,还是现实中的?他不解。 医宗的人,基本上都是怪人。好久没有见过孙无亮了,这人,摆明了就是一个托吗,将自己拖进来,自己却什么不干。想到他,自然想到了曾柔。他的心中叹息,不知为何,自从知道自己沉睡之后,她没有来过,乐亭的心中,有一丝怅然。 他摸了摸后腰的听蝉,感觉到手掌传来的冰冷。她将听蝉送来的吗?他感觉到,北风中,一阵阵寒意。 不久,他便到了紫木堂的门口。皑皑白雪中,紫木堂后面的紫木如此的显眼。走到紫木堂门口,他闻到了令人心神宁静的清香。然而,这不是自己寻找的清香。紫木堂的门口无人,紫sè的木牌还在,乐亭想到,那一rì,她将自己送来,就是从这里进入了大堂。 他走进去,木椅空空,无有一人。看着空空的木椅,他想到了那rì的自己。一阵摇头,当rì的自己,多么自大而又多么的幼稚。他站在大厅之中,双手捏印,瞬间,有微风从四面八方而来,在他的身体周围,形成一个土黄sè的球。 土黄sè的球在微微的旋转。 “你想拆了我的紫木堂吗?”阿九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乐亭转身,土黄sè的球慢慢散去,他躬身行礼。“九姑娘!” 阿九冷笑着看他,而后,轻舞长袖。 乐亭伸出手掌,五指收缩,而后,轻轻一弹。阿九的双眼微眯,她看到,在乐亭的掌前,有一团不带任何sè泽的原力素喷薄而出,袭向自己的长袖,同时,有无sè的原力素也向着乐亭反击。 阿九的长袖倒卷,微微鼓荡。“呼”的一声,乐亭的整个身体给向后反击的原力素击了个正着,他闷哼一声,连着退了三步,大厅中,留下深深三个脚印。 “可惜,你还是不懂似水流年!”阿九叹息。 “这本来就不是似水流年!”乐亭说道。他上前几步,控制住胸口的气息。同样叹息,“原来,原力素的控制,竟然如此之难。” “九姑娘,我来看看轻柔姑娘!”乐亭继续行礼,问道。阿九的脸sè微微缓和。她看着乐亭,冷笑道:“你来看她,你凭什么看她,凭你三脚猫的功夫,还是,你可以为她找到灵丹妙药?” 乐亭抬头,不解的看着阿九。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这位顾小白的亲戚如此的光火。他的脸上陪着笑,继续问道:“月姑娘病了么?”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为何,对她这样的关心。 阿九大怒。她刚要挥动衣袖,从她身后传来虚弱的声音,“你来这里,做什么?”乐亭的身躯一阵晃动。 因为,他闻到了那股奇异的香味,香味奇异,然而熟悉。他抬头,看到一张憔悴的脸,看到了青sè的圆圆的脑袋,看到了月轻柔。他看着她,眼神中充满疑惑,充满不解。 她望着他,一脸淡然。脸上的雀斑依旧,显得那张练白净的可怜。 阿九哼了一声。乐亭这才醒悟,他上前一步,行礼道:“谢过月姑娘救命之恩。”月轻柔还没说话,就听阿九冷冰冰的问道:“既然知道我师妹救过你,就这样空荡荡的来了!”乐亭语塞。 只听阿九说道,“本来,我师妹的灵身已经成形,可是,为了救你,散去一个灵身,就如同经历了一次修行者的坠境一般,已经伤筋动骨,你却假惺惺的来此,难道,只是想看看我师妹的光头!”说着话,阿九的长袖鼓胀,随时准备出手。 乐亭大惊失sè。 自问,他与月轻柔只有匆匆一面。甚至,自己能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不喜。他决然想不到,她竟然会为了救他,自我坠境。乐亭坠过一次境,自然明白坠境的艰辛。他抬起头,看着月轻柔,情不自禁的问道:“可有解决的办法?”突然之间,他就觉得,自己连在那张憔悴的面庞前说话,也感到阵阵气短。 “有啊,你没看我紫木堂所有门下都不在吗?还不是去了毒谷,你如果可以找来一只百年以上的毒物,倒是对我师妹有些用处。”阿九说道,“不过,怕的是,有些人只是一时的戏言而已。” “师姐!”月轻柔轻叫了一声。阿九不语。 “乐公子,你是病人。医者医人,救你也好,治伤也罢,只是我们医家的责任。更何况,医人的风险,医人自我承担,你在我师哥那里,交过了诊金,去找我海师哥吧。”她顿了顿,“些许小事,不必挂怀。”说完,一拉阿九,走进内堂。 大厅中,唯留乐亭一人。乐亭站在那里,感受着身边那熟悉莫名的香味一点一点的散去。他转过身,慢慢走出大厅。 乐亭站在毒谷之外,看着yīn沉沉的瘴气,他定了定神,拿出零零六送给自己的丹药,含在口中,向着瘴气走入。 瘴气迷蒙,厚厚的一层。他只可以看到五六步的景象。山谷中,他缓缓而行,就看到,粼粼的白骨杂七杂八的躺在脚下。有些许的山石裸露,这片山谷之中,竟然没有丝毫的积雪,有许多发黑的树叶,顺着山石不断的打转。 空气之中,全是浓浓的腥臭,瘴气中,不断有怪模怪样的吼声传来,分不清是什么东西。乐亭眼前一亮,他看到,瘴气突然变sè,化作五颜六sè,像是一片巨大的彩虹。看来,零零六真不是一般人,他从怀里取出一颗丹药,含在嘴里。 他还要继续前行,零零六告诉他,只有过了这一片烟霞之地,才能进入真正的毒谷。然而,烟霞之地,已经困难重重。乐亭摸向后腰的听蝉,他在五sè的瘴气中,看到几位红sè的身影,多半,那些人就是紫木堂的人。他绕过他们,高一脚,低一脚的在山路上前行。 白骨更加密集。乐亭手持听蝉,已然意动。他感觉到周围无尽的星星点点,无尽的土属xìng原力素,就像是一片广阔的大海,而他,正走在这片海中。 五彩的光芒无穷无尽。乐亭突然挥刀,黑sè的柴刀,斩破眼前的烟霞,有一只身体焕发着三sè的蜥蜴从山石滚落,黑sè的鲜血不断的从它没有头颅的躯体喷出。而蜥蜴的头滚落一块山石之后,还在咝咝的吐着舌头。 乐亭没有停留。凭着土属xìng原力素的感知,他缓慢而行,时不时的挥刀斩出,总有毒物翻滚于脚下。一路走来,一路斩杀。碰到了许多人,花园的人,紫木堂的人。没有碰到一只像样的毒物。因为,他还在浩瀚如海的烟霞之地。 他走过,黑sè的刀光斩过。 第八十五回 这一招叫赤流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毒谷,现在是无主之地。 以前,毒谷并不是无主之地,它是无痕的领地。无痕走后,它沦为无主,而无痕当年豢养的毒物与土生土长的紫木山毒物便毫无顾忌的生长。它们渐渐成了毒谷的真正主人。渐渐,医宗九大弟子将毒谷分离,将它单独的封闭。 没有人来过这里。从无痕走后,这里就像被尘封一般。 然而,十天前,这里开始变得热闹起来。全部的热闹只因为一个人。那个人叫月轻柔。现任的四方行者。 所以,阿陈也在雾中。他的手中,举着一支黑sè的玫瑰。他的身边,站着一个人,他的手里,拿着一柄小小的黄杨木弓。他紧紧跟随着阿陈。 “我突然感觉到了师弟的孤独。”阿陈说道。“因为孤独,所以孤僻,又因为孤僻,所以孤傲,因为孤傲,所以没有人情。”他说道。回答他的,是身后的冷哼。接着,是清脆的弓弦响声,有一条斑斓的蟒蛇耷拉着脑袋躺在他们面前。 “师弟,太残忍了些。”阿陈伸出黑sè的玫瑰,轻轻一点。有黑sè的花瓣旋转落下,落在蟒蛇的身躯之上,蟒蛇的身躯渐渐变作黑sè。被黑sè的玫瑰花瓣包裹,片刻过后,黑sè的花瓣飘回,黑玫瑰愈加鲜艳亮丽,香味更加浓郁。地上,一具长长的白骨。回答他的,还是“哼”的一声。 这时,从前方传来一声雷声。 这雷声不大,带着一种奇异的沉闷,而后,阿陈看到,五sè的雾气渐渐变淡,有一道彩虹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我们到了。”阿陈淡淡说道。 乐亭有些累,累了的时候,他会站着休息一会儿,即使在这五彩的瘴气中。他站定身躯,默默擦去额头上的汗珠。想了想,不由自主的伸手入怀。怀中,有两个锦囊,一个锦囊透着丝绸的光滑,另一只锦囊却没有任何的温度。这两个锦囊令他想起了三个人,一个是顾小白,一个是赫连不二,一个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先生。 他第一次,记忆中有些淡忘曾柔。在想到先生之后的刹那,他突然想起曾柔。曾柔的靓影在他的脑海只是翻滚了一下,便化作云烟。他知道,他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面对着她,他的心中对自己的情绪有些不解。 他摸着赫连不二留下的被称作流金的锦囊,想着,如果先生在这里,会不会施展这锦囊的手段。他微微一笑,可能,他根本不会在乎锦囊,因为,锦囊是他造出来的,他可以再造出无数的。 三个锦囊,三种无量!无量,也不知道可不可以将眼前所有的瘴气吹散。想了想,他放好了手里的锦囊,继续行走。人影渐渐稀少,乐亭知道为何人影变得稀少,因为,即使意动之下的自己,呼吸已经慢慢变得不畅。五sè的瘴气变得沉重,令人难以呼吸。 随着瘴气的沉重,乐亭发现一件怪事,就是毒物也渐渐的少了。他将听蝉插回腰间,慢慢行走。然而,他不敢丝毫的大意,毕竟,他吃过一次大亏,因为那一次大亏,差一点要了自己的xìng命。下意识的,他摸向自己的脸。 到了此刻,他仍不能确定,自己的毒伤好了没有。因为中过毒,所以,他更小心。这时,他听到了一声雷响。接着,他看到了两位熟悉的人。 阿陈也看到了乐亭,他问道:“你怎么来了?”身后的那人看到乐亭,微微一笑。他们站在五sè的光芒之外,站在美丽的彩虹之中。前面,是更加浓郁的瘴气。阿陈伸手一弹,有一朵黑sè的花瓣在乐亭面前翻飞,卷走重重的瘴气,乐亭的呼吸变得舒畅起来。 乐亭走过去,与他们站在一处。这才明白,为何,他们两人jǐng惕的站在那里,因为,三步之外,躺着一具尸体。看他的服饰,正是紫木堂的人。不过,尸体已经冰冷,黑sè的血液已经凝固,他头朝下趴在那里,后背上,有三道撕破衣衫撕破血肉,露出脊椎的伤口,伤口处,红sè的肉外翻,不知道死了多久。 周围不断传来yīn闷的雷声,七彩的瘴气之中,不时有点点的光芒璀璨的划过。带起风雷之声,有的白如光点,有的红如火焰,有的是莹莹一点绿炎。他们的衣衫无风自动,在哗哗的飘拂,片刻过后,风雷渐去,衣衫静下来。 然而,呼吸间,又有无数的光点呼啸而来,乐亭眯着双眼,意动中的他,明显的可以感觉到,周围,有一圈一圈自己看不见的涟漪,像是巨大的圈,已经将他们三人包围。这是什么? “好浓郁的原力素!”阿陈说道。 “好手段!”那人说道。“想不到,五哥当年布下的阵法,竟然可以自主运作,令这些原力素通过自我撞击,不断的加速,反加速,以至于,自成世界。”乐亭心中一动,想到了自己半通不通的功法,想到了三哥的似水流年。 他看着空中流光闪现,看着空中流光湮灭。看着,微小的原力素相撞,融合,再次相撞,如此轮回,禁不住呆了。原来如此。周围看不见的圈,竟然是这些飞速前进的原力素形成。它们飞速而行,随着高速,发出高热,然而,接近瘴气表面的刹那,温度突然降低,急速落下,激荡其他的原力素,再度掀起一轮轮回。 高速运行的大颗粒原力素,带起一丝一丝的电弧,而后,电弧湮灭在浓厚的瘴气中,其实,它们并没有湮灭,湮灭的只是那一道光。光灭了,电存在,它们在瘴气中相连,形成巨大的圈,层层叠叠,连绵不息。 刹那间,乐亭终于明白了三哥所施展的似水流年。看似轻轻的一弹指,其实,在这瞬间,已经有无数的原力素在他的手指尖对撞。飞速的原力素之间,互相牵引,互相碰撞,瞬间,产生了一种可以令时光出现逆转的爆炸。 似水流年,就是原力素的一场爆炸。因为,乐亭看到,彩虹中,响起了一声闷雷,接着,他看到,七sè的彩虹上,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黑sè,这黑sè似乎是彩sè的塌陷,它瞬间增大,一股风暴迎面而来。 阿陈的手抖了抖,花瓣凋零。那人手里的弓弦嗡的一声,shè出一道白sè的气流。乐亭没有动,他看着黑sè的空洞形成,看着,狂暴的力量迎面而来。 他终于明白,自己在紫木堂施展这种术法的时候,为何,会有那样巨大的反冲力。因为,自己并不掌握那些细微的,看似渺小的原力素。 飘落的花瓣,将大部分狂暴的原力素吸收。而后,白sè的气流呼啸,将残存的原力素轰碎。无数的细小的原力素在乐亭的面前,发出璀璨的白光,比闪电还要明亮的光芒。 乐亭伸出手,五指一弹。 有一团土黄sè的气团从他的掌心飞出,瞬间,在他的面前,变成了黄sè。纯粹的黄sè,还在变化,变成了橙黄,渐渐发红。乐亭伸出一指,轻轻一点。这一点,他的指尖飞出一粒黄sè的光点。 黄sè的光点落入橙红之中。彩虹里再度一声闷雷。残碎的白sè光点与红sè的,天女散花一般的光点相撞,三个人不约而同的摇晃了一下身体。阿陈与那人吃惊的看着他。阿陈吃惊的问道:“灭道?” 黑sè的空洞慢慢湮灭,相撞的原力素渐渐化为七彩中的sè彩。那人看着乐亭,摇了摇头,“不是灭道,倒有些像是三哥的似水流年。”乐亭满脸惊喜,他抬起头,还没来及说话,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接着,听到了山鼓一般的咚咚声。 他们脚下的地面一阵抖动。连七彩的瘴气也在微微抖动,阿陈与那人的脸sè变了,“好大的家伙!”那人张开弓弦,对着七彩瘴气的深处,放开弓弦。白sè的气流像是一道白sè的箭,割破一层一层的七sè瘴气,飞向那如雷的鼓声。 阿陈双臂展开,他的胸口,红sè的桃花飞出,遮天的桃花纷飞。“我们走!”他轻轻一跃,踏着一朵桃花,那人飞身而上,站在另外一朵桃花上。乐亭也跃上一朵桃花。阿陈沉声喝道:“花间道,万花飞空。” 在万朵桃花的簇拥下,三人向着七彩瘴气深处飞去。那人手里弓弦不断的响起,一道一道白sè的气流飞出万花丛中,飞向远处。 远处,有轰隆轰隆的响声传来,此起彼伏,连绵不断。 “八弟,小心一点。”阿陈喊道。乐亭抬头,这才发现,那人驾驭桃花,已经冲出花丛之外,正飞速的飞行。他一阵汗颜,原以为只要跃身桃花,桃花自然会飞翔,哪里知道,这朵桃花东摇西晃,差点将他摔下来。 “原来,他是老八啊!”乐亭心道。乐亭叹息,看来,修行一道深如瀚海,自己,如今才到海边。 第八十六回 刀斩完美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乐亭飞过一次,然而,那一次,只是乘坐于孙无亮的葫芦之上,没有此刻如此惊心动魄的感觉,没有此刻,如此深的感悟。 以前的自己,可以感应到身边无处不在的原力素,然而,只能感觉到,不能沟通,不能交流,原力素是原力素,自己是自己。直到与方文成的几rì盘坐,直到自己的第二次意动。原来,意动不仅仅是自己的意动,而是自己与天地之间的原力素同时意动。自己动的是念,原力素动的是意。 即便如此,他仍旧随时会掉落磨盘大小的桃花。桃花的花瓣,在飞行中,在空气中,不紧不慢的旋转。阿陈站在花上,长袍飞舞,翩翩一书生。老八驾驭桃花,如一道流光,而乐亭,摇摇晃晃,感受着原力素的不平衡。 不平衡的原力素产生了动力,带动桃花,带动乐亭,向前飞去。就想自己顿悟的方法,同样是原力素的高速运转,不同之处在于,阿陈令空气之中,令天地之间的原力素具象,令他的脚下,多了这一朵桃花。 有桃花旋转,不急不缓。有万千桃花绽放,有万千桃花凋零,有无数的或开或闭的桃花围绕在乐亭之间。他在花丛中穿行,有很多次,无奈的伸出手,向周围的桃花借力,控制住自己,不让自己掉落下来。 这是糟糕透顶的飞行! 阿陈看了一眼飞速而去的老八,接着,才扭头看着他,叹息:“原以为,你已经了解了原力素的一部分习xìng,现在看来,还是没有!”乐亭有些笨拙的扭动着自己的身躯,他终于发现,自己与脚下的桃花,根本不能沟通。 而后,他的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二哥!”乐亭不用回头,他也不敢回头,因为,他怕一回头,自己就会从桃花摔落。他感觉自己,从来不曾如此狼狈过。 丹河从侧面赶来。他哈哈大笑,“是你的花间道厉害,还是我的地火天雷速度快。”乐亭不用回头,因为,转眼间,丹河已经与他齐头并进。看着丹河身体周围飞卷的电光,与他脚下一团吞吐不定的火焰,他惊叫一声,掉落桃花。 这一刻,令他思绪错落,似乎回到了那一天,看到了那个人。 那人高高在上,脚下,踩着赤sè的火龙,身边,有白sè的龙围绕。何其相似!双龙交错,不断变幻,而那人,始终站在龙头之上。他就是楚狂人。丹河不同于楚狂人的是,他的身边,是没有具象的电光与火焰,他驾驭它们,如同驾驭有灵识的洪荒猛兽。 阿陈挥了挥衣袖。乐亭的脚下,一朵桃花瞬间绽开,变作磨盘大小,于此同时,原来他乘坐的那朵桃花,化作片片花瓣飞散。 何其潇洒,乐亭心中佩服,佩服之外有了一丝怅然。自己的修为,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走到这一步。轰轰响着的天雷地火,悄无声息,带着万千sè彩的桃花丛,两幕截然不同的景象互相交织,将漫天七sè的瘴气视若无物,齐头并进。 乐亭终于有些明白,何为盘坐。想来,楚狂人的双龙变化便是脱胎于这天雷地火之术。他不由得暗暗惭愧,自己的术法没有名称,与方文成的似水流年相比,仿佛池塘与江河。而楚狂人的双龙之术,分明早超越了丹河的天雷地火。 随即,他信心大增,总有一天,自己的术法会超越方文成的似水流年。 七sè的瘴气碰到缤纷的花丛,碰到熊熊的天雷地火,如同冬rì的雪,遇到烈rì,不断的消融。阿陈与丹河并肩飞行,乐亭努力的跟在他们身后。沙沙的声音不断追随着丹河身边滚滚的雷声,宛若chūn雷之后,连绵不断的雨。 乐亭双臂展开,站在桃花之上,他的放出心内的意念,有两团土黄sè的原力素忽隐忽现,维持着他身体的平衡。随着高速的飞行,他的双掌之前,那两团土属xìng原力素渐渐变sè,变作淡淡的橙黄sè。 他很清楚,原力素如果不断的加速,势必化为赤红的颜sè。但是,乐亭不知道赤红之后,会是什么颜sè。他见过方文成的似水流年,他推出的原力素没有sè泽,只有微微的波动,然而,那波动之下,万物都会出现逆转xìng的变化。 丹河看到了他双掌前橙黄的原力素,眉毛一竖,八字胡抖动起来。“这是什么招数?”乐亭微微一笑,“仿照三哥的似水流年,我也不知道叫什么?” 阿陈说道:“先前我见过一记,原力素已经变作了赤sè,不如就叫赤流吧。”乐亭点头。就在这时,四五声惨叫声不分先后的传来。丹河脸sè一变,“二哥,我先走了!”只见,一条白sè的雷龙忽而降下,落到他的脚边,原来他脚下的红sè火焰,变作一只红sè的大鸟虚影,飞腾于他的身后。呼的一声,他浑身的长袍一紧,乐亭眼前一花,已经不见了丹河的踪迹。 想不到丹河的手段远远高于那位老八。阿陈叹了一口气,“要不是你,我早去了!”说完,他双臂一震,“当心,我要加速了!”话音一落,乐亭脚下的桃花飞速的旋转起来,差一点将乐亭整个人震落。 “这天地之间,自有桥梁。”阿陈说道,“驭气排空,岂是硬生生使用自己的念力。要知道,桃花本是玄幻,真实的,只有脚下的虚桥。”阿陈点拨道。乐亭还在思考,“呼”的一声,桃花从中响起风声,万千的花朵开始变幻,瞬间,他的脚下,那朵桃花变小。阿陈大袖飞舞,于花丛中行走,每走一步,便有磨盘大的桃花在他脚下绽放。 乐亭跃起,脑海中灵光一闪,落脚下去,果然有一朵磨盘大的桃花。他额头见汗,双臂紧张,只是这一步,双掌前方的土属xìng原力素尽皆瓦解。他深深吸气,双掌舞动,土属xìng原力素再度凝聚,他飞身而上,站立于另一朵桃花之上。 三步下来,汗水湿透了棉袍。 阿陈看的直摇头,看来,乐亭根本不懂驭空之法。他伸手一指,一朵黑玫瑰出现在乐亭的面前。“你慢慢走吧,我要去看看前面。”说完,他伸指一点,“万花排空。”顿时,万千的桃花离开乐亭,飞速向前,阿陈站在桃花之中,长袍飞舞,长发猎猎飞扬,他信步而行,眨眼间,只留乐亭一人。 乐亭从空中落下,黑玫瑰轻飘飘的落入他的手中。接着,玫瑰花瓣一片一片凋零,一圈一圈的绕在他的身边。乐亭无可奈何,只有在如cháo水一般再度涌来的七sè瘴气中行走。他的境界,那里真的可以飞空。 还好,黑玫瑰护着他,七sè的瘴气中,不住有流光一般的光点飞驰而来,被玫瑰花瓣一点一点的挡在他的三尺之外。 乐亭汗颜,本来进毒谷之前,他豪气满胸,响着不就是捉一只百年左右的毒兽,手到擒来。然而,现在看来,自己是多么的幼稚,一个不好,自己必然会是三人最大的累赘。他心中恼火,乐亭什么时候做过别人的拖累。 想归想,到了这一步,除了上前,总不能就此回去啊。他一路走着,看着七sè的瘴气中有露出的毒兽踪迹,毫不客气的拔出听蝉,疯狂斩杀,他是彻底愤怒,只是顺便出手,排解心头的郁闷。 正走着,就听到了一声奇怪的喘息。 之所以他觉得这喘息奇怪,是因为,那喘息声一响起,他浑身的汗毛顿时竖了起来。这完全是一种直觉。瘴气中,他四顾,然而,目光不能极远,根本看不到什么。他手里持着听蝉,小心谨慎的行走。 自从他遇到阿陈他们,飞空如此之久,还不曾看到这七sè瘴气的尽头。然而,当时他们听到的惨叫声如在咫尺,为何却走了这么久。他有些不解,而后,身后,又响起了一声喘息。这次,这喘息如同在自己耳边。 乐亭猛然回头,身后,依旧是茫茫瘴气。然而,乐亭看到,自己身后本来整齐的黑玫瑰花瓣,有一瓣却残破了一角。七sè的瘴气中,自己的身后,没有任何的白sè光点,相反的,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条模糊的黑sè地带。 如一条宽阔的黑sè布带突然横亘在哪里一般。乐亭横刀,有些紧张的看着那黑蒙蒙之处。他受过毒伤,知道毒兽的可怕之处在哪里。大凡毒物,最擅长突袭,纵然有黑玫瑰护身,他也必须小心谨慎,他可不想在被放入丹炉中蒸煮。 “婆。”黑sè的雾气中,响起细细的撕破空气的响声。乐亭双手持刀,毫不犹豫的一刀斩出。 意动之下的一刀,是乐亭当下最最完美,最最霸道的一刀。这一刀,以前的乐亭决计砍不出。 黑sè的柴刀挥起时还是黑sè,然而,随着它的缓缓落下,渐渐变作了微微的黄sè。微微的黄sè,有三尺左右,听蝉本身,清脆的“知了!”一声,黑sè的雾气突然波动,听蝉斩下。它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形,还有短暂的刀芒在闪烁,但是,刀,已经斩下。这一刀,此刻,已经不是刀,而是乐亭的手臂。 所以,刀落下,瘴气破了。黑sè的花瓣呼啸着飞回,护住了他的全身。乐亭的双目,紧紧盯着眼前,他确信,有东西飞速而来。 第八十七回 令人昏迷的灭道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如果,乐亭没有出过泉州,如果,乐亭没有来到上京,那么,他会信心满满的认为,自己的这一刀,是必杀的一刀。 这一刀劈破瘴气,狭着土属xìng的原力素,斩碎眼前的气流。这是他当前,最强的一刀。然而,他的心中并不满意。因为,在斩出这一刀之前,他见识过方文成的似水流年,见识过直接将玄鉴境界的飞剑夺取的小巧的手掌,见识过,可以令天地变sè的阿陈的花,又看到过,如同两条巨龙护卫的丹河,还曾见过老八那催动气流的无形之箭。 所以,这一刀,只是普通的一刀。 听蝉落,土黄sè的气势如虹。瘴气中,无数光子一般的小点在暴起的的原力素碰撞下,毕波的破碎,像是有人在瘴气中放了一窜鞭炮,连绵不绝。黑sè的,仿佛洞一般存在的波动没起一点涟漪。 土属xìng的原力素涌入,如同一滴水珠滴入大海。乐亭长啸,再度斩出一刀。刀笔直横斩,因为,从黑sè的洞中,伸出了一条模糊的光带,这光带似真似幻,带着蒙蒙的七彩,仿佛,是一条活着的瘴气。 “砰!”带着淡黄sè的听蝉与那黑洞飞出的彩虹一撞,而后,乐亭的身躯就如同出膛的炮弹,急速的向上,向后飞去。乐亭又听到了那熟悉的喘息,这喘息离自己很近,非常的近。所以,他的手臂连着挥动了八次。 没有意动的时候,这是乐亭赖以逃命的手段。他在间不容发的刹那,挥动八次手臂,然而,看上去,他的手臂一直保持着原来的模样,似乎,他根本没有动。他的周围,洒下一片清脆的“叮叮当当”响声。 乐亭横刀而立,这一瞬时,他身体周围黑sè的玫瑰花瓣有的张开,有的偃伏。而后,他的耳边,响起喘息。他侧目,看到了两只火红的灯笼。 灯笼火红,飘在他的身边,飘在不断变化的黑sè玫瑰花瓣中,飘在七sè的瘴气中,而后,灯笼同时熄灭,再度亮起。与乐亭相对而立。红sè的灯笼中,乐亭看到两个乐亭,两个渺小的乐亭。 乐亭笑道:“好大的怪兽!”他伸指一弹手里的听蝉。听蝉响起一声清脆的“知了!”声。乐亭双眼紧盯着瘴气中的灯笼一般的巨目,终于明白,自己看到黑sè如波浪如cháo汐的东西,不是别的什么,正是这个家伙的身体。 乐亭没有见过这样奇异的怪兽,然而,他曾经见过一条龙。奇异的动物,不能用人的思维去猜测去揣摩。它们经历一重一重的蜕变,谁知道下一刻的它们,会变成什么样子。它们不像人,人的变化,来自于心,它们的变化,来自于形。 所以,乐亭继续挥刀,当他看到那两只灯笼一般的眼睛时,便心中明了,心中顿时无所惧怕,刀光所指,正是那亮盏灯笼。 乐亭能从龙爪下逃生,便已经明白,世间,没有比人更强大的兽类! 果然,灯笼熄灭。乐亭纵身而下,眼前瘴气中却是一圈一圈仿佛黑sè的波纹,这波纹层层叠叠,将他围绕。他手里的听蝉划下,拉出一刀璀璨的火花,发出如同瓷器互相挂击形成的刺耳的响声。 乐亭身体周围,有玫瑰花瓣凋零。他跃然而起,站立于一朵即将凋零的黑sè玫瑰花瓣之上,脚尖微微一点,整个身体拔升,想要离开如同漩涡一般的黑sèyīn影。一刀下滑,一掌推出。 右手的刀是力斩,左掌喷出的是赤流。乐亭原以为,自己刀掌并用的时候,肯定很狼狈,然而,他马上知道自己错了。赤流变赤,轰的一声炸开,他右手的刀斩出,终于,感觉到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是你手里的刀正在切割一种叫做肉的物质。有细微的牵挂与抵抗,然而,这只能让你的心中更加兴奋。乐亭没有来得及欢呼,他的耳边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这怒吼就像是一只巨型的炸弹爆破发出的声响。他双脚连弹,想凭借脚下的花瓣冲出这恐惧的大吼,一切徒劳。 花瓣在吼声中直接湮灭,仿佛本来就不曾存在过。一股巨大的气流从他屁股下喷薄而出,像是洪荒而来的巨流。他的身体,像是一个玩偶,拖着听蝉,左掌中,再度喷出赤流。赤流在他的眼前炸开,乃至于,他的眼前一片金星。 乐亭被这悲痛的吼声冲上了天。冲破了瘴气,真的上了天,他还在冒着金星的双目一扫,看到并不远的地方,还有皑皑的白。接着,身体如同陨石飞速落下。他这才看到,七sè的瘴气中,有一条不知道多长的黑影,如同一条黑sè的长带潜伏。他双手持刀,双掌同时运动赤流。 他不知道结果,也不必知道结果。因为,他知道自己落下来的结果。七sè的瘴气中,有两盏灯笼,两盏已经变形的灯笼。明显的,有一盏,变得有些黯淡,正因为它的黯淡,反而,这盏灯笼显得有些不规则,有些扭曲。 他感觉到手里的听蝉在吱吱的作响,像是自己的手中,握着的不是一把柴刀,不是听蝉,而是一只屁股着了火的老鼠。老鼠在悲鸣。 赤流催动了他身边全部可以调动的土属xìng原力素,轻易的穿过了听蝉。这种如同虚空一般的感觉令乐亭差一点松了自己的念力。听蝉在吱吱响着,然而,他催动的原力素如同水流,听蝉就是一条水管。 原力素毫无阻碍的穿过听蝉,令黑sè的柴刀渐渐明亮,发出奇怪的灰sè。柴刀前方,一直明亮的那一点更加的明亮。 乐亭的身躯在空中停了那么一瞬。他的感觉却是,自己于刹那之时,瞬间窒息。因为,手里的听蝉本来若细细的水管,却在变灰的瞬间,化作一片汪洋,空虚的汪洋,他催动的令自己都感慨万分的原力素,在这时,只是一滴水。 一滴水,如何注满干涸的汪洋!倒卷而来的空虚感瞬间落在了乐亭的身体上。乐亭感觉,自己的身体不是自己的身体,有无尽的吸力要将他拉入一个不知名的深渊,偏偏他的双手,如同焊在听蝉之上,难以动分毫。呼吸间,乐亭双目滚出血珠,唇角流下鲜血,鼻翼下方,也有两粒血珠滚动。 “傻啊!”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耳边叹息。接着,那股要命的窒息感觉消失。他听到了沧桑的喝声。“灭道。” 无法形容这声音给人的感觉。有几分虚弱,有几分慵懒,有几分不满。同时,有几分兴奋,有几分得意,但是,有几分失望! 一点白的透明的光,从听蝉的尖端飞起。无比的缓慢,无比的明亮。像是透明纯净的水,从空中落下,慢慢的,想要滴入七sè的瘴气中。 乐亭倒飞而起,高高飞起,他的双耳全是呼呼的风声,他脸上的皮肉不断的抖动,有剧烈的风从上向下吹着,瞬间吹走了他头顶的木簪,吹散了他的长发,吹动他脸上的肉,吹的,他已经从最初的疼楚到了麻木,他还在高高的飞,因为那一滴仿佛透亮的水。 他透过散乱的长发看到,七sè的瘴气依旧那样巨大,似乎没有边际,然而,在这一刻,在他的脚下,突然化为无数片片片破碎的彩sè镜片,像是彩sè的烟雨,突然扬起。而他,终于看清了七sè之中的那条yīn影。 yīn影大张着一张巨大的嘴巴,两只灯笼一般的眼睛冒着烈焰一般的目光,它冲破瘴气,奋勇上前。 那一滴透明的水珠还在慢慢的滴落,能看到,水滴周围,无数的七彩的碎片,所以,这滴水也变得五彩斑斓起来。 乐亭从未见过灭道,然而,却有人在自己耳边说出这个名字。他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他一直认为,灭道就算不是一条可以撕破苍穹的长虹,也应该是一刀璀璨无比的白光,或者是另外的什么,足以毁天灭地。 然而,他看到的只是,一滴散发着异样光泽的水滴。如此渺小,如此不堪。看着高高昂起,带着勃然怒气的巨蛇,看着那森森的四颗獠牙,他眼皮一阵抖动,有压力灌注下来,他努力的睁眼,再也看不到那滴水珠。 有物如恒河,有物如恒河之沙! “草,这么大的一条蛇!”乐亭骂完,头一歪,晕了过去。 第八十八回 何为道,何谓意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阿陈听到了那声震破瘴气的咆哮。这咆哮带着愤怒,带着不甘,也带着发自内心的惊惧。他御花而行,瞬间,无数的花瓣不断开合着,超过了丹河的雷龙火光。老八同样转身,因为,他也看到了。 两人看到了,自然,丹河也看到了。于是,一道泪光,一丛花瓣,还有一团湍急的气流飞速穿过片片破碎如同镜片的瘴气碎片,向回飞来。花瓣在最前方,与漫天的七sè相互辉映,仿佛有人从天际洒落无尽的花瓣。 片刻间,有花影粉碎,如流光。雷龙翻卷而来,荡碎片片花影,荡碎片片七sè瘴气。接着,是一道白虹一般的光,这光野蛮的冲撞,没有任何的章法,刹那间,与丹河齐头并进。而后,两人同时听到了阿陈凝重的声音。 “万花观澜!” 谁人可观澜?与极高之处,望飘渺之海,是为观澜。而阿陈的观澜却是,有万千朵的花自天空绽放,自瘴气中绽放,自他手掌绽放。正因为如此,所以,白虹不在湍急,花瓣包裹成一个巨大的五光十sè的球,老八身形显现,微微喘气,丹河雷龙环绕,也站定了身形。 “轰隆”一声巨响。有无尽的回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有无数滚石的声音,有无数毒兽的嘶鸣,有无数人的惊呼,有无数的瘴气破裂。 阿陈看着前方,推出一掌。 这一掌不是一掌,而是一朵开着黑sè花瓣,白sè花瓣还有红sè花瓣的玫瑰。玫瑰妖艳美丽,它飞出观澜之球时还比较缓慢,然而,飞出球外,突然变作了流光,再度出现,便出现在了披头散发,不知死活的乐亭的脚下,于是,花绽放,而后闭合。 无尽的瘴气开始蒸腾,接着,化为虚无,一圈一圈的波纹肉眼可见,接着这群不断涨大的波纹突然缩了一缩,这是完全违背了世间法则的一种动作。随着,波纹的收缩,那滴七sè的水滴,终于溅开。 水珠之所以溅开,是因为碰到了令他停止的东西。确实有东西出现在水珠的下方。黑sè的一圈一圈跌宕而起,似乎虚影,又似乎实物的暗黑。水滴落在上面,所以溅开。水滴溅开之后,自然而然,露出了听蝉。 浑身雪白,仿佛一轮明月的听蝉。波纹收缩,猛然炸开。 “好一记灭道!”阿陈在观澜之中,赞叹。丹河双眼眯了起来,老八的双眼也眯了起来。因为,他们都清楚,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听蝉大放光明。有无数的电弧自周围闪烁,有无数的微尘荡起,有无数细小的声音响起,不断的组合,形成另外一种声音,它如流星一般坠落。有愤怒至极的嘶吼响起,巨大的蛇大张着嘴巴,喷出浓郁的七sè瘴气,七sè瘴气中,闪烁无数的光点,闪烁无数的电弧,如滔滔瀑布,冲击而来。 水滴溅开,发出细微的,微不足道的一声:“叮咚!” 然而,这声音遮盖了所有的声音,甚至,遮盖住了因为蟒身急剧盘旋而带起的空气破裂的声音,天地间,唯有一声,清脆。接着,土黄sè的光芒突然自四散的水雾中喷薄而出,黄sè的气流并不璀璨,却片片如刀,顿时,月亮一般银白的听蝉周围,飞出无数片,细小的,刺破人双眼的白芒。 万点白芒,如同万点繁星,形成了黄sè的一团迷蒙,如迷蒙的星云---一团正在急速飞旋急速涨大,瞬间爆破的星云。七sè瘴气在炸开的雾中,如烟气一般消散。巨蛇曲头,有无数细微如尘子的黄雾碰撞在它的头颅上,它的身上,如万千壮汉同时敲起万千的战鼓。 它嘶鸣,它悲吼,粗大的,冲破瘴气的巨影哗啦啦的倒地,激起无数七sè的瘴气。一时间,漫天的七彩光芒,像是彩虹崩碎于人间,像是上天有宫阙遗落人间。 “好壮观!”丹河与老八同时惊叹。 听蝉落下,黄sè的雾气消散,七彩的瘴气消散,黑sè的巨蛇消失。万阑俱静!雪亮的听蝉,穿破这一片几乎真空的地带,当啷一声,插入破碎的山石,尾部的木柄兀自颤抖不已,在不断的颤抖中,慢慢的,雪亮退去,化作黑sè。 阿陈三人愣在观澜之中,默然不语。无数的惊呼由他们四周传来,“刚才怎么了?怎么了?” “好像是一头百年的嗜蛇啊?” “怎么不见了?” “它到哪里去了!” “大家小心一点,仔细查看!” 纷纷出现的人影穿着虽然不同,但是,都是医宗的弟子。终于,有人看到空中的花球,惊呼:“师尊!”“师伯!”“师叔!”所有人抬头匆匆行礼,匆匆离去。大家想当然的认为,那条不见的嗜蛇自然的被医宗三大高手收走,他们走着,兴高采烈,因为,月轻柔的修为很快就会恢复,这个并不太漂亮的女子,曾经走进过多少人寂寞的梦中! “怪不得,听蝉令兰蔻终生难忘!”阿陈终于开口说道。 “想不到,他竟然有这样的功能?”老八反问。 “这根本就不是一把刀!”丹河说道。三人站在观澜之中,看着黑sè的,插在乱石中的黑sè柴刀,双眼中,带着浓浓的恭敬。 有花慢慢飘落,花朵落地,慢慢绽放,有人躺在花中。三人的视线没有变化,依然在望着那把黑sè的刀,因为,他们方才清楚的看到,巨大的嗜蛇被听蝉用白光卷走。没有尸体,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嗜蛇被听蝉收走。 “果然,拥有听蝉便可无敌天下!”丹河叹息。他治疗过乐亭,自然知道乐亭的修为,以乐亭现在的境界,就是全身崩毁,也不可能施展刚才那一记惊天地泣鬼神的灭道。然而,他做到了! 丹河曾经与楚狂人盘坐,虽然多年不见,但是,丹河心里有数,强如楚狂人,现在能不能施展出一记对自己没有反噬的灭道,情未可知。所以,自然的,他想起了楚狂人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同时,他也明白过来,为何,楚狂人对道宗的小先生嗤之以鼻,然而,对于境界不高的朱喜,却满心的惊惧。 “听蝉在手,天下我有,听风在手,苍天可收!”老八说道:“可能,这些不是传说,只不过,世间的人只见过听蝉,没有人见过听风罢了!” “师尊见过听风!”阿陈说道。他双袖飞舞,观澜大球破开,无数的花瓣倒卷而来,涌入他的胸口,化为三朵桃花。他呵呵的笑了,“我相信,很快,我也会到风之花语的境界!”说完,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的两位师弟。 “我走了!”丹河撂下一句话,雷驶而去。老八看着他,看了好久,这才伸出手,拍了拍阿陈的肩膀,说道:“你果然是天才!”他一拉木弓,破气飞空而去。 阿陈站在听蝉的旁边,环顾四周,已经没有了瘴气,四周,有绵延的七sè正在慢慢的簇拥过来。看着黑sè的刀身,黄sè的木柄,他看了很久。有冰冷的风轻轻的吹,一旁,三sè的玫瑰开的艳丽,斗大的花瓣在冷风中瑟瑟抖动,令人惊艳。 良久良久,阿陈一动不动,直到七sè的瘴气慢慢在他们的周围,形成一片清晰可见的圆圈。阿陈这才伸出手,一点听蝉,黄sè的木柄“登”的响了一声,一缕黑光飞入玫瑰花中,插入躺着的乐亭的后腰。 “走吧,我们回家!”阿陈顿脚,长袖飞舞,仿若拂云。亭子一般大小的玫瑰花跟在他的身后,荡开逼迫而来的瘴气,向前飞去。 乐亭还在昏迷之中,他又听到了那苍老的声音:“真傻,不是一般的傻,要用一个词称呼,那么,就是傻帽!” 乐亭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就是自己的意识,也有些轻飘飘,随时可以飞去的感觉。这种感觉非常奇妙,他感觉自己就是天,就是地,自己可以融入一切,可以化身万千,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阿陈的高歌。 “问世间,道是何物?问世间,意在那间?”阿陈放声高歌,然而,他的嗓子实在不敢恭维,这一放声,仿佛有人敲响了破锣。他们飞行的快,可是,地下的瘴气中,还有不少医宗的弟子,大家都听到了这奇异的歌声。有人停下脚步,有人变了脸sè,有人掩上双耳。 “道道道,天知道,道道道,难明了,不生不灭,坚持-忘掉!”阿陈沉浸其中,“咿呀,道是坚持不懈的念力,意是偶然看破的偶然!” 有人从沉思中惊醒,抬头望向高空,高空只有漫漫的瘴气,空无一人。有人喃喃自语:“道是坚持不懈的念力,意是偶然看破的偶然!”歌声沙哑,然而,在毒谷中回音不绝,久久不能平息。 很远的地方,有位蓝衫书生怒吼,“谁收了我的灵身!” 同样很远的地方,朱喜说道:“师父,听蝉醒了!”接着,他的脑袋上被狠狠敲了一记,“蠢材,我也醒了,赶紧弄吃的!”朱喜忙不迭的点头,老头突然那笑了,嘿嘿道:“念啊念啊,老头子终于摸出了门道,不像医宗,只是不同时空,不同地点,不同条件的一个偶然,”他叹息,“看来,我还是比不上那人!” 第八十九回 嗜蛇双灵身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乐亭躺在锦榻上,闭着双目。白如暖玉的面颊没有一丝血sè,因为毒伤刚刚治愈,所以,他的面颊有些瘦削,比来医宗之时少了几分神采。他躺着,长长的睫毛,眯成一条线的眼睛,还有额前,无力的一缕银发。 阿陈看着他,阿九看着他,月轻柔也看着他。他的枕边,靠着黄sè的绣枕,是黑sè的,刚好三尺的柴刀。黑sè的柴刀与黄sè的绣枕与锦榻上俊美的乐亭如此的不相称。 他们再看着刀,也在看着乐亭。 “其实,如果他不会说话,看着,确实比较美。”月轻柔说道。她依然还是光头,有细微的青黑令光亮的头皮带着一丝sè彩。她穿着长裙,雪青sè上衣,眉毛舒展,笑着看着乐亭。 “我突然有些想念大师兄了!”阿陈说道。 “大师兄不在,你就是大师兄!”阿九冷着脸回头看他,接着,她笑了,随着冷冷的笑声说道:“大师兄修为太低,为人软弱,我倒情愿认为,这次开宗收徒之前,你见过师尊,自然,得到了师尊的谕旨。”她顿了顿,“你也有些软弱。” “任何人看到它,都会软弱!”阿陈定了定神,他没有替自己辩解,看着听蝉,心有余悸的回答。 “原来,这世间,果然有可以斩碎我们灵身的物品。”他看着乐亭,突然间表情变了,变得有些漠不经心起来,“我相信,现在的五师弟,应该正在痛哭流涕,他的嗜蛇灵身,已经失去了。” 月轻柔哦了一声,“我从来不喜欢五哥的那个灵身!” 阿九的脸sè却变了,顺着阿陈的目光,望向锦榻,“是他?”她的双目,有一层神光闪烁。天下人,都知道医宗修行,与其余派别不同,医宗修行,求的是灵身,而其他人,修的是重楼。 医宗开派,阿陈用自己的实力向天下宣告,医宗的强大。很显然,灵身修行者可以无限制的坠境,没有多大的危险,而众人,心中想的却是,既然可以坠境,必然,还会有奇异的提升境界的本事。 所以,强如关自在,到底看没看透阿陈的修为,不得而知。然而,明了的事情却是,佛宗的如尘看不透,世间大多数的修行者看不透。他们看不透想不明白,阿陈这样一个几乎名不见经传的二弟子,修为到了未知的境界。 玄鉴以上,是这个世间大多数人的未知。 所以,阿陈问道:“如果明知道此人是我们以后最大的一个威胁,我真的不知道,救还是不救?”他在问自己,也在问阿九,还在问月轻柔。 阿九没有说话,她的脸sè变了,看着阿陈,眉目间带着一丝温柔。而后,她款款几步,端起一边几上的托盘,递给阿陈一杯泡的正是时候的茶水。阿陈端过茶杯,一饮而尽。有淡淡的香味在他的口腔徘徊,满口生津。 “老八他们怎么看?”阿九问道。医宗的宗旨是救人,所以,阿九明白阿陈心中的想法。“他们,”阿陈耻笑,“他们与大师兄走的太近,完全同大师兄一样,闪身,遁去。”阿陈端着空茶杯,看看阿九,看看月轻柔,这才说道:“这个难题,只有我们三个人可以解?”他的话语很明显,对也罢,错也罢,都是他们三人来做决定。即使,是杀一个人。 三人互相对望,没有一个人先开口。床上的乐亭,在缓缓的呼吸,周围,紫木的家具飘洒出令人神清气爽的紫木奇香。 三人没有说话,没有动作。然而,有个东西动了。 靠在绣枕边的听蝉抖动了一下,然后,一条黑sè的,筷子粗细的小蛇从黑sè的柴刀刀身缓缓的爬出。它缓缓爬动,然而,黑sè的肌肤却在不住的抖动,有微微的彩sèshè出,它黑sè的小眼睛鼓着,瞬间,变作了赤红sè,它在努力,努力摆脱压在自己身体上的一座山。 之所以,它们叫嗜蛇,是因为,所有有毒的物品都是它们的嗜好。嗜蛇从出生开始,便是一条雌xìng一条雄xìng,它们出生之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雄xìng的嗜蛇闭着双目,张开自己嘴巴,一口对着自己的母亲咬下,而后,母亲被嗜蛇的毒杀死,他开始等待,等待另外一条嗜蛇的出现。 它们的母亲是它们的第一顿正餐。接着,它们根据气息,来寻找自己的同类,自己的兄弟姐妹,将它们一一吞噬。 成年之后,雌xìng的嗜蛇开始产卵,然后,雄xìng的嗜蛇将那些卵一只一只的吞噬,然后,将自己的毒液喂养雌蛇。度过排卵期,雌蛇开始巨化,而,雄xìng的嗜蛇,则被它吞噬,活在它的体内。 嗜蛇凶狠,恶毒。随着它的不断增长,它会喷出有着斑斓sè彩的毒雾,这毒雾久久不散,又会化为瘴气,等瘴气凝聚到一定的阶段,变会化云。吞噬世间所有的东西。然而,嗜蛇却很钟情,两蛇相依为命,一条死,另一条必然亡。 正在努力爬出听蝉的,是那条雄蛇。雄蛇的双目shè着凶光,看着近在咫尺的乐亭,它控制着自己,控制着自己不能因为过于兴奋而想要磨牙的想法,再说,它的半具身体还在黑如重山的刀身中,而,周围,还有两股巨大的力量。 它要蛰伏,要伪装,要不动声sè。因为,刀身中,还有自己的挚爱。它小小的眼睛转动着,小心翼翼而又用尽全力,玩命一般的蛇行,不需要不住的吐出蛇芯,因为,它不是蛇,它是嗜蛇! 年轻的嗜蛇,最喜欢的食物是自己的同类。这条嗜蛇,看着眼前一团红亮的发光体,已经感觉到了对方的鲜美,比同类还要鲜美的食物。然而,却要克制自己,不能因为这食物的鲜美而忘形于sè。它张开前半身的鳞片,感受空气中的丝毫变化,慢慢潜出。 然而,它在如何小心,再如何谨慎,那里能逃脱阿陈与阿九的目光。所以,阿九回头看着阿陈,阿陈看着锦榻,月轻柔看着他们,觉得有些怪异。师姐与师哥的目光变得有些奇怪,而后,她看着阿九站起身,挡在了阿陈的面前,温柔的说道:“你很累了,去休息吧。” 阿陈抬起头,看着阿九。 阿九依然是阿九,容貌标致,她眉毛舒展,眼睛弯弯,小巧的鼻梁,艳红的嘴唇,小巧,温润。阿陈看着的,是她的眼睛,慢慢的,他看到,对方的眼睛中,有了惶恐,有了退缩。阿陈叹气。在心里叹气。 好机会!嗜蛇满心欢喜,一直令自己不敢努力的强大气息突然掩匿起来,它先是等待了一下,确定那两股气息消失,顿时,身体上有红白两道光芒冒出,它准备用尽全力,尽快的挣脱那黑sè大山的镇压,冲出来。 嘿嘿,只要冲出来,就会吃到可口的肉肉,就会恢复体力,就会救出自己的心头所爱。如果,它会说话,它必然大喊一声“欧耶!” 只剩下短短的尾巴,它努力挣脱,然而,无济于事。所以,嗜蛇扭头,毅然的,决绝的,对着自己的尾巴一口咬下。 乐亭睁开了眼,就看到了三寸外,蠕蠕而动的这条小东西。这小东西头上竖着一只角,不过,这角不像是角,更像是蜗牛头顶的那种软软的触手。这条小东西如此的发狠,竟然一口一口咬着自己的身体,一口一口咬着,一口一口的吞咽,有黑sè的汁液流下,流在粉sè的床单上,黑sè的那一处迅速,出现一个破洞,一层一层,露出了紫sè的木床,接着,坚硬的紫木,也出现了细小的洞。 乐亭闻到了腥臭。月轻柔闻到了腥臭。阿陈与阿九早闻到了腥臭。紫木的异香似乎畏惧这种腥臭,开始瓦解,消失。阿陈捏紧了木椅的扶手,而后,阿九的手,握住了她的手。阿九的眼睛变得明亮起来,她轻声说道。 “做完这件事情,我们一起离开医宗!”阿陈愣住。他能嗅到阿九身上成熟的女子香味,她的身体前倾,有两团突起竖在他的眼光之前。阿陈突然间感到有些口渴。 月轻柔扭头,惊叫:“嗜蛇!”她看到了一双明亮的眼睛,眼睛纯净,不带任何的sè彩,眼神空灵,似乎可以看透自己的内心。 乐亭体内,原力素早已经枯竭,因为听蝉的疯狂,将他体内的原力素吸收殆尽。他醒来,看到黑不溜溜的小蛇,突然间一阵惊惧,感到了致命的危险。他嘴唇动了动,才发现,干裂的嘴唇几乎不能感觉。 首先回来的,只是视觉与自己的意念,所以,他意动。于是,就进入了意动的境界。而后,他闻到了腥臭,他全身受了很重的伤,但是,这些伤都不致命,他终于,看到了自己的重楼,空空如也的重楼。 踏上台阶,就会看到重楼。沧桑的重楼共有九层,一层一层,从楼下望去,那么的高,那么的远。青sè的砖,青sè的瓦,青sè的楼。乐亭站在楼下,一楼的门打开了,落入他眼帘的,是厚厚的灰尘,他的脚下,也是厚厚的灰尘。 刹那世间,重楼变得模糊,他又看到了那条小蛇。乐亭心中苦笑,自己经历过两次凝神,一次比一次短暂。好的地方是,他终于知道,自己身体之内有着重楼,不好的地方,在于,他看到,面前的小蛇,拖着残缺的,流着黑血的残躯,奋身一跃。 他从没见过如此漂亮的一跃,如鲤鱼跃向龙门,如神弓张开弓弦,带着弯弯的弧度,带着无尽的决绝,向着乐亭面门而来。乐亭只能看着,他的嘴唇动了动,终于笑了。嘴唇上,有干皮裂开,渗出淡淡的血。 然后,乐亭看到一只白嫩的,有青sè血管的小手出现在他的面前。