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莉儿莉儿 - 冬瓜茶 - 可秋梨 哈尔滨的周末没有修课,她一个人来到了郊外森林。雪地是天鹅的脖颈,那繁密参天的树群是锁骨之上的少女垂发。 清早,婶婶家的运碳车前座挤满了两男一女工人。林莉儿在车头后的两个边缘长座的一边铺上短短一层牛皮纸,再用一层牛皮纸裹着车头后方的车框的小铁栏做把手,容得下她一个人坐下。她身着天蓝色雕花绸连衣裙披着黑色长绒外套,梳着两股麻花小黑皮圈扎成一疏松马尾,一个小木弹簧夹落在头发右边,套满星星密密的蓝粉色丁香花。小心翼翼的卷起裙摆,外套脱下铺在双膝上御寒,一手压着便当小木盒在外套上,最后将没有卸下的斜肩布包压至胸前,放正穿着小黑皮鞋的腿脚并靠拢,一手紧攥着牛皮纸铁栏。拖拉机运输车一路上“哐哐拉拉”,偶有震动。工人们多次热情地请求和她换下位置,被婉拒。 沿途上白雪压瓦或是土坯的房子烟囱上袅袅炊烟,寻常人家很早就起来生火,一天忙碌的活儿在女主妇利落擀着面饼的手发轫。还有赶牛到田地边吃草的坐牛背的小孩唱着民间歌谣“五更啊里呀日头出正东啊,阿妈呀赶我早起喂牛羊啊,好嘞!” 小孩看到车上张望的林莉儿,大声问候“姐姐好!”招着手。 “好着嘞!加油!”林莉儿爽朗回应。没有多余的手,只能用大嗓门来提高操作等级进行回礼。素不相识,却是同乡人的浓浓热暖与礼貌。 运碳车每天都会来森林这里近的矿地,来回很多次。直到夜幕降临生着柴火,光照下矿地仍然喧闹,直到7点避免宵禁,所以拖拉机铲完碳后就自行回程了,林莉儿会在太阳拉下黄晕的时候到矿地等返回的车。她还没有手表,姐姐在十八岁的时候得到了一块,那是舅舅存款银行的银行单位发来的洋人礼物。无所谓有或者没,她可以用日照,人们的作息来判断时间。但是有时候不够准确误了时间,惹得妈咪有次提及下次生日给她买一块表。 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从寒天雪地的苹果枝上苏醒,“答。”垂直滴落在她的手掌心里,碎裂,散开,结霜,隐匿了踪迹。她戴起了绒毛耳罩,森林里有寒风起作。雪水混着露珠,尝在唇舌间是青涩,是冰凉,微甜,第二次落下的水珠被她舔过。 她再度铺上了一层牛皮纸,在苹果树旁的松树下起伏坡上,席地而坐。正了正身子,“暴君压迫他的奴隶,奴隶们不起来反抗,而是欺压比他们更低下的人。为了让你高兴,我心甘情愿地任凭你把我折磨致死,只是也得允许我用同样的方式为自己找点乐趣。既然你已把我的王宫夷为平地,就不要再搭一间茅屋赏给我作家,还得意地夸耀自己的善行。”一字一句地根据国文老师的放亮美声朗诵方法,一字一句斟酌过后,赋予感情与变化,清晰洪亮读着。她忍俊不禁站了起来,加上肢体语言,她是个初三学生。 “俗!”一个戴着黑方顶帽,穿着黑色大衣,黑色长靴皮靴的男生大大咧咧地坐在不远对面的一个平坦雪地上,目不转睛地拿着笔对着正前方松树比划着,怀里有个木画板。她明明听到了不屑骂声,俗字,环顾四周没有其他人。林莉儿以为自己幻听了,又不想打扰别人因而没有追问。 不一会儿,两个穿着绿色军正装的中年男人,脱下了军帽拿在手上。路过了这安静林地,讨论着散步。其中一个面部慈祥,一脸正气老而不失风貌的男人靠近了画画男生,“彬儿,我和你伯贤叔叔到附近走走。你要是肚子饿了,自个儿到木屋里找小吴阿姨。”轻拍着他的肩膀,提醒他。“好的,阿爸。”男生回应简单。 “这孩子,我看着他长大到现在中学。一做事起来就认真。”伯贤叔叔夸赞完男生后,与他满意的父亲闲谈着渐行渐远。 “趴答。”一下松树上雪挂不知怎么了被晃动,砸落在林莉儿面前,雪水与冰分不清状态。 一小阵惊吓,她拿起方巾拂去海蓝色书上的雪水。有点儿小湿点,她又放到了木盒上晾着。 打开了木盒的抽屉,里面是早餐大葱卷饼沾着辣酱,还有午餐豆皮夹馍,底层抽屉有碟炒栗子做点心,旁边有个木筒冬瓜茶。她是素食主义者。 炒栗子有点噎口,她喝了一口木筒里的茶,熏甜与雪地木叶香气交错。瞟了一眼男生,发现他拿着笔正对着她比划着。她心里一颤。不敢回头。木盒边来了一只松鼠,探进木盒拿了剥在一旁的栗子壳。“小松鼠,你怎么这么傻。不怕我是坏人,把你炖了的。”她轻掐住松鼠的腰,给了一颗对于小个子的它,篮球一样大小的栗子,它小手抱着,圆溜溜的黑眼睛充满着信任你和感谢。林莉儿故意呲牙咧嘴,拿着钢笔在它面前敲了一下地,松开它,疯狂窜梭进森林。想必下次它不敢再这么胆大妄为。 “刽子手!”又一个轻蔑讽刺的声音进了她的耳朵,她又放眼周围,起身看了下树上没有人。 “是我,刚刚的恶毒操作我都看见了,别一副无辜者的神情。”男生胆大妄为,狂语。自以为是的拿着笔又对着她比划下,低头继续画画,旁若无人。 她摸摸自己系在脖子的单色系深蓝丝巾,背身解下,擦了嘴巴,丝巾湿湿变紫带着红辣椒碎。她需要教训下这个没读书的瓜皮。林莉儿拿着呼啸山庄走近了他,没有铺地一屁股坐下,满心忏悔,冰感刺股,距他三米远。用着浩瀚海洋的声音朗朗读着书里段落。 “你起来,没有女孩子的半点端庄,乡下毛丫头。”他终于不画了,盛气凌人的走近,俯视她。她有点慌了,他桀骜不羁的表情,挑着一边眉毛微含怒。她生气了,假装没看见,继续朗读着。 一个猛夺,他把书抢了去。快速翻了几下,老师抓看小人书的学生一样审视了她一眼。“像你这样的女生,无非发春幻想,这里面讲了个希斯克利夫。”她哑口无言,男生潦草几眼便抓住了重点。四目相对,突然沉寂。 “还给你把,我画画时请不要出其他声音,谢谢。”他声音厉而转柔,弯腰把书递到了她手边。脸部没有任何变化,她拿了过来。整了整每一页,发现少了枫叶书签。她站了起来,男生高出了她一个头。“我的书签呢?”她盯着空手荡荡的他,他疑惑地低下头,发现了他的皮靴上有个枫叶。她轻轻侧身蹲下,揪住叶脉延伸出的枫叶脉端,几分嫌弃感拎起。 “请你下次不要画我,这次原谅你。我在抑制自己可以与您平静谈话。”林莉儿被视为自恋,男生转身整理下了画板,沉着的挑出几张画纸中压在最下面的画纸。拿给了她,林莉儿接过。看雪坡之上的松树,松树上有一个树洞,大树枝钻出了一半的松鼠。坡上空空,并没有林莉儿。 “好吧,自恋的女人。”男生微笑着。林莉儿怅然失色,原来不是画她。秃地一个冰溜脚滑,延长的电影画面。他没有伸手,林莉儿摔倒在地,蜷缩着小腿苦涩疼到不能叫出声。他蹲地扶起了莉儿,脚又忽然不觉疼痛。还好,没有受伤。 “谢谢,还有......对不起,我误会了您。”林莉儿枝丫丫低头,羞愧道歉。 “你叫什么名字?”