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藏剑楼前威名著 一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冰寒神剑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第一章藏剑楼前威名著 夕阳斜照,将一片密林中本就枯黄的叶子映得更无半点生机,微风轻拂,树上繁密的枯叶簌簌而落。其时正值初秋,天高云淡,风清气爽,北国此时的景色向来如此。 在这密林深处,静立着一男子,高高的个头,朴素的面庞并不怎么引人注目,然而他凝视着身前的一座孤坟久久不忍离去,一对虎目中充斥着忧伤与愤恨。这密林深处,荒草凄凄,偶然的西风阵阵,随之飘落的些许落叶,只添得肃杀之意更浓,然而他在那里一站,就像一座雕像,西风再烈,卷不去他的壮怀斗志! 这林中荒草颇多,然而他面前的孤坟却连个草根也无,可见埋土之人与故者关系非凡。 突然,他怀中的婴儿哭了起来,大抵是到了喂奶的时间,他的目光立时便从那坟转到了婴儿身上,脸上满是关爱,这婴儿,便是他未满三月的幼子。 此人,便是当今武林中最负盛名的“魔云手”萧云飞,而孤坟中所埋的,却是他的妻子叶沛柔。 萧云飞将怀中的婴儿哄了哄,见他渐渐止哭,才叹了一口气道:“沛柔,我定会将属于我们的东西夺回来!”说罢转身欲走,却听到身后隐隐有马蹄声,他霍地偏头,只见数丈外有一白色影子,于是警惕地吼道:“谁?!” 那白影听到这一怒吼,反倒没有退却的意思,加快了速度向这边赶了过来,原来竟是一匹白色的骏马。 只见这匹白色骏马慢慢地跑过来,不住用头蹭拭萧云飞。此马身高腿长,全身无一根杂毛,然而身上却有不少鞭痕,白毛上也已沾染了些许血迹。萧云飞深知此马性烈,这段时间定是被他人所捕,心怀旧主,绝少吃喝,且不许他人靠近,当是受了不少鞭打才会这样,想到这些,心中愤恨之意难平,但想到此马颇有灵性,脸上也有了些许笑容。他轻抚马头,心中默念:“是时候了断这一切了!”于是纵身上马,将怀中婴孩抱好,打马而去。那马受了不少苦,虽然神骏不如往昔,但神物究是神物,倏忽间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影子和林中飘下的枯叶・・・・・・ 天下诸地,论富强当以京城为最,世上富商巨贾多会于此,是以京城花天酒地之所也颇为不少。 这里是京城最大的一家茶楼,来往熙攘的人群将这一所在衬得好不热闹。 “听没听说过最近闹的人人皆知的那个萧云飞?” “听过,不是说他已经死了吗?” “哪有,你从哪听说的,我同你讲,今晚这里会有一个知情的先生来讲书,保管我们大开眼界。” “呵呵,是吗?我倒要听听这萧云飞是个怎样的人物。不过江湖上的事,他一个说书先生从哪里得知的?” “那你我管不着,我们只管听。” 茶楼宽敞,上上下下容纳了百十名茶客,人人脸上都显现出富贵之相,他们在很早就来到了这家茶馆,现在已至戊时,却还未等到这位“知情的先生”,不少人都烦躁起来,茶楼内人声鼎沸,怨声载道。 过了好一会,茶楼厅堂缓缓走来了一位年老的先生。这先生约摸六十多岁,满脸褶皱,一丛花白的胡须直垂至胸间,一件青绸长袍虽然考究,却也遮不住岁月的苍桑。先生身旁,跟着一个十二三岁的童子。只见他走到厅堂中央的一个桌子后,朝面前所有听客一拱手,朗声说道:“诸位――”,嘈杂震耳的人声立时像退了潮一样消失了,“今晚老朽讲的是近些时日发生的一件事,想必诸位对此已有所耳闻。”他说着,旁边跑来一个跑堂给他沏了一碗茶,随即匆匆离去。 这时,两个小二竟将茶楼的大门关了起来,而众茶客没有一个人觉得意外。 那先生伸手讲茶端起喝了,放下茶碗时顺手在桌上摸起一块醒木一拍,说道:“萧云飞,号称‘魔云手’,莫看他年龄不到三十,功夫却是着实厉害,是近两年在江湖上闯出的名气。” 若在平日里,底下听客不是嬉笑不绝便是不安分地走来走去,但今夜却静的出奇。茶楼有三层,每一层的人均将目光集中在那说书老者身上,其中最底层每张桌子都满满地坐着四个客人,看打扮,今日底层的人倒比雅间的人还豪阔。所有听客俱各默然不语,竟似事先约好了一般。 原来萧云飞名声响亮,江湖中无人不晓,两个月前因事与朝廷有摩擦,名气渐传至普通人耳中。此间先生认得少许江湖人士,得知萧云飞生平点点,便添枝加叶,利用自己的名气谋利。茶楼中多半是商贾,出手豪阔,平日里多有听书,但其内容是虚是实,谁也不知,当然不能与现实生活中发生的事相提并论。他们听说有先生要讲萧云飞的事,都愿意出高价买个可以听得清晰的位置。现今,萧云飞是朝廷重犯,赏金高达黄金五千两,要想堂而皇之地讲,自当买通近处巡逻,封锁消息,因此,讲这一出书,颇费力气。今夜茶楼内的任何一个座位都在五两白银以上,平日里常见的一些客人今日只有一小部分还在此间。 只听那先生说道:“这伙人在萧云飞夫妇身周三丈外站定,并无一个说话。萧云飞站在武林第一美人叶沛柔右侧,低头对她说了一句:‘抱好孩子’,又问:‘怕吗?’ 叶沛柔跟随丈夫已久,自然明白丈夫的本事,她微微一笑,这一笑,自然代表不怕了。 萧云飞也是一笑,站直身子,慢慢地转了个圈子,打量了一下这伙人,只见他们个个青布遮面,颇有那么心怀不轨之意。这些人高矮胖瘦均各不齐,手中的兵刃也不尽相同,穿衣打扮更是各式各样。 他看过之后挺了挺胸膛,朗声说道:‘想必诸位认得在下,萧某自问虽然名声不好,但承蒙黑白两道的朋友给面子,还没有什么仇人,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诸位今天留我在此是何居心?!’ ;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一章 藏剑楼前威名著 二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他问了这句话,那些人却是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所以,从他们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其中大部分的人露出恐惧之色。过了许久对方才有人答道:‘萧大侠,事到如今,你就不要装模做样了。’声音颇为苍老,显见说话的是个老者。 萧云飞听声辨人,反问道:‘过江龙于奎?你放着偌大的武馆不好好经营,怎么,做上黑道生意了?’言语中讽刺甚深,傲慢已极。 那老者于奎心中暗暗纳罕,他和萧云飞只有一面之缘,他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记性?!当下也就不掩饰,伸手扯下青布,干咳两声道:“萧大侠,既然如此,就请・・・・・・’ 萧云飞抢道:‘请什么,你于老头虽然门下弟子众多,但我还没放在眼里,如果他们是你带来的,那不好意思,劳烦你老人家请他们让开,我夫妇二人还有事。’ 萧云飞武艺高强,傲慢十足,几句话就将于奎顶得无言以对,这一干人等面面相觑,他们对萧云飞的本领本就十分忌惮,这拦劫功夫,竟弄成了僵局。原来这些人都是些乌合之众,虽然一致对付萧云飞,但人人均想居头功,却又不敢做这当头炮。 于奎又道:‘萧大侠说笑了,凭老朽这点微末道行又岂敢统率诸位英雄・・・・・・’他本待再说,却听人丛中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萧云飞!你莫要装蒜,我们今天来,就是为了你手中这把冰寒神剑,识相的,就乖乖把他交出来,否则・・・・・・’ 那人本想说‘否则要你性命’之类的话,却被萧云飞两道冷电般的目光逼得硬生生将话咽回,这两道目光不但逼得他不知所措,其他人慑于萧云飞神威,不由自主地纷纷后退,将说话之人凸显了出来。 萧云飞一声冷笑,喝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无稽之谈,让开!’ 一个人的功力深厚与否,从其气息上便可略知一二,萧云飞一声暴喝,竟似凭空打了个闷雷,站在他身旁的叶沛柔看到他的样子,已将怀中的婴儿紧紧抱在怀中,这围在他们夫妇身周的百十来号武林高手竟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开来。 所谓艺高人胆大,萧・・・・・・” 说书先生正说到兴头上,用他熟练的讲书技巧将发生在两个月以前轰动武林的一件事讲得绘声绘色,底下听客也都听得聚精会神,有滋有味。而就在这时,突然“哧”的一声轻响,挂在众听客对面、说书先生头顶斜上方的一盏灯笼应声而灭,紧跟着那先生全身一震,竟不由自主地倒了下去。 “师父!”伴随着一个清脆的声音,适才那小童子跑到这边去扶那先生,见他脸色苍白,全身兀自颤抖不已,便用手轻抚先生后背,大滴大滴的汗珠落在那先生的脸上,焦急之情溢于言表,他不经意间的一瞥,看到地上有一双筷子,捡起来却不明所以。 那先生抽搐了一阵,猛吸一口气醒了过来,嘴角不住地抖动,脸上充满痛苦的神色,似是在说话,声音却很微小,那孩子俯身去听,只听到先生微弱的声音:“扶我・・・・・・走,快!”于是他便赶紧扶着先生,用他们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向门口走去。 这时,众听客已乱作一团,有人抬头看灯笼,只见上面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个小孔,正贴着那里面的灯芯,而那灯笼却从始至终连晃都没晃;有的目送那先生与他的徒弟相扶而去;有的不住地说“可惜”;最多的,大声嚷嚷,要让先生讲完,一时间,茶楼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那孩子扶着说书先生慢慢走出了茶楼,回到了他们暂时居住的一家客栈。一路上,那先生每走一步,便觉得身上的晕厥感消减一分,待回到客栈,几已恢复正常。 那孩子向店小二要了一壶茶侍候那先生喝了,见先生觉得已无大碍,便问道:“师父,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自从我向您学艺以来,这是咱们接过的最好的一次生意,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那先生沉吟片刻,道:“孩子,或许我们该收山了。” 那孩子一诧,道:“什么?师父,到底怎么了?” 那先生道:“今天我讲到一半之时,被人用筷子以暗器手法掷中肩头,为师之所以会晕厥,其实是痛的!”说着解开衣襟,只见肩头好大一块淤青,“与此同时,我还听到了一个声音,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除了我没有任何人听到,这是内家高手的传音入密之术!想不到平日里连我自己都以为是臆造的东西,今日竟能亲身感受到。” 那孩子道:“什么声音?” 那先生道:“仿佛有人在我耳边说‘无知鼠辈在此胡言乱语,萧云飞在此,要留性命,抓紧离开!’”他在重复这句话时候,神色恭谨,习惯地将他听到的声音模仿的十分相像,便好似是萧云飞便在此处一般。 那孩子道:“师父,难道萧云飞也在那茶楼里?他为什么要对您下手,我们只是说书卖艺的啊。” 那先生道:“或许是为师说书添假之处过多,亦有可能是说书之际触动了此人的禁忌。其实咱们师徒虽以说书为生,但这江湖上的闹的如此沸沸扬扬的事最好还是不要过问。为师未曾习武,但深知此人已给我留了一条性命。唉!做咱们这一行的只须养家糊口便了,实在犯不着因此而丢了性命。” ・・・・・・ 紫禁城是皇室居行之所,皇权至高无上于其“禁”字可见一斑,时年天下政事无多,边塞外邦并无扰境之象。 亥时左右,紫禁城深处一件房屋灯火通明,这便是御书房,书房外戒备森严,似乎便是一只苍蝇想要飞进来也是绝无可能。 御书房内,当今皇帝正襟危坐,他大概三十左右年纪,颏下微须,面如冠玉,眉宇间透出一种至高无上的威严,在他身前的书桌上整齐地放着一些未批阅完的奏折,他的身边,垂首站着一名老太监。 在他下首,坐着一个身穿官袍的中年书生,大概四十左右,鬓边白发点点,面色平整红润,连一根皱纹都没有,颏下留了一丛漆黑的美髯,但见此人目光如电,飘然若神,虽只是随意而坐,但却掩藏不住他的勃勃英气,如不仔细观察,实在看不出他已人近中年,倘在二十年前,这人定是一个俊美之极的男子。 只听皇帝说道:“方先生,一年以前,江湖上对于‘冰寒神剑’的传闻就已沸沸扬扬,两个月前的一场厮杀,又令‘冰寒神剑’和贼子萧云飞众人皆知。据朕了解,老百姓对萧云飞褒贬不一,有人认为他以下犯上,当杀,而有的人却认为朕小题大做,江湖上对于朕的看法多半属于后者,不知先生的看法如何?”听皇上的语气,竟对下首之人颇为尊敬。 下首那人答道:“原来皇上深夜召臣来此是为了这‘冰寒神剑’,恕臣直言,江湖上的传言向来假多于真,而真者却又言过其实,可这‘冰寒神剑’号称天下第一神剑却名不虚传,微臣以为天下诸般宝物即令再珍贵也难以称得上一个‘神’字,江湖上这般叫他自有它的道理。江湖传言,得此剑者得天下,虽不知真假,但皇上宜除掉隐患,以保江山社稷。再者经此一战,天下再无敢口出狂言之辈,如此一举两得,其不痛快!普天之下,江湖人士虽众,却也多不过平民百姓,老百姓大部分还是只懂过自己的日子,他们尚且无所怨,那江湖人士之怨也就无足轻重了。” 皇帝点点头,面露沉思之色,道:“如此甚好,适才先生言道‘得此剑者得天下’,可如今这剑在朕的手中已近两月,为何朕却没有看出它‘神’在何处呢?” 下首那人答道:“回皇上,一年前,素有‘干将再生’之称的铸剑大师叶鲲将自己的得意之作,便是‘冰寒神剑’赐给自己的女婿萧云飞。此剑选材来自天外陨石,与普通钢铁大异,本来色泽乌黑,入手颇为沉重,后经叶鲲以一种特殊药物反复淬炼,变得光亮无比。‘冰寒神剑’自带奇异花纹,锋锐无比,比之微臣生平所见所闻的利器,只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此剑寒气甚重,即便是炎夏也不如何削减。自他出炉,贼子萧云飞名声更振,而叶鲲却自此人间蒸发,不知去向,留下了神剑的种种疑问。” 皇帝道:“嗯,朕听先生提起过,只是它究竟‘神’在何处,不知先生这两个月可曾看出了什么,朕愿闻其详。” 下首那人道:“回皇上,依微臣看,是他的花纹。” 皇帝不觉一振,道:“花纹?!” 下首那人道:“正是,剑上花纹・・・・・・” 突然,御书房窗外闪进几道光,紧接着便听得尖锐的鞭炮升空之声和“砰砰”声阵阵,皇上脸露惊诧,不自禁地道:“这・・・・・・这是・・・・・・”,下首那人背对着窗格,全身亦不自禁的微微一振,但随即镇定自若地欠身而起道:“皇上,看来今夜有不速之客,关于冰寒神剑,也只有日后再议。” 皇帝忙道:“是,是,方先生,你快去,不然神剑不保!” 下首那人应道:“遵命。”说罢,转身推开房门,处乱而不惊,显示出一股大将的风采。只见御书房西首的一座楼阁上空闪光不断,鞭炮声兀自响个不停,看到这些,他的嘴角突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吩咐房外侍卫道:“保护皇上!”,众侍卫齐声应道:“是!”,突然只见一条黑影,奔行迅速,穿墙越瓦而去,众侍卫你看我,我看你,尽皆骇然。 皇帝见此也不觉一惊,暗道:“方先生真乃神人也,如此高的武功,来人绝对无法全身而退。”想到这些,心中登时宽了许多,于是对身旁的老太监说道:“何公公,备轿,朕要去‘藏剑楼’。”那老太监应了,便去打点。 那方先生是当今武林中的厉害人物,脚力惊人,不多时便已来到冰寒神剑的安置之处――藏剑楼。 第一章完 ;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二章 神剑寒气动京城 一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第二章神剑寒气动京城 “藏剑楼”是皇帝为了存放冰寒神剑而建的一座楼阁,高三层,虽只三层,内部却机关无数,督建者便是这位方先生。此楼自建成以来,共有两起盗剑事件,他们都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其中一人更号称神偷,对于机关术的掌握可谓独树一帜,本来此人有偷遍天下之能,不想就会在此栽了跟头,由此可见方先生的厉害之处。 方先生展开身形,不一会便来到了藏剑楼。那藏剑楼前是一处好不宽阔的空地,只见那空地现已布满了黑压压的一片御林军,众御林军均各手舞长刀,将一个人影困在了垓心。其时正值月圆之夜,只见刀光剑影闪烁不绝,耀眼生花,将这片空地映得竟如同白昼一般,中间那人极为神勇,手中长剑挥动,剑光夺目,众御林军的刀光与之相比,直如萤烛之光,不敢同日月争辉。但闻兵刃相交之声不绝于耳,眼见得面前人影不住晃动,众御林军步法奇特,中间有一个将军在不断地发号施令,使相互之间配合得有条不紊,初时与中间那人尚有势均力敌之效,但时刻稍长,直瞧得方先生暗暗心惊。只见此人身法灵活之至,始终保持潇洒灵动之态,但是众御林军却已渐露疲态,他长剑频频递出,快捷无伦,凌厉与辛辣兼而有之,和他交战的御林军,只能自保,长刀与之长剑相碰,立即折损。瞧这样子,竟是虎入狼群一般。再过得片刻,包围的圈子愈扩愈大,靠近此人的御林军俱不住后退,那将军急得不断催众人向前,但众御林军已是有心无力,不敢后退却更不敢向前。那将军见此只得下命令展开游斗,妄想无论如何也要困住此人。到此,众御林军败象已成,中间那人剑尖斜指,不露丝毫轻敌之意,凛然有一代王者气息,众御林军始终围着他,他慢慢走向何处,众御林军便围向何处,便似孙悟空头顶的金箍。 再说众御林军,自他们和此人交手以来,初时还能占到上风,不禁人人对方先生暗自叹服,但时刻稍长,似乎此人对己方攻守之法已经了然于胸,于是两方胜负之势渐转,来人身形转动腾挪之际所带的劲风竟然阴冷异常,如同寒冬的北风一样直袭入骨,割得人肌肤生疼,而且随着他胜势渐渐增强。有些人更不由得气馁起来,自他们做得一名御林军以来,什么时候如此负气过,气势上一弱,更加险象环生,片刻间众御林军俱负了伤。 方先生自入京以来,立功颇多,计夺神剑、巧设藏剑楼,多次献出高明计谋,自然而然地成了皇帝身边的红人。这些御林军是皇帝调拨后给方先生用以保护神剑的,他为防萧云飞盗剑,不光设计建造了精奇宏伟的藏剑楼,更亲自训练御林军,苦心孤诣地自创“御林军刀阵”。这“御林军刀阵”将七人分为一阵,七人之间步法暗含奇门遁甲之理,四十九人又为一大阵,大阵与小阵相辅相成,进与退,功与防,均相得益彰,朝中几位久经沙场的武将曾技痒破阵,均未能成功,怎料今日竟未能擒住此人。 方先生看到这里,不禁惊怒交加,然而他眼珠一转,竟笑容满面地拍起手来,清脆的掌声融进了冰刃相交之声,片刻便清扫了此间的肃杀之意,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向他看去。 适才两方交战,兵刃多有折损,是以地上零零散散地铺了许多断刀,方先生边拍手边走向手执长剑之人,脚下叮铃咯吱地响个不绝,众人都错愕地看着他,向两旁退了开来,只见他离手执长剑之人有一丈的距离时便即站定,停止拍手笑道:“高!想不到藏剑楼的机关奈何不得你,这‘御林军刀阵’也被你所破,师弟,当真让哥哥我大开眼界啊!” 这持剑之人便是魔云手萧云飞,而他手中所执的,正是这“冰寒神剑”! 只见萧云飞目光极缓地转向方先生,与适才持剑力战的勃勃英姿毫不相符,他的两眼神情索然,隔了一会才懒散地问道:“你是谁?!”这一系列动作将他衬得倨傲已极。 适才发号施令的那个将军截口道:“大胆!竟敢对方先生无礼!”萧云飞霍地回头,两只眼睛如同两道冷电,只吓得他脸色铁青,众御林军也是一对对眼睛瞧将过来,弄得他尴尬无比,下不来台。 方先生微微一笑,瞧向那将军,气质淡定,温文尔雅,道:“没有什么,王将军你先退下。” 王将军赶紧应了一声:“是!”匆忙转身归入众御林军中。 这时,皇帝已经在几名御前带刀侍卫的保护下坐着御轿赶了过来,一名小太监为他掀开轿帘令他观看。 只听方先生道:“‘魔云手’当真本领高强,不但剑术通神,就连忘人的本事也高人一筹,方尽忠这厢领教了。” 萧云飞一声冷笑,道:“方尽忠,你名字里有‘尽忠’二字,倒是很符合你的所作所为啊。嘿!‘尽忠’,早就应该料到你会做朝廷的鹰犬!” 这句话讽刺甚深,方尽忠闻言面色不由得稍变,但随即镇定,道:“师弟号称‘魔云手’,江湖之人无不闻名丧胆,可是,你技艺再高,何以不能保住你妻子的姓名?!” 萧云飞听后立即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道:“方尽忠,你夺我宝剑,萧某技不如人,无话可说,但你为何害死我的妻子?!” 方尽忠一声冷笑,道:“害死沛柔的是你自己!” 萧云飞干笑两声,实际已是殊无笑意,怒道:“住口!狗贼,亏得你也是‘神卜门’的人,竟然做出如此泯灭人性之事,你我虽是同门,你却一点不顾同门情义,你设计害我,躲我佩剑,更令我与爱妻阴阳两隔,今日萧某不光要夺回佩剑,更要为沛柔报仇!” ;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二章 神剑寒气动京城 二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方尽忠冷哼一声道:“凭你还不配!”说罢,身形骤起,疾蹿入空,竟尔跃起丈余高,就像一只大鸟扑向萧云飞,身法潇洒,中藏凌厉,与适才的温儒气质颇有不同,便如苍鹰扑兔,势在必得。他人在半空,喊道:“刀来!”这声音,竟是一个久经沙场的大将军所有,威严不可侵犯。那王将军闻声,赶紧将自己的佩刀倒转刀柄掷向空中,方先生伸手一抄便即接住。他距离萧云飞一丈开外,本来跃这么高再想要以刀击中萧云飞殊为困难,但方尽忠在空中突然正翻了一个筋斗,这一丈多的距离倏然即至。跃起、接刀、翻筋斗,三下兔起鹘落,一气呵成,显示出一手极为高明的功夫,众御林军见此,均高声喝道:“好!” 方尽忠与萧云飞均师出“神卜门”,此门派的功夫讲究朴实无华,凌厉迅捷。方尽忠以下坠之势加上手上的劲力固然令这一招威力奇大,但由于攻击距离过遥,并非一击必中。此时萧云飞手中仗着一柄稀世的神兵利刃,无疑会令他的功力大大提升,方尽忠此招可谓先声夺人,本来像萧云飞这样的高手向旁闪避即可化解,但他料到师弟心高气傲,决计不肯躲闪。 果见萧云飞并无闪躲之意,方尽忠更不假思索,手中加劲劈了下去。忽见萧云飞向上轻轻一跃,方尽忠冷哼一声,众人只见寒光一闪,萧云飞斜挥冰寒神剑迎了上去,但闻“嚓”的一声脆响和“嗡”的一声龙吟,与此同时,一个人影迅速地向后飞去,却轻轻巧巧地落在了地上,随即仗剑而立,动作干净利落,正是萧云飞,在他落地的一霎,又听得“当”的一声脆响,只见方尽忠手持半截断刀,站在适才萧云飞所驻之地。 原来方尽忠一出手威力惊人,萧云飞心高气傲,决定硬接,他向上纵了几尺,将劲力全都贯注于手中长剑之上,却只是稳住长剑,方尽忠一刀劈下,兵刃登时断为两截,而他那刚猛无伦的力道大部分还是传到了冰寒神剑上,以至于神剑“嗡”地一声震颤了好一会,萧云飞借力用力,让自己迅速地从空中斜斜地落到了地面上,就像是滑过吊索一般,直到他落地,半截断刀才落地。他这样做,一方面可以将力道化解,另一方面还可以腾出时间、空间还击,是一种高明的应对方法。 再看萧云飞时,萧索的眼神早已化作了满脸的杀意,他怒喝一声提剑攻了上去,方尽忠见状,又喊道:“刀来!” 忽听得王将军喊道:“掷刀!”,众御林军听后齐发一声喊,喊声中只见数把钢刀却齐向萧云飞呼啸而去,众御林军虽然武功不高,但久经训练,这一掷威力也不容小觑,皎洁的月光下数把钢刀犹如银龙般扑向萧云飞,这一掷,部位与时刻都恰到好处,暗合兵法里暗度陈仓之理。 原来方尽忠足智多谋,早就料到会有此一战,因此又精心设计了如此一招。 萧云飞攻向方尽忠,距他尚有几步之遥,听得他索刀,情急之下,竟没想到众御林军竟会将刀掷向自己,不禁又惊又怒,停步、转身、回剑,连削带拨,又快又准,晶亮的冰寒神剑化作数道电光,叮当几声后,钢刀不是被削断,就是被拨落在地。 萧云飞还没等回过神来,第二批刀又再掷到,他边拨边想:“适才没有发现阵法中的奥秘,现在阵法一破,看你们还有何本事!”刹那间不禁动了杀意,长剑挥动,抵住最后一把钢刀的护手一圈,那刀便倒转了方向,只见他腾空一记飞旋踢,正中刀柄,那刀便似生了眼睛一般,疾如流星地射向那王将军,发出沉闷刺耳的破空声。 萧云飞回身拨刀,再以刀攻出,动作繁复,但却仅是电光火石之间。说时迟,那时快,王将军只觉眼前寒光一闪,那刀当胸刺来,吓得他使出浑身解数向旁闪去,总算他一身武艺不算太弱,躲开了要害,但还是为时已晚,被飞刀刺中肩头,整条手臂都被卸了下来,痛得他杀猪般地一声惨叫,倒在了血泊中,那刀去势兀自不绝,刺中了他身后的一名御林军,直没至柄,可怜那御林军连哼都没哼一声便没了性命。 众御林军生平从未见过如此高手,都被眼前的突来变故惊得呆住了,在一旁观看的皇帝,更是吓得全身颤抖,霎时间便出了一身冷汗,心中暗道:“他不是人!” 萧云飞生性倨傲,却宅心仁厚,闯荡江湖时和人动手从不轻易伤及别人性命,这次夜闯紫禁城却动了真怒,如果包围他的只是普通的御林军,恐怕现在已有半数横尸在地,现在此刀阵已殊不足道,加之方尽忠言语相讥,是以刹那间杀意大起。 萧云飞以刀攻出的一刹,突觉劲风袭体,方尽忠手里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把刀,疾砍而至,风声飒然,可见威力之强,他不敢怠慢,急忙撤身回了一剑,“叮”的一声,两般兵器相碰,溅出些许火花。 高手相争,兵刃一粘即走,很少会出现两者兵器相抵,拼蛮力的情况,因此方尽忠的刀才不会被立时削断,但饶是如此,两般兵刃相碰,刀还是被斫出了一个缺口。方尽忠可说两次都以抢攻占得优势,第二次更可说是偷袭,只见他一招疾私一招,一刀猛似一刀,将他的武功精髓发挥到了极致。 然而他每一招攻出,却也被萧云飞化解,萧云飞年少轻狂,在江湖上享有“魔云手”的名号,如今冰寒神剑在手,更助其威势,开始还因方尽忠的偷袭处于被动的劣势,到得后来两人已是各有攻守,难分胜负了。但见他剑走偏锋,出招凌厉,一招迅似一招,和方尽忠斗了个旗鼓相当。 方尽忠的刀法以刚猛为主,萧云飞的剑法以凌厉为要,这一战,是两股不相上下的神力互相抗衡,其势惊天动地。两人刀来剑往,难解难分,只瞧见两个飞快转动的人影和霍霍的剑光刀光,以及兵刃相交不断溅出的点点火花,耳中所闻,是不绝的叮叮之声,此情此景,直令众人目眩神驰。众御林军主将受伤,无人发号施令,再加上眼前如此精彩的打斗,一时之间均忘了自己的职务,只是死死围住二人,却没有任何行动。 ;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二章 神剑寒气动京城 三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说到他二人的武功,师出同门,本在伯仲之间。两人在师父膝下学艺之时,便经常拆招,这样的打斗拆招,便如吃饭睡觉一般熟悉。然而伯仲究不是相平,论实力恐怕还是方尽忠高一点,只因他绝少涉足江湖,所以才不为人知。 故事到这里,须提一下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萧云飞两个月前曾有一场恶战,虽然仗着一身绝艺突出重围,但却身负重伤,奄奄一息,不单佩剑遭人掳劫,连结发妻子也惨被害死,他身体稍愈,却已是了无生趣,如不是觉得有未了的心愿,说不定就此轻生了。他年少轻狂,倒也识交甚广,百般打听得知神剑是被朝廷带走,遂决定孤身前往藏剑楼。他二十岁闯荡江湖,其后不到十年便即扬名天下,正当春风得意之时却突逢变故,且毫无来由,不仅于其声威有损,更令其霎时之间万念俱灰,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突然都在一瞬间灰飞烟灭。总算他不光有一身傲气,更有一身傲骨,消沉了一段时间,终于决定誓死夺回佩剑。 他在京城里扮作各式人物,一日看到自己的追捕赏金竟然高达黄金五千两,连日里的愁绪也不由得一散,暗道:“京城的富商巨贾,达官贵人,恐怕也没有这么多家产,我萧某身价至斯,也不枉在江湖上这么几遭。”想到这些,神情亦为之一爽。 这一日,他打扮成富商模样,白日里的京城一如既往,什么也没有探听到。然而到了夜晚,正当他一个人在客房独自饮酒之时,忽然听到屋顶瓦片有轻微的响动,本来已委顿多日,终日以酒浇愁的他霎时间酒意全无。这感觉,便如一个行走在无边荒漠上,数天食水不进的人突然看到远处有人烟一般,对生存重拾希望。 只听屋顶又传来几下瓦片轻微颤动的声音,接着又听到断续的或长或短的几声口哨,这下他更无怀疑,披上长袍,将一把短剑藏在长袍内向声音传来之处摸了过去。 若在以前,这种事情萧云飞断然不会做,因为他心高气傲,觉得不够光明正大,然而近段时间发生的事已在潜移默化地令他的性格心性发生了变化,加之人近中年,本已成熟,当下连想都没想就摸了过去。 果见三条身影遥相呼应,其中一人身法极快,将另外两人甩在了后头,这二人虽在后里,但身法亦是不错。萧云飞疑心骤起,展开身形,悄悄地跟了上去。他怕自己行迹暴露,因此没追太紧。这三人不知是自恃脚力了得抑或是其他,并没有回头看。萧云飞重伤初愈,如此奔跑已觉得不大舒坦,但一想到他们三人的行动极有可能和冰寒神剑有关,还是咬紧牙关追了过去。 武学里,奔跑腾跃之法与脚力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脚力大自然奔腾迅速,然而有些人天生异禀,武功不高,脚力亦不如何出众,偏偏因为身材适合而捷如灵猿,迅如猎豹。“神卜门”的人内外兼修,武功走的是至刚至猛的路子,整体方向类似于少林一派,所以才有强大的爆发力,但这种路子对于愈伤颇为不利。倘若在开阔地带,恐怕无人是神卜门的对手,但这种在市巷间腾挪并非他们所长,萧云飞身体上的创伤又在此时发作,令他颇为不适。 只见三人奔了一会后在一所偏僻的客栈里落脚,萧云飞见他们也不点蜡烛,待他们安定便像一只灵猫般扑到了窗口处,伏低了身子,屏住呼吸,侧耳倾听。里面的人寒暄了几句之后说的尽是些互相调侃逗乐的调调,再听一会,仍是如此,萧云飞正觉得好生无聊,怀疑自己跟错了人之时,忽然其中一个人低声说道:“大哥,您号称‘神偷’,这两年天下各地的奇珍异宝也捞了不少,您今夜突然召我们兄弟来此,难道是想分我们一点,再不是有什么大买卖,要让我们入伙,然后也让我们得一杯羹?”萧云飞听后,心中暗自点头:“果然没跟错人,不知何事竟会有神偷王重参与?他们的口音好像是川陕一代,看来他们就是‘川西三鼠’了。” 另一人嘿嘿一笑,道:“我猜大哥定是遇到什么难缠的事了,需要兄弟解围,否则咱们兄弟分开这么长时间了,怎么不见他找咱们兄弟两个?” 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说道:“你们两个混蛋各自说对了一半”,说到这里,声音更低,“这几日,我在这一带踩盘子,发现皇宫内院的动静与往常不大一样。”萧云飞练功练得耳聪目明,依然听得清清楚楚。 另两人齐声道:“怎么个不一样法?” 那人顿了一会儿道:“皇宫内新建起了一座楼阁,叫‘藏剑楼’。而且周围戒备森严,御林军的守卫及操练方法与往日颇有不同。” 先前另一人道:“‘藏剑楼’,莫非里面藏着一把旷世名剑?” 那人道:“孺子可教也,正是。” 先前另一人道:“我道是什么宝贝呢,一把宝剑得来何用?我们又不是什么剑术大家,不如金银珠宝来的实惠。”最后一个“惠”字只吐出了一半,便赶忙收口,又道:“莫非・・・・・・?” 那人道:“你个臭小子,江湖上沸沸扬扬传了这么长时间的事,你怎么才反应过来?” 先前那一人道:“大哥这么说,我倒也想起来了,前不久,武林各大高手突然合力围攻‘魔云手’萧云飞,据说只是为了夺取他的佩剑,后来又听说他们均受朝廷的指使,莫非‘冰寒神剑’就在‘藏剑楼’内?”萧云飞听到此处,不由得全身一震。 先前另一人道:“对啊,早该想到的”,说到这里,语音也随即颤抖,但随后便沉了下去,“可我还是不明白,费这么大劲弄来一把剑作何用处。” 忽然一声轻微的闷响和一声“哎呦”,此人似是被打了个爆栗,那老者道:“说你笨你还不信,二弟,你说给他听。” 先前那人道:“大哥的意思是,朝廷如此耗费周折地抢夺此剑,说明他肯定隐藏着一个大秘密,我兄弟三人将他盗来,仔细参详,说不定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说到这里,三人都悄声笑了出来。 萧云飞听到这里,再也按捺不住,倏地一下站起,窗户上登时显出一个模糊的黑影,那老者赶紧警觉地叫道:“谁?!” 萧云飞缓缓移身推开了门,脸色铁青,森严道:“你们谁也拿不走‘冰寒神剑’!” 那个略显苍老的声音怒喝道:“什么人?!” 萧云飞向声音出处看去,只见面前隐隐约约浮现一个瘦削的人影,但两眼却射出两道寒光,突然,两个同样瘦削的人影同时攻了上来,出手甚快,招式诡异。萧云飞手一晃,手中已多了一把短剑,“哧哧”两声,那两人惨叫起来,都被削中手腕,只闻两下兵刃坠地之声,概是匕首之类。萧云飞两脚踏出,将那两人踢得飞向两侧,“腾腾”两声撞在了墙壁上,登时晕了过去。他回身踏进一步,正要递出迅如雷电的第三剑! 第二章完 ;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三章 禁地时局患无穷 一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第三章禁地时局患无穷 对面那老者突然“嘿”地一声冷笑,萧云飞心头一惊,只听见几下几不可闻的暗器破空之声袭入耳中,听声音应该是机括类暗器发出的钢针。 江湖中人对于暗器极为头疼,“神卜门”创派祖师爷认为暗器极不光明,严令门下弟子不准使用,仅传授他们应对之法。当下萧云飞不敢怠慢,听声辩位,伸剑拨落,但这等光线极弱的环境下躲避这等轻灵暗器谈何容易,加之人力有时而穷,他勉强拨落了几枚钢针后,只觉肩头一阵刺痛,不由得怒上心头,虎吼一声将全身功力发挥到极致,对面那老者只觉数道劲风袭体而来,直吓得魂飞魄散。情急之下,迅捷地往房中的桌底一钻,还没有藏稳,那桌子已被一剑劈为两段,他使出浑身解数,又向一旁闪避,当真滑如鱿鱼,但他再灵活,却又如何抵得住魔云手出手一击?霎时间只觉得双臂双腿接连中剑,奇痛无比,倒在了地上。 萧云飞一脚踩在他的后腰眼上,微一用力,那老者痛得“啊”的一声惨叫,只觉得全身的劲力都在散开,萧云飞正欲开口,忽听那人道:“萧大侠饶命,饶命・・・・・・” 萧云飞略感诧异,深吸一口气,只是感觉触动旧伤,不光身上疼痛,肠胃也是一阵痉挛,但是察觉并无毒气侵体之象,心头稍宽,在伤口边轻拍一掌,钢针受外力弹出一半,被他拔出拈在手中,道:“你认识我?” 那老者忙道:“小人曾与萧大侠有过一面之缘,对您十分景仰。” 萧云飞心道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不在少数,何时见过也不记得了,看着手中的钢针,心中反感陡升,道:“哼哼,景仰,似你这等小人早该死于乱剑之下!”言毕,一剑对准他后颈,作势刺下。 那老者忙伸手抱头,道:“萧大侠,且慢,手下留情,饶小人一命。” 萧云飞怒道:“似你这等无耻小人,让你生只能祸害无穷,留你性命何用!”说罢一剑刺入这老者的后心些许,直痛的他一声惨叫,嘶声裂肺地喊道:“只要萧大侠留我这老命一条,小人愿助您夺回冰寒神剑。” 萧云飞冷哼一声道:“你道萧某白痴一个么?适才你们策划什么我听得一清二楚!”语气已不如适才严厉。 那老者忙道:“小人只是起了一时贪念,现在才知道这等无价之宝不是我能觊觎的,还望萧大侠海涵,只要萧大侠肯留小人一命,我定当尽全力助您夺回宝剑。”他说这话时显得极为诚恳,对萧云飞充满了敬畏。 萧云飞仔细打量了一番此人,道:“你是王重?” 那老者听了之后愣了一下,随即赶紧赔笑道:“是是是,正是小人。” 萧云飞暗道自己听说过此人,何时有过“一面之缘”却是不记得了,想了一会儿只觉得头痛欲裂,但至此仍未对王重放松警惕。他松开了脚,道:“起来说话。” 王重如遇大赦,赶紧起身一揖到底,道:“多谢萧大侠手下留情。” 萧云飞眉头微皱,缓缓取出了火折子,点亮了,只见面前这老者身形瘦削,个头较为矮小,留着一丛花白的胡子,略显稀疏,一脸的笑像。 萧云飞半信半疑,扯过一把椅子,却坐在了离门口较远的墙边,道:“你有把握?” 王重道:“小人毕生精研,全在这见不得光的伎俩上,对此还是有相当的把握。” 萧云飞道:“紫禁城戒备森严,常人擅闯恐怕有去无回,前段时间已经有人死在了里面,万箭穿心,连一个完整的尸首都没有,听说还是个武林高手。” 王重道:“武功虽高,却并不会偷东西。” 萧云飞道:“话虽如此,可我怎么才能信任你?” 王重微微一笑,眼睛突放异彩,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张叠得厚厚的纸,道:“萧大侠请看。”伸手将纸张铺在了地上。 萧云飞仔细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这张纸上详细地画出了紫禁城的内部大小亭台楼阁分布,看了一会儿只觉得宏伟之极又错综复杂,王重指着此图拉低了声音给萧云飞详细地讲解了起来,城内都何处设有御林军,每隔多长时刻会换一波岗,各个亭台楼阁建为何用也都讲解得透彻之极,萧云飞人本就聪明,加之神卜门对于五行以及建筑学颇有一定的研究,萧云飞对这类学术不太感兴趣,但是还是有一定的了解,因此经过王重这么一讲解,对紫禁城基本了解了一大半。待王重几已讲完时,萧云飞脑中突然闪过一个疑点,道:“藏剑楼内部机关是怎么分布的?” 王重道:“那里面小人却是没去过,否则神剑早已在小人的手中了。” 萧云飞道:“那如何才能盗得宝剑?” 王重道:“小人精通机关术,任何机关我都解得开。” 萧云飞一声冷笑,道:“你可知设计藏剑楼的人是谁?” 王重道:“听说是一个叫‘方尽忠’的人,刚在京城任官不久。” 萧云飞道:“那是我师兄!” 王重道:“这・・・・・・” 萧云飞又道:“你可知我师兄弟二人师从何处?” 王重道:“这个恕小人无知,萧大侠刚刚闯荡江湖便名满天下,没有人知道您的来历。” 