抓住了那弯弯如月的黑sè身影。 有两声不约而同的响起:“师妹!”一声沉闷而痛惜,一声惊异而难过。月轻柔的手掌,有黑sè的血落下,有红sè的血流下。乐亭枕边的听蝉突然抖动起来,而后,突然跃起,黑sè的刀,带着黑sè的刀芒,斩向月轻柔。 一只手掌稳稳的抓住了听蝉,黑sè的柴刀刀锋停在了月轻柔的面前,尖尖的刀尖,离她的眉毛只有一寸。乐亭握住了刀。 阿九心中长长的叹息,而后,红sè的身影就已经飘到了月轻柔的身后,她的手掌抵在月轻柔的后心,她说道:“天涯有明月!” 阿陈上前,屈指一弹,一朵荷花从青sè的地砖上慢慢升起,将两人包裹起来,他五指连弹,五瓣花瓣不住抖动,带着五sè,他沉声说道:“灵身自此成!”荷花绽放,而后收缩,将阿九与月轻柔裹在一起,化为一朵待开的蓓蕾,青sè的地砖,宛如青sè的荷叶。 阿陈走到床边,拨开乐亭的手臂,也拨开了他指向自己的听蝉,他说道:“我们,必须谈一谈!”他说的很慢,很郑重。 乐亭笑着咳嗽,咳嗽着吐血。他放下了刀,然而,听蝉在他的枕边,不住的抖动,跳跃。“你不必说话,你只需要听着,同意就点头,不同意就摇头!”阿陈扶着他躺好,说道。乐亭点头。 “嗜蛇一雌一雄,两蛇同生共死。”阿陈说道,“此刻,我师妹在炼化雄蛇,然而,雄蛇炼化的刹那,你刀中的雌蛇必然察觉,到时,它便会化云,化云之后,雌蛇身死,雄蛇身死,我师妹,同样必死。” “所以,两蛇必须同时炼化!”阿陈看着乐亭说道,“不过,在这里,能将它作为灵身的人,没得选择。”乐亭明白,看着室内不住抖动的荷花,他微微笑了,点了点头。阿陈如释重负,随即,他问道:“不过,有一个问题,你必须将雌蛇放出来!”乐亭点点头,接着,摇摇头。阿陈不解。 第九十回 小黑狗 香肠 钟声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乐亭苦笑,他不能不苦笑。因为,他没有将雌蛇从听蝉放出的本事。所以,他看着阿陈,苦笑。 听蝉与他相遇的时候,只是一把黑sè的柴刀,而当时的乐亭,后腰上插着另一柄柴刀,他需要打柴,因为,一个少年,一个中午,可以打到的柴火足以卖上三哥馒头。而乐亭,有两个人每天都需要吃饭。 有时候午夜梦回,乐亭会静静的想,究竟是自己遇到了听蝉,亦或是,听蝉一直在等着自己。 他从山林走过,看到,青sè的石头边,靠着一柄黑sè的柴刀。他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一柄钝的柴刀,所以,他只是紧了紧自己背上的绳索,摸了摸自己的柴刀,想着,不知是谁,会将讨饭的伙计丢在这里。 如是三天,他走相同的路线,看到相同的场景。然后,摸着自己后腰闪亮锋利的手掌突然间就冒起了微微的汗,他突然有种念头,拿起它,看看它! 或者,自己也是人间一柄钝的柴刀,以至于给不了自己温饱,以至于给不了她温暖,以至于在冰冷的世界,每rì伤心的徘徊。 他终于拿起了它,明亮的柴刀与黑钝的柴刀相互碰撞,没有丝毫的声音,他的脚下,多了一块明亮。他感觉到,有一种熟悉的难以形容的感觉袭遍全身,他看着黑sè的柴刀,想不到它如此锐利,叹息:“你就是世间的小黑狗,孤苦,无依。” 同时,他说道:“我也是,不过,你有锋利的牙齿,我没有!” 乐亭回到破庙,破庙中空无一人。他痛苦、绝望。然而,痛苦绝望之后,他渐渐想明白一件事情,自己得到了小黑狗,必然,会失去一些东西。 有时候,他会一直去想,如果没有得到小黑狗,她会不会还在?他一直有些东西,是脑海深处的模糊,他不清楚,自己异变的体质来自于小黑狗之前,还是小黑狗来过之后,他的内心中,不愿将这些事情从头来看。 所以,走出破庙之时,他看着灰蒙蒙的天空,骂了一句:“贼老天!” 阿陈用不解的眼光看着乐亭,反问:“你不清楚?” 乐亭点头,阿陈笑了,他笑的上气不接下气,随即,他回头,看着在自己身畔不断抖动的荷花,渐渐止住了笑声。“这是一个笑话,但是,现在,真的不好笑。”他顿了顿,这才继续说道:“我听说,听蝉其实本来不是一把刀,而是一只蝉,一只好像比天还要久远的蝉,一只醉生梦死的蝉。” 他接着说道:“我比较讨厌道门,道者,念叨也,他需要人不断的努力,不断的努力,不断的用自己的行为,语言,甚至于jīng神,与天地沟通,然而,我们医宗不同,你想做什么,你只要想就行了!” “想?”乐亭虚弱的反问。 他伸出手,握住了听蝉。他心中想到:“小黑狗啊,我的小黑狗啊,你在干什么?”“蠢货!”那个莫名的声音突然在乐亭脑海出现,乐亭浑身一震,随即,他身体放松下来,因为,在他的识海中,看到了一幕画面。 他真的看到了一只小黑狗,只有三尺左右的小黑狗,黑若宝石一般的眼睛,浑身没有一丝的杂毛,它就在一片黑暗中,瞪着宝石一般的双眼,看着乐亭。它的带着粉红sè的嘴巴里,叼着一条黑乎乎的**,就像叼着一只烤糊了的香肠。 乐亭看着小黑狗,小黑狗也抬头看着乐亭。心底同时升起没有任何阻隔的熟悉。所以,乐亭问道:“是你!” 小黑狗吐掉香肠,汪汪叫了两声。接着,开始摇头,两只黑sè的小耳朵不住闪动,乐亭上前一步,它退后一步,乐亭再上前,它在退步,看着,一步一步,似乎要融入到无边的黑暗之中。 乐亭蹲下身子,伸出了自己的手,他蹲在那里,不在前进。 片刻过后,小黑狗有些不情愿的走上前,对着他伸出的手,搭起了自己的前掌。乐亭的脑海中,又响起了那个声音,“愚蠢啊愚蠢!”小狗毛茸茸的脚掌搭在乐亭的掌心,他感觉到,那小小脚掌冰冷,柔软。他知道它在说话,所以,乐亭没有回答,笑着,看着它。 他的脑海再没有任何的声音。所以,他说道:“不如,把你的香肠给我吧!”乐亭看的明明白白,那条黑乎乎的香肠不住的在地上翻滚,黑sè的,似乎是地又似乎不是地的空间,它来回翻滚,但是,身上白sè的泡沫没有丝毫的减少,反而,随着它的翻滚,渐渐变得厚重,粘稠。 小狗放下了自己的前掌,黑宝石一般的眼睛看了乐亭一眼。这一眼,神情复杂,带着不愿,又带着高兴,难以言明的情绪。它一步一步过去,拨弄着前爪,将黑乎乎的香肠一般的物什拨弄过来,仿佛在追逐一个玩偶。 乐亭蹲在那里,居高临下看着双腿之间,躺着装死的香肠。他问道:“你是大蛇?”他心中有无数的问题要问,然而,却问出这样一句。 “汪汪!”小狗明显不满。黑sè的香肠在粘稠的口水中,扭动着身躯,回应乐亭。乐亭看着小黑狗,不知道它想说什么,小黑狗上前,在他的手掌上舔了舔,他的脑海中,马上冒出一句话,“是条小虫,都不够我吃一顿。不过,有个更小的家伙,跑了!”这一次,没有声音,只有字幕。 小黑狗扭身作势,“呜呜”叫着,恶狠狠的瞪着面前的香肠,香肠一个翻身,浑身瑟瑟发抖。它奋力的在小黑狗的口水中挣扎,终于,到了乐亭的脚边,而后,香肠直挺挺的躺倒,有黑sè的线,向着乐亭的脚下蔓延而来。 像是,这不是一条香肠,而是一个线圈,线圈里面的线全断了,密密麻麻向着四面而来,然而,目标却是乐亭。黑sè的线,在黑sè的空间中,带着一丝奇怪的亮光。乐亭心中有些惊惧,小黑狗却在一旁得意的叫着,“汪汪,汪汪!” 与此同时,阿陈看到,闭着双目的乐亭,手掌上,冒出了无数根黑sè的线条。他反掌挥袖,“师妹,炼化它!”他的声音急促,然而,我们只看到他的嘴唇动了动,没有丝毫的声音发出。 荷花的蓓蕾再度缩小。这是一朵完全违背自然规则的荷花,它最初先是绽放,而后,缓缓化为蓓蕾,如今,蓓蕾更小,青sè的砖,仿佛青sè的叶,在青sè的叶中,有一朵花骨朵正在努力,想要冒出这一片青sè的天。 阿陈闭目凝神,双掌结印,顿时,他全身冒出淡淡的一层红光,这红光不住的伸张,慢慢的,将整个小屋笼罩。慢慢的,紫木堂之中,这一处地方,缓缓隐去。 紫木堂的门口,老八与丹河并肩站立,他们面前,站着无痕公子。丹河干涩的叫了一声:“五哥!”老八板着脸,不发一言。这与他的xìng格有些不合。 “我知道陈楚在里面,正在帮着别人,炼化我的灵身。”无痕咬牙切齿的说道,“信不信,我会杀了你们!” 丹河的脸上浮出苦涩的笑容,老八却摇了摇头,说道:“我不信!” 随着老八的话语,从无痕的身后,走来一个满头银发的姑娘。姑娘走的很慢,很慢,有冬rì的风吹起她身上单薄的衣裳,卷起她单薄的衣袖,露出满是鸡皮一般的苍白皮肤。她说道:“我也不信!” 丹河与老八同时跪倒在地,“师尊!” 无痕依旧站着,可是,他的身躯却在不由自主的发抖,他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紧紧握着自己的拳头,想要克制这种难以控制的惊惧,然而,他做不到,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姑娘已经不在是姑娘!只是因为那一身白衣给人感觉她似乎仍是个姑娘,她站在无痕与丹河他们之间,淡淡说道:“我老了!”无尽萧瑟。 “师尊长生不老!”老八跪伏在地,满脸泪水。丹河的嘴唇张了张,说不出一句话来。倒是无痕,强自冷笑:“师尊万年不老,谈何老去?”随着无痕的话语,女子转身,看着他,“我不老么?” 无痕大惊失sè,竟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跪倒在地,有两行泪从他面颊滑落,他带着哭腔,“师父!” 他并没有如丹河与老八那样,称呼女子为师尊,而是称呼师父。 女子冷笑,“你已经反出医宗,何来师父的称谓!”她站在冬rì的冷风中,身形娇小,银sè的发在风中飘拂,似乎,只要风再大一点,就会摔倒。然而,三个人跪倒在地,没有一个人,敢抬头。即使,是一位老妇。 “其实,人生机遇,不要那一万年也好!”女子说道。 “啪,啪!”无痕重重的抽着自己嘴巴,他的脸上,泪水顺着红sè的掌印,慢慢流下,他一边抽着自己的嘴巴,一边跪伏着,一步一步的趴到女子的脚下,“师父恕罪!”他克制着自己,不要哭出来,然而,声音比哭还要难听,他说完话,身体奇怪的,再也不在颤抖。 “东海之滨,名曰散人!”女子说道,“你去吧!” 然而,无痕跪伏在地,扯住了女子白sè的裙摆。不愿离去。丹河与老八听不懂女子的话语,然而,一种不详的感觉同时笼罩两人的心田。两人跪伏在地,没有回视,没有抬头。女子云清风淡的说道:“好大的紫木山,好大的医宗,我总算,没有辜负了这一万年!”她哈哈大笑。 苍老的笑声在冰冷的风中突然变了,变成了银铃一般的笑声。在笑声中,有人出现在紫木堂之前。一位阔袖长袍的中年人,在寒风的另一端,跪倒在青sè的石面上。 女子笑了:“我又不会死!”随着她的声音,紫木山山巅的铜钟,在冬rì的风中,自动响了一声。洪亮的钟声刺破冷风,浩浩荡荡的飘向山下,飘向世间。 第九十一回 不是变数的变数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上京的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声钟鸣。 然而,最在意这声钟鸣的,是刘德海。刘德海没有在御书房,没有在御花园。而是在一处密室之内。他仍旧一身龙袍,然而,此刻的刘德海,弓着身子,恭敬的面对着一位隐在黑暗中的人。 从黑暗中伸出一只手臂,白皙的手掌上,握着一根羽毛。羽毛下面,是最便宜的黄裱纸,这只手,正在不断的书写着。 黄裱纸上,没有字迹,只是满目的符号。不过,你若仔细的去看,就会看到,这些符号仿佛随时都可以活过来,在纸上不住的雀跃。 “想不到,她倒真有胆识,敢第八次冲击。”黑暗中那人说道。 “我想问一问,可以进行了吗?”刘德海有些不习惯这种令人难受到极点的讶异,问道。 “你不是已经在进行了吗?”那人说道。刘德海不语。“这本来就是赌博,现在才刚刚开始,你怕什么?”那人喋喋笑道。 刘德海走出了密室,走了许久,他才发现,不知不觉的,他回到了御书房。他坐在巨大的书桌后面,一个人愣愣出神,没有一位太监敢大声出气,只是静静的守在御书房的其他地方。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而后,停在了御书房之外。 “进来吧!”刘德海说道。进来的是一位道士,一位非常英俊,眉目之间带着霸气的年轻道士。他作势就要跪倒。 “平身说话!”刘德海抬了抬手。而后,挥了挥袖子,一众太监退去。 “粮食已经到达五族。”道士垂头低眉的站在一边,小声说道。“左道与练长风一场大战,练长风逃遁!”道士简明扼要的说道。 “楚国?”刘德海只说了两个字,道士便禀告道:“楚狂人狂xìng大发,将所有儿子放在一起厮杀,如今,楚国只有一位王子,叫做楚霸。”道士顿了顿,继续说道:“楚国车队已经出行,这一次,正是唯一的一位王子要来我汉国,进行道术交流。” 刘德海“哦”了一声,眉宇之间有了一点喜气。接着,他顿了顿,说道:“我听说,李家来了一位外族的姑娘,有几分姿sè!” 道士回答:“五族送来的唐赛儿,据说是五族第一美女!”他低着头,不知道皇帝有何用意。刘德海笑了,“那五族的统领札木合没有异动!” “没有!”道士回答道,“自从与练长风一战之后,札木合一直在养伤。” “庞门,下令李家,即rì起,将唐赛儿姑娘――”刘德海摸着下额上的胡须,他的胡须之中,已经有了少许的白sè。 道士躬身站着,不敢揣摩皇帝的心思。 “将唐赛儿送给楚狂人吧,就说,是朕的礼物。我们泱泱大国,向来以和为贵,”刘德海的笑容更深,“他虽然来犯我国,不过,我不在意,送他一个美女,呵呵呵!”他今rì,终于爽朗的笑出声来。 庞门站在桌前,面无表情。等到皇帝笑完,他才小心谨慎的说道:“王家,王不留行回来了!”皇帝“哦”了一声,庞门继续回禀,“不过,自王老回来之后,一直呆在小白公子那里!” 刘德海坐直了身躯,看着面前这位低头垂目的道士,他的眼中,shè出一道寒光。庞门似乎没有察觉,仍继续禀告。“王老毒伤痊愈,功力更加jīng进,小白公子的修行,应该也已经登堂入室!” “他,真的变白了!”刘德海突然插口。 庞门一愣,随即说道:“正是如此,小白公子如今,与正常人无异。”刘德海摆了摆手,“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庞门愣了愣,他还有许多事情没有禀告,不过,抬头的瞬间,看到皇帝的憔悴面容,当下,跪伏在地,行了一礼,这才一步一步退了出去。 太监们知趣的守在御书房的门口,御书房中,唯留刘德海一人。他一只手扶着额头,一只手,扶着书桌。旁边,几个炭炉中,炉火正盛,然而,他就这样坐着,分外孤独。 扎木里与札木合坐在帐篷之中,他们的脚边,只有一盆炭火,炭火虽然旺盛,然而,还是有看不见的冷风吹拂。扎木里在轻微的跺脚,不想影响札木合看书的热情。他的眼光,穿过炭火,从侧面看着一脸刚强的哥哥。 哥哥看书,就像一个女子,再也没有了那种无畏的霸气,反而多了一种任时光流逝的温存。扎木里不清楚,是不是天下读书都如是,不过,他不喜欢读书。 “冷的话,离火炉近一点。”札木合说道。 “不冷。”扎木里下意识的搓了一下自己的双手,“一点都不冷!” 札木合哈哈的笑了,他放下书本,绕过简陋的木桌,走到扎木里的身边,看着他一双发红的手掌,想了想,从一旁自己的盔甲架子上,取下一双鹿皮手套,扔给扎木里,“带上吧!” “不,不冷!”扎木里慌忙接过手套,魁梧的身形有些笨拙。 “李家的棉布还没有来吗?”札木合穿着一身单衣,走到了扎木里的身边,扎木里赶紧从衣架上拿下棉披风,披在他的身上。他点了点头,“路上有雪,慢了一些。” “我们出去走走!”札木合说道。 “外面风寒,你身体刚好,要不,算了!”扎木里说道。明知道自己不能说服札木合,然而,每一次,他都会劝阻。 在他的话音中,札木合已经出了帐篷,站岗的士兵刷刷的行礼:“统领好!”札木合笑着,拍了拍一位士兵的肩膀,随着他的手掌,那人肩上的白雪簌簌而落。外面,好一场大雪,纷纷扬扬,遮住了天幕,遮住了荒原,遮住了无尽的帐篷。 荒原上,雪很厚,两人踩着白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他们一路走来,能看到毕波响着的火炉,能听到士兵的谈话,能听到不少人的咳嗽,还能听到不断的跺脚的声音。而后,札木合就看到了一些空着的帐篷。 那是唐家人的帐篷。札木合心里清楚。“你今rì出发,务必要保护好那些棉布,我们的士兵,都是汉子,但是,衣衫太过单薄。”札木合说道。 “是!”扎木里爽朗回答。他从后面看着哥哥的背影,不知不觉的来到这里,他清楚,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个人,虽然他在笑着,其实,他的心中,比任何人都苦。正因为如此,他才是荒原中,飞的最高的雄鹰。 “听说兰蔻回来了!”札木合突然问道。 这才是哥哥出帐的真正原因吗?扎木里看着哥哥,回答道:“是的!” “杀了那么多的人,依然大摇大摆的回来,这个人,是真豪杰!”札木合笑着说道,“听说他是四大天赋之一,真的不生向往啊!”扎木里没有吭声。因为,茫茫的雪中,走来一个蹒跚的身影。身影穿破风雪,一步一步,走的坚强,带着一股比风雪还要冰冷的寒意。 来人走近,两人同时看清楚,正是轩辕族的大车颂。 风雪中的大车颂与往rì的大车颂截然不同,她穿着一袭白衣,没有任何的粉黛,黑sè的长发上,落满了积雪,她白sè的裘袍上,同样,粘着一层薄薄的雪花。她突兀的出现在札木合兄弟的面前,冷冷的看着他们。 札木合笑着施礼,“大车颂好!”扎木里跟着施礼。 大车颂看着他们,她的口鼻喷出白气,看着她的面容有些憔悴,有些秀气。“我想,请你们帮我一个忙!”她有些艰难的说道,很显然,她因为长期的高高在上,已经忘记了怎样去求人办事。 札木合还没有开口,扎木里已经回答:“有轩辕族的信物吗?” 札木合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笑着说道:“请前辈明言!”札木合心里清楚,以大车颂的功力以及地位,无论她败给过谁,或者,她怎样,她永远都是高于他们世俗之人的人。所以,札木合陪着小脸说道。 “你们,帮我找一个孩子!”大车颂突然双眼有些湿润起来。因为,这两人,是这段世间以来,唯一没有拒绝自己的人。 札木合与扎木里同时愣住。想不到这位经过上次大战丧失了一半功力的大车颂,竟然提出的是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事情。 更想不到的事情是,大车颂从裘袍中,拿出了一面镜子,兄弟两人都因为那面镜子心头发热,以至于忘记了冰天雪地。 “只有这面镜子可以找到他,找到他,镜子就是你们的。”大车颂说道,“不过,你们也清楚,这镜子共有两面,我会一直拿着另一面。”大车颂说道。 “好!”札木合爽快的回答。大车颂单手一挥,镜子飞来,落入札木合的手中。札木合接过镜子,再没有看它一眼,而是斩钉截铁的说道:“前辈放心,一个月之内,必然找到前辈想要找的孩子!” “好!”大车颂同时说道,“我要找的孩子,这个孩子照镜子,镜子中就会看到他!”说完,大车颂转身,向着茫茫的白雪走去。“找到孩子,你们知道去那里找我!” 札木合将手里的镜子递给扎木里。扎木里用发红的手掌摩挲着镜子周边古朴的铜sè花纹,翻开镜面,镜子的后面,有一个字“观!”他惊喜的叫道,“哥哥,就是它!”札木合看着满脸惊喜的弟弟,笑了,“你喜欢,我送给你!” 乐亭没有听到钟声,阿陈没有听到钟声,阿九与月轻柔也没有听到钟声。 乐亭看着一条一条黑sè的线条顺着自己的手掌慢慢蔓延,他的心中,慢慢出现一个模糊的影子。一条巨蛇的影子,而后,他的眼前,看到了五sè的瘴气,接着,看到了七sè的瘴气。小黑狗蜷缩在乐亭的脚边,它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青sè的地砖上,荷花的蓓蕾再次发生变化,开始慢慢的长大。一寸一寸的长大。阿陈盘腿坐在锦榻之下,他闭着双目,依然捏着最初的手印,然而,他的身边,没有丝毫的红光,平平淡淡,一如往rì的入定。 荷花在微微抖动。有两声喘息传出,这喘息渐渐变得悠长,再次,慢慢化为普通的呼吸。锦榻上,乐亭闭着双眼,他的面颊却扭曲着,似乎看到了什么难以形容的诡异,惊异到了极点。 乐亭的手臂上,突然出现了一条白sè的蛇痕,像是一副失去颜sè的画。 荷花张开,阿九满脸是汗,她一边调整呼吸,一边看着月轻柔。月轻柔眉头紧蹙,紧蹙的眉目之间,额头的正中,有一条细微的金sè的蛇纹。看着,月轻柔清秀的面庞,因为那一条金蛇变得威严,令人觉得这张本来普通的脸清秀,漂亮。带着一种神圣味道。 第九十二回 人生多事直如白粥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乐亭没有醒来,月轻柔醒来之后,他依然没有醒来。 阿陈与阿九都在看着月轻柔。看的月轻柔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因为,两人从没用如此的眼光看着自己。阿九看着她,情不自禁的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带着女子独有的妩媚,令人感觉有些暧昧。 阿陈回过头,看到了阿九的小女儿姿态,突然间就觉得她真的很美,你不去注意的时候,很美,你注意的时候,更美!像是天上的星星,从来不因为人们在意而发光。所以,他也禁不住自己,舔了舔嘴唇。嗓子微微干涩,嘴唇也觉得干涩。 阿九望着月轻柔,月轻柔望着阿九,自然,月轻柔也看到了阿陈的动作,所以,她微微一笑,露出脸颊的酒窝。 “你的身上,有一种奇怪的味道!”阿九咬着嘴唇说道。因为,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她突然有一种错觉,自己的这位师妹,有些不像是自己的师妹。她微微泛着青sè的脑袋,瘦削的面颊,面颊上依旧有那些星星点点的雀斑。她的模样虽然没有变化,但是,有些东西变了,在阿九的眼光中,月轻柔额头金sè的蛇纹慢慢散去。 “难道,你没有什么感觉?”她追问。 “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月轻柔说道。“只是,感觉眼前的一切,清晰了许多!”月轻柔看着他们两人,她能听到院子中,微微的风吹动枝头,可以听到雪从树上落下,细微的几乎不可闻的沙沙声,而后,它们清晰的落地。 她拘谨的退了一步,很自然的,绕开了身后的紫木椅子。 这一切,以前的她决计做不到。“我的伤好了,然后,jīng神很好!”这是月轻柔唯一的感觉,唯一可以形容的感觉。她侧身,下意识的扭头,望向锦榻。锦榻上,乐亭软绵绵的躺着,他的手里,还紧紧握着听蝉。月轻柔看着他,莫名的有一种感觉,似乎自己躺在锦榻上,虚弱的握着一把刀。 她握着的不是一把刀,而是一种坚持,一种努力!所以,月轻柔出神。 阿陈咳嗽了一声,阿九回头看着他。“带师妹去那里吧!”阿陈说道,“师父已经走了,你是最合适的人!”阿九一惊,她放出自己的意识,果然,那一处空空荡荡,再也没有了往常的那股气息。 她咬下牙齿,嘴唇变得更加鲜艳,有鲜血渗出。 阿九寒着脸拉着月轻柔而去。阿陈叹了一口气,背起了乐亭,现在,只能回花园了。他背着乐亭,一步一步的走出紫木堂,就看到,紫木堂的门外,木牌边,跪着的师弟们,他喊了一声:“走了!”自己背着乐亭离去。 乐亭又回到了原来的院子之中。阿陈走了不久,他就醒了过来,醒过来的他看到的第一个人是零零六。乐亭已经醒过来了,但是,零零六还端正的坐在他的床边,正有节奏的打着自己的呼噜,非常有节奏,“呼,”“哨。”睡的正香。 乐亭笑了,他想去厕所解个手,他推开被子,忍着**怪异的酸痛想要爬起来。“咕咚”一声,直接一个翻滚跌下了竹床。 零零六惊醒,猛然回头,只看到空空的竹床,他大张着嘴巴,哈喇子挂在唇边,眼睛木呆呆的,还没缓过神。 “六哥啊,我在这里!”乐亭简直无奈了,明明知道对方看见了自己,但是,他也知道,对方在等着他求救。他虚弱的喊道。 “我的老天,你不是在床上吗?”零零六故意问道,随即,两人相对而笑,之后,零零六指着他说道,“你差一点就死了!”他扶起了乐亭,“我要去厕所!”乐亭浑身无力,连想要搭着他的肩膀的力量都没有。 零零六扶起他,两人走出小屋,院子中,只剩淡淡的积雪,耀眼的太阳挂在天上,却没有丝毫的温暖,墙壁上,爬满了干枯的爬山虎,黑黄sè的叶子上,还有残存的白雪。 撒完尿后,乐亭顿时舒服多了,不过,浑身依旧没有丝毫的力气。他们再度回来,到了门口,乐亭就看到,屋门的一侧,正悬空挂着一只封闭完全的黑sè坛子,坛子下,柴火正在毕波的燃烧。 “看什么看,还不是给你在熬药!”零零六没好气的对他翻了翻白眼,不过,他动作很温柔的将乐亭扶进去,将他安置在床上,这才转身,想去看看药怎么样了。“六哥,”乐亭叫了一声,“我不想吃药,我饿了!” 零零六背着他吹胡子瞪眼,鄙夷的咧了咧嘴,“等着吧,少爷!”摇头晃脑的出屋。乐亭拥着被子斜斜坐着,他一拨枕头,便看到了自己的小黑狗。禁不住,拿起听蝉,放在自己的面前,双手轻轻的摸过冰冷的黑sè刀刃,一阵沉思。 醒着的时候,他习惯于将听蝉别在腰间,睡着的时候,他习惯将它枕在头下。但是,无论它是别在腰间,抑或枕在枕下,它始终冰冷。 然而,今rì,他摩挲刀身的时候,感到了微微的温热。他摸着刀身良久,才将它再度放入枕下,这才闭上双眼,想要意动。随着呼吸的调整,慢慢的,外面的温度不在那么寒气逼人,然而,没有意动的感觉。 他能感觉到周围不绝浩瀚的原力素,然而,那些原力素静静的守在各自的地方,不为他所动。 乐亭睁开眼,有悲哀从他双目一闪而过。想不到,自己再次坠境!随即他笑了,边笑边自言自语的说道:“有意思,真的有意思!”笑声干涩,发苦。他紧紧搓动两只手掌,祛除手掌因为冰冷的麻木,就发现,自己的右手手臂,有白sè的影子一闪。 他卷起袖管,看到了一条白sè的蛇形。像是一条蛇形的伤疤,蜿蜒在自己的右臂之上。他愣在那里,因为,他自己的记忆中,怎么也找不出关于这条伤疤的出处。他突然想到了那个奇怪的声音,随着想到他,接着,想到了小黑狗,想到了香肠一般的小蛇,想到了那个黑sè的空间。 他闭着眼睛,将双手伸入被子之中,开始思考,思考发生的一切,然而,有一段记忆是模糊的,是关于阿陈的事情,似乎,自己在一个屋子中,那屋子中,有熟悉的香味,紫木堂!他想到,模糊的记忆里,似乎还有两位女子。有可能是月轻柔与阿九,模糊不清。 辗转反侧,肚子不住的咕咕叫着。还好,总算在他望眼yù穿的等待中,零零六掀开门帘进来。 随即,乐亭大失所望,因为,这个家伙捧着一个砂锅,砂锅中,冒着滚滚热气的,只是白粥。“六哥,你没有搞错吧,好像,医宗从来不是这样对病号啊!”乐亭狐疑的看着零零六。零零六摆了摆手,“爱吃不吃!” 乐亭还想说话,就听门外传来一声,“这一切,是我安排的!”有人掀开了门帘。乐亭抬头,看到了一位穿着灰sè棉袍的中年人。中年人留着五柳长须,随着他的走动,五柳长须微微摆动,看着倒是有几分潇洒。 乐亭翻了翻白眼,以示问礼。要知道,他的私房钱被孙无亮榨的干干净净,又去阿陈那里做免费的苦力,被阿九送到老三那里,吃了不知道多少具死老鼠,刚刚被丹河煮了一阵子,末了末了,伙食到了白粥的待遇。 “七叔!”零零六垂手站在一边,很是拘谨。 “嘿嘿,”那人先是一声干笑,这才说道,“鄙人姓海,海水的海,叫清,海水清澈的清。”他嘿嘿笑着,“说坦白一点,孙师哥收您的钱,付过丹河师兄的药钱之后哪,已经完了。本来,你的善后工作,我是不做的,但是,前几rì,你帮了我师妹,所以,只好勉为其难。” 接着,海清看了一眼床前的白粥,说道:“真白啊!” 乐亭脸sè都变了,要不是自己现在虚弱,真想跳起来揍这家伙一顿,想不到,海清继续说道:“小六子,既然咱们的病人不饿,端走吧!” “谁说我不饿!”乐亭不能装了,他掀开被子,端起砂锅,呼噜就是一口,不由的“呀”的惊叫一声,心里大骂,“rì,想烫死我啊!”无可奈何的哭丧着脸,一边呼呼的吹着气,一边咝咝的吸着白粥。 看着他如此香甜的喝粥,海清满意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一边舔着自己的嘴唇,一边将一封信放在他的身边,说道:“慢慢吃,慢慢吃,别着急别着急!我过来看你一下,顺便给你捎来了一封信!”但是,他的一双眼睛,却盯着乐亭手里的砂锅。 别说,这白粥真是不同于一般的白粥,乐亭一边吹着气,一边大口的饮着,大口的持着,一层白粥喝完,他就看到,白粥中,浮起几粒绿sè的葡萄干,接着,他看到,一团圆圆的东西,接着,更多的东西随着他吹气的动作,慢慢浮出白粥。 白粥再也不是白粥,而是一碗八宝饭。花花绿绿的东西翻滚,也不知道,这砂锅中,到底用了多少原料。 乐亭两眼放光,海清站着,零零六站着,两人不约而同的流着口水。 人生几多事,直如一碗粥! (说句实在的,眼看着写了将近30万字,签约没有任何希望,连个推荐也没有一次,大秦有点小小的悲哀。看来,新人确实是很难的。我说,我要努力!!! 第一卷随着海清的出现,已经接近收尾。希望接下来的情况会好一些。 不过,支持本书的人放心,这本书不会太监的,接下来,大秦要辛苦了,开始构架关于兰荷大陆之乱的所有枝节,相信,在乐亭修行的同时,各种热血的打斗以及不同人物的秘辛都会得到各位支持!!初步透露:第一卷120回,第二卷260回。第三卷,大纲刚做好,无法估计。) 九十三回 素手所以白粥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淳于站在城墙上,看着有车队缓缓进入泉州,他眉头紧锁,望向车队之外。车队之外,只有瑟瑟的风,冬rì的风吹动他头盔下的护耳,吹动他裸露在战甲下面的战袍,同时,令他握着剑的手掌,感觉到了寒冷。 进入泉州的车队并不豪华,看着他甚至感觉到一种小气。只有十几个人组成的车队,几辆普通的青sè马车的中间,有一辆明黄sè的马车,是一辆陈旧的马车! 但是,淳于却眯着眼,好生打量这辆马车。 这辆马车曾经属于一个人,而这个人,对于淳于来说,太熟悉,熟悉到了不能用熟悉来说明问题。所以,他很想见见马车里的那位少年。他知道他是谁?然而,这不能阻止他内心的想法,凭什么他能使用这辆马车!就凭他一个王子或者太子的身份。 淳于感觉到自己心中的不爽,所以,他挥了挥手,副将迅速的奔向城墙,迎向那慢慢进入城池的车队。 淳于在冰冷的风中,一步一步的走下城墙,一步一步向着自己的府衙走去。突然间,他就想起了另一位少年,所以,他进了府衙,直奔后堂,坐在自己的书桌边,准备提笔写信。 白纸铺开,他提起毛笔,写道:“一切可好?” 而后,他那样举着毛笔,看着白纸上的这一句话,再也写不下去。他本来就不是善于写字的角sè,他是一个武夫。 铁叔奉上茶水,站在他的身后,默然不语。有一滴墨自毛笔落下,落在白纸之上,仿佛,白纸上,多了一滴黑sè的泪水。 “咔咔。”他咳嗽着放下了手里的毛笔,既然无话,那么,就不写了。“老铁,发往上京!”他说道。其实,自从铁叔站在他的身后,他就一直希望,铁叔可以说句什么话,然而,他等到自己咳嗽,铁叔都没有开口。所以,他只好开口。 “我听说,上京马上要改名了!”铁叔终于开口。在这一刻,铁叔说话的语气突然变得不像是总兵府的仆从,而像是一位淳于的好朋友。铁叔说话,淳于不语。然而,他端着茶杯的手却停止了动作,静静听着。 “公子来信,让我回去!”铁叔与他商量。 淳于用食指与中指轻轻敲击书桌,这是他的习惯,每次,当他有疑难问题的时候,他总会做出这样的动作,“咚咚”的响声清脆。他咚咚的敲击着书桌,似乎在考虑铁叔的话语,又似乎,什么也没有想。 “楚国来人,然而,朝廷什么举动也没有?”半晌,淳于才说出这样一句无头无脑的话语。铁叔叹了一口气,拿着那张污了的白纸,退了出来。他已经明白了淳于的想法,就是,不要回去。不要回去?他苦笑。 乐亭突然就喜欢上了这种甘甜带着不同花sè的白粥,他突然就觉得,在医宗当个病号,rì子过的真好。 零零六偶尔会带来一本两本的书籍,给养伤的乐亭解闷。海清每rì两次,雷打不动,早上一次,下午一次。来了之后,野蛮的扯出他的胳膊号脉,接着,野蛮的用手指撑开他的眼皮,野蛮的用一根苦涩的木头撬开乐亭嘴巴,他美其名曰:体检。 然而,这种细致的体检令乐亭更加清晰的觉得,这位最后出现的医生,与俗世中的庸医没有丝毫的分别。他心里认为,这压根就不是体检,而是中年大叔为了发泄自己的苦闷,故意编排出来的一套虐待手段。 随着这些没有任何变数的虐待手法,他开始服药,服用甜的药,苦的药,酸的药,麻的药。他现在终于明了为何,门口有一只完全封闭的罐子,因为,每一次那个罐子的打开,绝对有乐亭想不到的惊喜,绝对有一种特殊口味的饮品出现。 他身体的虚弱慢慢消失,他安之若饴,每rì,都在等待着中午临近下午的一刻,等待那种奇妙而甘甜的白粥。他从来想象不出,自己有一天,竟然会成为如此因为食yù而变化的人。 零零六站在院门口,眉开眼笑的从小姑娘手里接过砂锅,小姑娘一如既往的开口:“老头,不能偷喝啊!” 零零六真想揍这个小姑娘一顿,但是,他不敢。他陪着笑,嘿嘿说道:“放心,放心,姑娘放心,我是谁,我是零零六,勤劳勇敢的一个好人!”小姑娘嘻嘻笑着拎着空砂锅而去。零零六拿出自己早准备好的吸管,插进砂锅中。 没有理由不偷喝啊!“啊!”他一声惨叫。 滚烫的白粥几乎烫掉了他的嘴巴。他一张老脸憋得通红。他瘪着嘴,拼了老命的一个呼噜,将白粥咽下,而后,扔掉了吸管。他伸出一只手掌,在自己眼前忽闪几次,大张嘴巴,调节温度。接着,摇了摇头,每次偷吃匆匆,总是不知道什么味儿,哎! 他拎着砂锅走进小屋,有气无力的吸溜着空气,哼道:“送饭!” “来列!”乐亭大喜的扔掉手里的书卷,掀开被子,跳下来。小屋中,有一个碳盆,碳盆边,有一个小桌,他接过砂锅,蹲在那里,就着小桌,先是用手闪了闪,闻了闻香气,肚子开始轱辘起来。 砂锅旁边,靠着一个勺子,第一次的乐亭,不明白为什么要在这里放个勺子,不过,连着吃了五六天,他终于明白。原来,有派头的人喝白粥不用嘴巴,而是用勺子塞进嘴巴。对于这个派头,他有些反感,然而,现在,他处之坦然,也用起了勺子。 他用勺子轻轻的从砂锅边缘刮过,而后,塞进嘴里,咀嚼着咽下,慢慢的长出一口气。零零六咕嘟一声,咽下一口唾沫。这五rì下来,他已经极度的鄙视眼前这个看着乖巧的小子,无耻,忒无耻! “六哥,要不,我两一起吃一点!”乐亭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何吞咽口水那么的大声。好像怕自己听不见似的。 “这?”零零六一愣。 “奥,我忘了,海前辈说你们医生有医生的用餐级别,同我们病号不一样。”说道这里,他还真有些怀念花园里清新可口的饭菜,这才想起,这五rì以来,貌似自己都不知道青菜是什么味道了。 零零六心里大骂,嘴里哼道:“你吃你的吧,我今rì吃的是蘑菇青菜,红烧土豆。”乐亭举起手,“别说了,我在喝粥。”话语有些含糊不清。 紫木堂的厨房中,站着四个人。 陈楚、丹河、阿九、月轻柔。应该说,三个人站着,另外一个人拿着锅铲正在奋力的铲锅,他用力很大,将锅刮的咯吱作响。 “我说大哥,你这样下去,这口锅就碎了!”阿九无奈的喊道。丹河举着锅铲,有些无辜的回头看他。 “看样子,乐亭有可能废了!”陈楚说道。阿九无动于衷,月轻柔的身躯一抖。“你老用这五果花莲粥也不是办法。”“是啊,师妹,我哪里的存货不多了!”丹河捧着一个黑瓷碗,大口的咀嚼着半干不干的锅巴,厨房中全是淡淡的微带焦味的米香。 海清敲了敲厨房的门,走了进来。 “海师哥,怎么样?”月轻柔急切的问道。一回头,看到师哥师姐有些怪异的目光,不由得俏脸一红。 “灵身寂灭,重楼崩毁!”海清只说了八个字,便抢过身,一把抢过了丹河手里的黑瓷碗,从里面拿出一块发黑的锅巴,大嚼起来。阿九有些鄙夷的转过脸,这两人,怎么就是自己的师哥啊。 “老七,你不想混了!”丹河大怒。 “吼什么吼,要知道,这五果我废了多少力气,一年时间,没想到临了,只吃了一些残渣。”海清极度不满的说道。 “师哥,这一切,我自有补偿。”月轻柔说道。她吗,慢慢从怀里拿出一方绣帕。青sè的四边,折叠的整整齐齐。她将它放在案板上。其他四人全愣住了。海清嘴里嚼着锅巴,将粗瓷碗递给丹河,“师妹,这样,你是不当我是你师哥了!” 阿九勃然sè变,“轻柔,收起来!” 陈楚同时大怒:“你想干什么?” 第九十四回 魔障焚身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灵身的说法,只有医宗有。 医者,善于驱使天下奇花异草,毒虫猛兽,用世间本来之物,医治本来就存在的疾病。除了医宗的宗主,没有人知道灵身的确切含义,因为医宗的十大弟子,隐居的上几代行者,几乎没有几人的灵身是用相同的方法得到的。 医宗宗主游历于世间,将医宗的人一个个带回来,传给他们不同的法门,除了医术,她对大家几乎从来不管不问。然而,一少部分的人,还是有了灵身。有可能,从他们被宗主领上医宗的时候,宗主便已经知道了他们今天的结局。 然而,大多数的人没有寸进。 百年前,医宗宗主决定收徒,她收的第一个弟子是孙无亮,人如其名,这个人真的没有亮点,受过伤患的痛殴,最离谱的一件事情,还是被五族之人绑过一次肉票,上京的孙家损失了一笔金钱,这才将他捞回来。 医宗宗主门下,十位弟子。 如今,十位弟子,都已经有了灵身。昔rì的最强灵身无痕被阿陈替代!纵然阿陈可以战胜无痕,然而,他对灵身的了解依然不多。所以,他问道:“何为灵身寂灭?” 海清咯吱咯吱的嚼着锅巴,说道:“灵身寂灭就是灵身不存在!”他说的简洁明了,然而,其余的三人没有一点满意的意思。他继续说道:“按照一般的情况,像是十师妹,经过重基温养,嗜蛇的一部分会自主的化为她的灵身,但是,这有个要求,就是他本身的身体,必须有足够的原力素转化,形成虚身。” “可惜,他的体内,原力素不够!”海清费力的咽下嘴里的锅巴,继续说道:“不但他体内没有这么多的原力素,而且,偏偏此刻,他始见重楼,又将大量的意志力耗损,所以,嗜蛇在他的胳膊留下了一段虚影。”他侃侃而谈,“好的事情是,总算有一部分嗜蛇存在,所以,十师妹的灵身没有爆体,然而,那道虚影将他全身的重楼崩毁,看样子,想要修行,那是不可能了!” 半天时间,海清这才将重点说完。他看着月轻柔,摸着自己的胡须,摇晃着脑袋:“师妹,你将师父的青丝帕拿出来,也没有办法,你很清楚,治疗其他的病痛,或者我可以手到病除,然而,对于灵身,无可奈何啊!” 月轻柔看着海清,接着转头看了一眼其他几人,眼圈微微一红。她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当时事情紧急,师哥与师姐必须先要稳定自己的灵身,然而,却造成了乐亭的悲剧。突然间,她心里就觉得,那人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无赖,最起码,在他自己受伤的情况下,他还是选择了救自己。 她缓缓的收起了青丝帕,将它郑重的揣进怀里,说道:“既然如此,六师哥,这五果白莲粥还要继续做下去。”丹河一声怪叫,“姑nǎinǎi,我们以后还炼药吗?”一边叫喊着,一边大嚼着锅巴。 乐亭自然不清楚自己的状况,他只是想当然的认为,自己再一次坠境。不过,他的心态很好,已经第三次了,坠境跟刷牙没什么不同,坠啊坠的,他坠习惯了。所以,他安静的躺在温暖的被窝,看着顾小白给自己的信。 信中只有一句话,然而,他翻来覆去的看,感觉到心中有一股温暖来回流淌。信中写道:“我这里有许多好吃的,快来!” 他情不自禁的想起自己以前经常说的一句话,“你等着,我回来的时候,必然会带回好多好多的好吃的!”想一想,那一刻的她,必然心中也十分的温暖。想到这里,他终于放下了手里的信,默默闭上眼睛,再次准备意动。 呼吸平稳,能听到院子中零零六的怪叫,能听到呜咽的冷风。然而,就是不能意动。他依旧坚持不懈,因为,他相信方文成的话语。一条路堵塞了,必然,你会看到另一条路。他必须坚持。 于这种平静的期待中,他恍然入梦。 因为,当你入定之后,思绪不能保守,然而,却闭着双眼,与睡觉实在没有分别。他一直等待,它没有出来,所以,自然而然的,乐亭入梦。 奇怪的梦,因为这个梦是黑sè的。奇怪而又熟悉的梦。因为,奇怪的梦境中,是铺天盖地,如cháo汐一般时起彼浮的蝉鸣。黑sè的无极的空间中,没有花草树木,没有山川大河,只有看不透的黑暗与令人心神惊惧的蝉鸣。 蝉鸣时而高亢,时而低沉。 竹床上的乐亭随着cháo汐一般的蝉鸣声,他的呼吸开始变化。缓缓如cháo水涌上沙滩,长长如cháo水退入海中。 零零六站在竹床边,看着,在悠长的呼吸中,乐亭长长的睫毛在微微抖动,看着,他额前的银发,随着呼吸飞起,落下。他带着微微的笑,然后,微笑开始凝结,零零六感觉到一阵寒意,这股寒意猛然从他心底升起,他的双目中,镜光一闪,他的双臂微微一曲,两团似乎真实,又似乎幻觉的白气在他双掌中慢慢旋转。 他感觉到,这个小屋中,有目光在凶狠的看着他!这目光全是恶意! 这是零零六的直觉。他的额头开始微微见汗,他的呼吸变得缓慢,他不知道对方何人,不知道因为何事,然而,他清晰的知道,自己浑身的气机已经给那人的目光笼罩,有冷汗从他的脊背滚滚而落,令穿着棉袍的他感觉到冰冷。 在医宗中,零零六从未遇到过危机。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胆小的人。他既学习医术,也修炼灵身,然而,因为自己的资质,他至今仍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所以,他宁愿犯个小错,宁愿在花园种花,他听说过孙无亮的故事,自然知道,一个没有缚鸡之力的医者,遇到修行者的悲哀。 他想当医生,却不想没有由头就被别人一阵痛揍。然而此刻,他面临的不是被人痛揍的危险,他感觉,那种凶恶真实的存在,有一双眼睛,隐藏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想要吞噬自己。 他双手间的原力素急剧的凝结,已经发出细微的沙沙的声响,可是,他不知道,那目光来自何处,所以,零零六脸sè煞白。 海清踏入了小屋。 他掀开门帘,看着零零六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双掌间,一团沙沙作响的原力素。他马上站在那里,不再向前一步。他感觉到了零零六的紧张,同时,也感应到了充满恶意的目光,然而,零零六背对着他,乐亭在沉睡,他的呼吸声长而有节奏,小屋中,再无其他的人。 他想了想,上前一步。 蝉鸣响起。冬rì的小屋中,响起了清脆嘹亮的蝉鸣。海清的眼光绕过零零六,看到了,乐亭的手臂上,有一团白气若隐若现。 零零六的脸sè由煞白慢慢泛红,他的双眼,也出现了细微的血丝。于这一刻,海清飘然上前,不知何时,他的手里多了一枚银针,一枚尺余长的银针,他挥舞银针,向着乐亭的胳膊,尽力一刺。 顿时,白气变作虚无,有一声不可闻的惨叫声响起,银针透穿了乐亭的胳膊,将他从梦中痛醒,他豁然睁开双眼,他的双眼,有一只眼睛完全变作了血红sè,而另外一只眼睛,变作了纯白,纯白的眼睛珠之上,没有瞳孔,没有其他的sè彩。 零零六浑身的压力消除,他汗出如浆,大口大口的喘气,“快去,叫丹河过来!”海清一手扶住乐亭,一手屈指,在乐亭的额头,胸口不断的点出。他的身形周围,不知何时,多了一团隐约可见的青sè的雾,青sè的雾气在流转,在变幻,零零六站在他的身后,他的眼中,看到一只虚幻的鹤,这青sè的鹤在海清的周围,变幻,凝结,虚实不定。这就是六叔的青鹤灵身。 “还不快去!”海清大吼! 零零六狂奔而去。海清双手一合,青鹤凝聚,有鹤嘴在他双手间成形,对着竹床上的乐亭,鹤嘴直点而下。所点之处,正是乐亭的额头。乐亭突然间手舞足蹈起来,瞬间,他蹬开了罩在身上的被子,对着第二次冲下来的海清的手势,对着那只鹤嘴,他漠然的挥了挥手! 挥手间,有一只蝉飞出。两片蝉翼震破空气,如两道明亮的线,与青鹤的青sè的嘴巴相交。没有声息,没有波动,海清却退了一步。海清双手分开,两手屈指点出,顿时,他身后,青鹤一分为二,两只青鹤,同时一声鹤唳。鹤唳响起,袅袅不绝的轻音穿过小屋,荡向九天之外。 乐亭大睁着一双诡异的眼睛,挥舞起另一只插着长针的手臂,银sè的针透穿了他的手臂,所以,他挥动手臂,有鲜血挥洒。他站了起来,站在竹床之上,看着比海清高了许多,他大睁着眼睛,然而,他的眼睛里,没有海清。他挥手,有蛇咝咝而鸣,银sè的长针嗡嗡作响。 海清再退一步。他叉手而立,又有两只鹤分出,围着乐亭。 他脸sè凝重的看着面前的乐亭,眼前的乐亭,他知道是怎么回事,灵身不成,重楼崩毁,那么,他现在的样子,只能说明,灵身反噬,将成魔障。所以,他叉手捏着手印,说道:“乐亭,我知道,你听得到,如果,你不做抗争,那么,我只好,杀了你!” 海清看着竹床上的乐亭,面无表情的说道。乐亭暴起的身形愣在那里,银针依旧嗡嗡的响着,有鲜血顺着他的胳膊流下,他一目血红,一目灰白,好像看着海清,又好像什么也没有看到。 丹河破墙而入,“轰隆”一声,他从四散的烟尘与残破的砖块中走出,看着面前疯魔一般的乐亭,直接骂了一句:“我rì!” 他接着说道:“老七,你叫我来,就是为了灭了他!” 海清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我再想,如果,他熬过这魔障焚身,你不是还有一粒返魂九阳丹吗?” 丹河怒目望着海清,只听海清说道:“我想,帮师妹,我们还有一次机会!”他看着乐亭,乐亭突然间浑身抖动起来,他的面皮之下,仿佛有无数的虫子,不断的奋起,不断的冲击,他的脸上,仿佛有无数蚯蚓在皮下游走。 “当然,我们失败的话,”海清没有说下去,看了一眼丹河。 丹河的掌心,托着一粒红sè的丹药。红sè的丹药托在他的掌心之中,发着红光,仿佛一轮小小的太阳。 第九十五回 日照重楼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作为修行重楼的修行者,在修行过程中,除了坠境,最大的危险便是重楼崩毁,然而,他们可能走火入魔,重伤不治,却不会轻易的失去xìng命。 但是,对于修炼灵身的医宗门人,灵身却是一把双刃剑。 所以,灵身初成的月轻柔被阿九带走,在秘密的场所稳固灵身。 乐亭没有修行过灵身,但是,他于体内最虚弱的时候,散尽原力素,催动听蝉,引嗜蛇上身,所以重楼崩毁。 随着身体的慢慢恢复,他的体内,嗜蛇也在慢慢的恢复。嗜蛇进入乐亭的体内,已经化为空灵之体,它突然就发现,这具躯体内,昔rì的镇压正在瓦解,所以,它反客为主,逆转灵身。 灵身与本尊开始了本尊之争。 海清与丹河自然都明白这一点。丹河明白,因为丹河与楚狂人有旧,他明白那种体质的独特xìng。海清明白,是因为,曾几何时,海清差一点成了一只鹤。他经历过灵身反噬的过程,所以,他知道,此刻的乐亭被嗜蛇困在某一处。 在某一处,有两个乐亭正在对话。 