男生好奇问道,“写在这纸上我看看。”林莉儿正拍打着身上的脏尘粘物,他冷漠指着画纸下方空白处,又递了一只笔。 “林莉儿。”瞬间紧张脑子发空的林莉儿拿笔正楷书写,轻柔念出,跃然纸上,交回。 他拿画纸看了许久,没有作声。“我叫韩彬平。”转眼脱口而出,修长的手指在她名字旁潇洒落下了韩彬平三个字,自报门户。林莉儿凑近一看,他仔细打量她左眉上方的七颗红痣若有所思。那是林莉儿的胎记,是个天生的缺陷。 他的画工细腻,生动逼真。举止间除了粗言诳语,也算大大方方,一个直接的人。“你的画画的不错哦,可以在松鼠手上加个栗子,更加具真实感与画面。”林莉儿穿插播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给过松鼠栗子?”他质问,脱下了黑帽子,捋了一下头发。 “是哈,刚刚它趁着我吃饭想偷栗子,我给它抱走了一颗。”林莉儿开心笑着。 “你明明凶了它。”他质疑。 “我故意吓它的,这样它才懂得防备所有人。不因一花美而囊括一丛。”林莉儿缓缓说出自己的见解和做法。 “原来如此,你想法特别。”他略缓冷色,淡淡勾起嘴角。 就这样,她又回到了树下继续朗读她的书。他又在那不远处画了一早上,后来跟着两个中年人离开了。 “林莉儿。”一个过路人的名字悄然落在了一个高中生的脑海里。他坐上绿色越野军车后座,吴阿姨说父亲和刘伯贤叔叔会晚点回城。他们还有另一辆军用车辆停在森林外。望了一眼逐渐消失的神秘森林。就在早上,励志成为艺术画家的他,还在对着拘束又铺牛皮纸而坐的女人感到俗气。现在是午后时分,车上的他拿出了两个名字的画纸,又翻看了压在下面藏起来的一个松树下的蓝黑色侧影画拿着一本呼啸山庄。他照画着,补充入了带名字的纸上。 “彬少爷,这是谁家的姑娘?”坐在副驾驶的吴阿姨转身看着,指了下画中女孩头顶上特意明显勾勒出的蓝粉色丁香花。 “一个路人甲,碰巧画进了。”他一脸平静埋头画着 临近黄昏了,把书二次阅读过朗读过的林莉儿按部就班到矿边等车,山矿一个人影也没有,破口大喊也没有人回应。她想起百年那难得一摔,第一次没有车,那个男生仿佛给她带来了一丝霉运。提着木盒发滞,宛如晴天霹雳,玻璃心碎地,不敢坐地。 第二章:幼艾之遇 - 冬瓜茶 - 可秋梨 矿山向林一边的坡度相对高些,挡住了部分树木。林莉儿爬上高坡,展望人间避世。 “登高不见人,万木温驯生。众生冬问栖,女欲林作裘。且过朝朝暮暮,披森绒,佛吐心,晚当归,又是冷月人静。”情素油然而生,林莉儿诗作佛心下,端正笔迹批注在今天最后所看到的,呼啸山庄读物页面上一处空白。冬天五点就天黑了。 森林一角,木作的瞭望台上,穿着灰色军大衣,戴着皮手套用望远镜。在观望林边远处的镇上百姓人家,扫视到了矿上站着长发女孩,韩一游立刻叫来了目前被金参领安排看屋的表叔金币问话。 “今儿你来亲戚了?”地面的金币老实仰着头,聆听扶着望台栏的协都统问话,发惑。 他上了年纪,花甲已过。不标准的敬礼,“没有,目前就我糟老头子看这屋子。都统怎个问这话?”金币精神硬朗,岁数虽大些,却正义凛然,安分守己。 “矿上今都暂停工作了,晚上也不留人。我用这望远镜瞧了,怎么还有个姑娘站在矿上啊?”说完他又望远镜确认一番,“你去矿上,把那个女孩查下。要是迷路了就带来这屋。”韩都统的任何吩咐,对于金币都是任务般交接的光荣,打发金币要为国效力却无处施展的力量。 他一脚蹬地出声,“是!”又刷地敬礼,这种年纪的人能够被都统需要,做着事他安心踏实。每次儿都叫他不用客气行礼,他非要说是上下级秩序,怎么地都该遵守,规矩坏不了。不为这几两月薪,为中用为人民,不浪费粮食。 双臂间因一份自在娴静而觉没有累赘,手背拂过晚风不会孤单,矿里的橙冻流心黄的电灯泡晕圈,照亮了坡下的坑,这在温流之上,寒意少了几分。她也好裘衣,绒毛摸起来柔软自带保暖,女子穿起来华而百媚生,但是她尽量不穿。她去过朋友阿木的狐狸皮厂里,那些白色的或者黄棕色的狐狸们,无知哀求的灵动眼神在这兵荒马乱时期,并没有被人们太过注意。它的皮它的血,阿木说男人视为敌人的存在,他们残忍像畜生最后剥下的都是可用的。 阿木是小名,原名陈丁子森,是林莉儿的学长,但男女分校,不在同院。是个风风火火的男生,经常身边换着不同性感女孩,每喜欢一个女孩会送裘衣。阿木在林莉儿的母校出名的,被女孩子当成饭后谈资。“十万个女人,他的礼物还是狐狸皮衣。”班级里露露打着趣话娱乐大家,冁然而笑。班里还有个早起画着浓妆的杨柏荭挤进堆里说,自称她这么美不见阿木送过衣。逗得哄堂大笑,因为这个人家里崇拜邪教玩法术尽傻帽。满脸雀斑,眯眯眼的她,傻溜着镜子,对林莉儿说可以把林莉儿的脸型做幻她脸上。林莉儿开玩笑让她试试,她会被林莉儿送去阿木厂里做成她的第一件裘衣。她父母昔日龌龊迷信,神经下蛊搞过干净女人污蔑人三儿过,她奶奶在家务活嫌弃着她出了名的奇怪不知脸面,还到处坑骗别人钱财又凶上债主。她还上门踩那可怜女人破鞋,自导自演。大家嗤之以鼻,没得和她做伴,相由心生。新青年是务实务事求发展,列宁主义思想深入人心,是新潮。 阿木送过林莉儿几回,林莉儿最后一次拒绝实话说与他,她亲眼见过那层皮的主人,再送她心里会控制不住心疼沦为恶心,至此他没敢再提。阿木踩着他最新款的自行车,大街摇着铃,女友从后头抱着他,是个月月切换的一道风景线频道。也许未曾受过伤害,对敌人的憎恨无法想象转载到狐狸之上。 守株待兔,估摸着小蔡阿姨应该会找工人问她下落。 “小姑娘。”林莉儿盯着出汁的灯泡正口渴,要木筒里的茶。一只大手从背后篡到她肩上,她手一个不稳,木筒倾斜,冬瓜茶溢出了些。她以为是那被拒绝信仰的鬼,冷静地扭头看见了一名套着中短长大黑褂的朴素老头。腰上自系一条黑皮带,方便做事,一手抱着裹着毛巾的黑色乳狗。 “小姑娘,这么晚,还在这吹风可冷了哦。是找不着回家的路,还是等人啊?”他走到林莉儿面前探个话,脸上满布皱纹明显,线条柔和,搭配着黑白交错的小碎头发,风霜越尽,眼睛炯炯发亮。 “伯伯好。”林莉儿尊重老人,低头问好。直觉他是这里看矿的人,灯应该是他开的。“下午矿上的人不知怎么都不在,早上还好端端,等不到我们的拖拉机搭回家。” 原来是矿工孩子啊,真是大意,把孩子落下了。 “我是咱这边防部队金参领委派的矿山看守,我们都统让我来请您过去一趟问话。”金币老头做事很性能,浓烈的循规蹈矩味,是守护老百姓的军队里一名手下。林莉儿胳膊酸,手腕疼,不断挪着木盒在手臂位置,眉眼里虽静,两眉心微拢。老头主动提议他背包提盒,抢着拿。一番互请之下最终老头帮忙提着,他步伐矫健想必年轻时是个义气的强壮男人。