萧云飞道:“我师父是上清真人!” 王重大吃一惊,道:“就是五十年前威震武林的上清真人?” 萧云飞:“不错,论修行,他老人家和元末的武当开山祖师张三丰不相上下,不仅如此,他老人家琴棋书画,医药占卜样样精通,小小的机关术在他眼里如同穿衣吃饭一样简单,只是我当时只喜欢武术,对于其他东西浅尝辄止,现在想想,委实追悔莫及。然而方尽忠却不一样,他和师父他老人家一样,是一个博闻强识的人,对于机关术,颇有独到的见解。” 王重更加尴尬,道:“小人令萧大侠见笑了。” ;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三章 禁地时局患无穷 二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萧云飞道:“眼下我却也找不到任何对机关术有见解之人,不如就由你三人代我闯一下紫禁城,盗得宝剑,归还与我,我保你一生无仇家,如果你不照做,那我萧某就是你最大的仇人!” 他这句话说的语气十分平淡,但是王重听完后吓得魂不附体,冷汗直冒,双腿不由自主的屈膝跪在了地上,道:“萧・・・・・・萧大侠,饶小人一命吧,小人一生也并未做过什么坏事,只是一时起了贪念,藏剑楼机关重重,小人去了,唯有送死啊。” 萧云飞道:“如果我不出现在这里,恐怕你草包兄弟三人不日就会前往藏剑楼,上天待我萧某还算不薄,竟让我在这地方遇见了你们三个,呵呵,真应了我师父常说的一句话,‘一切自有安排’。” 王重道:“不不不,萧大侠,小人知错,今后绝对不再打神剑的主意,我兄弟三人要是知道您老人家也在这京城附近,断然不会愚蠢到如此地步・・・・・・” 萧云飞抢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不在京城你就可以去盗剑了吗?” 王重慌忙道:“不不不,小人不是这个意思・・・・・・” 萧云飞怒喝道:“任何觊觎冰寒神剑的人都该死,如果不是你们还有活着的价值,半个时辰之前你就已经见阎王去了!你川西三鼠生平没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却也没做过好事,偷偷摸摸,为江湖正派所不齿,三日后,我还在这个地方等你,我看不到冰寒神剑,那就要看到你的项上人头!” 说罢,转身而去,几个起落就已不见踪影,只留下心有余悸的王重。 另外两个人醒来之后,和王重说起了适才发生的一幕,他们得知萧云飞没死,反而已经到了京城准备夺剑,再想想几个小时之前发生的事,只觉得脊梁骨发寒,不知道如何应对,这辈子也从未遇见过如此骇人之事。 其中一人道:“大哥,咱们跑吧,天下这么大,总有我兄弟几人的容身之处。” 王重垂头丧气道:“跑?!萧云飞在江湖上不好结交朋友,从不轻易得罪别人,但是谁要是招惹到他,断然没有好果子吃,虽说闯荡江湖这几年从不轻易伤人性命,但是得罪他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他在陕西时候,有个恶霸欺负了一个卖酒老翁和他的女儿,正好被他撞见,萧云飞将他折磨得死去活来,直到他跪在老翁和他女儿面前,然而萧云飞离开此地有一段时间后,这个恶霸派人将老翁和他女儿全部害死,萧云飞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此人,连话都没说,就结果了他。这件事虽小,但是却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他说到这里双手掩面,眉头紧锁,长长地叹了口气。 先前那人道:“大哥你也忒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萧云飞厉害归厉害,咱们躲着他不就完了么?” 另一人道:“是啊大哥,你平日里最有主张,怎么遇到了萧云飞就如此慌张了呢,我兄弟三人别的不说,这轻功在江湖上还是拿得出手的。” 先前那人道:“大哥,好汉莫吃眼前亏,藏剑楼机关重重,我兄弟三人进去恐怕凶多吉少,还是走为上策。” 川西三鼠这两人连连劝阻,王重才同意和他们一块逃跑。 三人协商第二天还是像往常一样在紫禁城周围踩点,一举一动和往常无异,第二天丑时左右,三人换了夜行装,备好了兵器向紫禁城方向疾奔而去,快到紫禁城时三人突然分开,奔向三家不同的客栈,三家客栈先后想起了马嘶声,然后是小二的喊声和客官的叫骂声。 原来三人分别从客栈抢了三匹马,超三个不同的方向打马而去,每个方向都与去紫禁城的路截然不同。 且说其中一人,川西三鼠中最小的一个,从客栈出来后,骑马向南驰去。逃跑是他最先提起的,和其他兄弟二人商议好后也是最先策马出来的,此人眼疾手快,一眼便看中了一匹高头大马,果然此马奔行迅速,鞭笞之下,路旁的林木飞快倒退,他一口气策马跑了五十里,感觉没什么大碍后,勒马停下休息,寻了一处小河,令马饮水。不到一刻,便又驱马前行。 这次马跑了几步,总感觉不远处也有马蹄声,他警觉地勒马,却又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四周寂静得令人心慌,他定了定神,继续打马前行,不远处的马蹄声又响了起来,这次他彻底慌了,赶紧勒马往四周查看,然而马蹄声又消失了,他忍不住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领子,只下得他魂飞魄散,还没反应过来,就“砰”地一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直摔得他眼前金星乱冒,眼睛还没恢复清晰,只觉得脖领子又是一紧,又被人拎得站了起来。 他眼睛看不明,耳朵可听得清,只听一人喝道:“他们两个人跑哪去了?!说!” 川西三鼠最小的一鼠才看得清此人,眼前这人正是‘魔云手’萧云飞! 小鼠只觉得呼吸困难,眼前发黑,平时苦练的功夫到了此人面前竟毫无反抗之力,他缓了缓,口中吐出了几个字:“不知道。” 小鼠身材不高,被萧云飞轻而易举地拎了起来,他抽出短剑,架在了小鼠的脖子上,将他的耳朵凑在了自己的面前,凶狠狠道:“现在呢?” 小鼠却微微一笑,道:“萧云飞你再厉害,也只是单枪匹马,我兄弟三人齐心协力,耍点手段,就能让你这种自命正人君子之人如无头苍蝇一样。” 萧云飞略略一怔,伸掌砍在了他的后脖颈子上,敲晕了他。 此时还未到寅时,萧云飞看看这小鼠身上的穿着,确实是王重的打扮,虽然夜行打扮三人都差不多,但是总会有差别。萧云飞此次准备先擒王重的,至于其他二人倒也每太放在心上,没想到这兄弟三人计划得倒也周全。 他用小鼠的腰带把他双手背负在一起,扔在了自己骑来的那匹马上。想了想小鼠适才说的话,不禁略感凄凉,眼下别无他法,只得屈马原路返回。 ;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三章 禁地时局患无穷 三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叶沛柔生前被公认为“武林第一美人”,和萧云飞在一起被江湖人称之为绝代佳人,她聪慧过人,萧云飞之所以能够那么快威震武林,和她不无关联。 然而萧云飞自己却并没有太深的江湖阅历,只因为本领高强才会让很多事情变得简单。 当下萧云飞换了一身官差的衣服,和小鼠共乘一匹,将他骑来的那匹马同这匹栓在了一块,两马换乘,向原路奔回。 一匹马驮两人奔跑起来不如只负一人快,萧云飞这么做只是为了让其中一匹马得以保存体力,如此奔跑的路程能更远一些。 寅时初到,他和小鼠已换乘了一匹,才赶到京城脚下,适才川西三鼠分开之地,他辨了辩方向,凭直觉向其中一鼠逃离的方向而去。 萧云飞眉头微锁,暗骂这两匹马跑得太慢。 他循着不知对错的马蹄印奔了有一会儿,忽然想到:“我追这三只无用的耗子做什么?难道我当真怕了那紫禁城?”想到这里,慢慢地停止了打马,两匹马累得出了不少汗,肚子上和腿中间的毛都湿了,渐渐地也放慢了奔跑的速度。 这时,那小鼠轻轻呻吟,慢慢地醒了,萧云飞对此没做理会,只是打马前行,过了一会儿,那小鼠冷笑道:“我看你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我大哥和二哥的。” 萧云飞听了之后,不做理会,稍隔一会儿突然间一鞭子猛抽在马肚子上,那马负痛四蹄忙奔,他抓住绑着小鼠双手的腰带,将他倒拎了起来,手一放低,让他的头几乎贴到了地面上,马蹄子溅起的泥沙打了他一脸,有些凸起的石块都硬生生地撞在了他的头上,划出了好几个伤口,鲜血直流,过了一会儿,萧云飞才将他又提到了马背上放好。 小鼠刚趴在马背上,便骂道:“混蛋!士可杀不可辱,你杀了我吧,这辈子都甭想找到我大哥和二哥。” 萧云飞一脚踢在了他的脑袋上,将他踢晕,自言自语道:“贼可杀。” 又奔了两个时辰,两匹马先后口吐白沫,眼看是不行了,萧云飞想想自己适才屈马前行的方向有几条岔路,自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一顿瞎跑委实一点用处也没有,看着倒在地上的马,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 神卜门开山祖师上清真人只有两个徒弟,大徒弟方尽忠在师父膝下学艺超过二十年,在多方面深得其师真传,虽然绝少涉足江湖,但是其武功修为在江湖上已经很难找到对手了。而萧云飞十多岁便被上清真人收入门下,那时老人家已是古稀之年了,对小孩子尤为喜爱,萧云飞只好武术,对老人家其他的技艺都不大感兴趣,老人家也只是笑笑不语,加之萧云飞自小对再难的武学招式,也从不超过两遍就已学会,被老人家惊为习武的奇才。 师兄弟二人在一起学艺,对练拆招长达十年,方尽忠作为大师兄从来都是让着师弟,萧云飞从来没有赢过大师兄,但是每次与方尽忠过招,差距总会拉近一些。 萧云飞艺成之后闯荡江湖从未落败,很多背负盛名的人都败在了他的剑下,而后其得到了冰寒神剑,更令其威名大增。 然而他对于闯紫禁城夺剑殊无把握,紫禁城戒备森严,不是他最怕的,最令他害怕的,当然还是藏剑楼,这里面分布着他浅尝辄止的机关术,在他眼里,死尚且事小,倘若宝剑未能夺出来,不光令泉下的叶沛柔伤心,更留下了江湖上人人取笑的把柄。 是以萧云飞见到了川西三鼠这根救命稻草后不肯放手,如果去紫禁城,也志在必得。 川西三鼠在江湖上名气不大,但是据说很多大案子的背后都和他们有一定的关联。比如说福建‘金刀太岁’闫泰的六十大寿贺礼一夜而飞,再比如说山东‘铁面书生’姜大山一密室的古书画变成了一张张白纸,这些事情找不确切的证据,但是明眼人都知道和川西三鼠脱不了干系,这几人都吃了闷亏,却不敢声张。 卯时左右,萧云飞在林中生了一堆火,将仍然昏迷的小鼠放在火旁,烤了些马肉吃。其时已近初秋,天气微凉,林中开始枯黄的草业上生了很多露水,颇为潮湿,萧云飞不知自己这一顿没有方向的奔行距离紫禁城有多远,只觉得莫名的凄凉。 柴不是特别干,伴有阵阵“噼啪”声,萧云飞开始打坐起来。 林中偶然会传来阵阵小兽的叫声,显得这一带更为荒凉,一直鸟扑打着翅膀从他的头顶飞了过去,过了一会儿,又飞来了第二只。 萧云飞心头起疑,抬头看去,只见头顶好像是一只鸽子。 他从地上拾起一枚石子,掷了过去,将鸟打落。 上清真人虽然令弟子不准用暗器,但这种掷飞刀之类的功夫他还是会的,加之他习武多年,眼疾手快,随手一掷,那鸟应声而落。 他起身向那鸟走去,还没等到便听见了“咕咕”的鸽子叫声,他心中疑窦大起,暗道鸽子夜间不宜飞,何人在夜间放鸽子? 他将鸽子拾起来,那鸽子只伤了翅膀,他一摸鸽子的腿,果然上面绑了一只小纸条,打开纸条一看,上面写着几个字:第三只老鼠关虎成已送上门来。 萧云飞暗暗纳罕:第三只老鼠?关虎成?忍不住瞥了川西三鼠那小鼠一眼。 他只知道川西三鼠其中最臭名昭著的大鼠“神偷”王重,其余两人的姓名却不知道。 正纳罕之际,忽然方圆大约三百步开外齐刷刷地亮起了一圈火把,萧云飞一惊,只见火把圈子慢慢地向自己缩小。 他眉头微皱,目不转睛地看着想自己逼近的火把。 火把圈在离自己十丈后便不动了,火把群中走出两个身高九尺的大汉,径直向川西小鼠的“第三只老鼠”走去,连看都没看萧云飞一眼,一人抓着小鼠的一个肩头,拖着他向火把圈外走去。 过了一会儿,那两个大汉去而复返,径直向萧云飞走来,和刚才的动作一样,一人一只大手,向萧云飞的肩头抓去。 若在往日,萧云飞定不会让这两个大汉靠近半步,但是今天此间发生的事令萧云飞感觉非常有趣,索性没做挣扎,任由这两个大汉抓着带过去,那些举着火把的人接连忍不住笑出了声。 ;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三章 禁地时局患无穷 四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萧云飞略略打量一下这群人,只见他们都是绿林打扮,人人身上都配有不同的兵器。 其中一人阴阳怪气地喊道:“官爷,您好啊。”众人大笑起来,另有一人喊道:“你捉耗子的得意样呢?”紧接着又有人喊道:“小猫进了虎群了。”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萧云飞看看自己身上的装束,默不作声,任由那两个大汉抓着肩头推搡着往前走。 两个大汉带着萧云飞从树林中穿行了好一阵,到了一处灯火通明的帐篷群,火光照得此间如同白昼一样,众人到了此处全都默然不语,与适才的喧闹形成了截然的对比。 两个大汉把萧云飞带到其中最大的一间帐篷前,距离帐篷有三丈,其中一个大汉道:“跪下。” 萧云飞只是盯着眼前的帐篷,一动不动。 那大汉面目狰狞,一脚踢向萧云飞的膝弯。那大汉身高九尺,重约一百八十斤,常人经受他这一脚,莫说跪下,恐怕腿都被踢折了。 “砰”的一声,萧云飞的腿只是向前动了一下,人还是笔直地站在那里。 那大汉一惊,又起一脚,还是踢向萧云飞的膝弯,忽然只觉得眼前有一道影子,耳听得“啪”的一声响,只觉得天旋地转,头痛得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砰”的一声栽倒在地,遂即晕倒,众人只觉得脚下的地微微一晃,萧云飞仍是好好地站在那里。 原来萧云飞飞快地抬起脚,一脚踢中那大汉的头颅,只用了三成力道,就把那肉山一样的大汉击倒。 旁边那大汉提起醋钵大的拳头挥向萧云飞的头部,两个大汉身形相似,这一拳打来,恐怕常人的脑袋都被打得裂了。然而又是“砰”的一声响,紧接着“咔咔”声,萧云飞迎上一拳,和这大汉的拳头相碰,力道大地竟让这铁杵一样的胳膊骨折了,这大汉痛的一声惨叫,弯下了腰,扶着骨折的手臂,忍不住全身痉挛,额头上冒出了黄豆一样大的汗珠。 两个大汉动作较慢,而萧云飞拳脚出得像闪电一样,这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众人全都看呆了,不少人忍不住发出了唏嘘声,紧接着,众人齐刷刷地亮出了兵器。 突然那帐篷帘猛地被掀开,一个巨大的黑影冲了出来,萧云飞只觉得风声飒然,心头略惊,不敢怠慢,只见这黑影手提一根巨大的铁棒猛劈而下。 这个黑影是一个大山一样的巨人,比适才两个大汉更魁伟健壮,这种力度加上一根粗大的铁棒,就是一个大碾盘也轻松砸裂了。 萧云飞眼睛紧盯着这铁棒,说时迟,那时快,铁棒伴随一股风眼看就要劈到他的头了,只见他往后飞撤一步,避开了头部的要害,那铁棒招式已老,无法改变方向,仍是向下劈去。 那铁棒劈到了他的胸前,他突然伸出双手接向那铁棒,托着铁棒的一端,同时随着铁棒下沉而下沉,并渐渐加深了力道。 那巨人只觉得一股力道渐渐变大,在和自己的铁棒较劲,那铁棒劈到了小腿前几已停住,萧云飞突然闷哼一声,使出了浑身的劲力,向抬巨石一样,向上猛然发力。 那巨人只觉得一股巨大无比的力道从棒端传了上来,此时正赶上他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空档,那铁棒几乎就像劈下的速度一样向上弹起。那巨人大惊,总算他有一身神力,才稳住铁棒没能脱手而飞,饶是如此,仍“腾腾腾”向后退了三步才彻底站稳,一直退到了那最大的帐篷跟前。 这一下绝世功夫,只有拥有浑厚的功力并深知力道如何运用的人才能使得出来,围观众人已经彻底惊呆,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错愕不已,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然而萧云飞旧伤未痊愈,这一下动了真力,只觉得眼前发黑,猛吸几口气,不动声色地运功调理。 那巨人落败后也没有再攻上来的意思,脸上表情严肃,过了一会儿才道:“小子,你在哪当差?”话语声沉闷不已,令人听着极为不舒服。 萧云飞仔细打量了一下他,只见此人虽然身形庞大无比,但是还算体型匀称,身高比刚才那两个大汉还高了小半头,也更魁梧,笔挺地站在那里,像座陡峭的山峰一样,此人已是中年,颏下留着卷曲杂乱的一堆胡子,已经花白,但是看这样,体力不比年轻时候差,脸上轮廓硬朗,两只灯笼一样的大眼射出两道亮光,令人望而生畏。 萧云飞当下更无怀疑,道:“你是‘开山巨猿’石金龙?” 那巨人一愣,道:“正是,你认得我?”这时他的语气缓和了很多。 萧云飞不知因何只觉得这人颇为憨厚,三两句话下来竟感到莫名的亲近,当真是不打不相识。 这时,石金龙身后的帐篷帘又缓缓地被掀开,一只玉手映入众人眼帘,只见一白衣女子从帐篷里走了出来,穿得是短打扮,红袖口,腰间连着几条红缎带,胸前绣了一朵小的鲜艳的荷花,她肤色胜雪,面色略有一点潮红,一双杏核眼,看起来无时不刻不在微笑,一头乌黑的秀发梳理得整齐利落,身材高挑,秀丽的外表中带着十足的英气。 这女子出来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她,人群中的议论声瞬间化为乌有,只是所有人都面带敬意,没有人露出不轨的神色。 这女子向石金龙问道:“石叔叔,适才发生了什么?” 石金龙指着萧云飞道:“这小子好功夫,他把关虎成给捉到了。” 这女子端庄大方地站在那里,看向萧云飞,萧云飞也看向她,两人四目相对,她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道:“英雄捉川西三鼠可是有朝廷公务?” 萧云飞道:“不是。” 那女子奇道:“那是为何?” 萧云飞一身傲气,闯荡江湖这几年几乎没结交什么朋友,江湖上提到此人有人佩服有人妒,像今夜发生的这种事萧云飞势必声严色厉地怒斥对方,但是不知为何,此刻他却怒不起来。 ;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三章 禁地时局患无穷 五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他顿了一下,竟情不自禁道:“没有什么。”他这句话从口中蹦出来,自己也诧异了一下,暗道:“没有什么是什么?!”登时有一种想要打自己一巴掌的冲动。只是他这句话声音极小,那女子和她相距一丈远,没能听清。 那女子秀眉微蹙,道:“英雄有什么心事不妨说出来,也好解决。” 萧云飞道:“敢问姑娘,川西三鼠中的王重可在这里。” 那女子气定神闲,道:“不错。” 萧云飞一拱手,道:“还请姑娘将他交于我在下,这王重与一件大事有极大的关联,还望姑娘成全。” 那女子缓缓道:“成全你倒也容易,不过・・・・・・” 萧云飞道:“不过什么?” 那女子道:“不过我这两个兄弟不知能不能答应。”低头看向那个倒在地上的大汉,那个被萧云飞折断手臂的大汉已经被人抬走了。 萧云飞心头升起一股不满,道:“姑娘这话也忒不讲理,是他们动手意欲伤人在先,在下不过是出手自卫而已。” 那女子道:“所以就将他们伤成这副模样?打狗尚需看主人,何况他们都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 萧云飞心头微怒,强压火气,复拱手道:“是在下出手重了,这厢给姑娘赔礼了。” 那女子道:“不知道我的一众兄弟们答不答应。”说罢提高嗓音清脆地喊道:“兄弟们,你们答应么?” 众人齐声道:“不答应。”说罢纷纷亮出了冰刃,叮叮当当,乒乒乓乓地响个不停。 萧云飞只觉得好生气恼,突然哈哈大笑,道:“在下莫名其妙的被你们带到此处还没讨个说法,你倒和我讲起道理来了。” 石金龙这时突然插嘴道:“娇儿・・・・・・” 那女子抢道:“你想带走王重也容易,只是得给我一个正当的理由。” 萧云飞怒道:“不必了!”暗道自己不用这三只耗子依然可以深入紫禁城,活着进出,当下一甩手,扭头便走。 那女子突然嗔道:“你!”转身回到帐篷拔出了一把剑,轻轻一个箭步跃了过去,一剑刺向萧云飞后心。她拔剑,跃步,姿势优美,轻灵迅捷,竟是有名师指点过的。 萧云飞更不回头,照常向前走去,眼看那剑尖儿就要刺到他的后心。 那女子剑尖儿马上就要刺到萧云飞时手忽然颤抖了一下,但是眼看着剑尖儿就要刺进他的后心,忽然寒光一闪,“叮”的一声,那女子手中的长剑登时转变了方向,萧云飞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把短剑,后背就像长了眼睛一样,格走了那女子长剑的去路。 那女子身子微侧,长剑借势划了个半圆斜指向萧云飞的后腰,萧云飞迅速回身竖起短剑随着转动之势又是一格,那女子的长剑便又偏离了方向,然而她长剑迅速地一撤,迅捷地刺向萧云飞的咽喉。 这女子三剑变化甚快,剑法娴熟,每一剑招之间衔接得颇为得当,萧云飞“咦”地一声,短剑朝身前猛地斜削,“叮”地一声,那女子只觉得手中长剑巨震,登时拿捏不稳,萧云飞伸出两指,夹住了她的长剑,冷冷地道:“姑娘这剑法闯荡江湖用以自保足矣,但是用来对付我还得多练几年。”说罢将长剑掷于地上,转身离去。 围在外围的这些人竟不由自主地给他让开。 那女子看着他离去,身子微微颤抖,看着围着的这些人给他让路,也不发话,恨恨地转身走向帐篷。 其时已近卯时,天已经微亮,萧云飞心情沉重,离开适才的众人后不辩方向地一顿乱走,他脚步甚快,不多时就走出了好几里。过了一会儿他上了大道,也不知是否是自己来的路,走了片刻突然想到:“这一干人等会不会与冰寒神剑有关?”暗骂自己糊涂,转身向适才走出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朝着自己适才所要去的方向而行。 他脱了适才的军装,换了一身布衣打扮,低头而行,越走越快,到后来几乎已是奔跑。 这时,一个商人模样打扮的人骑了一匹马迎面飞奔而来,边跑边打马,骑行迅速,离好几丈就看到了萧云飞。 萧云飞只顾低头前行,似乎没注意到前方跑来了一匹马,而且走在了路中央。 那商人没有放慢速度,离萧云飞还有两丈的时候怒喝道:“没长眼睛啊,让开!” 萧云飞仍是没做理会,继续低头前行,那商人见状,狠狠地抽了马几鞭子,那马跑得更快了。 眼看着马就要撞在萧云飞身上的时候,那商人更提高了嗓门骂道:“混蛋,不要命・・・・・・” 眼前突然现出一个人影,还没等反应过来,只觉得有一股巨力推在了自己的后背上,不由自己地腾空飞出,“了”字还没喊出口,人已在空中,旁边的树木飞速倒退,直吓得他闭上了眼睛,一声长长的“啊”脱口而出。 眼看着就要栽个狗吃屎,没想到脚在触碰地面的一瞬间连着跑了几步,竟然稳稳得站住了,再一回头,一件银白色的东西飞了过来,吓得他赶紧抱头,那东西却一下飞进了他的衣襟中,掏出来一看,竟是沉甸甸的一块银子,再看那个人时,已经乘着自己的那匹马沿自己走过的方向而去了。 萧云飞骑了一会儿马,便不再催马前行,任由它慢慢前行。马一路小跑,沿路有河水,萧云飞就让马喝点水,吃点草,马实在是人类忠实的朋友,如此行走了半天,渐渐已有京城的影子。 萧云飞找了一家颇为偏僻的客栈住下,叫了些吃的,回想起适才发生的一切,只觉得好生莫名其妙,喝了几口闷酒,倒头便睡。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突然有人敲门,萧云飞只觉得头痛欲裂,睁开眼一看,天竟然已经黑了。 他昏昏沉沉地开了门,皱着眉头喊道:“谁啊?!” 恍惚看见一个管家打扮的人,身后带着几个伙计,抬着三口箱子,站在自己的客间门前,那管家道:“是张秀才么?” 萧云飞一怔,怒道:“找错人了!”说罢,转身就想关门。 然而那管家忙迎上去,道:“张秀才,莫生气,我家小姐特让我送上来一份厚礼?” 萧云飞好生气氛,怒道:“什么张秀才,你看我像秀才么?!” 那管家笑容可掬,道:“错不了,您收下,我们回去也好交差。” 第三章完 ;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四章 英雄沉剑不归潭 一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第四章英雄沉剑不归潭 萧云飞诧异万分,暗道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当真叫人开了眼,不由得哭笑不得,他仔细打量了一下此人,只见他穿着考究富贵,打扮得一点也不像江湖中人。 萧云飞眉头微皱,道:“你家小姐是谁?” 那管家笑道:“秀才稍后便知。” 萧云飞现在只觉得脑筋不灵活,想了想道:“放进来吧。” 那管家笑道:“好。”遂吩咐伙计将三口大箱子抬进萧云飞的客舍。 萧云飞选的这家客栈,条件极为简陋,客舍狭小,三口大箱子放进来后几乎已经没有落脚的地方。 那管家又道:“我家小姐还有一封信要我交到秀才的手上,望您收下。” 这管家左一口“秀才”右一口“秀才”的,萧云飞只感到一阵反感,皱着眉头接过来道:“还有没有事?” 那管家道:“没有事了。” 萧云飞赶紧道:“不送。”说罢转身坐在了床上,看都不看那管家一眼。 那管家识趣,抱拳道:“告辞。” 萧云飞没作理会,只是低着头盼这些人快点走。 等那管家带着几个伙计走后,他看了一眼那三口大箱子,暗道:“瞧那几个伙计抬进来的样子以及脚步声,箱子不重。”只见那三口箱子都上了锁,不知道这所谓的厚礼是什么。 他围着箱子转了一圈,伸脚轻轻踢了其中一口箱子一下,感觉里面有东西在晃动,附身侧耳倾听,竟听到了人微弱的呼吸声,另外两口箱子也是如此。 他心头一震,拔剑削断了箱子上的锁,箱子打开的一瞬间,当真是五味陈杂,借着蜡烛的光看去,只见箱子里赫然蜷缩地摆放着昏迷的王重,再打开另外两口箱子,是关虎成和其中的第二只耗子祁连山。 川西三鼠身上的衣衫已被鞭打得支离破碎,肌肤上都是深深的鞭痕,触目惊心,然而萧云飞打开棺材的一瞬间,却闻到了浓烈的药味儿,仔细观察,原来鞭痕上都已经抹好了一种不知名药膏。 萧云飞暗道:“看来是石金龙和那女子送来的了。”想想昨日发生的一切,只感觉匪夷所思,“不肯将王重交给我,却又亲自送上门来,这是何故?!” 忽然想到那管家打扮的人还送来一封信,他赶紧拆开,只见上面的字迹清晰隽秀,透出一股英气:“见官不下跪,是为秀才也,败类同王重者,为祸人间,尔既索要,送尔何妨?” 萧云飞看看川西三鼠的模样,暗道:“恐怕他们已经知道我是谁了,能将王重送到这里,可见和冰寒神剑没有什么瓜葛。”再看看信,那女子称自己为“秀才”,当真苦笑不得,也没管信里有何讽刺之意,便将信抛在了一边。 萧云飞人喜欢清静,特意选了这个客栈的楼上一角,他留意了一下,确定无人注意这里,便将窗子打开,扯过一张椅子,坐在了窗边,此时已至初秋,时时吹进屋内的风已颇为凉爽。 这秋风一吹,最适合醒人不过,过不多时,最先醒过来的是祁连山,萧云飞盯着他冷冷道:“我最恨别人逃跑。” 祁连山眼中并无惧色,道:“为了这条命,就是阎王来追我,我也得跑。” 萧云飞道:“你就不怕死在我手中的剑下?!” 祁连山道:“如果我大哥闯藏剑楼,无论最后成败如何,你都会放过我和关虎成。” 萧云飞冷笑道:“何以见得?!” 祁连山道:“这便是你们这种自命清高的‘正人君子’的一贯作风。” 萧云飞冷冷地道:“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我想杀你更易如反掌。” 祁连山道:“紫禁城戒备森严,想要盗剑,让本领最高强的人去才有一线希望,其他人去了也是无用,只会成为累赘。” 萧云飞冷哼一声道:“不错。” 祁连山又道:“因此你只需要捉住我大哥即可,我和关虎成对你来说并无多大用。” 萧云飞道:“然后呢?” 祁连山道:“如果你将我和我三弟都杀了,那我大哥就是死也不会去藏剑楼的。” 萧云飞道:“你既然知道,还跑什么?” 三人中,关虎成伤得最严重,祁连山看了他一眼道:“只是没想到这傻小子如此重情义,以为你会为难我三人,提议让大哥跑,并主动换上了大哥的行头。” 萧云飞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了,原来他逃跑只是做给这两人看的,想到这里,只觉得此人奸诈无比,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人,只见他身上受的伤是最轻的,刹那间一股厌恶从心底油然而生,然而,他却将所有事情都说中了,这个人真的不能杀,至少现在还不能杀。 萧云飞双眉紧锁,冷冷地道:“你走吧,今后不要再让我碰见你。” 祁连山从箱子中站了起来,道:“后会有期。”说罢,推门而出,几个起落之后,人影就已不见,轻功着实不弱。 萧云飞只觉得一肚子恼火,深知这种人连那女子信中说的败类都不如,却又总能找到生存下去的理由。 过了好长时间,忽然听见有人猛然吸了一口气,竟像是好久不能喘息一般,萧云飞斜眼看去,王重已经醒了过来,萧云飞冷冷地道:“你醒了!” 王重看到萧云飞后先是一惊,随即镇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摇头道:“时也,命也。”他脸色苍白,说话时声音已经嘶哑。 萧云飞道:“我说过,任何觊觎冰寒神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王重看了一眼那口空着的箱子,又看了一眼仍昏迷不醒的关虎成,道:“我帮你去盗冰寒神剑,可否放过我这兄弟二人。” 萧云飞冷冷地道:“你那二弟不用你操心,至于你这三弟,只要你帮我盗出冰寒神剑,我萧某今生再不追究就是了。” 王重苦笑道:“看来我也只有这样了。” 萧云飞道:“想不到你一个盗贼,也能如此重情义。” 王重苦笑,道:“王重一生没做过好事,但愿此次不要连累兄弟就好,也算我积了一件功德。”这句话说得便似一副将士奔赴沙场,生死未卜的模样。 萧云飞暗道:“藏剑楼危机四伏,王重知道自己此去九死一生,看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话不假。”想到这里,竟隐隐有些不忍,至于为何不忍,自己也说不出来。 ;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四章 英雄沉剑不归潭 二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那女子在王重和关虎成身上抹的药颇具灵效,几日后翻开的皮肉已形成了新生的疤痕,三人同住一间客房,每日都会换一家客栈,关虎成自己找个机会跑了,萧云飞也不理会,王重忍不住问其原因,萧云飞道:“你二人这几日策划什么我一清二楚,关虎成是你劝跑的,我心里明镜,他对我来说无多大用处,跑了也就跑了,好在你并没有什么逃跑的意思,否则我只有一剑削断你的喉咙,自己去闯紫禁城。”王重听后只有苦笑。 萧云飞待王重外伤和元气恢复了大概,便命其于丑时前往紫禁城,临行之前对王重道:“如果你敢再跑,萧某就是走遍天涯海角也会寻见你,到那时可莫怪我手下不留情。” 王重听后默然不语,整理一下行装,径直前往紫禁城。 寅时三刻左右,萧云飞耳中传来了爆竹声阵阵,他心头略惊,推门而出,只见紫禁城方向上空亮起了阵阵巨大的火光,几乎所有京城的老百姓都出来围观。 “看没看见,第二次了,上次就不知道哪个反贼进去了,真龙天子生活的地方也敢闯,真是找死啊。” “上个月有人闯进去,据说乱箭穿心而死,想想都感觉惨啊。” “听说夜闯紫禁城,只为了什么宝剑,荒唐。” 老百姓们议论纷纷,口吻大多与此相似,萧云飞听了一会儿,没做太多理会,回了客栈。 翌日,城内贴出告示,盗贼王重擅闯紫禁城,死无全尸。萧云飞看后,不动声色的走开了。 “王重人称‘神偷’,连他都无法将宝剑盗出,这世上还有谁能有如此神通?”想来想去,只觉得心灰意冷,痛恨自己不该懒惰,多学一种技艺,重拾的希望一瞬间便即破灭,不知冰寒神剑何时才能失而复得。 王重的失败,对萧云飞来讲无异于打了一场败仗,此事在他的脑海中扎了根,越想越委顿,连续三日,茶不思饭不想,形体消瘦,胡子生了一脸,邋遢不堪。 萧云飞何以如何惧怕紫禁城,惧怕方尽忠?他自己也不知道。 沉睡中,他忽然梦到了叶沛柔,仿佛看见沛柔在离自己很远的地方微笑,梦中的沛柔离自己非常远,但是笑得非常真实,他喊道:“沛柔。”沛柔格格一笑,他立刻追了过去,然而却见沛柔始终离自己那么远,无论自己跑多快都追不上。他一惊,醒了,泪水已打湿了枕头,他双手掩面,不禁失声痛哭,这是自叶沛柔刚去世后的第二次痛哭,哭了一会儿,不禁怔怔出神,突然间,他猛地扇了自己一耳光,穿好衣服,整理好行装,推门而出。 客栈已打烊,小二正在大堂打盹,萧云飞扔了他一块碎银,骑马便走。 这一去,却不是前往紫禁城,完全是背离紫禁城的方向。 他不住地催马前行,眼前的一切似乎已经迷离,马疾行了两个时辰后脚下力虚,赶上一块低洼,一下子栽倒了,三百多斤的马压住了他的腿,打了两下,那马只顾喘气,无论如何不肯起来,他愣是将腿从马身子底下抽了出来,不顾小腿几乎骨折,高高肿起,从马身上取下包袱,一步窜出,哪知腿已不听使唤,险些摔倒。 当下不敢施展轻功,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将马扔在了那里。 如此不停地走,星夜下一连走了好几个时辰,直到天快亮,到后来腿已经麻木,不知疼痛,不知道走了多远。 他正往前走着,身后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声音渐进,他也没做理会,只是走在了路的旁边,将大道让给了这些骑马的人。 骑在最前面的一人路过他身旁时,突然回身勒马,轻轻地“咦”了一声,但是马上就又随众人前行了,他也没做理会。 过了片刻,突然有人迎面骑马奔过来,在他面前停下,道:“张秀才,我家小姐送给你两匹马。” 他木然地看着眼前这个人,道:“谢了。”他双眼无神,其实并没有看出此人是谁,骑上其中一匹马,轻轻一打马,让马慢慢地跑起来,另一匹马则由一根缰绳拴着跟在身旁。 那人摇摇头,骑马跟在萧云飞的身后。 两人前行不过时,萧云飞策马和那人奔向不同的方向,两人不得不散开。 萧云飞策马连跑两天,晚上也不睡,路上只喝了点水囊中的水,最后进了一处颇为偏僻的小山村。 小山村人烟稀少,一片不算小的田地只有几个农民在收割稻田,他打马往其中的茅屋走去,其时已至午时,初秋的太阳在这个时辰依然很毒辣,他径直走向其中一件最破旧的院里,院里三间茅屋,都败落不堪。 他推开院子的破栅栏门后,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直觉。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醒转过来,只觉得口干得厉害,嘴唇发苦,最先呈现在眼前的是头上方三座中等大小的雕像,其中一座白发白胡子,另外两位都是黑发黑胡子,三座雕像仿佛都和颜悦色地看着他,此为道教三清: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上清道德天尊。 一声深沉的“无量天尊”传入耳中,一个中年道人甩了一下拂尘,映入萧云飞眼帘,萧云飞欲欠身,却觉得身上已没有一丝力气,那道人见状道:“云飞,不必多礼。”萧云飞这才老实躺下。 那道人取来一些稀粥,端到萧云飞面前,萧云飞心情沉重,不愿服下,那道人厉声道:“身体要紧,喝下!” 萧云飞便不在违背,乖乖地喝了下去,那道人又取来一碗汤药,喂他服下,然后示意他休息。 萧云飞连日来的愁绪仿佛能得以消散一下,不知是否是有朋友在这里的缘故,过不多时便又沉沉睡去。 这一睡不知多长时间,等他再醒来的时候,那道人怀中抱着一个不满三月的婴儿,婴儿一双黑亮的大眼煞是惹人喜爱,萧云飞赶紧起身,只觉得身体虚弱到了极点,饶是如此,还是使足了浑身的力气站了起来,伸出双手,道:“给我。” 那道人缓缓将婴儿送到他的怀抱,这婴儿,便是萧云飞和叶沛柔的幼子。 那婴儿已经有几天没见到萧云飞了,此刻已有些眼生,哭了出来。 萧云飞轻晃襁褓,婴儿仍是哭泣不止,他再也忍不住,大滴大滴的泪水落在了怀中的襁褓,那婴儿见状,哭得更厉害了。 ;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四章 英雄沉剑不归潭 三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他不得不将襁褓先交到那道人怀中,委顿在一张破床上,低声啜泣。 那道人哄了一会儿婴儿,看着萧云飞,叹了口气,道:“云飞,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 萧云飞擦了擦眼泪,道:“天下第一神偷也死在了‘藏剑楼’里,冰寒神剑不知道还能不能夺回来。” 那道人道:“这世上能将宝剑盗回来的,只有一个人。” 萧云飞道:“是谁?” 那道人道:“你。” 萧云飞双手抱头道:“可我对机关术只略知一二,怎么可能做到。” 那道人道:“这就够了。” 萧云飞略奇,道:“什么意思?” 那道人道:“藏剑楼内的机关纵使再巧妙,也是万变不离其宗,只要你深知方尽忠的为人,定能破他的机关术。” 萧云飞回想着道人说的话,反复喃喃道:“深知方尽忠的为人。”忽然起身将婴儿抱在了自己的怀中,推门而出,那道人惊道:“你去哪?” 萧云飞头也不回,道:“我去看看沛柔。” 那道人叮嘱道:“路上小心。” 萧云飞头也没回,那道人深知萧云飞的为人,也不多说什么,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点了点头。 那婴儿这次在萧云飞怀中却并没有哭泣,而是好奇地看着萧云飞,伸出小手去抓他的衣服。 