一位乐亭,浑身都是黑sè,他嘿嘿笑着:“你太弱,换了是我,完全可以催动那只老朽的蝉,屠尽天下英雄,完成你的理想。”他说道。“你不是想找她吗?你不是害怕吗?”“我从来不害怕,因为,我掌握你,掌握老蝉,就会具备永生的力量!”他循循善诱,“你活的如此累,如此痛苦,何必呢?” “我可以和她,一起,见证岁月的流逝,看世间cháo起cháo落,看着这世界崩毁,千古不变。给你想要的,幸福!”他继续说着。 “如果,你是我,那么,我还是我吗?”乐亭问道。 他看着黑sè中模糊的乐亭,而后,就听到了另外一句话,另外一个人的声音。一个苍老而熟悉的声音。 “你们聊的这么好,我来凑凑热闹!”有一位老者站立在他们之间,他嘿嘿笑了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老蝉!” 黑sè的乐亭怒了,“老蝉,你想干什么?”他的声音变得尖利起来。 “你说到了我,我自然来了,要不,多不给你这个晚辈的面子!”老蝉哈哈笑道,“再说,此时要夺本尊,怎么也得算我老蝉一份啊,”他指着黑sè的乐亭说道:“小子,你初来乍到,要知道,老蝉跟着他,已经好久了!” “嘿嘿!”黑sè的乐亭冷笑,“你蝉灵被封印在刀中,如何夺尊?” “我这不是来了?”老头微笑。“我不但来了,并且,我还可以告诉你,我想灭了你,只需要动动手指!”他哈哈大笑。他转身看着乐亭,突然说道:“青山不在,何来重楼?”说完,对着乐亭眨了眨眼睛,这才转身看着黑sè的乐亭,说道:“你这小子,没有一点尊老爱幼的意识,我不搀和你们的事情,感觉乖乖的,所以溜达一圈,你现在信心慢慢,你曾经是别人的灵身,难道,你未曾听说过,有一句话,叫做rì照重楼!” 说完,老者的身形慢慢隐去,只余黑sè的乐亭与乐亭互相对视。半晌,黑sè的乐亭才问到:“小子,考虑的如何?” “从未考虑过,谈何如何?”乐亭回答道。 乐亭想到了山,想到了太阳,自然而然,想到了重楼。他的身躯,慢慢放shè出淡淡的白光。他伸手,重重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海清上前一步,丹河上前一步,有青鹤相随,有雷龙护卫。然而,竹床上的乐亭的面皮一阵抖动,对着两人微微一笑。两人愣住了。 而后,他们的眼中,乐亭的瞳孔血sè退去,白sè退去,一双眼眸渐渐恢复,乐亭缓缓的盘腿坐下,小屋之中,响起一声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拨动了琴弦,又像是有人哼了一句小曲。 乐亭坐下,有道光穿过小屋的屋顶,落在了他的身上。两人同时惊呼,“rì照重楼!”医宗之内,所有人同时抬头,望向天空,冬rì的太阳是如此的无jīng打采,然而,却有一道阳光落下,落向花园边际的小屋。 上京中,也有无数的修行者抬头,望着那道自天幕垂下的阳光。龙虎山上,众道人同时如此。 道观也好,宗庙也好,最漂亮的时候,据说,都是黎明。黎明之时,有一道阳光会穿破云层,落入山巅的道观或者庙宇的屋脊,一时间,不论它们是什么材料造就,都会出现金光,众人称之为宝顶。 rì照重楼,说明,医宗之内,有人已经重楼华盖。这与修行境界无关,这与未来有关。 皇宫中,刘德海说道:“有意思!” 龙虎山上,小先生说道:“有意思!” 楚国的皇宫中,有人说道:“有意思!” 五族之地,有人说道:“有意思!” 普陀寺中,响起阵阵钟鸣,一栋以青石垒砌的宝塔,突然间,青石块块飞起,带着轰隆隆的声音,打破了有节奏的钟声,有人叹道:“有意思!” 楚国之内的一处高山上,有老者看着蔚蓝天际的毫光,说道:“有意思!” 大风自天地间而起,自那道毫光黯淡之后起,先是吹过楚国,吹过五族之地,吹向汉国。风,吹过,不在寒冷,有冰雪开始融化,有嫩绿开始抬头。风继续吹,吹过汉国,吹向那一片海。 朱喜看着面前洁白的悬崖。这是冰山,自然,这是冰雪形成的悬崖。他看着面前如镜面光滑的崖壁,问道:“师父,就是这里吗?” 老者咕嘟咕嘟的吹着手里的葫芦,有酒水流下,沾满他白花花的胡须。他猛吹,有酒香四溢。大青牛眼馋的看着,只有吸溜着鼻子,贪婪的嗅着空气中在慢慢变淡的酒香,偷偷的过瘾。 而后,风起,有一道电光穿过风击下,雪白的崖壁瑟瑟的抖动。一行一行的字慢慢的显现在洁白的崖壁上。 老者住了嘴,抬起头,看着崖壁上的字,朱喜抬起头看着那些字,大青牛抬起头,觉得他们两人很无聊,非要将自己带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它一下一下的反嚼着,吃着自己保存的食物,看着两人,却不敢有丝毫的不敬。 老者终于开口:“天下人都觉得有意思,小喜子,你觉得呢?” 朱喜回答:“我觉得――悲哀!” 第九十六回 海上,百船争流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乐亭几乎被说服。因为,黑sè乐亭拥有的,他都不曾拥有。而黑sè乐亭拥有的,都是他迫切需要的。 然而,他还是放不下! 黑sè的乐亭一直絮絮叨叨,然而,他再想方文成的话,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只怪兽!可能,这只怪兽并不凶恶,带着伪善,然而,他知道你的每件事情,他会在你最想想不到的时刻出现,怂恿你,诱惑你。 你如果不是你,那么,你拥有的再多,也不是你的!你不是你,所以,你不会拥有属于你的一切! 所以,海边,有人站在一艘小舟之上,忽然回头,看着自天际落下的那一道光。他说道:“看来,师父真的知道的很多!”他一震双臂,船儿如一条青sè的大鱼,破开薄薄的冰,激起细小的浪花,驰向无边的大海。 有海风吹散他的长发,有海风吹动他的衣袍。他嗅着微微带着咸腥的湿润的海风,心中感叹,“果然,海不是一般的大!”他的眼前,蔚蓝的天,蔚蓝的海面,天,广阔无际,像是倒扣的一只蓝sè的大碗,海,同样无边无际,他脚下的小舟,乘风破浪,欢快的在海面上掀起浪花,船尾,有一条白sè的泡沫在翻腾,而后,归于平静。 他就看到,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人,摇着一艘比自己的小船大不了多少的小船。他看着小船,小船上的人,同时看着他。 小船上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身上的衣衫已经破烂,有许多地方有白sè的棉花露出,有许多地方,露出的棉花,泛着黑sè。靠着小船的舱口,坐着一位眉目俊美的姑娘,姑娘看着他,满脸的惊异,男的望着他,不在摇船。 方文成看着那个男的,其实,他不是看着那个男的,而是看着他背上的一把长刀。长刀很长,很狭窄。背在他魁梧的身上,有些不协调。 方文成认识那把刀,所以,他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不好意思,以为海上没人,所以放纵了些!” 练长风看着他,确定他没有任何的恶意,这才摇了摇手里的桨,将小舟划开,拱手行了一礼,“前辈,请!” 方文成笑了。他的小舟之上,既没有桨,也没有蒿杆。对方做了个请的姿势,为自己让开海道,他脚下用力,就要离开。 “前辈,这样驭舟航海,不知滋味如何?”舱口的女子突然开口道。方文成笑了笑,“你想知道?”女子点了点头,她脸sè苍白,点头过后,随即抬头看了看练长风。练长风说道:“内子受了一些小伤,不能震荡!” “有天罡刀在手,这世间还有不能控制的震荡。”方文成笑着说道,他站在船头,轻轻一步跨出,便站在了练长风的面前。练长风大惊,反手摸向刀柄。却禁不住咳嗽了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小绿扶着船舱站起,惊慌的问道:“你怎么了?” 小船没有丝毫的晃动。方文成站在船头,叹了一口气,“你扶他进去养伤吧,我来开船!”小绿扶着练长风进入船舱,方文成双脚微微一顿,小船破开浪花,如离弦之箭,然而,船身稳稳当当,没有丝毫的颠簸。 “谢过前辈!”练长风在船舱中中气不足的说道,“我们此去,东麓岛!” 他们身后,同样有一艘小舟破浪而来,小舟的舟头,站着一位蓝衣人。那人眉目之间,带着厚重的煞气,他的小舟驰过,海水中分,有无数的浪花激起,哗哗的水声,哗哗的白sè泡沫,划出一条长长的白线。 练长风与小绿脸sè黯然。不由自主的,两人都望向船头。 方文成长袍飞舞,毫不在意的cāo纵着小舟,依旧不急不缓的前行。练长风从小舟走出,突然跪伏在方文成的面前,他的整张面颊都在抖动,大颗的泪水自脸颊滚落:“无论如何,请前辈帮助内子脱困!” 身后,十几艘小舟飞驰而来,每只小舟上都端正的站立着一人。一时间,十几艘小舟争流飞渡,有无数的白线纵横交错,空中,白鸥惊叫,胡乱的四散飞去。方文成看着身后的小舟一步一步的逼近,突然伸手,抽出了练长风身上的长刀。 长刀抽出,他讶然失sè。因为,手里的长刀是一把不足两尺的断刀。 十几艘小舟逼近。蓝衣人高声喝道:“见过三哥!”声音未落,十几艘小舟已经将他们包围。 “知道我是你的三哥,你也敢追我?”方文成笑道。 “要不,你我在海上一战?”无痕笑着问道。“我知道三哥出身道宗,其实,一直想要领教道门的手段,可惜,上一次与朱喜,未曾真正的交手!”他面上的笑容和蔼,一点杀气也没有。他拍了拍手掌,“你知道,我的一个灵身毁了,而你的船上,有一个人,他和我的另一个灵身,有太大的关系!” “你总不至于这般无情,看着我生不如死吧。”他和颜悦sè的说道。 方文成左掌轻轻抚摸者手里的断刃,有金铁交鸣的声音从他掌下响起。他叹息:“不使用天罡,已经好多年了!” 无痕的手里,多了一柄蓝sè的剑。蓝sè的剑,细细的,看着不像是一把剑,倒像是一只细长的锥子。他伸指一弹,铮铮的响声如同优雅的琴声。 练长风眉毛一阵抖动,他忽然明白了眼前这人的身份,抬头问道:“师叔?” 然而,方文chéng rén已不在。他一步跨出,便踩在微微波动的浪花之上,他手里的断刃,清脆的发出一声响声,欢快无比。方文成喝道:“似水流年!”他的手里,天罡刀就在这声话语下,一寸一寸的长长,不久,一把闪着银白光芒的天罡长刀出现在他的手中。 “不如这样,你我一战。”方文成说道,“我败了,再不管东麓岛一事,你败了,放他们两人走!” 无痕走下小舟,站在波浪之上。看着方文成,他笑了:“好!”接着,他问道:“我们是以生死决胜负呢,还是,直到一方认输为止,”他笑着,“你知道,修为到了你我的境界,很难分出高下!” “其实,输与赢没有那么复杂!”方文成说道。“我们站在同样的海面,我有天罡刀,你有冰雨剑,我们两人各展绝学,一招定输赢。” “有这种方法?”无痕笑着问。 “每人一招,斩向这无间大海,以死鱼定胜负!”方文成说道。无痕的笑容僵硬在脸上。他想不到,方文成竟然说出这样一个方法。只听方文成说道:“你我本是同门,这一次比试,倒不如各安天命。” 只听方文成继续说道:“道宗流传,昔rì先生斩山一剑,惊走佛宗,我曾是道门弟子,”他嘿嘿的笑了,不再说话。 “好,我们比试斩海!”他挥了挥手,手下的小舟一艘一艘的退去。“哥哥!”有人在小舟上喊道,“啪”的一声,那人脸上出现一个鲜红的掌印,片刻功夫,英俊的脸上出现了猪肝sè的五道痕迹。正是庆阳公子。 第九十七回 前人斩山后人斩海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有风吹过海面,温柔的风带起一阵一阵的细碎破浪,这波浪簇拥着大大小小十几条小舟,风从海面无声而过,然而,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轻微的风。所有人抬头,远眺,看着,一片碧蓝的海面上,站着的两人。 无痕公子的大名,早已经远播楚汉。然而,俗世之中,见过他出手的人少之又少。昔rì的无痕,不知为了什么原因,走下了紫木山,他不入杏林,不入朝野,然而,很短的时间,天下皆知,无痕之剑,剑过无痕! 他没做过几件事情,然而,他突破了一些事情。所以,天下,崛起不属于两大帝国的一股势力,那就是痕。 不过,这一段时间,有人传说紫木山的陈楚,传说战无不胜的无痕公子,终于败了一次。然而,十几条小舟上的人不相信,他们双目热切,望着碧蓝的海水,看着那人,仿佛在看着自己的苍穹。 “好,前人斩山,后人斩海!”无痕公子的脸sè渐渐凝重,他看着方文成,说道:“你是我曾经的三哥,那么,我先来!” 方文成休闲的退去,他站在海面上,任海风吹拂他的衣衫,他微笑着,看着无痕。 无痕慢慢举起了手里的剑,锥子一般蓝sè的长剑,斜斜指向了天空。仿佛,他手里的长剑,想要挑战天的威严。然后,他的身体动,剑动。他一步跨出,脚面与海面相交,水面产生一圈一圈的涟漪,而后,他的身躯突然急剧的长大。 有些诡异,像是一个不断充气的娃娃,不断长大,瞬间,成了海面之上的一个巨人。巨人的手中,持着一根蓝sè的绣花针,蓝sè与空中的阳光映shè,与海水映shè,有迷离的光芒闪烁。 所有人抬头仰望,练长风同样如此,他仰头看着,感觉那巨人随时会撕破天际,遁入虚空。他心中无尽的失落,有悲哀升起。 这正是无痕的第二灵身。 无痕出手,对着面前的沧海,用手里的绣花针划了一道,两道,三道!海面之上,顿时出现三道天堑,蔚蓝的海水哗啦啦响着,有的想要涌起,有的无由的陷落,有无数或大或小的鱼抛洒着血雨,飞于蓝天蓝水之间。 片刻过后,才有轰隆隆的水声传来,巨大的波浪互相撞击,他们的脚下出现一圈一圈的漩涡,海水中,有大鱼跃出海面,嘶吼,然后喷血,死亡。浪cháo翻滚,穿过无痕的双脚,冲击十几条小舟,有一条小舟首当其冲,瞬间瓦解,有人高喊,有人悲呼。 无痕的绣花针插在海水之中,水下,有水泡咕嘟嘟的冒出,接着,有无数的气泡开始翻滚,白sè的水泡冲出海面,变成了白sè的泡沫。渐渐,白sè泡沫变作了粉红sè,这一片海变作了粉红sè。 天是蔚蓝的天,海是粉红的海。有无数的鱼儿支离破碎,有无数的鱼儿,泛着白sè的肚皮,浮在粉sè的海面之上。于是,粉sè的海面,有一片白sè的海。 没有人欢呼,甚至有的人忘记了呼吸。他们双目之中全是惊惧与慌乱,这时,由四剑带起的波浪呼啸而至,漫天之上,飞起无尽血腥的海水,奇怪的是,海水飞于天空,却是那么的透亮,无蔚蓝,无粉红,只是带着重重的腥。 有鱼儿于空中振尾,有鱼儿于空中飞行!让人瞬间生出错觉,眼前的天空,不是天空,而是一片天的海,天的海中,自然有天的鱼。或者黑,或者红,或者白,不尽sè彩的鱼鳞反shè天的光,海的光,急急的游走,想要逃避夺命的爆发。 水泡终于炸开,巨大无痕的脚下,升腾而起一道蓝sè的龙卷,仿佛,有深藏万年的巨龙自深渊中惊醒,它怒吼,所以穿破海面,所以,飞上苍穹。蓝sè的水柱不住的增大,白sè的泡沫开始飞速的旋转,滴落。 许多修行者汗颜!他们不在望着那山一般的巨人,而是眉头紧蹙的望着,超越了巨人的那股深sè的水旋,深sè的水柱在旋转,即便阳光,也不能shè入,所以,它是深黑的颜sè,水柱滚滚,围绕着无痕的身体,转着圈,所到之处,水滴血滴,粉碎的鱼,一同卷入。 海岸边,无数渔人望到了那连接天地的巨大龙璇,他们惊恐的跪倒在地,默默念诵着龙王经,暗暗的庆幸自己的不出海。 盏茶时间,水柱渐小,先是白sè的泡沫慢慢瓦解,接着,一层一层的水波开始剥离,所有小舟,开始不由自主的颠簸,连绵不断,一波接着一波,有白sè的鱼骨在蓝sè的海面上,在粉sè的泡沫中,时起彼浮。 无痕慢慢恢复身形,站在一团粉sè的泡沫上,意气风发的看着方文成,看着他,看着他的刀。 波涛汹涌,但是,对于两人,没有丝毫的影响。 “师弟果然好手段!”方文成踏着泡沫而来,他笑着说道:“昔rì,我曾目睹先生斩山,先生一剑下去,山峰分为两块,两剑下去,山化作了四块,如今,龙虎山之旁,还有遗迹。” 无痕笑了一声,“先生大能,世间之人再不能够!” 方文成与无痕并肩而立,说道:“其实,今rì,我想试试!”说完,他出刀。 海面上,还有暗流汹涌的波涛,海面上,还有连连绵绵的泡沫。然而,方文成毫不在意的出刀,难道,他忘记了两人的约定,他忘记他们是以斩杀鱼群的数量决胜负吗?难道他不清楚,这一片海域,已经死了太多的鱼。 那么,这片海域,还有多少活鱼呢? 方文成的身形没有变化,他只是举起手臂,斩出一刀。似乎,他从没考虑方才的那些问题,他的脸上,有微微的笑,小舟上的修行者大惑不解,在大家的心目中,方文成已经输了,因为,这片海中,浅海的鱼已经死亡殆尽,他们看着他,突然觉得传说有些荒谬,难不成,寄希望于那柔弱的一刀。 刀出,斩出了一条白sè的线。 练长风的瞳孔一阵收缩,他情不自禁的喊道:“shè刀之术!” 关自在曾经告诉过自己,刀和剑,本质完全一样,包括世人心目中神秘的原力素,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当你在某一个位置看他的时候,它们都是一个点。既然是点,那么,自然,有人可以将这一点不断的延长。 可以瞬间千丈,可以瞬间万里。当碰到这样的高手,他只需要看你一眼,你便死了!在这些高手的手中,剑不在是剑,刀不在是刀,他们只不过是自己手里的点,而这一点,可以放shè至任何的方向。 “呼呼呼!”方文成连接着斩了三刀。 风平浪静,暗流依旧在粉sè的泡沫下汹涌。他笑着回头,看着无痕,问道,“我这一剑,还用斩吗?” 无痕的脸sè变了,他的双眉紧蹙,看着面前的一片海,一片海,慢慢的在他的眼中,成了六块分割明显的豆腐块,慢慢,显出了刀留下的痕迹。方方正正,如同,它本来就是那样,细细的线条将海水分开。 一条细细的线,然而,却是细细的,望不见任何光泽的沟壑,海水与海水,再也不能连接,它们依旧波动,有波动在线外,有波动在线内。方文成叹息:“还是,不如师尊!” 众人惊讶的看着这一幕,方文成等待着无痕回答,然而,就在此刻,他眉头一跳,望向远处。 无痕也觉察到了,他也望向远处。 远方,有一个穿着灰sè僧袍的和尚,脚下踩着一根芦苇,缓缓而来。不见浪花不见水,只见枯黄的芦苇,只见灰sè的僧履。他停在了方文成的刀线之外,长眉抖动,白sè的眉毛,垂下了面颊,如儿童一般的面庞上,有一丝不忍。 “阿弥陀佛!”看着方方正正,dú lì存在的一片海,他挥了挥灰sè的僧袖。袖子很宽,所以,带起了风。 方文成的天罡刀指向了他! 九十八回 金发的和尚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先生悟道之后,与龙虎山下,斩出惊世三剑,于是,佛宗遁走。 墨宗立宗,建于楚国。佛宗出世,立于汉国。天下二教,同出一身,佛宗宣示以天地轮回,人间轮回,讲究有因有果。墨宗却认为,人生于天地之间,必然有其独到之处,是以人身,探寻无极。 先生悟道,言曰:“不拘!”不拘于轮回,不拘于天地,不拘于人身,不拘于天地之间的任何。所以,道门八宝重楼,首要领会不拘意。以不拘意拘天地而为之。 所以,和尚说出不拘二字,方文成便放下了手里的刀。他拱手行礼:“不知前辈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他并没有问和尚是那一位,因为,他的心里已经猜到了大概。他有些讶异,因为无痕与他并肩而立。 无痕笑道:“你是我的师兄。”说完,他挥了挥手,十几条小舟让开海道,练长风对着他们二人行了一礼,艰难的摇着小船,划过扶着粉sè泡沫,飘荡浓郁血腥的海面,向着远方而去。 两人站着,面对和尚。即便如此,两人依旧感觉到了无处不在的压力,这压力确实存在,然而,这压力看不到,只能感觉。所以,两人长靴渐湿,两人的身形慢慢陷入海面。和尚看着他们,笑而不语。 两人身上的衣袍,开始逆着风鼓起,呼呼啦啦的响着。 然后,他们突然如释重负,看着和尚踩着一叶芦苇,从他们身侧破浪而去。水依旧,浪依旧,然而,那人,已在碧蓝的尽头,化为一点黑点。 “好强!”方文成说道。 “非常强!”无痕说道。两人相对哈哈一笑,互相拱手,无痕说道:“师兄,不如你我,同行东麓。” 斩海之战,终究无痕输了。然而,他听到和尚说出不拘意,反而毫不在意。毕竟,先生就是先生,全天下,只有一位先生。 海清眼神复杂的看着那道从天而降穿透屋顶的光,丹河同样如此。两人看着光芒之中的乐亭,乐亭的面sè安宁,带着微微的笑。他的身后,有模糊虚幻的山水出现,接着,有模糊的重楼出现,那重楼,就在光下,棱角分明,宝光万道。 丹河与海清对望。 两人都是医生,所以,两人都看到了,那巍峨重楼之中,有一抹深深的暗黑。暗黑之处,那光也不能进入。然而,两人都不是修行者,他们修行的,都是灵身,他们只是下意识的感到,那抹黑sè带着危险。 他们下意识的想到了黑墨。这种无解之毒。 “rì照重楼如凤凰浴火重生,然而,我没有见过凤凰,所以,我也不知道重楼!”海清说道。 “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出手!”丹河舔着干裂的嘴唇,他刚刚才炼制一炉丹药,就风风火火的赶来,所以,有些口渴。“我也不知道重楼,但是,我知道听蝉。”他顿了顿,说道:“我听说,它可以斩碎一切!” 两人再也没有对望,然而,不约而同的出手。雷龙飞入那光之中,瞬间,给那光分解,化作无数的点点,海清出手,一只鹤突然消散,消散的鹤中,冒出一滴艳红的鲜血,鲜血飞入光中,被星星点点笼罩,慢慢化为一个小小的梅花篆字:封。 两人做完一切,这才走出小屋。 小屋外,站着陈楚。海清对他一声苦笑。于是陈楚转身而去。 丹河与海清走出小院,有两道靓丽的身影急速的飞来。海清抬头,高呼:“师妹放心,rì照重楼之后,他必然一切安然。”他顿了顿,“只怕前途,不可限量!”四人回头,那束光依旧在。 光从天际垂下,久久,久久,方才慢慢散去。 乐亭醒来,转瞬意动。再度看着周围死气沉沉的原力素活跃起来,他有些兴奋,有些恍惚。恍惚于那个怪异的梦,兴奋于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他跳下床,感觉自己差不多完全恢复了,又施展一次赤流的冲动,然而,他想了想,终于按耐住想要砸碎小屋的冲动。他走出小屋,这时,才看到,墙壁上,有隐约的绿点浮现。 白sè的残雪一片一片的挂在yīn处,然而,阳光下,已经有了莹莹的绿意。 chūn天来了! 自己要下山了! 所以,乐亭下山。没有人送别,他夹杂在那些被医好疾病的人群中,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少年,穿着来时穿着的服装。随着兴奋的人流,随着鼎沸的人们的欢歌笑语,一步一步,走下山。 直到踏上官道,他的心底才升起浓重的失落与惆怅。他不可避免的想起了曾柔,所以,他回头望向巍峨的紫木山。紫木山巍峨,有浓雾笼罩。自从丹炉之后,他再也未曾见过她,虽然,心中感觉到了疏远,然而,这是一种难言的哀愁。 乐亭情不自禁的摸向腰间,腰间,挂着黑漆漆的柴刀。只有它未曾离去。 所以,他随着人流,走向远处巍峨的上京。 山上,有人于嶙峋的树林中,望着他的身影,望着他的身影,慢慢淹没在汹涌的人流中。 乐亭并没有直接去找顾小白,也没有去无量观。而是施施然的进了城,四处打听着,他去的第一个地方,是长宁府。人是奇怪的动物,有时候,看到一座城,你便会想到一个人,乐亭之所以选择了长宁府,是因为,看到上京,他第一个想到了宗勇。 “来长宁府,就说你找宗勇。”他脑海里浮现出这句话,所以,想到了这个人。然而,他绝对没有想到,他会见到这样的一个宗勇。 他随着面带异sè的仆从进入长宁府的后院,看到了躺在长长的竹椅上,晒着chūnrì的阳光,正在饮酒的宗勇。他面前的几上,不但有酒,还有丰盛的几个小菜。宗勇看着他,他没有想到他会来到这里,所以愣了愣,才说道:“是你?” 随即,他笑了。“快坐,快坐,陪我喝酒!”他只能说话,不能动手。他眼睛转动着,带着一抹难言的兴奋。他继续说着,“差一点认不出你,你变得英俊,要不是身板还有脸型,我几乎想不起来了!” 乐亭坐下来,看着一边的侍女给自己倒酒,他挡住了对方。“我不喝酒!”他说道,“我只是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突然想到了你!”他据实说道。“所以,我来看你。” “你不喝,我喝!”宗勇嘿嘿的笑了,侍女举起酒杯,递到他的唇边,给他灌下。乐亭看到这一幕,心底阵阵悲哀。昔rì风光的将军,今rì却连喝酒也要假手他人。他不知道说什么,该说什么,一时无言。 这时,一阵脚步声响起。有一大队人走进后院。 “这是何人?”为首的一位满头银发的老者见到宗勇身边的乐亭,有些不悦的问道。他的身后,是一些随从侍女,在这些人中间,站着一位体型高大,穿着僧衣的金发人。他的金发奇特,柔顺,打着一个一个的卷儿,在阳光下,十分生动。 “他是我的朋友!”宗勇含混不清的说道,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恼怒,“老不死的,难道,这你也要管吗?” 老者气结。 乐亭站起身,拱手道:“在下乐亭,曾与宗将军有过一面之缘。”他看不出老者的深浅,然而,他知道老者一身的紫袍却不是普通人可以穿着的。他抬头,与金发人的眼睛对视。金发人看着他,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老者脸sè缓和了许多,对着乐亭点了点头。他多看了乐亭几眼,只觉得这个小伙子长相出众,仪表堂堂。当下,脸sè一沉,指着一众侍女,“还不将这些东西撤了!”众侍女与随从冲过来。 “谁敢?”宗勇大怒。然而,他躺在竹椅之上,除了嘴巴,那里也不能动弹。乐亭看着不忍,站在众人之前。 金发人走上前来,他双眼中,jīng光一闪。他笑着看了一眼乐亭,走了过来。乐亭在他一眼之下,竟然全身不能动弹,看着,金发人从身侧走过,走到了宗勇的面前。只听金发人说道:“我敢,有本事,你跳下来阻止我!”说完,他拿起酒壶,“啪”的一声,锡做的酒壶在他的双掌之中,变为一块扁扁的锡块,有酒水喷出,被他吸入口中。 乐亭反手抽刀。然而,没有拔出。他的手腕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按住。他的耳边响起chūn风一般的话语,“不要紧张,我是来救人的!” 而后,金发人抓起几上的菜肴,一碟子,一碟子倒在了宗勇的身上。顿时,躺在竹椅上的宗勇,满身全是菜汁,有两根青菜挂在他的双眉之上。银发老者在一旁看不下去,扭头不看。 “我xxxx”宗勇破口大骂。然而,金发人上前,直接用手里的碟子,“啪”的一声扣在他的脑袋上,顿时,鲜血从他的头顶,脸上冒出。金发人笑道:“你来啊!” 宗勇突然从竹椅上跃起,对着金发人,当面一拳。 乐亭惊呆,众侍女惊呆,随从惊呆,老者惊呆!“天,你跃了起来!”老者惊呼,他的表情,倒不像是看着宗勇跃起来,而是看着宗勇飞上天似的。 九十九回 小白何人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乐亭在医宗呆了一个完整的冬天,当然,要仔细的去推算rì子,应该从夏末到了chūn来。他从最初的种花开始调整自己的心情,按照后来海清的话语,治病先治心,而后,一步一步的开始,锻炼自己的体肤,接着,山洞里对自我的陶冶升级,接着,进入丹炉。 从自己最初的与医生接触,即使那些医宗认为的庸医,他一直感慨,得什么都好,不敢得病。 然而,今rì的他只觉得一阵阵汗流浃背。 因为,转眼之前,宗勇躺在冰冷的竹椅上,动也不能动弹,任凭菜汁落满脸颊、全身。转眼之后,这位全身瘫痪了半年之久的人就在他们眼前跃了起来,他不但跃了起来,而且,使出了一招十分漂亮的上勾拳。 拳头结结实实的打在金发人的面上,发出微微的一声:“扑。”而后,金发人的身影如一团虚幻的泡沫,一点一点变作烟气消散。 乐亭虽然在刚才强行的扭转了头,然而,他回头。果然,金发人一直站在他的面前。金sè的卷发在并不亮丽,并不耀眼的阳光下,柔顺的垂着,显得很耀眼。乐亭看着他,他也看着乐亭。他笑着,有一种特别的味道,像是对着一位久别的老友。乐亭却倒抽了一口冷气。 如果,眼前这一幕真的发生了,那么,他只能武断的认为:这与人没有丝毫的关系,这是神迹!他还在感叹,有一声欢喜到了极点,悲痛到了极点的哭声突然从身后传来,粗壮的男子声音,呜咽着,悲吼着,骂着爹,骂着娘,骂着老天。他欢喜的咒骂,接着,咒骂在哭腔中转变为无尽的赞美,赞美天与地,赞美父与母,赞美所有的一切。 所以,神迹也好,其他什么也罢。乐亭不想再去想。因为,他觉得自己该走了。他来时,只想看看这个人,如今,这个人他已经看过了。 他走过已经完全癫狂的众人。走出上一刻还带着极度压抑有丝丝忧伤暗自浮动的小院,走到大院,走到前厅,此刻,他的身后,还有疯狂的大笑,以及几声变了腔调的欢歌传来,他走出站着士兵的长宁府,踏上府门前的石阶。 他就看到了一脸微笑的少年。 好白的一个少年。 少年穿着绿sè的长衫,头上的发髻端正,别着一根水晶钗,有紫sè的发带搭在肩膀上,腰间,是一条天蓝sè的玉带,不紧不松。脚上,镶着金边的靴子,只有靴尖露出绿sè袍服的外面。他看着乐亭,咧着嘴笑,露出一口白牙。 乐亭的身边,还站着四位士兵。那四位士兵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立。这让乐亭觉察到了不妥,似乎,他来的时候,这几位士兵还在潇洒的聊天。他看着对面的少年,少年站在阳光之中,说不出的潇洒,他一脸的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 顾小白负手背后。只是笑。却有一种难言的威严散发出来。 乐亭走上前,他叹息,“我想不到,你下山的第一步,不是我那里!”他伸手,努力的拍了拍比自己高许多的肩头,说道:“不过,我不在乎!”说完,哈哈大笑,“走,我们走,吃好的去!” 他拉着乐亭的手,迈出小巷。长宁府门口的士兵,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有人感叹:“好像,好像小白公子,变了?”然而,chūn风中,无人应答。 两人一路走来,路上,不时的有人远远对着小白行礼,小白只是含蓄的点点头,同样,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会有人突然改变方向,走向一边的小巷。 乐亭问道:“上京,你很有名?” 顾小白笑而不答,长袖随风而舞,“我今rì,想请你吃顿好饭,另外,做一回信使。”说完,他自袖口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乐亭。 乐亭想不出,这世间还会有谁给自己写信,他以为,这般无聊的事情,只有小白会做。他接过信封,信封很厚重,封信之处,有一团火漆,火漆上,盖着他十分熟悉的一个符号。他皱着眉头笑了,“想不到他会这么做?” 顾小白接口,“我也想不到!”乐亭有些惊讶与他的话语,似乎,他知道写信的这个人。 这封信很特别,因为,火漆的旁边,有三根羽毛的印迹,这是边防重地来的书信。这是一份军情密信,然而,信封外围,写着一句话:“交给一个来自泉州,叫乐亭的少年!”收件人写成这样,真是让人无语。然而,却令乐亭感觉到胸中无限的温暖,眼角有些微微的发酸。以至于,他双手握着书信,不愿打开。 两人来到了永乐坊,两人上到了醉月楼。没有散座的醉月楼,全是包厢,所以,两人进入了一个包厢。想着自己手里的书信,乐亭甚至于连包厢的名字也没有记住。小二敲门,只听顾小白清脆而流利的说道。 “芙蓉糕一碟,水晶梅一碟,发了的枸杞枣儿一碟,干脆的香蕉片儿一碟。至于后面的,你们老板安排吧。”乐亭连见到小二都未曾见到,便听到脚步声离去。然而,又有脚步声响起,很纷乱,很嘈杂,很有力。 顾小白闭上包厢的门,顿时安静了许多。他笑道:“放开胃口,我请你吃,管够,管饱。”乐亭笑道:“奢侈。” 他的话音未落,包厢的门被直接撞开,一个胖乎乎的少年莽撞的撞进来,嘴里含混不清,“那个小儿敢抢老子的包间,那个小儿,是不是找死啊?” 乐亭茫然,顾小白的脸却白了。他转身,看着比自己胖了一圈的少年,他横着眉头,就这样看着那个胖子,胖子身后,有五六位少年冲进来,而后,他们看到了顾小白,看到了顾小白白的吓人的脸。有小二哭丧着冲出,“爷爷,爷爷,小的不对,小的没长眼睛,是小的的错。”他“啪啪”的抽着自己的大嘴巴子,乐亭还没反应过来,那小二的两只脸颊已经充气一般的肿起,嘴角有鲜血冒出。 乐亭心中大大的不忍。他曾经很穷很穷过,他心底涌起一股带着寒意的悲哀。 顾小白白着脸说道:“李胖子!” 胖子顿时酒醒,接着,一百多斤的肥肉突然塌倒在地,胖子抬起头,从**中挤出两道几乎可以忽略的目光。 “白爷,你这么白啊!”乐亭差一点喷出嘴里的茶水。本来嘈杂的一众少年,在胖子一句话之后,突然安分起来,有几人,站在门口,乖巧的避开。 顾小白冷笑着坐在一张椅子上,对着胖子伸了伸手,“来,跪过来!”胖子少年真的拖着自己肥滚滚的身体,一步一步的跪了过去。“抬起头!”胖子听话的抬起头,而后,顾小白伸出手,“啪,啪,啪!”他清脆的抽着耳刮子,一声一声,连着抽了十几巴掌。胖子仰着头,挺着肿胀的小肥脸儿,连退缩一下也不敢。 楼道中,也能听到清脆的耳刮子。顾小白终于住手,他伸了伸手,胖子睁开了双眼,看到了他白白的,微微泛红的手掌,朝着身后喊道:“还不快一点,给白公子上毛巾,他老人家容易吗?”他肿胀这脸努力陪着笑意,有泪水从肥**里滚下,滚过圆滚滚,红通通的面颊。 真有人递过来热毛巾,顾小白慢条斯理的擦手,胖子就在那里跪着。 “说,今天背着你老爹出来干什么来了?”顾小白夹起一片香蕉片,扔进嘴里,看也不看胖子一眼。 “今rì,今rì不是那楚国的龟儿子进城吗,我偷偷出来看看!”胖子委屈的垂下头,泪珠子扑簌扑簌的掉了一地。顾小白突然伸手,拍了拍胖子的肩膀,胖子浑身一个哆嗦,赶紧挺直脊背。 “看见那小二没有?”顾小白指了一下旁边同样肿着脸的小二,这小二哥忒凄惨,嘴角裂开,像是丑陋至极的妇女画扯了口红,瘦削的脸气球般的肿胀,看着没点脸型。“给他二十两银子,另外,你跪着,等我们吃好了再说!” 胖子抽着冷气,“白,白爷!”他一俯身,就要抱顾小白的金边靴子。顾小白抬脚,在他的胖脸上直接盖了一个黑乎乎的印章。 乐亭有些不忍,他虽然不知道胖子什么来路,但是,这小子认清楚人之后,一直战战兢兢,看着着实可怜。他上前一步,说道:“小白,算了吧!” “爷,您就是我大爷啊!”胖子一听到有人求情,顿时一个大水冲破了河堤,一扭头,胖脸上标起两道小喷泉。“您,您求求白爷,让他把我当作一个屁,放了吧!”乐亭无言,想不到有人会如此的形容自己。 顾小白抬头看了乐亭一眼,挥了挥手,“滚吧!”胖子肥乎乎的身躯马上弹起,一个肉球一般的滚到门口。 “慢着!”顾小白说道。那团肥肉马上停在了门口。“刚才我好像看见了纳兰家的,月家的,都去祖堂领赏吧。”顾小白吃着点心,一边吃着,一边对乐亭说道:“你吃啊,尝尝,这些小点心据说在上京排名第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胖子黑着脸退了出去。有小二掩上他们的包厢,接着,包厢的门口,站了两位一般高低的童子。专门替他们看门。 第一百回 纵马夜行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两人靠窗而坐,就着明媚的chūn光,乐亭打开了信。 信封中,有两封信。一张白纸,几乎给墨迹沾满,然而,只有一句。肯定是傻子淳于了。自己来到上京,便没有音讯,看来,他还是放心不下。 另一封,厚厚两页,有淡淡的兰花香味。他想了想,将信放入信封,揣入怀中。 顾小白吃吃的笑了,“看来,是谁家的小妞看上乐大哥了!”乐亭正sè说道:“别胡说!”顾小白笑道,“胡说什么,什么是胡说,像乐大哥这种长相,千中无一,要说女孩子不动心,那是假的。” 说这话,他对着乐亭努了努嘴,说,“你看,窗外,有姑娘望来了!” 乐亭抬头,果然,对面的院子中,有无数的女孩子,突然一下,不知所为何事,无数姑娘一同的花枝招展,有欢快的笑声同模糊的话语顺着chūn风吹来。这么远,他看不清院子中姑娘的长相,当下心中嗤笑,这个顾小白啊! 然而,对面楼廊之中,坐着一位姑娘,与他们相距不过二十米,还真是扭过头,看着窗户边坐着的两位孟浪少年。 这女子长得极度出彩,怀里抱着一个紫sè的琵琶,粉sè长衣,蓝sè长裙,头上,别着一朵淡粉sè的纱花,衬托瀑布一般的黑发,看着仿佛天仙下凡。 顾小白吹了一声呼哨。女子回头。顿时,乐亭与那人四目相望,两人具皆心头一震。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少年!两人年龄相仿,相对无言,然而,眼神中,都情不自禁的流露出无言的欣赏。 而后,有两位满脸横肉的大汉大煞风景的出现在乐亭与姑娘的双眼之中,一位大汉很不爽的吐了一口痰,大声说道:“没钱还在这里看姑娘,滚你娘的!”大汉的腔调有些古怪,带着一丝奇异,眼窝深陷,头发也有些奇怪,像是淡淡的蓝sè。看着有些像是五族之人。 顾小白哈哈大笑。乐亭一时无语。他心头有些奇怪,偏偏不舍目光,望着那大汉身后,有些意犹未尽。 “吃住我是管的,乐大哥,这姑娘,可得凭自己啊!”顾小白说道。 “公子,饭菜都好了。”有童子在旁边插了一句话。顾小白对着窗外,洒下一片糕点,他哈哈笑着拍了拍手,“快上啊,我大哥只怕看了秀sè,饿的发晕都说不定!”童子弓了弓身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退去。 顾小白野蛮的关上了窗子,嘿嘿不出声的笑着,看着乐亭。 “听说,乐大哥想要上山!” 乐亭心中无由的惆怅,听到顾小白的话,知道他问自己修道的事情。点了点头,“我不远千里,来到上京,自然是为了求道。” “求道,道是何物啊?”顾小白哼了一声,有童子为他倒上一杯茶水,他一饮而尽,有人告诉我,“世上的人多了,走啊走的,就有了道。求不求,道都在那里!”乐亭心中一动,他回头看着顾小白,虽然不明白顾小白的话语何意,然而,他认为,这绝对不是他信口而言。 “小白这句话,意境高远,然而,思虑过后,偏偏无所感触。”乐亭坐在椅上,看着他正sè道。 “什么意境高远,都是瞎掰而已!”顾小白说道。 “不过,你今rì在长宁府,可曾见过那个金发头陀。”他突然问道。乐亭点头,回答道:“真是个奇怪的和尚。”说完,他将那个和尚的事情说了一遍,自然而然的谈到了宗勇,谈到了自己上京的过程。他虽然可以略过不少,然而顾小白还是听出了不少东西。 没有酒,只有五sè俱全的菜肴。初始,乐亭还有些拘谨,随着顾小白不断的说着,他肯定与曾家的女儿有些不清不楚,他反而放下了胸怀,开怀大嚼,两人喝着茶水,吃着菜肴,门外,有童子守候,好不潇洒。 这一餐,无疑是乐亭出世以来,吃到的最好的饭菜。看着络绎不绝的后续,他惊讶于自己的饭量,竟然丝毫没有饱了的感觉。两人哈哈笑着,谈起医宗中的阿陈,有jīng神分裂症状的丹河,边吃边说,竟然到了华灯初上的时节。 “公子,是乘桥还是骑马!”终于,有人来到了包厢,那人一身紫衣,头上也顶着紫纱。他恭恭敬敬的躬身问道。 下意识的,乐亭站起了身。他虽然不知道中年人如何不知不觉的进来,然而,他能感觉到对方的年龄以及那份不容忽视的修行。顾小白拉住了他的手,笑道:“乐大哥,不如,我们夜游上京,如何?” “算了吧!”乐亭推脱。 “你身上没有一文钱,上京有没有熟人,难不成,你要去找个破庙?”顾小白不依不饶的揭开他的老底。乐亭俏脸一红,事实确实如此。他本来想去无量观住几天,到有些不好意思说出来。 “安叔,我们骑马!”顾小白挥了挥手,安叔下去。 乐亭拉住顾小白的手,郑重的说道:“好,你说的对,我眼下确实有些紧张,不如,就先在你这里挂账吧。”他挠了挠脑袋,苦笑一声:“不过,以后这种地方就不要来了,我们简朴一点,简单一点!” 顾小白指着他哈哈大笑,笑的乐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愣愣的看着顾小白。“大哥,走吧!”顾小白笑着走出包厢。 乐亭跟着他出了醉月楼,终于明白了顾小白为何发笑。 醉月楼的门口,整整齐齐的停放着两辆轿子,两辆马车,还有两匹骏马。结结实实的却是人,黑压压的人头,不下五十个,他们很有规矩的各自守在各自的区域,有人牵马,有人赶车,有人守着桥子。其余的人,整整齐齐的站在外围,竟然没有丝毫的声响。安叔站在那里,看着顾小白出来,躬身行礼。 华灯初上,连对面的jì院门口的大红灯笼也放着暧昧的光芒。但是,很不幸,有十几位穿着黑sè罩衫的中年武士挎着腰刀在jì院门口来回徘徊,看着偌大一个jì院死气沉沉的。我rì,不知道这一刻,多少憋不住的豪客在骂娘。 “安叔,留下马儿,让大家都散了吧!”顾小白脸上明显露出不悦的表情。 安叔退后一步,直起身躯,他只是对着空中举起了手臂,然后慢慢的放下。顿时,马车吱呀吱呀的离去,桥子慢悠悠的抬走。乐亭再次抬头,场间,只留下两位牵着马的大汉,再有,就是安叔。 其他的人,随着马车桥子的离去,竟然消失的无声无息。他心中一阵嘀咕,看着顾小白,突然意识道:“小白,到底是不是公子?”有些怀疑起来。 所有世家没有结婚的男丁,都有公子这样的尊称。然而,从长宁府遇到小白的那一刻,乐亭回忆今天的事情,这那里是公子的气势。他站在醉月楼门口,看着空无一人的醉月楼,感情下午开始,这里就已经清场,怪不得看不到胖子说的楚国的使者,弄不好使者因为小白的存在,改了道都不一定! 他从山上来,第一站是长宁府。然而,他出来,便看到了小白。 乐亭还在思考,顾小白已经将手里的马缰递给了他,他挥了一下马鞭,“安叔,你也回去吧!”翻身上马,用马鞭一指乐亭,“乐大哥,你我纵马上京,体会一下士子的十年风光,何如?”说完,一夹双腿,马儿得得迈起四蹄。 乐亭纵身上马。 青石铺就的道路上,顿时响起一阵连绵不断的得得声,如同有珠玉滚于盘中。乐亭策马跟随。他心中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是,顾小白与自己策马夜游,必然,他相对自己说些什么。所以,他不语,只是跟随。 一路上,行人稀少。许多的灯火依然点亮,看着上京,四面八方俱是灯火,仿佛是一座不夜之城。他们策马而行,并没有直接上街,而是绕着城墙根儿行走。顾小白说道:“刘家的皇帝不许在城中骑马,我也无可奈何!” 这句话说的有些奇怪,其实,他们已经在城中骑马,然而,小白的意思是,他们绕着城墙根儿,这样,就没有在上京城中。乐亭微微一笑,并没有点出。因为,他在思考,为何,他称呼当今的皇帝是刘家的皇帝。 自有汉国,似乎所有的皇dì dū是姓刘的,从没有听说过姓顾的皇帝。他心中感觉到一阵好笑,于是便笑了,浑身轻松起来。 月明星稀,顾小白问道:“你笑什么?”乐亭回答,“已经接近半年多没有骑马,今rì突然骑着马,觉得,原来,夜sè中骑马是这样惬意的一件事情。”顾小白也笑了。 两人骑着马走过东门,有士兵听见马蹄声,顿时紧张起来,月光下,有长枪的寒光闪现,而后,在巨大的灯笼下面,露出顾小白的身影,于是,刀枪收起,士兵们继续站岗,似乎,没有看到眼前有人。 乐亭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没有问,而是好奇的看着,有一队士兵正在城门外面忙碌,有高高的云梯竖起。猛然一看,还以为是在攻城一般。顾小白策马前行,黑sè的骏马踏着得得的脚步,从士兵面前走过,乐亭跟在他的后面。他有趣的发现,一群士兵,没有一位看他们一眼。 “有时候,我觉得上京真的很大,无边无际,就像天上的夜sè。”顾小白说道,“不管怎样,你也跑不出去!” “那是因为你没去过五行山,没有去过边疆。”乐亭接口。 顾小白笑道:“是不是说的泉州啊!” 乐亭一愣,随即也笑了,“上京之大,在眼前若庞然大物,然而,踏出一步,走出上京,就会感觉到更大更高的地方,几年前,我站在泉州的城墙上,看着巍峨一望无际的楚国,一直再想,他有多大?” 顾小白侧目,看着乐亭。乐亭继续说道:“他很大,汉国也很大,然而,它们却全笼罩在一片天的下面。天之下,才是最大!”他看着小白,说道:“所以,世间所有的皇帝,都愿意称呼自己为天子!” “苍天不老不灭,那里来的儿子!”顾小白说道。“只是自欺欺人的想法。” 乐亭明白他的想法,他突然勒住了手里的马缰,看着顾小白。他们头顶,有偶尔响起的士兵的脚步声,他们此刻,站在城墙的yīn影中,看不到明亮的月。 顾小白说道:“我想,介绍给你一位老师!”他说道。乐亭听着。他一边听着,一边看着城墙的yīn影中,走出的一个身影。身影很高大,很瘦削,他走在yīn影中,然而,他的身影高出了城墙的yīn影。他走出yīn影,站在月光下。 “你要什么?”乐亭问道。纵然他与小白之间有些少年们所谓的好感,然而,他更现实一点,他不相信世上有免费的午餐。 第一百零一回 一地泥沼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我想要这天上的星星。”小白的声音突然变了,变得有些飘渺,有些不定,带着一种奇怪的味道。他说着话,下了马,一手拉着马缰,自己站在yīn影中,对着月光中的人影行礼,毕恭毕敬。 乐亭也下了马。月光虽然明亮,然而,只能看到那人的轮廓,看的并不清晰。他行了一个弟子之礼。 “师父!”顾小白叫了一声。乐亭心动,他与顾小白相识与医宗,共同度过了很短的世间,以他的认识,顾小白在修行方面,不是普通人,所以,听到顾小白如此尊崇的说出两个字,他睁大眼睛细细打量。 月光下,站着一位道士,一位瘦削高大的道士。他的手中,拎着一个黑乎乎的小坛子,有月光从小坛子反shè出来。道士站在那里,没有应声,连小坛子中的水光,也没有丝毫的波动。他并没有看乐亭一眼,而是对着脚下,谢谢的拎起了坛子。 有水流仿若流动的月光,清脆的落在青石路面之上。 乐亭勃然sè变。他的背后,听蝉恼怒的嘶鸣。听蝉叫过无数次,然而,只有这一次,带上了人间的情绪。 水汩汩而流,瞬间,一地月光变暗,坛子中,一半的水流下,它们缓缓的渗入青石路面。而后,高大的道士抬起头,看了乐亭一眼。乐亭这才发现,这位道士的一双眼睛,是赤红sè。赤红sè的眼睛,只是平淡的看了他一眼,似乎他存在,似乎他不存在。 然而,乐亭的脚下,青石变得松软,接着,青sè的石头慢慢变sè,变得更加的柔软,以至于它们不能负荷乐亭的体重,开始一块一块的变形。乐亭手里的骏马嘶鸣一声。乐亭放开了马缰,马儿欢快的奔出,惊魂未定的与顾小白的马站在一起,大声的喷着响鼻,似乎在寻求伙伴的安慰。 道士放下手里的水坛,双手笼在宽大的袖中,有风吹来,宽大的袖口微微摆动,他全身的衣袍都在摆动,看着,月光下,他如此的瘦骨嶙峋。 