渐渐打消林莉儿心中担忧,但路上老头只交代一句要先向都统问好,再不做声打着手电,白银色的光打破了森林的宁静,清晰的听见两人的脚步声和自己的呼吸,小乳狗嗷嗷声。 林莉儿手里攥着脱帽的钢笔放在口袋里。她信任老头,也要以防万一。金币在前面走着,警惕的她跟后,走进了矿坡上右后方,新开垦出的一条林荫小路。小路两三里,拐过多个弯道,一个瞭望台上一个卫兵持枪站着纹丝不动。踩着铺路鹅卵石中途错开两路,一条直达花梨木屋的正门阶下,一条绕到木屋后方。木屋正看三间房宽,带有回廊。 里屋火光撩动,闪耀通明,红窗里的木壁上映着两个黑影对桌而坐,门不上掩。林莉儿心里有点紧张兴奋,可以见到父母嘴上的英雄人物。她检查了钢笔没有漏芯,盖上钢帽。 “来了,金币啊。东西放台上。姑娘请过来。”原来是今天早上路过的两个军人,其中一个热情,声音洪亮请他们入屋,另一个人喝着碗酒,桌上一碟花生米。刘伯贤一眼认出了这个是韩彬平晨上画里的一角色。 “门口有鞋架,红木置物台,再接着竖形衣架上挂着灰色和绿色军衣。里面有个壁炉烧着柴火,暖系木香。左右各有一间房,角落一个旋转木梯通往二楼。是镇上有名的韩一游都统,他问了落坐靠窗的林莉儿家里及掉队原由,又抓了一把花生米在桌上。让金币摇林莉儿家电话报平安,林莉儿本想跟上前亲自打电话,被韩都统拦下。 “林老弟,和我,啊,韩一游。”他指了指自己笑着,“还有这旁坐的刘伯贤参谋长熟的很。说起来,你该叫我伯伯,唤他刘叔叔。”他两哈哈开怀笑着,不用磕开花生,手就着花生壳中间缝轻轻一掰,花生米倒入手掌,一下两下送入口里,又配着一口小酒。桌上摆着棕褐色瓷酒瓶没有标签和名称,是刘参谋长家人四川托来的自酿酒。刘伯贤夸赞着林家出美人,黛眉生花容。小小年纪的林莉儿自觉很多需要学习和弥补的地方,忽然脸红发窘硬着头皮道谢,逗乐了两个长辈。一桌子人畅谈着,长官有问话林莉儿才回答,其他不敢多提。也没有问韩彬平与其关系,她也不太感兴趣,但都有个韩字。 城里家位于独栋洋房院区的林家正喧闹着,家边都是树丛。“蔡姨,怎么看的她,矿山停工没把她带回来,没亲自去找?马上宵禁了,这夜路刀枪不辨人。当间谍抓去了就麻烦了。“林太太和林白石对着欧式长桌而坐,林太太放下手里碗筷吃不下饭,质问着。白色玻璃壁灯上方挂着基督徒的聚会照片。林莉儿信佛,佛常怜悯众生。旁边的姐姐林茹儿与林莉儿长相极为相似,却更落落大方,举止得体安静吃饭,不掺话。林莉儿多了一分娇躁,让她不满意,她会撒娇,撒娇不成就关在屋里不做声抗议,呛声。 “路上遇见骑自行车的陈家少爷阿木问不到小姐去处,自个提着骑车去森林载她回来,我就托他千万送回小姐。”平时一向伶俐的蔡姨正在祈祷阿木少爷快点把小姐带回来,工资扣了不打紧,她的脑袋可是悬着。林太太不放心,非要让司机开车去接。 “行了,行了。不用大动干戈,这还早。才五点多。阿木你还不放心,说到做到的一男子汉。”林老爷看着墙上时钟,提了哪壶,蔡姨想到了林二小姐说过的阿木送裘衣的事情忍不住偷笑了下。林太太这下对着蔡姨可是睁圆了眼,蔡姨赶紧捂上不听使唤的嘴肉。 “丁应应,丁应应。”家里的电话铃声极度美妙,林先生眼神示意蔡姨接电话。蔡姨躲开林太太的怒火,火箭般冲去房间外的楼梯口的电话座,接了电话。是一根救命稻草,“是,我知道了,我会跟先生说的。谢谢金先生。请替老爷问候下刘参谋长。”她用最后的言语,礼貌倍加,呵护这一根稻草。 得知刘参谋长来到哈尔滨,林老爷把女儿都搁一旁,直呼着有幸能再见上老参谋长一面。而林太太一直责怪蔡姨放林莉儿去嫂嫂家,但声音柔软了一些。“孩子大了翅膀硬了,林子到处飞不禁摔的。”她让其出个主意怎么管束她。 “妈咪,下个月去法国留学的事情,家里老炎已经和学校交接好了。其他东西请蔡姨帮我提前准备下。给我列下,过目。”林茹儿一双修长,熟练钢琴的手接过蔡姨递过的茉莉花茶漱口,用着餐巾轻轻擦着鲜艳欲滴的粉红嫩唇,缓缓拉开铁制的餐椅,撩齐长发。“爹地,妈咪。我吃完了,先上楼念书了。”就这样离开了餐桌。“趴嗒,趴嗒。”穿着棉鞋,上了瓷砖铺的楼。蔡姨计生心头,凑到林太太耳边私语,林太太满意的眯月牙眼点头。 得到林太太指示的蔡姨又到林老爷耳边低语,他脑海里的银行账户数字开始往下波动着,太太管事精打细算,一家温馨幸福,全家靠他工作支持家用。钱财绰绰有余,但战火纷飞,腰包还得自己扛着些,许多难民无家可归,饥寒受冻。一部分钱本来打算拿去基督慈善处捐出,帮助百姓。现在林太太又打着主意了,计划赶不上变化。 “这个给你。”韩一游剥出的花生递给了林莉儿,林莉儿慢慢捏碎花生皮到金币刚递的餐余小盘里,然后送入小嘴。 地上小狗在木屋壁炉最右边墙角嗜睡着,金币给狗裹好毛巾打算搬上楼。狗面前放了一碗水。 “金币,这新的狗你就自个养着吧。怎么狗一直在睡?”韩一游转身看着抱狗的金币,金币是个独居老人,他的妻子在哪里,是否安在林莉儿在旁没听出所以然来。都统展开怀,将醉醺醺的狗接过。刘伯贤起座,一群人围观着一只狗。 黑狗散发着乳酒味,是条公狗。嘴巴粉红吐着粉色舌头,蜷缩熟睡着,是条军队母狼狗不久前生的幼崽。刚喝了中午韩彬平不喝的酒水,倒进了狗碗里。 “这狗陪着金币老哥,好做伴,不用几个月就大了。取的什么狗名?” “都统,名叫包菜11。”金币回答。连林莉儿都困惑这名字了。大家追问这名字想法。 “这狗爱吃包菜,还没脱乳,我用鹿乳喂的。长只有11厘米。”金币填上了大家的好奇空洞,林莉儿用自己的手测量狗身,确实还没自己手长。 “这狗还加代号啊,要是以后不听话送到军营里头,搭军犬一块训练。军营里可有专业的畜生驯养师啊。”刘伯贤看了下兜里怀表,给兴头上的韩一游默默亮了一眼。林莉儿用指头触点着包菜11的嘴巴,闭着眼睛用温湿的舌头舔了几下指头,萌态可掬。林莉儿不觉得脏,却不再剥花生米。“来日再见吧,小可爱。”林莉儿跟包菜11约定着,又刮了下它的脑袋。 大家纷纷离席,阁楼上补觉完的司机睁着惺忪睡眼走到了屋后,回见时衣装整齐,涣洗过的样子。木屋前留下金币一个逐渐缩小的敬礼身影。 阿木学长踩着车在矿上找了几遍不见林莉儿踪影,一个哥哥般的焦急踩遍了林上矿地。一辆车从林里开了出来。里面后座坐着林莉儿和两个军人。阿木一个脚蹬落空,又急速追上。 “林莉儿!”他大喊着对方的名字,又扯破喉咙”林莉儿!”声音嘶哑了。加快车速追了上去,矿上比较曲折,军车速度慢些。车里人都听见了呼喊声,司机被韩都统叫停了下来。 林莉儿打开车窗,不好说话,又下了车。