他抱着婴儿走了很远,进了一片密林中,其时已渐至黄昏,没走多远,只见一块空地上立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两个大字“静寂”。 他走进这片林子后脚步变得更为沉重,两个多月前他抱着沛柔的尸身葬在此处的状况历历在目,这林子很大,里面没有什么人走过的痕迹,崎岖难行,荒草及腰,那婴儿在萧云飞的怀中少受颠簸,不多时已经熟睡。 再行片刻,便见到一处孤坟,萧云飞在坟前驻足,缓缓道:“沛柔,我和孩子来看你了。”见上面已生满了杂草,便将它们全都拔了去。 自叶沛柔去世后,他第一次来这里看望她,没有哭泣,百般复杂的心情终于汇成坚定的信念。 藏剑楼虽然凶险无比,但是他想起那道人说的话,“只要你深知方尽忠的为人,定能破他的机关术。” 方尽忠为人城府极深,做事从不显山露水,藏剑楼的机关设定总是在最不起眼的地方容易触发,萧云飞认清这点,仗着一身绝技,总算突破重重难关,受了点不起眼的轻伤,终于将冰寒神剑夺回手中。 萧云飞大战方尽忠,几有近百回合仍不分胜败,时刻稍长,萧云飞多少有些急躁,加之深陷重围,不由得有些沉不住气,剑招里渐渐露出了破绽,方尽忠见了,心头窃喜,加紧攻势,刀法如狂风暴雨一般洒将下来。 萧云飞虽然本领高强,但却不适合久斗,他在江湖上行走与人过招时,总喜欢在最短的时间内击败对方,如今和方尽忠斗了这么长时间却一直在空费力气,不由得有些气馁。 此刻不比往常,他师兄弟二人在学艺时拆招,上清真人总是对萧云飞赞赏有加,每次萧云飞和师兄拆招,总能和师兄拉近一定的距离,两人最后一次对练,萧云飞和方尽忠几乎打成了平手,然而萧云飞孤身前往紫禁城,身陷重围,只想尽快将方尽忠击败,没想到急于求成却适得其反。高手相争,哪怕是小小的一个失误都会引起整个局势的变化,萧云飞破绽一露,登时险象环生,初时攻守各半,到后来已是攻少守多。 如此又是二十多个回合下去,他不由得气馁起来,过不多时,只觉得大势已去,暗道:“罢了!”不禁万念俱灰,如此,更将锋芒内敛,剑法挥洒起来加了三分随意,只求自保,不求克敌。 当此情景,他心里突然浮现起了亡妻沛柔的模样,她娇美倾世的面庞、她的一颦一笑,一悲一喜、她的温柔善良以及偶尔的娇嗔任性,这一切,都历历在目,两个人有了自己的孩子后,本该是世间最幸福的一对神仙眷侣,然而这一切,都在两个多月前毁灭。上天何以如此狠心,拆散这对璧人!回想起这一切,他的双眼不禁迷离起来。 方尽忠正自得意,他已将萧云飞困得毫无退路,此势绝不会逆转,眼前的萧云飞虽说依旧是那个剑法纵横天下的萧云飞,但到此境界,就算是大罗金仙,也回天乏术。 武学中的每招每式都有破绽,高手能做到让每招每式之间有一个非常巧妙的配合,对方即使觑见破绽,也无法在拆招之时做出相应的破招之策。比如一个人在出腿的时候,撑地的另一条腿就是破绽,然而让对方腾不出空隙来攻击这条腿,这一招便可成为不败之招,依此法演变,可使人立于不败之地。然而实际上,世上几乎没有人能让所有的招式都无隙可乘,此二人也是一样。 在方尽忠眼里,萧云飞与他交战的前一百个回合之内整体的破绽极少,后来败象渐呈,破绽便越来越多,再往后,全采守势,只需沉住气耗尽他的气力,萧云飞就会被他所伤。 可突然,萧云飞剑招里的所有破绽全不见了!方尽忠大吃一惊,他攻势稍缓,仔细瞧去,萧云飞的每一招每一式依稀均为师父所授,即使有改动,也是万变不离其宗,可这・・・・・・这是为何?几个回合后仍没瞧出个究竟来,霎时间冷汗出遍全身,不由得想到:“看来他早悟出这套奇妙的剑法,以此诱敌深入,出奇制胜,方某这次可要败了!” 可他犹不死心,将自己全身的功力催到极致,他刀法的全部精髓都施展开来,当真攻势如虹,大有石破天惊之威!可突然萧云飞一剑斜斜削来,正中刀的侧面,这一剑从看似不可能的方位削来,诡异之极,一把普通的钢刀如何经受得住冰寒神剑的一削,登时一声脆响断为两截。 方尽忠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还没等反应过来,只见萧云飞手一圈,长剑绕到他手腕内侧一划,吓得他使出浑身解数闪避,却还是没能躲过脉门被削断,登时血如泉涌,手中的半截刀也不由自主地落到了地上,总算他闪躲及时,否则这只手都会齐根断掉。 ; !! 第四章 英雄沉剑不归潭 四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萧云飞本以为大限将至,本以为辛辛苦苦做的一切终究付之流水,是以渐渐地失去了斗志,将手中长剑信手挥来,只需自保即可,多撑几刻,冰寒神剑便多在自己手中几刻,其势便似一颗尖锐的钉子,不住地被铁锤重击,越陷越深,锋芒也渐渐隐藏起来。哪知他凄苦的心加上信手挥洒的剑法在此种情境下竟然使剑法中存在的破绽遁于无形,到了人随剑意,剑走人心的武学至高境界! “思之愈切,伤之愈深”,这是世间万物永恒的真理,很多时候一件事越想做到就越有可能做不到,萧云飞的剑法本就高强,倘若没有伤人的意思,那这世上恐怕没有人能伤得了他,这并非萧云飞领悟出了什么高超的剑法,而是用剑人的心境造就了他的不败之地。将自己的招式练得毫无破绽,这是千百年来不计其数的武学家梦寐以求的事,这种无招胜有招的武学境界本来绝不可能做到,没想到竟活生生地呈现在方尽忠眼前! 当萧云飞的攻势削弱到最后一步的时候,忽然觉得适才方尽忠在自己身上施加的如山般的压力统统化为乌有,这种匪夷所思的武学境地不禁也令他连连纳罕,当方尽忠一记攻势汹涌的刀挥至时,他也随这种剑意斜斜抵以一剑,没想到方尽忠的刀应声而断,他乘势追击,一剑削断了方尽忠的脉门。 习武之人大多如酒徒嗜酒,碰到至高无上的武学,总是欣喜得忘乎所以。萧云飞亦是如此,此时无意间发挥出如此妙招,又怎能不令其心神振奋?方尽忠一落败,他又紧接着剑招连连递出,招招不离方尽忠全身各大要害,方尽忠只觉得眼前剑花翻飞,寒光耀眼,一道道凉气直逼而来,加上手中没有兵器,不由得连连倒退。 萧云飞正沉浸其中,突然感到背心一阵剧痛,下意识地绷紧背部肌肉,刺进之物为之一滞,他不假思索,身体略侧,一剑向身后圈去,这一剑形似戏法,人的手臂难以圈转自如,使这一招须在一瞬间令剑脱手飞出,已剑柄为轴心画圈,在此姿势下,劲力难以送出,且长剑在身后脱手而出,再回到手中甚是困难,但萧云飞习练这一招“皓月生辉”已久,当真剑去如电掣,“唰”的一声脆响,刺进他后背的一把刀登时被绞断,冰寒神剑好似生了眼睛一般又回到了他的手中,他霍地转身,留在身上的半截刀被甩落,还没等落到地上,他已经向身后那人攻出十剑,那人连连闪避,却措手不及,躲过这致命的十剑后,肩头、前胸、两肋,双腿接连中剑,鲜血迸出,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端的是瞬息万变。 原来上清真人深知萧云飞的品性,刚烈正直,最应提防小人不过,是以命其苦练此招,在危难之际可以自保。 待看那人时,从其服饰上可辩得是一名御前带刀护卫,品级最高,萧云飞只需再攻出几招,此人势必倒在血泊中,然而此时背后风声飒然,几名手执刀剑的人也从背后一起攻上来,也是带刀护卫,他不得不回身出招,不多时又有十几人陆陆续续围上来。原来皇帝在一旁观战,虽然不懂武功,但是英明的他看得出来战局有些失控,他恐神剑得而复失,于是遣身边侍卫助方尽忠一臂之力。 此时,方尽忠已然退在一旁,而萧云飞身周却又围上了这一群带刀护卫,个个武功都不弱,时候稍长,他累也得累死。而现在他已额角淌汗,身上多个伤口流血不止,染红了他的长袍,还能撑到何时,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凭一口信念,全力支撑下去! 御前带刀侍卫的功夫比普通的御林军要好很多,他们围攻起来,又是另一番景象,适才负伤的护卫颇为凶悍,重新取得兵刃,加入战团。 瞥眼只见方尽忠已经包扎好伤口,镇定自若地指挥着那些御林军,瞧之只觉得厌恶无比。适才的一场大战,并没有损失太多的御林军,大多数只是受些轻伤,兵器折损而已,此时他们在方尽忠的指挥下,复将萧云飞和那十几个御前带刀护卫围在垓心,不多时又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一众强弩弓箭手在一旁听候指挥。 萧云飞又和那些带刀护卫周旋了几个回合后,拼力断了他们的兵器,冲乱了他们的阵脚,令他们受了些轻伤,可是稍喘一口气,他们又围了上来,再隔片刻,脚下微微颤动,黑压压的又赶来了一些禁军,手执长矛整齐地站在弓箭手身后,瞧这情形,竟是整个紫禁城的大部分兵力全部集结在此。 汗水顺着萧云飞的额头淌下,他只觉得脑浆在往外涨,气息已有些不够用,眼前的一切渐渐的变得有些模糊,这紫禁城不知还能否突围出去。 突然间一怒强烈的怒意冲上心头,他虎吼一声,便如一头负伤的猛兽,瞧准了眼前的一名带刀护卫,用尽浑身气力一剑劈了下去。 身陷重围的萧云飞此时已处在精神崩溃的边缘,这一声虎吼,声震耳鼓,直吓得眼前的那名带刀护卫不知如何防守,稍一犹豫,被萧云飞一剑从头劈为两半! 围住他的带刀护卫一下子被吓呆了,攻势不由得迟疑了一下,寒光一闪,一名侍卫的头颅被削下,鲜血喷了其他人一身。 远在一旁观看的皇帝见了,只觉眼前发黑,胃内翻江倒海,霎时间汗湿重衣,四肢不由自主地颤抖不已,他稍作镇定,唤方尽忠来驾前,命其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取下萧云飞项上人头。 只见萧云飞怒吼连连,已然全无章法,根本就不顾自己是否会受伤,只是一剑又一剑的劈去!但这全无章法的拼杀却让所有人望而生寒,皓月之下的道道剑光带来杀气森森!顷刻间又有几名侍卫倒地身亡,这紫禁城深处竟成了阴森恐怖的修罗场。然而他背心伤口涌出的鲜血也已浸透了他的外衣,另有其它小伤好几处,鲜血涔涔流出,甚是扎眼。此时的他,披头散发,状若癫狂,浑身鲜血,有他的也有别人的,只消众人齐力合攻,不久他便要尸横此地。 然而众人只要仍见到他手中的冰寒神剑,便无人敢近前,于是在他身周只有跟着他身形转动而转动的御林军刀阵,清冷的月光下冰寒神剑滴血不染,寒光慑人。这,便是武林中人人都想据为己有的稀世神兵,这,便是朝廷不惜劳民伤财,妄图勘破其中玄机的天下第一剑!然而所有人在今夜都看得到,红粉送佳人,宝刀赠英雄,赤兔只有和关公在一起才相得益彰,冰寒神剑只有在萧云飞手中发挥其最大的威力,世上没有任何人可以夺走它! ; !! 第四章 英雄沉剑不归潭 五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萧云飞又怒杀了几位侍卫后,忽听得尖锐的哨声连连,只见方尽忠站在藏剑楼的飞檐,左手持刀挥动,右腕已包扎好。萧云飞怒吼一声,骂道:“卑鄙小人,纳命来!”却见方尽忠嘴角露出一丝诡笑,长声道:“你痴心妄想!” 萧云飞提剑便欲冲过去,只见方尽忠手中钢刀急挥,在自己面前像风车一样绕了一个圈。 此时萧云飞已完全失去了理智,只想和方尽忠拼命,不提防一只冷箭正中其小腿,一个踉跄险些扑倒。 只见一众弓箭手和众御林军穿插着换了位置,两股兵力都训练有素,步伐整齐,他们身着不一样的军服,片刻间便变换了位置,行动的过程煞是好看。 自萧云飞盗剑被发觉后,出得藏剑楼门,便是众御林军身上配备的机关弩的一阵疾射,那时他神志清醒,加之耳聪目明,本领高强,是以毫发无损。尔后与众御林军短兵相接,他们无法腾出空隙来射箭伤人,再后来他又与方尽忠等诸高手力战,身形腾挪闪避甚快,旁人无法瞄准,又加之两大高手间相斗精彩,夺人眼球等诸多因素在内,众御林军不得命令不敢擅动,他才没遭暗箭之伤。 如今他受伤颇重,困兽犹斗的情况下,这种经过严格训练的弓箭手用来对付他再适合不过。 原来方尽忠适才用刀指挥,便是教御林军和弓箭手换位置,萧云飞小腿中箭后,一片黑压压的弩箭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向萧云飞齐射而出。 适才的一记冷箭射伤了他,同时也痛醒了他,他心头一惊,只见眼前无数黑影劲急地飞来,赶紧挥剑疾挡。弓箭手的弓箭比御林军的机关弩更强劲,他腿上中箭,身形转动不灵,奋力挡了几十支箭后猛窜出几步,伸手向适才围攻他的一个带刀护卫抓去。 御林军和弓箭手训练有素,变换阵型只在一瞬间,仅剩下的几名带刀护卫见状赶紧向后撤出。还没退出几步,一名护卫动作稍慢,突见一只手作鹰爪状向自己肩头抓来。 萧云飞虽然受伤,但是拼力腾挪这几步也迅捷异常,那几名带刀护卫之前与其拼杀早已对他怕得要命,巴不得赶紧撤出,这一来便完全失去了适才的配合,动作较慢的那人见到他鹰爪一样的手抓来,登时乱了分寸,还没等反应过来,只觉得肩头一阵剧痛,紧接着便看见黑压压的数十只弩箭飞向自己,尔后便再也没有了知觉。 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弓箭手见伤了一名自己人后不由得攻势一顿,但是紧接着又是万箭齐发,萧云飞真力消耗,抓过来一人做挡箭牌免去了乱箭穿心之祸,但是后心却也露出了空档。飞檐上的方尽忠觑准机会,一刀掷了过去,方尽忠脉门已断,真气难续,然而他究是当世一等高手,这一掷威力依然非同小可,罪恶的一刀正中萧云飞肩背处。 萧云飞只觉得一阵剧痛,眼前一黑,身体便向前张去,跪了下来,一口鲜血喷出,长剑撑在地上,火花四溅。 那做了挡箭牌的带刀护卫依然挡在他身前,此时已被射成龙刺猬。朦胧中只觉有人一刀向自己砍来,一股本能的怒意冲上心头,喉头一股强烈的腥气上涌,一大口鲜血喷了出去,正喷在那欲砍他之人的脸上。 那人被他神威所慑,举刀迟疑不定,此时的萧云飞就是引颈就戮,也不是谁都敢动这一刀! 周围其他人正欲攻上,突然听到萧云飞大笑起来,此时的他,浑身都是血,红的煞人!这下所有人都顿住了身形,他们不知是惧怕抑或是于心不忍,竟不由自主地都停住了手,看着眼前这个人。 此间所有人虽然均为朝廷效力,但是只觉得心情莫名的复杂。萧云飞大笑阵阵,迫人心弦,突然撕心裂肺长长地一声嘶吼,声音远远地送了出去,又突然,圆睁双目,目眦欲裂,瞪视着身前的每个人,用尽全力吼出两个字:“来啊!” 这一系列举动来的突然,在场所有人都惊愕不已。这是英雄的悲歌,足以让天下所有人敬仰!偌大的空地上人人愧畏,皇帝心中突然闪过一丝不忍,只听方尽忠又再下令:“杀!” 众军还未做出反应,侧面宫墙上突然现出一个巨大的黑影,方尽忠心中一凛,只见那巨大的黑影从背上取出一只巨弓,弓箭手用的弓高度大约到人的腰间,而这巨人的弓却几乎有小半个普通人那么高,他从后背箭袋里取出四只长长的羽箭,虽然物件巨大,但是搭箭弯弓,动作娴熟,射向围在萧云飞身周的众军,一阵刺耳的破空声后,那箭眨眼即至! 几声闷响,萧云飞身周的几名士兵在同一刻都倒在了地上,那巨人的弓箭威力之大,一箭可以射穿两人,他四箭齐发,一下子射死了六人,重伤两人,这一下,众军的阵脚登时乱作一片,他们生平从未见过有如此威力的弓箭,只怕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方尽忠心头一惊,挥刀指挥弓箭手,发箭齐射向那巨人。 那巨人却像是没看见一样,头一偏,嗖嗖嗖三发连珠箭射向方尽忠。 长箭携带刺耳的破空声眨眼即至,方尽忠大惊,奋力向上一蹿,那箭紧贴脚底而过,直惊得他出了一身冷汗,他身在半空,第二箭紧接着来到,直击头面,方尽忠惊诧更甚,拼力旋身,这一箭又贴着他的面部飞过,所挟劲风令人呼吸不畅。这两下弓劲箭急,但大将军临危不乱,两下闪避俱显示出了上乘功夫,然而那夺命的第三箭接踵而至! 方尽忠身在半空,无从借力,在真气难续的情况下凭空旋身躲开一箭已属难能,那巨人所发第三箭时机与部位恰到好处,他算准了当方尽忠身体旋转,后心也暴露出来,此时第三箭的箭头刚好赶到。然而人非天神,宫墙离此过遥,终有误差,箭赶到时,方尽忠已回过身来,第三箭正对其胸口,此时再做其他动作已然晚矣,惊得他面如土色,情急之下,拼全力以左手抓住箭头。 倘若换做别人,早已命丧于此,然而这当世第一等高手究非凡人,大喝一声,五指并拢,宛似一只铁箍,这一箭劲力极强,他虽扼得住,却被它带得向后飘出,劲力贯得他左臂并胸口一阵沉闷的疼痛。 然而这并不可怕,可怕的在后头,他刚稳住身形,脚踝突然一阵剧痛,随后数支火箭从不同方位一起射来! ; !! 第四章 英雄沉剑不归潭 六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原来藏剑楼机关重重,适才方尽忠所立之处是安全的一角,然而他被劲箭带出数尺后却触发了机关,一只大铁夹子从瓦片下翻了出来夹住了他的脚,数支火箭从不同方位射来,这“如意居士”方尽忠也会有不如意的时候。此之谓害人不成反害己,养虎还须防噬人! 方尽忠触发机关,危在旦夕,然而他终究是藏剑楼的设计者和督建人,深知其构造,当下奋力运劲挣脱夹子,蹿入空中,翻了一个跟头避开众箭所去方向才得以免除万箭穿心之祸,饶是如此,他也身中一箭,踉跄着落下地来,火箭伤人会伴有钻心的疼痛,伴随血流阵阵发作,当真痛入骨髓。 弓箭手万箭齐发,射向站在宫墙上的巨人,但那巨人只是用胳膊挡住头面,千百支羽箭射在他身上宛如射在了铁板上,纷纷跌落,他紧盯着萧云飞,只要有任何人靠近,便是一支羽箭,众军见此,无人再敢近前。 就在这短短片刻里,宫墙里突然多了数十个身穿异服之人,武功都不弱,已和众军斗成一团,两名身材瘦高的奇士挥动着两条长长的飞爪百练索冲向萧云飞,其余数十人手执不同兵器加入战团,一名白衣女子手执长剑也加入战团,边战边指挥,顷刻间众军乱做一团。方尽忠建藏剑楼,心中实是期望有人来此,这样便可大显神通,紫禁城戒备森严,因此重要城门岗哨戒备情况均无多大调整,他本以为外人不敢擅入,只有个别想将冰寒神剑据为己有的武林高手单独行动才可以乘偶然的戒备缺漏闪到此藏剑重地,因此众御林军组成的大刀阵练习起来只对付一人,可以说机关也好,刀阵也罢,都为萧云飞一人准备。 皇帝恐方尽忠失利所以又派遣了大批兵力来此,将这一片空地围地水泄不通,然而任谁也没想到就在有人盗剑,紫禁城内大批兵力抽调过来围攻此人时,还会有人趁此戒备疏漏之际大举攻来,方尽忠暗道:“难道萧云飞竟和别人合谋共同盗剑?不,不对,他心高气傲,绝对不会这么做。江湖上人人都想将冰寒神剑据为己有,不可能有人会帮他。可是,这些人明明在救他,却又是为何?”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方尽忠瞥眼一看,那两名使飞爪的人颇为勇猛,飞爪挥动开来,方圆五六尺几乎无人敢近前,只要被飞爪碰到,轻者撕下一块肉来,重者则被抓到喉咙,立时毙命,他二人片刻间已栖身到萧云飞身前,方尽忠见状,提刀来便冲了过去。 此时的萧云飞已然晕了过去,那冰寒神剑尚被死死地握在他手中。方尽忠攻向那使飞爪的两人时,那巨人从宫墙上一跃而下,从背后取出一块大盾牌,矮身挡在身前,向人群中发足狂奔,每迈一步,便发出沉闷的脚步声,月光下但见此人身披铠甲,头带钢盔,比此间的大多数人高出了两头还要多,任何人只要被他的盾牌撞到,立时便飞了出去,如此势不可当地跑过来,便似投石车上所发的巨石,硬生生地劈开一条血路,任你再高明的阵法,也全然无用。 那巨人跑向那使飞爪的两人,此时方尽忠已和那两人斗在一块,那两人功夫不弱,和方尽忠斗了个旗鼓相当,两条飞爪挥动开来,呼呼声响,无人敢近前。那巨人顷刻间便跑到了那两人身前,两名使飞爪的人招式突变,其中一人使出浑身解数攻向方尽忠,而另一人的飞爪却向倒在地上的萧云飞抓去。 那人的飞爪一下子便抓住了萧云飞的小腿,却不伤其肌肤,奋力将萧云飞甩给那巨人,方尽忠见状,怒喝一声,逼退紧攻自己那人,一刀向他砍去。那巨人此刻正赶到两人身旁,将萧云飞接在怀中,两人配合得恰到好处。而方尽忠的一刀也在此时劈了过来,他左手使刀不便,功力也不如往常,但这一刀仍是威力惊人,那人大惊,奋力向后退开,饶是如此,前胸的衣服也被划开,直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劈出这一刀,方尽忠忽然听得背后链子声响,忙使出一招“皓月生辉”,攻向自己的一条飞爪被打的偏离了方向,使飞爪的两人又配合出抓,将他困住。 那巨人抱着萧云飞,向来路跑去,竟如同抱一个半大的孩子,甚是滑稽。方尽忠见状,奋力出招,将那两人逼退,他几步便赶到那巨人身后,跳将起来,举刀便劈!那女子喊道:“石叔叔小心!”喊声充满了紧张。 那巨人正是开山巨猿石金龙,听到后,回身持盾牌一挡。方尽忠这一刀是不假思索的出招,朴实无华,但威力巨大,“铛”的一声巨响,火星四溅,震得石金龙盾牌几欲脱手,方尽忠更不留手,旋身一脚,踢中盾牌之侧,盾牌脱手而飞,他身体在空中又转了一个圈,借势一刀横砍过来。 石金龙被他这一脚之力带得身体偏转,没能闪开这一刀,一下砍在了他的软肋处。适才方尽忠用力一劈,刀刃已毁,但以他的功力,即便石金龙身穿铠甲,也必受重伤,石金龙痛得一声沉闷的惨叫,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但他倒也当真凶悍,抬腿便向方尽忠蹬去。身材高大之人看上去笨拙,其实速度也颇快,石金龙的大脚瞬间就到方尽忠胸前。方尽忠一惊,横臂在胸,挡住了这一脚,却被蹬出了一丈多远。 这一来场面已混沌不堪,众军与那数十人均有负伤,方尽忠心中突然念头电闪:“休教他们伤了皇上。”转身看去,却见皇帝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石金龙已趁他忙乱之时,破开一条路,向城外跑去,适才那使飞爪的两人也向城外杀去,众军到此已经没了主意,慌乱而战,石金龙破开的一条路又被封上,方尽忠想追已经来不及,再看适才指挥众人的那女子,不知何时已经消失,闯进来紫禁城的大部分不速之客也已撤退。 方尽忠望望石金龙逃离的背影,想要追去,犹豫了一下,将刀扔在了地上,又看了看被围在众军之中的几人,退在了一旁。 ; !! 第四章 英雄沉剑不归潭 七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这一夜,混战甚久,众军身心疲惫,他亦如此,自萧云飞从藏剑楼出来,一直混战了近三个时辰,折损士兵数十人,藏剑楼前的这一块空地满是断肢、尸首、折损的兵器、羽箭以及鲜血,一股强烈的血腥气闻在鼻子中当真令人作呕,满城都充斥这“反贼”、“站住”之类的声音,皇帝却在此时走得悄无声息,用意一时捉摸不透。 所谓当局者迷,诸般情形在此一搅,就连着“如意居士”也不由得脑中混沌。自己是否该同那些普通士兵一样追杀过去,心中也有了顾虑,眼见得萧云飞在那巨人和其他几名不速之客的拥护下消失在宫墙之外,一股气息直冲上来,眼前发黑,嘴角渗出一丝鲜血,好在他功力深厚,不至于有何大碍。 众军分头去追那些不速之客,弄得全城上下好不热闹,方尽忠看着他们笨拙的身形,大感厌烦,眉头紧皱,暗道:“这群饭桶,当真死板,只知奉命行事,萧云飞逃了和你们也有一定关系。”望着适才萧云飞等人逃走的地方,目眦欲裂。 直到天明,擒得了十几名武功较弱,行动较慢的反贼,方尽忠刑讯拷问之下,没什么结果,下令全杀了。 翌日,方尽忠想要面见皇上,却吃了闭门羹。 京城封锁,上下连续搜查了三天三夜,直闹得全城上下鸡犬不宁,老百姓叫苦不迭,没有结果后,草草收兵。 然后,京城的各告示栏贴出悬赏贴,“反贼萧云飞得罪当今圣上,擒得萧云飞者,不论死活,赏黄金万两。” “这萧云飞这么大本事,连紫禁城都敢闯?!” “他是人是鬼,闯进去还能逃出来?” “胆子也太大了。” “这反贼必定没有好下场。” “对,早晚会有人捉住他。” 诸如此类的言论不胜枚举。 ・・・・・・ 不知距藏剑楼失守多少天,萧云飞只觉得头痛欲裂,口干舌燥,脑浆直往外涨,混沌不堪,缓缓睁开眼,只见自己躺在一辆有香味的马车中,身上盖着一张厚厚的荷花被子,车厢整齐地放了一些女人的衣物和铜镜胭脂盒之类的东西,他略感诧异,发觉马车一直在走,想要起来,只觉得后背的刀伤痛得要命,动了动身体,才发觉那冰寒神剑还握在自己的手中。 他忍住疼痛,在车厢内矮身站了起来,掀开轿帘,突然眼前一黑,跌了出去。 只听得数人齐声惊呼,一个沉闷的嗓音喊道:“他醒了!”语气中充满了欢喜。 萧云飞以剑据地,咬紧牙关站了起来,见面前是石金龙,喘了口气,声音嘶哑地吐出来几个字:“多谢巨猿。” 石金龙哈哈一笑道:“兄弟,莫要客气,活着就好。” 这时有一女子骑马过来,到了萧云飞面前,下了马,关怀道:“你醒了。” 萧云飞抬头一看,果然是不久前在树林中见到的那个女子,想要提起冰寒神剑抱拳相谢,却觉得身体虚弱不堪,晃了晃,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便向前张去。 那女子和石金龙一齐伸手扶住了他,但是石金龙的两只大手立刻缩了回去,那女子脸微微一红,石金龙哈哈一笑,转身离开。 萧云飞道:“姑娘芳名可否告知在下。” 那女子道:“我姓凌,叫凌凤娇,这里的兄弟们都叫我‘娇娘’。” 萧云飞猛摇了两下头,只觉得脑子一片混沌,深吸一口气,只觉得真气纠结在丹田中,提不起来,过了一会儿略略清醒,自己站好,才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凌凤娇道:“不要谢我,我们捉到了川西三鼠,严刑拷打之下,第二只老鼠祁连山忍不住透漏出来,原来我们竟把威震天下的‘魔云手’萧云飞引来了,大伙都好生兴奋,得知你要孤身前往紫禁城,大伙都对你敬佩不已。”说罢,对着群雄道:“你们说是不是?!” 群雄高兴地举起手中的兵器齐声道:“是!” 萧云飞转身看了看身前身后的这些人,只见他们脸上都充满了敬佩和欣喜的神色,霎时间一股暖意在心头升起,但是瞥眼一看,只见众人都负了伤,有的人缺了手臂,有的人瞎了眼睛,有的人身上有着不同程度的刀伤,他问凌凤娇:“方尽忠和朝廷的走狗伤了兄弟们多少人。”这一声“兄弟们”发自肺腑,叫出来特别真诚。 凌凤娇听后低下了头,群雄也都低下了头,她缓缓道:“去了五十多名武功较高的人,回来的不到三十,另有各部落兄弟死伤不计。”但她马上抬起了头,望向远方,眼神坚定地说道:“这个仇我们早晚要报。” 萧云飞心头一凛,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见群雄都神色黯然,远不是适才见到萧云飞醒来时的欣喜之色。 他不知道现在自己身在何方,默默地提着冰寒神剑往前走,群雄都注视着他。他们现在在一条山道之上,山道旁边就是峭壁悬崖,他抬头一看,只觉得这一带崇山峻岭绵延不绝,气候严寒,天空湛蓝湛蓝的,一望无际,偶尔飘过来几片白云,不一会儿便散去了。 萧云飞沿着那山道走了好一会儿,脚步踉跄,凌凤娇跟在他身后,始终离他半丈多远,群雄则跟在她身后。 他突然转身驻足道:“你可知道我的儿子现在哪里?” 凌凤娇脸上现出愧疚之色,道:“一路上我们一直在躲避朝廷的追捕,无暇寻觅令公子的下落,咱们暂且安顿,这件事我会派人去做的。” 萧云飞望了望远方的天空,顿了一会儿,道:“不必了,他现在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没有人找他会更好,他如果跟着我,反而一生一世都会受到牵连。” 凌凤娇低下了头,细想着萧云飞说的话,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忽然见到前方水汽氤氲,白日下往上直冒凉气,他驻足在悬崖边上,向下看去,只觉得这悬崖深不见底,眼前尽是这氤氲的水汽。 凌凤娇怕他站不稳跌落下去,不禁靠近了他,萧云飞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凌凤娇道:“这里是昆仑。” 萧云飞自言自语道:“昆仑,昆仑。”眼睛始终盯着脚下冒水汽的地方。 凌凤娇道:“这是‘不归潭’,深不见底,潭中水冰冷刺骨,里面没有活物,无人敢下去,你要小心。” 萧云飞将冰寒神剑横在自己胸前,日光下但见那剑比镜子还亮,反射出来的光耀眼生花,他反复看着这四尺长剑,伸出长剑斜斜地向下指去,在半空中凝住。群雄只道是他在练什么精妙的剑法,却见萧云飞手一松,那冰寒神剑立刻便坠向那“不归潭”中! 在紫禁城中使飞爪百练索的两名身材瘦高的奇士飞一样的冲过来,想要用飞爪将冰寒神剑抓住,却差了丈余,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可见水深之极。 群雄大哗,凌凤娇惊异道:“你这是干什么?” 萧云飞转身对着群雄抱拳道:“萧云飞何德何能,令众位兄弟为我出生入死,这冰寒神剑实在是天下第一大祸害,不要也罢!” 群雄默言不语,过了一会儿,石金龙喊道:“好!”,众人也齐声鼓掌,跟着叫好。 凌凤娇走到萧云飞跟前道:“你这么辛苦地得到它,就这么将它沉到不归潭底,不觉的可惜么?” 萧云飞对她微微一笑,正色道:“得到它难,放弃它更难,萧某没有它,剑法依然纵横天下。” 凌凤娇默言不语,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心头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第四章完 ; !! 第五章 十年桃源惊波澜 一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第五章十年桃源惊波澜 斜风阵阵,小雪点点,其时已距轰动天下的“神剑失窃案”十年之久。 现已是寒冬腊月初十,干燥寒冷,人们纷纷裹上了棉衣。安徽某一处街市好不热闹,老百姓们正在采办自己的年货,辛苦了一年,总算有个欢庆的日子,是以街市上下,一派喜气。 一个年近半百的道人缓缓行走在街市中间,右手提着一柄拂尘,步履缓慢悠闲,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这道人路过任何一个小摊都会瞧上一眼,哪怕小摊上摆的是女人用的胭脂和金钗首饰,无论小商小贩高兴与否都会笑着行一抱拳礼。 前方有一处小摊颇为热闹,十多个老百姓围成一团,叫嚷不休,那道人凑过去,原来是在玩掷骰子,他在旁边驻足了一会儿,若有所思的样子,眼睛不离那盅里的骰子,庄家见他双眼放光,问道:“老道,要不要玩两把?” 那道人一甩拂尘,道:“出家人戒赌的。” 那庄家道:“一次无所谓的,来来来。”说着便比划着让他去玩。 那道人微笑道:“不了。”行一抱拳礼,转身离开。 那庄家一哂,露出不屑的神色。 那道人也没做理会,径直向前走去,围在庄前的老百姓继续叫嚷着喊起来。 没走多远,路过一家酒楼,上面崭新的招牌写着四个大字“悦泰酒楼”,招牌上还围着崭新的红彩,里面熙熙攘攘好不热闹,道人微微一笑,走了进去。 一名小二眼快,甩了一下手巾,迎来过来,笑道:“道爷,您几位?” 那道人也笑着回道:“就老道一位。” 小二高兴地回道:“好嘞,道爷这边请。”便领着那道人走向窗边的一个桌子。 小二擦好桌椅,那道人要了三两样素菜,并要了一壶酒,小二勤快地喊着吩咐后厨去了。 那道人打量了一下周围,便转头看向窗外。 里面吃饭喝酒各色人都有,平民百姓,江湖人士,酒楼内生意不错,大部分人都边吃边谈论。 时间不长,饭菜便上来,那道人笑道:“小二,生意不错啊。” 小二笑着回应道:“托道爷的福,天这么冷依然维持得过来。” 那道人微微一笑,点头用餐,小二遂离去。 菜肴甚是美味,道人今天的胃口也不错,只是上来的一壶酒却迟迟未动,饭菜下肚后,那道人取过来一只小酒盅,满满地斟上一盅,端起来在鼻子边嗅了嗅,竟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过了一会儿才一口呷入腹中,细细地品着余味,自言自语道:“好酒!”如此又是斟了几盅,最后索性对着酒壶嘴一饮而尽。 酒足饭饱后,那道人留在桌上一块碎银,喊道:“小二,结账。”起身便行。 那道人对笑着奔过来的小二微微一笑,走起路来脚步略晃,小二笑道:“哎吆,道爷慢点。” 那道人勉强走得稳当些,笑道:“不胜酒力了。” 小二笑道:“这是从浙江绍兴运过来陈年女儿红,醇着呢。” 那道人伸直脖子道:“嗯,不错。”一甩拂尘,便欲出门而去,行至门口时,不由自主地打量了一下仍在用餐的各位客人,忽然瞥眼见到一桌子两个绿林打扮的两人眼神颇为凝重,其中一人伸出食指在桌子上缓缓写了两个字:“十方”,然后伸袖拭掉。 那道人脚步略缓,手按脑门,眉头微皱,叫到:“小二。” 小二赶紧过来,道:“道爷有何吩咐。” 那道人道:“你这酒不错,给我打两壶。” 小二道:“好嘞,道爷可有酒壶。” 那道人摇头道:“出门未曾带,你去给我找两个葫芦,我付你银子便是了。” 小二道:“好嘞,这就去。” 那道人斜倚在柜台上,背对着那两位绿林人士,那两人谈话声甚小,几不可闻,那道人却听着清清楚楚。 “十年前江湖上突然形成了一个‘十方会’,江湖上不论黑道白道,只要愿意,皆可加入其中,只是有一条死规定,便是此人不准和朝廷有任何瓜葛,而且加入‘十方会’后,必须遵循江湖侠义之道。” “嗯,十方会现在的势力仅次于江湖第一大帮丐帮,照这势头发展下去,五年之后便可和丐帮并驾齐驱・・・・・・” 这时,那小二取了两个酒葫芦,道:“道爷,这两个酒葫芦怎么样?” 那道人点点头,小二便打酒。 “前不久,十方会不知因何与白沙帮有一场厮杀,白沙帮帮主岳啸天武功高强,点名要和他们的首领凌凤娇武力解决,可惜・・・・・・” “可惜凌凤娇并没有出面,有一身材高瘦的人使一把未开封的剑,岳啸天只接住了其中一招。” “不错。” 这时,那道人连连叫停小二,小二道:“道爷,怎么了?” 那道人道:“慢点慢点,这么打酒,酒香都给我散没了。” 小二赔笑道:“道爷果然会喝酒。”遂放慢了灌酒的速度。 “剑虽未开封,却将岳啸天的一只手臂砍得飞入了半空。” “此人武功当真惊世骇俗,江湖传言道此人已没有对手了。” “那倒未必,眼下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如意居士’方尽忠,据说不光武功出神入化,更神机妙算,是稀世的高手。” “听说现在有人正在收录所有武功中上等的人,并将其一一排名,不知所为何用。” “这个当真新鲜,说来听听。” “据说是‘如意居士’方尽忠命人去做的,那本将所有高手排名的册子叫‘诸仙谱’。” “不知谁排第一呢?” “据说是‘上清真人’。” 那人呵呵一笑道:“‘上清真人’名震天下时已是近六十多年前的事了,如果现在还在世上的话,恐怕已是一百多岁了。” “这第一名不说也罢。” “第二名便是‘如意居士’方尽忠。” 这时小二已经将两葫芦酒装满,笑道:“道爷,酒装好了。” 那道人不动声色地接过来,然后一言不发地扔给小二一块碎银子,转身走出酒楼。 小二高声送道:“道爷慢走,下次再来――” ;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五章 十年桃源惊波澜 二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那道人将两个葫芦在脑后晃了晃,低着头向前走去,面色阴晴不定。 其实那陈年女儿红虽然醇正,却也未必烈到哪去,可是道人已有三分醉意,走起路来微微晃动,微风轻拂,长髯贴到了胸前,大袖飘飘,手中的拂尘随身体而摇曳。他迈开大步,行走迅速,虽然仍是低着头,但一改来时的悠闲之态,路人见了,都纷纷让开,在其身后窃窃私语。 行不多时,忽听得身后马蹄声阵阵,道人回身望去,只见尘土四起,十余人骑快马朝自己这边奔来,口中不停地喊道:“让开!”街市上的行人慌忙向两侧躲闪,跌跌撞撞碰翻了一片商贩们的摆摊,有的人一时乱了方寸躲避不及便被马刮倒。他们所经之处无不鸡飞狗跳,马蹄溅起的尘烟未落就已响起了百姓的哀怨和孩子的哭声,而马背上的人却得意地嗷叫,声音拖得老长。只见马背上俱是年轻人,身着锦衣狐裘,全是富家公子的打扮,光鲜的外表与街市上的行人和商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道人眉头微皱,十余匹马奔行迅速,富家公子将马鞭挥得更急,他慢慢向后退了两步,“呼”的一声,一条马鞭抽向他的面颊,道人漫不经心地闪过,那马鞭清脆的“啪”的一声打在了马肚子上,马上之人仿佛浑然不知,那马的后屁股几乎贴着他的前胸而过。 一个卖桃子的老人匆忙将两筐桃子费力地往后挪,如此简单的举动已是气喘吁吁,筐子刚落地便有两个桃子从筐里滚到了街道上,他佝偻着腰想去捡回来,却没注意到领头的一人骑着马已经到了他跟前,距他只有十尺不到。好几个人急忙喊道:“张老头!”“小心!” 人们这一喊,张老头抬起头,浑浊的双眼因惊吓更失了神,说时迟,那时快,眼见得一场灾祸就要发生。 忽然一个灰影疾闪而过,适才还因惊吓合不上嘴的张老头,此时已稳稳地坐在了那两筐桃子后面的破板凳上,手里握着两个桃子。 领头那匹马一声悲嘶,人立起来,马背上的公子哥直接摔了下来,弄得灰头土脸,一身淡蓝色的袍子也脏乱不堪,旁观的老百姓见状更纷纷向后退去,恨不得都躲到摊子底下。那公子哥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满脸怒容指着道人骂道:“哪冒出来的臭老道,你不想活了?!” 其他人也都勒马落地围了过来,道人抚了抚张老头的脊背,轻轻地安慰他没有事了,然后直身在面前甩了一下拂尘,唱道:“无上太乙渡厄天尊。”又道:“小少爷急躁什么?这马慢点骑也耽误不了什么。” 那公子哥面色黝黑,身形颀长,双目略小,却透出一股威严,冷哼一声道:“小爷今天偏要快马加鞭,你能奈我何?” 那道人道:“小少爷骑着宝马,手里拿着上好的鞭子,骑快些贫道本是管不着的,可这人来人往的大道上,如此横行好像不妥吧。” 那公子哥听着道人说的话,突然笑了,他转过身跟随他而来的众人讥笑道:“唉,唉,唉,兄弟们听听,小爷我今天真是开了眼了,在徽州这地方,居然有人给小爷我讲起道理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在斜上方指指点点,仿佛能指出来什么东西一样,随他而来的十余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跟着笑了,笑声同样带着不屑和讥讽。 他转过身问那道人:“老道,你从哪来的?” 那道人微笑道:“贫道居无定所,四海为家。” 那公子哥又转过身笑了,那十余人也跟着笑。