乐亭没有心思去看这一幕。因为,不知何时,他的脚下已经成了一片泥沼。而自己,双腿已经慢慢的陷入。城墙下的yīn影突如其来的亮了,有嶙峋的水光闪动。乐亭意动,他cāo持周围的土属xìng原力素,凝聚向自己的脚下。 但是,微微发着毫光的土属xìng原力素刚刚凝聚,便给看不见的水渗透,变作了松软的泥。他的脸sè渐渐泛红,他已经发现,无论自己如何快速的凝聚原力素,只会是一个结果,就是,脚下的泥沼更加巨大,脚下泥沼的力量同样巨大的增长。 所以,他挥舞双臂。所以,他可以抬起头,望向顾小白,望向那道人。他们的脚下,月光是月光,青石是青石。连道士身前的水渍,也不见了。 有原力素在乐亭的双掌下慢慢的成形,带着细细的叫声,乐亭弯腰,用力,双掌同时击打在脚下松软粘稠的泥沼里。两道黄sè的光芒冲下,冲向他的脚下。“扑哧”一声,一团黑泥崩散,扑了乐亭满脸,他在出掌之时弓身而起。 然而,他并没有跃出泥沼。赤流之后,有更加巨大的吸力将他的身体向下拉。随着扑哧的声音,他不但没有跃出泥沼,反而,泥沼已经淹没到了膝盖。与此同时,他面前一尺的地方,暗黑sè的地面,慢慢冒起一个泡,而后,响了一声,土泡破裂。 乐亭停住手,开始思考。他的身体还在缓缓的下沉。虽然缓慢,但是,一直在下沉。顾小白突然松开马缰,站在一边的城墙根下,解开裤带,簌簌的尿了起来,chūn夜的风中,他一边畅意的小解着,一边打了一个寒颤。今rì的茶水,喝的太多了。 城墙上,有士兵听到了水声,然而,他只是探了探头,便缩回脑袋。 乐亭再动。意动之后的人,可以感应到天地间活动或者静寂的原力素。然而,他费尽脑汁,实在想不出方法。他虽然可以感应到土属xìng的原力素与另外一种原力素在纠结在变化,然而,他根本没有冲出去的办法。 因为,他唯一可以调动的原力素,最强境界,依然是土属xìng。他在施展它们的时候,其实,是向着泥沼增添更大的助力。 既然可以感应到,为何还要做这种无功之事。黑sè的,粘稠的泥已经到了他的大腿。真不能想象,片刻之前,这里还是坚硬的青石,片刻之后,这里已经是一片泥沼,一片随时可以吞没乐亭的泥沼。 所以,乐亭用尽全力的并了并腿。这纯粹是**的力量,随着他的努力,有粘稠的稀泥从他双腿间迸出,若黑灰sè的游鱼,他两腿相互接触,他的后臀,已经感觉到了冰凉的泥,已经感觉到了寒冷的湿。 他狠狠的用自己的右脚踩在光滑的左脚之上,而后,身体后翻。没有调动任何的原力素,只是原始的,人的力量。他后背的力量,他后腰的力量,及那条右腿的力量。被泥沼固定的身体在他的努力下只是微微一晃,而后,他明锐的扑捉到,有两股原力素在交汇,在填充。 然而,交汇与填充之间,有细细的空隙。 所以,他的双臂伸入泥中,他并没有直接的拍打松软的地面,而是,伏着身躯,两只手臂,向后一拨。顿时,双腿感到一阵轻松,他一口气不停歇,双腿一弹一踹,像是一条游鱼,游于黑sè的泥沼。 有黑泥沾满他的胸襟,然而,他的身躯贴着松软随时会陷落的地面,一弹一跳,一晃一扭,在黑泥中滚动,双腿很快冲出了地面,他依旧在黑泥上翻滚,片刻功夫,跃出了泥沼。月光下,他一身黑泥的站在那里。 顾小白说道:“如何?” 道士弯下腰,将水坛侧放在脚下,月光下,有水流汩汩流动着,违反了天地之间的定律,它从地面流来,流向高处,流入黑sè的水坛之中。而后,那片地缓缓变化,依旧是青石累累,依旧是,一片坚硬的路面。 然而,乐亭的身上,还挂着带着泥土腥味的黑泥。他恭敬的行礼,而后,跪倒在道士的面前。 道士依旧没有开口,他只是拎起了水坛。丝毫没有理会乐亭,一步一步的踏着月光离去,慢慢,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小巷之中。 “走吧!”顾小白拍了拍还跪在地上的乐亭。乐亭抬头,这才发现,道士早已不见踪迹。“师父是见过了,不过,你还要参加道宗的考试!”顾小白说道。“他是那一位?”乐亭站起身,问道。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位道士必然是道宗之人,然而,他见识浅薄,故而问道。 “万法流!”顾小白说道。 乐亭依旧不知道。他从未听说过道宗有过一位万法流。不过,他哈哈的笑了,“这人,确实适合做我的师父!” 顾小白白了他一眼,“还是骑马回家,赶紧给你洗个澡,这身上臭的。”他将马缰递给乐亭,这才说道:“他怎样,以后你自然知道,不过,他现在修行一种功法,不能说话,所以,你如果过了道宗的考试,只怕苦rì子才刚刚开始。” “你是他的弟子?”两人纵身上马,乐亭问道。 “是!”顾小白说道。“我是你的大师兄!”他哈哈笑道,“你年龄比我大,我吃亏,不过,在这件事情上,我总算回了回本。”乐亭同样一阵笑。 “你想要天上的星星,这是何解?”两人策马缓行,乐亭问道。 月光下,两匹马一前一后,顾小白的脸sè慢慢凝重起来,他的双眼中,升起迷蒙的雾气。他幽幽说道:“曾经有一个人,对我说过,他会给我所有的一切。他问过我,想要什么。我想要天上的星星,所以,他给了一碗水!” 顾小白回头,看着他。说道:“所以,你问我要什么,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叹了一口气,“可能,某一rì,希望你可以为我送一碗水,让我看看水中的星星!” “不远千里!”乐亭说道。他看着马上少年的双眼,“我想,那星星必然十分纯净,十分美丽。”天上,月光正好,星光璀璨,两人几乎不约而同的抬头,眼光穿过厚重高大的城墙,望向天幕之上无数的星星。 星星在闪烁,仿佛无数双眼睛。两人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出了上京的南门,来到了一处紧挨着护城河的庄园门口。 深长的院墙紧锁,月光下,庄园很是壮观,然而,这壮观给人微微的冷意。因为,院墙很高大,看不到里面的树木,看不到里面的楼台。 “你就住在这里?”乐亭问道。 “我就住在这里!”顾小白回答,“你也可以住在这里!”他说道。 乐亭看到,两只巨大的红sè灯笼之间,挂着一块匾,匾上,只有两个字,不大也不小,写着:顾府。门口,早有两个家丁迎上来,牵住了他们的马缰。 御书房中,有人禀告:“那人,进了小白公子的府邸!”刘德海从一堆奏折中抬起头,突然就笑了,“看来,他不但人变白了,连心也变了!”想了想,他说道:“今晚,歇在皇后那里!”有太监赶紧出了御书房,奔向皇后的宫殿。 第一百零二回 该来的总会来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扎木里抱着襁褓中的孩子。孩子粉sè脸庞,两只眼睛盯着他看,没有丝毫的惧怕,扎木里看着他笑了,孩子也笑了,他伸出胖胖的指头,塞进自己的嘴里,像是吮吸nǎi嘴,吱吱的发出声响。 冬雪笑容,荒原上,到处都是莹莹的绿草。一年去,一年来。 “孩子很可爱!”札木合问道,他的声音中有很多感慨。 “是啊!”扎木里回答道。他们两人纵马冒着绿芽的草地,此刻,站在这一片草地的边缘,在等待一个人。 “只希望,他不会像我一样!”札木合扭头,再也不看弟弟怀里的孩子,“半生戎马,换来的只不过一个四品的都统!” 扎木里沉默了好久,才开口说道:“不会的,一切都会改变!”他望着有些消瘦的哥哥,继续说道:“你是我们五族的鹰,总会飞到云天之外。你会是王,天下最大的王。” “等待有时候就是一把看不见的刀,它划破你的肌肤,令英雄的血慢慢流淌,慢慢流尽。”札木合看着一望无际蔚蓝的天空,天空中,有一只雄鹰在高飞,似乎,与白云并肩。 “我们的粮草已经差不多了!”扎木里说道。 “不够,远远的不够!”札木合突然发怒,他看着自己的弟弟,眉毛高竖,“要知道,一旦开战,我们五族,根本没有退路。” 这时,有一骑随着chūn风飞驰而来。 扎木里岔开了话题,“她来了!” 当五族的兄弟还在等待某一个人的时候,上京南门外的顾家门口,也早早有人在等候。一个少年,带着一位仆从。少年并不英俊,脸sè有些微黑,然而,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上京很多人都认识这个少年,正是曾家的嫡系少爷曾修文。 他穿着一件蓝sè长袍,手里拎着一个小巧的礼盒。紫红sè的礼盒,看着有些档次。他站在顾家的门口,安静的等待着回音。他脸上带着微微的笑,看着胸有成竹,很沉稳。 乐亭醒来,然后,红着脸将那个要给自己穿衣服的小姑娘赶出屋门。他有些不习惯当前的生活,昨rì晚上,竟然有四五个小姑娘要给他搓澡,他几乎没有脑充血死掉,好歹将她们轰出去,自己洗了澡,睡了,就不知道刚才的小姑娘怎么偷偷进了自己的屋子,抱着床脚竟然睡了一宿。 他睡醒之后的第一件事情,自然就是穿衣,然而,自己裸露着上身才发现一双明媚的眼睛。最要命的是这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露出的两点。 还好,将她赶了出去。他洗了一把脸,木门发出声音,他边擦脸边回头,那个姑娘又进来了,手里的红木托盘上,托着一个青花的盖碗,一个青花的小鱼盆。乐亭这么认为。还真有些口渴,他抓起盖碗,一饮而尽。 姑娘“扑哧”一声笑了。 “少爷,我们公子在大厅等你!”姑娘盈盈说道。乐亭苦笑,原来这就成了少爷啊,从小到大他从没感受过当少爷的经历,一直羡慕着,然而,不经意间,自己竟然成了少爷。姑娘还在继续说道:“少爷穿着这样一身衣服,真是神仙下凡!” 乐亭茫然。 这一身是放在床头的新衣服,紫sè的长袍,镶着一圈蓝sè的花边,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凡品,他穿在身上,暖和而轻盈。看来,顾小白不是一般的有钱啊。姑娘看着他英俊的面貌在这一身锦衣的映照下,更显的无可形容,有些眼热。问道:“少爷要不坐下,让我将额前的白发剪掉。” 乐亭摇了摇头,问道:“小白呢?” “公子在前厅等你,您先坐着,我要为你梳妆!”乐亭想了想,就当一次少爷吧,如言坐在一人高的梳妆镜前。只见镜中的自己玉树临风,长眉入鬓,鼻梁高挺,红sè的双唇抿着,确实一位翩翩的俊公子。 他坐下,小姑娘用清水打湿木梳,一下一下的为他梳头。有淡淡的茉莉花香从小姑娘的身上传来,一时间,乐亭jīng神恍惚,又想起了那人,想起她也曾为自己梳过头。“公子长得真是俊俏,走在街上,不知道害多少女孩子辗转反侧。”小姑娘说道。 乐亭回过神来,嘿嘿的笑了,“你是不是也有些神魂颠倒!”话一出口便觉得失言,这是小白的家,自己怎么一下原形毕露,连丫鬟都要调戏。他嘿嘿干笑两声,“开玩笑的。”顿了顿,继续说道:“相貌只是皮囊,男人,最要紧的是要有养家糊口的本事!”小姑娘不回答,只是嘻嘻笑个不停,片刻过后,她才红着脸说道:“少爷,好了!” 乐亭跟着小姑娘出门,到了月门门口,有两位少年仆从在等待。两人看到乐亭,明显的一愣,都觉得乐亭的俊美到了一种怪异的境界,似乎高高在上,不与俗世接触。“两位哥哥,少爷交给你们了。”小姑娘又看了乐亭一眼,满脸绯红。 连个少年行礼,“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乐亭突然问道。 “我叫小桃!”小姑娘说完,嘻嘻笑着雀跃而去。“少爷,这边请!”一个少年说道。两人领着乐亭走向前厅,一路走来,乐亭叹为观止。以前,他一直以为,总兵府已经是极度奢侈极度豪华的庄园,然而,与顾家相比,那里,只不过是破烂的瓦房。 青紫相间的琉璃瓦整齐的排在廊檐楼宇之上,耳边不时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假山重叠,有溪流潺潺而动。脚下,整齐的青砖蜿蜒相接,紫sè的木柱一根一根,林立在楼廊之间,放眼看去,一片紫sè的海洋。 灰sè的墙壁蜿蜒曲折,间或有淡淡的绿意。月门一层一层,似乎没有尽头。昨rì晚间来此,还不觉得,今rì,在明媚的阳光下,他吃惊的看着这一切,疑心,自己是否在梦中。 终于来到了前厅。两排高挺的方椅整齐的摆放着,中间,是青sè的茶几,居中,摆着一张令乐亭吃惊的罗汉床,顾小白端坐在上面,正在休闲的饮着茶水。安叔侧立在一边,下首,还有四位丫鬟,有一位,正在红泥小火炉上,看着初沸的水壶。罗汉床的一侧,有香炉向外冒着淡淡而雅致的清香。 顾小白穿着纯白的一件长袍,他的长靴就在罗汉床的前边,他盘腿而坐,看到乐亭出来,吃了一惊,说道:“乐大哥果然不是凡人啊!”这一惊,自然因为乐亭的容貌。安叔侧目一望,心中也是一阵震撼,这个乐亭,穿着普通的衣服,只觉得令人亲近,然而,换了一身紫衣,马上变得俊俏儒雅,有一种说不出的风度。 乐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来来来,陪我一起喝茶,这茶乃是五行山出产的岩茶,好喝的紧。”顾小白对着乐亭招手道。 乐亭无由的感觉到了一阵拘谨,不过,他还是笑了笑,走到罗汉床边,坐下。穿着如此华丽的衣服,他反而觉得一切都变得僵硬起来。罗汉床中间,就是茶几。他坐定,有女子上前,为他烫杯,倒茶。他看着滚滚的水被白白倒掉,有些可惜。 “安叔,让他进来吧!”顾小白喝着茶水,说道。安叔应了一声,走出大厅,有踏踏的脚步声传出,安叔走回了大厅。片刻功夫,又有一阵脚步声响起。曾修文出现在顾家的大厅之中。 “修文见过公子!”他恭敬的行礼,满脸都是笑容。 顾小白一边喝着茶水,一边问道:“你怎么来了?”看不出他的表情,是不悦,还是高兴。 曾修文微微一笑,“我家与乐公子有旧,知道他在您的府上,所以,差我来看看。”他微笑着望向罗汉床上的乐亭,一看之下,心神一震,怪不得支家的妹子看上此人,这人的长相倒是万中无一。 “乐大哥,看来,媳妇的娘家人来了!”顾小白看着乐亭嘿嘿发笑。笑的乐亭脸sè一阵红,一阵紫。他抬头看了顾小白一眼,问了一句,“要不,请曾兄弟一起喝茶!”这下,轮到顾小白愣住,想了想,才说到:“你还是真会借花献佛啊!”说完,摆了摆手,“坐吧!” 曾修文却不敢上前,在一边的方椅上坐了,将礼盒放在茶几上,有女子轻盈走来,奉上一杯茶水,他结果,细细品了三口,直觉唇齿生津,有一股幽香自胸腹之间缓缓升起,情不自禁的说了一句:“好茶!” 已经接连吞了几杯的乐亭差一点将口里的热茶喷到顾小白的脸上。就这小小一杯,还是好茶? “带这位小兄弟下去,用点茶餐吧!”安叔在一旁发话,有仆从上前,将曾修文的随从领走。顾小白玩弄着手里的杯子,慢慢转过身,问道:“这茶,好在何处?”自曾修文进门以来,他第一次转身,正面对着曾修文。 “第一口,茶汤滚滚,厚若有物,在唇齿之间凝而不散,第二口,光滑细致,匆匆不留于喉间,第三口,甘甜,香润。三口入腹,有香气在唇齿喉间流转,此茶不好,天下茶无?” “啪啪啪啪。”顾小白鼓起了掌。偌大的大厅,因为这孤寂的掌声,显得有些诡异。曾修文看着顾小白,只是微笑。 “我听说,你们曾家根本就看不起我的乐大哥,你是来退婚的吧!”顾小白脸sè突然变得yīn寒,语音冰冷。曾修文手里端着空空的茶杯,一时无言。乐亭的一张脸却突然间一片苍白!他伸出手掌,“啪”的一声,拍在罗汉床的茶几之上,有黑sè兔毫的茶杯滚落,清脆的响着,在地上片片破碎。 安叔脸sè一变,他看了一眼顾小白,低下头去。 “不曾有婚约,何来退婚!”曾修文笑着回答。“我们家族,向来重视支家与宗家的关系,一切婚约,全凭族长决定。我此次来,只是感激乐师兄对我曾家之人的一路护卫,别无他意!”他站起身,对着乐亭郑而重之的行了一礼。 “嘿嘿,原来,赫连师父的话,你们从没当过一回事?”乐亭站起身,嘿嘿笑道。“自然,我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小子,那里入得了世家的法眼,如此甚好,甚好!”在这一刻,他突然想到了曾柔。 原来,她知道这一切,思及她的种种表现,他突然有些后悔,突然有些伤心。纵然,两人有些生疏,然而,想不到是这样一个结局。他一直对自己信心满满,然而,这一切是多么的残酷。 为什么,这些话她不告诉自己,难道,就是让自己来上京,受到这样的羞辱。他脸皮抖动,有泪水挤出眼眶,禁不住的落下。以至于,他根本听不到后面曾修文的话语,他踉踉跄跄的后退,跌坐在罗汉床上,本来已经有些黯淡的往事,如电影一般从他眼前闪现,那个下雨的夜,那个扑出去的身影,那样撕裂身心的话语。 他发现,他以为的疏远,竟然从未疏远。原来,有些事情,就如同种子,当它种下的时候,你只是微微的感觉,然而,当你注意到它的时候,它已经成了巍巍的树。 第一百零三回 将相无种 人间无类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曾修文留下了礼盒。礼盒中,装着一枚明珠,三千两银票,还有一封信。薄薄的信纸上只有一句话。 “君之明珠,在天下!” 在天下,却不在此间。何其直白。转眼间,乐亭俊美的白脸就升上了淡淡的黑气,看着,他脸上的皮肤不在白皙,带着一丝黯然,带着一种不可名状的sè泽。这时候,大厅中,有随从快步走入。 安叔沉脸问道:“何事?”那人禀告:“王家王太宰在府门外求见!”顾小白端着茶杯沉思片刻,而后,他回头看了一眼脸sè暗黑的乐亭。想了想,他说道:“乐大哥,不如我们出去走走!”并没有理会等待的仆从。 乐亭抬头,一声苦笑。他站起身,不知为何,感觉身体轻飘飘的,没有丝毫的力量。他挥了挥手,云淡风轻的说道:“算了,我自己回去休息一下!”慢慢走出大厅,然而,步履不稳,那像是一位已经到了意动境界的修行者。 顾小白自然看到了他眼眶中滚动的泪水。他心中叹息,叹息的同时却更加喜欢乐亭这样的人。这是乱世吗?不是!正因为不是乱世,所以,男女之间很看重门当户对,然而,乐亭不然。当然,有可能他知道结果,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论寄予那一点,顾小白都很欣赏。因为,顾小白也是这样一种人。 安叔派仆人将乐亭送回。王太宰穿着黑sè的罩衫,一派潇洒的进了大厅。他躬身行礼,“太宰见过公子!”不卑不亢。 顾小白挥了挥手,“坐吧!”王太宰行完礼坐在下首。顾小白这才开口:“听说,练将军重伤,一人逃往东海。”他没有让侍女奉上茶水,而是直奔主题。王太宰点头,随即,他感觉到了不妥,忙解释道:“练长风兵败札木合,回关之后与副指挥使左道有些不合,反出去了。” “呵呵!”顾小白笑道。然而,他的笑声不像是正常的笑声,带着奇怪的味道。而后,他转了个话题,“王不留行前辈,可好!” “家祖很好!”王太宰拱手感谢。 顾小白继续说道,“他很好,那么,你为什么对我说这些?”顾小白挥了挥手,仆从一众出了大厅,有人带上厚重的木门,大厅变得幽暗起来,只有三人。顾小白在挥手,安叔从他的茶几上,端起一杯还有温度的茶水,递给王太宰。 王太宰看着黑sè茶杯,茶杯中,有一叶茶叶一直在茶水中旋转,久久不落。他回答道:“练长风三夜原遇伏,三千将士全军覆没。而后,他一身重伤回到关地,然而,左道闭门不开,两人一场大战,练长风受伤遁走。” “这么利害?”顾小白转动手里的茶杯,沉吟道。 “据说,”王太宰看了一眼高高在上,黑暗中显得有些白的顾小白,继续说道:“昨rì,国师出手,瞬间治愈了宗勇将军,陛下龙心大喜!”顾小白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有人看到,去年冬初,三郡运出不少粮草布匹,去了五族之地,然而,并没有运到汉军那里。”王太宰继续说道。顾小白伸了伸懒腰,王太宰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他早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他开始沉默,端起茶水,慢慢的品饮。 “金发头陀,是谁?”顾小白终于开口。 “xìng见!”王太宰回答。 “宫里有什么动静吗?”顾小白继续问道。 王太宰沉吟片刻,这才谨慎的开口。“刘一恒的身体残疾,然而,丽妃已经向陛下提出,立刘一航为太子。云妃与闵妃静然不动,但是,内廷的张公公刚刚得到陛下的封赏,已经成了大内的副总管。据说,开chūn之后,要给刘一恒指婚,指婚的对象就是曾洲的曾柔!” 顾小白“扑哧”一声笑了,他淡淡说道:“凭他也配?”他的语音淡淡,似乎,浑然看不起那宫里的皇子。 “其他五位皇子互不往来,都在祖堂学习。”王太宰考虑了一下,继续说道:“陛下的意思是,刘一航要拜在国师门下,不是弟子,而是干儿子!”他偷眼看了看顾小白,顾小白轻轻吹着手里的茶杯,好像没有听见。 “陛下有意令五位皇子之中的一位,参与今年的道宗大考。”王太宰继续说道。“今年的道宗大考有些热闹,楚国的太子楚霸已经在楚国使馆等待,而且,听闻医宗消息,当今第二红笼天照,当rìrì照重楼的乐亭。”他看了看顾小白,说道:“就在您的府中。” 顾小白突然冷笑。 王太宰说道:“天下人都在看着此处!” 顾小白幽幽回答,“如此大好人才,曾家却不知道奇货可居,可悲,可叹!” 王太宰想了想,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这倒是曾家的聪明之处,明知道千人所指,他唯有跳出事情之外,所以,公子?”王太宰抬头,看着顾小白,他的脸上,浮起淡淡的忧虑。“在大汉,必须有人为他做这件事情!”安叔突然开口说道。 王太宰惊讶的抬头。顾小白不以为然。安叔问道:“如此大好的一个局,太宰,你看出了什么?” 王太宰看了一眼安叔,再看了一眼顾小白,忧心忡忡的说道:“我不觉得什么大好局面,我现在全是担心,纳兰横被革职养老,五族之地私自屯兵屯粮,楚国现在也知道了另一位红笼天照现世,”他叹息,“只怕我们大汉,有难了!” 顾小白哈哈大笑起来。安叔也在笑,唯有王太宰,一脸忧患。 乐亭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原以为已经模糊的脸,这一刻偏偏如此的清晰,他情不自禁的摸着自己的面颊,想着那一刻的肿胀那一刻的痛痒,原来,人生的幸福身在其中的时候,并不觉得幸福。 他冷静下来,觉得一切都是必然。然而,有一种咬牙切齿的不甘在他心底升腾,令心中的无明业火冒起,凭什么?为什么? “少爷,喝水吗?”小桃在重重床帘外,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喝!”乐亭闷声闷气的回答。继续在床上翻滚,木床咯吱咯吱的响着。乐亭“刷”的一声,抽出听蝉,在面前一阵晃动。顿时,黑光耀眼。 “刷”的一声,小桃拉开了床帘,惊恐的看着乐亭,“你干什么?”两人几乎不约而同的说道,乐亭一愣,小桃问道,“少爷不会想要自杀吧?”眼中有些惋惜,有些茫然,有些担心,有些另外的味道。 “你懂什么?”乐亭惊讶的看着对方多变的眼神,问道。 “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许!”小桃说道,“不论是英雄豪杰,还是美女道士,都有一场情劫,情劫来时,神仙凡人,一样的无奈!” 乐亭愣愣的看着她,想不到为何一个婢女,会说出如此惊人的话语。他嗔目结舌的问道,“你也懂感情?”因为,无论如何,看样子,这姑娘不过十六七,比自己小了许多。那里知道,小桃双眼一红,低眉垂目,竟然不在说话。 乐亭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自己是什么,不过一个无地可去,无处可依的流浪者,凭什么如此对待这位姑娘。想了想,他陪着笑脸,说道:“小桃姑娘,不要生气。我出身不好,所以,不太,不太会说话!” 小桃抬起头,看着他,红着眼圈说道:“少爷说的对,我是什么身份,怎么配谈感情这种东西!”她脸上毫无表情,然而,乐亭却感到了一阵心碎。这种心情,自己何尝不明白,因为,许多时候,他都是隐藏着自己的这种感受,强颜欢笑。 “将相无种,人间无类!”乐亭说道,他伸手拍了拍小桃的肩膀,郑重其事的说道:“对不起,小桃姑娘,希望你可以原谅我!” 第一百零四章 换君明珠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这一刻,有微妙的事情的发生。 小桃依然睁着泛红的眼圈,看着面前的乐亭。他的皮肤白皙,比自己的皮肤还要白皙,仿佛晶莹的汉白玉,透着隐约的光辉,他呼出的气流夹杂着一种奇怪的味道,不可名状然而却令小桃的呼吸变得不规律起来。 她情不自禁的退后一步,身子摇晃着,自己的脚绊了自己一下,眼看就要摔倒。乐亭上前,伸出自己的手臂,轻轻的挽住了她。然后,两人不约而同的脸红,不约而同的退后。有那么一瞬,乐亭忘记了小桃的身份,在他的视野里,她的身影有脑海中某个身影重叠。然而,片刻醒悟。 “要不,少爷,我们去花园走走!”小桃退后一步,建议道。她抬起头,偷偷打量那逼人的英姿,心底莫名其妙多了一丝奇怪的味道。 “现在的花园,能有什么东西?”乐亭不太想去,然而,他想不到更好的说辞。 “走吧,你总会看到你想不到的东西!”不自觉的,小桃的话语也变了,不再对乐亭使用敬语。 乐亭将听蝉插进后腰,默默上前,开了屋门,惊起一片女孩子的惊叫。却是一群婢女趴在门缝中,一直在偷看,猛然看到乐亭打开门户,有几位躲避不及的女孩子涨红了脸,同时,有几位明知的婢女嘻嘻的娇笑。乐亭无言以对,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碰到这样的事情,不由得想起了那一张人皮面具,心道:可惜了。 小桃带着乐亭进了花园。乐亭想不到,重重高墙之中,竟然有如此雅致的一处所在。然而,chūn分刚过,地上,园中,并没有什么鲜艳的颜sè,只有偶尔的绿sè小点在黑sè的树枝上,在黯淡的土壤里。 不远处,有一团锦簇的黄sè。有微微的香气顺着风缓缓而来,飘入鼻翼。乐亭看着那一团明黄,慢慢皱起眉头。 他自然认识这名黄sè的花。它叫迎chūn花,是chūn天开的最早的花,他之所以皱着眉头,是因为,在泉州,迎chūn花只出现在一个地方,那就是坟头。多少战士英雄的墓冢之上,是英雄血浇灌的迎chūn花。 小桃却突然欢喜起来,她蹦蹦跳跳的踩着黑sè的土,粉sè的长裙在风中舞动,没有笑声传来,然而,看着她的背影,乐亭能感觉到她由衷的高兴。这种感觉令乐亭的心中微微开解,他跟在小桃的身后,慢慢上前。 倚着花园的墙,群花锦簇之下,是一座墓。黄花之前,暗青sè的墓碑高高的耸立,被众黄花映衬,显得并不孤独,反而,带着一股冲天的傲气。仿佛,不是墓碑,而是,站着一位微笑的少年。他在chūn风中,他在chūn花里。 墓碑之前,是简易的供桌上。供桌上,摆着丰盛的贡品。 乐亭站在小桃的身后,看着墓碑上的一行字。 “兄长风清扬之墓!”没有落款,没有简历,没有其他的字迹。小桃在墓旁采摘迎chūn花,而后,将它们结为一束,放在供桌之上。 打死乐亭他都没有想到,在这里看到的这座墓,竟然是汉国传说之人的墓冢,以至于他站在那里,一阵茫然,不知所措。 大汉国有三大世家:纳兰、月与风。30年前,风家的风清扬十五岁官拜汉国殿前都指挥使一职。是汉国最年轻的三品大员。风清扬,曾经是一个时代的少年们的传奇,十八岁的他,已经玄鉴之下无敌! 更准确的说,他是淳于将军心中的痛,以淳于现在的地位,不过是五品大员,与这位墓中的英雄几乎不能同rì而语。然而,十年前,这人不知所终,没有一个人知道,外面,也没了此人的传说。 想不到,英雄已经入了墓冢。乐亭走到墓前,同样摘了一束迎chūn花,放在供桌上。这是为了心中曾经无法企及的一个高度,这也是为了淳于,所以,他献花,并郑重的行礼。然后,他听到了令他讶异万分的话语。 “哥哥,我来了,我还带来了一个人!”小桃对着墓冢说道。仿佛自言自语,然而,绝对不是自言自语。 顾小白站在远处,看到了这一幕。他招了招手,安叔陪着他,两人转过身,慢慢离去。 乐亭的掌心渐渐发热。他也不明白怎么回事,他站在风清扬的目前,感觉到深深的不安,他垂头站立,不敢在看小桃一眼,心里开始骂自己,骂自己的孟浪,骂自己的无知。 “乐,乐少爷!”小桃笑着看他,觉得垂眉低目的乐亭更有一种独特的风韵,她找不到合适的称呼,问道:“是不是,总会看到一些令人有所得的东西。” 乐亭退后一步,恭敬的行礼道:“风姑娘,我叫乐亭,不是什么少爷!”他被小桃一声少爷,叫的更加惶恐,如果此时地上有地缝,他情愿钻进去。丢人丢的多了,然而,他从没有如此丢到家的。不过,他心中有些疑虑,如果她是风清扬的妹妹,那么,她不就是世家之人,怎会在小白这里,做一个婢女。 “我只是一个婢女,早已经与风家没有任何的关系!”风小桃愣了一下,随即苦笑,“我只有这个哥哥!”她神sè黯然,眉头微微蹙起。接着,她强自一笑,“我很喜欢你说的话,将相无种,人间无类。”她抬头,看着乐亭。 “就像你,注定不是池中之物,总有一天,你会像我的哥哥,飞在九天的风中!”她看着乐亭,娓娓而谈。 乐亭看着她苦笑,“我们不同,他是天才,而我,什么都不是!” “他不是天才,他只是我的哥哥!”小桃看着乐亭,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什么也不是,只是一个婢女。你也什么都不是。”小桃看着乐亭说道。“然而,你有决心,有信心,一步一步走出的时候,慢慢的,不是的也变做是了。” 乐亭站在墓碑前,看着供桌上的黄花,他第一次如此冷静的沉思,似乎小桃说中了什么,又似乎她只是随感而发。他扭头,突然就发现,小桃再也不是以前的小桃。小桃虽然还是小桃,然而,有些东西变了。 从花园回到卧室,乐亭一直处于出神之中。到了华灯初上,小桃为他送进晚餐。他依然没有胃口。奇怪的是,小桃出门之后,他拿出了曾修文留下的锦盒,打开它,手掌摩挲耀眼的明珠,有些许的温暖,他突然笑了,“这是好事情啊!”他对自己说道。 第二rì,他早早到了客厅,等待顾小白。他脱掉了小白给自己的新衣服,依然穿回自己的旧衣服,旧衣服现在穿着有些单薄,然而,他挺得住。 等了好久,顾小白才姗姗来迟,他的身后,雷打不变的站着安叔。 “安叔!”他微笑示礼,而后,对着小白拱了拱手。“闲话不提,小白,我要走了?”小白似乎有些诧异。 “你不是来上京求道的吗?走,你走向那里?” “我有我自己的道路。”乐亭想了想说道,“我相信,只要我一直走下去,我们,总会相逢。”看着小白,他哈哈一笑。接着,他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再说,曾家给了我那么多钱,总得去花花。” 小白也呵呵笑了。然后,乐亭上前一步,说道:“不过,有一件事情,想求小白兄弟。”小白故意退后一步,怪模怪样的说道:“不要说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啊!” 乐亭笑了笑,说道:“我是一个浪子,一个**,一个无所谓的人,一个人生活了这么久,你说,我们兄弟一场,我走都马上走了,要不,小白,把你府里的婢女给我一个,怎么样?” 小白一愣,安叔同时一愣。 “你也知道,我不太会打理私人生活,而一个男人,独自在外面生活,总有些不太便利。”乐亭继续说道。 “别说了!”顾小白打断他的话语,他说道:“说实话,我的婢女确实不少,但是,这些婢女可都是我真金白银的买过来,又请了不少的老师对她们进行培训……”轮到乐亭无语了,他在这里两天,没见过一个老师。 他从怀里拿出曾修文送来的明珠,放在客厅的桌上。 安叔咳嗽了一声,“乐少爷,看上那位婢女了!” 乐亭真想骂娘,这主仆两人,真会装啊。他呵呵一笑,“小桃姑娘!”顾小白一使眼sè,安叔直接将桌上的明珠拿起,揣进怀里。“成交!”他大咧咧的说道,随即语锋一转,“乐大哥,别说我没告诉你,小桃姑娘的身上,可有官司啊!” 乐亭一愣,“什么官司?” “弑君!”顾小白说道。然而,他丝毫没有令安叔掏出宝珠的样子,只是一双眼睛盯着乐亭。 “哈哈哈!”乐亭大声的笑了,他指着顾小白,边笑边说,“就这么一点事啊。好了,不多说了,你安排一下,让小桃跟我走吧。” “你不怕?”顾小白看着乐亭问道。 乐亭摇了摇头,反问,“你不怕?” “我不一样!”顾小白说道。依旧看着乐亭问道,“你真不怕?” “天下君臣,在我眼里,算什么?”乐亭正sè回答,“我来上京求道,便已经舍去了世间人的想法,”他嘿嘿笑了,“你我相交,难道,你不明了,我不一样!”他等于用顾小白的话回答了顾小白。 顾小白笑,是一种丝毫不掩饰jiān猾的笑,他一边笑,一边伸着手指指着乐亭,而后,挥了挥另外一只手,安叔行了一礼,退出客厅。等到安叔离去,顾小白不在笑了,而是,伸出的手指变作了手掌,轻轻的在乐亭的肩膀上拍了拍。 “乐大哥,没事的时候回来看看。”他眼神复杂的看了乐亭一眼,转身慢慢离去。 第一百零五回 有人洗澡有人在旁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天下大赦,普天同庆。 这一rì,上京四周贴了皇榜。内容有三:一,大德法师xìng见自海外归来,正式成为汉国第一任护国法师,号先天无极真容大德法师。二,上京正式改名为龙城,自今年起,大汉国纪年为天龙,今年称为天龙元年。三,天下大赦。 乐亭身在西二巷的水里胡同。 水里胡同有一排对着西大街的门面房。他以三十两银子的租金租下了一处书铺。这一直是他的想法。他喜欢读书,所以,一直渴望拥有一间自己的书铺。阳光明媚,他靠着街面,躺在竹椅上看书。 小桃在书铺后面的院子里洗衣服。她时不时的抬头,因为,朝后望去,可以看见风家层层的楼阙,依稀,有小桃斑驳的记忆。 乐亭读书读累了,抬头,眼光便可以穿过人流,穿过城墙,看到西门外的土原。他知道,土塬上,有一个道观,叫做无量观。 “神经病啊,开一个书铺,还在正街上,那里有人来买书?”当初卖这个书铺的时候,小桃极度的不满。她那里是婢女,很快进入了女人的角sè,出了顾家的门,就开始对乐亭横眉竖眼,一副管家婆的样子。 “你是我买的婢女,看看你的态度?”乐亭很不满。不过,这句话很有效果,小桃马上不吭声了。但是,将铺面选在这里,小桃满心不高兴,因为,这巷子后面,就是风家。她最不愿看到的地方。然而,乐亭就选在这里。 乐亭将书铺改了名,叫半月闲话。当看着崭新的招牌挂上去之后,他心里偷偷之乐,嘿嘿,老夏,让你讹了我的定金,老子将半月闲话看到了上京,直接侵权,直接玩你,怎么样?这还不算,他公然盗版了老夏的对联。 他每rì必然出来看书,对小桃说,这是打广告。然而,他每rì,都会望着斜对面的龙城府。龙城府,自然是龙城的衙门。衙门的正门一侧,有一面布告栏,布告栏上,一直白白净净的,然而,今天,多了一张告示。 乐亭假寐了一会,确定小桃那个勤快的丫头还在后腰迈着膀子洗自己的破衣服。他放下手里的书本,摇摇飒飒的走向布告栏。看着那一个黑sè的大圈圈,还有那红sè的阿拉伯数字,他满心欢喜,来了,nǎinǎi的,终于来了。 看完自己需要的信息,他得意洋洋的嘿嘿笑着,一步三摇的走回半月闲话。“浪里格朗,浪里格朗。”他哼着不知名的歌谣,对着后院喊道:“小桃,给少爷的饭做了没有啊?”横眉怒目的小桃站在他的面前,她白白的胳膊露在卷起的袖子之外,她恶狠狠的说道:“没看我在洗衣服吗?” 乐亭极度不满,他摊了摊双臂:“哎,我说小桃,你是我的婢女好不好,有这样对少爷说话的吗?” 小桃突然就双眼溢出了泪花,“你,你,你还说,你根本拿我不当人,天天让我干活,还不给工钱,我我,”她连着喊了两声,喊不出来了,只见乐亭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摆在她的面前。 小桃不相信的反问,“给,给我的!”她激动坏了。 “嫌大啊!”乐亭双手手指头一扭,顿时,碎银子小了一半,“不大,不大!”小桃赶忙在自己的衣服上擦手,去拿那银子。银子到手,只听乐亭说道:“买条鱼,剩下的,都是你的了!”小桃看着手里的碎银子,直接无语。 晚上,照例是乐亭睡在唯一卧室的唯一大床上,小桃并着几把木椅子睡在上面。乐亭看着她钻进被窝,这才哼哼的说道:“再jǐng告你一次,晚上,坚决不允许摸上我的床,在我的身上乱摸。” 小桃气呼呼的转过脸,不理他。 “吹灯,吹灯好不好?”乐亭喊道。“我是老板,你这不是在烧油,是在烧我的血啊!”小桃气呼呼的钻出被窝,熄了油灯,这才回来钻进被窝,弄得椅子咯吱直响。 “小桃,老这样不好。”乐亭说道,“你看你,那个该变化的都变化了,我们孤男寡女的,会让人说闲话的。”小桃直接将脑袋藏进被窝里,实在不想听了,响着昨天晚上自己摸进他的被窝,才伸了个胳膊,就给他踹出大床,真是不爽的很。 到了半夜,小桃发出均匀的呼吸。乐亭从床上一跃而起,接着,从一旁的包裹里拿出一身黑sè的衣服,慢慢穿好,又摸了一把后腰的听蝉,这才悄无声息的走到门口,推开屋门,接着带上屋门。 他走到院子中,明月正好。他心中一声欢呼,乐亭,我回来了!走到院墙前,一个翻身,翻出院墙,月光下,有个瘦小的黑影不断的起伏,他很巧妙的与龙城巡逻的队伍擦肩而过,在小巷之中飞速前进,慢慢没入夜sè之中。 第二rì,乐亭继续在外面的竹椅上读书,然而,有一众伙计抬着几件家具,站在半月闲话的门口,向里面张望。 “请问,老板在吗?”一个少年看着乐亭,问道。 “奥,给我送家具的来了!”乐亭埋头与书籍之中,大喊,“小桃,给少爷送家具的来了,你来安排。”小桃气鼓鼓的冲出来,不由的愣住了。因为,门外,那一群人抬着的家具,却是少女才需要的东西。她心里发热,好大的床,好大的梳妆镜,好,她看到了把竹椅子摇的吱吱响的乐亭,没想法了。 “来来来,放里面!”她赶紧招呼。 书铺的后面院子,有两间房,然而,以前的老板是个单身,所以,只有一间屋子里面有床。今rì可好,小桃分外卖力,终于将一切安排就绪。等到送走那些送货的,她喜滋滋的坐在布置一新的屋子中,看着红sè的大床,红sè的梳妆镜,红sè的大澡盆,心中微微对乐亭的眼光有些鄙视,然而,心中有微微的感动。 “哎呀,怪美的啊!”门外,乐亭探头探脑的说道。接着,他走了进来,伸手在小桃的小脑袋上拍了拍,“你傻愣愣的看啥啊,这是我为自己以后洞房准备的,你就别想了!” 小桃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顿时又来了水漫金山,乐亭看着她,嘿嘿的笑了,“不过,现在我没媳妇,你就先住下吧!”他嘿嘿坏笑着,小桃直接伸出拳头,在他身上一阵乱揍。乐亭啊呀一声,身子一缩,脸sè白了许多。小桃愣住了。 “你赶紧洗个澡吧,身上都臭了!”乐亭依旧呵呵笑着说道。“咱现在虽然不如小白,不过,只要我乐亭努力,大房子,大马车,大床,大美女都会有的。”他四周转了一圈,满足的拍着新买的家具,然后,得意的一步一个方步的踱出去,就像是一个爆发的土财主。 小桃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身上,果然有淡淡的味道。她的脸红了,走到院中,自己打了几桶水烧热,而后,又一桶一桶的提进来,倒在澡盆中。正要脱衣服,那知道乐亭又转了进来。她鼓着脸看着乐亭。乐亭也看着她。 “你出去,我要洗澡!” “不出去,我看你洗澡!”乐亭说道。 “你无耻!”小桃怒道。羞红了小脸蛋。 “嘿嘿。”乐亭笑了,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袋子,对着澡盆打开,顿时,有些黄sè的、红sè的花瓣落入透明的水中,他又从袖子中掏出一块四方的透明玩意,放在澡盆上,“听人家说,小姐们洗澡都用这些东西。”说完,这才嘿嘿一笑,自己退出去,顺便拉住了屋门。 水气氤氲,香味扑鼻。小桃跟自己生气,“他不就是想看看嘛,看看又不会少了一根毛!”门外,传来乐亭哈哈的大笑声,小桃怒喊,“乐亭,你不是人,你偷听。”然而,她哼着小调,安然脱去衣裳,跳入澡盆之中。 水波温暖,一层层的吹拂她的肌肤,有花瓣默默飘来,盖住她娇嫩的肌肤。小桃躺在热水中,躺在热气中。她把水波拨弄的哗啦啦的响,心中感觉无比的幸福。 门外,乐亭脸sè苍白。龙城果然不比泉州,能上通缉令的,果然都是高手,昨晚,虽然自己跟踪伏击,然而,还是受了一点伤。他听着里面哗啦啦的水声,似乎感觉到了温暖的水波,心神一凝。进入意动的状态。 然而,周围可见的原力素都懒洋洋的。果然,我的身体有些古怪?他想到。然而,百思不得其解,因为,他指挥那些原力素,那些原力素都会相应,不由得,他想起了方文成。三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问道。昨晚的他,竟然在意动状态完全施展不出自己的赤流,想到赤流,他想到了那个夜,城墙下,一地泥沼。 难道,问题出在那里? 第一百零六回 名妓回忆录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乐亭想不到自己身体到底怎么回事,确切的事情是,昨晚,他出去了半夜,继续干自己的老营生,没办法,他只会干这个。 他以为以自己现在的身手,挣衙门的钱应该比较容易,然而,他受了伤,虽然挣了钱,但是,这钱,真的不太好挣。所以,他用挣来的钱给小桃买了许多东西。他心底深处,还是男女有别的,不知道为什么,那rì,在风清扬的墓冢前,他怦然心动,觉得,自己有义务为这姑娘做些什么。无关风月,只在内心。 他听着房子中哗哗的水声,苍白的脸上浮起笑意。他莫名的想起了半月闲话里的第一夜,她就那么的,钻入了自己的被窝,将他从梦中惊醒。所以,他笑了,真是个傻姑娘。这样想着,迈着轻快的脚步,回到了自己的屋中。 看过了小桃给崭新家具填满的屋子,自己的屋子便显得有些yīn暗,逼仄、cháo湿。乐亭坐在前老板留下的大床上,闻着被褥散发的淡淡的脚臭,心中感到满足与释然。而后,他缓缓闭上双目,继续自己的修行。 而于此同时,衙门外的布告栏,又贴出了一张布告。 龙城府府尹孙志朗坐在明镜高悬的大堂之上,看着手里的卷宗,微微皱眉。过了好久,他才说道:“怎么,好像全天下的修行者都向龙城涌来了!” “大人!”捕快头目在桌前行礼。孙志朗抬起头,看着他问道,“何事?”孙志朗的师爷躬身行礼,插口道,“大人忘了吗?二月二rì,龙虎山要进行道宗门徒选定,牛大人的意思是,暂时扩招一下龙城府的人手,要不然,事到临头,只怕大人不好做。” 孙志朗这才想起这件最最关键的事情,不由的一拍自己的脑袋,“哎呀,还真的忘了此事。”随即,他苦笑着看着牛捕快,“牛头,可是,我新官上任,府库里面没钱啊!” “这个好说,好说!”牛捕快看老爷如此正眼看自己,心中有些得意,他对着孙志朗眨了眨眼,孙志朗不明就里,倒是师爷是个见多识广的,他呵呵笑道:“牛捕快,下班之后,后衙我们叙一叙,叙一叙。”牛捕快行礼退下。 “师爷,问?”孙志朗看着师爷一头雾水。 师爷嘿嘿一笑,“少爷,你放心吧,管教你府尹做的好好的。”孙志朗嘿嘿一笑,这时候,却在想着府里的小媳妇,心里埋怨,老爹啊老爹,你就是一个标准的神经病,明明急着抱孙子,我娶了媳妇,偏偏给我弄一个官当,我会吗? 他扭头,看着师爷,突然开口,“听说,对面的书铺换了老板。书铺的名字也改了?”师爷无言了,心道:少爷啊,虽说你是世家的人,可,好歹,你也该给世家做贡献了,怎么就离不开那些破书啊。 这位龙城府府尹不是别人,正是这一代世家子弟中,外号书痴的孙家嫡系少爷。刚刚才新婚不久,就新官上任。师爷打着哈哈回答,“是啊是啊!”“要不,待会我们出去瞅瞅,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书?”师爷无言,垂手站在下方。 孙志朗坐在高高的案桌之后,半晌,无人应答。nǎinǎi的,还以为当个官会累死人,原来,什么都不用做啊。他看了看案桌下眼观鼻,鼻观心的众人,又看了一眼在下首站着的师爷,袖子一摆,从袖子里拿出一本巴掌大小的书籍,津津有味的观看。 终于可以确定,自己体内,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阻隔自己的念力与周围的原力素接触。乐亭内视了一下自己的伤势,还好,只是皮外伤。调动了一些原力素,慢慢恢复,估计过一段时间就会痊愈。 他施施然走出半月闲话,这才发现,rì头已经西坠,夕阳如火,映红整个西边的城墙,令斜对面的龙城府的琉璃瓦也发出金sè的光芒,看着甚是好看,他正在愣神,就听铺子后面传来小桃的声音。 “少爷,吃饭了!”声音甜美,没有丝毫的火气。乐亭摇头,姑娘家,给个糖果,态度马上不一样了。 不过,他没有回头。因为,有人在他的面前站定。那人一身青sè的长袍,长袍的衣袖上,绣着两只振翅的雄鹰。乐亭看到这雄鹰的图案,顿时,视线再也不能转移。他看着那人的长袖,也看着那人的腰后,悬着一柄长剑。 长剑因为很长,所以,剑鞘的尾部已经几乎接住了地面。毕竟没有,离地面只有寸许左右。 “好长的剑!”乐亭笑着说道。 “好奇怪的名字?”那人看着半月闲话的书铺名称说道。“藏诗藏词藏天下文章,论人论事论半月闲话。好对联!”那人翩翩少年,虽然长相一般,然而,站在那里,却有一股威严的气势,他大笑,“阁下好大的口气!” 乐亭笑道:“如果,你我二人只是在这街头互相吹捧以及互相鄙视,那么,远方来的人,我要关门了!” 那个少年微微一怔,“你知道我是外地来的?” 乐亭并没有关门的意思,他笑道:“我不但知道你是来自外地,而且,我知道,你来自楚国。”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自问,有可能藏不下这天下的华丽文章,然而,我这双眼,却看过无数的,”他再度停顿,“人和事情!”他摇头,“只不过,我有些不明白,你一个楚人,为何如此明目张胆的站在上京,不对,龙城的街头,还如此的趾高气昂,仿佛你家一样!”他一步一步的走下台阶,指着那个少年,说道:“对不起,我不接待楚人,所以,请你离开。” 少年微笑不语的看着他。乐亭无趣的摊了摊手,这时,小桃从书铺里走出来,看着他。乐亭说道:“我只是普通人,你不愿意走,好,好,我关门!”他一步一步返回,很潇洒的甩了甩自己的脑袋,那一缕白发飞扬。“小桃,关门,我们吃饭。” “可是,少爷,我看那人的样子,像是一个读书人!”小桃看了那位少年一眼,有些不解乐亭的想法。干什么啊,我们开书铺,是做生意的?乐亭直接无语。这小婢女怎么就没有一点眼sè,看着样子,压根把自己当老板娘了! “小掌柜,须知,读书人不分国度!”少年在乐亭身后说道,“学的文武艺,售予帝王家!”小桃啧啧,鄙视的看了乐亭一眼,看看人家,多好的文采。 乐亭扭头,心道:哎呀,还给我耗上了。他冷笑一声,“公子看错了,我不是读书人,我是商人。商人逐利而轻功名。不过,我不喜欢与你这样的外籍人士打交道。我是汉人!”不知为何,说出这句话,他的心头有些许的舒坦,又有些许的忐忑。 “说的好!”