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阿木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替蔡姨来接她回去。一脸傻气的阿木这时候突然帅了几分,林莉儿从外套取出刚在木屋壁炉前,金币洗过烘干的留有余温的手帕给阿木擦额头的汗,阿木享受着。林莉儿又把手帕放到他手里,感谢他。 “你不擦完吗?”林莉儿丢下掉下深渊的阿木,又回头微笑,“自己擦哦,满脖子都有。很晚了,一起走吧。”说完上车甩上门,阿木是个花心学长,她不会中招的。阿木自行车在前飞快踩着领路,军车一路放慢速度跟着,这是刘参谋长的意思。 林莉儿喝着木筒里的冬瓜茶,身旁的韩都统借过木筒凑鼻闻下。冬瓜茶是街上固定老摊买的。 “小姑娘很少喜欢这臭烘带后劲香的茶,可是眼光周到,有人能忍下一尝,方知它的甜啊。”韩一游都统夸的让林莉儿更加自审和警觉。这茶不仅仅是解渴,被他一语击中,是个品字。但在大多数人记得的是比水果汁价格便宜的冬瓜,认知里它是路边摊东西。刘参谋长称赞冬瓜茶与女人喜爱的榴莲类似。 一路上城里静寂,铺着不平整的大石头,下雨天会有水洼。现在是雪天,地上光滑出冰。即使是晚上再暴戾的门户也不敢吵闹打孩子。起事有异样声打搅邻居的都会被即将宵禁的巡逻队抓了去,可就难办咯。 住在城里胡同街对面郦之景洋楼区的韩彬平坐在窗口,满意的看着今天的画作。他19岁,185的身高得到父亲优良的遗传。房间里有个侧屋,里面是锻炼室,放着铁棍,举重等练肌器材。 他走近墙壁上卢可可穿旗袍的画像取下,那是他两小无猜的同龄玩伴。卢可可了解他喜欢画,韩彬平十八岁成人礼宴会上她送了自己的画像。韩彬平正常时候都不会惹她,她这画也是自己差家里佣人挂在他屋子里,他没有阻止,包容这一切。韩彬平似乎钟意眼前的松鼠吃栗图,被他挂到了墙上最醒目的位置,树下坐着只是一个路人“林莉儿。” 下个月,他要坐着轮船随着几位军官,他靠自己努力得来的成绩得到了军队放出的军官家属留学名额,要离开中国了。生活就是这样平凡,还有很多需要去探究学习的,大家皆是如此。 老炎在门口放风,提前等候林老爷嘴里的刘参谋长。 第三章:森木比裘 - 冬瓜茶 - 可秋梨 晚间树静徐风,呜呜汽车声腾腾入院,老炎踮脚。院墙外马路上,青砖上慢慢拉长的黑影。 后面跟着一辆汽车,开着的车窗里头坐着侧身望家的林莉儿。老炎狂热抬高手臂招手,“阿木少爷!二小姐!”乐崩了,跑里屋通风报信。 林老爷,林太太,刻意打扮的大小姐次序列队,蔡姨站老爷身后。 “刘参谋长,韩都统二老,欢迎欢迎啊!大驾鄙人寒舍。”林老爷带头迎接敬礼,开门的老李拉着阿木少爷的车到内门墙边,蔡姨跟着老爷后边,迎头给二小姐搬东西。 “林老弟,好久不见。我两特意走这一遭,近来可好?”刘参谋长回礼,脱下帽子被老炎接过,司机打空。韩都统令司机门外把风,陈步进。一一握手过林老爷介绍的家人。“这小弟的大女儿。茹茹,见过二位叔伯。”林茹儿穿着梅花长衫,白绒披肩微蹲行礼,唤刘叔韩伯,温婉动人。抬首微笑。两长辈见她长眉入云鬓,细长秀气的凤眼藏而不露,耳垂挂有梅花坠,寒冬出枝。都站住了脚,翩若惊鸿。林太太揪着蔡姨轻语交待,让她赶紧带着狼狈样的林莉儿换洗。进屋的两个长辈对着林茹儿赞不绝口,疲惫的阿木后步进了客房洗澡,老爷的睡衣衫被借用放置澡间门口的专用木凳上。斜对面就是林莉儿的卧室,壁灯亮了木地板廊道,某个瞬间的城堡颜色呼啸着。 厨房里的大兑家媳妇正拿着银针,给从餐馆差黄包车送上门,订的老东北菜试毒。大兑是老厨房能手,今打话生病,媳妇补位来了。 “老爷朋友侯老的餐馆,哪来的毒,娘们多事。”老炎来厨房帮着上菜,蹦着几句。 “太太交待我事情谨慎办妥,自然也包括这饭菜安全。”蔡姨和老炎抬杠,“麻烦你了,大兑媳妇。”又对大兑媳妇蜜语相向。蔡姨一旁看大兑媳妇拿针插入食物里,拔出来的针没有变化,就可以端上桌。家里请人不多,也算凑合。 楼上与餐厅相反方向的房间里,林莉儿脏衣放进木筐里,照着镜子,顺摸着眉毛上的红痣。妈咪说初中还早,二十左右点痣,防止现在长着身体,点了留坑。搓了第一遍身泥,躺在浴缸泡澡舒坦极了,绑上头巾蒸着热气,端正双手放在腹部,闭着眼睛。 女人有所思,女人在所浴。一日复一日,暖羊脂玉出。昨日众人捧,不懂折花人。又护丛花好,因得菩萨蛮。 是蛮折花人,也是瞒着她。 哈尔滨的东城门上,看门士兵拉晃着铃下长线,敲着城顶哈密瓜大的铁钟铃,大声提醒百姓“城门快关了,你们快点进,快点......。”他这定时的敲铃提醒,重复有五分钟。拿枪的士兵催促着人们进城,检查出入城证明。证明里有城内认识的人签名,是民局统一发布盖章过的,下面还备注着原因,关系等。 城楼下还在涌入人群,最近长江一带支部军队突起多方,人民受灾,局面混乱。流离失所的躲进城里寻求稳定的军队和地方官庇护。 外入的难民被统一安置在慈善机构分点,慈善机构会长妇女代表现在是王冉英。 “这城里咱的人,观测得知,待会关门时候会有一波换班,跟紧点。”一个农民驾马车的对着后边蹭板座的难民说着,跳下马,牵着马前进。前面还排着两排几十号人。 “你这脸贴这胡子,我还是能从骨状看的出你的脸。满脸胡渣子和难民,被区分两种意思。”穿着平民装扮,要送新茶叶到鹤北茶馆的苟文煌看着城门张贴的画像,对比着登正地的伪装胡子脸,治标不治本。 外街都是地铺石头,穿着麻衣的登正地到边上正在收摊的莲藕贩子前,拿起这莲藕用铜钱刮着,一把泥抓入手,冬天的水果都能结成石头硬,手里是碎冰泥。吃土的人越来越多了。 “你这没买,不要把我这藕乱抠,坏了要赔。能放好几天呐!”小贩指责,把藕抢回“一个要三文钱呐。” 登正地把冰泥搓热,往脸上一阵乱摸。他扔给了小贩三钱,一句抱歉老乡,抱走了一个新藕。 “欸,你这人。扣过的藕你不带走,拿新的........”背后怨气的小贩站在原地自言自语。 放木栏的入口检查配置有两名左右士兵,他们不太耐烦查看证件,走马观花,“要下班吃饭了。”其中一个转身看着身后,城里走出了士兵火热招呼。 轮着牵着平板马车的苟文煌,给登正地使一眼色。苟文煌主动给左边守兵递上证件,后板车上的茶叶任意让军兵插刀检查。落魄的登正地,难民哀脸做苦相。跟右边的灰衣军官开口,“军大爷,我这打南边逃难来了,家都被烧了,一家人走散,求个留住啊。”苟文煌一下子就通过了,而登正地用冗长的袖口,悲惨的擦着鼻涕,假装抹眼泪,怕脸干净。扯着兵爷干净的袖口, 兵爷猛的嫌弃又着急跟着左边换班的爷走,甩开登正地,敷衍地摸身检查。 “行了行了,右边的难民等候处那里等着,待会还有最后一班车。”