然后他转过头对道人说:“老道,小爷今天有要事在身,不和你废口舌,你看这怎么解决吧。”说罢仰头望天,一脸的倨傲之色。 这时那张老头抬头抻着满是皱纹,松弛不堪的脖子嘶哑着嗓子道:“陈・・・・・・陈公子,绕过他吧,一切都是因我这把老骨头而起,您大人有大量・・・・・・” 那公子哥道:“住嘴――我今天不和你计较,你好好坐着。”张老头只好闭上了嘴。 那道人又宣了一声道号:“无上太乙渡厄天尊”,笑道:“小少爷要怎么解决?” 那公子哥双手一拍,赞许地笑道:“简单!本公子一向很讲道理,你看,你伤了我的宝马,弄脏了我的衣服,耽误了我的大事,不多,三百两银子就能让我开心地走了!”他转过身问随他来的那些人道:“兄弟们,怎么样,公平不公平?” 那些人纷纷笑道:“公平,我们嘉让二哥向来公平。” 那道人惊愕道:“小少爷当真说笑了,贫道哪来这么多的银两?” 那公子哥冷哼道:“你给还是不给吧。” 那道人道:“给不给的,贫道没有啊。” 那公子哥骂道:“牛鼻子,你不好好在你的道观清修,偏偏在这里惹上小爷!”说罢一拳向道人的太阳穴打去,眼看着拳头已越过了道人的肩膀,却见道人双手互握,上身微屈,行了一礼,而他的拂尘也在此时甩了过来,唱道:“三无量。”拂尘的长毛正巧拂中了那公子哥的手腕。 那公子哥只觉得一股强劲的绵柔之力拂中了自己,胳膊一麻,瘫软了下去,想要再挥拳,却觉得胳膊酸软异常,不由自主地颤抖,抬起胳膊竟变成了一件相当困难的事,好像适才那一挥竟耗光了所有力气。 他惊诧万分,道:“你对我施了什么法术?”其他人见状纷纷围过来,气势汹汹地将那道人困在中间,只要道人稍有不妥举动,他们便要群起而攻之。 道人面不改色,笑道:“小少爷说笑了,贫道平日里只能捉捉小鬼儿,这点把戏对普通人可起不到半分作用,多谢小少爷发了慈悲,手下留情。” 那公子哥将信将疑,神色中透露出一丝恐惧,其中一人凑过来低声对那公子哥咬了几句耳朵。然后另一人喊道:“嘉让二哥,走吧,再耽搁一会儿就来不及了。” 那公子哥思忖了一会儿,仔细打量了道人一番,然后向前凑了半步,从道人怀中摸出了所有的银子,径直向旁边一家绸缎庄走去,道人望着他去,笑而不语。 只见那公子哥转身从绸缎庄走出来,身上已换上了一见干净崭新的袍子,上了马对道人颐指气使地说道:“就当是你赔我的。”然后打马前行,余众嗷叫连连,随其绝尘而去。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五章 十年桃源惊波澜 三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那道人待这些富家公子远去后,俯身对张老头道:“老丈,不要紧吧?” 张老头一张发灰长满斑的脸成功将松弛的皮肤挤出了笑容,沙哑着几乎用尽浑身的力气说道:“多谢道长救了我老汉一条性命。” 那道人笑道:“老丈言重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这时张老头的桃子摊已经围过来了一群人,议论纷纷,声音都比较小,道人也没当回事,张老头从框子里挑出了两个最大的桃子,伸手递给道人,道:“老汉没有什么表示谢意,这两个桃子请道长收下。” 那道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脸色郑重地道:“老丈,这可使不得。”伸出双手连连推辞。 张老头着急起来,声音更为嘶哑,道:“道长千万不要嫌弃。” 那道人略显尴尬,但是见那张老头其意甚诚,笑道:“既然如此,我拿一个好了。”伸手接过其中的一个,用袖子擦拭了几下,笑着放进了嘴里,朝着自己要走的方向走去,边走边吃,围观的人们纷纷让开,各自散去。 道人意气风发,嘴角洋溢着笑容,走得更快。 行不多时,迎面走来七个短打扮的江湖人士,行色匆匆,风尘仆仆,走到道人近前时驻足,其中一人抱拳问道:“敢问道长,这徽州的戚府怎么走?” 道人一诧,笑道:“不巧几位壮士问错了人,贫道也是外乡人,不熟悉这里。” 那人又一抱拳,道:“好,那打搅了。”便带着其他六人继续前行。 道人没作过多理会,径直前行,可是走了不到三丈突然停住了脚步,口中不由自主地小声念道:“戚府・・・・・・戚府・・・・・・”本想忘掉脑中想到的一切,可是迈出了一步便又停了下来。 他问了街道边一个摆廉价首饰的年轻人道:“敢问小哥,徽州的戚府,主人的全名叫什么?” 那小哥道:“不知道道爷问的是哪个戚府,为商的还是在镖行的那位。” 道人不假思索地道:“在镖行的那位。” 那小哥道:“道爷是外地人吧,戚府的主人单名一个‘俊’字,表字上‘人’下‘杰’,是这徽州‘镇威镖局’的总镖头。” 道人点点头道:“哦,鼎鼎大名如雷贯耳。” 那小哥道:“道爷打听这个做什么?” 道人微微一笑道:“也没什么,只是见有几位绿林朋友匆匆忙忙打听,一时好奇。” 那小哥道:“若在平时倒也没什么,来来往往找戚镖头保镖的人多得是,可是今天不一样,戚总镖头大婚,他那些朋友从五湖四海纷纷赶来讨杯喜酒喝,到现在为止我已经看到四五波江湖人士了。” 道人听了之后漫不关心地回了一句“原来如此”,谢过小哥,小哥低头摆了摆手。 那道人又开始走他的路,没走两步却又折了回来,问那小哥道:“小哥,对不住,戚府怎么走?” 那小哥尴尬地笑了笑道:“沿着这条街往回走,大约一里路,转向南行,有条宽敞的巷子,往前走就能看见一处非常大的宅院,如果还找不着,到了那一打听,徽州的老百姓人人知道。” 道人抬头望了一眼天上的太阳,又谢过小哥,却仍是朝着自己适才走的方向而去,那小哥见了,深感疑惑。 未时左右,戚府上下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戚俊的宅子虽然大,今日却也无空闲之地,堂里堂外摆满了酒桌,到他府上道喜吃酒的人络绎不绝,人群中一位身穿吉服的青年才俊英姿飒爽,喜上眉梢,不用问也知道这便是“镇威镖局”的总镖头戚俊了。 今日戚府汇集了形形色色的人,武林名宿、黑白两道、大商巨贾齐来庆贺,不少一部分酒桌甚至都摆在了厢房的走廊上。 戚俊站在天井中央,右臂抱着一坛古井贡酒,左手端着一只大碗,缓缓倒入清冽甘醇的美酒,众人见此纷纷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原本闹哄哄的酒席像割麦子似的静了下来。 只见戚俊将碗端到前胸的高度,朗声道:“今日戚某大婚,承蒙诸位朋友看得起,来我这里捧场,戚某不胜感激。”这段话在戚俊的脑中预想了很多遍,但是今天当着这么多名人的面说出仍是一时语塞,顿了顿见大伙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只好慢慢转了个圈子道:“我先干为敬!”然后一股脑将碗中的酒灌入了腹中。 众人齐声叫道:“好!”然后又恢复了适才的熙闹,戚俊擦了擦嘴,只觉得面颊微微发烫。 他将酒坛和碗递给了下人,步入正堂,分别接过来两盏茶,双膝下跪递给了两位同样穿得喜兴的长者,道:“岳父岳母请用茶。” 两位长辈微笑着接过茶饮了下去,戚俊和他们知会过便去陪众人喝酒。 戚俊走到一桌酒席前,下人为其斟了一碗酒,他打断了这桌客人的谈话,道:“各位武林前辈,晚辈戚俊不才,在这里敬你们一杯!” 一位鹑衣百结的中年男子道:“既是晚辈,便须一一敬过。” 但见此人身后负了八个麻袋,虽然衣衫褴褛,但是较为整洁,戚俊知此人是丐帮八袋长老之一宋长风,属于丐帮的净衣派。 他眼睛一转,笑道:“宋长老所言极是,那我先敬宋长老一杯。”说罢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道:“我先干为敬。” 宋长风大拇指一挑,道:“少年好酒量!” 戚俊道:“宋长老这可取笑晚辈了,晚辈这几大碗酒下肚已属逞能了,再灌下去非要当众出丑不可。” 宋长风哈哈一笑,同其他人讲道:“我看就让这小子再敬咱们一次罢了,莫要难为他了!” 其他人连连点头,戚俊长舒一口气,道:“如此甚好,晚辈恭敬不如从命!”又敬了众人一碗酒,众人这才端起碗将酒喝下肚。 戚俊知会过他们,便又去另外一桌敬酒。 这时一个下人匆匆走到戚俊的跟前,悄声道:“老爷,门外来了一个乞丐,非要进来吃杯喜酒。” 戚俊没当回事,道:“今天本老爷高兴,他非要进来便赏他杯酒吃能如何?” 那下人道:“老爷,您容我把话说完呐,那乞丐身上脏得要命,同他讲话必须掩着鼻子才行!”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五章 十年桃源惊波澜 四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戚俊道:“那就轰走他,轰不走就打走,莫要让他扫了本老爷以及我这么多朋友的兴致,这点事还用我教么?” 那下人道:“老爷,轰不走,他说他是丐帮弟子,吃的是百家饭,今天非要进来不可。” 戚俊盯视了他一下,道:“带我去看看。” 那下人连声答应,在前引路。 他们还没走到正门,只见天井另一头已经闯进来了一个乞丐,四五个身材强壮的下人扯衣服抓头发,连拖带打却没能拦得住他,这一来便引起了众人的注意,戚俊不慌不忙地走到他近前,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乞丐却立刻掩住了鼻子,皱着眉头对下人道:“你们先下去,看好大门,我不希望再有这样的人进来。” 下人们应声退下,只见这乞丐灰头土脸,长长的头发略有些花白,乱糟糟地披了下来,有的遮住了侧脸,有的遮住了两肩,油腻腻脏兮兮浑似个鸟窝;脸上生了一个大脓疮,脓液好像刚用袖子拭过;腮帮上的胡子不知是哪个顽童趁其睡着了给剪的,参差不齐,凌乱无比;身上的衣服好像自打穿上就不曾洗过,亦不曾脱下来过,补丁摞补丁却还是窟窿一个又一个;麻了边的裤腿没能遮住脏兮兮的小腿;一双沾满黑色污泥的脚奇臭无比,正是这双脚令戚俊立刻掩住了鼻子。其实这乞丐身上的味道也绝对好不到哪去,只是绝对没有这双脚臭。 戚府的众位客人此时已一片哗然,大部分商贾全都掩住了口鼻,皱起了眉头,余众脸上也现出了厌恶之色。 戚俊只觉得胃在痉挛,今天喝下的酒在其中蠢蠢欲动,勉强忍住,皱眉道:“哪冒出来的乞丐,坏了我的兴致。” 那乞丐嘻嘻一笑,道:“天上来的,听说有个英俊的神仙动了凡心,寻到了世间最美的姑娘,我来道贺。”说罢仍是嘿嘿地笑,这种话在一个中年乞丐的嘴里说出来分外滑稽,戚俊的厌恶之心已消去了一半,在场的客人也都笑了出来。 戚俊难掩得意之色,看了看众人,脸上忍不住露出笑意,道:“你说你是丐帮弟子?” 那乞丐正色道:“没错,我丐帮的人都是江湖好汉,绝不扯谎。” 戚俊伸手指了一下宋长风,道:“好,那你肯定认得这个人喽?” 那乞丐仔细看了看宋长风,低头挠了挠头发,低声自言自语道:“这个・・・・・・这个。” 戚俊轻轻地冷哼一声,道:“怎么,不知道么?” 那乞丐双手一拍,道:“啊!我想起来了,这是我们丐帮的八袋长老宋长风宋长老。” 戚俊高声问宋长风,道:“宋长老,您可识得他?” 宋长风道:“我丐帮每天都会有从天上来的弟子。”众人听了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戚俊脸上也露出了笑意,回过头来仔细看看这乞丐,突然间一个念头电闪入脑,盯着他道:“我好像从哪见过你。” 那乞丐嘻嘻一笑,道:“你忘了,我刚说了,咱们俩从天上见过啊。” 此时已至申时,宅院外隐隐传来了喜兴的唢呐声以及锣鼓声,酒桌上一人站起来道:“戚大哥,新娘子来了,别和他废话了,快去接新娘吧。”此人正是白天在闹市与一位道人有过摩擦的陈嘉让,他身旁坐着的正是与他一道而来的纨绔子弟。 戚俊点了点头伸手让一名下人过来,吩咐他给乞丐安排个座,然后便匆匆走向大门。 下人掩鼻带着乞丐走向离正堂最远的一桌酒席前,他们路过哪,两侧的客人便掩住鼻子。那桌酒席一圈围了七个江湖人士,穿着打扮都很普通,正好有一个空位置,那下人示意要乞丐坐在那个空位置上。 乞丐走向椅子,却见酒席上有人一声咳嗽,挽起了袖子,露出上臂结实的肌肉,旁边一人捏了捏拳头,伸了伸懒腰,左右扭动了两下脖子,上半身的关节咔咔作响。 乞丐见状,又是嘻嘻一笑,道:“这座位不好,太硬了,我坐不了。”然后转身走向了一个墙角,离众人都远远的,蹲了下去,道:“就这了!风吹不着,暖和!”他对下人说:“好酒好菜拿上来,我今天来是吃酒席的。”那下人一哂,转身离去。 那乞丐忍不住哼唱起了莲花调:“徽州戚府好啊,赏我吃个饱啊・・・・・・”听得见他哼唱的客人都投来了鄙夷的眼神,他没理会众人的眼神,伸手去搓脚趾缝里的污泥。 时间不长,那下人端了一个托盘,上面放了一双筷子,一壶酒,一大碗米饭,还有一个瓷盆,瓷盆里掺杂了各式各样的菜,鸡鸭鱼肉都给他放了些。乞丐见了大喜,匆匆接过托盘,叫道:“这真好,太好了太好了。”那下人冷哼一声走了。 乞丐将米饭往瓷盆里一扣,拿起筷子一个劲地搅拌,然后将筷子扔在了地上,往衣服上拭了拭手,抓起盆中的食物塞进了嘴里,吃得太快险些一口喷出,喝了一口酒,低声自言自语道:“好吃,好吃。” 此时日渐西斜,唢呐声和锣鼓声震耳欲聋,然后噼里啪啦地响起了一挂鞭和零散的爆竹,几般声音混在一起,衬托着戚府的洋洋喜气。 鞭声戛然而止,唢呐声和锣鼓声也随之而停,在众人的低声议论中,由媒婆挽着胳膊的新娘子,被戚俊通过一条连着同心结的红色缎带牵引着缓缓从天井中间走过,只见新娘子身材修长、婀娜多姿。 众人纷纷拱手向戚俊道喜,喜悦、激动、幸福,种种人世间最美好的表情浮现在他英俊的面庞上。 待两位新人步入正堂后,众人都起身围在前面。一位老学究打扮的傧相温文尔雅地长声念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戚俊和新娘子在众人的见证下缓缓对拜,最后傧相长声念道:“送入洞房――” 围观的小孩子蹦蹦跳跳地一起拍手喊道:“入洞房、入洞房、入洞房・・・・・・”众人哈哈大笑,纷纷拱手表示恭喜。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五章 十年桃源惊波澜 五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闹洞房、送祝福语,戚府上下又热闹了老长时间,众宾客陆续散去,戚俊吩咐下人送客,最后走的是和戚俊要好的几个朋友,就包括陈嘉让那一众人,走之前戚俊又留他们喝到尽兴,后来酩酊大醉,才摇晃着身子送他们走。 乞丐待新娘子被送进洞房以后,随着最先离开的人出了戚府的大门,趁着天色未黑找了一家浴堂,刚走进两步便被掌柜的拦了下来,“出去出去,这是你该来的地方么?” 乞丐没和他废话,伸手递给他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本来还掩着鼻子皱着眉头的掌柜的眼睛立刻放出了亮光,一张脸变戏法一般挤出了笑容:“客官,这么多钱小的一时找不开啊。” 乞丐道:“能找多少找多少,按照我的个头给我买身衣服去,要一身玄色的袍子。” 掌柜的连身应诺,交给一名店小二去办了。 天色将黑,浴堂中已没有几个人,那乞丐从怀中取出了一件长长的物什,却是一柄拂尘。他脱掉了身上的衣物,胡乱扔在墙角,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除去了身上所有的污垢,又找了伙计修剪了胡须。待他换好了店小二新买的衣服后,手执拂尘缓缓从浴室中走出来,玄色的袍子虽然不是平时穿戴的模样,但此人赫然便是那白日里在街市上游逛的道士。 掌柜的正暗自纳罕何时进去的道士,定睛一看他穿的是店小二刚刚去买的衣服,惊得合不拢嘴,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将零钱找给道人忍不住问道:“道长,您真乃神仙是也。” 道人微微一笑,道:“掌柜的,今日你看见的事不要和任何人提起,多付给你的银两权当是老道的一点封口费。” 掌柜的连连点头:“这个一定,一定。” 道人出了浴堂的门,寻了一家客栈住下了,回思今天发生的一切,只觉得五味陈杂,一时间失去了往日的洒脱,思来想去只觉得头痛欲裂,索性熄了灯睡了。 翌日卯时将歇,天刚蒙蒙亮,道人便早早醒来,这一夜太漫长,长到可以忘记做的那么多凌乱的梦。他起身喝了一杯隔夜的凉茶,试图想起来昨夜都梦到了什么,然而他的脑汁却似流出来的血液那般慢慢凝固,只记起了毫无用处的几个零星片段,却感觉凝固的脑汁四处撞得脑壳生疼,他拍了拍头,暗叹自己已经老了,记性不好了。 他穿好衣服,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客栈,打开房门的一霎,却见门外长身站着一人,惊得他不知所措。 “俊儿?!”这两个字几乎脱口而出,显得无比亲切,但是道人说完后两片嘴唇却在微微颤抖。 门外站着的,便是昨日大婚轰动徽州城的戚俊,戚人杰。 戚俊“腾”地一声双膝跪在客房门外的楼板上,动作干脆地磕了一个响头,道:“俊儿不知师父来到徽州,迎接来迟,忘师父恕罪。”语声哽咽,说完这句话脑袋低垂,双手抱拳迎在头顶上方。 道人鼻子微酸,双眼也仿佛蒙上了薄薄的一层雾,赶紧伸出双手搀扶戚俊起来,道:“咱们里边说话。”遂拉他进客房内。 道人将门掩上,戚俊忍不住握住了他的双手,稳了稳语声道:“师父,您几时到的徽州?” 道人道:“昨天、昨天。” 戚俊道:“昨天是徒儿的婚礼,师父可曾听说?” 道人笑道:“这徽州上下恐怕没有人不知道了,为师听说了。” 戚俊急道:“那师父为何不来?” 道人略显支吾地道:“为师匆匆得知,不曾带份子礼,空手而去不好。” 戚俊道:“师父何必这等见外,您老人家要是能来,胜过无数份子礼,就是一千两一万两黄金都比不上您老的大驾。” 道人拍拍戚俊的肩膀,道:“好徒儿,有你这句话,为师就知足了,等你们什么时候有了小徒孙,我再送上一份厚礼如何?” 戚俊喜道:“师父,这可是您老人家说的,徒儿定会在那时登门报喜。” 道人笑道:“好、好。” 戚俊道:“师父,这么多年徒儿想您想得好辛苦,却不知道您老人家在哪里清修。” 道人道:“为师漂泊不定,四海为家,与那苦命的乞丐没什么两样。” 戚俊道:“那您老人家怎么会来徽州?” 道人道:“眼下快要过年了,为师也须采办些年货。” 戚俊不解道:“师父修道之人,也要和谁团聚么?” 道人笑道:“此乃天机。” 戚俊知趣,便不再问,道:“师父,这几年不见,您老了好多。” 道人伸手捋了一下胡须,却仅仅捋到了一丛短短的修理得整齐的胡子,他咳嗽了一声道:“人都是会老的,我教寻求升仙之道,却仍是躲不过生老病死。” 戚俊点点头,默不作声。 道人问道:“俊儿,为师上次见你时你还在河南开封一带,怎么如今却在这徽州成家立业了。” 戚俊道:“此事说来话长,徒儿平时走南闯北,但每一趟镖走完都会在开封落脚歇息,直到三个月前结实了内子,是当朝礼部仪制清吏司的一名郎中,官从正五品,家境殷实,徒儿与她日久生情,无奈门不当户不对。正当自惭形秽,一筹莫展之际,徒儿有幸结识了一位高人,此人神通广大,得知我的情况后主动提议为我保媒,没出三日,岳父大人便同意了,而且送了我一处宅院。前不久,镇威镖局要在开封开分局,徒儿有幸升为总镖头。” 道人听着戚俊兴致勃勃地讲着这一切,笑了笑,但是笑容略显僵硬。 戚俊觉察了出来,道:“师父,怎么了?” 道人一副没放在心上的模样,道:“没什么,为师替你高兴。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来徽州的,并知道我在这家客栈歇脚的?” 戚俊道:“徒儿走南闯北结识了很多朋友,和别人切磋武艺的时候常常提起师父您老人家,他们几乎不用见您本人就知道您长什么样了,昨天一位朋友半夜敲响了我府上的大门,冒着被我打出去的风险告诉我看见了一位道长,看外貌好像是我平时总提起的‘幻虚真人’了。” !! 第五章 十年桃源惊波澜 六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幻虚默然不语,戚俊又道:“师父,您老人家有心事?” 幻虚道:“没什么。” 戚俊望了一眼他身旁的包袱,道:“师父您急着赶路么?” 幻虚道:“确实是想走来着,如果你晚来一步,我已经在路上了。” 戚俊脸上现出一种失望之色,道:“那让俊儿送您走吧。” 幻虚道:“好。” 二人出了客栈,戚俊牵过来两匹马,幻虚道:“路不远,我们走走吧,为师现在骑马也骑不惯。” 戚俊道:“也好。”遂将马匹交个了小二,随幻虚步行。 其时天色晴朗,昨日下的一点零星的小雪只有在屋顶方能看得出来,仿佛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银纱,街道上的雪早已被行人的鞋底带的干干净净,师徒二人结伴而行,戚俊一路上兴冲冲地讲了很多自己的江湖阅历,幻虚始终微笑不语,只觉得他依稀还是那个曾经在自己膝下学艺的顽童。 二人在街道上行走,徽州的很多老百姓见了都同戚俊打招呼,戚俊也一一点头回应,但幻虚注意到,戚俊的眼神中含着一股傲气,回应他们的寒暄仅仅是走个形式。 到了徽州城门口,幻虚转身道:“好啦,就送到这里吧,你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快快回去陪家人吧。” 戚俊道:“师父,多多保重,如果您挂念徒儿,就往这徽州城捎封书信,清修之余,也报个平安。” 幻虚道:“好、好。”示意叫戚俊回府,戚俊含泪告别,幻虚见他转身往回走,才上路。 幻虚从腰间取出酒葫芦,喝了一口,迈步而行,尽显悠闲之态。 他出了徽州城连走两天的平坦大路,大约走了两百多里,一直不疾不徐,白日以包袱里携带的干粮充饥,到天黑时便寻农家借宿,日出便辞行上路。后来走的路渐渐崎岖颠簸起来,车马难行,他东突西拐,竟似走迷宫一般,有些地方专走岔路,有些地方却直走较为平坦的主道。再后来便进入了一片树林,那树林越走越密,虽然每棵树都光秃秃的丑陋不堪,但也将身后的路掩盖得毫无踪影,林中满是曾经长得茂盛无比的枯草,覆盖在枯草叶上以及积在树枝上的雪将这里辉映成了一个纯白的世界,而这林中却只有他一人,显得死一般的寂静。 此时已至午时,他四周望了望,觉得大概走进了树林的腹地,忽然间身后一连串虽不清晰,却显得无比扎眼的脚印映入了他的眼帘,原来这里虽然距徽州城不远,雪却要比徽州城大一些,而且树林里的雪颇不好化。 他眉头微皱,突然间一步蹬出,斜斜地跃了出去,动作迅捷潇洒,哪里像个年逾不惑的老道了? 这一跃一直跃到了一棵粗壮的大树的半截处,他连蹬几步,脚尖仿佛生了钢爪一般,迅速地跃到了距树顶三尺的地方,稳稳地坐在了上面。他从包袱中取出些干粮,就着腰间的酒,神态悠闲地享用起了这简单的午餐。 他宛如一个大将军,坐在树枝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午餐吃过,休息片刻,他将包袱束好,又是一步蹿出,仿佛一只大鹰滑翔在空中,眼见得便要撞上另一棵树,只见他伸手拍了一下那树的树枝,借力调整了姿势,又是一脚蹬在了树干上,借力跃出。 只见他如燕子一般身姿轻盈,如鹰隼一般迅捷有力,如猿猴一般动作熟练,在这密林中施展开轻功,眨眼间便跃出了丈余! 如此在林中奔行,实在耗费功力,但他仿佛生就了一对翅膀,不知疲倦地在林中穿梭,林中只见一只黑影不断窜闪腾挪。 如此施展轻功一个时辰有余,时值冬日却已是额头见汗,他舌尖抵住上牙堂,勉力又奔了一段,最后悠然地落在一棵树上。 他歇息了好一会儿,跃下了地,缓缓步行。 行至日渐西斜,那树林渐渐稀疏起来,且越走地势越低,最后终于到了尽头。 他喘了一口气,从腰间取出酒葫芦喝了一大口,然后又缓缓上路。 那树林的尽头是一处窄窄的峡谷,他毫不犹豫地走进了去,这峡谷大抵是洪水冲刷形成,两侧都是粗粝丑陋的砂石,用手都能扒掉一些砂子,这些砂石上方在夏天的时候都长满了青苔,现在则只剩下离头顶较远的地方长的各种落了叶的光秃秃的灌木和其他植被,而他的脚底下则是较厚的一层还未完全腐烂的枯叶。这峡谷蜿蜒漫长,最宽的地方只能容两人并肩同行,最窄的地方则只能一人侧身而过,走在其中,还能感觉地势还在慢慢地微微下降,每走几丈到几十丈,便有一个类似台阶的断切面,仿佛路在一段一段地下沉一般。 此时在这峡谷里已全然看不见太阳,只能凭借峡谷上方仅有的蜿蜒的一条狭长的天空辨别出太阳还没全落下去。 饶是如此,峡谷里也颇为阴暗,不知何时才能走到尽头,他虽然常走这条峡谷,但此刻还是觉得寂静可怖,两侧光秃的植被伸出来的不规则的枝干在即将来临的夜色下形成了一轴特殊的画卷,走在其中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脚下莫名的腐叶声。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天已彻底黑了,前方的峡谷突然现出了一片非常宽阔的砂地,砂地的另一头依然是狭窄的路,仿佛是细长的树枝上长的一颗瘤,那砂地上有一大团黑黝黝的东西显出一点亮光。 到此,幻虚长舒了一口气,那一团黑黝黝的东西是一个大泉眼,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已然结成了厚厚的冰坨子,那泉眼特能产水,春夏秋三季都能沿着狭长的峡谷往外流,现在这泉眼的外流已结成了长长的冰道。 他心中不胜喜悦,踩在冰面上沿着峡谷似个小孩子一般滑了起来。 滑了大约半里地,峡谷到了尽头,眼前现出了一个大湖,湖面上也结了一层冰,而那大湖的周围则是座座大山,他现在处的地方,类似于一个巨大无比的溶洞。 此时那将圆的月亮已将她的光撒在了这一片别有的洞天,只见这一座座大山上生满了嶙峋怪石,除了那灵活的猿猴,谁能翻过这重重大山? !! 第五章 十年桃源惊波澜 七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他四下望了望,只见大湖眼前的大山虽不能说有万仞高,却足有百丈! 寒冬腊月,此处虽不如北方极寒之地那般阴冷刺骨,却也足以教人手指发麻,双脚发痛。他这一日接连奔走,身上满是臭汗,倒也未觉得如何寒冷,但清冷的月光下他口中呼出的白色哈气却清晰可见。 却见幻虚束紧了腰带,将背上的包袱扎好,取下腰间的酒葫芦晃了晃,将里面剩下的酒几大口全都灌进了腹中,却又将那酒葫芦别在了腰间。 他是爱酒之人,却不是爱酒壶之人。他从徽州城出来时带在身上的两葫芦酒前两天一直都省着喝,翌日晚上将其中一葫芦酒与他借宿的那户农家分着饮了,酒葫芦也就送给了那农家,现在将酒葫芦别在身上却又是为何? 只见他抬眼望了望那月亮,缓缓走在了湖面上,湖面结的冰着实不薄,他低头四处寻找,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后来他在一处定住了身形,四处望了望,突然间飞身直挺挺地向上空蹿出,旱地拔葱般直蹿起了丈余! 他的轻功竟然如此精深,要知道紫禁城大战萧云飞的方尽忠也只能蹿起来丈余,而相比之下,他的轻功一点也不逊色,更何况这是在光滑的冰面上施展轻功。 只见他在空中一个疾翻身调整了身形,干净利落似一柄宝剑般直挺挺的头朝下坠落。离湖面还有二尺左右时他蓦地疾挥一下拂尘,那拂尘本是道人们用来赶走苍蝇和抽落物什身上的灰尘的,但在他手中仿佛变成了一把厉害的兵器。说时迟,那时快,但闻“砰”的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清脆响亮的几声咔嚓之声,那湖面的冰一下子就碎了一大片,激得冰面下的湖水哗哗地溅起了尺许,而他则一直保持着利剑姿势,猛吸一口气,插进了湖水里。 寒冷刺骨的湖水毫不客气的与他的胳膊、头、脖子、胸腹和大腿充分接触,将那刺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迅速传来,激得他一阵哆嗦,在水中咬紧了牙关向更深处游去。 向下游了还不到一丈,湖水下已光线全无,但在他眼中,这水中仿佛有清晰的路一样,毫不犹豫地一直游了下去。 他在陆地上施展轻功,江湖上无人能及,到了水下依然灵活无比,仿佛一条大鱼,双臂每一次向后拨水,配合着身体的扭动和两腿的摆动,都能游出很远,双眼虽不能瞧见任何东西,但仍是睁得大大的,那别在腰间的空酒葫芦并没有丝毫影响到他,湖里深处时不时游过来的大鱼见了都迅速地游走逃开。 游了有一会儿,几乎游到了湖底,他渐渐放慢了速度,那湖底高低不平,满是奇形怪状的石头,有些生得非常长,耸立在湖底,有些则生得非常尖锐,现在光线全无的情况下很容易伤到人,然而却没有一块石头伤到他。 最后他竟在湖底站着了身体,伸出双手四处触摸,不一会儿手碰到了其中一根石柱,他稍稍停留片刻仔细摸索了两下,便斜斜地向右前方走去,他在湖底步行的速度丝毫不比在陆地上慢,而每步迈出都有固定的步距。走了二十步,伸手便又摸到了另一根石柱,他在那石柱上又摸索了片刻,然后又向正前方走了十五步,如此东突西走好一会儿,忽然觉得身前一股水流异于其他地方,向自己冲来。这人迹罕至的大湖中,竟有人作了标记,而他竟仿佛熟记了湖底的标记! 他心中窃喜,朝着那股水流游去,只觉得那股水流的冲击力越来越大,到后来甚至冲得他直欲向后退去,他在水中定住身形,不假思索地顶着水流向前走去,每走一步便能明显感觉到更吃力,到后来已是举步维艰,再后来当真想稳住身形都不能。 他气沉丹田,使出了浑身的功力向前再迈出了两步,终于摸到了一堵坚实的山壁,向两旁摸去,发现那山壁中间空出来好大一块,这是一个大洞,那湍急的水流便是从这洞中流出来的,他更不假思索,勉力抓住了那洞内壁的岩石上,爬了进去。 进了这洞中,手脚都可以发力撑在洞壁上,水流再湍急,也比在湖底中容易前行,他爬了一会儿,仿佛觉得那水流渐渐变得不那么冰冷起来。 这洞的走势一直斜斜地向上,蜿蜒曲折,在洞中爬行能明显地感觉到那水流不光沿着洞往下冲,而且其势旋转而下,带有一股吸力。 到了这里,他的功力已经耗费了大半,如果拖延时刻过长,势必因功力耗尽而溺死在这湖中,而且下湖之前他憋的一口气究竟能坚持多长时间心中非常有数。 他将剩余的功力催到了极致,溯流而上,在洞中爬了好一会儿,渐渐地感觉体内真气难续,两个肺都憋得仿佛要炸开一般,如不是冰冷的河流流经他的发丝和肌肤,直欲流进他的身体里,他的脸定比那熟透的苹果还红。 其实他现在觉察不到,那水流已经渐渐缓了起来,只是现在真气耗费过多,每爬一步都觉得更艰难了,他更像是凭借一口信念往外爬。 就在他仿佛用尽浑身的真气之时,竟然爬到了那洞的尽头,洞的另一端是另一个湖的湖底,两个湖大小相当,不同的是这个湖的湖底相对来说平整很多,他大喜,勉强提起丹田里的最后一丝真气向洞的旁边铆劲游去。 原来大自然鬼斧神工,于多山之带造就了这两个湖,峡谷尽头的湖底地势较低,周边险峰环抱,而另一个湖则地势偏高,两个湖如果没有这重山相隔,相距并不远。这两个湖底下是相通的,且因水量大而底下暗流汹涌,这便是为什么幻虚在洞中爬行能感觉到一股吸力的原因。地势较高的这个湖中心有个旋涡,常年旋转,当地老百姓都迷信地认为是河神在其中居住,殊不知这是底下通道所致。 所以幻虚爬到这个湖中赶紧向两侧游去,只因湖中心有股非常大的吸力,稍不留神便容易复被吸回到那洞里,那湖底地势渐渐向上,游到后来眼前仿佛现出了一片微弱的亮光,他见了更喜出望外,却呛进了一口湖水。 !! 第五章 十年桃源惊波澜 八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冰凉的湖水猝不及防地冲进了他的肺里、胃里,这要是普通人,在这么深的湖里,基本就是溺死的前兆了,但幻虚的水性当真非等闲之辈,这种情况下不慌不乱地稳住体内那丝残余的真气,使出浑身解数向湖面游去。 大约在几次呼吸间,那湖的水面上哗啦啦几声响,他终于浮了出来,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然后便贪婪地大口大口的呼吸,仿佛这充斥在天地间的空气竟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 他缓缓游到了岸边,站起来让衣服淌着水,紧了紧背后那在湖水中快被冲得散开的包袱,将已被冲散头发重新盘好发髻,当他低头整理腰带的时候却是一惊,那别在腰间的空酒葫芦不知何时已不见了。 他向湖中望了望,只见那湖水只隔了这么一会儿便已恢复了其清澈秀美的面容,湖中心有个直径几尺的旋涡,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扑朔迷离,除了这些什么都没有。 他皱了皱眉,然后转身离去。 只见重山的这一侧依然包围在重山中,是一块巨大的盆地,也不知是地理位置的原因,还是说气流的作用,这里气候与山的另一侧截然不同,那面是寒冬腊月,阴风刺骨,而这里却是秋高气爽,惠风和畅。是以山这面的湖没有像另一侧那样结了厚厚的冰,这也是他在暗洞中爬行的时候觉得水流不那么刺骨的原因。 但见他面前是一条清澈的小溪,欢快的溪水流淌进那湖里,两侧还漫山遍野地盛开着金黄色的菊花。此时已是这里最冷的时候了,此间菊花的花期长是普通地带的两倍,正是老百姓常说的“冻人不冻水”,若在盛夏,这里百花齐放,漫山遍野五颜六色,各种珍奇走兽常能见到。距此湖十里左右还有一处硫磺温泉,温度颇高,这个季节常有人去泡。端的是一方极乐净土。 原来崇山峻岭中竟然隐藏着这样一片世外桃源,令人不禁想起晋人陶渊明的一篇《桃花源记》: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幻虚手执拂尘,微微低垂着头,沿着溪水边的小路而行,若有所思。 小路泥泞不堪,两侧的菊花多有萎蔫和落瓣的,花瓣上还留有大颗大颗晶莹的露珠,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泥土的芳香,原来这里之前下了一场雨,雨势不小,致使湖中水位上涨,才会令湖底暗洞涌出来的水流增大,险些令幻虚这等水性极强的人都溺死其中。 他走了一会儿,转而便走在了田中的小路上,两侧都是金黄的稻田,稻粒饱满,当地百姓只待稻子再上上浆便可收割。 再过了一会儿,便能看见一排排稀疏的屋舍,黑漆漆的没有一家掌灯,除了一些犬吠声什么也听不到,后来上了一条较为宽敞的路,路过那些屋舍后地势渐渐升高,再后来上了一步步的台阶,来到了山顶上的一处道观。 道观门没锁,道人推门而进,里面鸦雀无声。他掩上门,向其中一间厢房走去,轻轻地推开一个房间的门,取来一只火折子点燃了油灯,只见床上熟睡着一个半大的男孩,五官生得颇为精致。 幻虚见到他,眼前的一切阴霾一扫而净,脸上露出笑容,吹熄了油灯,掩上门走了出去。 他复来到道观正门口,打开门慢慢地扫了一下山下的这一切,又望了望天上那闪闪的星星和将圆的月亮,只见夜空晴朗,银河清晰可见,他复掩上门,走到另一个房间,将衣服脱下晾好,擦干了头发换了套内衣便睡了。 翌日天刚蒙蒙亮他便早早醒来,给三清上过香后在天井中打拳练功,正练得起劲时,只听一个清脆的孩童喊道:“师父!” 幻虚停住身形,转身笑道:“劲儿,睡醒了?” 那孩童登登登地跑过来,一下子便扑到了幻虚的怀里,道:“师父,您可算回来了,想死劲儿了。” 幻虚笑道:“这么想师父,有没有哭鼻子?” 劲儿道:“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随便哭鼻子?” 幻虚哈哈大笑,扶着他的肩膀道:“看来我们劲儿真的长大了!都是男子汉大丈夫了!” 劲儿道:“那当然了!”突然间疑惑道:“师父,您的胡子怎么了?” 幻虚伸手捋了捋,那胡子剩下也就两指了,而平时都是垂到胸前的,他笑了笑道:“没有什么,为师路上和一个乞丐打赌打输了,又没有银子可赔,那乞丐扯着我的胡子不撒开,我情急之下就给剪了。” 他边说边比划,甚是滑稽,劲儿逗得哈哈大笑,道:“师父,什么赌您老人家还能打输?” 幻虚摸了摸他脑袋上的两个冲天揪,道:“小孩子问那么多干什么?” 劲儿道:“那好吧。”便不再问。 幻虚道:“劲儿,我不在的这几天,可曾偷懒啊。” 劲儿道:“没有,没有,师父不在这两天我天天练功,不敢偷懒。” 幻虚道:“那好,给为师练两下瞧瞧。” 劲儿应声道:“好。”便在天井中嘿哈地练了起来。 劲儿从小未曾见过父母,随幻虚在道观中长大,过得是无忧无虑的生活。他生得眉清目秀,幻虚见了有趣,三岁之前一直委托此间巧妇给他做小女孩的衣服,见他蹦跶蹦跶地同这里的女孩子一块玩耍时常被逗得忍俊不禁,后来有一天他突然间说什么也不穿了,一问才得知有很多小男孩儿嘲笑他,幻虚才意识到他长大了。 劲儿古灵精怪,脑子里时常冒出一些奇怪想法,四岁那年的一日秋收,他玩耍回来,突然间对幻虚说:“师父,我鼻子里有个豆儿。”幻虚当时还在打坐,也没当回事,笑道:“小孩子胡说八道些什么?”然后便起身给他做斋饭去了。劲儿跟在他身后,隔一会儿便说自己鼻子里有个豆儿,幻虚只是哄道:“好,好,鼻子里有个豆儿。”“豆儿长大了就好了。”哪知过了几天,劲儿的鼻子一侧竟然高高地肿了起来,伴随着高烧,鼻涕流个不停。幻虚这才重视起来,仔细一看,果见他的鼻子里被塞了一颗豆子,幻虚哭笑不得,用一根小小的羽毛刺激他的鼻子内壁,接连打了好多喷嚏才将那颗黄豆打了出来,仔细一看,都被鼻涕泡的发芽了。 !! 第五章 十年桃源惊波澜 九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幻虚清修之余,会教这里的孩子读书认字,无论多大,只要父母送到这里学,他便教,女孩子想学也可以,至于是否认真听,他则不作过多理会,只是偶尔提醒一下罢了。劲儿在七岁那年便跟着一起学了,起初幻虚在上面讲,他在下面还听得饶有兴致,三字经、百家姓能背能写,可没过多久却时常在下面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两年多,幻虚本以为他注定对此没什么兴致,哪知他竟渐渐地用心起来,孜孜不倦地学习,在众孩童中脱颖而出,幻虚好奇,问其原因,劲儿道:“有父母的孩子尚且学得那么用心,劲儿没有父母,更该用功才是。”幻虚听了之后先是一阵心酸,而后惊诧不已,暗道自己因害怕他伤心,决口不提这回事,想不到他自己竟然大彻大悟了。 自那以后,劲儿仿佛长大了不少,常和这里的长辈们谈论秦皇汉武、唐宗宋祖,而且经常口出惊人之言,诸如自己长大也一定会成就一番大事业云云,久而久之,显得和其他孩子一点也不一样,似乎那稚嫩的双眉之间竟含有一股英气。