一位穿着天蓝sè长袍的青年人在不远处鼓掌。“不愧是我们汉国的人!”青年迈步走来,他的身后,站着一位贼眉鼠目的老者。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孙志朗和他的师爷。 孙志朗鼓着掌走到两人中间,横眉看了长剑少年一眼,冷冰冰的问道:“你是谁,身份文书拿出来?” 少年哼了一声,反问:“你是谁?”孙志朗的眉毛跳了起来,他恼怒的伸手,这才突然醒悟,不对,自己是暗自出来淘书的,不能暴露。然而,他眼睛一侧,看到不远处,牛捕快穿着制服走出府衙。“哈呀,”他一拍大腿,大叫:“牛,那个牛什么,快来!”这小子,上了几天班,根本不知道牛捕快的名字。 牛捕快回头,就看到了他们。他有些疑惑的看着孙志朗招手,想了想,还是走上前,正想者问话,就听孙志朗说道:“捕快大人,我作为读书人,看着这人身悬楚国长剑,有可能行为不轨,您不检查一下他的身份文书,防微督患。”还好,这小子关键时候很会拽词。 牛捕快心里骂娘。但是无可奈何的拱了拱手:“麻烦您出示一下您的身份文书?”他看到对方的长剑,剑鞘上明珠闪着毫光,剑柄处,光滑无比,在看少年的手掌,手指细长,然而,指根处微微一层细茧,这人分明是个境界不低的武者,或者,极可能是个修行者,不敢不恭敬。 孙志朗不知道这一切,然而乐亭知道。 少年冷笑一声,伸手怀中。牛捕快不自觉的退后一步,手掌微曲,随时准备抽刀。包括乐亭,站在书铺门口的台阶上,也反手准备。 少年伸手,递上了自己的身份文书。“nǎinǎi的,是不是jiān细?”孙志朗凑头去看。牛捕快念到:“楚国公使,楚霸!”顿时,连着师爷,三人的脸全成了猪肝sè。少年冷笑,“你的管制,只怕品级都没有,难道,你不知道公使的级别吗?”牛捕快脸上见汗。 小桃目瞪口呆,她想不通,这个少年竟然会是公使。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个少年必然同自己的哥哥一样,是一位真正的天才,要不然,怎么会小小年龄就成了公使。只听少年继续说道:“看你样子,分明是个读书人,天下读书人,都知礼节,那么,你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这次,语峰直指孙志朗。 孙志朗直接在心底就问候了楚霸的八辈祖宗。原来,天下读书人历来有规矩,见到有官职在身的人,都要行师徒之礼。nǎinǎi的,真是弄巧成拙啊。 “卑职见过公使大人!”还是牛捕快见机快,他刷刷两声,行了一个半跪的下级礼节。孙志朗脸sè绯红,正在思考该怎么办。乐亭哈哈笑着上前,“朱老板,你定的书已经到了,时下最为流行的《名jì回忆录》,赶紧进书铺看货吧!” 孙志朗一愣,随即醒悟。他刷的甩了甩自己的长袖,“我rì,老子什么时候是读书人了,老子是商人,”他瞪了楚霸一眼,“小子,老子定了一万本的《名jì回忆录》,就是要发往你们楚国,我告诉你啊,可是你们楚国大内定的,”他故意一声长叹,“谁不知道,楚狂人就好这一口。”说完,他哈哈大笑。 楚霸脸sè大变,一伸手,握住了长剑。 “少爷,我怎么不知道书铺还有《名jì回忆录》?”小桃疑惑的问道。乐亭真是晕头啊。这《名jì回忆录》,乃是龙城街头巷尾,百姓追逐的一本言情小说,牵扯许多叉叉圈圈的极度描写,他只是胡乱说说。 “你又不太识字,去去,去给我和朱老板把饭热好,我们要把酒畅谈美好未来。”他一把推开小桃,躬身一让,给孙志朗让开路。随即,他的身躯一抖。 楚霸慢慢放下了紧握长剑的手掌。他与乐亭不分先后的感觉到了一股超绝的原力素波动,这波动转瞬即逝,然而,作为修行者,他们明白,这,绝不是错觉,这是实实在在,一位到了玄鉴境界的人,突然放开了念力。 “老蔡,我们看书!”孙志朗大笑着走进半月闲话,老蔡弓着身体,跟在后面。牛捕快起身,扭头奔去。乐亭与楚霸,同时看向孙志朗的身后,那个叫老蔡的贼眉鼠目的老者。他们两人心中的疑问都指向了这位其貌不扬的老者。 两人进了书铺,乐亭待要进入。身后的楚霸突然开口。“阁下身上的柴刀,有些不凡!”他站在那里,等着乐亭回答。 “嘿嘿,砍得柴多了,自然不凡,然而,终比不上阁下腰上的长剑,我可以闻到,一阵一阵的血腥味。”他走进书铺,一把将还在不住观察楚霸的小桃拉进书铺,接着,咣哩咣当的关门。 第一百零七回 买卖之间的双簧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他不像会买书的,我觉得,外面那人倒像是买书的。”进了书铺,小桃看着乐亭上上下下的插门,有些不解的问道,“你不好好的做生意,拿什么养我啊?”她语音幽怨。 孙志朗看着两人的背影。除了羡慕便是不满。不就是长得英俊一点吗?有我有知识吗?有我有钱吗?有我官大吗?这么小的年龄就早恋了。他冷眼看着小桃,该长大的地方还不显山不露水的,这不是糟蹋美丽的人生吗? 老蔡在看着乐亭。他能感觉到面前这个少年身上微微的波动。这波动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但是,有一种隐约的危险。随即,他想到了门外的少年,门外的少年,给他的感觉,是实实在在的危险。 楚霸站在街口,有行人从他身边走过,有风掀起他的长袍。他转了个身,向着另一边的巷口走去。他刚到巷口,便有几位穿着普通的,看着普通的普通人从其他地方走出来,很自然的簇拥着他。 “公子,要不要杀了那些人!”有人用低沉的声音问道。 “不用。”楚霸说道。“难道,你们没有看到,从头到尾,我都很愉快吗?”他笑着说道,“我觉得,龙城真是一个有意思的地方,当然,”他沉声说道,“我也希望陛下可以看到《名jì回忆录》。明rì,去给我买一本。” 乐亭关好书铺的门,这才扫了孙志朗他们一眼,说道:“要看书你们自己去看,我要去吃饭了。” “我,我,我。”孙志朗气的直接结巴,“这就是你做生意的态度吗?”他大怒问道。 “老兄。”乐亭看着他说道,“拜托,书就在哪里,你看或者不看,它都在那里!你看呢,才知道喜欢不喜欢它,然而呢,你不买,它始终是我的,再喜欢也是我的,你买了呢,那就是你的了!”乐亭信口胡说。 “小桃,做的什么饭啊?”他问道。 “饺子!”小桃对他对顾客的态度不满,没好气的说道。乐亭脸sè变了,“能不能不做饺子了,每次都是饺子,饺子,炒个菜行不,弄个炒米饭行不,弄个拉面行不?”他指着小桃怒气冲冲的说道。 “少爷,我不会拉面!”等他发完脾气,小桃看了看孙志朗他们,又看了看他,有些怯弱的说道。 这都可以!孙志朗看见乐亭训小桃,目瞪口呆的想到。好像自己家里,每次都是老婆训自己啊。“好了,二位,慢慢看,我去吃饭了。”乐亭伸手一拉小桃,“另外,蜡烛在柜台上,要读书,靠着窗口那里有位子,这里可是消防重点单位,你们别玩火啊。”乐亭叮嘱了他们一声,这才和小桃一起到了后院。 果不其然,还是昨rì剩下的青菜大肉。他咕都咕都的喝了半碗面汤,黑着脸看小桃,而后,开始指责。 “我现在是老板了,吃剩饭,按照标准,剩饭也是你吃的。小姐啊,你是我的婢女,今rì为你花的我的口袋,”乐亭站起身,对着小桃浑身抽筋一般的摇了摇,小桃不解的瞪着大眼睛看他,乐亭说道:“听见了吗?”小桃什么也没有听见,摇了摇头。 孙志朗一边在书铺的书架上翻书,一边摇着脑袋感叹。“这才是男人啊,极品男人啊!”他完全听得到后面乐亭的声音。只听乐亭说道:“你没听见哗哗的声音吗?我的口袋除了哗哗的空气声,那里还有一点银子?” 小桃怯生生的说道:“少爷,你的银票不是藏在靴子中吗?”“噗嗤”一声,孙志朗与老蔡笑出声来。他们实在想不通,还有人将银票藏在靴子中。后院,乐亭大睁着眼睛看着小桃,而后,低头,夹着饺子大吃起来。 “少爷,吃慢一点。”小桃柔声柔气的说道。“喝一口面汤,要不会噎住的。” 书铺中,孙志朗将一本书抱进怀中,“要是我媳妇也这样乖巧,那多好啊!”老蔡一边在书铺闲转着打量,一边冷笑。 “啪啪!”突然从后院传来一阵一阵的摔碟子摔碗的声音。老蔡与孙志朗同时皱起眉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听乐亭高昂的声音传来,“你干什么啊,老给我脸sè!”接着,小桃的声音也高起来。 “你不是说养活我一辈子吗?三天时间,没有一单生意,看看,你从家里拿来的银票也完了,完了,完了,以后怎么活啊!”接着,有嘤嘤的哭泣声传来。“让你贩馒头,你不干,让你去贩布匹,你不干,偏偏要开书铺,好了,好了,让我陪你等死!”小桃大声的说着。 小院中,乐亭笑着看她,小桃也看着乐亭,忍不住“扑”了一声。乐亭马上变了脸sè,扬起手臂。“贼婆娘,我揍死你!”乐亭大喊道。“老子少爷都不当了,不要了读书人的脸面,你还如此羞辱我!” “小兄弟,能不能静下心,静静,静静!”孙志朗站在书铺与后院的门口,看着面前的一地狼藉,只见小桃的手中,还有乐亭的破靴子,而,乐亭,一只脚光着,单薄的袜子上,有一个洞,露出他的大脚丫。他叹气,想不到斯文人如此凄惨。 “干什么?”乐亭怒道。 “买书,买书。”孙志朗讨好的说道。 “真的,老板!”小桃眉开眼笑的说道。她一把扔下手里的破靴子,站到孙志朗的身边。“你要什么书,随便拿,我来算账。”老蔡满脸黑线,他探头看了一眼院子,接着回头,看着小桃眉开眼笑的跟着孙志朗。 “这本,这本,还有这本!”“老板,要不要打包,不收任何的打包费用。”小桃殷勤的跟随着,一会儿工夫,抱了满怀的书籍。看的老蔡微微摇头。 不久,孙志朗与老蔡离开。两人关了书铺的门,不自觉的又钻到了yīn暗带着cháo气的原老板的房子中。烛火如豆,两人面对面坐着,看着,烛火下,那张微微泛着黄sè的银票。“小桃,给我下碗面吧。”乐亭咽了一口唾沫说道。 “那行。”小桃爽快的答应,然而就是不走。 “去啊!”乐亭催促。 “那,那,那,”小桃不好意思起来,“那把我的提成给我结了,行不?”她抬头看着乐亭。透过昏黄的光,乐亭看着她,没来由的,心中感觉到一阵温柔。他叹了一口气,“好吧!”接着,低头脱鞋,脱掉袜子,从里面拿出一些带着味儿的小面额的银票。 “六套书,一共收入十二两银子,这人给了十五两,小费一人一半,扣去书的成本三两银子,书铺赚九两银子。诺,你的提成,一两银子。”他说着,递过来一张一两银票。小桃喜滋滋的接过,站起身,“我为你下面!” 随即,她停住脚步,回身问道。“不是还有小费吗?你还没给我小费啊!”乐亭刚将十五两银票塞进袜子,看着猛然回头的小桃,只好干笑,“要不,下次给,行不,我都装进去了。”小桃郑重的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好吧,下次就下次,不过,你如果敢不给,我就不演了。” 方才的这一幕,其实是两人早就排练好的一幕。小桃喜滋滋的出去,生火做饭,她得意的哼着小调。 这小子的办法还可以啊,原来,天底下,读书人的钱才是最好赚的。她开始浮想翩翩,一天二两五,两天五两,那么,不久,自己就会成为千两户,万两户。面下好,她熟练的烧油,放好葱花,盐,辣椒,一勺滚油浇落,哧啦一声,顿时,焦香的葱花味袅袅飞出,飞向四面八方。 她喜滋滋的端着面进去,看到乐亭背对着她,在用一块黑sè的布擦拭着那柄钝黑sè的柴刀。 她狐疑的看了一眼,并没有问,而是说道:“面好了!” 乐亭转身,闭着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真香啊!他将柴刀放到枕头下方,这才转身过来,端起了碗,随即,他皱了皱眉头,问道:“面汤呢?”“我去端,我去端!”小桃嘻嘻笑着,“原汤化原食吗?我知道,我知道。” 她端了一碗面汤回来,看着乐亭呼噜呼噜的吃着面条,看着他呼噜呼噜的喝汤。“你不吃?”乐亭问她。 “我吃过了,吃的饺子!”乐亭惊诧的瞪大眼睛,“不会吧,那东西都变味了!”然而,小桃笑着看他,“你真厉害!你休息吧。”说着话,她站起身收拾东西,慢慢走出小屋。小腹中,有隐隐的疼痛,她心道:“不会吧!”她回头,小屋中,乐亭吹熄了灯火,她走在院子中,有明亮的月sè洒满,她就走在月sè中,心底喜悦非常。看着后面巍峨的高楼,终于,自己挣钱了!她如是对自己说道,不过,她叮嘱自己,以后演戏的道具,还是不要再吃了。 (每天两更,貌似没什么效果啊,无奈中!!!) 第一百零八会 夜半街头 温暖小屋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有人伏在半月闲话的墙头,看着小桃欢快的走入自己的小屋。良久,他纵身跃下,落在空落落的街头。有夜风吹动他的长袍,月sè下面,是一张白白的面庞。安叔从一边的角落中走出,给少年披上披风。 “我们走吧!”顾小白说道。两人缓步而行,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脚步声单调,落寞。 “将她交给乐亭,总是有些不妥。”安叔开口道。 顾小白继续走着,想了想,他才回答:“风清扬为了我,牺牲了那么多,我不愿再看到,风家的牺牲。”他叹息,一如这chūn夜的风。 安叔冷冷回答:“我们在道祖像前发过誓言,我们不是无畏的牺牲。”他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少年。少年身上,披风在风中,不住的伸展,带着哗哗的声音。 “她还很小,她应该有自己的人生。”顾小白说道。“我和她一般大小,我有我的梦想,她必然如此,何苦,在意上一代大人们的誓言约束。”顾小白突然回头,看着安叔笑道:“难道,安叔不相信我的能力。” “你看到了事情的一面,但是,你看不到另一面。我倒觉得,她在顾家,千百倍的好过了在风家。”安叔说道。 “或许吧!”片刻过后,顾小白的脸sè变得凝重起来,“那人四处树敌,而我,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只等栋梁断折之时。”他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月,幽幽说道:“自从紫木山下来,rìrì看她做着婢女的工作,我忽然就想到了一直在黑暗中的顾小白。” 他笑道:“我不愿再回到黑暗中,同时,她既然开了口,我便希望,她不必想起在顾家的生活。”说完,顾小白对着安叔行了一礼。安叔无言,然而,一双老眼中,有泪花浮动。 “我生而无父,心中,从来都认为,你就是我的父亲。”顾小白说道,“我们走吧,以后,顾家再也没有风小桃这个人。”安叔跟随其后。 然而,有人在满是月光的西大街站着,挡住了顾小白主仆二人。那人长发在夜风中微微飞舞,一身僧衣,月光下看不出颜sè。 “国师大人!”顾小白笑着行礼。安叔跟随其后躬身行礼。 xìng见微笑着回礼:“小白公子?”他看着顾小白,“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他笑道,“你已经长大了!” “你却不曾老去!”顾小白说道,“并且,如此的jīng神。”他针锋相对的回答道。xìng见上前一步,呼的一声,夜风倒卷,吹向顾小白。顾小白依旧微笑,他根本动都没有动,只是静静的看着,风吹来,所以,他眯起了双眼。 安叔动了,他上前一步,站在顾小白的面前,而后,对着看不见的,凛冽的风伸出自己的手掌,一握。顿时,大风无声的消散。 “风怀安!”xìng见说道。安叔不语,只是冷眼看着他。而后,顾小白的身后,传来粗重沉闷的脚步声。一个健壮的身影踏着月光,一步一步的走来。xìng见退了一步,他看清楚了来人的长相。 “贫僧叨扰了。”他笑着行礼,身形倒退着飘出,一步十丈,看着仿佛落叶,轻盈而不着力,僧袍飞舞,金发飘扬,更像是成了正果的高僧。顾小白的身后,站着王不留行。王不留行看着xìng见遁走,慢慢的,踏着粗壮的步子,退去,仿佛,他根本未曾来过。 “他比以前更强了!”安叔说道。“他知道小桃在那里!” 顾小白依旧笑着,“我知道,”他顿了顿,“那人只要清楚小桃不在我这里,在哪里,他都无所谓。”两人不在说话,缓缓而行,很快,消失在月sè之中。而后,一旁的墙壁上,有身影落下。 这个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孙志朗的师爷。他向街道两边张望了一眼,突然就笑了,因为他本身贼眉鼠眼,所以,笑容很难看。他自得的笑完,而后,纵身离去。在他之后,接着出现了一人。 今晚的西大街相当的热闹。这次出现的,却是小先生。这次出现的小先生,独自一人,没有带着那一直随身的木像,他的腰上系着一条玉带,映shè天上的月光,使他全身也散发蒙蒙的光辉。他今rì的装束有些奇怪,也不知他刚才隐身何地,众人竟然一无所觉。他站在街中,没有四处张望,而是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明月。 明月只有一半,还有一半是带着弧度的yīn影。他看着那半片yīn影,叹息:“终于,起风了!”随着话语,他的嘴唇形成一个奇怪的弧角,这令他的笑容带着几分诡异。 与此同时,风小桃突然从梦中惊醒。她的小腹一阵阵的疼痛,她蹙着眉头睁开双眼。很无奈的从崭新的,带着香味的床上爬起,点燃油灯。下意识的,透过窗口,望向那一边的小屋,那边小屋,黑漆漆一片。 乐亭坐在小屋中,他只穿着单薄的内衣。他还在悄悄的练功。他心里清楚,很快,道宗的收徒大典就要开始了,自己的追求,自己的梦想,近在咫尺,所以,他不能浪费一点点的时间。 意动的境界慢慢的恢复,终于,他慢慢感觉到了自己与周围的原力素之间的联系,他默默运转自己的意念,与周围的原力素沟通。 就在此刻,他的意念突然一阵动摇,他感到了一股奇怪的力量,这股力量奇怪,超然,仿佛不存在,然而,他清晰的可以感觉到,有什么突入了自己的脑海。他的枕头下,听蝉一阵抖动,却没有发出鸣叫。乐亭的胳膊上,那条蛇形瘢痕开始自主的蠕蠕而动。 然后,乐亭看到了,自己的脑海中,突然多了一团光。一团光明温暖的光,而后,他的jīng神便感应到了胸口处的瘀伤在飞快的恢复,他感觉到,自己与周围原力素的沟通突然顺畅无比,有些念头在他的脑海一会模糊,一会清晰,杂乱无章的呈现。 他豁然开悟。当前的状态,正是接近凝神的表现。杂乱无章的念头或者是天启出现的手印,或者是自身感悟与原力素沟通的提升。他抱元归一,默默的令自己的意念游走于身旁,然而,就在此刻,脑海中的白光慢慢的消融,慢慢的逝去,一切,又变得生涩起来。 他在喘息中醒来,于黑暗中睁开了双眼。然而,乐亭没有丝毫的睡意,他在意动之中,不断的放大自己的感知,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人。他的感知落入院落,落入书铺,再也不能延伸,又慢慢的缩了回来。 他很清楚,在方才自己的修炼中,有人帮了自己一把,如在黑暗的山洞时,方文成的手法。然而,他搜寻,却找不到那神秘助力的源头。他的感知从风小桃的小屋掠过,耳际,便传来了她匀称的呼吸。他收回感知,笑了。 他躺在床上,莫名其妙的想起了那一晚,突然投怀送抱的风小桃,不知为何,身体有莫名的燥热。她还那么小,却那么可爱。在黑夜中,乐亭开始静静的思考。思考自己的一切,他经常会这样做,因为,当你思考的时候,才明了那种孤寂的生存。 他丝毫不担心自己能不能进入道宗。自赫连不二死去之后,他对这个曾经令自己热血澎湃的念头多了一种另样的情绪。虽然很渴望,但是再也没有以前那般的激情。 他开始想一个人,那个城墙下高瘦的老者。想到他,便想到了令自己心悸的泥沼。要什么样的修为才可以在转瞬之间,令水属xìng的原力素与土属xìng的原力素做出如此完美的融合,半天无解,此刻的他如何可以解决如此困难的修行问题! 他开始反思自己,如果自己没有进入医宗,那么,此刻,会不会和曾柔在一起。当然,不去医宗,他不会认识阿陈,方文成,阿九他们,也不会认识顾小白,兰蔻他们。自己的毒伤虽然没有什么感觉,然而,他感觉到了失落。 得到一样,失去一样。一如失去他心中最疼的存在,那个人!想着想着,有泪水顺着他的面颊慢慢滚落,打湿了头下的枕巾。他心中倔强的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能,现在的她,很好。 窗外,突然亮起了灯光。乐亭默默的看着那明灭不定的灯光。他不知道,风小桃何时醒来。 风小桃在窗外说道:“少爷,你睡了吗?”乐亭没有回答。风小桃继续问道:“我知道你没有睡,我一个人,睡不着。我习惯了听着别人的呼吸睡觉,你不要笑我。”看不到风小桃的表情,乐亭微微翻身,不知为何,此刻的他,很想看看风小桃的脸。 窗户上,有风小桃的身影,随着阵阵夜风,她的身影在微微抖动。 “进来吧!”乐亭说道。“我给你讲一个故事!”风小桃端着油灯推开了门,她身上披着一件花格子的衣服,她快速的关了门,将油灯放在桌子上,而后,熟练的将那些凳子,排成一排。 乐亭看着她身上花格子的衣裳,笑了,“你可以把你的脚伸到我的被窝,不过,不许你乱踹。你知道,我们都大了!” 第一百零九回 天斗倒悬 神军降世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老者站在皑皑的雪崖下面,这一次,他没有笑,他看着光滑如镜的崖壁,看着那些字,说道:“你回去吧。” 崖壁上,有两句话:三婴出世,天斗倒悬。玄兽神息,一十五年。 朱喜飞空而去。老者纵身上了青牛,说道:“我们走!”青牛哞哞叫着,欢快的迈起脚步。它早就在等待这句话,迫不及待的迈开四蹄,踏着厚实的白雪,向着山下走去。白雪中,留下一行牛蹄印。 万山国坐落于楚汉之间,它只是两个大国之间的一个小国,因为小,又因为它被万重山峦包围,所以,很少有人在意它。正因为这个小,所以,千年以来,外界战争不息,然而,它依旧和平如故。 当然,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问题。它是珈蓝帝国皇族的唯一血统,纵是天下已经有了强大的汉国与楚国,但是,在守旧的老一辈人的心中,它依然是最高的存在。所以,强如楚汉,在一些战争中,也刻意的避开了这个小国。 当chūn风吹过雪原,吹过楚国之后,便吹过了万山国。chūn风吹过,吹面不寒,然而,所有的万山国人,同时升起不详的感觉。因为,寂静的万山,突然间一阵轰鸣。像是这些山峰互相约好一般,万山国的所有领土之上,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震颤。 震颤持续了十几rì,便慢慢衰弱下来。这令紧张了许多时rì的人们放下了紧张的心情。随即,他们更加紧张起来,而万山国钦天监的人,更是每rì提心吊胆,几乎每隔一个时辰,就要到皇宫报到一次。 人们惊恐的看到,黑sè的云慢慢在他们头顶成形,形成一个巨大的漏斗,而漏斗的下方,正是万山国的国都,千栾之地。紧跟着黑sè漏斗的,是绿sè的风,绿sè的风吹过,有无数的人哭喊嚎叫,绿sè的风落下,干枯的树枝顿时露出白sè的枝干,树皮不翼而飞。 绿sè的风,啸叫不已,是无数聒噪的振翅的声音。 “蝗风!”终于有人惊叫出来。所有的人开始奔跑,开始寻找自己的遮身之处。一寸左右的蝗虫,带着大无畏的姿态,一部分在万山国肆虐,另一部分则振翅飞过重重山峦,向着楚国,向着汉国,兵分三路而去。 蝗风过后,千栾之地的街道上,站着一位道士。他看着眼前这一幕,满目惊异。街道上,一片狼藉,有人还在这片狼藉中不断的呻吟,道士走上前,脚步踩过,有寸余长的蝗虫在他的脚下,咯吱响着,绿sè的汁液将地面染绿。 道士翻起一个被残破的竹筛盖住的人,那人翻身过来,半边脸上全是鲜血,有掌心大的一块是白sè的骨头,叽叽一声,一只黑sè的蝗虫头部从血肉中伸出,道士伸手,双指捏住黑sè的蝗虫头部,一用力,蝗虫头爆裂,有血肉冒出。他看看那人,蝗虫入脑,早已经死透。 大地又开始了不住的震颤,这微弱的颤动像是地下蛰伏着一条大虫,令人心中不安。道士抬头,望向还在不住变化的黑sè的漏斗,看着,漏斗慢慢的飘移,扭转,尖尖的漏斗指向了青天,他的头顶,渐渐出现一面不断增大的黑洞。 道士看着空中还在不断增大的黑洞,眼珠在微微的抖动,伴随眼珠抖动的是他的全身,他嘴巴大张着,看着一道红光冲天而起,接着,千栾之地飞升起无数的红光,红光一道接着一道,像是黑sè的夜空中,无数璀璨的烟火,yù与黑夜一争高下。 然而,这不是夜。 有狼烟滚滚而起,在万山国周围四面八方同时冒起。这只能说明一点,和平的万山国,在这一刻,遭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朱喜的身影出现在千栾之地的街头。只是微微一瞬,他的身影便如烟云一般消失,他长长的叹息留在狼藉的街头。 万山中,有无数猛兽一同嘶吼。这无数的嘶吼声交织在一起,惊天动地。千栾之地的街头,道士仓皇的回头,他看到,长街的那一边,有一双血红的双眼。他惊讶过后,理智战胜了恐惧,于是拔出了腰间的长剑。然而,没有天光。在黑sè的漏斗下方,他的剑,也发着黑sè的光泽。 “吼!”长街那头,传来怒吼声。接着,咚咚的脚步声一声一声传来,通过道士的耳朵,重重敲打着他的心田。 道士的呼吸渐渐匀称,他冷静的站在那里,扔出了手里的长剑。顿时,黑sè的长剑,化为一道流光,飞驰而去。长街那头,脚步声停息,一只斑斓猛兽突然跃出,它大睁着一双血红的双眼,而那不大的头颅因为两只巨大的眼睛变得恐怖怪异。飞剑如光而来,它四足一顿,从背后,飞出一双黑sè的翅膀。 它飞身而起,躲过了流星一般的剑光,身躯带着狂风,向着道士飞来。道士屈指一点,空中飞剑旋转而来,它在空中忽然一收翅膀,浑身旋转着,再度躲过道士致命一击。然而,道士飞奔而来,迎着飞速旋转,带着罡风的怪兽。 风吹的道士的衣袍飞舞,他从怀中摸出了一张符纸,一手指挥飞剑,双足一顿,飞向半空。道士道袍猎猎飞舞,他目光坚定而冷静。 怪兽再度张开双翅,长剑带着弧光飞过,斩断一截翅膀。怪兽怒吼着,身体跌落。道士高高飞起,正对着它的血盆大口。它撕拉一声怪叫,张开嘴巴,露出犬牙交错的大嘴,一口咬下。 道士的脚下,突然冒出一朵莲花,道士双脚一顿,再度飞高。那怪兽一口咬下,咬住了那朵莲花。道士落下,黄sè的符纸贴在怪兽的双眼正中。“轰隆”一声,带着一只翅膀的鼓风之势,怪兽重重坠落,压倒了临街的几家铺面,怪兽还在翻滚,撞碎一边的围墙,掀起半丈左右的尘烟。 道士落下,长剑入鞘。他走上前,看着还在不断挣扎,瞪着一双血红眼睛的怪兽。那怪兽咝咝的叫着,不断的努力着想要张开嘴巴。然而,有看不见的力量在压制着它,它咝咝叫着,表达着自己的愤怒。 道士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怪兽。他走在那张几乎与自己一般高低的怪兽嘴边,看着它,问道:“你是什么东西?” 怪兽不会回答,道士仔细打量这只怪兽,周围,不断有人的惊呼响起,而怪兽的身后,压塌的房屋中,惊恐的跑出五六位人影,都在狂呼不一,“妖怪,有妖怪啊!”这只怪兽的脸像猫又像是山虎,然而,既不是猫也不是山虎,他的脸上只有一张嘴和两只眼睛,两只眼睛的距离足足有三寸,正愤怒的盯着道士。 “你危害人间,所以,我要超度你!”道士擦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汗。周围,不断传来各式各样的嘶吼,各种的惨叫,还有杂乱无比的脚步声。道士扭头,能看到周围的街道上,那些巨大的身影。 千栾之地,如今,已经成了一座怪兽的城市。 道士双手捏印,准备引爆怪兽头上的符纸。他必须去帮助自己的同门。 然而,符纸并没有如往rì一般的冒出火焰,也没有如以往一般的发出爆炸声。道士感到了撕心裂肺的疼痛。他低下头,才发现,自己的心被撕碎了,肺也裂开了。自己的胸口,伸出了一只白皙的手掌,而,这只手掌的手腕处,还有一圈红sè的线条。如此熟悉。 所以,道士回头,想看看对方是什么人,会给自己这样熟悉的感觉。他回头,就看到了半边血肉模糊的脸,还有那团淋漓的血肉中,掌心大小的白骨。有只眼珠挂在那团随时会掉下来的血肉上,没有掉下来。 道士担心眼珠会掉下来,就在这种担心中死去。临死,他终于明白了为何感到了对方的熟悉。因为,就在方才,他还翻看过这人的尸体,还曾经帮助过这人,杀死了吞噬他血肉的一只黑头蝗虫。 半边血肉塌陷的人还是一个少年。他缓缓抽回了自己的手。道士的尸体“砰”的一声摔倒在地,他的胸口,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洞,洞中,有鲜血若流水流出。 “啊!”少年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看着自己系着红sè绳子的手腕前方的手掌,掌心中,有心脏还在跳动。他看不到那个心脏,他只看到浓郁的一团氤氲,看到一团纯粹的力量,他张开嘴巴,将人心吞下。 有纯粹的力量冲击他的身体,他的脸皮一阵抖动,有一边的世界变得模糊起来。原来,他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将一粒眼珠震飞。 他不在乎,他抬起头,怒吼道:“神军!” 千栾之地,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声音,这些声音,都在喊一个词语:“神军!”怪兽在瑟瑟发抖,它惊恐的看着这个满脸是血,露着白骨的人。那人走到它的面前,一把撕去了黄sè的符纸,在它的头上拍了拍。 怪兽乖乖的俯下身体,那人跨坐在怪兽的身上。这时,在地上,道士的身体一阵抖动,他缓缓站了起来,用弱不可闻的声音喊了一句:“神军!” 道士睁开自己迷蒙的一双眼睛。此刻的他,已经看不到方才还清晰可见的街道。他看到的,只是一团幽幽不见底的漆黑。 “道长,救命!”有人在身旁一把抓住了道士,喊道。 道士侧头,看到了黑暗中的第一抹sè彩。鲜艳的红sè,带着一种魔力,勾起了他身体之中的贪婪与饥饿。他毫不犹豫的伸出手抓住了对方。 “你,你,”对方看到了道士迷蒙的黑sè双目,看到了道士胸口的大洞,他转身想逃,可是,道士的手臂穿过他的身体,摘取了他的心脏。 第一百一十回 神军降世 纪氏灭族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有位宫装的女子,此刻,就站在万山国的金銮宝殿之上。她满头白发,看着老态龙钟,似乎一阵风吹来,她就会摔倒一般。 有人身着龙袍跪在她的面前,还有无数的人穿着各种款式的朝廷命官的锦袍跪在那里,有的人,身上还有层层的铁甲。还有,匍匐一片的妇人,他们跪倒在地,不敢抬头。金銮宝殿之外,有数十位道士正与不同飞行的怪兽争斗,战争惨烈无比,不时有人惨叫,不时有人死去,同样,不时的,有怪兽惨叫着爆炸。 女子赤着双脚,她的脚很瘦,可以隐约可见白sè的骨质。她低头,怜悯的看着众人。她叹息道:“最后的皇族,就要没落了吗?” 殿外,传来惊天动地的一声嘶吼:“神军!”这声音巨大无比,震得金銮宝殿嗡嗡作响。女子的面前,有人开始不由自主的瑟瑟发抖。有人的金冠掉落,有人的纱帽掉落,有人的头钗掉落。 “你们,太令我失望了!”女子突然愤怒起来,她一抬头,眼光看到了玉阶之上金sè的宝座,于是,宝座轰隆一声,化为无数的碎块,四处纷飞。“身为珈蓝帝国的后裔,竟是如此的不堪!”女子说道。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医宗宗主。 “祖nǎinǎi,眼下大劫以至,只求你能保护我一族血脉。”身着黄袍的男子匍匐着爬上前,伸出白皙的手掌,捧住了对方干瘦的脚。 “古预言已经现世,我又能做些什么?”医宗宗主叹息。“本来指望族中会出一两位天才,现在看来......” “祖nǎinǎi,你曾经把自己的一生都给了抱朴道人!”有个十来岁的少年突然站起身,大声说道。他的小脸,带着愤怒与不甘,带着一种他这种年龄不该有的仇恨,他恨恨的说道:“因为他,我们珈蓝帝国毁灭,因为他,我们失去了rì暮之都,都是因为他,才会有今rì的劫难。” 少年说道:“我纪家与他有仇,但是,他为何将这仇恨迁延这些无辜的天下人。” “恨儿!”穿着龙袍的男子大声呵斥。 “父皇,如今神军诞生,我们还有什么退路。”少年突然笑了,他指着医宗宗主,大声说道:“在这个时候,你来我们万山国充当什么圣人,当年,若不是因为你,抱朴道人会颠倒众生,会崩解我们珈蓝帝国吗?” 少年大声说道,他的声音里带着孩子气,“你活了一万年,我们拼命躲藏,能活到五十岁都在庆幸,这些为什么?为什么?”少年突然跳将起来,他一挥手,从腰间拔出一把软剑,一抖,长剑如风,奔向医宗宗主的面门。 少年说道:“你才是出卖了我们纪家的人!” 身穿皇袍的男子在这一刻,突然抱住了医宗宗主的双脚。医宗宗主并没有挣扎,只是平静的看着那刺来的一剑。长剑在她的眼光中片片破碎,一片一片的碎片落下来,刺穿龙袍,刺入抱着医宗宗主双脚的那人。 而后,医宗宗主平静的说道:“就是他了,我们走!”从他的身后,走出那位瞎了眼睛的老者,他一伸手,便抓住了那个叫纪恨的少年。医宗宗主白衣飘飘,走出大殿之外,殿外,有黑压压的一片人群。 这些人之中,没有一位是正常的。或者半个头颅,或者半个身躯,或者没有手臂,或者失去了腿。他们周围,是千奇百怪的怪兽,有的偃伏,有的飞舞,有的大,有的小。纪恨被瞎眼老者夹在腋下,惊恐的看着这一幕。 大殿门口,还有两位道士,一位道士在大喊:“陛下,进地宫!”他大吼一声,突然冲入黑压压的人群。“轰隆”一声过后,一团火光冒起,这位道士选择了自爆。另一位道士慢慢拉上了金銮大殿的门,他盘膝坐下,坐在两门门缝之间。 “你可以跟我走!”医宗宗主突然说道。她知道对方想干什么。 “不了。”道士对他微微一笑,“我的命是陛下的,所以,还给陛下!”他笑着说道:“谢谢你!” “师父!”纪恨大声的哭出来。然而,医宗宗主伸手,她瘦弱的手掌撕开了空气,仿佛,那里有一扇门户,被她打开,她迈步走入,瞎眼老者同时迈步走入。大门口,只留下戛然而止的哭喊声。随即,这声哭喊也被惊天动地的脚步声,怒吼声淹没。 医宗宗主落脚于紫木山上。瞎眼老者同时落脚于此,他的腋下,纪恨依然昏迷,他的小脸上,挂着两行泪水。“你带他走吧!”医宗宗主说道,“给他所能给的一切!”瞎眼老者转身离去。 医宗宗主再一次看了郁郁葱葱,已经有绿意萌发的紫木山。身子扭了扭,消失在那里。与此同时,阿陈、阿九、丹河、月轻柔等其他弟子,都感应到了医宗宗主的信息,随即,那股波动消失了,如同本来都不存在一般。 东麓岛上,无痕与方文成同时停下了脚步,两人互相对望。 良久良久,方文成干涩的说道:“师父去了!” 无痕明白他的意思,不知为何,他的心头并没有如释重负,反而,有一丝难过,他突然柔声问道:“师哥,你说,师父这次,会不会全身而退?” 方文成抬头,望向身后。他们身后的苍穹上,有一抹几乎不可见的黑气。方文成皱起眉头,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转过身,两人再度看着面前这一片海滩。海滩之上,有一座破烂的小屋。小屋靠着崖壁而建,底下,就是不断冲刷海滩的白sè浪花。 不远处,练长风推着小舟同时上岸。他将船推到沙滩上,又拉出缆绳将它固定。这才回到小舟,扶出病怏怏的小绿。 方文成看着他们说道:“他是我二师兄的弟子!” “我知道。”无痕回答。他看着海滩之上的那一处小屋,笑着说道:“你在,我不会出手。”方文成“哦”了一声,两人起头并肩,跨过草丛,跨过树木,跨过翱翔的海鸥,惊得海鸥四散飞去,两人落在小屋之前。 小屋的之前的地上,是遍地已经干了的鸟屎。小屋屋顶,已经有许多地方塌陷,露出一个一个大小不一的黑洞。它在悬崖的半壁之上,因为没有人,所以,落了许多鸟,鸟儿见有人来,于是纷纷飞去。 方文成上前,挥了挥衣袖。衣袖下,一块悬在门口的木牌上飞起无数细碎的鸟屎粉末,露出两个字:观海。 “师父果然来过这里!”方文成说道。 无痕站在方文成的身后,他没有伸手掩住自己的鼻子,而是愣愣的看着小屋,方文成已经进入,然而,他还站在那里。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他知道那里有自己想要的答案,如今,面对答案,他反而没有进去的勇气,不知何时,泪流满脸。 “这里有两个箱子。”方文成说道。他知道无痕听得到。黑sè的木箱子之上,全是斑驳的鸟屎,方文成伸出脚踢了踢,一只箱子突然破裂,露出了地下黑乎乎的一个洞口。方文成想回头招呼无痕,他一回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无痕已经站在他的身后。 无痕俯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另外一个箱子。 方文成这才发现,原来,那个箱子之上,竟然有一把黑sè的锁,而无痕的手中,有一柄金黄sè的钥匙。 箱子中,有两套折叠的很整齐的儿童衣服,方文成一眼认出,这两件衣服都是上好的金丝蚕丝做成,这两件衣服,拿到外面,只怕价值连城。衣服上方,放着一张已经发黄的纸,纸上,有粗狂的字迹。方文成想了想,退了出去。 他站在半崖上,看着练长风一边扶着小绿,一边看着手里的一张图纸。这个家伙,竟然带着地图。想了想,既然不能看无痕的**,那么,跟着自己的师侄总是好的,也不枉自己帮了二师兄一个大忙。 练长风按图索翼,不久,便到了东麓岛的中心位置。树木林立的zhōng yāng,有一座小小的庙。因为岁月悠久,这庙已经相当古老,几乎是一堆废土。练长风走到庙门前,看着坍塌的墙壁,看着庙门的上方,斑驳的木牌仅剩一半,上面模糊的字迹还是可以认出:记。 “这里是哪里?”小绿问道。 练长风没有回答,而是扶着她去推庙门。庙门与墙壁全部在他一推之下轰隆的倒塌。练长风突然哭了,他止不住自己的抽泣,因为,坍塌的尘烟后面,是深深的茂密的荒草,黄sè的草秆在风中摇弋。 他千辛万苦的来到这里,然而,庙已经不在。方文成站在他们的身后,听着练长风歇斯底里的哭喊,看着他的泪水和鼻涕从满是胡须的唇角流下。 “这里有个洞!”小绿有气无力的说道,她的脸sè更加苍白,很明显,她的伤更重了,她搂着自己的肚皮,双臂紧紧的搂住了练长风。 三人下了洞,这洞越来越大,有呼啸的风吹动,有淡淡的咸腥味。方文成晃了晃手里的火折子,这才发现,脚下,竟然是一段一段的白骨。他看到,周围,洞壁上还有些突兀伸出的火把,他引燃火把。 山洞明亮起来。一望无际的白骨,有粒粒磷火冒起。三人互相望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的断枪断剑和杂七杂八的骸骨。几人绕过白骨,走着,走着,这才发现,不知不觉的,走到了海边。他们看到,在他们的前方,站着一个人。 无痕公子淡淡说道:“活了这么久,我如今才知道,我原来姓纪。”练长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那一处呼呼作响的火把下,一行一行的大字就被刻在山石上,笔画是那么的深,像是斧凿一般。 “珈蓝帝国,纪氏一族,囚居于此。”字迹的下方,盘腿坐着一具枯骨。他的身边,靠着一束箭。人已经化为白骨,那一束箭却还靠在那里,放出道道红光。 练长风突然伸出手掌,他的手掌正中,有一道疤痕。无痕走上前,要去拿箭。 “住手,那是我的箭!”练长风大吼道。 无痕公子对他挥了挥手,一张发黄的纸飞到了他的手中。就这火把的光,上面的字迹与山崖上的字迹如出一辙。 “大公子纪无痕,二公子纪庆阳,以血为记,取得血阳箭,杀无缺!” “你是纪家的人,那么我是谁?”练长风问道,看着掌心的疤痕,有些记忆浮现,他隐约记起,自己曾经尝试去拿那箭,然而,落下了这个伤痕。他抬头,继续问道:“无缺是谁?” “医宗宗主!”纪无痕说道,“你也是纪家的人,只不过,你不是嫡系。”说完,他稍一用力,手掌上有鲜血流下,流下的鲜血落在那束箭上,顿时,红光敛去。他弯腰,拿起它们,簌簌声响中,那具白骨化作飞灰,在风中散去。那人的背后,显出细小的字迹。 “神军临世,纪氏灭族!” 第一百一十一回 神军神帅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千栾之地的皇城,几乎成了一片废墟。不时有黑sè的烟雾冲天而起,皇城内外,全是奔跑着,追逐残存逃命的人类巨大妖怪。空中,时不时响起怪异的啸叫同巨大翅膀撕裂空气的声音。一片残垣断壁,无数怪兽在高空飞行。 每一时,每一地,都有人类倒下,都有鲜血染红地面。然后,更多的人从血泊中爬起,摇摇晃晃的站立起来,拖着残缺的身体,再度活过来。 于是,皇城的每一处街道,都有这些人组成的队伍,他们擦肩磨踵的行走,顺着长长的街,拖着一路殷红的血迹,围向皇城。空中的怪兽在啸叫,在欢呼,城中的怪兽同样如此,他们远远的跟随人们,一起向着那里出发。 有残破的墙壁被妖怪巨大的脚掌再次粉碎,有虚弱的人体在残破的砖瓦中伸出手臂,而后,在巨兽的脚下化作鲜红的血泥。队伍走着,时而壮大,时而缩小。妖兽跟在队伍的后面,用它们的铁蹄将那些掉队的虚弱的神军化为城市的泥土。 皇城的城门口,本来有一尊巨大的雕像,然而此刻,这雕像却没有了头颅,有人站在脖颈处那巨大的创口上,高空之上,罡风凛冽,吹的他的衣衫猎猎作响。他站在那里,一只眼睛望着自己周围,不断翻飞的妖兽,看着脚下黑压压的神军,看着那些巨无霸一般的怪兽,哈哈大笑。 风很大,然而,没有风可以吹动他的心。 有黑sè的布带缠绕在他的脸上,他的脸上,只露出一只眼睛,其余部分,全是黑sè的布带,他哈哈大笑着,有泪水从那独眼中流下来,流入包裹他鼻子嘴巴下颌的黑sè布带之中。他大声的笑着,举起了自己的双手。 他的胳膊很细,然而,他的手掌很大,超越了正常的比例。他慢慢握拳,于是眼前出现了砂锅大小的拳头。 随着他的握拳,雕像的下方,响起惊天动地的嘶吼:“神军、神军,神军!” 他是神军的领袖。他在神像上大吼:“攻破皇城,杀尽纪家!”于是万人冲向皇城,万兽冲向皇城,万只飞禽齐刷刷的挥动翅膀,如闪电而去。有楼阙在这人的独眼中崩塌,有更猛烈的火焰燃烧,有浓郁的令人作呕的皮肉烧灼的味道飘到了这人的鼻边。他突然感慨的想到了包子。 所以,他说道:“多好的肉啊,浪费了!” 不断的有爆炸声响起,有无数的道士在拼命捍卫着最后的金銮宝殿。这人招了招手,一只巨大的飞禽飞来,恭敬的停在雕像上,俯下高大的身躯,显示对他的臣服。他走上去,站在飞禽的背上。 他与飞禽,同时落在金銮宝殿之前,而后,飞禽俯下身躯,他缓缓走下来。众多的神军与怪兽已经围了过来。紧闭的宫门口,盘腿坐着一位道士。那道士抬头,看着他,他虽然脸庞被黑sè的布条包裹着,但是,道士舒心,毕竟与他身后的神军相比,他更像是一个人。 道士笑着看他。他举起手。神军停止了sāo动。如此的整齐,许多不知名的怪兽看到那只举起的粗大无比的手掌,身躯都在微微发抖。 道士盘坐在那里,有条不紊的整理着自己的道袍,还从怀中掏出一方手绢,擦去了手掌上,脸上的血渍。他看了看身上已经破烂了许多处的道袍,有些惋惜。然后,他捧起了放在面前的长剑,将它平放在膝头。 黑布条缠着四分之三脑袋的人用独眼一直看着他,他的手举着,在空中慢慢捏成了一个拳头。一个砂锅大小的拳头,黑sè的砂锅大的拳头。他冷冷的说道:“道士都是为虎作伥之辈。”一拳轰出。 道士双手合十,在胸口捏印,他的胸口,有黑sè的莲花绽放,黑sè的莲花之中,有细小几乎不可见的白sè的花蕊。黑莲绽放而白莲不出,所以,他膝头的长剑飞起,插入黑莲之中,道士的身后,突然冒出白sè的毫光,毫光三尺,将他全身笼罩。 砂锅大的拳头飞来。与长剑的剑柄接触,“崩”的一声,剑柄粉碎,来不及飞出便在拳头与毫光之中化作了齑粉。拳头继续向前,剑刃崩解,道士身体周围的毫光在拳头的压力下,突然一缩,而后炸开。 有无数黑sè的莲花花瓣呼啸,它不是黑莲的花瓣,而是凝结成形的原力素,像是无数把黑sè的刀刃。花瓣飞过,有神军四肢破碎,有怪兽头颅掉落。那人动也未动,拳头继续前伸,打破了那一刻因为爆炸而闪亮的璀璨,击穿了无数白sè的细碎的坚硬无比的长剑之刃,来到了道士的面前。 道士看着这一拳。好大的拳头!他想到。随即,他的全身化作蒙蒙的细雨,红sè的细雨在金銮宝殿的大门口洒落,细细的雨中,有细碎的血肉,落在方砖上,落在朱墙上,落在金sè的大门上。 这人并没有收回拳头,拳头穿过血雨,他也穿过了血雨,轰隆一声,他的身体紧跟在拳头之后,轰碎了寸余厚的宫门,他进入了金銮大殿,然而,金銮宝殿之中,没有一个人,只有墙壁上的宫灯发着金sè的光芒。 神军如cháo水一般跟随着这人涌入金銮大殿之中。这人一步一步的走过道道玉阶,他走过,身后留下一行鲜红的足迹,他踩在玉阶上,靴子下的血肉与玉阶接触,发出令人牙齿发酸的奇怪声音。 他坐在残破不堪的宝座之上。心里有少许的不爽。所以,他开口说道:“万山国的皇帝,也太小气了。”没有人回答他的话,所有的神军,所有的怪兽,都在那里静静的站着,宫门大开,外面,是望不到尽头的神军,走到前面的神军,是当下神军之中的最强存在,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有的一身盔甲,有的一身布衣,有的,穿着破烂的道袍。他们都是从周围聚集而来,来到皇城而没有成为怪兽的蹄下之泥,这些人很强。 他说话,他们在听,静静的听。 他挥了挥手。神军便开始行动,有怪兽撞破了宫墙,有神军用手里的破烂兵刃捅着脚下的玉阶。他皱起了眉头,随即开怀大笑。大厅之中,乒乒乓乓,轰隆轰隆之中,只有他一个人畅快的笑。 他大笑完之后,才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一个卷轴。他自言自语,“如果,这个世界,只有你一个人说话,真的无聊的很。”他打开卷轴,卷轴放出红sè的光芒,照耀着前面几位傻不拉唧的用兵刃捅着地面的神军。 红光没入了那些神军的体内。那些神军的动作随即变得僵硬起来,接着,他们损坏的肉身开始慢慢的恢复,恢复的很慢,肉眼可见他们没有的血肉开始慢慢生长,红sè的肌肉先开始生长,接着出现白sè的筋膜,最后,长出了细嫩的皮肤。 不久,大殿前,站满了形形sèsè的各式人等。那些人都在诧异的看着自己的身体,有人举起自己的双手,有人看着自己的胸口,还有人,竟然拿出铜镜,照着自己的妆容。他们都记得自己某一处受了重伤,已经死去。然而,一切完好如初。 “你是何人?为何在皇帝的宝座之上!”一位道士突然看到了残缺的宝座上,坐着的那个人,上前剑指问道。 “愚昧!”那人挥了挥卷轴,顿时,有红光从他的身体飞出,他再度变回那个失去左臂,半身血肉的道士。众人终于醒过神来,终于明白,方才的一切,并不是梦,而是他们确实已经死过。他们齐齐的抬头,看着宝座上那人。