兵爷连位置都没报直接走了,忘记让他卸脸上的泥。 城墙下一个闲着的难民登记处一白发老人把守,坐着。他一眼看穿前进没有方向的登正地,抓着他的眼球余光,指了指他桌右边蹲地上一群难民,登正地乖乖的上前给自己排了号数。地上哭累的可怜女人抱着孩子睡着,还有婴儿哭泣声,人们靠墙挨坐一起。他假装与男人们合群,坐上一旁地板聊话。难民数量如果太多或是发生瘟疫,这样增长下去城里慈善机构恐怕也是容纳不下,目前没有发出警告。 “炎大个!炎大个!”楼下有人在大声喊叫,睡着的林莉儿一下子惊醒。发生什么事了?裹着浴巾,到她的房间有个落地玻璃窗半圆小阳台前,些许拉开的门帘,她开门留缝看向院里大门。 门外十几个保安打着手电筒,有事了,才会聚集一起。 “上边督察家遭小偷了,就刚一会儿功夫。院子里多看几圈,不要被偷袭了,遇到抓活的。”其中一个人对着里门的老炎说着。楼上听不清,林莉儿门上贴着听。“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裤子,长相没看清。”有保安囔着补充,林莉儿听清楚了一个男人的外观描述。遭小偷了可能。 “没瞧见,门都没的开。”老炎回答,外面一个年轻的保安还把手电筒穿过铁门栏,伸到院子里探照一番,老炎确实连门都没开过,不仅仅是小偷没进来。光照到林莉儿玻璃门时,林莉儿吓得躲开,帘子拉上,心跳加速。军车里的司机下了车,也说是没遇到,让他们挨家挨户要问个仔细。 “丢了什么东西?人受伤没?”司机追问着,得知都统在林府后,保安赠上烟被司机回绝。 “他们那户说是丢了些珠宝。强调抓活的,大夫人的结婚蓝宝石项链被偷了。”保安回答着,听从司机建议的老炎打开了铁门,保安不敢太喧哗,往院子里边,房子后边安静挨个探照了遍,一无所获。 二楼坐沙发的林莉儿灵机一动,她关灯。又拉帘去看,结果一群人往别人家院子里搜查去了。老炎进了屋,她不甘的打开门,又瞧了一眼,啥也没有。又打开了右边窗户,往楼下一个劲看,只有保安的身影,部分人已经查到了附近百米远的邻居家。 发生什么丫,她要换个衣服下去问个究竟。 结果花园角落,假山前鱼池一个鬼影乍起,爬上了草坪。 “啊!”林莉儿尖叫,第一次见鬼。楼下黑鬼看到了她,而附近保安手电光四处照着。 “你,给我.......”林莉儿想抓问他,这个男的刷的拿枪对着她,她欲言又止,呆了。黑乎乎的男人穿着白色的衬衫。他指指林莉儿头,暗示放到他的手心。林莉儿不敢缩回头,快点通知大家才是。他竟然要她脑袋,哪有傻子送人脑袋。 她恐惧的看着他,发蒙没有想法。摸着自己的小脑袋瓜,还在。他又指指头顶,林莉儿摸到了头巾,他展开空手的手掌颠了下。林莉儿把头巾解下扔到草坪上。男人拿匕首哗哗割开了布,做成布条连接的绳子。他的手臂被划了一大口子,衬衫染的粉红,月光越发亮了。家里没有保安没有士兵,这个男人还没等她抓贼大计规划出来,就把绳子拋进了她的头顶,落在房间地上。 要把他锁屋子里,然后叫老炎抓他。或者摔死他,没错,拿枪的恶贼。 “你等等呀。”她魔鬼的甜笑着,把绳子绑上了近窗边的水管道铁圈,摸着窗边书桌上的剪刀。她竖起大拇指,又做OK状。男人东张西望,警惕地抓着绳子跳了上来。一步就是一米长,这是螳螂吗?他快上来了,林莉儿拿着做美术的铁剪子,毫不犹豫地剪下绳子。 一下,没断。快断了,男人的头一下子蹿了上来。她左手利落一剪,绳子断了。右手把野鬼的头深深的砸下去,她缩手疼了自己一阵。对待封建迷信一样,对待他。 “终于上来了。”男人竟然拿枪爬了上来。他抓着窗沿摇摆身子晃了上来,轻松跳到了地板上。林莉儿吓的浴巾掉地,被男人一下子看光。黑隆隆眼前,倒地。他拾起浴巾一个飞中,盖上了林莉儿身子。 林莉儿被男人掐着人中,才明亮了眼睛。 “你想干嘛?”林莉儿最讨厌胡子,男人搂着她的头看着她,她只看见了胡子,看不清脸。估计是个老头儿,完蛋了。坐起,一巴掌扇了过去。“吃我豆腐!”整了整浴巾。 “你看!”林莉儿指了指他背后想调虎离山,他居然不转头。她满满自信用力的抢枪,扑空一下。这老头有着一双迷人的眼睛,色眯眯啊。林莉儿还想再甩一巴掌的,他冷静拿枪指着林莉儿。看不清老头的脸。 “二小姐?开门。”蔡姨的声音拼命的叩着木门。 “这么黑我什么都没看见。开灯,打发走他们,告诉他们这里没人,子弹没有眼神。”他挟持着她开灯,林莉儿信以为然。白色的衬衫,右手戴着银色手表,穿着素蓝西装裤,黑色皮鞋。大背头,浓眉下一双幽暗深邃的眼睛。挺直大鼻下,厚厚的性感嘴,下巴潦草的胡子一把,皮肤挺白,就是沧桑了点。他躲在了门后,枪指着林莉儿。 林莉儿裹了裹浴巾,没有好主意。门开了一些,是蔡姨和阿木。阿木对她发直了眼。 “小姐,老爷叫你下去吃饭。”蔡姨说着,林莉儿一直皱眼睛,歪嘴巴。阿木似乎察觉到了林莉儿的异常。 “不用害怕, 我保护你。”阿木脸红红。 “是呀,吓得不轻吧,小姐。眼睛都抽筋了。老爷让我检查你房间安全,有贼偷进了督察家偷了价值不菲的蓝宝石项链。”林莉儿对蔡姨大惊失色,这智商。老头冷笑无声,对着林莉儿拍拍空空的裤兜,表明他没有偷项链的立场。蔡姨要推门进来,阿木似乎很期待哦。老头叫她关门,她用要换正装理由正面回绝。 “什么人也没有,蔡姨。我待会下去。”林莉儿回应着。阿木这家伙风流无度,有点恶心,哪里懂爱情。是朋友,在隐忍。 “好吧,我还要下去忙。请小姐快点哦。”蔡姨手挡住阿木少爷直勾勾的眼睛,这点深得她意。蔡姨以为摸索到了小姐表情含义,阿木以为她在讨厌他看。老头拽回她,把门关上。吓了一跳,阿木比枪还恐怖。 林莉儿坐在床上,老头三十来岁样,坐在沙发上拿着枪,时不时打探窗外。 林家餐厅上,东道主与座上宾,其乐浓浓,摆上正道的东北热菜。 “这,走船关系还多靠林老弟的船政局啊!海涵呦!”刘参谋长无事不登三宝殿,安全送小女回来就是最大的礼物。而军事装备从北俄调集较慢,又希望协助从欧洲运回一批。做船政副司的林亮毅对两人发展前景还是期望的,满口答应,能力之内。 “哈哈,林老弟,林弟媳。来,干了这杯!”韩都统,刘参谋长,林老爷互相敬酒,一饮而下。大口吃酒,大口吃肉,男人本色。一旁的林太太陪笑着敬酒,又悄声质问蔡姨小姐怎么还没下来,要给客人问好才是,尽管长辈嘴里不介意,心里芥蒂那是自由生长。 蔡姨看着吃东西缓而小口的林茹儿,百思不解。性格不坏的林二小姐怎么就比较事多,本想再去楼上却被夫人叫停。他们已经认识,其实大可不必。夫人认为扶苗宜早不宜迟,依旧实行原来的计划,必须对着林莉儿早做管教,中庸之道。 “这个鱼和熊掌的关系,就像这东北和西北。不可兼得那是一时的。