这里与世隔绝,也没人要他注意祸从口出,都是笑而不语,而年龄小的压根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孩子,却心灵纯净得如一张白纸。道观里长有一棵大桃树,结的桃子比寻常桃子大了一圈,肉肥汁甜,每当成熟的时候幻虚会送给前来求法事和上香拜神的老百姓,此间的那些孩子见了眼馋,又不敢去偷,便经常怂恿劲儿偷出来与大伙同食。幻虚见了叫他不要把自家的东西这样送给别人,这与开门揖盗毫无差别,而劲儿却傻傻地道:“师父不是常教徒儿‘好客多乘月,应门莫上关’吗?”弄得幻虚哑口无言。 劲儿从小便能体谅长辈的辛苦,并渐渐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后来甚至能自己睡一个房间,并能自己做东西吃。随着他渐渐长大,也慢慢开始帮师父分担起观内的事,这里的老百姓经常能看到他稚嫩的肩膀挑着两桶水往道观里送,而他看到一些老人干活辛苦,也会毫无保留地卖力气帮忙。 然而令劲儿最感兴趣的,却是幻虚每日清晨起来打的那一会儿拳。起初劲儿年龄太小,起床晚,不曾注意到,后来见到便缠着他教。起初幻虚称学武很辛苦,并称想学需要看他究竟是不是这块料便没有教他,却经常能见到劲儿自己一个人嘿哈地练着把式,全然不成章法,却别有一番趣味,其实他并不知道师父打的究竟是什么,只是觉得那东西有一股神奇的魔力在诱惑着他。 一日,劲儿玩耍归来,却鼻青脸肿,垂头丧气,幻虚见了问明情况,原来是这里的老人张伯有一块瓜地,一个年龄大的孩子带着一群小孩子来到那里的时候提出来要去偷瓜,而他竭力阻止才会被欺负,幻虚抚摸着他的脸颊道:“打不过就跑啊,傻孩子。”劲儿道:“不,我就是不跑,跑了张爷爷的瓜就要被他们偷了。”说着竟气得哭了起来,幻虚安慰道:“男子汉大丈夫,怎能随便哭鼻子。”却见这句话并不怎么管用,哄了哄他也没什么效果,然后想了想便道:“为师以后教你功夫,让你不再受他们的欺负如何?”劲儿起初还不太相信,抬头用泪汪汪的大眼睛注视着他问道:“真的吗?”幻虚道:“真的,你见为师几时说过谎话?”劲儿破涕为笑,抱住师父说:“那我现在就要学。”幻虚笑道:“明天一大早,只要你能早起来,我便教你。”劲儿道:“能,能,我一定能。” 幻虚见劲儿每一拳打得都全神贯注,有板有眼,拍手笑道:“好,好,打得好。” 劲儿收拳,道:“多谢师父夸奖。” 幻虚微笑着点点头,道:“你这几日书读得怎么样?” 却见劲儿低下了头,支支吾吾地道:“这几日光顾得练拳,书没有读。” 幻虚道:“劲儿,你要记得,艺多不压身,凡事不可半途而废,书和功夫一样重要,万万不可厚此薄彼啊。” 劲儿挠了挠头,道:“师父,劲儿知错了。” 幻虚点点头,道:“走吧,帮为师做饭去。”劲儿点头答应,随幻虚向后厨走去。 师徒二人吃过早饭,打开观门,此时太阳才从东方升起来不高,幻虚居高临下俯瞰着这桃源里的一切,只见山下炊烟袅袅,漫山遍野一片金黄,一派祥和,耳中闻得百鸟齐鸣,鸡叫犬吠,不禁心旷神怡,觉得在此了却后半生简直是一种莫大的享受,但是他看了看身边的劲儿,忽然皱了皱眉头。 没隔多久,便有老百姓来此上香拜神,求签许愿,幻虚一一寒暄,劲儿随其忙前忙后。后来有孩子缠着他教书,幻虚便连同劲儿一块教。 一连十年,周而复始地重复着这样简单的生活,幻虚却觉得乐此不彼。 当日黄昏,幻虚为劲儿热了些晚饭,让他早些休息。 他在房中躺了几个时辰,却没能睡着,便起身出来夜观天象。今夜已是腊月十四,天上的月亮只差一丝便圆满,皎洁的月光普照着这片净土,他观察了一会儿北斗七星和北极星,又望了望其他星系,掐指算了算,并没有什么结果,隔了一会便回房中休息了。 一连几日,他都夜不能寐,那在湖中冲丢了的葫芦一直在他心里搁置不下。 腊月廿三,桃源里的老百姓过小年,爆竹升空,一派喜气,幻虚其实并没有像同戚俊讲的那样置办年货,而是一如往常,他的道法早已入了心中,那些俗世里的东西早已在他心中过滤得干干净净。今日几乎全桃源里的老百姓都来上香拜神,令他师徒二人忙得首尾难接。 当夜,爆竹声后,幻虚却依然夜不能眠,他又像往常那样出来观望星空,月亮变残了,星星更亮了,在空中一眨一眨。 回身望望北斗七星,依然亘古不变地围绕着北极星旋转,正当他再回过身来的时候,西首的天空闪过一颗流星,明亮,倏而不见。 不知为何,他心头突然咯噔一下,掐指一算,竟大惊失色! 只见幻虚转身就跑向劲儿的房间,急忙叫醒他。劲儿睡眼朦胧地道:“师父,怎么了?”幻虚道:“别多问,抓紧起来穿衣服,过后为师再同你解释。” 劲儿便迅速穿衣服,幻虚连东西都没收拾就抓着他的胳膊往外跑,来到天井中,突然间发现道观门不知何时已被打开。这时,飞起了一枝点燃的火折子,引燃了一只火把,而后,那火把一传十,十传百地点燃,霎时间道观前后同时亮起了数百把火把! 第五章完 !! 第六章 是非成败神卜门 一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第六章是非成败神卜门 灯群火把将道观照得白昼也似,正门涌进来一批人,两侧墙外翻进来一批人,幻虚一回头,发现身后“三清殿”的两侧也涌出来一批人,数百名不速之客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包围的圈子愈来愈小,到后来甚至能感觉到那些火把散出来的热。 劲儿内心知道他们不怀好意,但是自小生活在这与世隔绝的桃源里,从未见过如此阵仗,直惊得双目圆睁,浑身颤抖,不由自主地抓紧了幻虚的手。 幻虚将他藏在身后,打量了一圈发现这些人他一个也不认得,高手道:“你们是什么人?!” 这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个人笑了出来,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幻虚觉察到劲儿的身体在瑟成一团,低声安慰道:“别怕。”对这些人喊道:“装魔作怪,成何体统!” 却听其中一人竟然哭了出来,然后其他人也跟着嚎啕大哭,有些人哭得悲伤不已,令人登起怜悯之心,而有些人哭得如狼似鬼,尖锐刺耳,如深夜枭鸣。开始这笑还好说,数百人深夜里齐哭当真吓破人胆,饶是幻虚年轻时走南闯北,江湖阅历丰厚也心惊胆战,而他身后的劲儿则“吭叽”一声,低声哭了出来。 这些人见状,又笑了出来,有开怀大笑,声振屋瓦,也有嘿嘿傻笑,憨态可掬,更有讥讽之笑,面**险。这下劲儿当真被吓破了胆,哭得更厉害了。 到此情景,幻虚就算再有修养,也压不住心头的怒火,喝道:“够了!你们这群妖孽,弄得什么名堂!哪个是你们的头领,莫在后面当缩头乌龟!出来说话!” 这些人停了齐笑,人群中走出来一人,身着锦袍,穿戴富贵,手持一柄宝剑,幻虚一见,登时面色一变。 来者非是旁人,正是几日前在徽州城大街上见过的陈嘉让! 只见他一步三晃地来到幻虚面前,不屑地上下打量了一眼他,打了个哈欠,道:“老道・・・・・・呃不,真人,可还认得小生?” 幻虚道:“你便是他们的头领?” 陈嘉让晃了晃脑袋,道:“非也,头领岂是你想见便能见得?” 幻虚故作镇定,心里已知道了真相,他在徽州只是在大街上和戚府见过陈嘉让,并不知道他叫什么,当下瞪了他一眼道:“那你算个什么东西?!” 陈嘉让登时满脸怒容,伸手便去拔手中的宝剑,却见幻虚不惊不慌地看着他,手中还拿着那柄拂尘,不由得想起了在大街上这道人轻轻一拂尘就让自己的胳膊使不出力气来。他侧眼看了一眼众人,只见他们面带笑容,有的人已轻轻笑出了声,他知道这些人在嘲笑他,但看到幻虚手中的拂尘还是将拔出了尺许的宝剑收了回去,道:“小爷姓陈,叫陈嘉让。” 幻虚果真是得道之人,这会儿竟微微一笑,道:“哦,久仰久仰。”他说“久仰久仰”这四个字时将语调拉得又重又长,这些人都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 陈嘉让生得面目黝黑,否则这当儿非得脸红到脖子根儿不可。他强压心头的怒气,忽然弯下腰来盯着幻虚身后的劲儿,脸上挤出一副怜悯之极的表情,啧啧道:“哎呦,可惜,这小子生得可真俊啊。” 劲儿刚缓了缓,哭得不那么厉害了,见到陈嘉让的脸,吓得赶紧将头埋在了幻虚的身后。 陈嘉让又道:“跑什么呀?我又不吃人,你叫什么名字?” 却见幻虚的一双眼睛冷冰冰地盯着他,他慢吞吞地直起身来,道:“老道,这小孩儿叫什么?” 幻虚冷冷地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陈嘉让嘿嘿一笑,道:“我如果没猜错,他是姓萧吧。” 幻虚心头一惊,脸上闪过一丝不安,但很快便恢复了镇定,道:“孩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我老道从何得知?” 陈嘉让道:“不对,不对,孩子不知道,不代表你不知道。” 幻虚道:“胡说八道,你带来的这些人究竟想干什么?!” 陈嘉让晃了晃头道:“十年前,反贼萧云飞夜闯紫禁城,将藏剑楼前闹得腥风血雨,而后一伙远在昆仑的反贼不知怎么跟他密谋盗剑,在他令御林军元气大伤以后协助其夜遁。这伙反贼好像和他刚刚认识,不知道他还有个儿子,说来也巧,费了好大的力气将他救走以后,他一直昏迷了半个多月,等到他醒过来,已远在数万里之外的昆仑了,而他那儿子,交给了一个道人保护着。”说罢双目盯视着幻虚。 幻虚道:“你是说我就是那个道人?” 陈嘉让拍手道:“招啊,这小孩便是反贼萧云飞的儿子,事实便是如此,你这会儿承认了?” 幻虚冷哼道:“一派胡言,贫道二十年前便在此清修,这孩子出生在这里,父母双亡,我见了可怜,便收养了他。” 陈嘉让笑道:“是么?既是出生在这里,怎么会不知道他爹姓什么?这地方与世隔绝,难不成他爹娘知道自己要死,特意跑来这地方生得他?”然后又低头对劲儿道:“是这么回事么,小孩子可不要说谎哦。” 幻虚感觉到身后的劲儿似乎抖得不那么厉害了,瞥眼一瞧,他竟在认真听陈嘉让说的话,幻虚心中略惊,对劲儿说道:“劲儿,不要听他胡说。” 陈嘉让续道:“没过几年,救了萧云飞的那伙反贼竟然壮大了起来,叫个什么‘十方会’,嘿,这名字还蛮好听的,而萧云飞却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不过我断定,他就在十方会中。” 幻虚道:“你和贫道说这些有何用,我清修多年,早已不问江湖事。” 陈嘉让似乎觉得适才与幻虚的对话颇感满意,他略略扫视了一下他的那一伙人,见他们没有了最初的哂笑,便道:“是么?”拍了拍双手,侧着身子,斜斜地站着,洋洋得意。 过了一会儿,人群中跑出了一个跟他穿着打扮类似的人,将一本册子交在了陈嘉让的手上,道:“嘉让二哥。” 陈嘉让挥挥手,示意他下去,然后甩了甩了手中的那个册子,问幻虚道:“老道,你可认得这是什么?”说罢伸手将那个小册子展示给他看,只见上面用篆书写着三个字:“诸仙谱”。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六章 是非成败神卜门 二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幻虚道:“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求仙之人。” 陈嘉让道:“小爷我可不信这个,这是当朝太师方尽忠差人收集的当今天下所有武林高手的名册。” 幻虚道:“方太师好雅兴,却不知道收集这些于国事有何益处。” 陈嘉让道:“你等我给你读一读,你就知道了。”说着翻开了那本诸仙谱,续道:“老道,你知道这排名第十的,是何许人也么?” 幻虚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陈嘉让冷哼一声,翻了翻那本册子,读道:“唐连,师出不祥,轻功兼水性举世无双。十五年前江湖第一大盗,我朝曾招皇榜捉拿数次无果,赏金高达白银五千两。生性暴戾,杀人前必饮酒,少时娶其表妹为妻,竟因感情不和而将其扼死,人神共愤。善使两把匕首,藏于袖中,伤人于无形。爱财如命,嗜赌成性,无论善恶,唯富必盗,金银财宝、名家字画罕逢失手,却因犯众怒遭少林、武当、峨嵋等名门正派数名高手合力绞之,仍能逃脱,可见其手段高超,自此江湖上不见其踪影,”他读得磕磕绊绊,前言不搭后语,在场的众人却鸦雀无声,幻虚听到这里,浑身微微颤抖,攥紧了拳头,而劲儿竟对他的师父感到一丝莫名的恐惧。陈嘉让抬头看了幻虚一眼,续读道:“原来藏身于玄门中,道号幻虚。”读罢,这些人便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陈嘉让见幻虚不言语,在他面前盯着他饶有兴致地踱了两个来回,道:“老道,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幻虚道:“你有何证据证明我便是唐连?我皈依玄门,此间百姓人人得知。” 陈嘉让道:“早知道你会如此说,我且问你,你可有我朝印发的度牒?” 幻虚道:“我心在玄门,又在这荒郊野外清修,要度牒又有何用?” 陈嘉让怒道:“大胆!自古道‘普通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为王臣’,你既没有官府印发的度牒,定是亡命于此!” 幻虚冷哼一声道:“莫须有,平白无故打扰贫道清修。” 陈嘉让道哈地一声笑了出来,回身看了看众人,讥讽道:“你真当自己是忠臣岳飞了?既然没有罪名,你为何仓皇出逃?” 幻虚道:“贫道自有贫道的理由,你们如果没别的事,恕贫道不能远送。”竟拉着劲儿的手转身往回走。 陈嘉让阴阳怪气地道:“老道,你就不好奇我们是如何来到这里的么?” 幻虚浑身一震,停住了脚步。 陈嘉让洋洋得意,道:“这里真的是一块风水宝地啊,山清水秀,气候宜人,别说你了,就连我都喜欢上这个地方了。” 幻虚默不作声,陈嘉让又道:“这么与世隔绝,你们怎么买卖货物呢?相互交换么?这么多人到你这上香求签,香火钱怎么算?” 幻虚仍是不吭声,瞪视着他。 陈嘉让见状伸手在面前晃了晃,道:“好,好,好。”转过身向人群中喊道:“戚大哥,换你来吧。” 幻虚心中早已隐隐猜到了真相,饶是如此,听到陈嘉让说出“戚大哥”三个字,心头还是一颤。 只见正对着幻虚的那面,也就是道观正门方向的人纷纷向两侧闪开,过道里缓缓走出来一人,身着锦袍,穿戴同陈嘉让一样富贵,正是戚俊。 他缓缓走向幻虚,在离他面前还有半丈处站定,叫了声:“师父。” 幻虚怒气冲天,喝道:“畜生,这当口还叫什么师父!你带着这么多人扰我清修,到底想干什么?!” 戚俊低头道:“师父,我们这次是来捉拿反贼萧云飞的儿子的,只要您让我们把他带走,我敢保证我的这些兄弟不会为难您老人家,您若还想在这里清修,他们也绝不会阻挠您。” 幻虚怒道:“哪来的什么萧云飞儿子,连你也信了那所谓的‘诸仙谱’?简直无稽之谈!”劲儿生平第一次见到师父发如此大的脾气,更加恐惧,但还是仅仅抓住了他的手。 戚俊仍是低着头,却镇定自若地道:“师父,这是您亲口说的。” 幻虚这下当真吃惊不小,道:“我告诉你的?!” 戚俊道:“是的,十年前我父亲在病故之前找到了您,准备将我托付于您,那时您和父亲便谈论过萧云飞,在夜闯紫禁城盗剑之前将他的幼子托付给了您。” 幻虚惊道:“那时你才十岁,况且你是无意间听到的,怎么会记得如此清晰?!” 戚俊道:“徒儿生性鲁钝,但是记性颇好,很多事都是过耳目而不忘,当时还缠着问您萧云飞是谁。” 幻虚冷哼一声,戚俊续道:“您把我寄养在一个敦厚老实的私塾老师的家里,并让我认他做干爹,让他教我读书写字,时常过来付给他银钱,并教我功夫,那个时候您便能看得出来,我学东西有多快,一招一式只要教我一遍,我便能学会。师父,萧云飞那时已是妇孺皆知了,您认为您瞒着我,别人能瞒着我么。”从始至终,戚俊都是低着头说话,毕恭毕敬,竟像是一个接受教训的孩子。 幻虚道:“所以你便记住了萧云飞的儿子在我这里是么?”他说这句话时,牙齿只是微微抬起,显得有些咬牙切齿。 戚俊道:“师父,您养了这孩子十年,如果没有您,他早就饿死了,可您到底图什么?这个孩子自打出生便是一个祸胎!” 幻虚怒道:“住口!为师教导你十年,难道你不知道忠义二字如何写么?!我当初真后悔教你!” 戚俊道:“师父,倘若萧云飞有恩于您,您效仿关二爷也无妨,但我了解,自始至终都是他亏欠您,并无您亏欠他啊!” 幻虚冷冷地道:“萧云飞和贫道如伯牙与钟子期,惺惺相惜,他既将这孩子托付给我,只要我活着,我便保他周全!”他说这话时大义凛然,强调“贫道”而非“为师”,实则心里已和戚俊断绝了师徒关系,劲儿听到这里,两行眼泪夺眶而出。 却见戚俊双膝一弯,“扑通”一声跪在了道观内天井铺的石板上。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六章 是非成败神卜门 三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众人一片哗然,戚俊双目含泪道:“师父,我求您把他交给我们吧,萧云飞和冰寒神剑早日寻到,江山和武林才能安宁啊!” 幻虚体内热气上涌,不再看他,道:“我意已决,今日除非血溅当场,否则不会教你们把劲儿带走!你我自今日起师徒情分已绝,往后好自为之。” 戚俊听后沉默了须臾,静静地伏在地上磕了三个头,磕到第三个头起来的时候突然间两道寒光从他身体闪出,疾奔幻虚的胸膛而去! 众人一片惊疑之声,戚俊身形骤起,向后退去,直退出了丈余,却见幻虚手中拂尘一甩,轻轻松松便将那两枚袖箭扫落,怒道:“好个畜生,你当贫道是白痴么?!”。 戚俊发一声喊:“众位兄弟,给我拿下!” 陈嘉让高声应道:“是!”带着七个兄弟飞奔过来,手持刀、剑、枪等不同兵刃便与幻虚战成一团,而在外围的众人也纷纷亮起了兵刃,将包围圈缓缓缩小,幻虚疾道:“劲儿,跟在师父身后,别怕!”便出手应敌。 却见陈嘉让带着他那七个兄弟领先跑在头里,临近幻虚时作势比划了一下,剑都没拔出来,便退了出去,而在他比划的同时,那七个兄弟已经冲了上来与幻虚战作一团。 他这几个兄弟同陈嘉让一样都是些纨绔子弟,手里哪有些真本事,平日里仗着财大气粗欺负别人欺负惯了,哪里晓得诸仙谱上排名第十的手段,这种情形之下竟然听信陈嘉让之言想要争什么头功。 但见幻虚高唱声道:“三无量!是你们逼我老道大开杀戒!”身形展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刷刷两拂尘甩出,先发制人,几乎同时扫中了迎面刺来一刀一剑两人的手腕,紧接着一脚蹬出,正中从后面使一条长棒扫下来的一人腰眼上,三下极为朴实的动作,兔起鹘落,风驰电掣,技惊四座!身前那两人胳膊一麻,一刀一剑撒手而飞,他身后的那人“腾”的一声被蹬出了一丈多!倒在地上,登时不省人事。 当此情景,人的潜意识便发挥了作用,幻虚在眨眼间便夺了两人的兵刃,击晕一人,其他四人只觉得眼前黑影闪动,疾风响处,不由得心里害怕,眼皮打架,哪里还伤得了幻虚分毫。 又见幻虚身形一转,挡住了虽对身后的劲儿造成威胁,但绝不可能伤到他的两人,右手的拂尘像变戏法一样甩到了左手上,倒掐在手中,变作短棒使用,只听得“咔咔”两声脆响,敲碎了那两人的头骨,那两人眼珠子都突了出来,丑陋无比,鲜血自头上如捏碎的西红柿一般流出,瘫软在地,眼见是不能活了。 那两人还没倒在地上,幻虚又是身形疾转,递出两招,犹似“白鹤亮翅”,左手拂尘右手成拳打出,又准又快,又倒了四人,可怜他们连幻虚的影子都没看清就毙了命。 幻虚深知自己今日凶多吉少,是以全然顾不得玄门的清规戒律,出手绝不拖拉,也便节省体力。 陈嘉让不禁眼睛一闭,脑中浮现出倘若自己没跑的下场,心惊肉跳,他这七个兄弟几乎就在顷刻间便重伤一个,毙命六个,此间众人顿时乱作一团,人声鼎沸,躲在幻虚身后的劲儿生平第一次见过如此骇人的场景,惊得浑身如丢了魂般抖个不停。 戚俊高声喊道:“这贼道凶狠异常,哪位兄弟与我拿下!”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幻虚虽然只是简单的几个动作,其深厚的功力却显露无疑,众人想到诸仙谱中所记载的他未出家之前的种种如魔鬼般的行迹,一时无人上前,唯恐那藏于双袖中伤人于无形中的匕首先伤了自己。 幻虚冷哼一声,过了一会儿一个赤着双臂,头顶无毛,两鬓以及脑后花白的头发都直直地垂下的中年人步伐沉稳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离幻虚还有半丈处站定,冲他一抱拳,道:“我来向真人讨教两招。” 幻虚打量了一下此他,只见此人面色黝黑,脸型四方,但脑壳中间却略尖地隆起一道,仔细一看原来是厚厚的一层茧子,双臂浑圆粗壮,两只手的皮肤作龟裂状粗糙不堪,比寻常人的手厚了一倍,臃肿似残疾,拳背处最大的四个关节上也生了厚厚的茧子,足有近一指厚,即便是干过一辈子苦力活的人也不曾长得出来这么厚的茧子。此人外表敦厚老实,彬彬有礼。 幻虚知道这是常年苦练硬功的结果,手背上那么厚的茧子其实是从骨头里长了出来的,见他与这里的人有不同之处,便还一抱拳,道:“朋友报个名号,也好记得。” 那人道:“在下解大川,有个诨号唤作‘铁石金身’。” 这时戚俊喊道:“解兄与他废话作甚,只管将他拿下。” 解大川又是一抱拳,道:“得罪了!”一个箭步跃过来,紧接着便是一拳打向幻虚的头面,这一招虽然迅捷,却朴实无华,幻虚左手一甩拂尘,扫中了他的胳膊,便化解了这一拳,随即右手一掌拍出,攻向他的头顶。 却见解大川头一伸,竟是不躲不闪要以头接下这一掌。 幻虚一惊,暗忖此人硬功竟修炼到如此地步,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啪”地一声震耳的脆响,幻虚只觉得手掌一震,竟被弹了回来,隐隐发麻。这一掌就像拍到了磐石上,而解大川的脑袋却丝毫未受损伤,镇定自若地打出第二拳。 幻虚又是伸手化解掉,不敢怠慢,闪电般频频出招。这解大川的功夫虽然厉害,却没有任何的高明之处,只能说是这一切均来自他的苦练,十个回合内,幻虚至少看到了他招数里的十处破绽,可任凭幻虚拳打脚踢、掌劈拂尘点,就是伤他不得,幻虚接连变换身形,护着劲儿游走,而解大川好像守住了阵地一般,纹丝不动。 这时,幻虚耳中传来了戚俊的声音:“幻虚,你真的以为你在我府上扮作乞丐我看不出来么?虽然您那脏兮兮臭烘烘的扮相瞒过了所有到我府上参加我婚礼的人,也差点瞒过了我,但我当时就告诉您了,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您。”说罢得意地笑了起来。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六章 是非成败神卜门 四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众人中有人也有不少跟着笑了出来,幻虚知道这是戚俊在有意分他的神,耗费他的功力,但听到这里还是心头一震,面色微微发红,这一来攻势略缓。 戚俊又道:“亏您老人家真能豁出来,把浑身弄得那么脏,举止那般猥琐,哎吆我这群客人叫你给恶心的,你说我没请您您却自己跑上门来,哎吆这个酸呦――”众人又哈哈笑了一阵。 幻虚怒气上涌,加紧攻势,硬生生将解大川推出三尺,想寻找他身上的罩门。这时戚俊又道:“可惜您装得再像还是百密一疏,丐帮八袋长老不认得您也就是说您刚入帮不久,这一个刚入帮的弟子怎么会有那么明亮的双目?好,退一步讲,即使是有着深厚的功力的人刚进了丐帮,宋长老又岂能不认得?还有您知道您犯得最大的错误是什么么?丐帮上下无论尊卑,人人身上得有麻袋,只有帮主个别时候例外,您的麻袋哪里去了?难不成丐帮新来了一个帮主而宋长老不知道?您的那身皮分明就是和大街上的乞丐换下来的。”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幻虚听在耳中火气更甚,但是突然间潜意识告诉自己此时千万不可乱了方寸,否则打不败这解大川事小,万一体内真气因动怒而胡乱冲撞伤了五脏六腑可就麻烦了,当下沉住气应对解大川。 这解大川的功夫光明正大,没有一丝阴毒的招式,幻虚心中啧啧称奇,这一来又是十个回合。这时一个公鸭嗓的男子叫道:“我来助解兄一臂之力,拿下这贼道!” 幻虚斜眼望去,只见一个身材瘦削、尖嘴猴腮、一头黄发的人几个起落便来到了他和解大川的近前,伸出两只手作鹰爪状攻向幻虚。此人武功以快见长,身形挪动迅捷,两只鹰爪上下翻飞,令人眼花缭乱,分不清哪是虚招,哪是实招,且出手毒辣,几番攻击幻虚的下身要害,这一来,幻虚登时把大部分精力从解大川那里挪到了这人的身上。 这时戚俊又道:“我在客栈里几次三番试探您的住处,可您这时候却起了警惕之心,走了那么远的路故意绕远,后来更是在树林里施展您那得意的轻功,把我们甩了好远,可又有什么用呢?我们不还是找到这里了么?我说您这个人这么多年过去了,仍是嗜酒如命,我没猜错的话最后一口酒是在峡谷尽头的湖边喝的吧。说起那个湖,当真是老天爷的神来之笔啊,我们这一伙人到了那都被惊得目瞪口呆,还以为您钻到地底下去了呢。您猜怎么着,正当我们一筹莫展的时候,那湖的冰面下有个葫芦在那浮着!” 幻虚虽然暗自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但听到这里还是心中一震,不提防那黄毛客一记鹰爪扫中了他的肩头,将他的道袍抓破了一条。 说到底,幻虚究竟是不是诸仙谱上记载的排名第十的唐连呢? 诸仙谱上记载的几乎一个字都没错,幻虚年轻时真的是一个穷凶极恶的江洋大盗,他的鼻子似乎总能嗅到钱的味道,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富商巨贾,只要有钱,他便去盗。这偷盗也是门学问,他愈练愈精,到后来俨然上了瘾,甚至连皇帝的紫禁城都去过,相比之下,神偷王重的伎俩都不足道也,如果方尽忠的藏剑楼早几年建成,那恐怕冰寒神剑便不会被萧云飞沉到不归潭底了。 他的轻功和水里的功夫江湖上几乎无人能及,两柄藏在袖中的匕首神出鬼没,伤人于无形。然而并不是所有的财宝都是说来即来的,在偷盗几样价值连城的珍宝之前,他一时半会儿想不透如何才能毫发无损地离开,便好几日不食不眠,只是醉醺醺地喝酒度日,与其说是江洋大盗不如说是盗痴。由此脾气更加暴躁,他的表妹本来跟他青梅竹马,见他脑子里总想着这事便劝他放下,结果后来矛盾激化,在一次大吵之后,大醉的幻虚竟失手扼死了她。 伤了妻子性命的幻虚仿佛一夜间便清醒了,而就在此时,少林、武当、峨嵋等名门正派数十名高手一同找上门来,说要铲除他这祸根,一场大战后他惨败,负伤累累,被逼到一处悬崖,在那时他只觉得生无可恋,不等这些人出手便跳崖自尽了。 哪知老天如此捉弄人,那寸草不生的陡峭崖壁上的半山腰竟然有个苍老至极的道人,仿佛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一般,竟一伸手便抓住了他的领子,随着他的坠落之势在绝壁上连抓几下,每抓一下下坠之势便缓了一分,到后来竟然在离地面还有几丈高的地方停住了。 幻虚大惊,还以为出现了妖怪,那老道却生气地一把把他扔到了崖壁上,说他破坏了自己爬山的雅兴。 这老道已至耄耋之年,身形颀长,背还算直挺,满脸的老人斑,脸上的皱纹如同古树的年轮一般,皮肤干枯得像快旱死的枯树的皮,稀疏的头发早已没有一根黑的,苍乱得束个道髻都困难。然而他似乎有无穷无尽的话要说,对什么事都不在乎,有时却沉默不语,喜怒无常,口中的话含着无穷无尽的玄机,幻虚觉得这老道的话在有意无意地点拨着自己,轻生的念头也没了,跪在地上磕三个响头,想要拜他为师。 那老道却摇摇头,说自己教了俩徒弟,都不成气候,不想再教了。幻虚急道:“我不求真人教我本领,只消带我入玄门即可。”那老道大喜,称他命中注定为我玄门中人,有些人终其一生求仙问道,却不得要领,而有些人却一点便透。幻虚也喜道:“这么说真人肯收我为徒了?”那老道却道不可不可,称自己云游天外,告知道号也无益,只称真人便可,只教道法,不称师徒。 那老道同幻虚相处了月余,每日只是叫他采些野果食用,这令吃惯了大鱼大肉的他颇感不适,但还是跟着那老道做了。老道并不讲经论典,而是经常让幻虚讲自己的事来听,无论讲什么他都微笑不语,当幻虚提到后悔误杀自己的妻子时,老道说:“天法道,道法自然,天地万物,虚无缥缈,人不过是宇宙洪荒中的一粒尘埃,而人生数十载,不过是上古大椿的过眼云烟,唐连,你已心在我教了,今后我便赐你道号‘幻虚’如何。”幻虚听了大喜。 次日幻虚一早醒来,却见那老道已没了踪迹,只在一块石头底下压了一本《道德经》和几张纸,上面是手抄的《逍遥游》,但见其字笔走龙蛇,力透纸背,似乎道尽了人世的沧桑,幻虚过目一遍,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六章 是非成败神卜门 五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自此那犯了弥天大罪、招致众怒的唐连便身着玄衣,挽了道髻,手执拂尘,易名幻虚,不再偷盗,而是多在山野中修行。他盗来的财富倘若就他一人挥霍,几世几代都用之不竭,自入了玄门后精研道教典籍,也觉得这些铜臭实在累赘,因此偶有寻访人烟处,见到穷人也便施舍些。 后来玄学至理研究得登堂入室,渐臻化境,不光觉得本性得到了净化,竟连功夫也到了一个新的境界,他渐渐改掉了很多坏习惯,诸如他的暴戾脾气和嗜赌的秉性,可单单不能彻底戒掉酒。他也不强求,既然平日清修无酒可饮,偶有外出小酌两口也无伤大雅,心存大道,与那些整日将大道挂在嘴边却招摇撞骗的无名道士相去不可以道里计。 他闲来无事,常游历各名山大川,一日,在一家乡野小酒馆中独酌了两杯,突然听到店小二与一名长相普通倒也风度翩翩的青年男子起了争执,仔细听来,原来那男子吃酒,接连几日贪恋美景不想怀中银两所剩无几,不够交酒钱的。小二不依不饶,那男子又急又恼,说实在不行就将自己的一身衣服拿去当了,自己赤身归家,小二却仍说不可,只道自己这里荒郊野岭,没有当铺,到后来将那男子弄得面红耳赤。幻虚瞧来有趣,便喊店小二说酒钱他可一并付了,那男子却不肯,仍是同小二争执,幻虚便道:“朋友可愿陪贫道共饮一杯?”那男子道:“可以是可以,只是在下身上没有余钱,招惹道人笑话。”幻虚笑道:“无妨,贫道身上倒也有几个铜臭,便是喝到明日此时也够了。”便再喊那小二另添一副碗筷,那男子垂着头走了过来,形态颇不自在,幻虚劝他喝了一杯,问道:“这般缚手缚脚的喝酒多不痛快,好像个大姑娘。”那男子气得一拍桌子道:“都怪我银子没带够,丢人,还连累道兄破费。”幻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将口中的酒喷出来一半,道:“我道你缘何闷闷不乐呢,原来竟是为这点小事,道兄我不在乎这点破费,喝酒喝酒,喝个痛快。” 那男子见他如是说,便不再拘束,同他开怀畅饮,边喝边聊。这男子二十多岁,年轻气盛,酒意微酣更是将心中所有的话都说了出来,他说自己出师闯荡江湖,看到了很多小人,将他们的行迹一一讲来,义愤填膺,嗤之以鼻,多次破口大骂。其实他讲得这些东西很是肤浅,也就是个刚闯江湖的愣头青,他所说的恶行只是残酷人生的冰山一角,有些事幻虚以前也做过,只不过他现在心中有道,已不再是以前的唐连,对这些满不在乎,竟和他一同骂那些小人,幻虚注意到他心高气傲,便提醒他在江湖走动要多加小心。二人开始用小酒盅,到后来让店小二换来大碗,当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最后差点就抱着坛子喝了,二人互相钦佩对方的酒量,一直喝到深夜,醉意正浓。野店闭门早,店小二含蓄地提醒了几次,他二人总说少顷便走,却又是接着喝,最后店小二直打瞌睡,他两个也都觉得那酒已经到嗓子眼了,实在灌不下去才停,到此已是烂醉如泥,醉醺醺的幻虚不记得付给了店小二多少酒钱,事后想想好像一时高兴给了他能买下好几个酒馆的钱。 他二人相扶出了酒馆,不知怎么竟在荒野中席地而睡,翌日早晨醒来,二人对视大笑,幻虚说自己已有两年多没有这般饮酒了,难得喝得这么痛快。二人互报名号,原来这男子便是初涉江湖便已在武林中崭露头角的萧云飞。幻虚大喜,告知自己最近修行的地脚,说希望他常来会友,而萧云飞也说自己在江湖上朋友不多,不久定会登门拜访。 幻虚自入玄门以来,行踪常变,可是他和萧云飞惺惺相惜,竟将一处破旧道观当成了久居之所,时常盼望他能常来此一聚。萧云飞果不食言,没过多久便来此看望幻虚,每次来都是眉飞色舞地讲自己在江湖上的阅历,幻虚同他一起说笑。后来萧云飞与叶沛柔结为夫妇,岳丈赠送他心血之作冰寒神剑,夫妻二人也一同来探望过幻虚。貌美如花的妻子和寒气逼人的宝剑令本领高强的萧云飞在江湖上声名鹊起,可惜好景不长,之后便有了冰寒神剑被夺,叶沛柔香消玉殒的故事。 幻虚未出家以前并不是独自一人去盗那些财宝,也有几个声名狼藉的盗贼时常伙同其作案的。跟大多数人不一样,那些守财奴越是将自己的家弄得固若金汤,他越是孤身一人,势在必得,这倒不是他喜欢吃独食,而是那时的他钻研偷盗已入了魔,他虽然性情暴戾,但还是非常讲道义的,盗来的财宝无论有无那几人参与,都予平分。 “神剑失窃案”发生后不久,五年没见的一个盗贼朋友突然找到当时幻虚隐居的那个偏僻的山村,四处打听他清修的地方,一个朴实厚道的农家见他不像好人,便抄近道偷偷跑来告知幻虚,幻虚听后起疑,将劲儿交给了那农家,要他暂且代为看管一下。 那人带了一个十岁的孩子,称自己现已病入膏肓,随时都有可能命丧黄泉,江湖上和官府都在缉拿他和这个孩子,他生平最信任的人就是幻虚,希望幻虚能收留他。幻虚和他言语了几句只觉得这个人一点都没有变,还是那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不由得心生厌恶,他现在已身在玄门,性情大变,不想再和他打交道,几番推辞,称自己清修,恐精力不够,照顾不好他的孩子,其实幻虚一是需要照顾劲儿,二是怕他的儿子同他一样,不好管教,惹一身麻烦。那人见幻虚连连推脱,突然间靠在他的耳边悄声说了一句:“连哥,我既然能找到这里,便知道萧云飞的儿子在您这!”幻虚一惊,伸手拽住他的脖领子,怒目瞪视着他,瞥眼却见他那个十岁的儿子戚俊在那里目不转睛盯着他们,心中一惊,让那人将戚俊支了出去。 幻虚不是没起过杀人灭口之心,可一是不想毁了自己的道行,二是想到这人虽然精明却也没做过如何出格之事,耐不住他反复哀求,后来甚至跪下,一时心软便答应了。 那人见幻虚同意之后大喜,对幻虚竟然磕了三个响头,拦都拦不住,起来的时候笑容满面,幻虚无奈地笑笑,心中着实厌烦,突然间那人将一颗药丸塞入口中,幻虚大惊,怒道:“你这是干什么?”那人道:“连哥,兄弟我命不久矣,这药丸虽是毒药,却也是解药,也省得你怀疑我出去泄露机密,这孩子我很是喜欢,可惜不能照顾他,求连哥一定要好好对他。”幻虚想到自己竟然起了灭口之心,不由得羞愧难当,连连点头答应。 !! 第六章 是非成败神卜门 六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幻虚想为那人救治,却被他拒接了。他服了药丸以后不出三天就毙命了,幻虚为其建斋醮超度亡灵,自不在话下。 年幼的戚俊得知父亲亡命,哭得死去活来,幻虚见了亦不禁恻然,可是二七时,那孩子竟开始无动于衷起来,剩下的五七都是糊弄下来的,幻虚心中暗叹不知这兄弟如何这般喜欢这个孩子。 幻虚一方面要照顾戚俊,另个一方面将知己萧云飞儿子的性命看得相当重要,何况那日这兄弟言语胁迫他时这戚俊小儿偷听也令他起疑,所以未探清虚实之前劲儿一直在那农家中寄养,未曾告诉戚俊。 此时劲儿还不到五个月,幻虚时常偷偷去看望他,并告诉农家一定要保密,他给这孩子算过命,他日后注定是个大人物,只是不能总沾染闲杂人等,那农家哪里晓得真假,连连点头答应。二七结束后,一日戚俊突然问幻虚道:“师父,萧云飞是谁?” 幻虚听了大惊,打个哈哈,道:“是为师未出家之前的一个朋友,和你父亲一样,我们也常见面。” 萧云飞在进紫禁城前吩咐过幻虚,如若不能归来,劲儿便由幻虚养大,近月余没有他的音讯他都以为萧云飞已出了事了,后来得知他将冰寒神剑盗走并成功脱逃,他心中喜不自胜,不问他缘何不带走自己的儿子,只觉得他自有自己的主张。 戚俊又道:“他不是还有个儿子在这么?几岁了?能不能一块玩?” 幻虚道:“没有的事,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戚俊点点头便不再问。 那戚俊小时候便已非常精明诡道,他和这里的小孩子一块玩耍没多长时间便称了小霸王,那些孩子对其俯首称臣,时不时会“进贡”一点鸡蛋、鸭蛋等物,有哪个孩子不服从管制,都被他想尽各种办法整治一番,他从小就是个小花花肠子,那些孩子在他那占不了一丝好处。幻虚开始不知,后来那些孩子的父母便找上门来了,好在幻虚在这里修行时间颇长,威望所在,一番赔礼道歉,承诺日后严加管教才了事。 幻虚左思右想,觉得戚俊虽小,却已显露出其正在衍生着罪恶的心,这个孩子实在不能在此久留,便称自己将要远游清修,带着他多有不便,给他寻了一位敦厚老实的私塾先生,读读圣人书。这先生妻子早亡,膝下无子,幻虚和他商议罢,命戚俊认其做干爹,付给了他相当数额的银钱,让他好好教其读书写字,盼望能改变其劣根。 幻虚自此便甩了戚俊这个包袱,回到那偏远的山村,硬是付给了那农家一些银钱,抱回了劲儿,劲儿近两个月不常见幻虚,已经对他不亲热了,弄得幻虚竟有些伤感。 幻虚思来想去觉得这个地方虽然偏远,却已不在安全,日后必定有人找上门来,便决定带着劲儿继续寻找一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这些道理幻虚当然懂,可他一要清修,二是出家以前作恶太甚,官府和那些名门正派到现在为止还在四处捉拿他。要想让劲儿平安长大,必须找一处隐秘至极的所在,于是当天夜里便打点行囊,带着劲儿悄悄地离开了那个偏远的山村。 他不找名山大川,专寻穷山僻壤,找了好些去处,都未能合其心意。他带着劲儿时常快马加鞭四处奔走,风餐露宿,食不果腹,近半年下来将劲儿饿得瘦骨嶙峋。到后来也可算是天无绝人之路,来到了如同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这么一处净土。当时他见此处群山叠嶂,再观测天象,料定其中必大有文章,但是他来到的地方好像是陀螺的中心,不知道那所谓的隐秘至极的去处究竟在哪里,他冒着坠落悬崖的危险爬上峰顶极目眺望。