所有人的心中感觉到不由自主的颤栗,他们深深的惧怕,所以,他们齐刷刷的跪下来,表示自己的臣服。 “我已经有了三十万的神军,但是,我还需要更多的神军。”那人收起卷轴,在宝座上说道。地下的人跪着,不敢抬头。“你们,是我麾下的第一批护法,我已经赐予你们神军的力量,你们各自离去,去找我的神军吧。” 众人诺了一声,陆续起身。“你留下!”那人伸手一指。 他指的是一位年龄在二十左右的姑娘,那姑娘面目姣好,眉目之间,依稀有曾柔的影像。那个女子走上前,盈盈一拜,“见过神帅大人。”那人冷笑。“你留在这里,灭了纪家。”女子领命,众人退走。 金銮大殿的四处,均有神军与怪兽,然而,在女子的安排下,一切很快井井有条,他们就如同人间的军队,有的搜查,有的站岗。大殿安静下来,有一位神军陪同一只怪兽奉上了水果与美酒。 那人笑了,笑眼前这个奇怪的组合。水果洗的很干净,没有一点血渍,但是,大殿中,却漂浮着血腥的味道。 那人粗鲁的拿起了酒壶,直接将金sè的酒壶壶嘴插破黑sè的布带,甘醇的美酒,有血腥相陪,他畅快的痛饮。接着,他听到悲惨的呼喊声。他听到兵器刺入**的声音,他听到牙齿咬碎血肉的声音。 他突然极度的想念一个食物,那就是上京的包子。他想念它们,想念那种一口咬下去,有油汁顺着唇角流下的感觉。 “郝猛,这个世间,还有谁会记得,我叫郝猛!”他说道。金sè的酒壶落下,砸入跪伏在他身前的怪兽的脑袋,有鲜血在金sè之下,慢慢的蔓延。 第一百一十二回 乐亭 风小桃 楚霸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乐亭躺在床上,听到外面叽叽喳喳的鸟鸣。他有些困乏的睁开双眼,就看到风小桃伏在桌子上,还在沉睡。 他想要起身,然而,他的身子没有丝毫的力气。这种感觉令他无由的惊惧,他的心中害怕到了极点,他看着面前的风小桃,有一种错觉,他们虽然很近,其实却很远。他想到了记忆深处的那件事情,他拼命的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都会过去。 在医宗,他们治好了乐亭的毒伤,乐亭的隐疾却没有被他们发现。可能,这并不是隐疾,只是那一段自己的身体虚弱。乐亭安慰自己。 但是今天,这种熟悉的感觉再度降临。他悲愤而恐惧。他看着不远处的风小桃,无比害怕的想到:她会不会同她一样,因为自己的虚弱,而出现什么事情。 风小桃打了一个哈欠,抬起了小脑袋。就看到了乐亭躺在床上望着自己的双眼。“啊,”她惊讶的叫了一声,“少爷,你还睡着那?”她睡眼朦胧,眼泡有微微的肿胀,嘴巴大张,完全可以放下一颗鸡蛋。 接着她站起身,狐疑的走到乐亭的身边,看着乐亭,满脸的不解。“怎么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起床啊?” 乐亭看着她,努力保持着脸上的平静,他努力着,想要伸出自己的手臂,想要张开嘴巴说话,然而,做不到。可怕的事情不可避免的发生了。他浑身既不能动弹,也不能张开嘴巴说话,风小桃更加惊讶。 她的眉毛在抖动,面颊在抖动,肿胀的眼泡也在抖动,她看着乐亭在她的眼光中,一头黑发慢慢变红,红sè的长发散乱在枕巾上,接着乐亭的面颊开始慢慢变红。风小桃很快醒悟过来,她伸出自己的手掌,抚摸乐亭的额头。 乐亭的额头滚烫。乐亭的全身突然抽搐起来,他奋力的嘶哑的喊了一声,“快走!”热腾腾的红气顺着他的额头很快到了他的下颌,还在不断的延伸,他浑身都在颤抖、抽搐,红sè的发散乱无比。 “我怎么可能走哪?你在顾家千挑万选,选择了我,”风小桃说道。她很利索的端着出去,片刻之后,端着铜盆站到乐亭的床前,她柔声细气的安慰乐亭,“没事的,不就是发烧吗?我有经验!” 乐亭看着风小桃的脸,突然间就觉得这张脸变得恍惚,接着,这张脸变成了另外一张脸。他突然有了力气,他猛然伸出手臂,抓住了风小桃的手臂,“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心中,他感到从未有过的脆弱。 风小桃看着乐亭,乐亭的双手很有力气,捏痛了她的手腕。随即,她感觉到力量渐渐离开那双手臂,她低头看着他。红sè长发的乐亭有些妖异,这一丝妖异不但没有令他的俊美失sè,反而,是他本身的俊美带着难言的神秘感觉。她看着他的双眼,看到乐亭的瞳孔中,两个小小的风小桃。 她的心难以控制的跳动起来,她坐在床边,手里拿着湿毛巾,毛巾上有水珠滴落。而他握着她的手腕,风小桃从来没有过如此的感觉,她清晰的听到了自己咚咚如雷的心跳,她的脸蛋上飞起了两团红云,有些害羞,有些奇怪的情绪。 乐亭“啊”了一声,摔倒在床上,虽然他极度的不愿放开眼前这人的双臂,但是,他控制不住来自于**深处的那种痉挛,像是有看不见的电弧从他皮肤下的肌肉瞬间引爆,将他全身再度陷入无力的阶段。 “乐亭,乐亭!”风小桃大惊,她来不及回味,来不及去想那片刻令人羞涩的缠绵,她大声的呼喊,忘了自己与他的约定,忘了要叫他少爷,只是大喊着,泪水喷薄而出的喊着他的名字。 这一切,乐亭知道,他像上次一样,完全昏迷过去。这是一种诡异到难以形容难以说明的感觉。你**已经昏迷,然而,你可以看到自己的**。那一次,自己失去了她!他的思绪猛然醒悟,终于明白的看到,自己的身边,并不是她,而是娇弱的风小桃。风小桃满脸都是泪水在哭喊,他看的清清楚楚。 他闭上双眼,依然可以看到对方被泪水模糊的双眼。乐亭不明白自己怎么了,他伸出手臂,他想告诉她,不要哭泣,我很好。手臂划过风小桃的身体。他的身体在床上,如今的他,只是虚幻。 他只能默默的看着,如很多年以前。虚幻的乐亭看着床上的乐亭,想起,他曾经在一个破庙中也是如此。当时的她满脸含着眼泪眼泪离开,从此再也没有回来。乐亭张开嘴巴,想要说话。床上的乐亭嘴唇不住的抖动。 “乐亭,乐亭!”风小桃惊慌失措,她不知道乐亭怎么了,看着乐亭的嘴唇微微的抖动,她下意识的侧着耳朵垂下脸,想听他说什么。“不要担心,没事的。”床上乐亭的声音细小的像是夏夜里飞过的蚊虫。 “不行!”风小桃终于静下神来。她的脸上挂着泪痕,眼泡肿的更大,眼圈都是微微的红sè。她伸手从脸上抹过,而后转身,拿起床上的衣衫,一件一件的给乐亭穿上。她做惯了这种事情,然而她没有想到,床上的乐亭仿佛已经死去,沉重无比,她给他穿好衣服,她身上的衣裳便已经给汗水湿透。 风小桃弯腰,在床前乐亭的靴子中拿出带着脚臭的银票。然后,帮乐亭穿上靴子。这才将乐亭扶起在床边,将乐亭背在她瘦弱的背上。 乐亭还在昏迷之中,呼吸若有若无。他的躯体猛然自床铺落在风小桃的背上,风小桃踉踉跄跄的冲出,“砰”的一声,撞在了门框上,她眼冒金星,下意识的伸出一只手抓住门框,身体摇晃了几下。 “风小桃,你行的!”她大声的给自己鼓气。 她的身后,虚无中站着乐亭。乐亭看到这一幕,急的想要大喊:你干什么?然而,他的嘴巴张不开,他看着她将自己背出小屋,他走到门口,有看不见的东西阻挡住了他。他不能走出小屋,所以只好眼睁睁的看着,风小桃与自己的背影走出小院,走进书铺。 风小桃摇摇晃晃,背上的乐亭就像是一座沉沉的山,压在他的脊背上。她走到西大街上,便已经大汗淋漓,她的长发散乱,她根本没有时间梳洗,汗水帮她梳洗了一遍。她背着乐亭,一脚高,一脚低的向着西三巷走去。 西大街最好的医生,都在风家。她没得选择。 “医生,救人!”她跌跌撞撞的推开清心堂的门户,她的身后,有无数惊讶的人张望。一位姑娘大清早背着一位染着红头发半死不活的男子,谁不好奇?风小桃根本没有时间理会那些好奇的行人,她大口喘着热气,将昏迷的乐亭放在清心堂一侧的长条椅上,再也没有力气说话,而是蹲下身子,喘气。 “姑娘,我们这里是风家的药堂。”一位老者温和的声音想起。 “四伯,好像,她也是风家的人。”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接着,一位胳膊被白sè纱布挂在脖子上的少年蹲了下来,他长得眉清目秀,脸sè有些奇怪的灰白,三角眼瞪着风小桃,伸出手朝后招了招。 “四伯,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是谁啊?”少年突然大笑起来。 “砰!”他的鼻子上正中风小桃一记漂亮的勾拳,少年踉跄着翻身摔倒在地,笑声变作了咝咝的喷气声,鼻血如箭一般的冒出。风小桃站起身,走到坐在一边愣在那里的老者面前,说道:“四伯,救人!” 老者终于看清楚了她是谁,他的眼光动了动,脸皮抖了抖,屁股却一直坐在那里。 “反了,反了,来人,给我揍这个臭丫头!”摔倒在地的少年一个鲤鱼打挺跃了起来,他满脸是血,大怒吼道。药铺后面,顿时跑出来四五位少年,少年的身后,还有几位壮汉。 风小桃哭喊道:“求求你,救人啊!”她双膝一软,跪在老者的面前。 “啪”的一声,斜刺里飞起了一只大脚,直接揣在了风小桃的小脑袋上,风小桃整个人都飞了起来重重的摔倒在地。她一只手撑着地面站起来,手掌里全是鲜血。 “四伯,你当真不愿意出手!”她看着那位老者,眼中全是泪水,她并没有看刚才给了自己飞腿的人,只是望着老者。 “你走吧!”老者站起身,拂了拂袖。 “nǎinǎi的,敢打六少爷。”一个少年突然冲出,一记漂亮的勾拳,直接将风小桃打倒在地。“住手!”老者喊道,“将他们赶走就行了!”他转身走入后堂。 “揍,往死的给我打,nǎinǎi的,哥哥是逆贼,妹妹也好不到哪里去!”流着鼻血的少年看着老者走进后堂,哼了一声,一边擦着自己的鼻血,一边命令大家。 “少爷,她?”一位壮汉犹豫的说道。 “她是你nǎinǎi啊!”风家六少爷大骂,一脚揣在这个壮汉的裤裆上,顿时,壮汉双手捂着要害,跳了起来。“打,给我狠狠的打!”少年眼睛中全是戾气,“敢毁我泡姑娘的宝贝,你以为,你还是以前的风小桃。” 无数的拳头落在风小桃的脸上,无数的脚落在她的身上。风小桃在拳头中摔倒,在大脚中站起,她满脸全是鲜红的血,她在低低的哀求,“小杏,求求四伯,救救他!”一记直拳飞来,击中了风小桃的面门,风小桃瘦弱的身躯高高飞起,飞向清心堂之外。 清心堂外,响起一片惊呼。看热闹的人四散跑开,有热闹他们喜欢看,但是,他们都不希望自己沾上那鲜红的血。风小桃口眼歪斜,她还是固执的站起身,有泪水忍不住,和着血水一同流下,她浑身就像散了架一般,她向前走着,口里微弱的喊道:“救人!” “我来救人!”一个人挡住向前走去的风小桃。风小桃抬头,望向他。这人不是别人,竟然是昨rì的楚霸。 “我rì,还来了帮手了!”一个少年冲出来,手里挥舞着一根木棒,对着背对自己的楚霸,就是一招横扫千军。楚霸反臂。“砰”的一声,木棒断做了两段,他一手伸出,便抓住了那个少年的脖子,横臂一轮。少年的身体像一条破麻袋重重摔在地面上。不知死活。 “敢在风家药堂撒野,不想活了!”风家六少爷已经看出了楚霸师哥高手,但是,自家门口,他那里会退步,喝了一声,“上,上!”没有人上前,六少爷大怒,“你们上!”指挥那些大汉。 一个大汉看了六少爷一眼,回头,楚霸已经拉着满脸肿胀的风小桃走到了清心堂的门口。大汉一声怒喝,双手开始捏印,口中大声喝道:“风舞朝阳!”然而,他的手印还没有弯成话音刚落的刹那,他粗壮的身体就像是一发沉重的炮弹,向后倒飞,撞塌了柜台,撞塌了墙壁。 那位被大家称呼四伯的老者在一片烟土中伸出脑袋,看了一眼便缩了回去。六少爷与一杆手下同时惊呆。他们愣愣的看着楚霸上前,一手便将长椅上的乐亭拎起,放在自己的肩头。“啪啪啪!”门外响起一片掌声。 楚霸鄙夷这些掌声。他转过身,拉着风小桃走出清心堂。 “我杀了你!”六少爷大喊一声,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把腰刀,飞也似的冲出清心堂,对着楚霸的背后斩下。 楚霸双眉皱到了一处。他先是小心的推开风小桃,这才转身,一只单手,抓住了带着风声的刀刃,稀薄的风属xìng原力素啪啪响着变作虚无。他冷笑一声,而后单手用力,有一团黑气从他的掌间迸发,只听咔咔的一阵响,那柄腰刀刀身开始弯曲,楚霸飞起一脚,将至来得及“啊”了半声的六少爷踢回了清心堂。他抓着腰刀狠狠向着地面一拍。 地面上,只剩扁扁的一团铁片。风小桃看着他,眼神变了。 一百一十三回 杀 风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我是楚霸,楚国的楚霸!”楚霸冷冷说道。这才转身带着风小桃与乐亭离去。 “我rì,楚狗这么利害!” “风家也太逊了!”周围的人开始乱七八糟的议论。“呼呼呼!”不断的有破风声响起,无数的身影掠过众人的头顶,向着楚霸追去。 “又有热闹看了!”有人大喊。众人跟着空中的身影跑去。直到了西二巷,他们便傻眼了。因为,西二巷,站了不下五十位壮汉,这些壮汉阵营分明,风家人的衣服上,全部都有流云的花纹,而那些人,全是怪异的衣衫。 楚霸头都没回的进了半月闲话。牛捕头带着一群衙役飞速赶来。他本来一肚子的火,什么人敢在老爷头上动土,府尹门口打架。到了跟前,认清楚了人,马上服软。“风二爷,您,” “住嘴!”风二爷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他一扭头,“我们走!”风家人转身离去。牛铺头心头郁闷到了极点,一点都不给自己面子!!!悲愤啊,好歹我也是龙城府尹的捕快头目啊。他恼怒的转过身。 一个大汉嬉皮笑脸的走到他的面前。“你个秃子,傻笑什么?”他大怒的指着光着脑门的大汉。 “大爷,您掉东西了!”秃头大汉没有丝毫的不快,依旧笑着说道。牛捕头低头,果然,脚下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钱袋。他瘪起嘴嘿嘿一笑,伸手拎起钱袋,在掌心掂量了一把,这才得意的一扭头,“兄弟们,撤。” 乐亭一直在小屋中踱步,他既担心有害怕。那种可以清楚的看到自己然而却无法有任何感受的痛苦他经历过一次。他焦急的等待,那一次,有不知名的东西将他囚禁在破庙中,而后,他便失去了她。 这次,这不知名的力量将他抽出了身体,留在了小屋之中。 在惶惶之中,他就看到了自己,同时看到了楚霸与风小桃。看到风小桃,他的心底生出愤怒的火苗,楚霸生硬的拉着她的胳膊,她肿胀的脸上,几乎看不到眼睛,有黑sè的血凝固在脸上,纷乱的发有些地方被鲜血纠结。她身上的衣服,全是黑sè的或大或小的脚印。 乐亭伸出手,摸向枕头边的听蝉,然而,听蝉没有任何的动静。有一股超强的力道突然拉住了他伸出的手臂,顿时将他整个身体全部拉入听蝉之中。 “nǎinǎi的,你这小子终于来了!”乐亭看到,前面有一团明亮的光,他走上前去,那团光影之中,坐着一位老者,老者枯眉细目,双目仿若细细的一条线,带着弯弯的弧度,有灰sè的长须从他唇边垂下,他坐在那里,乐亭上前,这才发现老者没有双臂。 有四道红sè的锁链锁住了没有手臂的老者,老者眯着细线一般的眼睛,说道。 “你是谁?”乐亭诧异的问道。 “汪汪!”的几声狗叫响起,一条小黑狗突然出现在乐亭面前,对着乐亭欢快的叫着。乐亭有非常非常熟悉的感觉。他俯下身体,小黑狗上前,亲热的伸出舌头,兴奋的舔着他的手掌。 “我是谁?”老者突然恼怒起来,“我是我,你问我是谁,我怎么知道我是谁?”小黑狗在老者的恼怒中,幽怨的叫了一声,黑sè如同明珠一般的眼睛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乐亭一眼,退后去,坐在老者的身边。 “我每rì的跟着你,用我的身体帮你砍下那些脆弱的木枝,如此过了半年,才可以喝到甘甜的人血。”老者突然伸出自己鲜红的舌头,在自己的双唇舔过,他的舌头很长,伸缩一圈,舔到了自己的鼻尖。似乎在回味那种极致的美味。 “我在刀中!”乐亭猛然醒悟。 “天地未相交,而鸿蒙有气机,气机悬空,不在天不在地,在中空虚无一物。”老者眯着眼睛摇头,“难道,你不清楚红笼天照在未达到玄鉴境界强行施展之后,必然会出现一次伏天吗?” 乐亭摇了摇头,他真的不清楚。老者看着他,眯起的眼睛微微打开,露出一次璀璨若星光的光芒,这光芒瞬间放大,将乐亭罩在里面。“每一种天赋体质,都有他的缺陷,红笼天照可以看到未来,所以它就要付出看到未来的代价!”老者说道。“伏天就是它的代价。” “jīng神游离于天地,却在方寸之间,不能逃避,不能离去,不能抗争。所以,当年的他找到了我。”老者突然振奋起来,他哈哈笑着,“我终于想起了我是谁了,我好像有个名字,叫做刹那!” 五兽未出的时候,天地间有一只蝉叫做刹那! “看到你,我突然想到,我饿了!”老者说道。他身上,红sè的锁链开始当郎朗的响着,像是铁链与铁链互相碰撞。乐亭看到,红sè的铁链开始紧缩,开始蠕动,像是一条红sè的长蛇。 老者睁开了双眼,睁开的双眼依然是细细的两条缝,两条缝中shè出两道白光,白光在空中汇合,形成一道尖锥一般的白光,刺向乐亭。 乐亭大惊失sè,他向后跳起,可是身体根本不能动弹。他惊恐的看着那道尖锥一般的白光伸向自己。 “汪汪!”小黑狗突然站在他的面前,它叫着张开嘴巴,喷出一个圆圆的白球。尖锥刺破白球,“滚开!”老者怒吼,小黑狗连滚带爬的嘶吼着,滚到了乐亭的脚下。白sè光锥到了他的面前。 从乐亭僵直的身体中,走出了一位黑sè的乐亭,他伸出黑sè的手掌,挡住了明亮的光辉。他大喝一声:“獠牙巨像!”黑sè的手掌突然变大,拍向红sè铁链缠绕的老者。空中,黑sè的手掌开始变化,变作了一只狰狞的巨蛇头颅,黑牙森森。 乐亭站在那里,几分惊讶,几分熟悉。老者对着黑sè的乐亭耻笑:“一条小虫也有神通?”他张开嘴巴,吹了一口气。黑sè的蛇头在那口气下仿佛冰凌遇到火焰融化。那口气还在继续,吹去了黑sè乐亭身上的黑sè,将黑sè的乐亭与后面的乐亭合为一体。 “我只想吃一口点心,反抗有意义吗?”老者说着拼命扭动自己的身体,铁链的撞击声络绎不绝的响起。 那口气终于到了乐亭的面前,乐亭的脸先是成了黑sè,接着,变回自然。他感觉到了火辣辣的疼痛,像是有看不见的烈焰炙烤自己的身体。这时,他看到,自己的身体之外,突然出现一团白蒙蒙的光。 白蒙蒙黯淡到了极点的光芒,而后,他听到了老者的惊呼,他没有听清楚老者惊呼什么,他的身体一阵轻松,离开了那里。 他看到了面颊肿胀的风小桃,看到了如豆一般的烛火,看到了一脸冷冰冰的楚霸。他翻身而起,一把抽出枕下的听蝉,对着楚霸斩去。没有意动,没有其他的想法,只是,带着一股难以抑制的仇恨。 “当”的一声巨响,楚霸脚下的地砖一块一块裂开,两段明晃晃的半截弯刀落了下来。楚霸身边,站着两位武士。两人诧异的看着对面的乐亭。这是不含丝毫原力素的一刀,乐亭从床上翻身而起,抽刀一斩,没有停顿,一刀如虹。 乐亭冷笑,瞬间意动,黑sè的听蝉尖锐的知了一声,他的长发开始飞扬,楚霸的脸sè变了,他感觉到了小屋中的原力素正在不断的凝聚凝聚再度凝聚。这原力素不但众多,而且一秒一秒的压缩,一秒一秒的提升。楚霸被迫意动。 他一意动,双袖上,两只大鹰的眼珠一转,活了过来。 “住手,你干什么?”风小桃眯着一只已经睁不开的眼睛,站在两人之间。楚霸身边,两位武士知趣的退开。刹那之间,乐亭与楚霸的气势,已经到了令人恐怖的阶段,原力素鼓荡,就像两股看不到的cháo汐。 两股cháo汐都在作势。乐亭手里的听蝉微微有了一点亮光,楚霸的手臂上,站着两只大鹰,大鹰的眼珠转动着,它们在楚霸的双臂振翅跳跃,蠢蠢yù动。风小桃站在了两股力量的交汇之处。 “是不是他,”乐亭干涩的咽了一口唾沫,他不知道该怎么问话,是他揍了你吗,是他打的你吗?“伤害了你?” 风小桃瞪着一只眼睛,她努力的睁着另外一只眼睛,但是眼皮沉重如山,睁不开。她看着乐亭说道:“他救了我们!”她看到乐亭双目之中,那种不自然的关切与愤怒,感到心中仿佛多了一团蜜糖。 “我们走!”楚霸看了他一眼,收了手印,转身走出小屋。“nǎinǎi的,好心当了驴肝肺!”一位光头武士大声嚷嚷了一句,楚国的口音很重,拖着长腔,“有本事你去风家啊,nǎinǎi的!”他虽然满腹愤怒,还是跟在楚霸的身后离去。 风小桃看着乐亭,都忘记了送他们出去。因为,乐亭又变回了黑sè长发的小帅哥,她看着他,吃吃的笑了。以至于笑着笑着哎吆一声,伸出双手扶住了自己的下巴。“你好象很关心我啊?”她看着他,忍住了在眼圈中打转的泪水。 乐亭看着她手掌上渗着红sè的纱布,看着她肿胀的脸,一只红的如同核桃一般的眼窝,她的脸上,还有细小的划痕。乐亭慢慢放下了手里的刀,有些不信的问道:“你怎么了,他怎么会救了我们?”他深吸一口气,憋住了心中的那股感动。 “哇,你不知道,你今天早上,突然变成了红发,啊呀,可是货真价实的红发,没有杂sè的,”风小桃嘟着嘴巴,伸手一指他额前那一缕银发,“这也成了红sè!”她嘿嘿笑了,突然转了话题,“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我去做饭!” “不,你坐着,我去!”乐亭拉住了她的手掌。他尽量让自己的力量小一些,他问道:“痛不痛?” “不痛!”风小桃痴痴的看着他,他的双眼中,没有别人,只有风小桃。她闭上双眼,他的呼吸近在咫尺,她的心跳再次加速。她柔声说道。手上,那人的手离开了。她闭着双眼,心脏碰碰跳着在等待。 只有微微的风。 风小桃抬起头,门开着,已经不见了乐亭。“傻子,骗子,都是骗人的玩意!”她跺着脚骂道。她在这一刻告诉自己,言情小说,果然都是骗人的。 乐亭不太会做饭,他也没有想过自己做饭。他意动,驾驭着原力素飞出半月闲话,向着西三巷的风家走去。他记着那个光头的话语,他隐约想到了某种可能,风小桃带着不知死活的自己,必然回到了风家。 清心堂外,有风家的家丁在巡逻。然后他们眼前一花,看到有个身影飘过。接着他们一个个惨呼出声,一个个翻到在地,乐亭手里的听蝉,有鲜血滴滴答答的掉落地面。他一脚踹开了清心堂的门。 油灯下,六少爷捧着自己的脸在翻看账册,他的身后,墙上还有新泥,地上,还有兵刃划过的痕迹,一边的药柜,破烂的竖在那里。他感觉到了不对,抬起头,就看到了黑sè的光。乐亭一刀挥下,斩下他的头颅。再接着一刀,砍碎了墙上的新泥,墙破裂,他从破裂之中走进去。 药堂的后院,有很香的饭香传来,很显然,药堂的人们正在吃晚餐。 第一百一十四回 继续杀风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乐亭一直从心里看不起自己。有许多时候,他一直在鄙视着自己!从那一rì开始,他的心便一直在火海之中,他拼命的压抑自己。他想出各种可以想到的理由安慰自己。他每rì都在思考,今天怎么度过? 遇到淳于,是上天给了他一次终于可以洒脱随xìng的机会。他在千军万马之中,挥舞柴刀,将无数人砍得支离破碎。那个时候的他还不懂修行,不明白什么是意动。他看着淳于结印,战斗,当时觉得淳于很傻。 结印需要时间,需要缓冲,然而挥刀什么都不需要。你只要全心全意的挥刀就行。他在千军万马中救了淳于,也救了自己。 而后的乐亭,便陷入了人生的第二次伏天之中。他躺在那里,足足三天不能说话,不能动弹,抑制却无比的清晰。淳于一直陪着他。讲了许多的事情,他以为他不知道,然而,他全听到了。 乐亭知道了天下有墨宗,有道宗,有佛宗,还有无数的散派。所以,伏天之后,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将那个容易恼怒,容易爆发的乐亭的深深藏在心底,从此再也不敢喝酒。今夜,他闻着月光下飘动的饭香,突然释然。 我就是我,那里有那么多的做作! 所以,他顺着饭香进入后堂,在一众人目瞪口呆的眼光中,快速的抽刀,挥刀。砍下一个一个大睁着双眼的头颅。他现在已经意动,已经不是一年前,不是几年前的乐亭。所以,他的用刀手法很好,他巧妙的控制着手中的柴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下那些人的头颅,然后看着他们倒地,看着他们的鲜血喷溅,却没有一丝鲜血掉在散发着香味的饭菜上。 接着,乐亭才开始打包。不可否认,没有学习过打包的人,真的很难将这样丰盛的饭菜合适的打包起来。乐亭手忙脚乱了片刻,便放弃了自己最初的想法。他干脆将菜一盘一盘的倒入中间的汤盆之中。 他听到了风声,听到了脚步声。他懒得回头。他将汤盆抱在怀中,走出了这个客厅,看到,无数猎猎的火把下,黑压压的一片人头。 一位老者站在火把下,恶狠狠的说道:“阁下好狠的手段!”乐亭没有听也不想听,在那个人说话的时候,他就挥舞着柴刀冲了出去。一柄大刀斩碎空气,与他手里的柴刀相互碰撞,次啦啦的一阵响,两刀之间,冒出一窜火花。 乐亭依旧向前,他根本不理那大刀狂暴的力量,反手继续挥刀,有五六个人惨叫,有鲜血标shè,有火把熄灭。大刀追着他而来,他听蝉一挽,赤sè的原力素喷薄而出,与大刀相撞。有长枪自人群中刺来。 枪未来,来的先是一道戾气。乐亭挥刀格挡,接着,蹲下身子一圈扫堂腿。哎呀哎呀的声音不断的响起,不知多少人骨断筋伤。 “凝神期以下的撤出战场,今rì,斩了这个疯子!”先前那位老者大声说道。顿时,围着乐亭的人数少了许多。乐亭并没有轻松,变得更加艰难。 院子中,只有五个人,四个人围攻乐亭。乐亭连连怒吼,手中的柴刀左突右进,本身的速度已经到了极致。不过,随着风家其他人的撤出,他反而占不到任何的便宜。有人在他的身后怒吼,“给我留下来!” 一道白虹飞来,他挥刀格挡,白光压着黑sè的听蝉,咯吱咯吱一阵响。他的脚下,地砖裂开,一根长枪穿过暴起的地砖,到了他的胸前。头顶,一团黄sè的小山慢慢坠落,地上,灰尘还没有散去,却冒出了无数的铁刺。 不可否认,老者选择了最好的手段。他不是别人,正是风家的老四风怀悟。他单手做出手印,有黄sè的小山压向乐亭。 躲无可躲,逃无可逃。乐亭一手举着听蝉,一手抱着汤盆,突然一声怒吼。他额前,银sè的发,瞬间血红,接着,满头黑发变作血红sè,他大吼者挥刀,与听蝉相交的白光清脆的响了一声,大刀如破烂的铁片从中间裂开。 “是你!”风怀悟看到这一头血红的头发,终于知道了他是谁。这更添他的不解。今rì早上风小桃带他来的时候,他还奄奄一息,为何这一刻,如此勇猛。然而乐亭没有给他丝毫的考虑世间。随着他的怒吼,他全身放出红光,这红光从他的身体呼的一声,无限的放大,映红了清心堂的后院。 黄sè的小山在红光中崩解,脚下幽幽的铁刺弯曲,断裂,长枪自枪头之处开始破裂。乐亭在意动之中,然而,他手中的听蝉,如白雪一般耀眼,红光之中,一轮弯弯的月亮升出。他上前一步,一位风家的弟子连着手里的长枪给明月划过,支离破碎。 他反手,月光划过另一人吃惊的面庞,划过他还没来及变化的手印,将他从中间剖开。月光穿过他的身体,横斩,半柄长刀与两截身体同时飞起。刀尖横扫,月光对着风怀悟面门而来。 这一切只是一个呼吸。风怀悟念力到了极限,他的身体只能在月光一般的刀下偏离分毫,月光过,他没有感觉到疼痛,却看到自己的手臂带着一道血泉翻滚着落在脚下。乐亭还没有住手,他向着躲在一边的黑暗中,已经惊呆的人群,斩出一刀。 月亮一般的刀光前面,是赤sè的流火。无数人吃惊的张着嘴巴,来不及喊上一声,已经给赤sè的流火淹没。 龙城的四面八方,飞起了无数道流光,这些流光全都小心翼翼,全都涌向了龙城的西侧。那里有一处放出冲天的红光。所有人都奔向那里。 “吼!”天际,响起一声沉闷的嘶吼。这嘶吼带着愤怒响起,令空中的流光纷纷驻足,西大街上,刮起了滚滚的一道风,这风吹过街上关闭的铺面,像是同时有无数的手一起敲响这些店铺的门户。这风继续吹,有几家屋顶的残瓦禁不住这狂风的力量,纷纷破碎落下。 它们没有来得及落在地上,一条青sè的身影穿过狂风,将落下的青瓦撞成了齑粉,它嘶吼着,流光一束穿过风家的清心堂,在风怀悟才才发出低沉的惨叫之后,贴着他的衣服飞过。于是,风怀悟半边身子的衣服化作灰烬落下。 青光的目标不是别人,正是乐亭。 青光飞过,穿破了乐亭刀前的流火,与听蝉雪亮的刀锋相交。顿时在这个夜里,有嘹亮的蝉鸣响起,最初只有一声,接着成千上万的蝉鸣响起,似乎到了夏rì,似乎到了烈rì炎炎的白昼。 红发飞扬的乐亭来不及抬起头,他的身躯便撞碎了身后的围墙,还在不住的后退。他的脚下,地砖不断的裂开,不断的飞起。他还没有看清楚青光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后背重重的撞在一处亭子上,亭子的柱子瞬间断裂,他的身体还在急退,被青光推着。 红笼天照状态下的乐亭,从来不曾这样的狼狈,他来不及张口,来不及喷出在胸腹涌动的那股恶意。他持着听蝉的右手开始震颤,红光突然间黯淡下来。 风怀悟还傻傻的站在那里,他只能听到轰隆轰隆的声音,红光已经远去,他这才想起来,这是自己的家,他下意识的挥手,这才发现,那只手臂已经没有。他用另一只手臂从怀里摸出一支烟花,shè向了半空。 乐亭马上就要支持不住,雪亮的听蝉蝉鸣也变得衰弱起来。 有一股力量从乐亭的后背传来,他的身体终于不在后退,他终于站直了身躯。他看到,对面,站着两位道士。一位是一尊木像,另一位他认识,小先生。 小先生伸出手指,微微在青光上点了一下,那青光便消失不见。小先生看着他,看着红光中的乐亭。他慢慢的低下头,弯下腰,行了一礼。木道人与他化为流光,飞向天外。红光慢慢从乐亭身上散去,他开始不断的咳嗽,不断的吐血。 有人伸出手臂,拉住了他的手臂,带着他向前迈了一步。院墙,亭子,树木俱成幻象,他拉着乐亭只是走了一步,他们两人已经站在了半月闲话的后院。这人很瘦很高,穿着破旧的道袍,一边的腋下,还夹着一个水坛。 他放手,接着一步跨出,半月闲话的院子中,便只剩乐亭一人。乐亭想了想,将手里的汤盆放在一边,这才在院子中的水缸中,打了一盆水,开始自己洗脸,水声哗哗,风小桃的声音从小屋里传出来,“少爷,你会做饭吗?” 乐亭洗去了脸上的血渍,稍微打量了一下,这才抱着汤盆进了小屋。他笑着说道:“开饭,开饭!我也饿了!” 风小桃惊讶的看着他,看着他端着的那个大汤盆里面的杂烩,看着他额头的银发上,闪着光亮的水珠。她惊讶万分的瞪大了双眼指着汤盆:“你做的?”乐亭摇了摇头,“怕你饿坏了,所以叫了外卖!”他看了一眼她的表情,解释道:“你看,自己跑去的,因为太急,都出汗了!” 身后,响起了两声敲门的声音。风小桃抬起头,就看到了院子中的顾小白。他站在小屋的屋门边,正在用两根手指敲门。 第一百一十五回 风之涡旋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一位老态龙钟的老太太拄着一根黑黝黝的拐杖,走在西大街上。每走一步,她都很小心的伸出拐杖,敲打着前面的地面。声音并不太响亮,笃笃响着。可能她的眼神不好,毕竟已经这么大的年龄,还在这样的夜晚走在街头,龙城府“砰”的一声拉开府门,孙志朗还在整理着自己的官袍,就看到了这位老太太。 他举手,跟随在他身后的衙役便愣愣的站在那里。他们静静站立在那里,等着老太太一步一步,随着笃笃的木拐敲地的声音慢慢走过。 “师爷,怎么办?”孙志朗问道。他的身后,那位贼眉鼠目的师爷早看到了这一幕,他沉下眉头好好的思索了一番,才朝后挥了挥手,“大家散了吧!”孙志朗不解的看着他,他继续说道:“这件事情,少爷必须独自面对?” 孙志朗有些胆怯,他指了指看到老太太之后就龟缩一旁的牛捕快。“要不,带上他吧!”他的语气中明显带着哀求。 师爷摇了摇头,他的双眼紧紧盯着孙志朗,说道:“你是官,是龙城府的第一任府尹,我们所有人,都不及你一人的重量。” “好像那边闹得很猛!”孙志朗没有信心的指了指西三巷的方向,“好像是一定境界的修行者!” “邪不胜正,民不压官!”师爷宽他的心。但是孙志朗的心无论如何也宽不了。风家是三大世家之一,而他们孙家只是一个家族。他苦笑着开始埋怨自己的老爸,你弄个啥官不好,非得弄个劳什子龙城府尹,要知道,龙城光是那些正儿八经的公子已经多的让人头疼,更不用说还有那些老而不死一个比一个牛气的老妖怪。 想明白了,他反而胆气渐增。他看了一眼周围那些满是同情目光的手下,嘿嘿笑了一声,大声说道:“你们留下,我去摆平这件事情。”他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大不了摆不平事情自己被事情摆平吗,有什么可怕的。 老太太一路缓慢的走着,看着实在是行走不便。她走在街上,周围的屋顶上,那些驾驭流光的人一个一个的渐渐没入黑sè的夜幕中。 龙城府到半月闲话,只有不到二百米的距离,老太太足足走了一刻钟。她走到半月闲话的门口,将拐杖靠在墙边,长长的喘了一口气,这才抬起手臂,轻轻的敲了三声。 “二娘!”安叔在她的身边躬身行礼。 老太太没有应声,她听了听,书铺里面没有声音。于是她继续伸手,连着又敲了三记。这三记敲门声与前面一般,没有丝毫的烟火气。 小屋中,木桌上,“崩崩崩”响了三声,有汤勺从汤盆里跃起,有木筷从桌面弹起,有菜汤菜汁飞溅。刚刚摆在顾小白面前的青瓷小碗“啪”的一声裂开,一只鸡腿从小碗里跳出来,在木桌上滚动。 “她来了!”顾小白说道。 “怎么了?”风小桃问道。 “我看看谁在敲门?”乐亭站起身说道,“小桃,你陪陪小白,顺便,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好的丹药,你这样子,不如以前美了。”风小桃低头,脸上飞起红云。乐亭走到小院之中,他抽出了腰间的听蝉。 走过小院,走过层层书架。他抽去门上的门闩,将木门拉开。他看到了门外老态龙钟的老太太,老太太已经很老了,但是,却穿着一身锦绣的衣裳。因为这第一眼,他心中便生出了厌恶。 乐亭一直不喜欢不懂简朴的老年人。他眼睛一扫,看到了在一旁躬身站立的安叔,眉毛挑了挑,问道:“买书?” “是啊,我是来买书的?”孙志朗赶到,他接口说道。他一身整齐的官袍,在这样的夜里,怎么看都不像是买书的。他“呀”的一声惊叫,似乎刚刚发现了老太太,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见过老祖宗!” 老太太嘿嘿的冷笑。本来有些慈祥的眉目起了变化,像是浮上了一层yīn云。她向着墙壁伸手。“老祖宗,我来!”孙志朗一把抓住了那根黑sè的木头拐杖,却没有递给老太太,而是有些小心的问道:“老祖宗,我就是您的拐杖,你看,是不是回府啊!” 孙志朗没有想到老太太会在半月闲话停下脚步。在他的印象中,乐亭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年,但是今夜看来,这个少年绝不简单。但是,匆匆一见之后,他便喜欢上了这个有些狡黠的少年,所以他的初衷有了变化。 老太太一直没有对着安叔说话,所以安叔也一直不敢抬头。乐亭站在两扇门之间,一扇门后,他已经在蓄力。他的脊背有冷汗一层接着一层的冒出。他在意动的状态却丝毫感应不到老太太的修为,只是觉察到无法形容的危险。 老太太看着孙志朗,孙志朗陪着笑,像是一只格格的公鸡。他手里拿着老太太的拐杖,没有丝毫要给的意思。 “乖。”老太太说道,“孙家那些老不死不让你去修行,太失败了。”她对着孙志朗笑着说道。孙志朗嘿嘿笑道:“尊老爱幼是……”后面的话他没有在说出。他看到老太太对着半月闲话的木门,伸手,按了一掌。 锦绣花纹的阔袖中,伸出了一只干瘦若枯骨的胳膊,胳膊的最前方,是一只宛若小孩手掌大小的手掌。它轻柔无力的按在半月闲话的木门上。乐亭向后倒飞。乐亭的身体周围,黄sè的原力素刷的一声出现,接着在一声细微的气泡破裂声音之后转为无形。他意动而催动的原力素就像是空气,被风瞬间吹散。 他倒飞之后,木门才发出咔嚓一声响,木门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手掌,随着这枚手掌的出现,木门的咔嚓声密集的响了起来,一片一片的木头破碎着飞起。在声音响起的时候安叔抬头,一切已经来不及。 坚硬的木质书架是上一个老板留下的,可是,在乐亭的身后,它们仿佛都是纸糊,喳喳的声音过后,纸张飞舞,书架开始一个接一个的倒塌,开始一个接一个的破裂。乐亭的身体直接撞碎了书铺的墙壁,到了院子,他的双脚还不曾接触地面。 顾小白飞出,他双脚用力一顿,地上,顿时出现两个深深的足印,他伸出双臂,环抓住乐亭高速飞行的身体,他的双脚倒踩,身体开始旋转,“咔咔”的声音响起,在这瞬间的功夫,他的双臂尽皆骨折。 “小白公子的手,果然很长!”老太太看到了顾小白所以说道。她长长出了一口气,看着满脸大汗的孙志朗,看到了他身上崭新的官袍。“宝贝儿,我累了,带我回家吧。”孙志朗忙不迭的点头,他侧过身子,让老太太小小的手掌搭在自己的肩上,佝偻着身躯带路。 那瘦小的手掌落在孙志朗的肩头的时候,明显的,孙志朗的身躯抖了抖。老太太跟在孙志朗的后面开始下了半月闲话的台阶,安叔躬身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顾小白抱着乐亭,他的脚下,地面越陷越深,他的双脚转的越来越快,已经看不见两只脚移动的轨迹。同时,双臂传来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只能听到他坚实的脚步声,能听到他每一脚踏下时,地面发出的沉闷的声音。他必须卸去这股力量。如果不能及时卸去,只怕两人今rì都会死去。 他知道这股力量。 这一掌叫做“风之涡旋!” 风小桃扶着小屋的门看着这一幕,睁着的独眼冒出了愤怒,这愤怒像火一般蔓延,令她肿胀的另一只眼眼皮抖动,令她脸上伤痕的红sè更加鲜艳,她情不自禁的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天下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一招,因为,创造出这一招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已经在墓冢之中的风清扬。今天,她看到了这一招,所以,她知道门外之人是何人。她心中恼怒还带着一股令人难以遏制的仇恨,这算什么? 她冲出小屋,冲出小院,冲出书铺。一只手臂有力的拉住了她。安叔一边苦笑一边摇头,他痛苦的说道:“我们都已经不是风家的人了!”她的眼睛喷着怒火,看着那个老态龙钟的身影从龙城府的大鼓前、布告栏走过。 “砰”的一声,乐亭与顾小白两人同时摔倒在地,乐亭开始呕吐,将刚刚吞进去的菜肴几乎原封不动的吐了出来。顾小白脸sè煞白,满脸都是汗水,他大口的喘气,两只手臂无力的贴着地面,他躺在地上,已经没有气力坐起来,他还骂道:“老太婆果然厉害!”他的语气里没有丝毫的贬义,只有深深的佩服。 安叔与风小桃走进来。 “少爷,”风小桃关切的弯腰抱起了吐着黄水的乐亭。 乐亭看着她,笑了笑,他发现眼前有两个风小桃,分不清那一个和那一个,他说道:“重新拿一副碗筷,饿死我了”努力说着笑话,却禁不住又喷出一口黄水。 “这才刚刚几天,就忘了我了!”顾小白一边喘气,一边不满的说道。 “这次,公子应该感谢新上任的府尹大人!”安叔俯下身,开始为顾小白接骨,他看着顾小白与乐亭身边那个被脚印踏下去的圆形的深坑,说道,“如果二娘用黑木拐,只怕…..”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嗖!”“砰!” 就在这个时候,天空突然绽放了一朵绚丽无比的烟花。乐亭还在晕眩之中,其他三人不约而同的抬头,望向那璀璨的烟火。 安叔与顾小白的脸sè同时变了。因为,“嗖嗖”之声不断响起,龙城的四周都升起了绚丽的烟花,流光四shè,几乎将天空染得变了颜sè。烟火络绎不绝的冒起,仿佛,这一刻是汉国的新年。 出大事了!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 第一百一十六回 一锅跳水鱼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风家老四先是放了一支“流星赶月!”令世家之人都仰头望向龙城的西边。看着空中,一只五角的星星刚刚成形,就有另外一枚银sè的星星飞出,炸开,空中出现了一团耀眼的白光。 有世家的老者在叹息,“祖堂的人都老了,所以,将月凌星辰活活改了一个名字,该做流星赶月。” 家族的人们望着空中璀璨的烟火,有感叹,有惊讶,陪伴这两种情绪的便是快乐,来自于幸灾乐祸的快乐。 所以,抱着各式各样幸灾乐祸也好,还是来自于心灵的关心也好,各大家族几乎都有上不了台面的人跑出去,他们跑出去的很快,跑回来的也很快。因为西大街上那个随时可以摔个狗吃屎的老太太。 因为这个老太太走了这么多年,都没完成众人希望她狗吃屎的理想。老太太摔个狗吃屎成了奢望与不可能。所以,大家明智的回家,却没有人可以安然入梦。他们都在等待,等待那个倒霉蛋的消息。 还没有消息传来,大家便看到了北面的第一支烟火。这烟火在空中慢慢形成了一匹只有巨头的狼,它对着龙城张开了血盆大口,因为离得很远,所以,看着有些好笑。黄sè的烟火慢慢落下,搞笑的狼头慢慢熄灭。 就在此刻,有无数的狼头冲天而起,来自四面八方。龙城的天空,被那些璀璨明亮的狼头照亮,几乎等同于白昼的降临。明亮的光,照耀每一位没有睡着的人。 这个烟花有个名称,叫天狼吼。因为每一头狼头湮灭的时候,都会有一声沉闷的狼吼响起。这个烟花,汉国的民间没有。拥有天狼吼的,只有世家或者家族的兵团,虽然他们拥有,但是,可以燃放它们的,只有祖堂放下来的令兵。 这一夜,仿佛所有的令兵一起约好,同时燃放了天狼吼。 烟花发出低沉的狼吼,仿佛有百十只狼一同吼叫。这种奇特的声音将汉国的皇帝从龙床上惊醒。他睁开眼睛的第一个感觉是胳膊是那么的酸麻,他侧头看了一眼,丽妃的脑袋枕在自己的胳膊上,他看了她一眼,心中冒起一个每一次在她这里醒来之后都会冒起的念头:“这么漂亮的脑袋比猪头还沉!” 他咳嗽了一声,丽妃醒来,睡眼朦胧的看了他一眼,有些娇媚的哼了一声,“海子,咋的了?”她伸开双臂,投怀送抱,满脸荡漾着chūn水chūn意。 “陛下醒了?”有人在门外小声说了一句。刘德海知道对方是故意的。张公公在小声的“嘘。”但是,那人的话音已经清晰的入耳。刘德海有些慵懒,他看到了外面明亮的光,有些诧异。 “怎么天亮了?”接着有声音隐约的传来,他大惊失sè的一把推开丽妃。还在想着chūn水一度的丽妃被他一推,脑袋撞在了雕着盘龙的床头,“呀”的一声惨叫,终于完全的惊醒。皇帝穿着龙裤头站在床前,推开了窗子。 窗外,天上有无数的狼头。狼头明亮的光芒下,有一个金发的头陀站在门口,张公公低着头根本不敢与皇帝对视,几个宫女与太监都跪在金发人的面前。 丽妃从窗口探出头,她惊呆了。天不是天,天空是一片狼头的海洋,似乎,有无数的天狼正在你追我赶,一起奔向龙城。她突然看到了金发人,表情微微一变,退回屋子。心中恨恨的想着,皇帝给这人的权力,可真够大的。 皇帝站在窗口,毫不在意的**着自己的上身,他看着那些狼头足足一个呼吸,这才开了口:“好壮观,极度的壮观!”接着,他撇着嘴冷冷的笑了,边笑边自言自语,“好,好,chūn风,你总算没有负我。” 朱喜径直走进龙虎山的道宗学堂,他穿过学堂,绕过小湖,走进后山。后山,并排有十几座小庙。他轻车熟路的进入了其中的一间。 木头雕刻的道士像就在大殿之中,这个大殿很小,像是普通人家的一个客厅,孤零零的插着一根幡,孤零零的站着一个人。 “你还是做了?”朱喜说道,他话语很平静,但是他紧紧握着的拳头却在咯嘣咯嘣的响着,仿佛手心握着几个核桃,不幸的是核桃在一个一个的破裂。 站着的人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出神的打量着对面的木像。下一刻,有烟花飞起,接着无数的烟花飞起,将龙虎山照亮,将龙城照亮。 他这才转过身,仰头看着天上那些或明或灭的狼头,说道:“师兄,你看,何其的壮观?”朱喜没有回头,只是看着对方清澈若水的明眸,他的眸子有些不像是男子的双眸,yīn柔明媚,像是女子的明眸,其中,有动人的光辉。他在他的眸子中,看到了璀璨的烟火。 他是小先生!他站在无数的狼头下,轻声的鼓掌。脸上带着笑意,任凭夜风吹起他身上的道袍。而后,他剑指巍峨壮观的龙城,说道:“这座城本来是我的,这天下本来也是我的!”他自嘲的笑着,“可惜,我是个道士!” 他摇头,“只是想不到,这么美丽的景sè,师父竟然没有回来看一眼?”他无限的惆怅。 朱喜压抑住自己的冲动,问道:“你怎么做的,按照师父的推断,你不可能接触那件东西?” “是!”小先生在烟花下突然回头,看着朱喜。“师兄,你在我的身上亲自种下的法印,我有怎么可能将魅惑带出那里,但是你清楚,去哪里的,还有一个人。” “他身上有听蝉,师父早已经算过!”朱喜大声说道。 “师父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小先生哈哈的笑了,“世间一共有两位先生,即使,我只是小先生,但是,我依然是先生。”他挥了挥手,木像飞来,站在他的身边。他慢条斯理的解释,“封印听蝉,将魅惑带出,然后,将她附着在那个姑娘的身上。” “唯一我没有算到的事情是,她会碰到他,”他摇头道,“要不是他身上那浓浓的怨恨,魅惑如何能够成形。” “勾离魅惑已经出世,天斗已经倒悬。”朱喜看着小先生,他从未有过如此的感觉,他觉得眼前这人如此的陌生。他静下神,问道:“虽然如此,还有第三个魔婴,它不出世,一切都是枉然。” “师兄真会说笑。”小先生突然哈哈的笑了,“难道,师兄一直不知道,你一直陪着第三只魔婴,并且你很欣赏它,你一直希望他是一件真正的活物。” 朱喜脸sè大变,对着小先生直直打出一拳。他曾经要用一本书换乐亭手里的听蝉,遭到了乐亭的拒绝。当rì,他曾经说道:拳法修为到境界,破魔除妖,只在一拳之下。他一拳打出,他的周遭,出现了一圈一圈肉眼可见的波动。 小先生飘然而退,木像挡在了朱喜的拳头之前。小先生大笑,有另外一个笑声相随。木道人身上的木牌飞起,正是让道三尺。让道三尺与朱喜的破魔一拳相撞,没有丝毫的响声传出,朱喜身体周围一圈一圈的波动渐渐湮灭。 “这是?”朱喜看着拳头给木牌捻住,看着周遭将要暴起的原力素偃伏。 “这自然就是显微。”小先生笑着,有另一个笑声伴随着他的笑声从木道人的嘴里发出。接着,木道人嘴里的声音说道。“你的破魔三圈在我面前只是一个笑话。”那声音冷笑,“如果,如果你没有听蝉,我怎会这样无知无觉的任你审视!” “喝!”朱喜大叫一声,拳头离开了木道人。他微微的喘息,没有看小先生,一直盯着面前的木道人。木道人与小先生如此想象,除了没有生气以外,它就是另外一个小先生。 “显微、魅惑、勾离都已经现世,天下狼烟四起,只能说明一点,就是神军已经唤醒。”小先生笑道。“师兄,师父带着你,远走雪山,无外乎去那抱朴预见之地,难不成就为了看那一句话。”他嘿嘿笑着,慢慢说道:“三婴出世,天斗倒悬。” 朱喜看着小先生,看着他眉宇之间的笑容,看的自己心底渐寒。