要是都得到了,这才能进行下一个目标省份,统一中国啊。”说着,韩都统提着筷子,戳中一块鳕鱼块包葱吃了下去,“我瞧瞧还有什么呢,啊,葱卷大饼是老友咯!这个溏心蛋也不可缺少,东北的基本。”他又戳了一颗蛋,大饼卷上葱和蛋,亲手递给了林老爷。 林老爷谢恩,三人卷饼,赠葱饼吃上,兄弟情义慢慢重新又加固起来。韩都统对林茹儿颇有好感,追问之下,发现要与彬儿坐同一艘船去往法国求学,天作之合。嘴上不说,还想再看些时日,改日派人补上礼物到林府。 阿木桌上一直找话题尬聊林茹儿。林茹儿气质如云,一一作答,不会故意让人丢脸。 阿木家来车,载走了自行车。阿木走哪都想通吃,趁机留宿。 时间流逝很快,林莉儿心里祈祷着都统发现她的异常,带着火箭炮那种玩意把老头炸出局,跪地求饶。家外马路上有人敲晚鼓提醒过后,将要宵禁,身上散发着鱼腥味的莉儿内心滚恶。楼下一阵躁动,送别声。 老头连忙靠窗看着,接着是汽车启动声,林莉儿知道彻底失去希望。 又是敲门声,林莉儿以为救星爸爸来了,开门是阿木。阿木替蔡姨送了一个卷饼,林莉儿收下,却吃了闭门羹。转身的阿木嘴巴粘湿,流鼻血了。房里老头将门反锁上。 林莉儿吃不下,这人到底是谁?老头也不客气,拿着大饼自己吃起来,补充体力。还命令林莉儿给他包扎手臂,林家每个房间下都有紧急医疗箱。林莉儿看着深划的伤口见里头皮肤组织清晰,倒上黄色消毒水。男人哼唧出声,他还没有洗澡。按他的意愿,她直接绷带捆绑伤口。慢慢地一圈圈包好,生怕他又抽疼。他很勇敢,是只强壮的鲨鱼。 老头感到不适,站起身抖裤子,跳出了几只小鱼。地上扑通摆尾就像缺氧的林莉儿,林莉儿心情沉重。两人没有沟通,林莉儿也会有失手的一天,但他不是小偷。 他捡起地上鱼,没有感情。 “诶,扔回鱼池里好吗?”林莉儿请求,这是她妈咪精心饲养的鱼。 “还能活?”男人看着点头的林莉儿,准确的把鱼投进楼下鱼池里,“这鱼可能真的能活,它的嘴巴大张着呼吸。” “你好奇我是谁?”他低头,近距离问道。林莉儿的心思都写在脸上。“我不是偷蓝宝石项链的人。”他说完,闷了最后一口大饼。不是小偷,那就是土匪。把她大饼吃完了,又会做什么? “这个送你。”他脱下手表放到她的手心里,林莉儿秒拒。他让她看看手表,林莉儿看了许久,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为什么送她手表? “瑞士国牌子Lamb s,笨小孩!你救了我!”他点醒了林莉儿,但林莉儿不注重品牌,关注品质。可大部分品质都贵成名牌。她想让他一命呜呼,以免进楼下杀害她亲人的,却被当成救命恩人。当一个人先拿起一把枪的时候,就该知道对准了什么目标。 林莉儿被同意又洗了一次澡,接着与男人僵持到凌晨,在床上瞌睡着了,他说太黑没有看见什么......没有人再来敲门。 月光下,窗前下的墙壁,男人倚靠着,地上他的黑影作陪。拿着桌上的呼啸山庄读着,里面许多批注。男人看到了林莉儿的名字,她没有看到一个男人的心,摆着的永远是女人的姿态。 他在一张纸上写上这样的话, 想安静的时候 发现自己是一只大鱼 他们喧闹着 乱了方向 , 因为靠听觉 只是一只安静的鱼 , 太辽阔 ,不再年轻 不再去凝望, 而是游着。 最终只是一只大鱼 ,不喜欢其他。 一片海洋的泪, 装了鱼, 以为鱼不会流泪, 鱼的心,太辽阔。 他已经30多岁,没有成家。他在福建有家,但再大的家没有完整的国,最终也会失去。一个人在战火风雨中缥缈摇摆着,战友是随时会牺牲的。他愤然把纸揉成团,扔在了桌脚下。在下一个夜巡报钟鼓敲响后,他将会离开,战斗不会停止。 那个老头没有告诉她,他是谁。背包里带着呼啸山庄,书里夹着的是抚平的一个世界。星期一的新希望开始了,她坐车去女中的路上再次停下车。和往常一样,只是天上雾气还没散去,浓重。 屋檐上瓦片,露水“滴答”落下。 “老板,请给我一杯冬瓜茶。”一个女孩悄然而至。她漂亮烧瓷制的杯子打上了,三分之二的冬瓜茶。她转身看见了林莉儿,一个高高扎起的马尾辫,五官端正,一个额上美人尖刻画着这脸,穿着单色蓝大衣,青花瓷女孩?微微朝她笑着,她的斜挎包也是单色蓝。 第一次见到。 第四章:羊脂玉出 - 冬瓜茶 - 可秋梨 晚间树静徐风,呜呜汽车声腾腾入院。老炎踮脚捕见院墙外马路上,青砖上慢慢拉长的黑影。 自行车后面跟着一辆汽车,拉开的车窗里头坐着侧身望家的林莉儿。老炎狂热抬高手臂招手,“阿木少爷!二小姐!”乐崩了,跑里屋通风报信。 林老爷,林太太,一番洗漱打扮的大小姐林茹儿次序列队,蔡姨站老爷身后,同排。 “刘参谋长,韩都统二老,欢迎欢迎啊!大驾鄙人寒舍。”林老爷带头迎接敬礼,开门的老李拉着阿木少爷的车搁置内门墙边,蔡姨跟着老爷后边,迎头给二小姐搬东西。 “林老弟,好久不见。我两特意走这一遭,近来可好?”刘参谋长回礼,脱下帽子被老炎接过。韩都统令司机门外把风,陈大步进。一一握手过林老爷介绍的家人。“这小弟的大女儿。茹茹,见过二位叔伯。”林茹儿穿着梅花长衫,白绒披肩微蹲行礼,唤刘叔韩伯,温婉动人,抬首微笑。两长辈见她长眉入云鬓,细长秀气的凤眼藏而不露,耳垂挂有梅花坠,寒冬出枝。都站住了脚,翩若惊鸿。林太太揪着蔡姨轻语交待,让她赶紧带着狼狈样的林莉儿进屋换洗。进屋的两个长辈对着林茹儿赞不绝口,疲惫的阿木后步进了客房洗澡,老爷的睡衣衫被借用放置澡间门口的专用木凳上。斜对面就是林莉儿的卧室,壁灯亮了红褐色木地板廊道,某个瞬间的城堡颜色呼啸着... 别墅后院厨房里的大兑家媳妇正拿着银针,给从餐馆订的,差黄包车送上门老东北菜试毒。大兑是老厨房能手,今打话生病,媳妇补位来了。 “老爷朋友侯老的餐馆,哪来的毒,娘们多事。”老炎来厨房帮着上菜,蹦着几句。 “太太交待我事情谨慎办妥,自然也包括这饭菜安全。”蔡姨和老炎抬杠,“麻烦你了,大兑媳妇。”又对大兑媳妇蜜语相向。蔡姨一旁看大兑媳妇拿针插入食物里,拔出来的针没有变化,便端上桌。家里请人不多,也算凑合。 楼上与餐厅相反方向的房间里,林莉儿脏衣放进木筐里,照着镜子,顺摸着眉毛上的红痣。妈咪说初中还早,二十左右再点痣,防止现在长着身体,点了留坑。搓了第一遍身泥,躺在浴缸泡澡舒坦极了,绑上头巾蒸着热气,端正双手放在腹部,闭着眼睛。 女人有所思,女人在所浴。一日复一日,暖羊脂玉出。昨日众人捧,不懂折花人。又护丛花好,因得菩萨蛮。 是蛮折花人,也是瞒着她。 哈尔滨的东城门上,看门士兵拉晃着铃下粗麻绳,敲着城顶哈密瓜大的铁钟铃,大声提醒百姓“城门快关了,你们快点进,快点...”他这定时的敲铃提醒,重复有五分钟,一边打铃一边打着哈欠,今天的工作连带着昨晚替赌博的兄弟值班的份。