说来也巧,不知因何桃源中有人放鞭炮,声音在重重大山的掩映下几不可闻,但是他功力深厚,耳聪目明,不光听得见鞭炮声,甚至还辨别了声源的方位,这也令寻找这样绝佳隐秘之地数月未果的他仿佛在沙漠中看到了水源一般。 就这样幻虚带着劲儿翻山越岭来到这片世外桃源,几乎耗尽了体力,但是看到这样一个梦一般的世外桃源,还是喜不自胜。 和《桃花源记》中记载的有些类似,桃源里的老百姓也都左右盘问幻虚和劲儿的来由,幻虚只称是游历山水,耗光了身上的所有盘缠,无意间来到此处。不同的是这里的老百姓并不像陶渊明所说的那样要其还家,设酒杀鸡作食,而是不欢迎幻虚和劲儿。他们世世代代与世隔绝,全桃源的人都能互通里短,沾亲带故,如今突然闯进来一个外人,谁都感觉不自在。 到此情景,幻虚为了劲儿,几乎暂时放下了所有的道行,任凭他们怎么反驳就是厚着脸皮不离开,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这些无知的老百姓不知当时朝代,更不懂法纪,甚至动过刀威胁他离开,但是他们怎么能伤得了在诸仙谱上排名第十的人,幻虚只消略施技艺便能将他们震退。 这些老百姓一时间奈何不得幻虚,只得作罢,这世外桃源虽然闭塞,但与外面的花花世界相比该有的人情世故却是一点也不少。 稳定下来的幻虚寻了一处小山,在山顶上搭了两间茅屋,花时间费了老大力气用陶土烧制了道教三清的瓷像,虽然烧制得粗陋不堪,却也只能勉强将就,每日望着紫气东来,打坐清修。 在这个与世隔绝,金钱不知为何物的地方,幻虚开始甚至想过要农耕养大劲儿,可桃源里的老百姓不允许,他们只得以野果度日,到后来他见劲儿形体消瘦,狠心之下捉了几只野兔,将肉煮得几乎触之即化,给劲儿喂食,看到劲儿身上渐渐长肉,他才有了笑容。 说来也有趣,汉人自古便有拜神的习惯,即便是他们与世隔绝也摆脱不了骨子里的东西,他们每日见幻虚忙忙碌碌,不免好奇,有的人偷偷看去,只见幻虚每日打坐清修,时而念诵经文,竟渐渐有了好感。那个时候他没有谷物,连敬神的香都做不出来。后来有个老百姓偷偷让幻虚看手相,幻虚笑着答应,振振有词,竟将那老百姓说得服服帖帖。 !! 第六章 是非成败神卜门 七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自此便一发不可收拾,这些老百姓都陆续到幻虚那里拜神求签、看相算命。人之一物,世所最奇,那些老百姓赶幻虚走的时候那副可恶的嘴脸端的是令人恨之心切,可现在反过头来求幻虚看事斋醮等事宜却全都笑脸相看。也是久居在这里的人本性醇良,不像外界的人那般老于世故,他们的一举一动其实都是真性情的表现。 桃源尽头的那个湖清澈甘醇,是当地居民的重要水源,然而其中鱼类却是非常少,湖中心有个较小的旋涡,常年旋转,幻虚经过仔细观察发现边缘的水流在缓缓朝一个方向转动,他心中起疑,几经思索决定下去一探究竟。 他这一举动被几个当地居民瞧得一清二楚,在他跳进湖里的一刹那,都尖叫着跑了过来,然而却老长时间不见他的踪影,都以为他被河神收去了性命,连遗体都没能留下。然而没过多久,却见幻虚从水中钻了出来,那几个老百姓见状,竟全都跪了下来,愚昧地认为他是神仙降世,打搅河神却安然无恙,他见了只是笑笑。自此这些老百姓对他毕恭毕敬,甚至心甘情愿地同出力气帮他在那山顶将茅屋拆掉,建了那道观,他们时常带些谷物、布匹等作为香火钱,令这道观没过多久便一应俱全。至此距萧云飞盗剑去往昆仑已是一年有余。 幻虚深入水下,便发现了前文中提到的阴阳双湖,这也是为何桃源这边的湖鱼少的原因。他多次下水后更发现了藏在另一端湖底的神秘石柱,看来早在他之前已有人在里面作了记号,更发现了通往世外的那条蜿蜒窄长的峡谷。老天爷的手笔巧妙无双,不通过两个湖底之间的通道,谁也无法那么快地进入桃源,甚至谁也想不到崇山掩映之下会有这么一个绝妙去处。 他将这里的一切安排妥当,却又放心不下心中的承诺,便隔段时间出去看望一下戚俊,教他些功夫。那戚俊学功夫是真快,简单的招式几乎一遍就能记住,再难的招式也绝不用重复到第四遍。这令幻虚颇感欣慰,且隔段时间没见这孩子就发现他变个模样,渐渐地没了以前的泼皮劣性,知书达理起来。幻虚见了高兴,对那先生赞不绝口,每次来都付给他一些银两。 一转眼四五年过去了,劲儿已经长大,整天蹦蹦跳跳地玩乐在桃源间。这一日,幻虚又来那先生的住处,却见屋舍颓废,荒草丛生,一问邻居才得知那先生不久前染病已故,戚俊远赴河南开封走镖去了。 幻虚暗叹这孩子现已长大成人,早早便闯荡江湖了,盼望其日后少经磨难,本分做人,成为一个正人君子。 很多时候,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的。幻虚回到桃源后,却对那戚俊放心不下,因此决定去河南开封一趟,遍寻镖局,终于找到了他。此时戚俊虽然年龄尚小,不过是一个小镖师,但因本领出众,颇受总镖头赏识。那总镖头听说戚俊的恩师亲自来探望,叫来镖局里的一众镖师,摆下宴席,吩咐厨子特意做了满桌子的素菜。席上戚俊出口不绝地提起幻虚答应他父亲收留并照顾他的事,一脸的感激之色,又提到自己小时候顽劣,幻虚为他寻名师,教四书五经,并时常过来探望,亲授武艺,讲到动情处,潸然泪下,并起身敬幻虚酒,那总镖头和众镖头也纷纷敬酒。幻虚一时高兴,多喝了几杯,当夜便在总镖头家中歇息。 醉醺醺的幻虚记得当晚戚俊又陪着他在房间里陪着他聊了很久,幻虚表示看到他现在这样很满意,之后话语就模糊了起来,昏昏欲睡,这时戚俊突然间问道:“师父,萧云飞是您的什么人?” 幻虚迷迷糊糊地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戚俊道:“俊儿连日来跟着镖师们走南闯北,见他们对萧云飞都非常钦佩,我记得小时候我父亲曾和您提起过他。” 幻虚迷迷糊糊地道:“是我的兄弟・・・・・・”然后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其实他不知道,酒中已被戚俊下了一种药,这种药能令人浑身舒坦,进而放松对别人的警惕。 翌日他早早醒来,觉得头痛欲裂,隐约记得戚俊昨晚问过自己什么东西,却始终不能想起来,不知为何他心中隐隐感到不安,众人还没醒,他便稍稍地不辞而别。 路上他越想越觉得害怕,便马不停蹄地赶回了桃源,一路上累死了五匹马,见到劲儿安然无恙才放心。 他仔细回忆着戚俊在宴席上说的话,只觉得其中另有玄机,却没能体会得出来,后来想左右这孩子已长大,现已有了安身立命的去处,也算完成了当年的承诺,以后他的福祸自己也不干涉了,这一来五年便过去了。 他虽是这么想,却如何能办到?他久在桃源里修行,略感烦闷,便决定出去走走,离桃源最近的地方是徽州城,他来到这里听说戚俊大婚,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去看看他的婚礼,可又不想被认出来,所以才想到装扮成乞丐,这还是他以前作盗贼时常用的手段。 哪知这一切都被戚俊瞧个透亮,幻虚一来入了玄门,清静无为,二来久离江湖,有些经验已变得生疏,许多潜在的危机都没能觉察到。他也没想想戚俊为何突然间来到徽州,还那么巧地就赶上了他的婚礼,为何他突然间找到了他客栈的位置,这些细节都疑点重重,可他就是没看出来,还若无其事地在桃源里生活了十天,那位十五年前出现的老道竟几句话就让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不过今夜他还算精明,从始至终没提过劲儿的名字,也没给让劲儿开口的机会。 且说解大川和那黄毛客双战幻虚,幻虚虽然还算得上游刃有余,但是这解大川当真绊脚,又战了数个回合那黄毛客竟然转而攻击劲儿,用上了射人先射马的道理。幻虚极力守护,却见劲儿跟在他身边随着他身形转动而转动现已显出疲态,幻虚心中焦急,突然间一个想法电闪入脑,便使出全力将那黄毛客逼退几步,道:“我劝解兄退下,莫要祸及自身。” 解大川边打边道:“这个不可,前几个回合你伤不了我,现在也伤不了我。” !! 第六章 是非成败神卜门 八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这时戚俊又喊道:“开始大伙也没觉得这个葫芦怎么样,可这东西在冰面下飘着就让我起疑了。以我对您的了解,您十五年请嗜酒如命,现在依然改不了这习惯,您身上带的酒肯定会喝到最后,那大湖的周边尽是悬崖绝壁,剩下的酒葫芦无处去扔,所以我断定你潜入了湖底,为防止泄漏踪迹,将葫芦也带在了身上。哎吆,您真可以,也不怕这空酒葫芦会影响您在水底的功夫,溺死在水中。人算不如天算,不出意外这酒葫芦是被水流冲掉的吧。” 幻虚听在耳中暗自后悔自己不够机警,更后悔没能彻底戒掉酒,耽误了大事。突然间不顾自身安危,手中拂尘连连攻出,电光火石一般洒向了那黄毛客,这一来好不突兀,仿佛催动了全身的功力,相较之下,之前迎战解大川和黄毛客的夹击似乎只用了七成功力,如今全力对付一人,那黄毛客如何受得了?只觉得自己的功夫虽是以快见长,幻虚的拂尘却比他还快,霎时间眼前白影乱飞,招架不迭,险象环生。突然间幻虚的拂尘一转,长长的白毛像风车一样散了开来,煞是好看,还没等那黄毛客反应过来,幻虚的手一抖,拂尘瞬间反转,那由白毛组成的风车迅速闭合,一下子绞缠住了黄毛客的手臂,接下来只消幻虚一发劲,就能用寸劲将他这只手臂像拧麻花一样扯得筋折骨错。 解大川见了,急忙赶来解救,双手伸出,像两把大钳子般一只抓向黄毛客的胳膊,一只抓向幻虚的拂尘。突然间幻虚的拂尘如同瞬间被击碎的冰块一般急速松开了黄毛客的胳膊,变成了一把鞭子“啪”地一声脆响抽向了解大川的双眼,可怜这老实厚道的解大川只觉得双目前白影闪动,紧接双目一阵刺痛,便失去了光明,他一声惨叫,捂住双眼,却哪里还有半点作用,鲜血涔涔流下,好不可怖。 那黄毛客见了浑身打了个哆嗦,转身逃去,他的轻功相当不错,人已在半空中,却听背后幻虚叫道:“哪里逃?!”只觉得脑后风声飒然,吓得低头躲避,却哪里来得及,脑中传来一声闷响,便失去了知觉。原来幻虚将拂尘倒掷了过来,箭矢一般击中了他的后脑,将他的脑壳都击碎了。那拂尘弹回了数尺,幻虚一个起落从空中抄起了拂尘,又是一个起落回到了劲儿的身边,干净利落,两下只在一眨眼间,落地后仍是面不红气不喘,端的是天下无双的轻功。他对解大川道:“三无量,解兄回去吧,今后莫再与这等人为伍。” 原来戚俊在一旁冷言冷语想要干扰幻虚的心神,却无形之中激起了他未出家之前的毒辣品性。他见那解大川出招光明磊落,从没有出手伤劲儿的意思,知道他宅心仁厚,为了劲儿的安危索性利用了他这一弱点,转而全力攻击那黄毛客,解大川出手解救,面部空门大开,修炼不了硬功的双目便遭了殃。 解大川垂头跌跌撞撞地往回走去,鲜血洒了一道,戚俊大喊一声:“方太师有令,今夜务必活捉萧云飞之子,幻虚老道手段残忍,让我们兄弟一死一伤,这等贼子众位兄弟不必讲江湖道义,一起上,拿下!只要萧云飞之子到手,所有人都有赏,伤者死者重赏!” 众人齐发一声喊,声震桃源,呛啷啷纷纷亮出明晃晃的兵刃,却顿了顿。其中一人喊道:“妈的,死就死了,二十年后,老子还是一条好汉!”手持环刀带头冲了过来,其余人也喊道:“对,活捉萧云飞之子,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这老道再厉害也没有萧云飞厉害!”“大伙冲啊,灭了他!”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一来三四百人齐声冲了上来,那解大川还没回到自己的营地中便接连被别人大力碰撞,不住地向后退,最后稀里糊涂地被人撞到了,不知有多少只脚踩到了他的头、手、后背和腿脚,若不是他一身的横练功夫,这当口都被踩死了,他忍着双目和浑身的疼痛向外爬出,找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叹着气,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么,没了双目脸上更显沮丧。 饶是幻虚曾孤身一人深入军营、皇宫全身而退见了如此阵势也不免心中惴惴,对劲儿高喊道:“紧跟在为师身后,不要慌!”话音刚落那把环刀便当头砍来,幻虚一记拂尘甩出,抽中了那人的手腕,环刀登时变了方向,脱手而飞。还没来得及管那人的刀如何,身后“呼”地一声,一把冬瓜锤砸向了他的后腰,幻虚身形疾变,一脚踢在冬瓜锤之侧,让它砸中了另一人的腿,“咔嚓”一声,那人一声惨叫,腿登时骨折。这当口还哪里顾得沉着应战,保存体力?幻虚一方面要应敌,一方面还要照管劲儿,其惊险程度丝毫不亚于萧云飞大战御林军的刀阵。 但闻喊杀声并“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幻虚在包围圈中转得如个陀螺一般,却听啪的一声脆响,瞥眼一见,劲儿面颊通红,双目噙泪,仿佛被人打了一巴掌,幻虚不明就里,将体内真气催到极致,全力应敌。却闻站在外围高处的戚俊哈哈大笑道:“幻虚老道,这小子功夫不错啊,您教得真好!” 原来劲儿见幻虚保护自己辛苦,鼓起勇气一拳向偷袭自己的一人打去,却被他格掉,反手打了劲儿一巴掌,把眼泪都打出来了。 戚俊又道:“这么说我还得感谢您老人家教我的是真功夫了,这小子,哈哈。”忍不住笑了起来。 幻虚心中着急,这么多武林高手围攻之下,自己脱身尚且困难,如何护劲儿周全? 正焦急间,耳中突然传来蚊子一般的声音:“你只管应付他们,这孩子不会再有人能伤他一根头发。”声音虽小,却清晰可闻。 幻虚心头一惊,这是传音入密之术,武林中会的人不多,是哪个高手躲在暗处?出手应敌时不由得四处张望了一下,这一来,露出破绽,一把长剑刺向劲儿。幻虚大惊之色,却听得一道刺耳的破空声,一粒石子如同一颗流星一般击中了那人的长剑,“叮”地一声脆响,长剑登时断为两截,那人虎口巨震,断剑脱手而飞。 戚俊看得清清楚楚,心头大惊,四处张望却没能看见有别的人影,回过头来骂道:“我叫你活捉那小孩,谁叫你害他性命?!” !! 第六章 是非成败神卜门 九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那人退出圈外,抬头看了戚俊一眼,任由别人对他左右碰撞,目无表情,戚俊和他对视了少顷也是目无表情,那人复低下头,重新加入圈子群战幻虚。 戚俊低声骂了一句:“孬种。”又是四处张望,这道观还算宽敞,周边的围墙、厢房和三清殿都离他们有一定的距离,虽然有一弯残月和眨眨的星星仍是黑咕隆咚的什么也没看见,但他相信自己的眼睛绝不会说谎,适才肯定有高人暗中相助幻虚,而且武功极高。 他虽然命令众人不要伤害这孩子,可惜乱战之下哪能顾得上,攻击他也掐中了幻虚的软肋。 方尽忠的诸仙谱上萧云飞排名第三,排名第十的幻虚与其相比相差多少呢?年轻气盛的萧云飞曾和幻虚比试过,二人约定点到即止,谁也不得放水,过百招后幻虚输了半招。为何是半招呢?萧云飞称自己用天下第一利器,胜之不武,故只能算是赢了半招。 今夜围攻幻虚的众多武林高手,虽然不会方尽忠的御林军刀阵,但是任何一个单拿出来都比那些御林军厉害得多。幻虚苦撑了一会儿想到萧云飞手持冰寒神剑在众多武林高手的围攻下尚且身受重伤,自己恐怕也熬不了多久,突然间想到那传入自己耳中的声音,却犹疑不定,虽然那人的一颗石子显出了极高的武功,但哪里敢尝试? 又是苦战了盏茶功夫,击伤了几人,却已略显疲态,额角见汗,他清楚自己这种巅峰状态顶多能再维持一个时辰,过后莫说劲儿,自己都不能全身而退。思来想去,暗道也罢,决定尝试一下,便露个破绽,将劲儿暴露在自己的守卫圈以外。其中一个莽汉见了,一条铁棒搂头砸下,这下幻虚登时慌了,那位高手若是躲在暗处,定是离这里还较远,这等沉重之物,如果不能击中他的手腕,劲儿立时有性命之忧。 他刚想出招攻那莽汉的手腕,却听得又是一道尖锐刺耳的破空声,比适才的那声还震人耳鼓,劲儿、戚俊和这里的大多数武林高手登时捂住双耳。紧接着“啪”的一声巨响,仿佛一个爆竹在耳边爆炸,一颗石子击中了那条铁棒,登时化为齑粉,激射而出的石粉打在人脸上生疼,那条铁棒“嗡”的一声龙吟,脱手而飞。 这暗器的功夫!幻虚大喜,暗道即便是萧云飞也无这等功夫,莫非今日道教三清显灵,助我带劲儿逃离这里? 围攻众人心中害怕,一时间不知所措,戚俊也是一惊,高声喊道:“何方神圣,何不出来现身?”却没得到回应。 当下幻虚再无犹豫,将劲儿全交给了暗中的这位高人,自己全力突围。这条猛虎时而正握拂尘,狠抽猛扫,时而将拂尘倒掐,作短棒使用,生砸硬点,那拂尘在他手中上下翻飞,随着身形的转动在左右手之间来回转换,耳中不时便传来那位高手掷来的石子刺耳的破空声,劲儿双手捂耳,六神无主,不知所措。这一来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几十招下来打死了两人,伤了十余人,逼得他们纷纷后退,一时间不敢近前,腾出了一片空地,这道观此时已阴森可怖地躺着十具尸体,随处可见滩滩鲜血,最开始被踢晕的那人估计也被踩踏致死了。 戚俊急道:“你们等什么?上啊!”众人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也不近前参战。 戚俊见状大怒,道:“你们!” 其中一人应道:“有本事你上,方太师教你带我们拿下幻虚和萧云飞之子,可没说要你命令我们!”另一人道:“就是,这般狐假虎威,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么?”又一人道:“你自己的师父有什么招数,你比我们清楚,你为什么不亲自打头阵。”“没见幻虚有高人相助么?”这一来登时乱作一团,戚俊也怒道:“你们,你们这是祸起萧墙・・・・・・” 正当他们陷入僵局之时,从三清殿里蹦出来一物,身形颀长,双臂直挺挺地伸出,同身体垂直,双膝不弯,仅凭脚踝发力一蹦一蹦地前行,每步蹦出尺许,过了一会儿借着微弱的星光看去,脑门上还贴了一道长长的符! 这下众人都渐渐地悄无声息,初时他们还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地作怪,这当口却只觉得后脊发凉,这究竟是僵尸还是人!只见它也穿了一身道袍,腰中插了一把拂尘,身形消瘦之极,头发苍白稀疏,勉强挽个道髻,那张符挡住了脸看不清模样,能看见的只有颏下苍白整齐地垂到胸前的胡子,还有一双比枯树枝还难看的手。 它蹦到幻虚跟前站定,放下了双手,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幻虚皱眉观察了片刻,突然间激动地道:“真人?!” 它毫无反应,仍是死死地站在那里。 戚俊取过来一张弓,搭箭射去,“嗖”的一声直奔它而去,幻虚急道:“真人小心!”待要出招击落那枝箭时,却见它突然伸手从腰中取出了拂尘,迅速甩出,幻虚蓦地定住了身形。只见它的拂尘扫中了那箭的箭头,那支箭登时逆转方向,带着一道刺耳的破空声,去势比来势还急地飞了回去,这看似简单地一扫,暗含三种力道,粘住箭头、转变方向、送箭,如同书法一般高深莫测。 戚俊大惊,赶紧低头避过,那箭几乎擦着他的头顶射在了他身后的那棵桃树上,“笃”的一声闷响,钉进去一半,箭尾兀自颤个不停,好在他离幻虚是最远的,否则当场便取了他的性命,饶是如此,他也面如土色,冷汗流便了全身。 他强作镇定,借势擦了擦脑门的汗,动作隐蔽,没被别人看出来。站起身来喊道:“装魔做鬼,你到底是什么人?!” 却见它反手用力撕掉了贴在脑门的符,甩在了地上,怒道:“小人得志!”只见这是一个仿佛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老道,满脸的褶皱,布满了老人斑,一双眼睛浑浊得如同煮熟了的鱼眼,他活了多少岁?年至期颐抑或是只多不少?谁也不知道。但是他这般衰老,牙却是一颗也没少。 !! 第六章 是非成败神卜门 十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幻虚见他果然便是十五年前点化自己的得道之人,喜道:“真人,果真是你?!” 那老道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他肩膀,语重心长地道:“孩子,你做得好。”幻虚道人年近半百,这老道叫他孩子本没错,可却显得有些滑稽。 这当口,戚俊却不干了,“小人得志”,这四个字一下子便戳中了他的要害,今天他所做的一切不正是小人得志的表现么?他不禁恼羞成怒,道:“哪来的死老道,你不去享清福,却跑来这里撒野?!” 那老道却浑似没听见,幻虚见状,道:“您老人家怎么会来这里?” 那老道道:“我在这附近住。” 幻虚惊道:“您在这附近住?!我怎么不知道?!” 那老道道:“你不知道的事多了,我都在这附近住了十多年了,自打我见过你之后便在这里了。” 幻虚这一惊可非同小可,道:“那您为何不告诉我一声,我也好去看望您老人家,这里环境这么妙,您为何不住在这里?” 那老道道:“我老人家喜欢清静,你这里人多,我不喜欢过来,只不过偶尔过来摘点果子,这里的果子长得倒是肉实汁甜。” 幻虚想了想道:“这么说,湖底下那些石柱是您安的了?” 那老道点点头道:“嗯,那个湖太大了,湖底又是些嶙峋怪石,我若不作点记号,不是徒然浪费力气么?” 幻虚心中暗自佩服,他知道要将那些石柱安在湖底,没有极深的功力肯定办不到,不禁道:“真人所言极是。” 那老道又道:“你第一次发现湖底的暗洞时我瞧得一清二楚,几乎你每次从那里出去,我都知道。” 幻虚错愕地张开了口,尴尬地笑了笑。 那老道续道:“这群混蛋臭小子来你这里我也知道,幻虚,你命中注定有此劫,十年前你是因为鞭炮声辨别了这里的位置,辗转反侧来此,他们又何尝不是,今天是廿三,小年,就是鞭炮声把他们给引来了,而你十年都是如此,早已习以为常,丧失了警觉,才会招致祸端。他们所说的什么葫芦倒也不算是什么大的疏忽,湖底下暗流那么湍急,他们没几个敢那般尝试。倒是有三个愣小子仗着自己水性好,还真游上来了,可惜费了那么大力气,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都被我老道给解决了。而他们只能爬山翻过来,也真不容易,摔死了十好几个。你也真糊涂,我都先他们几步进了三清殿中藏了起来,你却不知道。” 幻虚连连点头,暗道惭愧,这下众人一片哗然,乱作一团,他们正纳罕水性最好的三个人下了水后为何变成了浮尸,重新飘到了冰面底下,原来是被这老道在另一端给解决了,重新扔到湖里,给吸了回去。 那老道没把他们的惊疑当回事,续道:“你缘何不教这孩子真实本领?” 幻虚面露羞愧之色,道:“这孩子的父亲是当今武林的‘魔云手’,我怕没地糟蹋了人才。” 那老道叹了口气,道:“荒唐,幻虚,你虽然心中已悟得大道,可惜武功却没精进多少,我给你的那本《道德经》和手抄的《逍遥游》,是我道家文化的精髓,你可知千百年来有多少人从其中悟得上乘武功,而你却只是当成了清静无为这种境界的敲门砖,暴殄天物啊。” 幻虚连连点头,羞愧难当,道:“真人教训得是。” 那老道指着其中一个瘦长的大汉,道:“这人武功路子刚猛,是少林寺的功夫,概是俗家弟子,我看你接了他三招才把他逼退,几乎可以算是这里数一数二的高手了,少林寺功夫博大精深,历经千百年,耗尽无数人的心血,可他的功夫基础不牢,出招偏颇,火候差很多,你只要攻击他的膝盖以下或者从手肘下手,便可一招制服他。” 幻虚连连点头,那瘦长大汉登时汗如雨下,这老道一下子便说出了他武功的破绽,以后江湖上人人得知,如何不令他心慌。 那老道又指着另一个书生样打扮的人,道:“这人使的是华山派剑法,轻灵俊逸,已颇得精髓,我看你也接了他两招,可惜他的手腕功夫还没到家,你只要攻他长剑的后梢他便自身难保。” 这老道谈论起各门各派的功夫来,如数家珍,仿佛他便是各个门派的高手一般,劲儿仰脖听在耳中,云里雾里,却觉得这老道和蔼可亲,一脸的崇敬之色。那书生登时面如土色,见所有人都看着他,霎时间只觉得丢人丢到了家。 老道仿佛终日不言语,有无数的话要说,此时却听戚俊骂道:“牛鼻子老道,你够了没有,今天不是武林大会,我们要捉拿反贼唐连和萧云飞之子,识相的,躲开些,当心你这把老骨头。” 那老道眯起了眼,闭了须臾,突然间猛地睁开,只见那两只浑浊的死鱼眼射出两道晶亮的寒光,摄人心魄,众人一片唏嘘,只听他道:“我看你今日要吃点苦头了。” 戚俊冷笑道:“是么?” 这时从道观门外大踏步走进来一个大汉,气势汹汹地来到了戚俊面前,“啪”的一巴掌猛力扇了下去,只把戚俊打得眼冒金星,弯下腰去,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当他抬起头时,嘴角渗出一丝血。他不禁惊愕道:“你干什么?”那大汉低声道:“太师叫我打的。”戚俊登时面如土色,如同丧家之犬,威风尽失。 那老道悠悠地道:“你不是要知道我是谁么?我便须告诉你。太上大道君以开皇元年托胎於西方绿那玉国,寄孕於洪氏之胞,凝神琼胎之府三千七百年,降诞於其国郁察山浮罗之岳丹玄之阿侧,名曰器度,字上开元。及其长,乃启悟道真,期心高道,坐於枯桑之下,精思百日而元始天尊下降,授灵宝大乘之法十部妙经,遂修成得道。老道我年轻时做过前朝大将军,其后从商,风生水起,可惜厌恶了世间琐事,遂出家求道。老道我天文地理、医卜星象、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惜最精通的莫过于占卜之术,六十多年前我名震天下,其后创立了神卜门,门下只有两个不成器的徒弟,大徒弟方尽忠、二徒弟萧云飞。老道今年痴活到一百零二岁,盗尽了世间的天机,早该同那诸葛一般魂归西天,可惜我一直活到现在,我师父认为我非凡夫俗子,惊为天人,竟不避我道教之大不讳,大胆叫我与上清灵宝天尊同名,老道我就是上清。” 原来这老道,便是当今武林名宿上清真人,在诸仙谱上排名第一,世人只道他早已驾鹤西游,没想到一直活到现在。 上清真人口吻稀松平常,可这下子众人全都炸开了锅。“不得了,不得了,上清真人亲自出马,幻虚和那小孩如何才能拿下。”“放屁,拿下什么?这是方太师的师父,武功高深莫测,我们还是想想怎么脱身吧。” 幻虚也是错愕不已,没想到十五年前点化自己的竟然是萧云飞的师父,名震天下的上清真人。突然间想到十五年前上清真人不肯透漏自己的道号,只称是天机不可泄露,估计他早已算到了我会和萧云飞结下兄弟情义,更算到了我会带萧云飞的儿子逃到这里,所以便早早地在此定居,见我有难才出手相助,否则云飞这孩子可就惨了。 上清真人不理会他们的轩然大波,自然自语道:“我门下两个徒儿为何起争执,同门相残我却没能算出来,只怕是上天不肯给我透漏这个口风,神卜门竟然引起了天下大乱,令武林掀起了一片腥风血雨,更把朝廷给牵了进来,哎,这可让我这个老糊涂一时半会儿想不透了。” 第六章完 !! 第七章 零丁洋里叹零丁 一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第七章零丁洋里叹零丁 武林中关于上清真人的传说不胜枚举,大多有一些神话色彩的成分,甚至有的人称其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如今他的阅历被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地吐了出来,反而更添神秘色彩,尤其是讲到自己同上清灵宝天尊共用一个道号,这可说是震古烁今。 上清真人教萧云飞和方尽忠的时候,关于自己来历的话一个字都没说过,诸仙谱上关于他的记载,也只有简单的一句话:文韬武略,大慧显能,历经沧桑,看破俗世,集天下武功之大成者,天下第一。但这简单的一句话,却充分地道出了他在当今武林中的地位。 那么上清真人的武功到底有多高呢?方尽忠曾说过,他和萧云飞联手与其过招,只能胜过他一点点。 这位神秘的得道高人创立的神卜门,一举一动都关乎着天下的是非成败。 上清真人见这些不速之客都在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人人脸上现出恐惧之色,便道:“今日你们的首领是谁?” 很多人不由自主地向戚俊看去,却见戚俊双手按在被那大汉打的半边脸上,低着头,神情沮丧,那大汉一巴掌打下去,他的脸差点皮开肉绽,连牙齿都被打得松动了,如果不是有些功夫,都被打晕了,如果不是双手遮脸,一定能看到一个巨大的、清晰的、高高肿起的血手印。 上清真人摇了一下头,抬头向天喊道:“尽忠,既然来了,为何不出来见见为师?”这句话用内力远远地送了出去,在桃源里激起了连续不断的回音,几乎满桃源的人都能听见,众人尽皆骇然失色,这强劲的内力即便是三五个武林高手加起来练一辈子也不及。 这时道观门外缓缓走进来一位风度翩翩的中年书生,身着淡青色长袍,目光如电,步态悠闲,飘然若神,但见其脸上微有皱纹,红润泛光,头发和颏下的美髯均有点花白,不是别人,正是方尽忠。其实他现已是年近半百,和幻虚差不多,只不过常年练气养身,显得比常人年轻很多。 方尽忠来到上清真人面前,双手互握,欠身施礼,直起身来道:“师父您老人家安好。”他面带微笑,泰然自若。 上清真人手扶长髯,双目仔细打量着他,常人若是经上清真人这么一打量必然浑身不自在,而方尽忠却是一脸的恭敬之色,面带微笑,波澜不惊,当真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风范。 须臾,上清真人道:“尽忠,我是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方尽忠道:“师父,我依然是在您膝下学艺时的方尽忠。” 上清真人道:“那时的尽忠温文尔雅,才华横溢,同云飞一样深讨我的喜爱,而现在的尽忠,却仿佛是天下大乱的幕后推动者。” 方尽忠道:“师父,您老人家洞悉天下,会明白我做的是对的。” 上清真人道:“只可惜老天不放我这个口,我便看不透你。” 方尽忠道:“难道您老人家的占卜之术也看不出什么来么?” 上清真人道:“我盗尽了世间的天机,老天对我也越来越吝啬了,不过,以我对你的了解,尽忠,你是不会为了金钱和权力而制造这些事端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方尽忠道:“还是师父了解我,徒儿的目的,终有一日会大白于天下。” 上清真人道:“你不会真是为了叶家父女而这么做吧?” 方尽忠却道:“师父,您怎么知道我在暗处?” 上清真人知道他岔开了话题,但还是应道:“凭为师对你的了解,这种大事你定会亲自出面,区区戚俊一个毛头小子你又怎么会放心。” 方尽忠道:“戚俊不识天高地厚,冲撞您老人家,我日后必定重罚于他。”戚俊听了这话后脸上连一丝血色都没有了,那血手印好像都消退了,只觉得今天在天下英雄面前丢尽了脸面。 上清真人道:“你们自己的事,我管不着,我只管这两个人。”说罢回头看了一眼幻虚和劲儿。 方尽忠道:“师父,您老人家要插手此事?” 上清真人道:“正是,如今天下大乱,这反倒激起了我老道的兴致,我何不参与一下。” 方尽忠道:“师父要怎样?” 上清真人道:“我要将他们带走。”这句话的口吻也是稀松平常,但是众人却全都屏住了呼吸,方尽忠来此,他们不敢大声议论,只能侧耳静听。 方尽忠道:“师父,您久在深山可能有所不知,您身后的这两人都是朝廷通缉的要犯,这个道号唤作幻虚的,十五年前是一个穷凶极恶的江洋大盗,杀人越货,无所不为。这个小孩是反贼萧云飞的儿子,从一出生就因为他爹扣上了一个贼的帽子。” 这时劲儿大声道:“我不是贼!你才是贼!” 上清回身轻拂劲儿的头,道:“好孩子,你是个好孩子。”劲儿一头扎在上清的怀里,气得哭了出来。上清又安慰道:“不哭,好孩子不哭。”劲儿只是边哭便道:“我不是贼,我不是贼。”上清转过头来道:“尽忠,云飞和你师出同门,你却张口闭口称他为反贼,也太不讲情义了。” 方尽忠道:“萧云飞以前是江湖上的大侠,威震天下的‘魔云手’,可惜他和朝廷作对,盗走了冰寒神剑,还远去西陲,入了和朝廷为敌的十方会,我只能选择大义灭亲。” 上清真人道:“那冰寒神剑本来就是人家的,是你们巧取豪夺。” 方尽忠道:“朝廷既说要冰寒神剑,那它就是朝廷的。” 上清真人道:“几年不见,你学得官腔十足,幻虚十五年是我点化的,道号也是我赐予他的,他身在玄门,早已不是当年的唐连。这孩子是云飞的,生来命苦,如不是你们来此,他都不知道自己的亲娘是被人害死的,我希望那个人不是你,云飞在我门下学艺多年,他是什么样的为人我清楚得很,绝不是你口中的反贼。” 方尽忠道:“师父,这唐连即使身入玄门也罪责难逃,何况他没有我朝印发的度牒,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能轻易了之,至于这个孩子,您让我带回去,萧云飞是不是反贼,我们会弄明白的。” 上清真人道:“如此说来,你是一定要将他们两个拿下了?!” !! 第七章 零丁洋里叹零丁 二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方尽忠道:“师父,徒儿在朝为官,有些事也是身不由己,朝廷捉拿幻虚二十多年,而这孩子,也查找了十年,您老人家一句话就带他们走,这让我回去如何交代?!” 上清真人道:“十年前你在紫禁城建造藏剑楼,并布下御林军刀阵,可云飞还是将冰寒神剑夺了回来,并能全身而退,你当时怎生交代的?” 方尽忠道:“那是十方会的一众反贼与他里应外合,才会令他得逞!” 上清真人道:“前有十方会,今有我上清。” 方尽忠道:“师父,您老人家是得道高人,为何掺和起这俗事?!” 上清真人道:“见死不救,何为得道?” 方尽忠道:“师父!”顿了顿道:“您为何这般偏向萧云飞?!” 上清真人道:“尽忠,你错了,为师向来一碗水端平,绝无偏向,云飞的功夫不如你高,会的东西不如你多,我倒觉得我更偏向于你了。” 方尽忠道:“师父,您当真要与我为难?” 上清真人哈哈一笑,声音苍老凄凉,道:“尽忠,你莫不是要学那欺师灭祖的戚俊,要置为师于死地?!” 方尽忠道:“不敢,这个徒儿决计不敢。” 上清真人道:“今日我和幻虚要保这孩子周全,你这边如有不服,可采取武林中最古老的的解决办法,单打独斗也好,群殴抑或是车轮战也罢,我这里只我一人,如何?” 众人一片哗然,上清真人威名素著,在场很多人的师公那辈都已知道他老人家的大名,适才又见他不用双目便能用拂尘拨回戚俊的箭,功力之深厚,匪夷所思,相比之下幻虚的那柄拂尘如同玩具一般,他说的这几种解决办法,哪个对他们来说都没有丝毫的胜算。 只听方尽忠道:“师父说笑了,这里的这些人即使加上尽忠,也是蚍蜉撼树,师父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易如反掌,再者在尽忠面前又怎么可能令这些人与您老人家动手。” 上清真人道:“依你说如何是好?” 方尽忠叹了口气道:“师父,尽忠不想与您为难,更不敢与您为难,只是这般轻易放两人走,忒也说不过去,我看这样,咱师徒二人各让一步,我只能允许您带走一人,权当是孝顺您老人家,遂了您老人家的心愿,剩下那人,务须押解回朝廷,至于带走谁,全凭您老人家做主,您看如何?” 上清真人眉头微皱,心里明白这倒是个不错的方法,两人都留了面子。他有心带走劲儿,可是让他们带走幻虚,心中却觉得这样太过残忍,一个冒着生命危险养育了劲儿十年的人就这样被他们带走,日后生死不明,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他看着幻虚和劲儿,心如刀割,正当不知如何做决定时,只听幻虚道:“上清真人,十五年前晚辈得蒙您老人家点化,让唐连得以脱胎换骨,其后遇到云飞兄弟,结下过命交情,十年来受他之托,护这孩子周全更令我觉得积下了无数的功德,如今功德圆满,把这孩子交给您我十分放心,您老人家只管带这孩子走,我十五年前作恶多端,今后福祸,全看自身造化。”说罢,低头对劲儿道:“孩子,跟上清真人走,好好学一身真本事。” 只见劲儿双目含泪,抱住幻虚,哭道:“不,我不走,我不走・・・・・・” 方尽忠道:“这孩子倒是满重情义的,师父,带走谁您自己做主。” 上清真人叹了口气,回身拍了拍幻虚的肩头,道:“老道对不住你啊。” 幻虚道:“真人说哪里话来,我把这孩子看得比命都重要,救他就是救我。”说罢推开劲儿,道:“孩子,听话,跟上清真人走。”劲儿哭得更加厉害,拽着幻虚的道袍不撒手。 这一夜,太多变故,直闹了三个多时辰,好在这孩子生来便比寻常孩子毅力强,否则这当口都得晕了过去。 上清真人狠下心来将他二人分开,安慰劲儿道:“孩子,你师父吉人自有天象,你相信我老道,他不会有事的。” 劲儿只是哭泣不止,涕泪横流,在场众人见了,即便是心再狠,也不禁恻然。 上清真人道:“尽忠,你今夜带了多少人来?” 方尽忠道:“就这些,全在这里了。” 上清真人道:“你莫要以为为师老了,好欺骗。” 方尽忠道:“师父,徒儿说得是实话,只不过我就带来这么些人,自愿跟着我来的,那就不晓得了。” 上清真人道:“好――”拉着劲儿的手便往道观门外走,劲儿反抗,上清真人怒道:“你这孩子这时犯什么牛劲,今夜危机四伏,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劲儿狠命挣脱了上清真人的手,伏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口吻坚定地道:“师父,徒儿长大一定救你出来。” 幻虚双目噙泪,道:“好徒儿,快走!” 上清真人见状赶紧抓住他的手,拉他起来,往外大踏步走去,劲儿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 二人刚出了道观门,方尽忠便喊道:“拿下!”众人齐发一声喊,声震桃源,幻虚面不改色,几人过来便把他绑了。 劲儿想冲回去,被上清真人拦下,劲儿立在原地,突然间声嘶力竭地喊道:“我与你势不两立!”刚喊完便感觉头脑昏沉,身体摇摇晃晃。 上清真人将把负在背上,下了山,只见桃源里现已是灯火通明,道观底下围了好几圈老百姓,议论纷纷,上清真人到了他们跟前,唱道:“福生无量天尊,不可思议功德。”然后便在他们之中穿了出去。 “这幻虚道人和这个小孩真是不祥之人,如今这是糟了报应!” “是啊,当初就不应该让他们在这里定居下来,赶走他们就对了!” “这个小孩听里面说是什么反贼的儿子,哎呦,吓人呦。” ・・・・・・ 过了一会儿,方尽忠命人押着幻虚从道观里走了出来,看到这些老百姓,微微一笑。