他想了想,如实说道:“师父不在乎那句话,人生降世,自然要面对不断的挑战与荆棘密布的路途,这是终生都必须经过的过程,师父带我前去,只是想让我看后面的话。” “什么话?我不知道吗?”小先生追问。 “天斗倒悬,以天地为鼎炉,原力素若水,当生灵为鱼!”朱喜悲惨的一笑,“师弟,三婴出世接着便是五大玄兽的苏醒,这是天地以人间为鼎炉,要煮一锅跳水鱼,你我皆在其中。” 小先生愣了片刻,随即洒然一笑,问道:“如果天地将人为鱼,要进行烹煮,不知道谁来吃鱼?” 他伸手一指,“是你,是你,还是你们一起。”不知何时,朱喜的身后,站着十几位高矮不同的同门,他们任凭小先生指指点点,不发一言。 朱喜闭上眼睛,痛苦的说道:“撒网!” 刘德海审视着面前的张公公,张公公低着头,不敢抬头。他此刻心里满是害怕,自从医宗之行之后,他便升了官,成了宫里的二号人物,正因为如此,他反而更加的担心,每rì里睡不好觉,开始失眠。本来失眠已经令张公公焦头烂额,没有想到的事情是,今夜,竟然有一波一波的人来闯宫。 他一个也得罪不起,所以他诚惶诚恐的跪在皇帝面前,装出一副战战兢兢,随时会昏倒在地的样子。他没有抬头,所以他看不到皇帝的开心。 皇帝虽然板着脸,然而,一切按照自己的预想发生,他的心里乐开了花。“陛下,道宗已经拘押了小先生!”庞门跪在下首禀告道。庞门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在颤抖,他很清楚,皇帝将自己的师尊xìng见自海外请回,封了国师,他不敢想象,皇帝一怒,会不会令他们冲上龙虎山。 然而皇帝悠然的喝了一口茶,淡淡说道:“知道了!” 王浩然跪在那里咳嗽。他接替了纳兰横那个老鬼的职务,现在是左丞相。“有屁就放,要知道,这是夜里,”皇帝喝着茶说道,“如果你们深夜而来就是为了在我努力耕耘的时候咳嗽一声,那么,你只好回家了!”皇帝的话有些促狭,但是,很有深意。 张公公心中大定,终于将砰砰跳个不停的心放回了胸腔。 “陛下,万山国于十rì前全国覆灭。”王浩然抬起了头看着鬓角渐白的皇帝,对他促狭的笑话反而感觉到冰冷。皇帝也看着他,君臣对望,王浩然忍不住又咳嗽起来,“看来,相爷是想喝茶了!”刘德海对王浩然的表情有些不满。但是,他很清楚朝堂之上的把戏,所以并没有动怒,而是将手里的茶杯递向王浩然。 王浩然哪里敢接,灰溜溜的垂下头,继续禀告:“据祖堂探子回报,千栾之地以及万山国内,全是吃人的不死人以及见所未见的妖怪。”王浩然身后,几位臣子随着王浩然的尾音,帮着跟腔:“陛下!” “宣国师吧!”刘德海挥了挥手。 (专门在这里加一段作者的话。这本书没有丝毫仿照《将夜》的意思。其实,到了这一章,再有九回,第一卷便结束,相信看到这一处的人,都已经明白,关于大秦挖下的坑,小坑与中坑都已经填平,只剩大坑和豪坑,这要以后的乐亭慢慢的填。 说实在话,到了此地,大秦领会了没人关注的悲惨,在半夜独自敲打键盘时的孤独。有时,夜不能寐,还在自己构思的小说之中。书写一个世界,确实压力很大,大秦努力弯成自己的宏愿,然而,这宏愿实在需要大家的鼓励,不要求点击与推荐,只要求大秦在每rì更新的时候,能看到你们留下的只字片言,我心足矣。 这并不是一本慢热的书,因为世界太大,大秦只能将与主角息息相关的事情先表现出来。没有世界围绕一个人转,但是,世界会因为某个人,某一天拿到了杠杆,而他又找到了基点,因而撬起世界。乐亭就是那个人。谢谢谢谢谢谢。欢迎留言。另一句,看到报纸上关于南岭三叔的新闻,不胜凄凄然。) 第一百一十七回 五族的兄弟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屠烈站在祖堂之内。他抬头,看着天空之上飞起的一头一头的狼头,突然间就变得悲伤起来。 祖堂是汉国一个特殊的存在,里面供奉的并不是刘家皇帝的祖先,而是供奉着七大家族三大世家外加刘家与顾家的祖先。所以,一共分出来十三家小庙,每一个庙中,都留有一个家族的守堂之人。 只有十二个家族,却有十三做小庙,因为,有一座庙是座空庙。而屠烈一直在这里守着一座空庙。不在伴随于国君的身边,rìrì躬身于这座空庙,是屠烈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时光。他每rì只需按时上班,安排一些打扫的事物,接着,按时下班,回家,陪老婆抱孩子,其乐融融。 他只需要守着一件东西。他希望天荒地老,一切都不会变。因为他的心中觉得此刻才是真正的幸福。 本来皇帝要给他另一个营生,他申请了这个祖堂的执事。皇帝当时想了想,同意了。据说这一个祖堂是太皇太祖定下的,“汉国开国,固然有十二家族的不是功勋,然而,以后谁说不会出现一个另外的家族呢?” 屠烈低下头,看着空荡荡的祖堂,想到:不知百年之后,自己的灵牌或者他屠家祖先的灵牌会不会与那十二家一般,进入这祖堂之中。 他看到了天狼流火便第一刻赶到了这里,安排走了手下的随从。站在祖堂的门口默默等待。 他看到了宋公公。宋公公也看到了他。两人相视一笑,宋公公对他拱了拱手。祖堂之中,不必朝廷之上,祖堂之上,也不必朝廷之中。宋公公笑着说道:“屠大人久等了!”屠烈笑道:“有劳宋公公了!” 而后两人相伴走入祖堂之中,屠烈亲自将祖堂沉重的木门拉上。木门沉重,因为经年未曾关闭,所以发出巨大的咯吱咯吱的声音。 札木合看着扎木里在帐篷中饮茶。对于喝茶这个习惯,他十分讨厌,因为讨厌所以他现在也没有养成习惯。倒是自己的哥哥,不但习惯并且渐渐迷恋上喝茶。他喝茶的方式也不与人同。 陶壶之中,茶汤还在咕嘟咕嘟的作响,扎木里便拿过了陶壶,对着冒着热气的陶壶先是深深的吸了一口。迷蒙的水气瞬间令他的脸上蒙上淡淡的水雾。接着,他倒了一大碗给自己的弟弟,这才给自己倒了一碗。放下陶壶,他马上捧起碗,巨饮一口,口里悉悉索索的留恋茶汤的滚烫与苦涩。 “汉人有意思!”他发表者每次都会发表的话语。沉默着咽下茶汤,接着,将口腔热滚滚的气流喷出,这才一口饮尽了碗中的茶汤。 札木合看着自己的哥哥。自从上次手术之后,他的身体便变得有些羸弱,显得没有一边的札木合魁梧壮实。这些其实札木合永远看不到,他依然觉得自己的哥哥是那么的孔武有力,那么的不可战胜。他永远是他心中的雄鹰。 所以,他耐心的等着哥哥将茶汤喝完,这才问道:“怎么样?打不打?” 扎木里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有一闪即逝的责备。这眼神虽然迅速的消失,札木合心里还是有些恐慌。他慌忙的站起身,不敢面对自己的哥哥。 “喝茶!”扎木里说道。接着他的语音变重,“喝茶!” 札木合不情愿的端起茶杯,吞咽那苦涩的茶水,他心中想着马nǎi子,更加觉得那茶水不可下咽。 “汉人喝茶,实质上在不断的提醒自己,没有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得到幸福。而那个人,之所以与我们结盟,是因为他将我们兄弟两人当作了茶叶。”扎木里说道。“茶叶是最不幸的一个物种,碰不到好的水,再好的茶叶也只是苦涩的树叶,碰到好的水,没有合适的温度,更加不堪的结局。” 他继续说道:“然而,再好的茶叶经过水的洗礼之后,都会变成垃圾,一文不名。”札木合不懂,但是他会不懂装懂,他吞咽着苦涩的茶水,让哥哥的话从这个耳朵进去,从那个耳朵出来。 “那人知道神军的降世,必然将我们五族的情况也了解的清清楚楚。”他终于说到了重点,他接着给自己倒茶,接着重复上一个动作。 “其实,从我受了这可以要命的一刀,我们便已经开始了这个赌局。”他看着自己的弟弟,明知道他不懂,依然在解释。人生有时候的奇妙令他长长的感叹,他们一母同胞,然而,弟弟在关键的时候,总是那么愚钝。 “神军兵分两路,既攻打楚国,也攻打汉国。”札木合看了哥哥一眼,趁着他大口喝茶的时候说道。“我总觉得,这神军好像没有脑子,如果楚汉联合,只怕他不会有什么好果子。”他耿直的说道。 扎木里笑了。他觉得有些时候这个弟弟并不是不可救药。 “据说,xìng见成了汉国的国师。”札木合继续说道。扎木里将茶碗里剩下的茶汤喝尽,吧嗒了一下嘴唇,说道:“真苦啊!”扎木里嘿嘿笑了,想起了他们两个小时候一起去偷马nǎi子喝的时候。不是嫡系的族人,生活充满了痛苦,正因为如此,反而以后的记忆中,比许多人多了幸福。 “我们有了粮食,有了兵器,不打不现实。”扎木里伸手用力的摸了摸自己的面颊,“可是呢,我又不想成为以后被丢弃的茶叶。所以,只有一个办法!”他看着扎木里说道。 “什么办法?”札木合问道。他与哥哥的配合总是很好。 “让轩辕族出兵吧!”札木合说道,“我给他们五千铁骑,如果他们能拿下城池,那么城池便是他们的。”他对札木合挥了挥手,札木合走过去,附耳在哥哥的唇边。札木合轻声说道:“至于其他的三族,全凭他们的游说,你只要说明,我们一族,不要任何的战利品。我们要的是,这一次的战争没有我扎木里的参与。” 札木合狐疑的看着自己的哥哥,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战争自己出兵,反而不要战利品。最最主要的是,他是五族的统领,然而,他的意思是,这次战争他不参与。 “你没去过汉国,所以你不清楚。”扎木里说道,“他们向来喜欢玩一种赌博,就是藏着自己的两张底牌,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想办法看看敌人的底牌。”札木合依旧不懂。扎木里笑了,“去安排吧,你放心,哥哥不会错的。” 这一点札木合相信,他还是有些不解的走出帐篷。扎木里看着自己的弟弟身影慢慢消失,眉头紧锁起来。他想了良久,还是只有眼前的这个方法最是稳妥,他嘿嘿笑道:“汉人啊汉人,谁知道这是一场yīn谋还是一个机会,试一试,一切自然明了。” 和尚xìng见?扎木里开始思考刚刚弟弟留下的另一个问题。 道宗在汉国立国之初便与佛教有了瓜葛,将和尚们直接赶出了汉国。可为什么汉国皇帝如此大张旗鼓的将xìng见摆到国师的位置,而道宗无动于衷呢?这一点,确实令扎木里深深的担忧,要知道,普陀寺一向是五族的依靠,如果这依靠有了问题,只怕五族随时都会出现瓦解的局面。 而关于这一点,那人从未透露过。不过,对照两人的几次会面,他隐隐约约想到了那人会借助一股力量,他想到了墨宗,时至今rì,一切完全打乱了他的想法,想不到,那人的助力会是佛教。 “报!”帐篷外,传来一声亲兵的声音。扎木里还在沉思,以至于完全没有听到,他的双眼看着手里的空碗,直愣愣的发呆。 “君上!”有人掀开帐篷,跪倒在地。扎木里这才恍然醒悟。他的帐篷,向来只有自己兄弟二人,看着有人闯入,他心中大怒,喝道:“札木合呢?”他低头看到,跪倒在地的是自己的亲兵吐哈远。 “札木合将军出去了!”吐哈远回禀道,“汉国的副指挥使左道将军求见!”吐哈远报告道。 扎木里锁眉沉思:这个时候来?他随即哈哈一笑,“请,快请!”他绕过简陋的茶几,亲自出了帐篷,只见帐篷外,站着一位穿着五族土人衣服的左道,他虽然穿着五族之人的土衣,然而眉目俊秀,自有汉人的风情。 “左将军大驾光临,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扎木里哈哈笑道。 左道冷笑着跟着他进入帐篷。他环目扫了一圈,“大将军真是有心之人,作为统领,如此简陋的起居,不是一般人啊!”扎木里笑了,“五族贫困,仅有的金银已经换了粮食,那里还有什么可以享受的。”他顿了顿,“我想,左将军不会是来我这里做客的吧。” 左道哼了一声,从怀里摸出一封画着一枚黄sè羽毛的信封,轻飘飘的放在桌上。竟然不在理会扎木里,飘然出了帐篷。扎木里侧耳去听,只闻马蹄声得得远去。他这才拿起那封信,捏了一个手印,信封上,那枚羽毛轻轻飘落,他打开信封,里面只有四四方方的一块方纸,纸上只有一个字:攻! 看到这个字,他的心中不爽到了极点。 这就是取胜千里之外吗?他双眉横起,双眼冒出凶光。虽然他心中大大的不愿,然而,还是的按照此人的想法,一步一步的被对方牵着行走。他恶狠狠的说道:“我倒想看看,接下来,你还有什么花招?”他摸着自己的胸口,感觉那里隐隐作痛。 第一百一十八回 相见亦无事 不来忽忆君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朱喜开始主持道宗的事务。他先是冷眼看了一下周围自己的师兄弟,这才说道:“小师弟这次一意孤行,已经对天下苍生闯下了大祸,鉴于道宗马上要进行每年一届的收徒大典,所以,师父对道宗做了一些安排上的改动。” “大师兄修为最是高深,所以,师父将守护容膝观的重责交给了你。”朱喜看了一眼高高瘦瘦的大师兄,继续说道,“此刻小师弟被关入容膝观,师兄的责任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木道人入世,必须坚持十四年!” 高高瘦瘦的道士从座位上站起,飘然走出了龙虎观。 “二师兄必须去一趟五族之地,”朱喜有些不太习惯自己的角sè突变,他看着关自在说道,“师父临别时告诫我,说勾离之婴此刻便在轩辕一族的大车颂手里,二师兄的任务是,务必保证大车颂的安全。” 关自在微微sè变,他苦笑了一声,“朱师弟,要不,我们换一换!” 朱喜苦笑:“我只是完整的叙述师父的命令,”他加了一句,“事关天下苍生及道宗的未来。”关自在竖了竖眉毛,不在说话。 他接着喘了一口气,说道:“从今rì开始,四师兄坐镇本宗。”朱喜说完,看了看大家,“老师的话完了,四师兄你来安排吧。”他从掌门的座位站起身,退到一边。 几位道士之中,缓缓站起一人。这人长眉垂肩,看着一派仙风道骨,不过,一身道袍满是皱褶,他有些意外的站起,走到了掌门的座位前,想了想这才摆了摆手,“这个事情做不得,做不得!”就要离开。 关自在冷笑一声,一把拉住他,按在掌门的座位上。“顾师弟,就是你了!”地下的师弟们一阵附和。 “世间难见先生面,让道三尺小先生,茅庐深处飞泉涌,喜闻乐见自在平。”这句话说的正是道宗的一纵弟子。 四师弟顾茅庐,早年汉国人称半个先生,淳于深,泉州的指挥使,道宗的五弟子;赫连不二,在入道宗之前,全名叫做赫连飞;飞,纳兰飞;涌,是上官涌;喜闻乐见,自然指的是朱喜、宋闻、风乐乐、沈见,而沈见正是前文出现的重元仙尊;自在,自然是关自在;平,则指的是顾茅庐的弟弟顾平; 一首诗,总共十二人,加上楚国的十一师弟,先生还有五位弟子,一位入了医宗,其余四位,就连朱喜也未曾见过,只知道他们受先生的安排,早早去了一个地方,世间之人,更是不清楚这神秘的四人。 这四人,顾茅庐自然知道。其实,当朱师弟说明一切,他就已经清楚,那件事情终于来了,他的心里忐忑不安到了极点,然而却无可奈何。他坐在这个掌门的位置,看着地下的众位师弟,叹息了一声,马上便进入了角sè,一个一个的安排起来。 随着这些师弟的一个一个离去,龙虎观的大厅,只剩下了他与关自在两人。关在在对他微笑,“师弟安排的很好!”关自在说道:“沈见师妹心细,将她放在这次的道宗收徒大典,最合适不过。不过,你将朱师弟留在栖霞宫,只怕再怎么也得对现在的皇帝说一声,毕竟,当年的逐鹿封号,还在师弟的身上。” “是啊,差点忘了,既然如此,就麻烦关师兄临走之时,麻烦一下了。”顾茅庐笑道。随即,他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问道:“关师兄,是不是真的麻烦了!”他还是对于师父很久以前对自己交代过的事情,有些不太相信。 关在在站起身,伸手在他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两下,这才退了一步,行了一个弟子之礼,说道:“请掌门法旨!” 顾茅庐站起身,受了关自在一礼,他的双眼泛着泪花。从怀里取出一个早已经准备好的卷轴,递给了关自在。 “师兄的名字,岂能由师弟说勾销就勾销,这一点,师父早已经做好了!”关自在接过了顾茅庐手里的卷轴,他看着顾茅庐,不由得想起很久之前,他还是一个孩子,被一个妇人牵入龙虎山,那时候,他还傻乎乎的问自己:“大个子,你在修道吗?”此刻想起,耳畔还有那细碎的声音。 “掌门,如果我这一去,不再回来,盼你念在一场师兄弟,不要告诉十八!”关自在再行了一礼,这才飘然而去。顾茅庐躬身,行了长长一礼。 关自在走出龙虎观,望向巍峨的龙城。他开启道眼,看着那沉睡的一条巨龙盘绕着躯体将龙城笼罩。冷笑了一声,已经破开了无边无际的龙息,进入了龙城。他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有行人不断的走过,没有人在乎他。 他想了想,终究忍不住,来到了西大街,来到了半月闲话。他站在西大街,放开自己的神识,完全可以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波动。他忍住自己心中的渴望,一步跨出,已经到了皇宫。有一班士兵抬头,那一处,却已经没了关自在的身影。 他再一步,已经到了御书房。 刘德海抬头,就看到了关自在。书桌后面,刘德海哈哈的笑了,他指着关自在,没有惊讶,只有高兴,“你怎么会来?”接着,他对关在在招了招手,“你来,你来看看,朕写的什么?” 关自在踱步过去,只见书桌上,摆着一张斗方,上面有两句话: 相见亦无事,不来忽忆君。 “自在,我这墨宝如何?”刘德海仿佛与要好的朋友聊天。 “你这字叫字还可以,说是墨宝就有些未免夸大!”关自在看着这一句话,心中有深深的感触。他很清楚,那个比自己高了一辈的xìng见就在御书房外,只要皇帝咳嗽一声或者拍拍手,他就会冲进来。 “看来,陛下是想起了很多事情?”关自在笑道。 “是啊!”刘德海说道。“我想到,自己也曾经年少过,自己也曾经跨过骏马,厮杀过,这一切,恍然如梦。” 刘德海看着关自在笑道:“想当年,我们两人一战,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我也一直对陛下歉然,因为我的一掌。”关自在诚恳的说道。他躬身行了一礼,“所以,我来此,专门向陛下道歉!” 刘德海看着他冷笑。因为他的冷笑过于用力,所以,他双鬓的白发都在颤抖。他看着关自在,不明白自己怎么了,他以为自己早已经忘去了一切,然而,时至今rì,他发现自己从未忘记一切,那一切是如此的清晰,仿佛就在昨rì。 “我来是为了两件事情,第一件,朱喜已经不适合做汉国的逐鹿。” “我知道。”皇帝依旧冷笑。 “另一件事情,我刚刚被逐出道宗。”关自在一字一顿,“我zì yóu了,陛下也zì yóu了!” 刘德海的脸sè变了,不在是先前的笑容,他的脸上迅速的升起一股yīn霾,冒起了一股yīn狠。他看着面前这个云淡风轻的老头,接着,他的眼睛看到了御书房那一侧的镜子,看到了镜子之中的自己。 镜子中的刘德海,虽然穿着华丽的龙袍,然而,鬓角已白。他听到了御书房外,很清脆的一声,是有人捏碎了什么。然而,刘德海没有表态。他突然站直了自己的身躯,让镜子之中的那人显得更加的英武。他淡淡说道:“你走吧!” “好啊!” 关自在推开门,御书房之外,不但没有一个太监,也没有一个宫女。他低头看着脚下,有一滩黑sè的粉末。那是坚硬的黑木念珠破碎之后才会留下的痕迹。他笑了笑,跨过了那滩粉末,走了过去。 他穿过层层宫阙,穿过养心殿的门户,站在了那扇窗户之前。房中,有一位宫装的女子,正在对镜梳妆。有宫女小心翼翼的捧着铜镜。那女子突然寒下脸,说道:“你们退下吧!”一众宫女与太监行着礼退下。 女子晃了晃自己的下颌,这才从自己的口腔中取出了自己的假牙。这一副假牙很好,是上好的白玉制作而成。她脱下假牙,下巴马上缩小了很多,她看着镜子之中的自己,看着,鬓角垂下的白发,看着额头上一层一层的皱纹,看着深深凹陷进去的面颊。 如花容颜已不在,空留白骨透面来!有泪水划过面颊,划过层层的珠粉,扑簌簌落下。 她张大嘴巴,对着镜子。镜子之中,是鲜红的牙龈,还有一边看的见的白骨。女子开始笑,不出声的笑渐渐有了声音,渐渐变大。 “你知道我来了,所以如此!”关自在说道。 女子依旧在笑,似乎没有听到窗外的声音。片刻过后,女子缓缓停住了自己的笑声,一字一句的说道:“观照自在之境界,你到了吗?” “没有。”关自在在窗外回答,“所以,不在追求!”他停顿了一下,这才幽然说道:“对不起!”他继续说道,“可能,那个境界永远不会达到,因为,心中某处有件事情一直不能忘记,就像他,为了天下曾经失去过多少东西,得到的就在眼前,得不到的只在心底。”说完这话,关自在飘然而去。 “砰”女子摔碎了面前的铜镜,女子开始发疯,开始扔掉眼前所能看到的一切,她举起了手里的白玉牙齿,然而,思索再三,终究没能扔下。几个宫女冲进来,看着一地狼藉,吓的不知所措的跪倒。 “皇后娘娘息怒,皇后娘娘息怒!”众宫女一同哀求。 女子依旧在发疯,撕碎了床单,撕碎了窗帘,撕碎了周围所见的一切锦蓝。推到了一人多高的花瓶,推到了桌椅板凳,她毫不停手,四处乱砸。有泪水从她的面颊飞起,她在一片狼藉中踉踉跄跄,大声的痛哭。 刘德海站在她的对面,看着她。他看到了她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看到了她脸上完全花了的珠粉,看到了她披散的头发中那些飞扬的银发,看到了她汹涌的泪水。他走过破碎的花瓶,走过支离的桌椅,搂住了她。 她还在大声的哭,所以泪水浸湿了刘德海的胸口龙袍。 “不用哭了,我会杀了他!”刘德海面无表情的安慰道。他眯起的双眼中,冒出了杀人的光。女子开始用手里的白玉牙齿捶打刘德海,有牙齿划过他的面颊,划破了他的皮肤,他的脸,变得狰狞起来。 白玉牙齿很白,有殷红的血迹慢慢顺着牙齿流下。刘德海感觉不到牙齿划过面颊的伤痛,终于,他感觉到了心底,那处曾经以为忘却的深处,疼痛依旧如cháo水一般猛烈。 第一百一十九回 月夜起风 灯下数眉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乐亭躺在床上,风小桃伸手去解他上衣的扣子,触手之下,衣衫片片破碎,露出了乐亭血红一片的胸膛。 赤红的胸膛上,有一圈一圈鲜艳的红线,在他的胸口,形成了一个一个的圆圈,像极了靶场shè箭的靶子。风小桃看着他的胸口,禁不住又想起了风清扬,心底对于生自己的风家充满了憎恶。 从她被皇帝赐死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憎恶风家,这憎恶在这一刻如同狂风暴雨,袭击她的心田。 风之涡旋,风清扬的成名绝技,也是风清扬留给风家的必杀之术。风家之人,基本上生下来都有或多或少的风属xìng原力素,所以,他们一直隐约的凌驾于其他两大世家,风属xìng的原力素具备其他四种原力素不曾具备的速度及破坏xìng,而风之涡旋,正是可以将这一属xìng发展到极致的术法。 说来可笑,研发了这极致的术法的,是当年修行境界还不到玄鉴的风清扬。 风清扬御前刺帝,被小先生当场废去修为。然而,皇帝的命令却是,让年仅九岁的风小桃殉葬。 只有很少的人知道这个秘密。风小桃知道自己的秘密。风小桃是风家成为世家以后第一位身体不具备风属xìng原力素的人。然而,小时候的她很幸福,有一个很爱很疼他的哥哥,所以,直到自己九岁,她都不清楚,在风家,没有原力素意味着什么。 “你只要一直保留着你的发,你的长发!”风清扬临死的时候说道。“我真的很希望背着你,去看龙虎山下的桃花。”说着这句话他咽气。 顾小白和安叔离开半月闲话。虽然顾小白用尽了全力,但是他心中明白,能救乐亭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风小桃。 “这可能就是缘分!”顾小白说道。“遇到他,他救我,而他遇到风小桃!” 安叔说道:“可能,陛下会震怒。” “只怕此刻的他,早已顾不上了。”顾小白说道,“天狼烟火,天下群发,那位把天下看的比妻子儿女还要重要,他的眼中,何时有过世人!” 风小桃决定救乐亭。对于一个婢女一般的存在,对于一个没有任何原力素的姑娘。她的这个想法看着太过高远而不切实际。但是,她确确实实的这样想了。她将乐亭放在床上,接着,翻开一边的那个竹箱。 竹箱中,是她离开顾家带走的衣服。她很郑重的打开自己的包袱,从里面取出一套大红的嫁衣,而后,慢慢穿上。 大红的嫁衣太大,显得风小桃有些瘦小。这个屋子没有梳妆镜,所以,她只有跑回自己的小屋。她不愿意回到那个他为她布置好一切的地方,那里的空气中,都飘荡着一层淡淡的悲哀。 她还是去了,坐在梳妆镜旁,看着梳妆镜中的自己。那只眼睛终于可以慢慢睁开,眼皮依旧肿胀,因为这大红的嫁衣,她的脸上也有淡淡的红气。她看着自己,将木梳用铜盆的水打湿,开始慢慢梳理自己的长发。 她有那么一瞬,感觉到了风清扬。感觉到他笑着站在自己的身后,正在用自己手里的木梳,梳着自己的长发。 于是,黑sè的发开始飞扬。 “你是风里最美的桃花,所以妈妈把你叫做小桃。”风清扬的话语似乎还在耳边。风小桃双目都是泪水。她微微笑道:“果然,红sè的桃花如此美丽。”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说道。她细细的梳理着自己的长发,眼睛里渐渐明亮。 她给自己扑上了他卖的不知所谓的香粉,这令她青稚的脸显得成熟了些。她这才站起身,拖着宽大松垮的大红嫁衣走入带着cháo湿、yīn暗的小屋。小屋并没有因为她的到来变得温暖,反而,有丝丝的冷风开始吹拂。 这冷风从她的长发而来。 她的长发就这样垂下,只是垂下了她瘦弱的肩膀,只是轻轻的落在她的肩膀上的大红嫁衣之上。风来了,所以,黑发变了。 黑sè的发,开始自主的生长,拖过了她还不太显形的臀部,拖过了她的腿,拖在了地上。黑sè的发,就像是黑sè的瀑布。这黑sè的瀑布,在风中微微的摇弋,是一个女子终其一生的美丽。 黑sè的瀑布一般的发,还有大红的嫁衣。在有些黑暗的屋子中,只看到鲜艳的大红,看不清楚黑sè的发,仿佛,大红的嫁衣后面,是一道看不见的黑sè的水流。 风小桃俯下身体,在床上那个俊俏的人的唇上,轻轻吻了一口。她感觉到了唇间微微的血腥。原来爱情的味道就是如此。她想到。 从他进入顾家,她就看到了他。夜幕中他,就像是一颗耀眼的明珠,将那一片天空照亮。所以,她找了安叔,找了顾小白。“我想陪着他!”她毫不在意他们惊讶的目光,她是谁?她是风小桃,同她的哥哥一样,他们都有一颗不羁的心。 他果然就是自己心中的明珠。 因为,只有他可以持着刀,斩入风家!斩入那个令她心酸令她在心中无数次哀求过的地方。只有他会抱着那一坛子的饭菜告诉自己他是去打包而来。她看他,他闭着双目。他看她,带着弯弯的笑意,带着莫名其妙难以说明的温柔。 他拒绝自己与他一同躺在一个被窝之中。想到这里风小桃突然就笑了,她格格的笑了,他就是那么傻,不解风情。然而,她也不清楚,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风情。她撅起嘴巴,伸出有些肿胀的手指,开始细细的拨弄他的眉毛。 她想在黯淡如豆的灯光下数清他的眉毛。“你可以数清他的眉毛,你就可以管住他的心。”谁说过这样的话,她忘了。床上的乐亭一阵咳嗽,继续昏睡。风小桃想了想,开始伸手拉起自己的黑发,接着,拉起了乐亭的黑发。 她将它们慢慢的系在一处。她一边系着彼此的黑发,一边流泪。因为她记起了,曾经有人说过,要将她的发亲自系在另一个人的身上。然而,那人不在。 两团发终于系在了一处,她翻身上床,紧紧的拥住了乐亭。她将自己的头靠在了乐亭满是红线的胸口,可以倾听他虚弱的心跳,像是童年手中的玩具小鼓,咚咚,咚咚。接着,她抽出了乐亭枕头下的听蝉。 黑sè的,唯有一点银光。她挥刀。沉重的刀令她的手臂发抖,令她的心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强。 她挥刀! 顾府的花园中,高大的墓冢周围,莹莹的迎chūn花还在夜风中,闪着星星点点。然而,就在刹那,响起了轰隆一声。墓冢飞起一团尘烟,有无数黄sè的小花朵在尘烟中飞舞,墓碑高高的飞起,在它即将落下地面的时候,有一只有力的手臂从尘烟、从夜幕伸出,抓住了它。 它抓着墓碑,慢慢走出了尘烟。 是一位同样有着黑发的青年人。他站在尘烟中,手里举着石碑,对着天空,他在看着上面的字迹,一个一个的扫过。 “鬼啊!”一个丫鬟惊叫一声,昏倒在地。不断的有脚步声从花园外传来。青年人放下了手里的墓碑,他的眼神空洞,黑sè的长发下,光洁的额头上,有一个符号在不断闪现着金光。 皇宫的某一处地方,有一块青sè的石头突然破裂。旁边,有一只苍老的手臂还在画符。他不为所动,依旧在画符,他很专注。 风家的祖堂之中,一排灵位的下面,放着一只紫sè的小坛子,清脆的一声响,小坛子破裂。祖堂的正厅,盘腿坐着一位老者。老者在这响声之后,猛然睁开了双眼。他看着小坛子,说了两个字:“妖孽!”他的额头,豁然也有顾家花园中那个青年的印记。 有狂风从龙城的中心突然刮起,这狂风是一股旋风,卷起了地上的杂碎,卷起了大街上的灰尘,卷起了无数的菜叶、垃圾。巍峨之上云霄。 这一夜注定不是安静的夜晚,天狼烟火才刚刚消失不久,皇帝才刚刚准备回宫继续自己未竟的事业,这一夜,他真的很累,已经被一波一波的官员惊醒,本来想到御书房写字,好挨过这难耐的夜,然而有人不请自来。等他走出养心殿,就听到了震得龙城地面一阵震撼的怒吼。有一条青sè的巨龙盘旋着从龙城飞天而起,与灰sè的龙卷风一争高下。 这一夜,月半圆。 半圆的月亮下面,一道青龙的身影,一道灰sè的龙卷,仿佛在竞争这天上的半截丹药。刘德海抬起头,就看到,半截的月亮之中,有一道身影飞速而来。他的眼神惊惧,随即,这惊惧慢慢散去,他看着那个身影,看着他的身后,黑sè的风。 容膝观中,小先生大笑:“真是热闹!” xìng见和尚抬起头,也看着月亮,他就站在刘德海的身边,他伸出自己的手掌,握住了皇帝的龙袍,他笑道:“原来真有不死的人!” 屠烈与宋公公刚刚走出祖堂,他的身体就开始发抖,接着,龙吼响起,屠烈的全身都发出璀璨的青光,他怒发冲冠,他的帽子真的被突然飞舞的头发冲落在地,骨碌骨碌的在地上滚着,这个四品的官帽有些可笑的滚入一边的污水沟里,随着污水而去。屠烈不可抑止的怒吼。 灰sè的旋风、青sè的龙、孤独的身影、黑sè的风! 这一切,全是因为风小桃颤抖的手臂,以及黑sè的听蝉那轻轻一挥。 万法流站在容膝观外,看着天上的一切,他面无表情的说道:“小师弟,难道这一切,就是你想要的?” 小先生摇头,“我想要的,那里是这些,不过,说出来,你也不懂!”他闭上眼,不在说话。 (真心感觉这章不错,爱情就是这样令人悲伤,谁知道以后的结局呢,感动中飘走) 第一百二十回 复活的风与白色的电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风小桃没有原力素,这在以实力为尊的世家,注定了悲哀的结局。也间接导致了他们母亲的离世。 他们的母亲出身很卑微,一直受到本家的冷言冷语。自从生下风清扬后,一切有了改变,因为,这个儿子是风家百年一遇的天才。所以她才会第二次有孕,而风家的老一辈,都是满怀殷切的目光,注视着风小桃降生。 她夺取了母亲应有的一切荣光,令她母亲从高高的神台再度变为凡人。整个风家的人都不喜欢风小桃,她同母亲一直住在城外,住在荒凉的山坡上,那里只有一些老枝残干的野桃树。 母亲在乎她,哥哥在乎她。这就是她的幸福。 现在,她觉得有另外一个人在乎她。自哥哥离去之后,几乎没有人在乎她,他们都用怪异的眼光看着她,远离她。皇帝用的目光是残酷,小白他们的目光是畏惧,风家的人,目光是不屑。 乐亭的眼光,是微笑,是爽朗,是可爱,是欢喜。他虽然说话有时候是那么的难听,然而,她知道他的心中有自己。他会跟自己说许多莫名其妙的话,有些话好听有趣,有些话无趣难听。最主要的是,他很愿意与她说话,并且,她可以感觉到他的乐此不彼。 像是自己的哥哥,但是比哥哥更加的亲近。所以,她俯身倾听他的心跳。心跳很微弱,如儿时自己玩过的小鼓。小鼓不会说话,但是会让她高兴。他会说话,也会如小鼓一般的响起,会让风小桃高兴。 这一切足矣! 所以,风小桃挥刀断发。听蝉虽然看着很钝,其实,它很锋利。当锋利的听蝉划过她乌黑的长发时,它禁不住一阵急促的蝉鸣,这蝉鸣欣喜无比,瞬间的功夫,听蝉在风小桃的手中,变得明亮耀眼,满屋蝉鸣。 发断,齐耳的短发显得风小桃的脸更小,陪着大红的嫁衣,有莫名的干练。而后,有白sè的光将他们两人笼罩。 乐亭胸口的赤红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那一条一条的红线消退着,开始变sè,变作一条一条白sè的细线,白sè的细线,环绕着乐亭,不断的旋转,慢慢的,如同溢出的水流,溢出了乐亭的体表,还在旋转,乐亭的身体慢慢浮空。 他的脑后,黑sè的长发拖在了床上,长发在慢慢的缩短。 白光穿过屋顶,shè向天际。天际此刻有半圆的明月,明月的一边,是一条昂首怒吼的青龙,另一边是灰sè的龙卷。月亮上,站着一个人。 月亮上并没有人,只是那个人飞的太高,飞在月光中,从地面望去似乎在月亮之上。这一道几乎要刺破苍穹的白光,带着刻骨的柔情,带着无尽的恼恨,shè向空中的半月。顿时,半月璀璨,人们可以清晰的看到那半边淡淡的yīn影。 白光照亮了月光中的那个身影。那人在空中怒吼,龙城都在呼啸!青龙的身影变得黯淡,龙卷慢慢的散去。那个人影仿佛月亮之中的神仙,缓缓落下。 “好纯粹的原力素!”xìng见看着白光感叹。他回头看了一眼皇帝,皇帝已经给那道耀目的白光刺激的闭上了双眼。他心中叹息:可能,许多年前他们都错了。如果风清扬是一个百年难遇的天才,那么,风小桃就是当之无愧的瑰宝。只可惜,当初的他们都不具有慧眼,没有看到。 他们感觉到了隐约的危险。这种说不明道不白的预见反而令他们做出了错误的判断。难道,昔rì的他早已经明白了一切。xìng见与皇帝几乎不约而同的想起了一个人,一个他们都想忘记的人。 风家的祖堂之中,老者抬头看着这一幕,情不自禁的流下两行泪水。这是惊惧的泪水,这是后悔的泪水! 无数的修行者抬头,看着那直冲天际,带着不屑与骄傲的白光,它冲向天空的明月,告诉了所有看到的世人,它是多么的强大! 纯粹的风属xìng原力素,将天空的白云黑云蓝天,通通的洗涤清洗。天于夜间晴空万里,月于夜间放出万丈的光芒。不知,它是否要与白光一争高下,还是,它反shè白光,照耀了世间的万物。 龙虎山下的山坡上,有无数的桃花,在这个夜间,突然绽放。 白sè的光芒开始慢慢的黯淡,化为无数的闪着星星点点白光的质子,就像是无数浮空于虚幻之中的梦破碎之后的印迹。它们轻轻旋转,缓缓飞舞。它们飘飘洒洒,轻轻流动。在天地之间,形成一幅令人惊心动魄的画面。 空中的人影穿过这无数似梦似幻的破碎的碎片缓缓落下。他突然张开嘴巴,对着空中无数的碎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所有的碎片开始流动,开始旋转。有无数白sè的虚线在空中出现,形成一圈一圈无比巨大的漩涡,它们开始一圈一圈的旋转。 那人站在空中高喊:“风神在我!” 这声音像是闷雷响过,令无数沉睡中的龙城之人惊醒,令无数入定的修行者惊醒,令望着他的人惊惧,令天地为之sè变。 “哥哥!”风小桃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这声音刚才似乎曾经响起,她以为这是自己的幻觉,她以为那熟悉的长啸是她听到的风。她欢呼,然而,看到乐亭,她缓缓起身,抱住了他,她没有飞出此刻笼罩他们的白球,她静静的看着,看着他的身体不断的从自己的头顶抽出一条一条白sè的虚线。 屠烈的脸sè煞白。他从怀里取出了那枚银钗,银钗在他的手里开始变化,有无数的青sè的虚影不断的飞出银钗,仿佛,银钗着了火,着了青sè的火。他看着还在慢慢从空中降落的身影,看着那些几乎无限放大的白sè的虚线,感受到了绝无仅有的危机,他的耳边清晰的听到了一个字:“开!” 这个字是刘德海用密符传来,随着这个声音,银sè的钗不在抖动,龙城却开始抖动。许多地方残破的房屋开始倒塌,忘秋的湖面一阵颤抖,有无数的青光冒起,接着,龙城大大小小的角落,那些道人曾经花了无数功夫绘制的龙图,一张一张,一条一条的活了过来。它们游走于龙城大大小小的巷道之中,游走于空气水流之中,游走于街道上惊慌的人群中,游走在大内深宫。 一时间,万条龙影齐齐冲上了九天。 风清扬站在空中,对着脚下涌来的不尽的龙影,伸出手掌,接着一把握紧了拳头。有白sè的虚线崩碎,有无数的龙影崩碎。然而,滚滚的蛟龙,当青天就是最广阔的海面,争先恐后的继续飞腾而起。 龙影滚滚,风清扬再也不能落下。有龙张口,有烈焰若巨剑划破长空,刺向他;有龙开口,有冰峰如枪,刺向他;有龙张口,有光芒如刀,斩向他;有龙甩动巨尾,若不尽黄土,滚滚而来;有龙甩动巨尾,若山峰崩裂,飞石迎面。 屠烈手掌中托着银sè的钗,宋公公站在他的身旁,他已经惊得嘴巴里面可以放一个拳头。他看到,屠烈的身后,走出一个青sè的壮汉。那壮汉低头看了震惊的宋公公一眼,宋公公便不争气的拉在了自己的裤裆中。 青sè壮汉吸了一口气,便与空中的风清扬处于一个平面。本来看着极度张扬的风清扬,不如壮汉的一对嘴唇高低。 然后,壮汉张开了自己的嘴巴。说了一个字:“开!”可是,他的嘴巴张开之后,飞出的不是这一个字,而是滚滚的尘土。黄sè的尘土瞬间将漫天的月光湮灭,这尘烟滚滚,瞬间令龙城一片漆黑。 尘烟中,飞出了小狗小猫,飞出了小树大树,飞出了破烂的驴车,飞出了正在倒塌的帐篷,飞出了无数青sè的瓦片。 宋公公站在屠烈的身边,他都没感觉到自己裤裆之中的温热,自然,也没有闻到令人作呕的味道。他看着自己面前的长街。长街上,空无一物。他的脚下,还有青sè的砖,但是,街道上,一切都没有了。只有残垣断栋,方才还惊呼的人群不见了,只剩一片凹起的土。 空中的尘烟中,飞出了无数的身影。有的人还在叫骂,有的人还处于惊愕之中,接着,这些人惊恐的看到了月光,他们从不曾这样近的看到月亮,柔和的月光,照亮了一群迷茫的脸。有牛飞出,有马飞出,有猪羊在高空的尘烟中乱叫。 万象起飞。 破解了空中的看似无限的白sè虚线,将风清扬的身体撞飞,再次撞飞,再次再次的撞飞!他的身躯之中,有刀剑一般纯粹的原力素飞出,将身边的一切斩碎,此刻斩碎,彼时再来。滚滚尘烟中,人与物,青龙与杂物,并不无限。然而已经足够。 风清扬如陨石一般化为小小的黑点,冲向无尽遥远的月亮! 风家祖堂之中的老者自祖堂走出,看到了屠烈与宋公公。他没有招呼,没有停留,对着一边残破的墙壁走去,他的身影仿佛无物一般的穿过了墙壁。他穿过一道一道的墙壁,来到了半月闲话的院子。 院子中,充裕的若雪花一般的风属xìng原力素纷纷扬扬飘飘洒洒,连地面也是一片雪白。他就踏脚于这雪白之中。他就站在仿佛梦幻一般的世界,望向透明的小屋。 他双掌伸出,有一柄银枪在双掌之间显现,他的双眼冷酷,没有丝毫的感情,他薄薄的嘴唇张开,只说了一个字:“去!” 有金发的和尚出现在他的身边,拉住了他的手,但是,没能拉住如白sè闪电一般飞去的长枪。长枪如虹飞过,白sè的细碎的质子上下分开,露出一条暗黑sè的通道。那暗黑sè的通道中,只有白sè的闪电! (要写父亲杀自己的亲生女儿,总是有些无奈。纵然是一本小说,也令人心痛无比,到了第一卷结尾的时候,真是越来越不好写啊。看着自己不到三位数字的收藏,心头滴血,真真无奈到了极点!天啊,变一变,帮帮我吧!让收藏像小桃身上的光芒,来的猛烈一点吧!我爱小桃,你们呢?) 第一百二十一回 风之弓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你能杀我?”风小桃笑着问道。她在白sè的气球一般的圆球中,看着白sè的闪电飞来,带着嘲讽的笑容。她在质问对方,有两个意思:一,你以为你可以杀了我;二,你真的能杀了我;三,凭什么你来杀我? 三个意思老者都明白,他冷笑:“妖孽!” xìng见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他看着透明白球中风小桃,看到了那一双清澈若剑的目光,他说道:“风不悔,奉陛下的口谕,我是来劝架的!” 他的话音刚落,闪电便到了白球的边缘。风小桃冷着脸伸出了自己的一根手指,她喝道:“风之涡旋!”对风属xìng原力素的应用,她只会这一招。并且,这一招是风清扬在她看桃花时,因为有风吹乱她的长发所创,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施展。 她自然而然的施展,她的指尖冒出了一个小小的涡旋。这涡旋飞出白球与银sè的长枪接触,于是,银sè的长枪落入了小小的涡旋之中,如同泥牛坠入海面,再也不见踪影。老者与和尚,同时吃惊的望着白球中的风小桃。 此刻,在他们的眼中,风小桃已经不是风小桃。能将风不悔的风神之枪如此不显山不露水收走的人,天下屈指可数。但是,绝对没有风小桃。 “果然如此!”xìng见说道。这一切完全证明了皇帝与他的猜测。他弯腰对着白球中的风小桃行礼,“我代表陛下向风姑娘道歉!”他弯腰行了一个世俗的礼节。因为他几乎已经忘却了俗世的礼节,所以,他的动作很僵硬。他说道:“陛下口谕,汉国但凡有神女想要之物,尽可取去。” 风无悔眼神复杂的看着白球。白球中,风小桃说道:“和尚,我不姓风,从此以后,我叫郭小桃,或者,不久之后,我叫乐小桃!”风无悔脸sè大变,xìng见拉住了他,“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 “陛下深夜差我到此,本就不敢奢望化干戈成玉帛,总是希望姑娘念在骨血一场的份上,就此将风家的过节揭过。” 风小桃挥动手里雪亮的听蝉,有几缕黑发飞起。被她一口气吹出。“从此我与风家再无瓜葛!” 那几缕黑发飞出白球,变作了一条一条白sè的虚线,在院落中飞舞,落入风无悔的手中。风无悔老脸通红,满目怒意。然而,他没有机会发作,xìng见拉着他,一步已经迈出了院子,到了街上。 “天上已经很乱了,难道,你还要地上更乱!”xìng见说道,“皇帝陛下对风家很清楚,他不希望从此之后,汉国再也没了风家这样一个巨臂!”他们抬头,天上的巨汉也在抬头,黄sè的尘烟慢慢散去,有无数残碎的肢体如血雨一般落下,无数的杂物也哗啦啦的落下,空中,已经不见了风清扬的踪迹。 壮汉抬着头,他的身影与那些不住翱翔的青龙一道慢慢变作幻影,慢慢消失在月sè之中。 乐亭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然而,他感觉到了兴奋无比的热血。有非常熟悉的感觉从他的血液中流过,继而在他的四肢百骸中流淌。他在似梦非梦之中手舞足蹈,觉得没有一处不舒心,没有一处不自得。 他就再次看到了那个老者,被赤红sè的锁链紧紧锁着的老者。老者对着他诡异而贪婪的笑,一边笑着,一边伸出那条异于常人的舌头,舔过自己的嘴唇,舔过自己的鼻尖,有白sè的口水顺着他的长舌滴落。 “你变强了,更好,更加美味!”老者yīn森森的说道。 乐亭对于这个老是莫名出现在自己的梦中或者说不知道什么地方老者没有好感。他看着他,下意识的低头,果然看到了令自己心动的小黑狗。这一次,小黑狗并没有畏惧,也没有跑向老者的身边,而是侧卧着,用一只前脚拨弄着自己的脑袋,似乎那里有只无趣的跳蚤。 小黑狗的眼前,盘着一条细蛇。白sè的细蛇,很柔软,它身上的细鳞散发着一种温暖的光辉。乐亭有些想要触摸它的冲动,他的意识中,感觉到那细鳞必然非常的滑溜,非常的有手感。 他这才惊奇的发现,这片空间不再是原来的那副摸样,不在是yīn暗的sè调,代之的,是蒙蒙的白,似乎在天地之间的云霞,似乎在天地之外的岚气。如果这是云霞,那么,此刻云霞在围绕着乐亭起伏,如果这是岚气,那么,此刻乐亭就是岚气的源头。 乐亭的身上,有一张隐约闪现云霞之气的弓。 他的记忆中,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一张弓,这张弓斜斜挎在他的肩膀上,有流光溢彩在流转,有淡淡的宝光闪耀。 “汪汪!”小黑狗对着被赤sè的铁链束缚的老者狂吠。老者正在贪婪的吸着周围的烟岚,双眼迷醉,满脸幸福。 乐亭身上的弓抖动了一下,围绕在乐亭周围的烟岚之气倒卷而回,齐齐的涌入了弓中。“不!”老者恼怒的大喊,他大张着嘴巴,有三道透明的尖锥飞向乐亭。这一次,小蛇没有动,小黑狗懒洋洋的卧着。 尖锥令乐亭有些害怕,他依稀记得自己曾经见过这样的尖锥,他清楚这尖锥的威力。然而,尖锥在他身前一尺的地方,片片破碎。弓弦开始抖动,挎在他身上的弓自动的飞起,乐亭看到,他的面前,有一个模糊的身影。 模糊的身影握着流光溢彩的弓,有一只模糊的箭慢慢在弓弦与弓体之间成形。有细微的呼啸传来,仿佛有人在寂静的夜晚吹着若有若无的口哨。人影很模糊,似乎会随时消散,然而,随着那只箭的出现,束缚老者的赤sè锁链开始咯吱咯吱的运转,小黑狗跳起,躲在乐亭的身后,惊惧的伸出脑袋,看着那模糊的身影,连叫也不敢叫一声。小蛇游走于他的手臂,静静蛰伏,看着模糊的身影,识趣的闭上了双眼。 多么熟悉的身影,她的名字就在唇边,偏偏想不起来,叫不出口。 “我,投降!”老者面对着那支利箭,面对那张弓,面对那个人,突然间变了一副嘴脸。这句话令乐亭大跌眼镜。他意识中见过老者几次,知道对方的不好相与,他一直认为,赤sè的锁链将他束缚,他还如此凶恶,必然是个百折不屈的人物,然而,却是典型的片刻坚强,片刻懦弱。 “拿什么保证?”身影冷漠的问道。 “我知道你是谁?”老者突然怒了,一边怒一边流着泪,像是一位老无所依的悲惨老头,他开始哼哼唧唧,“你就不能给我一个面子,在那个傻小子面前,你就不能照顾照顾我,你们已经害的我够苦,还要我干什么?” 老者开始哭诉,“他斩掉了我的月之翼,又弄走了我的rì之翼,还不放过我,将我囚禁在自己的翅膀之中。”他指着那个模糊的身影,“你,你最坏!以前的你不是这个样子,记得吗,我们曾经一起遨游北海,可是,看看我,做了万年的囚徒。” 乐亭听不懂,那模糊的身影在沉思。 “我没有见过你!”半晌,模糊的身影说道,“我不许你伤害他,不论你是什么!”他飘然上前,收了弓,对着老者的额头,一指点出。 随着她的指头点下,老者的额头开始冒出一个小小的白圈,那白圈旋转一周,没入老者的额头。“我可以放了你,让你在这里,拥有绝对的zì yóu!”她的指头连点,赤sè的铁链开始一截一截的破碎。老者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身体脱出了束缚,他的脸上,还有泪珠,他的脸上,还有愁苦。转瞬之间,这愁苦变作了喜悦,再度变化,又变回了愁苦。 他盯着模糊的身影,“你给我下了涡旋的力量!” “现在的你们可以好好谈谈。”模糊的身影说道,“我不认识你,但是我救了你。”