拿枪的士兵催促着人们进城,检查出入城证明。证明里有城内认识的人签名,是民局统一发布盖章过的,下面还备注着原因,关系等。 城楼下还在涌入人群,最近长江一带支部军队突起多方,人民受灾,局面混乱。流离失所的人躲进城里,寻求稳定的军队和地方官庇护。 外入的难民被统一安置在慈善机构分点,慈善机构会长妇女代表现在是王冉英。 “这城里咱的人,观测得知,待会关门时候会有一波换班,跟紧点。”一个驾马车的农民对着后边蹭板座的难民说着,跳下马,牵着马前进。前面还排着两排几十号要入城的人。 “你这脸贴这假胡子,我还是能从骨状看的出你的脸。满脸胡渣子和难民,被区分两种意思。”穿着平民装扮,要送新茶叶到鹤北茶馆的苟文煌看着城门张贴的画像,对比着登正地的伪装胡子脸,治标不治本。 外街都是地铺石头,穿着麻衣的登正地到城边上正在收摊的莲藕贩子前,拿起这莲藕用铜钱刮着,一把泥抓入手,冬天的水果都能冻结成石头硬度,手里是碎冰泥,吃土的人最近越来越多了。 “你这没买,不要把我这藕乱抠,坏了要赔。能放好几天呐!”小贩指责,把藕抢回“一个要三分钱呐。” 登正地把冰泥搓热,往脸上一阵乱摸。他扔给了小贩三钱,一句抱歉老乡,抱走了一个新藕。 “欸,你这人。扣过的藕你不带走,拿新的........”背后怨气的小贩站在原地自言自语。 放木栏的入口检查配置有两名左右持枪的士兵,他们不太耐烦地查看证件,走马观花。“要下班吃饭了。”其中一个人转身看着身后,对着城里面走出了新的士兵火热招呼。 轮着牵着平板马车的苟文煌,给登正地使一眼色。苟文煌主动给左边守兵递上证件,后板车上的茶叶任意让军兵插刀检查。落魄的登正地,难民哀脸做苦相。跟右边的灰衣军官开口,“军大爷,我这打南边逃难来了,家都被烧了,一家人走散,求个留住啊。”苟文煌一下子就通过了,而登正地用冗长的袖口,悲惨的擦着鼻涕,假装抹眼泪,怕脸干净。扯着兵爷干净的袖口,兵爷猛的嫌弃又着急想跟着左边换班的军爷走,甩开登正地,敷衍地摸身检查。 “行了行了,右边的难民等候处那里等着,待会还有最后一班车。”兵爷连位置都没报清楚直接走了,也忘记让他卸脸上的泥。 城墙下一个闲着的难民登记处有一白发老人把守,坐着木凳子。他一眼看到前进没有找到方向的登正地,抓着他的眼球余光,指了指他的桌子右边蹲地上的一群难民,登正地乖乖的上前给自己排了号数。地上哭累的可怜女人抱着孩子睡着,还有婴儿哭泣声,人们靠墙挨坐一起。他假装与男人们合群,男人们饿的靠墙闭目歇息,登正地坐上一旁地板聊话。难民数量如果太多或是发生瘟疫,这样增长下去城里慈善机构恐怕也是容纳不下,但目前没有发出警告。 “炎大个!炎大个!”家里楼下有人在大声喊叫,睡着的林莉儿一下子惊醒。发生什么事了?裹着浴巾,到她的房间有个带着半圆小阳台的落地玻璃窗前,些许拉开的门帘,她开门留缝看向院里大门。 门外十几个保安打着手电筒,有事了,才会聚集一起。 “上边督察家遭小偷了,就刚一会儿功夫。院子里多看几圈,不要被偷袭了,遇到抓活的。”其中一个人对着里门的老炎简述突发事件。楼上听不清,林莉儿门上贴着听。“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裤子,长相没看清。”有保安囔着补充。 林莉儿听清楚了关于一个男人的外观描述,遭小偷了可能。 “没瞧见,门都没得开。”老炎回答,外面一个年轻的保安还把手电筒穿过铁门栏,伸到院子里探照一番,老炎确实连门都没开过,不仅仅是小偷没进来。光照到林莉儿玻璃门时,林莉儿吓得躲开,帘子拉上,心跳加速。军车里的司机下了车,也说是没遇到,让他们挨家挨户要问个仔细。 “丢了什么东西?人受伤没?”司机追问着,得知都统在林府后,保安赠上烟被司机回绝。 “他们那户说是丢了些珠宝。强调抓活的,大夫人的结婚礼物蓝宝石项链被偷了。”保安回答着,听从司机建议的老炎打开了铁门,保安不敢太喧哗,往院子里边,房子后边安静挨个探照了遍,一无所获。 二楼坐沙发的林莉儿灵机一动,她关灯。又拉帘去看,结果一群人往别人家院子里搜查去了。老炎进了屋,她不甘的打开门,又瞧了一眼,啥也没有。又打开了右边窗户,往楼下一个劲看,只有保安的身影,部分人已经查到了附近百米远的邻居家。 发生什么丫,她要换个衣服下去问个究竟。 结果花园角落,假山前鱼池一个鬼影乍起,爬上了草坪。 “啊!”林莉儿尖叫,第一次见鬼。楼下黑鬼看到了她,而附近保安手电光四处照着。 “你,给我...”林莉儿想抓问他,这个男的刷的拿枪对着她,她欲言又止,呆了。黑乎乎的男人穿着白色的衬衫。他指指林莉儿头,暗示放到他的手心。林莉儿不敢缩回头,快点通知大家才是。他竟然要她脑袋,哪有傻子送人脑袋? 她恐惧的看着他,发蒙没有想法。摸着自己的小脑袋瓜,还在。他又指指头顶,林莉儿摸到了头巾,他展开空手的手掌颠了下。林莉儿把头巾解下扔到草坪上。男人拿匕首哗哗割开了布,做成布条连接的绳子。他的手臂被划了一大口子,衬衫染的粉红,月光越发亮了。家里没有保安没有士兵,这个男人还没等她抓贼大计规划出来,就把绳子拋进了她的头顶,落在房间地上。 要把他锁屋子里,然后叫老炎抓他。或者摔死他,没错,拿枪的恶贼。 “你等等呀。”她魔鬼的甜笑着,把绳子绑上了近窗边的水管道铁圈,手在背后摸着窗边书桌上的剪刀。她竖起大拇指,又做OK状。男人东张西望,警惕地抓着绳子跳了上来。一步就是一米长,这是螳螂吗?他快上来了,林莉儿拿着做美术的铁剪子,毫不犹豫地剪下绳子。 一下,没断。快断了,男人的头一下子蹿了上来。她左手利落一剪,绳子断了。右手把野鬼的头深深的砸下去,她缩手疼了自己一阵。对待封建迷信一样,对待他。 “终于上来了。”男人竟然拿枪爬了上来。他抓着窗沿摇摆身子晃了上来,轻松跳到了地板上。林莉儿吓的浴巾掉地,被男人一下子看光。黑隆隆眼前,倒地。他拾起浴巾一个飞中,盖上了林莉儿身子。 林莉儿被男人掐着人中,才明亮了眼睛。 “你想干嘛?”林莉儿最讨厌胡子,男人搂着她的头看着她,她只看见了胡子,看不清脸。估计是个老头儿,完蛋了。坐起,一巴掌扇了过去。“吃我豆腐!”整了整浴巾。 “你看!”林莉儿指了指他背后想调虎离山,他居然不转头。她满满自信用力的抢枪,扑空一下。这老头有着一双迷人的眼睛,色眯眯啊!林莉儿还想再甩一巴掌的,他却冷冷拿枪指着林莉儿,看不清此老头的脸。 “二小姐?开门。”是蔡姨的声音,她拼命的叩着木门。 “这么黑我什么都没看见。开灯,打发走他们,告诉他们这里没人,子弹没有眼睛。”