老百姓们见他们气势汹汹,不由自主地让开在两边。 走了一会儿,方尽忠喊戚俊近前,戚俊仍是手捂着那半边脸,垂头丧气,不敢正视方尽忠。 方尽忠道:“戚俊,今夜你有功无过,我在我师父面前说的,你全当没听见便可。” 戚俊大喜道:“太师所言当真?” 方尽忠道:“嗯。”悠然自得地走在前面。 戚俊问道:“太师,这世外桃源如何处置?” 方尽忠道:“烧了。” !! 第七章 零丁洋里叹零丁 三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戚俊转身捂着被打伤的半边脸含糊不清地喊道:“太师有令,这群刁民窝藏江洋大盗和反贼萧云飞之子,更逃避我朝税制,罪孽深重,放火烧了这里!反抗者任意处置!” 众人齐发一声喊:“是!”方尽忠微微一笑,低声道:“孺子可教也。” 幻虚声嘶力竭地喊道:“方尽忠,你不可如此,这些老百姓是无辜的,你有什么冤仇,全冲我来。” 方尽忠对他微微一笑,默然不语。 戚俊的发令这些老百姓听得清清楚楚,都吓得脸色苍白,有的更是瘫坐在地,屎尿横流,这当口哪里还顾得上议论什么不祥之人以及反贼祸根,全都往自家中跑去,可又哪里来得及?这些人今夜带来了充足的火油,从始至终灯群火把就没断燃过。当下众人嗷叫连连,四下奔走,将火把扔到各民宅,有几个阻拦的老百姓,都被打倒在地,有的甚至死在了刀下,更多的是还没跑到家中,就见了火光,可怜这不知几世几代存在于这里的人家,不多时就化为一片火海,哭喊声、怒骂声、噼啪地柴木燃烧爆裂声响成一片。 幻虚见了,低声长声唱道:“无上太乙渡厄天尊。” 这些人边走边放火,刚收割成堆的稻田也被他们投了火把,到后来整个桃源已是一片火海,这里比外围四周暖和,周遭的冷空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形成阵阵邪风,吹动着巨大的火舌幻化成条条巨龙,呼啸着在侵人肌肤的热浪中将桃源中的一切人类活动的迹象都化为焦土! 且说上清真人负着劲儿离开老百姓后脚上渐渐加劲,劲儿迷迷糊糊中也不知道他是在跑还是在飞,只觉得后来他好像是在桃源外围的悬崖峭壁上如履平地,他心中伤悲,不愿多想。 后来上清真人脚步停了下来,劲儿只觉得身后有火光,上清真人把他放了下来,劲儿看去,他的故乡,生活了十年的一片乐土,现已吞没在地狱般的烈焰中,他瘫软在地,失声痛哭。 上清真人也是闭眼长声唱道:“无上太乙渡厄天尊”顿了一顿,道:“这是在干什么?!” 巨大的火光把黑夜变成了白昼,桃源里浓烟滚滚,惨绝人寰的哭喊声也淹没在了哔哔啵啵的各种物什爆裂声中。 上清真人扶起悲痛欲绝的劲儿,道:“孩子,这里不宜久留,我们走。” 上清真人却没有带着劲儿飞奔,而是和他缓缓走在了崎岖难行的山涧中,脚步渐缓,劲儿不多时便注意到,问道:“老神仙,你怎么了?” 上清真人道:“没什么。”声音苍老凄凉以极。 劲儿这孩子对上了年纪的老人颇为关心,加之心细,听出来上清真人的声音略带颤抖,比适才在桃源里还苍老,抬起头只见他额角见汗,有些气喘,不禁惊道:“老神仙,你怎么了?” 上清真人笑道:“哪有什么老神仙,我就是一个凡人,武林中把我传得神乎其神罢了。” 劲儿道:“不是的,您老人家神通广大,我还指望您教我一身真本事,我好回去救我师父。” 上清真人指了指一块大石头,道:“扶我坐下。” 劲儿依言扶他缓缓坐下,只听他道:“孩子,你等我一会儿,替我把守四周,不要出声,有什么异动,轻轻碰碰我便可。”劲儿点头答应。 只见上清真人盘腿端坐在大石头上,挺了挺有些弯曲的脊背,双手互握,一个掌心朝天,一个掌心朝地,闭了双目,如同一座雕像一动不动。过不多时,头上便冒出了一缕缕白气,劲儿不禁心中称奇,听这老神仙说道,我师父并没有教我真实的武功,莫非这便是真实的武功了?我可从来没见过我师父的头顶冒出来这白烟。 其实幻虚平日里也有打坐的,只不过一来劲儿见之习以为常,只道是他悟道的一种方法,二来并不是谁都能用真力将体内的水汽这么快散出来的,这需要极深的功力才行。 其时天色已蒙蒙亮,周遭除了重重大山和他二人,什么都没有,这里比桃源里冷很多,劲儿穿得少,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会如此冷。他第一次离开家,感觉哪里都陌生冷漠,加上寂静无声的环境,不禁打了个寒颤。 又过了好一会儿,潜意识里觉得周围有人声,却见上清真人仍是一动不动,他不禁急躁起来,一个想法突然间钻入他的脑中,看着上阵真人那苍老的皮肤和雪白的髭须在微风中摆动,不由得吃了一惊:“老神仙不会死了吧。”不禁浑身颤抖伸出一根手指探在上清真人的鼻子下,察觉到有呼吸,反而吓得浑身哆嗦,放下了手臂。突然间看到上清真人的头顶上仍是热气腾腾,不由得哑然失笑。 这时上清真人长长吸了一口气,睁开双目,射出了两道寒光,劲儿喜道:“您还说您不是老神仙,凡人哪会双目放光!” 上清真人微微一笑,道:“等得着急了孩子?” 劲儿突然一下子扑到了上清真人的怀中,哭道:“我师父被他们抓走了,这个世界上我只有您一个亲人了。” 上清真人心中恻然,抱着他长叹一口气道:“这个世界上你还有两个亲人,一个是远在昆仑一带的萧云飞,是你的亲生父亲,一个是铸造出了冰寒神剑便人家蒸发的叶鲲,是你的外公。” 劲儿哭道:“劲儿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切会突然降临在我头上,更不知道父亲和外公长什么模样。” 上清真人缓缓推开他,站起身来道:“好孩子,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你叫劲儿?”劲儿抹了抹眼泪,点了点头。 上清真人拉着他的手,边走边道:“你姓萧,我在这里时常能远远看到你,你父亲是我的徒弟,年少时闯荡江湖,人称魔云手,虽不成器,却也大名鼎鼎。” 萧劲道:“那我娘是谁?我从小到大都想知道我的娘亲是谁。” 上清真人道:“你娘亲叫叶沛柔,活着时公认为武林第一美人,可惜・・・・・・”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萧劲道:“她是被人害死了是么?”上清真人点了点头,二人缓缓又走上一个山坡。 萧劲又道:“是那个什么方尽忠吗?他是个大恶人。” !! 第七章 零丁洋里叹零丁 四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二人到了山坡顶上,又转而往下走。 忽然听见有人哈哈大笑,道:“天底下敢教训如意居士的人着实不多,小毛孩你好胆量。” 上清真人打量了一圈,却不见踪影,这地方回音比较多,一时间难以判断有人在什么位置,他高声宣了一下道号:“福生无量天尊,哪位好汉在此,不妨出来说话。” 只见从一块大石头后面转出来一个鹑衣百结的中年人,打量了一下他和萧劲,道:“这小孩就是反贼萧云飞他儿子?老道你又是谁?” 上清真人道:“一个不相干的道人。” 那人道:“知道不相干,还不让开。” 上清真人打量了一下他身上的八个麻袋,道:“贵帮老帮主卢占林现可安好。” 那人道:“不好,现已归西了。” 上清真人唱道:“无上太乙渡厄天尊。”又道:“那你又是谁?” 那人道:“在下丐帮八袋长老宋长风,奉方太师之命在此捉拿江洋大盗唐连和反贼萧云飞之子。” 上清真人道:“八袋长老,小毛孩儿一个,幻虚已经被尽忠带走了,这孩子是他下令放走的。”说罢拉着萧劲的手便往前走。 宋长风闯荡江湖多年,又在丐帮中身居要职,身份资历在此,除去孩童时还是头一次被人称作是小毛孩,不由得恼羞成怒,道:“慢着,方太师放你和这孩子走,可没让我放你们走。”说罢打个口哨,从四面八方的石头后面和山涧中涌出来一群丐帮弟子,足能有几十个,将上清真人和萧劲围在了垓心。 上清真人道:“你这是公然和你们的方太师作对了?!” 宋长风道:“我这是不放过一个任何一个有嫌疑的人,如果方太师当着我的面放你们走,那我无话可说,倘若不然,他反而得治我个私放罪犯的罪名。”说罢示意那些丐帮弟子:“拿下!” 那些丐帮弟子齐发一声喊:“是!”其时天色渐明,只见铺天盖地几张大网撒将下来,上清真人抱起萧劲身形连闪,如鬼似魅,宋长风只见到一条黑影在闪动,登时惊得目瞪口呆。只见他闪到了两张大网的交接处,腾空而起,拂尘甩出,分向两侧,那网的边缘便被这拂尘化作的鞭子抽得分离开来,哪里还能罩得住他?只见他伸出接住了一张大网,手臂疾旋,那网被拧成了一根网棍。 这一切都发生在弹指间,宋长风生平从未见过如此高明的轻功,吓得急忙下令:“布网阵!” 只见两两丐帮弟子一伍,扯着一张大网向中间拢来,那网上挂着闪闪发光的十多个铁钩,如果被这网给裹上了,莫说脱身了,连动弹都不能。几十名丐帮弟子排成了三四排形成了堵堵人墙,左右游走,叫你冲得破第一道,也冲不破第二道。 上清真人身形游走不定,振臂疾甩,那根网棍直甩出了丈余,“砰”的一声击中了丐帮弟子的头,柔软的网拧成了棍变得坚硬如铁,那人应声倒地,他又是振臂向后甩出,丈许的网棍从空中劈下,“呼”的一声响,一名丐帮弟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打得趴在了地上,这柔软的网棍到了他的手里竟变成了可以一件利器,大开大合地施展出了北派的棍术。 击中了一人,网阵便少了一个,急得宋长风怒骂连连。上清真人又是几棍击出,长大的网棍竟被他使得凌厉迅捷兼而有之,不多时便让这网阵少了好几个,到后来落了单的丐帮弟子互相组成一个网阵,渐渐向中间靠拢,又过了有一会儿,圈子半径缩小到了一丈以内。 上清真人一棍递出,一个胆小的丐帮弟子伸手将网挡在了自己的头上,说时迟,那时快,这一棍穿过网眼“砰”的一声击中了那弟子的头,那弟子被打得晕了过去,他的网棍却不巧被网上的钩子挂了个正着,他一发劲,另一个弟子被带得登登登跟着跑了过来,宋长风大叫一声:“扯住那网!” 离那个弟子近的好几人纷纷扔掉了自己手中的网,全都过来帮忙,三四个将那弟子拦腰抱住,更有两个人跑到网的另一端拉扯,想把那网再扯开,却没注意到这么一来大网阵登时打开了一个缺口,上清真人最是精通阵法,如何觑见不得?当下一声清啸,使出了浑身的功力,猛力拉扯,他七八十年的功力这些普普通通的丐帮弟子如何承受得住?登时感觉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那弟子手中的网也被扯个稀烂。 上清真人腾空飞起,直跃起一丈半高!他身形微落,那五六个弟子正飞到了他的脚下,他两步蹬出,犹如马踏飞燕,在空中借力,又跃出了老高,没等宋长风反应过来便从他头顶飞过,落在他身后的那块大石头上,又借势跃出。几个弟子将手中的网挥出,妄图钩住他的衣服,却哪里能够,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他几个起落,宋长风只能见到一条黑影。那被踩的两个弟子“腾腾”两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其他三四个弟子则砸在了他们的身上。 宋长风气得一拍大腿,道:“追!” 上清真人在山中奔了一会儿,便把劲儿放了下来,道:“孩子,你跟我跑一会儿。”萧劲见他这会儿又是额角见汗,声音苍老至极,气喘嘘嘘,道:“老神仙你这是怎么了?”上清真人道:“我过后再同你解释。”便拉着他的手在山涧中小跑。 上清真人仿佛对这重重大山里轻车熟路,带着他东突西拐,又是爬又是向下跑的。 可惜这当口他奔跑的速度便是萧劲都能跟得上,天色已明,宋长风他们如何不能跟得上?果不其然,一名丐帮弟子喊道:“在那里了!” 萧劲惊道:“他们追上来了!”上清真人道:“没事。”带着他来到了一处由一根根丈余高的石峰组成的地方。 上清真人道:“紧抓着我的手,千万别走丢!”便拉着萧劲往里东突西走。 这石峰阵仿佛一个大迷宫,萧劲感觉越往里走越害怕,每根石柱都是一人怀抱那么粗,棱角不规则地扎进石缝里,每根石柱相距大约四五尺,足有好几百根,不知道这么多沉重无比的石峰是怎么搬到这里的,他只听他幻虚讲过愚公移山,莫非愚公曾来过此处?如果不是上清真人带着他往里走,必然迷路。 二人走了一会儿,仿佛来到了石峰阵的腹地,上清真人道:“好了,我这里一时半会儿他宋长风进不来。”说罢席地而坐,微微喘息。 萧劲环顾了一下四周,疑道:“真的么?” !! 第七章 零丁洋里叹零丁 五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上清真人道:“当然。”便不再言语,双目微闭,又是双腿盘起,双手一上一下相扣打了坐,宛似个雕像,过不多时,身上冒出热气。 萧劲记得他之前说的话,不敢打扰他。 几百根石柱组成的石峰阵令声音削弱了很多,此时,隐约听得一个丐帮弟子说道:“宋长老,他们就是进了这里,没见他们出来。” 宋长风隔了一会儿道:“这里好生怪异,把这里包围了,许大,你带几个人进去看一下,注意安全,那个老道的武功相当高。” 一个丐帮弟子应了,但闻几不可闻的沙沙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几个人仿佛向自己这边走了过来,萧劲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看了一眼上清真人,却见他打坐在那一动不动。他自小生活在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里,从未见过这等刀兵相见,血肉横飞的景象,但是有幻虚的保护,他能感觉到安全很多,在这个身形高大的神秘道人的辟护下,他更是感觉不到一丝危险,相反在他的怀抱下跟着他的身形一起纵跃,竟隐隐体会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刺激感,当下便打消了叫醒他的念头。 过了好一会儿那几个人的脚步声似乎并没有更加靠近,而是在左右徘徊,突然听那个叫许大的丐帮弟子叫道:“宋长老,我们······我们好像迷路了,总在原地转圈子。” 宋长风惊道:“不好,这是奇门遁甲之术,许大你快带着你的人出来,否则越往里陷出来便越困难。” 那许大应了,可过了一会儿又叫道:“不行,我们好像走不出去。”言语中带着一丝惊恐。 宋长风道:“莫慌,听着我这里的声音,跟着声音往外走。” 只听石峰阵外面笃笃声响,概是几个丐帮弟子在敲手中的杖,集中在一块好让许大辨别方位,敲了半天宋长风叫道:“怎么样?” 那许大叫道:“不行,你们的声音我听得清清楚楚,位置也心中有数,可就是出不来,中了邪了!”言语中更是惊恐。 宋长风怒道:“什么中了邪!爬到石柱顶上,我就不信还出不来了!” 许大应了,带着那几个跟着他一起来的丐帮弟子吭哧瘪肚地往上爬,哪知过了一会儿,却听见“腾腾”几声闷响,仿佛有人摔到了地上。这时天上竟然降了大雾,白皑皑的雾气铺天盖地般涌了过来,不多时便弥漫了整个山涧。那许大又叫道:“宋长老,我看我们几个是出不去了,这地方真的有鬼,上面插了很多钢针,我们在石柱上来回蹿跳都不能。” 劲儿听到此处,暗自拍手叫好,打心底更加佩服这位得道高人。 原来这石峰阵便是上清真人摆的,这个世外高人不拘一格,通晓古今奇门遁甲之变化,自成一家。方尽忠在紫禁城设了一座藏剑楼,让神偷王重惨死其中,连因盗成痴的幻虚都不敢去尝试,藏剑楼前摆下的御林军刀阵更可以同萧云飞对垒一番,那他的师父摆下的石峰阵有多厉害可想而知。每个石柱看似普通,实则暗含阴阳五行之变,虽不能变动,但是比之诸葛的八卦阵也丝毫不逊色,走在其中,每根石柱都恰到好处地让你在某一处被迫转弯,过不多时便同鬼打墙一般。这些石柱从底下看不出有何端倪,但到了顶端都是菱角突出,锐如刀割的石块,又在石块缝隙里插满了钢针,攀爬到上面,轻则割破衣服,重则划烂手指。而且每根石柱的距离也颇有讲究,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但就是这个距离,偏偏让你在石柱上感觉掌握不了自己的力气,力气大了便硬生生撞在石柱上,力气小了就只能掉下去,加上上面的尖锐石块和钢针,进了这石峰阵,妄想从高处瞭望以出去,简直做梦。 宋长风暴跳连连,怒道:“放宝物,袋子里有什么东西都给我放进去!” 他身旁一个丐帮弟子道:“长老,现在是冬天,哪有宝物。”他说的宝物指的是蛇,丐帮弟子经常在口袋里装一些蛇和蜘蛛等毒物,如果打不过强敌,便出其不意地放毒物咬伤他们,宋长风常令弟子这样做,可惜这当口气得糊涂了,冬天的蛇都冬眠了。 宋长风对那人吼道:“那你说怎么办,啊?!”那人登时吓得不敢言语。 此时雾越来越大,原来方尽忠他们下令火烧桃源,致使那里的大量水汽蒸发,再加上天公作美,虽然在深冬,却形成了这场大雾。到后来雾气越来越重,丈外的人影都渐渐不能看清。 宋长风在外面来回踱步,焦躁不堪,此时他派进去的几个丐帮弟子还没能出来,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又过了好一会儿,上清真人双目睁开,又是两道寒光射出,萧劲喜道:“老神仙,我们怎么办?” 上清真人抬头望天,低头沉思了须臾,轻声道:“稍作歇息。” 过了一会儿,他从地上拾起了一把石头子,自言自语道:“神卜门最忌暗器,如今却不得已而为之。” 萧劲不懂他在说什么,突然见他身形骤起,道:“就是此时!”闪电般伸手将萧劲夹在腋下。 只见上清真人辨别方向,身形急速游走,东突西拐,如同一道闪电,不多时便冲出了石峰阵。守在外面的丐帮弟子只觉得一阵疾风冲了过来,没等反应过来,只听得几道刺耳的破空声,紧接着便不醒人事。 原来他将手中的石子以天女散花的暗器手法掷出,无一失手,中了石子的人登时昏厥,这是他有意节省功力,否则任意一颗石子都能钉进人脑。 宋长风大叫:“别放他们走!”却哪里来得及,只听一道刺耳的破空声向自己这边传来,吓得赶紧他赶紧偏头躲过,那石子贴着他耳朵飞过,打中了他身后的一名弟子的下巴,登时痛得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 上清真人带着萧劲不多时便消失在大雾中,哪里还有了人影? 此时天色越来越亮,上清真人更加紧了脚步,两旁稍能看清的石木都飞速淹没在了他们身后的浓雾中,萧劲心中暗自下决心,此生一定要练成老神仙的神功。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七章 零丁洋里叹零丁 六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原来上清真人自萧云飞和方尽忠的功夫到了一定境界之后便开始隐居山林,行踪不定,实际上他在周游天下。颇喜爱爬山的他正是在悬崖峭壁上碰巧救了幻虚,他十多年前于无意间发现了这处群山环绕的世外桃源,却因里面人烟纷扰而欲离开。然而他转过身的时候习惯性的卜了一卦,老天告诉他这里可能有事会发生,至于是什么,什么时候,老天却总不吐这个口。 于是他便选择在世外桃源之外定了居,偶尔也会到俗世中走走,哪知时间过了没多久,就看见了幻虚带着一个孩子到了这里。他见幻虚和这孩子都身形消瘦,心中起疑,后来更起了童心,躲在了他的三清殿神像后面偷听到了他的自言自语,知道了这孩子便是萧云飞没来得及带走的儿子。他在外面也听说了萧云飞大闹紫禁城的事,以萧云飞的胆量为傲,更为幻虚的这份兄弟情义而感动。他想到了老天告诉他这里会有事发生,有心提醒,却按捺住了。 占卜之术是盗取天机的行为,他岂能不知,他是神卜门的祖师爷,占卜之术独一无二,但是这么多年来他都奉行知晓但不说透的原则,这也是他为什么能长寿至今而不被老天早早唤走的原因。即便是再心痒,也只是点出一二,然而这就足以导致一场战事胜负逆转,一场大祸消于无形了。随着他年纪变大,老天给他透的口便越来越少,越来越模糊,他想幻虚带着这孩子不逃到这里,天下又能有什么立足之处呢?诸般原因在此,他决定依然奉行自己之前的原则,如果他们有难,便及时援手。 他在这重重大山里十多年,几乎一花一木都了如指掌,这也是他在弥天大雾之下仍能奔走如飞的原因。 他这般奔行了好一会儿,便渐渐下了山,离那桃源原来越远,此时大雾渐渐散去。 方尽忠带着闯入桃源的众人押着幻虚爬到了桃源外围的山顶上,不多时便与宋长风汇合。宋长风见方尽忠来此,登既跪下,道:“请太师责罚,萧云飞之子逃走了。” 方尽忠微微一笑,扶他起来,道:“宋长老今日有功无过,我们捉拿了萧云飞的义兄,可在关键时刻挟制他,大功一件,人人有份。” 宋长风喜道:“多谢太师。”见方尽忠盯着他身后的石峰阵,道:“有个老道带着萧云飞之子钻进了这里,借着适才一场大雾逃走了,我这里几个弟子进去了,到现在为止还没能出来。” 方尽忠道:“别说是他们,这个石峰阵,我也不敢轻易尝试,这是我师父毕生的心血啊。” 宋长风惊道:“难道那老道便是令尊师,名震天下的上清真人?!” 方尽忠道:“不错。”转头对身后的人道:“取一条长绳索来。”有人应了,拿了过来,方尽忠道:“奇门遁甲之术的厉害之处,便是瞒过你的双眼,你叫人把绳索缚在身上,再进去便能出来了。” 宋长风大喜,道:“多谢太师指点迷津。”遂吩咐弟子照做。 过了好长时间总算把许大那几人救了出来,那个弟子在里面东突西拐,身后的绳子在石柱上绕来绕去,不知不觉打了两个结,众人听到他的描述,都擦了一把冷汗。 上清真人带着萧劲下了山后便把他放了下来,其时太阳初升,萧劲注意到他又是额角见汗,体力有些不支,关切地问道:“老神仙,您生病了么?” 上清真人道:“老神仙怎么会生病?” 萧劲道:“要不要您坐下来歇会,打打坐。” 上清真人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得继续走。” 萧劲道:“我们去哪里?” 上清真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天下那么大,总有一处能容身。” 萧劲一脸茫然,他自小在桃源中长大,可谓坐井观天,他可不知道天下究竟有多大,他回头望望这片崇山峻岭,依依不舍。 当下一老一小便走在了林中的小路中,萧劲道:“老神仙,你说他们会拿我师父怎么样?” 上清真人道:“他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萧劲道:“为什么?” 上清真人道:“他会用你师父牵制你父亲,这些事我以后再同你讲吧。” 萧劲点点头,打了个哈欠。 上清真人道:“你困了孩子?” 萧劲道:“没有,没事。” 上清真人点点头,心中明白这孩子坚强,将他负在背上,道:“困了便在老神仙的背上睡一会儿吧。” 萧劲毕竟才十岁,在上清真人的背上晃晃便睡着了。等一觉醒来,竟然在马背上,他迷迷糊糊地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 上清真人道:“先取道苏州,然后走海路,海上有个岛,是我当年常去的地方。”说罢从怀中掏出来一物,递给了萧劲。 萧劲一见,竟是一块煮熟的马肉,当即塞到了嘴里,耗了一夜,没吃早饭,不免腹中饥饿,一时间竟忘了自己与幻虚相依为命,常年食素,吃了两口,道:“我都忘了自己多长时间没吃过肉了,我跟师父总是吃斋饭的。” 上清真人道:“无妨,老神仙也是吃了好几十年的肉才出家的,你现在正在长身体,吃点肉无妨。” 萧劲道:“老神仙你吃过了么?” 上清真人道:“老神仙不饿。” 萧劲道:“你骗人,是人怎么会不饿。”说罢便把那块马肉塞向上清真人的怀中。 上清真人道:“我不是老神仙么?老神仙怎么会骗人,这在道教里叫辟谷,每当老神仙远游时便会这样。咱们下山来,方尽忠又在山里埋伏了一些士兵喽啰,不过他们不是来抓咱们的,倒是想打劫,被我打跑了,这马和马肉都是从他们那抢来的,我还顺带手索了点银两,这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萧劲将信将疑,将那块马肉吃完,道:“这么多人在追捕咱们,我们得躲到什么时候?” 上清真人道:“我看用不了多久了,方尽忠现在身在朝廷,做了太师,位高权重,总不能不理朝政,整天捉拿咱们,这会让人说闲话,太师也做不长远,那些武林高手并不是随时都能调遣来,如果没有什么大事不会现身的,我们只需防着那些在城门口和市井街头巡逻的公人便可。”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七章 零丁洋里叹零丁 七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十天后,一个身形矮小瘦弱的老叟衣衫褴褛地拄着拐杖像一只虾米一样弓着腰来到了苏州城门,他身旁跟着一个女娃娃,城门官拦下了他们,那老叟颤巍巍地道:“官爷,我孙老汉要带我重孙女进城探亲。” 那城门官道:“探什么亲啊?!” 那老叟道:“城里张员外是我的远房表侄,听说做生意做的有钱了,我让我这重孙女投奔他们去。” 那城门官打量了一下那女娃娃道:“呦,长得蛮俊的嘛。”那女娃娃低了头,不作声。 那老叟道:“官爷过奖了,他爷爷奶奶走得早,父亲病重下不了床,母亲改嫁了,我这老不死的早晚有一天也会不在,得赶紧给她托付个地方。” 那城门官喊了两个城门兵,道:“搜他们的身。” 那老叟慌道:“官爷,这是干什么?我们身上什么都没有。” 那城门官道:“这几天上面查得紧,说有个老道带着一个小男孩在逃窜,城墙上有那个小孩的悬赏,上头交代,所有过往的老头我们都得搜身。” 那两个城门兵搜完了之后点点头,那城门官又道:“老头,进城得交税。” 那老叟慌道:“我这么大年纪,身上哪来的钱啊?” 那城门官又对城门兵施令道:“再给我搜。” 那老叟慌忙道:“别别别。”从身上摸了半天摸出来十文钱,道:“我老汉身上就这点钱了,您给我留一半,另一半我还得给这孩子买两个馍馍。” 那城门官把他手里的钱全抢了过来,吩咐城门兵道:“写上孙老汉进城探亲。”然后对那老叟道:“抓紧走,就这么点钱放你们进城已经是看你们可怜了。” 那老叟沮丧着脸拉着那女娃娃的手进了城。 他二人进了苏州城以后来到了一处没人的胡同,那老叟突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听他全身骨骼咔咔作响,手臂暴长,慢慢伸了伸腰,竟然变得高大起来,这老叟不是别人,正是上清真人。 那女娃娃这当开了口:“老神仙,吓死我了,我真怕他搜出来我不是个女孩。”这女娃娃便是萧劲装扮的。 上清真人呵呵笑道:“这群食人的蝼蚁怎么会把上面的命令当回事。” 萧劲道:“我能不能找身男孩的衣服穿,别扭死了。” 上清真人道:“我看很好,你长得像极了你娘,打扮成小女孩谁也看不出来,我这缩骨功不宜久用,特别伤身,而你还得装扮一些日子。” 萧劲道:“好吧。”跟在他身后。 两人不住客店,基本都是白天赶路,夜晚和那些乞丐一样露宿街头,躲在阴暗肮脏的角落里,哪里会有人搜查,萧劲小小年纪便尝试到了颠沛流离的滋味,好在上清真人身上有些医药,否则非折腾出重病不可,上清真人平时很少吃东西,只共同和萧劲讨点水喝。 苏州自古战事繁多,繁荣屡遭破坏却又屡屡重建,这里文化底蕴深厚,有道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萧劲走马观花地望着这里的园林楼阁和水榭绿巷,却也充满了无比的新鲜感,惊叹于人的无穷智慧。 又是十多天,二人终于历经艰难险阻走水路来到上海县(上海的古称),上清真人径直找到了一个船老大,十七年前他曾救过这人一命,当上清真人找到他的时候,他都不敢相信这个世外高人还活在世上。 上清真人道:“乌阿三,我年纪大了,想到南海的一个岛屿终此一生,那里曾发生过瘟疫,恰巧我在那里治好了他们,那里的渔民淳朴,与世无争,我连同这个女娃娃一块带过去。” 乌阿三道:“真人吩咐,我一定照办,这次我亲自为您老人家护航,挑选一条最大的船。” 三天后,乌阿三带着几个船夫上了路,萧劲第一次见到波澜壮阔的大海,霎时间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净,只觉得心胸开阔,直想大喊一番。哪知他刚一入大海,便晕吐得厉害,他从小生活的桃源,虽然有小溪,有湖,他却不会游泳,本来走水路的时候也吐了一遭,没想到这当口还会晕船,稍稍好了些开口问道:“老神仙,我们为什么要去海上的岛屿生活,陆地上就没有适合的地方么?” 这一来泄漏了他男孩子的身份,乌阿三惊道:“真人,他······” 上清真人见状道:“实不相瞒,这孩子的父母遭人陷害,小小年纪却无缘无故背负罪名,对方势力强大,我年事已高,保不齐哪天那些人找上门来,我却无法护他周全,这次去南海,一是想安安稳稳地教他些本事,二是想有个好地方能终此一生。” 乌阿三道:“真人放心,我乌阿三就算是死也要报答您老人的救命之恩。” 上清真人道:“你送我过去以后,不要再回以前的地方了,恐有变故,改名换姓重新在另一个地方开始新的生活吧,我连累你一家老小,委实过意不去。” 乌阿三道:“真人说哪里话来,怎么活都是活,我按照您老人家的吩咐便是了。” 一行近半个月,萧劲慢慢适应了船的晃动,这一日,太阳出升,在海天一线处映得天海间金光万道,上清真人立在船头,萧劲在他跟前。忽听上清真人吟道:“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是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或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或为击贼笏,逆竖头破裂。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地维赖以立,天柱赖以尊。三纲实系命,道义为之根。嗟予遘阳九,隶也实不力。楚囚缨其冠,传车送穷北。鼎镬甘如饴,求之不可得。阴房阗鬼火,春院閟天黑。牛骥同一皂,鸡栖凤凰食。一朝蒙雾露,分作沟中瘠。如此再寒暑,百沴自辟易。嗟哉沮洳场,为我安乐国。岂有他缪巧,阴阳不能贼。顾此耿耿在,仰视浮云白。悠悠我心悲,苍天曷有极。哲人日已远,典刑在夙昔。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七章 零丁洋里叹零丁 八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上清真人读得抑扬顿挫,苍老的声音中不乏铿锵有力,见萧劲在认真听,便道:“劲儿,你可知老神仙口中吟的是什么?” 这里面有些字颇为生僻,萧劲只能听懂一小部分,便道:“劲儿不知。” 上清真人道:“这是南宋诗人文公天祥的一首《正气歌》,世上表现民族气节的诗词千百种,我独爱这一首,毫无雕饰,却气壮山河,讲的是他因叛徒的出卖被元军所俘。元朝统治者对他软硬兼施,威逼利诱,许以高位,他都誓死不屈,决心以身报国,丝毫不为所动,因而被囚三年,最后慷慨就义,这首诗是他死前一年在狱中所作。每每读之,即便是再有修为也会血脉偾张。” 萧劲不是很懂他讲的这些东西,一脸茫然。 上清真人又道:“劲儿,人生在世,心中要长存正气,不论你深陷何种境地都不可失了气节,文公若是在狱中就范,为自己国家的敌人做牛做马,那比死了还难受。那小子还算顾忌我老人家的颜面,城墙上没有我的通缉令,而你却不得不开始亡命,有朝一日你闯荡江湖,随时都有可能身陷牢狱,记住,无论如何都不可迷失自我,哪怕是遍体鳞伤,奄奄一息。邪不压正,你身上的真相早晚会浮出水面,即便是苍天真的无眼,你也断不可背叛自己的内心。” 萧劲脑中登时浮现出了文天祥在狱中英勇就义的壮烈形象,再加之上清真人结合他自身的情况这么一说,不由得眼含泪水,点点头,道:“劲儿记住了。”声音中竟隐隐哽咽。 上清真人点点头,自言自语道:“上天若是有眼,便教我参透这其中玄机,也好让我助这孩子拨乱反正。” 萧劲道:“老神仙,劲儿感激不尽,你只要教我真本事,该是劲儿承担的,劲儿绝不烦劳他人。”这番话在一个只有十岁的孩子口中说出,却显出了十足的凛然大义。 上清真人偏头诧异地看着他,暗自惊叹他小小年纪便有这份豪气,看来幻虚被俘,这孩子一下便长大了。 萧劲道:“老神仙,我看您吟诵这首《正气歌》颇有韵味,您教我吧。” 上清真人点头道:“嗯,不光教你,你还要背下来,在迷惘不知所措时多默诵两遍,便会云开见日。”当下便一句一句地教萧劲这首五言古诗,并将其中每个典故详细解释给他听,直教了一个多时辰,萧劲已可以默背,上清真人点点头,称赞其记性颇佳。看着他默背的一本正经的模样,却笑了出来。 萧劲不解道:“老神仙,怎么了?” 上清真人道:“我看你穿着这身小女娃娃的衣服,却读得这么中气十足,别有一番韵味。” 一老一小呵呵笑了起来,萧劲脸上的阴霾也得以削减不少。 是日,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风起浪涌,倾盆大雨,大海变得墨一般黑,连浪花仿佛都变成了黑色,乌阿三将大船的船舱里压足了货物,一行几人却仍感觉胆战心惊,唯有上清真人仍是站在船舷上,浑身湿透,随着船的摆动而摇曳,如同一片枯树叶,随时都有可能被吹入大海中。 萧劲担心他,不顾自己害怕来到他身后,抓住他的手大喊道:“老神仙,快回船舱里去吧,危险!” 却听上清真人又吟道:“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这首诗萧劲倒是颇有印象,最后两句传唱至今。还没作理会,一个巨浪拍来,大船竟脱离水面尺许飞了起来,船上诸般事物俱个倾斜,凌乱不堪,萧劲失去平衡要随着船板滑下去,上清真人却站在船舷上,脚下如同生了钉子一般,步态悠闲地沿着船舷滑了两步一下子扯住萧劲的手,将他也立在了船舷上。“噗通”一声巨响,大船落入水中,溅起近丈高的水花,萧劲只觉得浑身巨震,心一刹那提到了嗓子眼,上清真人的大手搭在了他的肩头,他虽然和着大船一块摇晃,却丝毫没有事。 过了好一会儿,上清真人道:“如何?” 萧劲颤抖着道:“还行。” 上清真人哈哈大笑,道:“我是说文公这首《过零丁洋》如何?” 萧劲颤抖着说:“劲儿不是很懂,只是听我师父说最后两句是千古名句。” 上清真人道:“嗯,文公入狱前经由零丁洋,作下了这首诗,我们虽然没到零丁洋,处境却也异曲同工,朝廷腐败,竟为了一把稀世宝剑令天下大动干戈,你虽不能如文公那般报效朝廷,但老神仙相信你定能解开其中的谜团,让天下归于平静,这也是丹心一片,苍天可鉴。” 萧劲脸现迷茫之色,点了点头。 一老一少注视着面前的地狱般的场景,上清真人又道:“如何?” 萧劲竟然冒出来一句:“壮哉!”言语中惊惧之意削减很多。 上清真人哈哈大笑,道:“聪明!”一老一少立在船舷上,不顾风雨狠打面颊,看得乌阿三一脸茫然。 后来风平浪静,海上接连起了大雾,上清真人多次指点乌阿三方向,最后终于来到了一个海岛。拜别时,上清真人一再叮嘱,回去以后要到其他地方谋生,乌阿三拜别不必细表。 这海岛大概处于现如今中国南海一带,岛上林木深密,由白色珊瑚贝壳沙堆积在礁平台上而形成的珊瑚岛,呈椭圆形,还算得上广阔,只是周围包围着蔚蓝的海水,虽然瑰丽无比,却显得渺小,萧劲在海上月余,刚踏上这岛,只觉得腿脚酸软无力,几欲栽倒,登时想起已化为灰烬的家乡来。 一老一小登上岛屿,过不多时,便来了一帮渔民,好半天才认出是上清真人,全都跪了下来,泪流满面,都称当年是老神仙救了他们,实在不敢相信他还活着。 自此,他二人便在此安顿下来,修整了两天上清真人便叫他起来练功。 !! 第七章 零丁洋里叹零丁 九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所以,海岛的渔民便看见了这样一幅景象:刚到岛上的那个小男孩起了个大早在肩上扛了一个小沙袋绕着岛的边缘跑,一圈、两圈、三圈,满脸通红,汗流浃背,气喘吁吁,肺都好像炸裂了一般艰难地迈着一步又一步,最后到了上清真人的跟前“噗通”一个跟头栽倒在沙滩上,道:“老神仙・・・・・・练功・・・・・・一定要这样・・・・・・么?” 上清真人道:“当然,我神卜门的功夫讲究内外兼修,所以底子一定要夯实,你幻虚师父称怕耽误了你这棵苗子,只教了你一些花把势,中看不中用,你现在可以将它们统统忘了。” 一提起幻虚,萧劲便有些神伤,这个孩子从小就重感情,丝毫不埋怨幻虚不教他真功夫。 上清真人见状扶他起来,安慰道:“好啦,我说过你幻虚师父暂时不会有事。” 萧劲点点头道:“我听老神仙说过,方尽忠会拿我师父牵制我父亲,可是关于他们口中所说的什么冰寒神剑我一点也不知情,您现在能同我讲讲么?” 从桃源里逃出来,萧劲曾几次问到这些事,上清真人都连使眼色示意他闭口,在乌阿三的船上更是如此,因此到现在为止他都不知其中缘由。 上清真人点点头道:“也该让你知道了,你这孩子从小与世隔绝,毫无城府,现如今又被我带到了这里,和你从小生活的环境几乎没有任何区别,我真是担心你以后闯荡江湖会如何。” 萧劲道:“劲儿知道了,以后这事绝不和别人提起就是了。” 上清真人向他二人居住的山洞走去,萧劲跟在后面。只听上清真人道:“我这辈子只收过两个徒弟,大徒弟方尽忠是与我特别交好的一个故人的孙子,本来家境殷实,可惜因为做生意失败而失去了一切,他的父辈不好习武,最后被各路讨债的追杀,走投无路之后把这孩子托付给了我,到了我那他已没了任何亲人。他为人温厚,知书达理,做事沉稳,跟着我学艺二十多年,颇得我的真传,其实这孩子我自打见他第一面起,就知道他有自己的城府,却从不见他表露出来,随着年龄增长更显得高深莫测。我那时修道,不问世事,加之他是故人的后代,只要他想学什么便教他什么,他练功之余最喜欢机关术和奇门遁甲之术,我见了也喜欢,也就教了他。” 说话间,一老一小来到山洞前,各找了一块石头坐下,萧劲道:“后来呢?” 上清真人道:“后来你父亲便来我这了。” 萧劲道:“我父亲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上清真人见他一脸好奇,呵呵笑道:“云飞这孩子出身于普通人家,最开始特别顽皮,是我在乡下发现他的,那时他正在和别人打架,他身上有一股倔劲儿,好几个孩子一块欺负他,他就是不服输,最后腰上被蹭掉一块皮,还是瞪着眼睛跟别人打,那些孩子见他凶,都被吓跑了。我见他骨骼清奇,十分喜欢,便耗费很长时间说服你爷爷奶奶,收他为徒。” 萧劲又奇道:“我爷爷奶奶家里什么样呢?” 