她松手,那流光溢彩的弓又挎在乐亭的肩上,“你面前只有一条路,你别无选择!”模糊的身影开始在乐亭的面前消散。 “你是?”乐亭问道,越是那个名字就在唇边,他越是想不起来,越是叫不出来。 模糊的身影消失。老者冷哼,“**,她是风神,是羽的灵体转世。”“汪汪!”小黑狗对老者的态度不满,大声冲着他叫。 “nǎinǎi的,你忘了,你只是老子身上的一只翅膀!”老者指着小黑狗大骂。小黑狗有些恐惧,钻回了乐亭的背后。白蛇游走,浮起于乐亭的臂弯,一双绿豆大小的眼睛盯着老者,目露凶光。 “好,好,小蛇也牛逼起来了!”老者无奈的摇头。 “前辈,我想问问,这是那里!”乐亭想了想,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对方毕竟是个老者,他略带恭敬的问道。 “听蝉洞府!”老者说道。“老子就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刹那大人!”他双眼一眯,小黑狗开始急促的叫起来,乐亭扭头,只见小黑狗的身躯不断的缩小。“不好!”乐亭刚一动念,肩上的弓流光一闪。“啪”的一声,老者一个漂亮空翻,一个狗吃屎趴在了乐亭的面前。老者开始痛哭,他就趴在地上痛哭,一边像死了爹娘的痛哭,一边浑身羊癫疯一般的抽搐。 小黑狗一个翻滚,挣脱了散去的目光。 “汪汪!”它幸灾乐祸的叫着,对着老者的方向,抬起一条后腿,潇洒无比的撒了一泡尿。 第122回 蝉之翼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老者很无奈,多少有些不甘心的看着乐亭。在他的眼中,无疑乐亭就是一只蝼蚁,而自己就是高高在上的天。他不知道是什么造成了现在他们的相逢,这相逢令他心中多少存在负面的情绪。 因为,有人有事情一直在默默的胁迫他。是他而不是他!他看着小黑狗,记得上次见到它的时候,它还有该有的恭敬与亲近,然而这一次,它是纯粹的视自己为无物。他心底莫名的涌起悲哀。 龙游浅水遭虾戏!自己竟然被从自己身上剥离的东西嘲笑,对着撒尿。他眉毛皱了皱便马上舒展开来。 自从被关在这个所谓的洞府,他的心态便已经有了变化。无尽的时间,无尽的睡眠或偶尔的清醒,无尽的孤寂最能消耗一个人自我的意志。想到了许多的事情,所以,老者的语气变了,很温柔,像是chūnrì的微风。 “看来你有很多地方不懂,要不,我们好好谈谈?”他对乐亭建议道。乐亭手臂上的蛇感应到了对方的毫无恶意,慢慢变回那道瘢痕,乐亭肩上的弓也慢慢隐入他的肩膀之中,只不过,在它隐入的时候,乐亭的长发自主的飞扬。这一瞬间他变得容光焕发,有一股霸气逼人而来。 老者微笑的看着。小黑狗似乎感觉到了他内心的不怀好意,对着乐亭叫了几声,想提醒他。 老者挥了挥手,顿时,乐亭与他的面前多了一副石椅一张石桌。乐亭与老者相对而坐。老者深深吸了一口气,想了想才说道:“解释清楚这一切的话必须先从我讲起。”他指着自己说道,“我是天地之间最最久远的一个存在!” 乐亭用不相信的眼光看着他,小黑狗嗷嗷叫着,不知道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万年之前,玄兽寂灭。这片大陆上出现了一个少年,很厉害的少年,不知道为何,他竟然找到了我!”老者皱眉思索,这个问题他在睡梦中思考,在清醒中思考,从来没有找到过答案。 老者抬起头,看着头顶没有边际的虚无,叹了一口气才接着说道。“他很大胆,直接想要借我的一对翅膀。天地生成之时,我是地母孕育的第一个生命,和这个世界一样久远,想不到,竟然着了那个少年的道!” 往事不堪回首,老者看着周围似乎真实似乎虚幻的空间,责怪自己当初的冲动! 乐亭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老者。想了想,他问道:“前辈说自己是刹那,但是,我曾经看过古老的典籍,刹那乃是天地之间的一只蝉灵,与五大玄兽齐名,为何,您会是现在这般模样?” 老者勃然sè变,他哼了一声,冷冷的盯着乐亭已经写着不信的面颊。“你不信老夫!”他的身躯一阵扭动,乐亭大惊失sè,只见对面的老者人影变幻,再也没有了孤傲的面容,没有了黑sè的长袍,代之的,是一只蝉。 黑sè的蝉并不大,体积已经超越了石头桌面。他嘿嘿笑着,慢慢变回老者。“你也看到了,我已经失去了一双翅膀!”老者说道。“直到你的出现,才让我有了翅膀回归的感觉,才让我从无尽的沉睡中醒来!然而,有不停的无奈的睡去,在半醒之间徘徊!” “这是何解?”乐亭看到这一幕,再也兴不起怀疑的念头,想到自己与传说中的神兽对面而坐,他情不自禁的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没有丝毫的疼痛。 “这是梦?”他惊问道。 “不对!”蝉灵说道。“能进入听蝉洞府的,只有jīng神体,用修行者的话来说,就是灵身。”乐亭更加吃惊,“灵身,我怎么可能有灵身?”他在医宗呆了半年,听说过不少灵身的说法。 “嘿嘿,”老者怪笑,“以你的修为,只怕百年也进不了这个听蝉洞府,还好,月之翼及时的出现。” “月之翼?”乐亭更加茫然。小黑狗在一旁汪汪叫道。 “当年的少年借走了我的一双翅膀,这一双翅膀,一只叫做rì之翼,一只叫做月之翼!”他侧目望向小黑狗,小黑狗转身给了他一个屁股,蹲在了乐亭的面前,伸出舌头,吧唧吧唧的舔着乐亭的手掌。 “我有这rì月之翼,在天地间辗转,月之翼展开,便进入沉睡,rì之翼展开,便会清醒。直到碰到那个少年。那个少年当时问我,像你这样睡生梦死,有什么意义,我听说你有一对宝翅,挥翅间飞腾万里,我不相信!” 老者想起这一生上的最大的当,有些不堪回首。他吧嗒了一下双唇,接着说道,“我受不了少年的激将法,于是和他打了一个赌。于是少年拿出了一把柴刀,对我说道,你如果振翅间可以飞出这把柴刀,那么,想怎样就怎样?” “前辈怕是有什么想法吧?”乐亭看着老者变幻的脸sè,突然笑道。 “我天地生成的灵物,有什么想法,只不过被一个人类看轻,心中自然不爽,于是,变回玄身,落在柴刀之上,一振翅,就飞入了这个空间。”他突然怒吼,“nǎinǎi的,这里既没有地,也没有天,我一飞进来,便知道自己上当了!”他大骂,话语不堪入耳至极。 乐亭听的嘿嘿冷笑。他突然从石凳上站起,反问道:“前辈莫非有了什么想法?”他的双眼霍霍的望着老者,全是jǐng惕之sè。“我年龄小,阅历少,但是,我不是一个傻瓜!” “嘿嘿,小兄弟,看你说的!”老者笑道,“我之所以给你说这么多的事情,主要也因为那个少年借走我的翅膀之时,给我留下了一样东西。”他看着乐亭满脸疑惑,继续说道,“他曾经说过,有一天会有另外的人来到这里,那个时候,只要我将这个宝贝给他,那么,对方就会助我解困!” 乐亭没有回答,只是嘿嘿笑着看他。 老者继续说道:“这个少年说过,来人若有怀疑,你只需要告诉对方,他的名字!”乐亭依旧不语,老者说道:“他的名字叫做抱朴!” 乐亭突然大笑起来,他一边大笑一边说道:“好笑,好笑!”他低头,与老者平视,“这个劳什子空间,我来来去去也有两三次了,那里有你说的那么玄奥,你为了骗我上当,竟然搬出了道祖,有意思,有意思!” “你不信?”老者嗔目结舌的看着他,不明白哪里露出了马脚。 “不怕坦白的说,老头!”乐亭一伸手掌,“啪”的一声拍在了石桌上,“刚才的那个身影你也看到了,那人修行已经是当今天下的第一人,你知道,她是谁吗?”老者皱着眉头看他,不知道这小子什么意思。不过,想到那样的修为居然是外面世界的第一,心中摇头不止。 “老头,她是我老婆!”乐亭一拍自己的胸口,开始胡吹。他很小就成了孤儿,吃过亏上过当,偷过馒头,砸过人家的炕。要说人生阅历,那真是丰富多彩到了极点。老者和颜悦sè之后,他便一直心里嘀咕,老者说的越好,他反而更加怀疑老者的动机。 他说道:“要有宝贝,好啊,你身子扭一扭,一个变化,不就出来了,还跟我打马虎眼!”小黑狗汪汪叫着,对着乐亭只要尾巴。乐亭一指小黑狗,“看到了吧,小黑都看出来了!”老者苦笑。 “不是我不想,实在是在这不着天不着地的地方呆了无尽岁月,我已经很虚弱了。”老者哀声叹气说道,他想了想,“好吧,我试试,看看行不行?”老者大口的吸气,脸sè慢慢变作了紫sè,他嘴巴一张,一个闪着红光的圆球咕噜噜的滚到了石桌上。 “汪汪!”小黑狗大声的叫了起来,它身子一跃,跳到了乐亭的身后。 乐亭看着石桌上不断闪着红光的圆球,这种东西见所未见,然而,他能感应到那个圆球之中蕴藏着无尽磅礴的原力素。说不是宝贝那绝不可能,说是宝贝他又觉得没有丝毫可信的程度。 他伸手指着圆球,问道:“老头,这什么东西?”这小子看出了老者惧怕那道身影,吹牛上头,没有注意到自己措辞的变化。老者心里仇恨到了极点,脸上反而陪着笑容,他嘿嘿说道。 “这个圆球,可是好东西!抱朴那个小子本身就是红笼天照的体质,他当rì说道,他的有缘人必然也是一位红笼天照,而这个东西哪,正是他修炼了几百年的一个红笼!”老者娓娓而言。 “这红笼天照的体质的特殊之处哪,就是红笼,一般天赋的红笼天照体质,终其一生也只能修炼到一只红笼打开,可是,抱朴厉害啊,他练出了三只红笼,他当rì说了,这个红笼留在这里,后来的人得到红笼,境界飞升,”“咔咔”他咳嗽了两声,“到那时候,他就会放了我!” 乐亭脸sèyīn晴不定起来。他看着那个圆球,心中盘算,“难不成这个东西真是抱朴道人留下的红笼,”他看着红笼,耳边传来小黑狗嗷嗷的叫声,顿时心念一转。 “可惜了,我没有那种体质,用不了啊!” “好小子,你当我是瞎的啊,看不出你的体质!”老者大怒道,“你和那狗娘养的家伙一模一样,要不然,他怎么会脑袋里面进了屎,把我的月之翼变成了小狗,”老者面容突然悲戚起来,“都不知道我的rì之翼现在变成什么了?” “嗤!”乐亭冷笑,“暴露了吧,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他站起身,走到老者的身边,“你说,这是不是抱朴用来镇压你的东西啊?”老者猛地抬头,看着他。 乐亭笑着说道:“我能来到这里,自然清楚一切。虽然说抱朴祖师已经仙去多年,但是,我们门派关于你这个老头却有明确的记载,不到一定的境界,我们是不会到这个地方来的。诺,你也看到了,我媳妇的修为比我高多了,她一直望夫成龙,所以逼着我进来,说她会保护我。” 乐亭指着老头,唾沫星子乱飞。 “但是,我觉得丢人啊!”他看了老者一眼,“男人是很悲哀的,这个,你不懂,你不是人吗?”他哈哈干笑两声,“本来,我是好心,想要将你的翅膀给你,放你走。可是,你不配合,对我耍心机!”乐亭突然住口,不再说话,脸sè却不住的变幻。 老者看着他,正在心里猜测他在干什么。乐亭“呀”的一声大叫,“好,好,知道了!”老者茫然的看着他。 乐亭恶狠狠的看着老者,“我老婆刚才对我施展了万里共鸣之术,对不起了老头,她说你根本没有合作的意思,那么,我走了,你老继续睡觉,安心等待下一位出现。”说完,一甩长袖,就要离开。 “你不要走,我,我是很有诚意的!”老者声音变了,带着一丝哀求。乐亭理都没理,大声说道:“老婆,把我弄回去!”他心里打鼓,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回去。小黑狗跟在他身后,得意的松垮摇尾。 “大哥,别走!”蝉灵再也顾不得颜面,“噗通”一声跪倒在乐亭的身后。乐亭心中得意的一笑。 “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我不该欺骗你,我不该一时冲动毁了自己出去的机会啊!”老者说着说着眼泪便流了出来。 “你本来就不是人。”乐亭转过身,整了整衣服,大咧咧的坐在石椅上。他抬起手,举着食指说道:“好好说,仔细说,如果你说的和我知道的不一样,那么,只能告诉你一句话,再见吧朋友!”他冷笑说道,“坐,我这人一向平等对人!” 第123回 金色的深渊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谢谢,谢谢!”老者忙不迭的说道。 “这个圆球呢,确实是一个红笼,不过,以你当前的修为,若是与这红笼接触,必然会爆体而亡,那个那个。”老者那个了半天,才说道:“散了的灵身就会化为灵力,”他舔了一下嘴唇,“成为我的食物,嘿嘿,嘿嘿!” 他看乐亭脸sè不善,忙说道:“不过呢,你也知道,你到了一定的境界,服用了这个东西,功力大增,必然有看穿未来的能力。” “这个我早就知道!”乐亭插口道,“好像我师门有记载,你这里有不少功法还有什么灵丹妙药什么的?”他弹了弹自己的长袍,开始公然的敲诈。 老者的脸皮抖了抖,“这个,这个,灵药确实没有,不过功法还真有一些。不知道大哥喜欢那一种,”他看着乐亭,“大哥现在修为较浅,不如就学学我的刹那之术。”乐亭听的皱起眉头。老者赶紧解释,“刹那功法分为刹那混沌与刹那清明,这种功法有个好处就是不论睡觉还是清醒,都可以增加你本身的灵力!” “灵力?不是原力素?”乐亭问道。 “原力素?”轮到老者茫然了,他问道:“原力素是什么东西?”乐亭看着他,他看着乐亭,面面相觑。 皇宫之内的一处密室中,刘德海恭敬的站在那里,黑暗中,那只手臂依旧在孜孜不倦的画着各种各样的符。刘德海站在那里,额头有汗冒出。 “神军出世,总是要对付的。”黑暗中响起苍老的声音,“我相信,先生已经在请飞蓬的路上了。”那只手臂没有丝毫停歇,一张一张的符不断的从桌上飞起,落在地上。“不过呢,对于chūn风,你未免太过绝情!” “是!”刘德海低头回答。 “天下分分合合,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是定律。而大乱之后,必然大合。”那人继续说道,“所以,你必须做好完全的准备。” “一手联道,一手联佛!”刘德海说道。 “要做到真正的联合,所以,这一次的道宗收徒,必须做好。另外,你要多注意注意万法流。”那人在黑暗中说道。 “关于风神?”刘德海抬头问道。 “让xìng见去处理吧,不管不问,有时候才是最强硬的管理。”苍老的声音说道。 东麓岛上,纪无痕抱着一束已经没有任何光泽的箭,看着方文成说道:“我来东麓岛是因为宗主临去之时,让我来此,只是不知道师兄此来何意,”他看了一眼一旁的练长风与小绿,说道:“不要告诉我,是因为你的师侄,我的本家?” 方文成笑道:“我来这里,是为了天下苍生!” “哼。”无痕冷笑。“无巧不成书,你刚刚就能与我们一路?” “是我让他来的!”他们身后,传来一声苍老慈祥的声音。四人回头,只见一片碧波之上,有一头青牛踏波而来。方文成跪倒在地,练长风跪倒在地。“见过先生!”两人几乎不约而同的行礼。 纪无痕看着老者,看着青牛缓缓行至自己面前,他问道:“你就是先生?”看着面前须发皆白的老头,他有些不明白,世人为何会如此尊敬这样一位老头。纵然他有天大的本事,毕竟已经垂垂老矣。 老者翻身下牛,打了一个趔趄。“蠢牛!”他骂了一声,青牛不好意思的退了一步,接着,撒开四蹄不理老者,直接奔向一边微微发绿的草地。“起来吧!”老者挥了挥手,练长风与方文成顿时不由自主的站起。 “您就是先生?”小绿身体虽然不适,想到对方是练长风的长辈,行了一礼道,“果然慈祥的紧。” 先生哈哈一笑,走到小绿的面前,“还是姑娘会说话!”他对着小绿挥了挥衣袖,顿时,小绿身上的黑气消退,脸sè瞬间红润起来。先生走到纪无痕的面前,问道:“你知道了?” 纪无痕冷哼,“知道什么?” 先生说道:“纪氏遗族,怀抱传世之箭,自然知道了自己的出处。不过,我说的则是另一件事情,就是你们纪氏马上要灭族的事情。” 纪无痕的脸sè变了,他以为知道此事的只有他们四人,想不到先生一语道破。想了想,他对着先生行了一礼,“请先生指教?” “我没有什么指教!”先生说道。“你们祖先创造了兰荷大陆一统的局面,自然早早就考虑到了今rì的事情。”先生看着纪无痕微笑。 “我不清楚!”纪无痕回答道。先生招了招手,练长风走上前,方文成弯腰撕碎了练长风的裤管,无痕看到练长风破碎裤管之下露出的小腿,脸上变了颜sè。练长风的小腿上,画着一只翅膀。 这个翅膀颜sè鲜红,仿佛用殷红的颜料涂抹而成。然而无痕知道它不是用颜料涂抹而成,因为自己的背上,也有同样的翅膀,不过自己背上的不是一只,而是一对。 先生淡淡说道:“文成,开始吧!” 方文成开始低声的吟诵,因为声音太低的缘故,倒不太像是吟诵,仿佛是他一个人的呢喃。这呢喃初始无力,然而随着一句一句令人晦涩难懂的语句的出现,大海上,升起一道一道的cháo汐,隐约与他的语句相互辉映。 练长风脸sè微变,他的一双小腿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在方文成低沉的呢喃中不由自主的颤抖,频率渐渐提高。 小绿惊异的抬头,望向大海,看着方文成吟诵,一波一波的海浪作为和声。她回头,只见已经有了绿sè的小岛绿sè在慢慢退去,代之的是黄sè,黄沙的颜sè。黄沙如水般蔓延整个小岛,还在不断的蔓延。 先生看着黄沙蔓延小岛,眉目之间的微笑消散,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担忧。他蹙着眉头,看着转瞬便是一片黄沙的东麓岛。 无痕看着这一切,他感到脊背后面的皮肤一阵一阵的发紧,显然,自己后背的图案也受到了方文成吟诵话语的影响。然而,他没有听懂方文成的一句话。 黄沙在chūnrì的阳光下有一种空旷无垠的味道,如同一片蔚蓝的海水中,有一倾黄sè的水。那么与众不同。然而,站在黄沙之中的众人,却感觉到另外的一种感觉。那就是肃杀。东麓岛瞬间荒凉,本还有淡淡生机的绿草变黄,化为枯叶,而那些树也慢慢的干枯老死,瞬间有无数树枝落下,有无数的飞鸟彼时还在欢快的叫着,到了此时,化作白骨坠落黄沙。 “恒海之中,曾有沙一粒,得飞蓬之力而化为岛。”先生看着眼前这一幕变化,伸手间,有一团绿光罩住小绿。练长风的双腿还在抖动,不过频率总算慢慢缓慢下来,他满脸是汗,眼神迷蒙的看着一片金黄的东麓岛。 方文成终于停止了那种令练长风与纪无痕心中堵塞般的呢喃,对着先生行了一礼说道:“先生,我做完了!” 先生点了点头,突然伸手,对着练长风一指,喝道:“掘地金绞剪!”随着他的喝声,练长风怒吼一声,整个人高高拔起身形。这身形一拔起,如一发炮弹高高飞起,转瞬之间,在众人眼中,已经化作了一个黑点。 以练长风的修为,不借助原力素的力量,根本达不到如此的境界。无痕看在眼中,心中疑惑。因为,就凭适才一跃,练长风已经不是他先前眼中的练长风。他还在思考,就听先生说道:“无量!” 空中的练长风浑身都放出金光,接着,他双腿突然打开,双目也变作了金sè。这一刻,无量的力量充满了他的全身,与他本身的修为没有任何的冲突,如天河倒灌,令他的修为瞬间突破玄鉴,根本不给天启之象出现的机会,接着突破了归真。他在自己的吼声还没消散的刹那,双腿一震,两道金sè的旋风对着东麓岛落下。 只是眨眼的世间。练长风便从空中落下。 然而,东麓岛再也不是以前的东麓岛,在两道金sè的旋风之下,黄沙飞扬,在练长风落地之后。黄沙之中,响起了一阵一阵的chūn雷之声,他的脚下出现一道仿佛干旱到极致才会出现的裂痕。 方文成飘身飞过,将不住喘气的练长风带走。他适才站立过的地方,chūn雷不断,裂痕在众人的眼中,开始变为壕沟,接着变为天堑,最后成了深渊。茫茫的深渊两边,不断有黄sè的沙子滚落,仿佛两帘金sè的瀑布,令这深渊显得奇异万分。 没有其他深渊的yīn寒与黑暗,有的是光明。金sè的瀑布中,响起无数声振翅的声音,有东西穿过金sè的瀑布,扶摇直上的飞上深渊,飞向众人。 第124回 前世三纪 后世三婴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金sè的沙开始倒卷,像是从地底涌出的金sè的瀑布,有无数身影拖着巨大的翅膀穿过金沙组成的瀑布,一道一道的落下来。 暗黑sè的仿佛蜡质的肌肤之下,是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有人收起自身的翅膀,慢慢睁开了他的双眼。他的双眼只是一团漆黑,没有一丝的活气。漆黑的双眸扫过众人,这人一步一步的走来。 练长风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他扭头看了一眼先生。先生笑着看他。他的全身,有发着金sè毫光的原力素不断的伸张吞吐,借助神符,他的修为已经由原来的凝神到了玄鉴巅峰,但是,他依旧紧张,因为,他根本看不出壮汉的修为。 壮汉一步一步的走来,他的脚步沉重,踩在松散的金沙上,并没有沙沙的脚步声,有一种诡异的响声随着他的步子响起。不很响亮的脚步声恰如其分的响起,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小手,轻轻触动练长风的心田。 大汉走到练长风的身边,一俯身,跪了下去。有金sè的沙还在空中飘荡,落下来,洒在他暗黑sè的身上。练长风低头打量。他无法形容眼前看到的这人,他到底是什么东西?到底是不是人? 他的头发,也是一团暗黑sè的蜡质,仿佛不是头发,而是用刻刀雕刻而出的纹线,那人跪在练长风的面前,口里咿咿呀呀呀,然而,练长风根本听不懂对方说什么。他求助的望向先生。 先生微笑说道:“珈蓝帝国崩解,在天下三处藏有飞蓬大军,每一处飞蓬都有血脉相连的主帅,你将你的鲜血与他相互融合,自然便会知道他的想法。”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只有血脉想通,你才可以驾驭这地之飞蓬!” 练长风依言划破手掌,有淋漓的鲜血顺着他的掌心滑落,落入大汉仿佛蜡质一般的头颅。有一条一条的血线顺着那人的头顶开始蔓延,一道一道的蜿蜒延伸,转瞬间,那人的身躯之上,出现了十几道红sè的血线,这血线还在流动,那人身上的蜡质仿佛融化一般,在血线的流动下,渐渐有其他的颜sè出现。 红sè的血线慢慢隐入壮汉的身体,壮汉的身体开始变成一种奇异的白sè,他抬头,咿咿呀呀呀的说话。几人看到,那人的双眸,不再是漆黑一片,而是,一团漆黑之中,有一点星星一般的红sè火焰。 “文成,带他们走吧!”先生说道。 方文成看着铺天盖地的暗黑sè身影,看着被这些身影遮盖了本来颜sè的东麓岛。他躬身行礼,“长风,我们走!” 壮汉跪伏在那里,“哗”的一声,他身上的羽翼突然张开,练长风已经可以与他沟通,他上前一步,壮汉匍匐在地,他踩在那人背上,轻轻挥了挥手。方文成长身而起,有白sè的原力素在他脚下滚滚而起,壮汉紧跟在他的身后。 “哗哗”的羽翼张开之声,仿佛大海的cháo涌。纪无痕抬头,看着暗黑sè的翅膀几乎将天际的阳光遮掩,这暗黑一sè,仿佛成了苍穹之下的令一片天,无边无际。“纪家!这是我纪家的最后一支军队!”想及一切,他禁不住一阵热泪盈眶,看着白云之巅,那站在羽翼飞腾之上的身影,第一次感觉到了彼此血脉之间的那份亲近。 “这并不是最后一支!”先生看着他说道。 “你的身后也有一支,只有你们两支飞蓬出世,我们才有机会寻找另外一支飞蓬。”先生说道,“我知道纪家两处藏军的地方,然而,我却不知道那一处藏军在哪里?”他长长的叹息,“天之军,地之军都是一些将死未死之人,然而,第三支军人却都是不生不死之人!” “不生不死?”纪无痕自从来到东麓岛,先是发现自己的身世,接着看到了家族的遗物,进一步的,又看到了深渊地底的飞蓬大军。他隐约觉得,自己已经进入了一个未知大局之中,而布局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祖先。他问道:“世人不是生便是死,怎么可能有人不死不生?” “纪无缺既然可以万年不死,那么不生不死自然也有可能!”先生说道。“你是纪家的嫡系一脉,我有责任将你带到那个地方,帮你放出天之军,至于找到那人,则是你的事情!”他叹息一声,“其实天地间的事情,本就不是人类的思想所能了解的。” 纪无痕冷笑,“先生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做!”他想了想,继续说道:“我本来就有自己的事情,我也有自己的组织,我有我自己的力量!” 先生笑了,声音不大,他哈哈笑道:“你没有见过神军,所以你才想当然的认为你的痕是世间的力量,是强大的力量,”他摇了摇头,说道:“相信我,痕的力量,在神军的面前,只是一盘散沙,连些许抵抗的能力也不存在。” “神军乃是三婴出世的产物,凌驾于世间所有修行者之上。他们不是屠杀,不是灭亡,而是侵蚀。像水一般不可抵挡,它们默默的融入你的身体,然后你的身体再也不是你的身体,你会在自以为死亡之后转化为神军,成为他们的一份子!” 纪无痕沉思,他与先生对视,不放掉任何一个细节。因为,先生的话已经震撼到了他的心灵深处。凌驾于所有修行者之上?那是什么样的一个概念,他难以想象。 “人间只有十四年的时间。而这十四年,与神军抵抗的力量只有你们纪家留下的飞蓬。我们只能等待,等待无缺的成功或者失败?”先生的神sè突然变得极度黯然。“修行者,勉强可以以自己本身的修为对抗普通的神军和异兽,然而,绝对对付不了神帅。而随着三婴的不断转化,神帅的力量将会不断的增长,增长,增长到我们不能用语言用思想来形容或者想象的境界。” “三婴会慢慢与神帅融合!”先生说道。 “那些隐世的高人呢?”纪无痕问道。“要知道,我们纪家已经没落,再说,世间有楚有汉,这些,应该不是我们考虑的事情?”他冷笑。 “嘿嘿!”先生笑道。“神军出世,为什么第一个要灭掉的是你们纪家?” “前世三纪,后世三婴。因为神军与飞蓬,都是你们纪家以本身血脉培养出来的怪物,天地不容。而神军,必须用纪家后人的鲜血洗礼,才能与其他的天地之婴融合。”他顿了顿,说道:“你肯定也听说过五大玄兽故事,实质上,你们纪家便是玄兽化人之后的嫡系血脉。” “你们纪家的血有降伏其余玄兽的力量,同样,也有增幅它们能力的力量。” “照你这么说,那神军,岂不是其他四个早已经作古的玄兽的代言人?”纪无痕问道。 “正是如此!”先生说道。“现在的他还很虚弱,但是,没有人能保证他会一直虚弱。”无痕接口道:“那么,在这个时候,最应该出手的是你们道宗、墨宗与佛门,而不是我这个世俗的人!”他针锋相对的说道。 先生叹息:“佛宗与墨宗,已经出手!”他顿了顿,“我也已经出手!” “结果怎样?”纪无痕问道。 “神帅不能离开万山国,而我们,也杀不死他!我们的出手,换来的,仅仅是一段时rì的拘禁。” 纪无痕脸sè大变,“不可能吧?” 先生苦笑,“我们已经试过了!” “天下间,他已经派出了自己的护法,每一个护法都有转化神军的能力,所以,我必须带你去释放天之飞蓬,你们是与神军大面积接触的第一线。”先生说道,“而墨宗、佛门与我道宗,都必须集聚力量,等待抱朴祖师曾经言明的rì照重楼!” “rì照重楼?”纪无痕问道。 “是抱朴祖师预见rì后俗世大乱而布下的一个棋子,而这枚棋子引发的前兆便是第八朵莲花的绽放。” “这一次的rì照重楼,将有超过万人以上的修行者同时进行。这是抱朴祖师的金身造就的天地异象。而你与练长风是最最关键的人。”先生顿了顿,“当然,我道宗这次全力以赴,释放天之飞蓬之后,我便会留下几位弟子辅助你。而在以后,道宗的人将源源不断的送到你的身边。” “不关乎国家,只关乎世人!” “练长风那里?”纪无痕问道。 “墨宗的弟子已经集结,会由方文成与他们汇合,他们要守的是楚国,而你,在后面的十四年,必须守住汉国的边界。” 先生说完,伸手一点,他们两人身边的空气破开,露出一团波动不息的黑洞,“无痕,你去那里等我。”说完,他回头看着小绿,“我要将她先送回道宗。”无痕想了想,迈步走入黑洞之中,慢慢,那黑洞平复,一派清明。 “小绿,我们走吧!”先生挥了挥衣袖,他的脚下,一团原力素迅速的铺开,将小绿笼罩,青牛一声高叫,飞奔而来,两人的身影与青牛的身影慢慢被原力素笼罩。 一阵风吹来,原力素消散、可是,一牛两人早已经不见踪迹。东麓岛上,金沙铺满,一众金sè之中,有一道漆黑的细线,仿佛一张巨大的嘴巴,裂开笑着对着苍穹。 第125回 谁敢杀他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乐亭在黑暗之中渐渐明悟。在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空间,经由刹那的叙说,明了了许多的事情。世界起始,只是看不透望不尽的混沌,混沌开而天地现,有玄兽秉天地之力而生,经由世间的变幻,玄兽灭,人生。 所谓的五种原力素之前并不是原力素,而是逝去的五玄兽遗留于世间的游离力量。人类借助于本身残存的稀少的玄兽血脉与天地之间的游离力量相互作用,强化自己的同时,感悟,体验、超越。 关键的时候刹那停止了叙说,他看着乐亭说道:“现在的我,很虚弱,真的很虚弱。”乐亭冷笑着看它。自从知道对方是蛰伏于听蝉的另外一只玄兽,他的心中便满是jǐng惕。毕竟,对于自己,他的存在,不亚于洪荒猛兽,而自己的存在,对于他,可有可无。 “我需要力量,极度强大的力量,需要rì月双翼,而你,是我与外界的桥梁!”刹那苦笑着看他,进一步解释,“我只是恐吓你,我其实不能拿你怎么样?你也看到过,你的力量,经过我的放大,完全可以斩碎岩石一般的嗜蛇!” 看着乐亭冷笑的脸,刹那无奈的皱眉,“我其实,只想掌握一点主动权,只想保存一点点面子,得到一点点的尊重,在我们两人之间,建立一个比较平等的关系!” 乐亭紧紧盯着他的双目,想了想才说到:“人与人之间,平等的关系都很难存在,更谈不到与周围一切的关系。”他顿了顿,“如果你没有在听蝉之内,我们见面,只怕我为鱼肉,你为刀斧。”他继续说道:“平民受官员的压制,官员受朝廷的压制,朝廷受修行者的压制,而天地则压制修行者,这一切,即使我有心,能改吗?” 刹那的身影在乐亭的面前变淡,飘飘忽忽,如同一个鬼影。他思虑良久,在身形眼看着要消散之际方开口,“他说过,人定胜天!” 身影“扑”的一声,化为无有,刹那的话语还余音不绝。“我有强大无比的功法,但是你需要足够的力量与时间,希望下次见面,你能够再强一点。” 语音落下,灰暗的空间突然一阵扭曲,乐亭感觉到一股难言的窒息感瞬间将自己的身体压缩成一团,他张口,感觉不到丝毫的空气,正在这种难受的要死的感觉中徘徊,突然全身一轻。 他睁开了双眼,看到了一袭艳丽无比的大红,看到了那团大红之中,熟悉的容颜,看到了大红中,飘飞的青丝。青丝飘飞,在他的眼光中,化为一缕一缕的白光,慢慢消散。他看到了黑sè的听蝉,黑sè的听蝉握在一只苍白的小手里。 “小桃!”他高声叫道。接着便迅速的回头。 他全身的汗毛在刹那间竖起,他堪堪回首,一道白光贴着他的面颊飞过,轰隆轰隆的声音不断的响起,接着,他感到刺眼的光明,有无数的灰尘飞起,将他与小桃完全笼罩在滚滚的灰尘中。 白光再次飞来。 乐亭从灰尘中抓起了苍白的小手,举起了黑sè的听蝉。听蝉与白光相互碰撞,发出嘹亮恼怒的蝉鸣。屋顶塌陷,半月闲话的前老板留下的床铺也在这一刹那给白光与听蝉周围的原力素崩碎。乐亭抱着风小桃走出灰尘。 半月闲话的院子中,站着一位中年人。而此时,天已经亮了。 今天是个yīn天,周围有雾蒙蒙的灰sè气息,令人心中压抑。乐亭抱着风小桃走出坍塌的小屋,他看着对面的中年人。中年人穿着一身绣着紫蟒的长袍,他双手空空,也在望着乐亭。 乐亭侧耳,外面就是西大街,然而,他听不到脚步声与话语声。中年人看着他,并没有追击,他的嘴角斜斜上扬,带着不屑的笑容。 乐亭从苍白的手里接过了听蝉,他第一次这样抱着一个女孩子,所以,不能控制的低头,看着大红的sè彩中,风小桃微微发着红光的小脸,不知何时,她剪了头发,乐亭笑了,觉得那个理发师真的不太高明,竟然给小脸的风小桃剪了一个油碟子一般的发型,他看着怀中的风小桃,有一个奇怪的问题,她的身体,怎么这样轻?她还没醒! 然后,乐亭抬起头,望着那个并没有继续出手的中年人说道:“你不出手,是给我时间放下怀里的小桃呢,”他本来脱口想要说老婆的,想了想还是改了口,毕竟,自己刚刚被曾家退了婚,这么快就又那个啥,听着不太好听。“还是,你害怕了?” 对方哈哈大笑。 “你不知道我是谁,所以你才心安理得的这么牛逼!”对方说道,“我来到这里,马上便会告诉你,在我面前的牛逼其实都是装逼。”他笑的云清风淡,“我之所以站在这里,其实是非常的好奇,据说,红笼天照是天下最强的天赋体质,而又有人说过,我的妹妹身体之内,锁着上古玄兽的jīng血,然而,”他慢慢收了脸上的笑容,双眉一跳,不屑的说道。 “大失所望,大失所望!” 乐亭没有理他,四处看了看,这才抱着风小桃走进她的小屋,将她放好了,又用被子盖住了她瘦小的身体。他还伸手拨弄了一下她额头俏皮的一缕黑发。风小桃翻了个身,将被子踢开。他笑着继续给她盖上。可能她真的累了!他想到,所以,他握紧手里的听蝉,走出小屋。 院子中,有一个深陷的坑。那是顾小白留下的,一边的院墙,坍塌一个大洞,乐亭有些不解,不知道什么时候院墙破了。他透过破落的院墙望去,隔壁没有一个人影。他心中明白,那里本来是有人的,只不过不知什么原因,他们不在了。 两人隔着顾小白踏出的小坑站立,互相打量。yīn霾的天空下,有微微的风轻轻飘动,触摸乐亭面颊的同时,也在触摸对面的那人。 “我叫风清爽!”那人说道。他一边慢条斯理的说话,一边紧了紧自己的腰带,继续说道:“这么多年没有动手,都有了肚子了,动起手有些不太方便!” 乐亭说道:“幸好有肚子!”他语音未落,人已经冲向了那个小坑。瞬间意动,土黄sè的原力素遍布他的身体周围,听蝉横斩,拖着一道赤黄sè的尾巴,正斩向那人挺起的肚皮。 风清爽脸上的笑容更加鄙夷。他哼了一声,退了一步。听蝉带着蝉鸣而来,却于他伸出的两指间停止。 他伸出了双指,双指夹住了听蝉银亮的倒钩,于是听蝉静止在那里! “我想见识见识红笼天照!”风清爽大吼道,“你用红笼天照杀了我们风家的人,风家的人自然要杀了你的红笼天照!” 乐亭的长发顿时变红。如红sè的血慢慢从他头顶流下,慢慢将一头长发染红。他的面颊变红,双眼变红。他说道:“好!”声音有些嘶哑,有些兴奋。 于是,听蝉变得灰白。 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横刀变招,还没来得及激发周围的原力素,就感到胸口一阵疼痛。他赤红的双眼看到,自己的肩头喷出了一抹血红,他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风清爽的另外两指伸出。 “天下唯风最快,我就是风!”风清爽冰冷的说道。他双指连闪,乐亭的双肩冒出血花,双腿冒出血花,胸口冒出血花。乐亭双眼中的赤红开始散去。他大睁着有些迷蒙的双眼,脸上全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根本看不到对方的手势,招数。他只无力的感到了身体的疼痛。他从半空落下,落入顾小白留下的小坑,他看着自己的身体冒出一朵一朵的血花,因为一切太快,他竟然感觉不出那一朵血花是第一朵,那一朵是最后一朵。 风清爽嘿嘿的笑了,他一边笑着一边将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指轻轻的在自己肚皮之前的衣襟上擦拭,“红笼天照,就是扯淡!” “你也是扯淡!”有个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风清爽抬头,就看到了坍塌的院墙处,露出一张熟悉的脸,熟悉的脸的下方,长袍的胸口处,有红sè的桃花绽放在yīn霾之中。阿陈笑着看他。 “要不,我们打个赌?”阿陈笑着说道。 “难道,你想管我们风家的事?”风清爽的脸皮耷拉下来,眉毛却高高竖起。 “不,不,我只想和你打一个赌!”阿陈走过破烂的院墙,走到小坑的旁边,他并没有低头看小坑里的乐亭,而是继续笑道:“你敢不敢给他三年的世间?” “凭什么?”风清爽眉毛一抖。阿陈抬,望向那处坍塌的小屋。风清爽回头,看到,一片断壁破石之中,站着一位高瘦的老者,老者很瘦,这样看着他的手臂很长,他长长的手臂下面,夹着一个黑sè的小水坛,他站在微风中,身上青sè的道袍随风轻舞。 风清爽的脸sè变得灰暗起来。 “他将是他的弟子。”阿陈说道。 “哼哼。”风清爽冷笑,“如果他进不了道宗呢?” 高瘦的道士没有说话,阿陈说道:“那这个赌我就输了,你可以随时杀了他。” “谁也杀不了他!”一个虚弱的女孩子声音突然响起。风小桃扶着小屋的门框站着,她冷冷的看着院子中的三人,骄傲的抬起头,撅着自己的嘴巴说道:“难道你们不知道吗,我哥哥已经复活,而他,是我的男人!” 她柳眉倒竖,突然恶狠狠的说道:“谁敢杀他!” 风不知何时,突然大了,龙城的巷道之中,不时的响起一阵一阵的呼啸之声。有人坐在屋中,恼怒的咒骂:“他妈的,怎么回事,先是封城禁足,接着,狗rì的竟然刮起了带哨子的风,贼老天,是不是你忘了,现在是chūn天啊!”回答他的,只有窗子砰砰的撞击声。 (第一卷完,喜欢的朋友请多推荐给自己的朋友,第二卷为《番道轮回,人间万象》,大秦现在缺乏的不是点击,缺乏的是各位读者的评论啊,看书不要钱,评书不要钱,请大大们抽出一两分钟,留点言啊,鼓励鼓励大秦也好啊) 四十七回 赴汤蹈火 - 兰亭风月 - 天下大秦 () 这一次道宗的复试大出所有考生的意料。因为,一队一队的道士出来,他们每个人的手中都捧着一个卦筒,令众人疑窦顿生。难不成道宗也搞起算命的行当了。一众考生听着cāo场上主持人的宣读,总算明白了这一次考试的规矩。 月沉璧面带微微的笑容,看着乐亭。乐亭不由得佩服,世家的力量果然不容小觑,这家伙早早已经知道了今rì考试的内容。 这一次的复试,分为三项。第一项,是每五位考生组成一队,有不同的道宗内门弟子进行考核。具体考核的试题总共有五十道,由主持的道士抽题,第一项考核,没有单独的成绩,只有总分,而总分的平均值就是每个考生的第一项单独得分。 第二项,是考验所有人对原力素cāo作程度。众人放眼望去,只见主持人身后,黑要黑要的来了八位道士,每个人都抱着一筐鸡蛋。众人心中更加疑惑。难不成,在考核之前,先给每一位考生进行一下补蛋的工程。 第三项,潜力预测。主持人站在一大堆鸡蛋之中,大声的宣读道:“各位有的来自千里之外,有的自行修行,有的来自传承的门派。但是,来到道宗,必然一视同仁。所以,本次考核前两项达到80分算及格,由各院负责选人。90分以上,可以自选院门,同时有了潜力预测的机会。至于95分之上,道宗藏经阁任君查阅,可以投入道宗,也可以不投入。来去zì yóu。” 他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对于不到80分的考核者,本人只能代表道宗,说声对不起了!” “这不公平!”突然有人大喊,打断了道士的话语。众人扭头,只见凉亭下,一个老者举手喊道。 “三山派的郑师傅,有那里不公平吗?”道士笑眯眯的问道。 “第一项的考核,如果我的队友修为过差,岂不是白白连累了我!”老者走出凉亭,对周围的考生拱了拱手,考生中,不少老者都是此人的熟人,看到此幕,纷纷回礼,随声附和。“那如果分给你一个修为高的,你岂不是白白的占了光!”胖子在乐亭身后冷哼。他声音不大,可周围全是修行者,一众眼光顿时恶狠狠的望向乐亭。 “第一项考核,大多与修为无关!”道士笑了。他解释道,“各位不远千里而来,好不容易过了初试,如果觉得不公平,”他一甩道袍,“现在便可离去!”三山派郑师傅老脸一红,退了回去。 在场的众人,好不容易过了初试。有一部分人实心为了进入道宗,然而,许多外派之人,却都是奔着道宗的一饱而来,让这群人走到宝山下,却空手而归,怎么可能。 “道宗向来公平,所以,我数三个数,三个数到了仍未有人退去,那么复试正式开始。”道士沉眉数道:“一,”“二,”无人动弹。“三。”道士看看并没有人离去,他举了举自己的右手,顿时,龙虎山上,响起了一声钟声。 乐亭抽签。他反转签头,上面有一句话:明月出画里。这些道士,还会舞文弄墨的不成。孟清风凑过脑袋,看到乐亭的签语,挠着脑袋说道:“这他妈的什么意思啊?”乐亭看到,他的签头上同样有一句话:塞上赏兰秋。 捧着签筒的道士皱了皱眉,孟清风忙打了个哈哈,“师兄,不是针对你,实在是我的只是层次太低,别介,别介啊!”道士冷笑了两声。月沉璧凑过来,他把自己的签头伸出,上面也是一句话:天凉好个秋。 捧着签筒的道士等手里的签抽完,他翻起签筒,看了一眼,便说道:“手里面签头上有秋月的,跟我来,没有的,在这里等待。”月沉璧得意的对乐亭示了个眼sè。率先向前走去。乐亭上前,孟清风哈哈笑着跟着他,“命好比一切都好啊!”楚霸身体顿了顿,也跟了上来。孔东东最后一个走出世家子弟的人群,乐亭看到,人群中,有人满脸怒容。他并没在意,跟着月沉璧而去。 五个人在道士的带领下,直接上山路,走到了一处院落中。乐亭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身后一位一位的考生都给道士带领着,转眼间,那地方一半的考生已经离开。 几人进入院落,为首的道士对着后院行了一礼,回禀道:“师叔,他们来了。”后院传来一个和蔼的声音,“小羽,辛苦你了,让他们进来吧!”乐亭跟在月沉璧的身后,不经意的一瞥,只见那个叫小羽的道士对月沉璧使了一个小动作,便退了出去。怪不得月沉璧心里有数,感情这位道士就是他的王牌啊。 乐亭还在想着,就听后院中那人和蔼的声音再度响起。 “各位稍安勿躁,我们每一队都有相互对应的题目,你们的题目就是五人一组,集体过了我这里的后院。在各位进入此院落之前,有必要对各位阐述一下这个院落的危险xìng。”那人的声音低沉,有几分悦耳。他继续说道:“我们这个院落,经过特殊的布置,所以,内里会有异常狂暴的水属xìng原力素与火属xìng原力素,我要说明的是,你们虽然都过了意动,介乎凝神,但是,毕竟不是真的到了凝神。” 他顿了顿,似乎在考虑用词。“可以这么说,凝神阶段的修行者,要想通过这个院子,最好的结局便是重伤,至于各位呢,实际上要通过,绝对会有xìng命之忧。我们这个院子,以前是考核各院弟子专门设立,名叫赴汤蹈火,所以,我给各位一炷香的考虑时间。”那声音就此寂灭。 无人面面相对。孟清风第一个开了口,“月大哥,我看我们撤了算了,咱们每个人可都是国家的栋梁之材,老爹只是说来这地方历练历练,可没说我们来这里玩命啊?” 月沉璧还没有回答,就听孔东东接口道:“不然,不然。想孟兄弟也是出身世家,须知人生在世,不是生便是死,而我辈中人,身背家族的荣耀,更是要视生命与名誉同在,”他呵呵两声,“我们要在生死之间慢慢了解人生的真谛。” 这一番话说的乐亭哑然。看不出这个文绉绉的孔东东,说起大道理还一愣一愣的。就听月沉璧说道:“世间万事皆有方法,譬如火中取栗,譬如沧海浮舟。”乐亭有些心中不喜,他嘿然做笑,“假如我们所有人都牺牲的话,这一切,岂不是枉然!”他斜着眼睛看着楚霸,问道:“楚公子乃是贵胄之人,经历颇多,倒不如说一些指点xìng的建议。”乐亭实在不想听月沉璧那一套鬼话,还是来点实际的比较好。他环目一顾,这五人中,此刻仅觉得楚霸还顺眼的多。 楚霸一阵在思考,听乐亭问道,想了想,回答道:“天下共有雾中原力素,相生相克,相辅相成,所以,要过这所谓的赴汤蹈火,我想,多半得仰仗土属xìng,风属xìng两种原力素。”他转眼一看众人,“只是不知道众人的原力素究竟归属那一种原力素。” 乐亭心中大喜,自己的原力素属xìng不正是这土属xìng吗?他还没开口,就听孟清风哈哈大笑,“啊呀我的老天,亏了我是风属xìng啊!”孔东东脸sè微变,“我却是火属xìng的,这岂不是凄凄惨惨戚戚。” 月沉璧嘿嘿一笑,“楚公子说的与我的想法一般无二,”他顿了顿,“只不过,比我的方法更实际一些。” 后院中,一丝声音没有。似乎那声音给足他们时间,让他们策划安排。楚霸接着月沉璧的话说道:“不过,我们必然会面临一个问题,就是,假如这位孔公子在里面不能脱困,我们怎么办?” 众人一愣。这确实是最大的问题,第一项的考核中,以团体分作为个人分的基础。乐亭还在思考,月沉璧已经抬头问孔东东,“要不,孔小弟,你退出吧!这样我们四人机会更大一点。” 孔东东恼怒的抬头,看着月沉璧,“月沉璧!”他喝了一声他的名字,“我进入这道宗复试,凭的是我个人的修为,可不是世家的威名!” “东东走,我也走,我不想拉了大家的后腿!”孟清风有些胆怯的看了一下前面的院落,没底气的说道。 “没有人可以退出!”院落中那个和蔼的声音再度响起,“如果有人退出的话,你们必须回到cāo场,等待人数凑齐再重新开始,至于人数凑齐之后,还是不是在这里考核,我就不知道了。” 五人顿时愣在那里,各有各的想法。半晌,乐亭方才开口,“这第一个项目,现在贸然令人退出,多少有些不智,再加上在cāo场时主持人就说过,这第一项考核与修行的关系不大,所以我是这样想的,只要在通过的过程中,我们某一人牺牲一些,也就过了。”他看了一眼满脸恼羞的书生,“我是土属xìng原力素,这次闯关,我负责孔兄弟的安全。” 孔东东有些感激的望了一眼乐亭。楚霸呵呵笑了,“既然如此,那么,这位胖小弟的安全,就交给我了。”月沉璧正为孟清风临场反水心中不快,听到这话,嘿嘿一笑,“这样最好,我可不希望你们影响了我的分数。” 院落中人听他们安排妥当,哈哈笑声传出,“看来,各位少年俊杰已经心中有了打算,那好,我现在宣布一下通过本院落的关节,第一,一炷香的时间通过,便宣告成功。第二,通过三人,你们队伍总共积分一分,同时失去了进行第一关第二项的资格。第三,过了四人,你们积分十分,同时拥有第一关第二项的资格。第四,五人全过,积分五十,同时你们拥有直接越过第一项第二关的资格,可以直接挑战第三关,并且,第二关积分满分。” 众人心中振奋,振奋的同时,孔东东望向了乐亭,孟清风则望向了楚霸。他们两人很清楚,楚霸与乐亭的实力,实则成了这次闯关的重中之重。 “准备好了吗?”院子中和蔼的声音问道。 “好了!”楚霸看了他们几人一眼,大声的打气,“放心,我们大家绝对可以!” “人死球朝上,不就是个球大个事情吗?”孟清风给自己打气,“然也,然也,不就是一个球吗?”孔东东不再看乐亭,而是捏紧了自己的拳头。 “开门!”院落中,和蔼的声音变得沉重。 两扇木门缓缓拉开,有热滚滚的白浪向着众人迎面扑来。月沉璧身子一闪,热浪对着乐亭迎面而来。乐亭心中一惊,好浓重的气浪。他早在声音落下时便已经意动,此刻,单手做印,正是法藏不低头。这手印经他连番施展,已经相当纯熟,手印一发,顿时,丹田之中分出两道气流,这两道气流一上一下,熊熊奔腾,转瞬间,有淡淡的黄sè原力素在他身边缭绕。 (今rì恢复更新)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