他挟持着她开灯,林莉儿信以为然。白色的衬衫,右手戴着银色手表,穿着素蓝西装裤,黑色皮鞋。大背头,浓眉下一双幽暗深邃的眼睛。挺直大鼻下,厚厚的性感嘴,下巴潦草的胡子一把,皮肤挺白,就是沧桑了点。他躲在了门后,枪指着林莉儿。 林莉儿裹了裹浴巾,没有好主意。门开了一些,是蔡姨和阿木。阿木对她发直了眼。 “小姐,老爷叫你下去吃饭。”蔡姨说着,林莉儿一直皱眼睛,歪嘴巴。阿木似乎察觉到了林莉儿的异常。 “不用害怕, 我保护你。”阿木脸红红。 “是呀,吓得不轻吧,小姐。眼睛都抽筋了。老爷让我检查你房间安全,有贼偷进了督察家偷了价值不菲的蓝宝石项链。”林莉儿对蔡姨大惊失色,这智商。老头冷笑无声,对着林莉儿拍拍空空的裤兜,表明他没有偷项链的立场。蔡姨要推门进来,阿木似乎很期待哦。老头叫她关门,她用要换正装理由正面回绝。 “什么人也没有,蔡姨。我待会下去。”林莉儿回应着。阿木这家伙风流无度,有点恶心,哪里懂爱情。是朋友,在隐忍。 “好吧,我还要下去忙。请小姐快点哦。”蔡姨手挡住阿木少爷直勾勾的眼睛,这点深得她意。蔡姨以为摸索到了小姐表情含义,阿木以为她在讨厌他。老头拽回她,把门关上。吓了一跳,阿木比枪还恐怖。 林莉儿坐在床上,老头三十来岁样,坐在沙发上拿着枪,时不时打探窗外。 林家一楼的餐厅上,东道主与座上宾,其乐浓浓,摆上正道的东北热菜。 “这,走船还多靠林老弟的船政局关系啊!海涵呦!”刘参谋长无事不登三宝殿,安全送小女回来就是最大的礼物。而军事装备从北俄调集较慢,又希望协助从欧洲运回一批。做船政副司的林白石对两人发展前景还是期望的,满口答应,能力之内。 “哈哈,林老弟,林弟媳。来,干了这杯!”韩都统,刘参谋长,林老爷互相敬酒,一饮而下。大口吃酒,大口吃肉,男人本色。一旁的林太太陪笑着敬酒,又悄声质问蔡姨小姐怎么还没下来,要给客人问好才是,尽管长辈嘴里不介意,心里芥蒂那是自由生长。 蔡姨看着吃东西缓而小口的林茹儿,百思不解。性格不坏的林二小姐怎么就比较事多,本想再去楼上却被夫人叫停。他们已经认识,其实大可不必。夫人认为扶苗宜早不宜迟,依旧实行原来的计划,必须对着林莉儿早做管教,中庸之道。 “这个鱼和熊掌的关系,就像这东北和西北。不可兼得那是一时的。要是都得到了,这才能进行下一个目标,统一中国啊。”说着,韩都统提着筷子,戳中一块鳕鱼块包菜吃了下去,“我瞧瞧还有什么呢,啊,菜卷大饼是老友咯!这个溏心蛋也不可缺少,东北的基本。”他又戳了一颗蛋,大饼卷上菜和蛋,亲手递给了林老爷。 林老爷谢恩,三人卷饼,赠菜饼吃上,兄弟情义慢慢重新又加固起来。韩都统对林茹儿颇有好感,追问之下,得知要与彬儿坐同一艘船去往法国求学,天作之合。嘴上不说,还想再看些时日,改日派人补上礼物到林府。 阿木桌上一直找话题尬聊林茹儿。林茹儿气质如云,一一作答,不会故意让人丢脸。 阿木家来车,载走了自行车。阿木走哪都想通吃,趁机留宿。 时间流逝很快,林莉儿心里祈祷着都统发现她的异常,带着火箭炮那种玩意把老头炸出局,跪地求饶。家外马路上有人敲晚鼓提醒过后,将要宵禁,身上散发着鱼腥味的莉儿内心滚恶。楼下一阵躁动,送别声。 老头连忙靠窗看着,接着是汽车启动声,林莉儿知道彻底失去希望。 又是敲门声,林莉儿以为救星爸爸来了,开门是阿木。阿木替蔡姨送了一个卷饼,林莉儿收下,却吃了闭门羹。转身的阿木嘴巴粘湿,流鼻血了。 房里老头将门反锁上。林莉儿吃不下,这人到底是谁?老头也不客气,拿着大饼自己吃起来,补充体力。还命令林莉儿给他包扎手臂,林家每个房间的床下都有紧急医疗箱。林莉儿看着深划的伤口见里头黄色脂肪和皮肤组织清晰,倒上黄色消毒水。男人哼唧出声,他还没有洗澡。按他的意愿,她直接绷带捆绑伤口。慢慢地一圈圈包好,生怕他又抽疼。他是只强壮的鲨鱼。 老头感到不适,站起身抖裤子,跳出了几只小鱼。地上扑通摆尾就像缺氧的林莉儿,林莉儿心情沉重。两人没有沟通,林莉儿也会有失手的一天,但他不是小偷。 他捡起地上鱼,没有感情。 “诶,扔回鱼池里好吗?”林莉儿请求,这是她妈咪精心饲养的鱼。 “还能活?”男人看着点头的林莉儿,准确的把鱼投进楼下鱼池里,“这鱼可能真的能活,它的嘴巴大张着呼吸。” “你好奇我是谁?”他低头,近距离问道。林莉儿的心思都写在脸上。“我不是偷蓝宝石项链的人。”他说完,闷了最后一口大饼。不是小偷,那就是土匪。把她大饼吃完了,又会做什么? “这个送你。”他脱下手表放到她的手心里,林莉儿秒拒。他让她看看手表,林莉儿看了许久,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为什么送她手表?我们不缺钱。 “瑞士国牌子Lamb s,笨小孩!你救了我,多谢!”他点醒了林莉儿,但林莉儿不注重品牌,关注品质。可大部分品质都贵成名牌。她想让他一命呜呼,以免进楼下杀害她亲人的,却被当成救命恩人。当一个人先拿起一把枪的时候,就该知道对准了什么目标。 林莉儿被同意又洗了一次澡,接着与男人僵持到凌晨,在床上瞌睡着了,他说太黑没有看见什么...没有人再来敲门。 月光下,窗前下的墙壁,男人倚靠着,地上他的黑影作陪。拿着桌上的呼啸山庄读着,里面许多批注。男人看到了林莉儿的名字,她没有看到一个男人的心,摆着的永远是女人的姿态。 他在一张纸上写上这样的话, 想安静的时候, 发现自己是一只大鱼。 他们喧闹着, 乱了方向 , 因为靠听觉。 只是一只安静的鱼 , 太辽阔 ,不再年轻。 不再去凝望, 而是游着。 最终只是一只大鱼 ,不喜欢其他。 一片海洋的泪, 装了鱼, 以为鱼不会流泪, 鱼的心,太辽阔。 他已经30多岁,没有成家。他在福建有家,但再大的家没有完整的国,最终也会失去。一个人在战火风雨中缥缈摇摆着,战士是随时会牺牲的。他愤然把纸揉成团,扔在了桌脚下。在下一个夜巡报钟鼓敲响后,他将会离开,战斗不会停止。 那个老头没有告诉她,他是谁。背包里带着呼啸山庄,书里夹着的是抚平的一个世界。星期一的新希望开始了,她坐车去女中的路上再次停下车。和往常一样,只是天上雾气还没散去,浓重。 屋檐上瓦片,露水“滴答”落下。 “老板,请给我一杯冬瓜茶。”一个女孩悄然而至。她漂亮烧瓷制的杯子里打上了三分之二的冬瓜茶。她转身看见了林莉儿,一个高高扎起的马尾辫,五官端正,一个额上美人尖刻画着这脸,穿着单色蓝大衣,青花瓷女孩?微微朝她笑着,她的斜挎包也是单色蓝。 第一次见到。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