上清真人道:“你爷爷奶奶总共有两个儿子,五个女儿,云飞排行老六,本来家境还算富裕,都是因为人太多才弄得生活拮据,最困难的时候差点卖掉其中一个女儿,后来五个女儿都嫁出去,收了一些彩礼才好些。你的大伯好吃懒做,身上无一技之长,可偏偏会笼络你爷爷奶奶的心,无论云飞怎么孝顺,他们都冷眼相对,你们萧家的一切都落在了你大伯的手中。我和他们接触不多,可见到这样一幅场景,更要将云飞带走,收入我门下了。” 萧劲一脸失望,低声道:“没想到他们会这样。” 上清真人道:“那老神仙当初要收他为徒,他们还不肯呢。” 萧劲奇道:“这又是为何?” 上清真人道:“这个世界的人心太过复杂,他们不肯放云飞走,只不过是因为没有他,便没人孝顺你爷爷奶奶。” 萧劲浑身有些颤抖,气道:“算了,我不要听了,这样的爷爷奶奶我宁可不要。” 上清真人笑着摇了摇头,萧劲又道:“您还是说说我父亲吧。” 上清真人又道:“好,云飞这孩子我果然没看走眼,他绝对是一个练武的好材料,方尽忠学会一招,他便能学会一招半,而且特别下苦功,我见了十分喜欢,加之他的遭遇,便更加怜爱他,方尽忠说我偏心,事实确实如此。云飞这孩子心思纯净,只好武学一道,专心致志,进步神速,他骨子里那股傲气,随着他的本领变强也跟着涨了起来,我知道这不好,可偏偏却有些喜欢,所以也就纵着他,他闯荡江湖时也从来不将别人放在眼里。” 萧劲仰着头,默默听他娓娓道来。 “我精通奇门遁甲之术,其中占卜术最精,这门学术其一要看破一个人,挖出他身上潜在的东西,其二便是盗取天机。如果这世上正在发生的事情我妄加指点的话,便会引起世事运行轨迹的改变,破坏了其中的平衡,严重了便是天下大乱,我曾一时技痒给一个将军做了点拨,结果让那场战事提前打胜了足足三个月,现在想想,心中也是后怕。方尽忠城府极深,他初到我门下,我从他身上参不出任何玄机,占卜术到了他身上仿佛遇到了克星一样,上天只是给了我他的模模糊糊的影子,直到云飞来此,我才算出此两人身上竟然潜移默化的生发着一场天下大乱。那时的方尽忠已可以独立钻研奇门遁甲之术了,后悔都来不及,那个欺师灭祖的戚俊能够在徽州城摆下婚宴引来幻虚,其中肯定少不了占卜术,否则桃源里的悲剧也太过巧合了。然而这么一场天下大乱,我委实不敢出手去改变,否则便会演变出第二个、第三个,乃至无穷无尽的麻烦,那时便民不聊生,我也就成了千古罪人。” 萧劲正色道:“老神仙,究竟是什么样的天下大乱?” 上清真人道:“老天偏偏跟我开这种玩笑,就是不肯给我吐这个口。” 萧劲听得脑中混沌,道:“那后来呢?” 上清真人道:“后来云飞便遇见了你娘亲,当时的武林第一美人叶沛柔。” !! 第七章 零丁洋里叹零丁 十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萧劲从小无娘,生活在桃源中难免羡慕那些时常投入娘亲怀抱中的孩子,本来都已听得略略犯困,这一来变得精神无比,问道:“我娘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上清真人道:“你娘亲绝对当得起武林第一美人这六个字,她美得不可方物,只须略施粉黛,一颦一笑便足以令江湖上所有好汉为之倾倒。你外公叶鲲是江湖上久负盛名的铸剑大师,有‘干将再生’的称号,他铸造出来的宝剑,都是无价之宝,有人用千两黄金去换,可惜你外公连正眼看他一下都没有。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终日叮叮当当地响着打铁声的府邸,竟然生长出一位饱读诗书的大家闺秀,仿佛出淤泥而不染一般,她不懂武功,可是她的美足以让天下英雄自愿丢下手中的兵器。你娘亲的难能可贵之处在于她不光通小礼更晓大义,她的一些看法即便是那些各大门派的掌门人都不得不甘拜下风,她在众人面前从来都是略显娇羞,更多的是落落大方,这便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真实写照吧,比之那些只懂得相夫教子,终日围着后厨和子孙转的妇道人家相去不可以道里计。” 萧劲听上清真人如是说,脑中立时浮现出一个光辉无比却又模糊的女性形象,他觉得他在桃源中、路上以及这个海岛上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如自己的娘亲美,不由得神色发呆,问道:“我娘亲这样美,那我爹是怎么和他结为夫妇的呢?” 上清真人微笑道:“你爹那个傻小子,那时候他初涉江湖,无意间见到你娘亲,立时被迷住了,这便是人们常说的英雄难过美人关,竟然偷偷跟了人家一路,回来之后便魂不守舍,和方尽忠对招拆招不几个回合便输了,我把他叫到我的房间,开始还不好意思说,后来几经盘问才说出实情,”说到这里时忍俊不禁,萧劲也觉得好笑,一块跟着笑了出来。“后来他便经常出去偷偷看你娘,却不敢让人家知道,我说既然如此,我舍下我这张老脸给你上门提亲如何?这傻小子却慌忙称不可,怕唐突了佳人,哈哈哈哈,可他这颗心早已不在自己身上了,接连好些时日练功都心不在焉,最后竟然求着我去给他提亲去。” 萧劲笑道:“我娘她答应了呗?” 上清真人摇摇头道:“开始没有那么痛快,你外公表示上门来提亲的人不计其数,他就这么一个女儿,除非她看得上,否则谁都枉跑一趟。后来叶沛柔从闺阁中现身,听说了这事,给你父亲出了三道题,全是一些经史子集中的人和事,要你父亲谈谈看法,傻小子这辈子只好武功,不好诗书,如何能答得上来,登时满脸通红。突然跳到了院落中,耍了一套剑法,说自己是个武痴,诗书云云从来不精通,可他的剑法却足以睥睨当世群雄,这话要是寻常上门提亲的纨绔子弟说出来,谁都不会信,可从你父亲口中说出,却登时显出了那股傲气,俨然有一代王者风范。” 萧劲忙问道:“然后呢?我娘她答应了?” 上清真人道:“当时我斜眼观瞧,你外公对你父亲其实已在心中认可了,脸上露出了笑容,而你娘亲却不置可否,我见状便拉着你父亲往外走,说多有打搅。你爹那个傻小子,先前还有一股傲视群雄的豪气呢,转眼间却是万念俱灰,仿佛刚刚打了一场败仗,其实我眼中早已看明白,你娘亲心中已接受了你父亲。三天后,我又带着云飞前来,你娘亲本在花园中读诗,见状登时跑进了闺房中,你外公让丫鬟去把她请出来,我们寒暄半晌,表明来意,你娘亲虽然平时都落落大方的,此时却害羞地说不出话来,最后我提议,连问三遍是否同意,都不吭声的话,那便是同意了。” 萧劲越听觉得越有意思,问道:“那我娘亲肯定没吭声了?” 上清真人微笑道:“确实如此,我问她最后一遍是否同意时,她说了一句:‘全凭爹爹做主’。当时你爹这个傻小子,本来在我身后站得好好的,突然间‘普通’一声平躺在地上,然后哈哈大笑,弄得叶府上下丫鬟佣人全都笑成一片。”萧劲听了哈哈大笑。 上清真人又道:“他二人实乃天造地设的一对,云飞虽不懂诗书,却是真性情的汉子,一身正气,非常懂得体贴你娘,我也成就了这段英雄与美人的佳话。后来他二人相处了三个月,你娘随云飞四处游历,便定了婚事。”萧劲直听得略有些痴迷。 “此时你外公突然间得到了一块天外陨石,史书记载的陨石基本都不能用来锻造物什,但这块陨石千百年来难遇,你外公将它弄来后,几乎丧失了心智,没日没夜地打造,终于,那把轰动武林的冰寒神剑问世了。那剑形状类似于秦剑,本来色泽乌黑,后来他熬制了一种特殊药物,将那剑反复淬炼,变得晶亮无比。我闯荡江湖多年,阅历颇丰,那把剑绝对是五百年来的江湖第一神兵,吹毛断发,无坚不摧,只是沉重异常,如没有极深的功力,便无法驾驭那把剑,它上面带有奇异花纹,自冒水汽,触之冰冷异常,寻常人使用莫说伤敌,自己都保护不好。你外公在你娘亲婚礼当天,将那把剑赠给了你父亲,此后便销声匿迹。” 萧劲皱眉道:“然后呢?” 上清真人道:“武学一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瓶颈,到了瓶颈想要再进一步便难如登天,他二人也不例外,后来我便离开他二人,游历山水去了。十七年前他两人的武功在江湖上已可以说纵横天下,难分伯仲,只是云飞年轻气盛,如果与方尽忠久战的话便会心浮气躁。后来方尽忠辗转反侧到了朝廷,云飞在江湖上凭借冰寒神剑名声大振,魔云手的称号响彻武林,可那把剑・・・・・・”他叹了一口气道:“其实那把剑我自过目的那天起,就知道它会给云飞带来一场横祸。” 第七章完 !! 第八章 仙人指路雁客庄 一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第八章仙人指路雁客庄 萧劲不由得有些发慌,道:“老神仙,后来发生了什么?”说话间已是声音略略颤抖。 上清真人又是叹了口气,道:“十年前,你娘亲生下了你,后来你还没出满月时不知是谁登门拜访,称是见到了你外公,那时你娘已经好多年不见你外公了,思之心切,你爹艺高人胆大,从来不怕有人想要害他,所以夫妇二人决定带上你去看望你外公。哪知在你爹照顾你娘亲的这一个月里,有人将‘得冰寒神剑者得天下’这句话传遍了整个江湖,甚至还惊动了朝廷。在一处偏僻的地方,几百名武林高手和朝廷的的官兵将他二人团团围住,经过一场大战,云飞力竭,凭借冰寒神剑将那些人杀死了一大半,身负重伤,你娘亲为了保护你・・・・・・被人从后心刺中,香消玉殒。” 萧劲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痛哭流涕,道:“究竟是谁造的谣?害死我娘・・・・・・呜呜呜。” 上清真人叹了口气,过了半晌道:“这时方尽忠突然间现身,夺走了冰寒神剑,一掌打晕了你爹,带着那群人离开,将你们三个人留在了那里。” 萧劲道:“就是那个在桃源里绑走我师父的人?!” 上清真人叹了口气,缓缓点了点头。 萧劲突然间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道:“我记住他了,这辈子都忘不了,等我有了真本事,我一定杀了他为我娘报仇!”他目眦尽裂,脸上还有未干的泪水,表情狰狞,虽仅十岁,却显得可怖异常。 上清真人默然半晌,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好孩子。” 萧劲抹了抹泪水道:“老神仙,后来怎么样了?” 上清真人见他虽然哭得鼻塞,但转眼间已镇定了不少,心中略感诧异,又道:“后来你爹负伤带着你和你娘的遗体找到了你幻虚师父,你爹生性高傲,没结交太多朋友,你幻虚师父却与他结成了生死兄弟。当时你幻虚师父不在你生活的桃源里,而是在一个特别偏僻的山村,你爹将你娘葬在了离那个山村不远的一片密林里。你师父照顾了你爹两个月,他伤势见好,便决定孤身一人前往紫禁城盗剑。” 萧劲奇道:“紫禁城?” 上清真人道:“是皇帝的家,用来召集文武百官处理国家大事的地方。” 萧劲道:“方尽忠把那把冰寒神剑带到了紫禁城?” 上清真人道:“是,那时的方尽忠并没有实在的权力,可是皇帝却经常召见他,紫禁城他几乎出入自由。” 萧劲愤愤道:“这样的皇帝难怪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上清真人没作声,续道:“方尽忠在紫禁城设了一座藏剑楼,里面机关无数,更在藏剑楼前摆下御林军刀阵,在你爹盗剑之前,曾有两个绿林好汉夜入,其中一人武功不错,可惜连个全尸都没能留下。说来也巧,这时有个川西三鼠踩盘经过你爹住的客栈,被你爹擒了个正着,其中有个人叫王重,江湖上号称神偷,将紫禁城的各个亭台楼阁的分布弄得一清二楚,王重为了保命,只能只身前往藏剑楼,可惜也没能出来,方尽忠对从我那里学来的机关术颇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萧劲道:“后来怎么着了?” 上清真人道:“也不知道你爹经过了哪个高手的指点,就凭着王重的一张紫禁城的地图和对机关术的一星半点了解,竟然从藏剑楼中毫发无损地出来了,并且将冰寒神剑拿在了手中。” 萧劲道:“我爹就是厉害,比那方尽忠厉害多了!”话语间是又气又兴奋。 上清真人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续道:“你爹出了藏剑楼,先是凭冰寒神剑和那御林军刀阵一番周旋,逼退了他们,此时方尽忠来到藏剑楼前,和萧云飞一场大战。” 萧劲恨恨地道:“哪都少不了他!” 上清真人续道:“据江湖传言,你爹本来是落了下风的,可不知怎的突然间使出了一套奇妙的剑法,削断了方尽忠的脉门。” 萧劲忙道:“好!削得好!那我爹就逃走了?” 上清真人从萧劲的话语间发现了这个孩子日后闯荡江湖难免感情用事,可当下并没点破,道:“哪有那般容易,紫禁城里也是高手云集的地方,加上人多势众,又有方尽忠的指挥,你爹转眼又负了重伤,到后来神志不清醒,晕了过去。” 萧劲急道:“这可怎么办?”言语间又带有哭腔。 上清真人道:“正当他要死于乱刀之下时,紫禁城里突然间闯进了数十个身着异服的人,和方尽忠以及那些御林军战作一团,据江湖传言,这些人是来自昆仑一带的十方会,为首的是个貌美女子,叫凌凤娇,有一个身材异常高大的巨人,叫开山巨猿石金龙,正是他们救走了你爹。据说十方会之前是一个不知名的门派,遭受了小人的陷害惨被朝廷抄家灭门,只留下了凌凤娇一人,这女子年纪轻轻却有非比寻常的见识,统率有方,现已集结了各方能人异士,只要和朝廷无瓜葛,便可入会,日后须行侠仗义,十方之士来相会,这便是十方会的由来了。江湖传言十方会现已非常壮大,规模可以相当于一个小的丐帮,你爹也不知道何时和他们有了交情。” 萧劲道:“前些日子出现在半路的宋长风,不就是丐帮的么?丐帮可没有什么好东西。” 上清真人道:“那倒不是,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自创帮以来一直都行侠仗义,这宋长风定是受了方尽忠什么好处,简直辱没丐帮的名声。” 萧劲道:“我爹后来就跟着十方会去了昆仑山么?” 上清真人道:“嗯,你爹那时受重伤晕了过去,十方会带着你爹快马加鞭地逃亡,一转眼就是半个多月,等到他醒了过来,已经在昆仑一带了,十方会久在西陲,消息不太灵通,知道萧云飞和叶沛柔的大名,却不知道他二人有个孩子,而你,一直被你幻虚师父抚养长大。你爹自去了昆仑一带以后,在江湖上便销声匿迹了,那把冰寒神剑也不知去向了。” !! 第八章 仙人指路雁客庄 二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萧劲出神半晌,道:“老神仙,那把冰寒神剑到底藏着一个什么样的秘密,竟然会引起天下大乱?” 上清真人抬头望了望天,道:“我也说不清楚,这样一把旷世名剑,就算没有秘密,也足以令整个江湖大动干戈,春秋战国时期的泰阿剑是一把威道之剑,在当时非常弱小的楚国锻造出来,相传为欧冶子和干将两位铸剑大师联手所铸,当时晋国非常强大,自认为有资格得到这把剑,不惜发动兵力去攻打楚国。相比之下,冰寒神剑的威力虽没有传说中的泰阿剑那般只须剑尖一指,就能令晋国全军覆没,血流成河,但我觉得历史正在重演,那把冰寒神剑似乎代表了一种权力,我非常庆幸它在江湖上销声匿迹长达十年,否则这期间不知道要害死多少觊觎它的人的性命。” 萧劲呆了半晌,低声道:“权力?” 上清真人道:“是啊,你从小生活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体会不到权力对人有多大的诱惑力,方尽忠身在朝廷,就能指使那些江湖人士寻找你和你幻虚师父十年,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这便是权力的作用了。” 萧劲道:“人自己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受别人的指使?” 上清真人道:“有的人是为了生存,有的人是为了金钱,有的人同方尽忠一样也是为了权力,还有的人是因为惧怕,江湖上将‘得冰寒神剑者得天下’这句话传得沸沸扬扬,当朝天子岂能不大动干戈将他据为己有。” 萧劲道:“老神仙,我好像记得您说,方尽忠是不会为了金钱和权力做这些事的,那他究竟为了什么?” 上清真人道:“这个我也说不好,我总觉着这和你外公家好像有什么关系,却实在说不清楚。” 萧劲道:“我爹去了十方会,我师父为了躲避朝廷的追捕,便带我去了桃源是么?” 上清真人点点头,道:“不错,不光要躲避朝廷的追捕,还要躲避有些江湖人士的追捕,你师父找了很多地方,无意间发现桃源这个绝佳的藏身之地。” 萧劲道:“那方尽忠他们是如何找到我们的呢?” 上清真人道:“这就是你师父身上的弊病了,那晚上那个叫陈嘉让的拿出来的那本诸仙谱所记载的江湖上排名第十的唐连,说他是个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几乎一字不差,只不过那是你师父未出家之前的身世。他自入我玄门以来,完全变了个人,他失去了以前的狠毒,回归了人的本真。他和你爹结为生死兄弟,一诺千金,对别人也如此,他答应了那个戚俊的父亲照顾好他,虽然嫌弃他的诡道奸诈,却不能狠下心来完完全全与他割舍,他经常出入桃源,我猜定是教那戚俊功夫去了,他这般优柔寡断,又岂能不养虎为患。后来我见他老长时间都不出桃源一次,估计是那戚俊无意间露出了什么狐狸尾巴,我听那戚俊言道你师父在他大婚当天扮作丐帮弟子,只为了看他一眼,哎,他也不想想,戚俊突然间来到徽州城大婚,加上这个人的劣根本性,分明就是他们设下的圈套,这戚俊定是早就投靠了方尽忠,将你师父的一切都告诉给了他。方尽忠将这一切调查得清清楚楚,他又通晓奇门遁甲,让戚俊通过大婚引出了你师父,这一切都毁在了他的心太软上。” 萧劲道:“老神仙,方尽忠抓我就是为了要逼我爹现身,交出冰寒神剑么?” 上清真人点点头,道:“看起来是这样的,可惜整件事情扑朔迷离,谁知道他的真实意图是什么,自从我离开这两个徒弟以后,老天给我透露的玄机便越来越少,现如今我的占卜术几乎什么也预测不出来,彻底成为普通人一个,‘神卜’二字形同虚设,只能凭借种种现象逐步推测了。况且即便是让我知晓,我又能做什么呢?出手去改变?那样天下反而会更乱。”言语间充满了沮丧和沧桑。 萧劲安慰道:“老神仙,你放心,我长大了一定能查明这其中的端由,以后我一定下苦功学真本事,那个方尽忠害死我娘,我一定不会放过他,我也一定会救出我师父,好好惩治那个戚俊一番,还有那把冰寒神剑,那是我萧家的,谁也夺不走!” 上清真人站起身来,悠然道:“孩子,这个世界人的大多数人并非至善或者至恶的,人难免会存私心,也难免会动恻隐之心。福兮祸所伏,如果他们不找上门来,你们师徒二人究竟还能藏多久,你又岂能学到真本事,如果不幸等你长大了他们才找到你们,你岂不是比现在更惨,倘使你一辈子都在桃源中,这样蒙在鼓里究竟是好是坏。” 萧劲听得一脸茫然,道:“您说的是什么?太深奥了。” 上清真人微笑道:“慢慢你会懂的。”转身进了山洞,又道:“好好调整一下,下午接着练功。” 萧劲毕竟还小,口头上说得那般决绝,过不多会儿心情便平复很多,何况上清真人口中所说的那般惨烈的事他并没有亲眼见过。一老一小谈论这些事用了两个多时辰,日头已快到正中了,岛上气候不同桃源,这里极热,萧劲觉得口干舌燥,心想老神仙一直说个不停,肯定更渴,便去那些椰子树底下一个劲猛摇,摇了半天也没摇下来一个椰子。一个岛上的渔民见了有趣,便爬上去帮他摘了两个下来,萧劲谢过他,将个头较大的那个递给了上清真人。上清真人正在打坐,见状伸手接过椰子,伸出一根中指,“咚”的一声脆响,竟毫不费力地戳了进去,然后将椰汁一股脑倒进口中,便又闭目打坐了。萧劲跟着傻乎乎地学了一下,手指头好险没断掉,痛得不敢吭声,他刚来这岛上没多久,还不知道怎么扒椰子,不得不向那些渔民求助。 到了正午,有个渔民送来了一些烤鱼和一些水果,萧劲端到山洞里准备和上清真人一块食用,老人家只是吃了一些水果,萧劲不禁关切地问道:“老神仙,您有多久没好好吃过饭了?” 上清真人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萧劲道:“我担心您身体,这么下去哪行啊?” 上清真人微笑道:“我们人类的祖先最早是食果动物,况且我是出家人,到了这海岛上,也没有其他素食,只能吃这些东西了,我年纪大了,吃不下多少东西,你不用管我。以后常和岛上的小孩一块玩耍,学会了游泳,自己也能下水抓鱼,不要总麻烦人家给我们送吃的来。” 萧劲将信将疑,点头答应。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八章 仙人之路雁客庄 三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一老一小吃过饭休息了半个多时辰,上清真人便叫他先沿着海岛跑一圈,好在萧劲从小便懂得替师父分担体力活,没有叫苦不迭。微微发汗后上清真人又让他慢慢下马,第一次做这个动作只弄得他两腿根的筋肉生疼,但看到老神仙白余岁的高龄下马简直轻而易举还是忍着痛用力压。 下马过后是扎马步,上清真人言道力从地生,下盘一定要牢固,半点也马虎不得,否则一切都是徒劳,教了他马步的要领后,于是椰子树下面的萧劲连扎了两盏茶的功夫,额头上的汗如同针尖一般密密麻麻地渗出,身子如同刚出桃源那般因为寒冷而颤抖不绝,这时摇了半天也没能摇下来的一颗椰子突然从天而降,正好砸中了他的头,他咕咚一声栽倒在地,只觉得适才那下也不知是椰子响还是脑壳响,痛得他“哎呦”连连,紧闭双目捂着头,上清真人见了微笑不语。 萧劲突然道:“老神仙,我突然间想起来我不是孤儿了,我有个父亲,还有个外公,还有好几个姑姑伯伯,那几个姑姑伯伯他们现在在哪呢?” 上清真人惊愕于这孩子奇怪想法层出不穷,淡淡地道:“天下大乱,始于冰寒神剑,事出于方尽忠和萧云飞,受牵连者恐怕无几人能幸免,你说呢?” 萧劲道:“难道・・・・・・难道他们死了?” 上清真人默不作声,萧劲也是黯然失色,不过他从小没见过他们,并没有什么实在感情,过不多时便问道:“我接下来要练什么?” 上清真人道:“跟我来。”萧劲依然跟在他身后。 只见上清真人低头不断寻觅,碰见一块石头便用脚踹两下,后来从砂子中翻出一块狭长的石头,厚度和重量都适中,只见他单手拾起,掂了掂,连看都没看便甩手向后扔出,只见那石头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平稳地飞出,落地时与地面平行,“腾”的一声响后又蹭着地上的砂子滑出一段距离,停在了他们居住的山洞前,这石头即便有人能扔出这么远,手法掌握不好也必然断为两截。 萧劲惊道:“老神仙,我什么时候能练成你的神功?” 上清真人不屑道:“神功?江湖上能将这石头扔出这么远的能找出一大堆。” 萧劲默然不语,跟在他身后,过不多时又翻出来一块比适才那块大了近一倍的扁长的石头,此时距离他们居住的山洞颇有一段距离,却见上清真人依然是单手将石头托在手中,转身向前推出,那石头“呼”的一声如同一只开弓箭一般迅捷,如同撒了一道一道彩虹,看得萧劲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最后“腾”的一声闷响落在了他们居住的山洞前,大石头戳在地上连翻了两个个才停住,岛上渔民闻声都出来观看。 萧劲惊道:“这个算是神功了吧?!” 上清真人淡淡地道:“勉强勉强。” 萧劲又惊又喜,道:“还不算?!” 上清真人默然不语,又走出了一段距离,找到了一块如同小碾子一般大小的鹅卵石,萧劲彻底惊呆了,道:“您不是要把这块石头扔到山洞前吧?!” 上清真人道:“孺子可教也。”此时他二人的位置距离山洞前大约有十丈那么远,萧劲吓得退在了一旁,双手竟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双耳,只见老人家俯身双手将那大石头抱起,双腿微屈,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突然间猛地站直身体,吐气开声,他脚下的沙土登时陷出两个大坑,那大石头“呼”的一声巨响,如同还未烧尽的陨石一般飞了出去,“腾”的一声巨响砸在了地上,滚了两滚才停住,整个海岛似乎都略略有些颤抖,上清真人的膂力,竟然同那投石车一般!岛上的渔民炸了锅一般围到了那大石头跟前,上清真人道:“这还差不多!”便向山洞走去。 萧劲张大了嘴巴,跟在他身后,半晌无语,后来道:“老神仙,我什么时候才能练成这种神功?” 上清真人淡淡地道:“我活的年岁长,才有的这等功力。” 萧劲失望道:“那岂不是说我没什么希望了?” 上清真人道:“这个也不尽然,有的人天资聪颖,进步飞快,像你爹这种,有的人则是稳扎稳打,不贪功冒进,后者持之以恒的话,最终也不比前者差,武学一道是一个不断激发身体潜能的过程,很难说一个人的最终成就究竟如何。” 萧劲道:“那老神仙,我属于哪种?” 上清真人摸了摸他的头,笑而不语。 一老一小回到山洞前,上清真人笑着与那些渔民寒暄,回过身来对萧劲道:“你从这最小的石块开始,每天练习举重,慢慢练出一身力气,自然出招就有威力,眼下没有练功用的石锁,我已知会过这里的渔民,过些时日凿好大小不同的三对送过来。”当下便详细讲解练举重的法门,老人家精研武学数十年,如何练习进步更快、更扎实逐步给萧劲讲得明明白白,并耐心示范。现在看来,这些训练力量的法门非常类似于现如今健美的练习方法,将每个部位拆分开来,分成几种动作,每个动作有多少组,每组固定完成多少下,完成一组后下一组增加重量,不光有效,还能避免受伤。上清真人详细给萧劲详细解读了两三个动作,日渐西斜,本来年幼,毛孔尚未完全打开的萧劲也练得浑身大汗。 当晚萧劲吃了些东西,上清真人仅仅喝了些淡水,便睡去。 次日上清真人早早醒来,萧劲却睡得死气沉沉,老人家晃了晃他,他睡眼惺忪地坐起身来,眼睛有些发肿,只觉得浑身酸痛异常,不由得一头又栽了回去,上清真人笑而不语。 又睡了一会儿,萧劲起身走出,只觉得每块肌肉都灌了铅一般,他走到坐在山洞前一块岩石上的上清真人面前,道:“老神仙,我浑身酸痛,这是怎么回事?”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八章 仙人指路雁客庄 四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上清真人道:“习武修道是逆天而为之,自然不是一般人能做得来的了,你举第一块石头都吃力,以后可有苦头吃了。” 萧劲能感觉到他话中在点自己,却道:“怎么样才能不酸痛啊?” 上清真人道:“很简单,你歇息几天就不痛了。” 这句话略略有些讽刺的味道,但萧劲想了想道:“那不痛以后我若是再练功呢?” 上清真人精通医道,不假思索地道:“会再酸痛几天,但是间隔变短了。” 萧劲喜道:“那我再歇几天,再练下去,是不是慢慢便感觉不到疼痛了?” 上清真人微笑道:“是这么回事。” 萧劲喜道:“那我便先歇两天,您也说了,习武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嘛!”转身便跑了出去。 上清真人道:“你去干什么?” 萧劲道:“去和这里的小孩玩耍,您不说了要我学游泳吗?” 上清真人叫道:“早晨你还没吃东西。”萧劲却转眼没了人影。 老人家不由得忍俊不禁,这孩子和他父亲不一样,却让他找回了那种教他们学武的感觉,他人老了,已不能像教方尽忠和萧云飞他们那时那般严厉,更没那精力。萧劲虽然自觉性不如他父亲,但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方法,顺其自然,何乐而不为。 当下也不阻拦,任由其玩耍。 等萧劲耍了半日,浑身湿漉漉地回来,却见上清真人不知从那里弄来的一面筛子,正在晒砂子,已经晒好了一堆,他将非常细小的砂子全筛掉,又挑走了不少个头大的砂砾,最后将剩下的砂砾用一大块布兜住,在清澈的海水中冲洗净其中的泥土,晾晒起来。 一老一小吃过午饭后,萧劲又想跑,上清真人喊住他道:“怎么不见你练功有这般上心。” 萧劲道:“我这不是歇两天么,等身上酸痛差了许多再练不迟。” 上清真人道:“顶嘴谁也不如你,你等着,别跑。”只见他从身后取出一个缝制好的长长的大麻布袋子,走出山洞外。海岛上晾晒些东西干的特别快,何况是不能藏住水分的砂砾,早已干的彻彻底底。老人家将砂砾装入其中,萧劲见了过来帮忙,装好了以后,上清真人从腰后取来一条麻绳,将沙袋吊在树上,高度和萧劲的胸膛大致相当,栓劳后道:“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身上酸疼,就先磨磨拳脚吧,你就当这个沙袋是戚俊,狠狠打他两拳我看看。” 萧劲听他如是说,登时努起了嘴,怒气冲天地一拳打向沙袋,却痛得眼泪都崩了出来,连连道:“好硬,好痛。” 上清真人呵呵笑道:“慢慢来,小孩子皮嫩骨头软,从自己可以接受的力道开始,渐渐加大力气,不要害怕他,将拳头捏得越死便越感觉不到疼痛。”当下给他讲了一些拳、掌、脚、肘、膝的发力法门,主要是防止他伤了关节,然后取出两根布条缠住他拳头上的骨节,叫他慢慢练习。 拳头还好说,上清真人要他脱了鞋用脚背和前脚掌击打沙袋可更加疼痛,最痛的莫过于用胫骨去和沙袋硬碰硬,他踢了两下便不敢再尝试,老人家退在一旁见他边打边发出嘿哈声,脸上洋溢着笑容,人都说老了便成了小孩,其实他也是如此,哪怕他有再高的修为。 萧劲练得起劲,后来口中连连恶狠狠地低声重复着方尽忠的名字,上清真人听了不作表示。 如此击打了一个多时辰,萧劲拳脚发红,一碰就疼,老人家给他轻轻按摩,笑道:“这会儿身上不酸痛了?” 萧劲摸了摸头道:“也痛,只不过感觉拳脚筋骨痛,好畅快!”上清真人笑而不语。 这下午哪里能出去玩耍了,乖乖在山洞里吹着凉风,当晚老人家也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草药敷在了他的那些受力的地方,冰凉凉的,感觉特别舒服。 翌日萧劲起来觉得拳脚并无大碍,便又开始打磨起来,练小半日便出去玩耍,晚上敷些草药,上清真人也由着他。如此过了六七日,两个渔民送来了三对刻制得形状奇丑的石锁,最大的一对重量没有石洞前那块重量中等的扁长石头重。此时萧劲身上的酸痛已消减地差不多,竟觉得他的小胳膊小腿充满了力量,兴致勃勃地将石锁把玩在手中,照着上清真人所说的法门练习,老人家又指点了他身体其他几处肌肉的练习法门,他如此练练停停,按照自己的方法,倒也让身上不同部位的肌肉群充分适应,如此一月有余,他已能持续不断地自我练习,拳脚筋骨的磨练也渐有成效,双手都起了薄薄的茧子,更学会了游泳,能自己下水抓鱼,不劳烦别的渔民便能照顾两人的饮食。 人都有惰性,萧劲也不例外,他不勤奋时上清真人便时刻拿戚俊、方尽忠等人鞭策他。 这一日上清真人削了一柄厚重的木剑,剑刃足有老人家的蒲扇般的大手那么宽,他递给萧劲道:“什么时候能把这把木剑平举起一弹指的功夫,我便教你剑法和拳脚功夫,并教你修习内家心法。” 萧劲依稀记得那晚桃源里的那些人用的剑都特别轻快,这把木剑莫说平举起一弹指的功夫,连一刹那的功夫都不行,不禁疑惑道:“为什么要耍这样重的一把剑?” 上清真人道:“那冰寒神剑比这还重,你若不苦练,寻得它以后,怎使得利索?” 萧劲大喜,勤下苦功练习气力,每日都拾起那柄木剑掂量一番。 如此挥汗如雨的三个月份过去了,萧劲因使脱了力而浑身颤抖地平举着那木剑终于查够了十个数,不禁喊叫连连,兴奋地跑到上清真人近前道:“老神仙,我能举起一弹指了!我能举起一弹指了!” 上清真人笑道:“我看见了。” 萧劲道:“快教我拳脚功夫和剑法吧!” 上清真人道:“好,我毕生精研武学,几乎通晓天下所有门派的不传之秘,不知你要学哪个门派的功夫呢?”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八章 仙人指路雁客庄 五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萧劲道:“当然是学老神仙的神卜门的功夫,神卜门独步天下,我爹让天下英雄丧胆,我也要像我爹那样厉害,以后我也好教训方尽忠和戚俊。” 上清真人摇了摇头,道:“这个却是不可。” 萧劲的那颗心刚刚还在天上,这下不由得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不解道:“为什么呀?” 上清真人道:“其一拜师方能学我神卜门的武艺,你幻虚师父不同意的情况下,你是不能拜师的,其二倘若将你收在我门下,你便须与你父亲同辈,这样不可,不过不在神卜门我未必不能教你本事,只不过不能学我神卜门的本事。” 萧劲急道:“那晚事发突然,我师父不可能交代得那么明白,再说您让我做您的徒孙辈不就行了吗?” 上清真人微笑着摇摇头。 萧劲急道:“老神仙,求求你了,教我神卜门的功夫好不好?”乞怜之色溢于言表。 上清真人道:“好啦,我神卜门的功夫除了剑法以外全走刚猛路子,与少林派功夫颇有异曲同工之妙,武林人都言道‘天下武功出少林’,少林寺一直雄踞江湖上第一大门派,所有功夫都是千百年来历代高僧武学智慧的结晶,讲究‘禅武合一’,以禅入武,以武修禅,因此又有‘武术禅’之称,我道教虽不修禅,但我自有我的独特法门,习练起来另有一番滋味。” 萧劲这会儿气得转过身去,道:“不学,我偏要学神卜门的功夫!” 上清真人安慰道:“好啦,你若是肯下功夫习练,保你日后行走江湖之际罕逢敌手,不比我神卜门的功夫差。” 萧劲将信将疑,依然是背着身,低声道:“真的么?” 上清真人笑道:“你几时见过老神仙说谎?” 萧劲仍是没转过身来,道:“那好吧。”言语中依然充满着失落感。 上清真人不作理会,拉着他的手来到山洞前的空地中央,详细将少林功夫讲解给萧劲听,并亲自示范。说来奇怪,用道教的思想来修炼佛教的功夫,本是不伦不类,但是上清真人侃侃讲来,毫不冲突,这位老者当真是一位集天下武术之大成者的千古能人,少林寺大小入门功夫以及七十二项绝技一一道来,如数家珍,他的脑中仿佛装着那重地藏经阁,将浩如烟海的少林功夫一一囊括其中。 萧劲起初还不乐意,后来学着学着也就不放在心上了,接触时间长了也觉得少林派功夫博大精深,天下第一大派名不虚传,就连一些入门拳术都是简约不简单,便逐渐杀下心来认真学习,上清真人因材施教,将更适合他的功夫教与他,并传授一些入门的内功习练法门。配合着他所说的法门,萧劲的少林功夫也渐渐有板有眼,只是刚猛的路子中夹杂着道教的三分轻灵俊逸,倒也耍得潇洒。他资质其实一般,只是凭借着苦练,倒也进步斐然。 后来随着时日增多,萧劲练功用的一应物件也都渐渐齐全起来,梅花桩、木人桩都是上清真人亲手为其打造。萧劲内外兼修,渐渐地练功时日多于玩耍,很多岛上的小孩经常前来围观,嘻嘻哈哈地指指点点,都被萧劲用石子打跑了。 这一日有个渔民也不知从哪弄来的一些笔墨纸砚,乐呵呵地给上清真人送来,老人家颇有些时日不碰这些东西,简直乐不思蜀,吩咐萧劲自己习练后,赶紧扯来一张桌子,就上面铺了,挥毫泼墨起来。 萧劲练了好一会儿都不见上清真人前来指点,不禁默默走到他近前观看。 只见上清真人运笔如飞,写了文天祥的那首《正气歌》,用的是颜体,但见其笔力雄强圆厚,其势庄严雄浑,颇得要领,并独具一格。萧劲不懂书法,他也见过幻虚写字,但还是第一次见过如此漂亮的字,不禁惊愕得说不出来话,也不敢打扰老人家提气运笔,只在一旁认真观赏。 堪堪一气呵成将一首诗写完,萧劲叹道:“老神仙,您的字也太漂亮了!” 上清真人微微一笑,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将那张写好的纸递给萧劲,又铺好了一张,磨了磨墨又起笔,还是那首《正气歌》,这次用的是行书。但见其字笔走龙蛇,磅礴大气,力透纸背,那柔软的毛笔仿佛在纸上跳舞一样,萧劲欣赏着他的书法只觉得美得略略有些窒息,等到他写完,道:“老神仙,这个字我喜欢,太漂亮了!”顿了顿道:“咦?怎么同一个字就有这么多种写法?!” 上清真人呵呵笑道:“算你有眼力,书法是老祖宗留下来的瑰宝,千变万化,捉摸不定,每一种写法都有其独到的韵味。” 萧劲突然道:“哦,我明白了,这就好像是武学一道,也是千变万化。” 上清真人惊道:“怎么你今日这般开窍,不错,正是如此,武学中的招式、法门其实都没有固定的模子,你若懂得其中的神韵,活学活用,自然事倍功半,自古很多武林高手都从书法中悟得很多上乘武功,老神仙也是如此。”说着又将这张纸递给了萧劲。 他再铺一张,依然是《正气歌》,这次却是草书,但见其字纵任奔逸,赴速疾就,萧劲认真观赏只觉得其字难以辨别,再看下去仿佛觉得天地间都黯然失色,一场吞并一切的暴雨即将来临,渐渐地呼吸都费力起来。 好在草书作法极快,写完后萧劲猛喘两口气,道:“老神仙,这个是什么?” 上清真人笑道:“这个啊,是两个醉汉打架,全然不成章法。” 一老一小一起笑了起来,萧劲也能隐隐约约感觉到其中的精深之处,便缠着上清真人要学,老人家见他爱好广泛也喜欢,加之他在观赏书法时的神态颇能体会进去其中的神韵,更能从书法中领略出武学的变化,就教了起来。书法一道,贵在心境,心境不同,字便不同,很多文人雅士喜欢在练习书法的同时冥思,老人家今天高兴,写出来的字都可说是震古烁今的极佳作品,只可惜无缘给外人展示。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八章 仙人指路雁客庄 六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当下上清真人指点要领,萧劲依法练习,他算是第一次见识到书法的魅力,以前写的只能算是字,现在仿佛给它们赋予了生命一般,因此一横一竖都练得相当努力,他年纪小,不够高,是以脚下垫了两块石头,老人家看了一直抿着嘴乐。不知不觉间小半天过去了,直练得腰酸眼花了,却仿佛半点进步都没有,就“横”而言,老神仙写得笔锋提拉得恰到好处,他写得却仿佛断为三截却连在一块的枯树枝一般,不由得略略气馁。 他放下了笔,伸了伸懒腰,稍歇片刻便又练起拳来。 次日他再提起笔,只练了一会儿,再看看上清真人写的字,便觉得自己在书法这条路上不知还要走多远,便不再练。 由此过了五六天,只是天天练功,不动那文房四宝一下。 哪知这天手痒,又将纸笔扯了出来,试着写了两下,竟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字颇有些进步,不由得喜出望外,拿着自己的字对上清真人道:“老神仙,我的字也形了!” 上清真人看过后微笑道:“进步都是在不知不觉间的,凡事不要轻言放弃,持之以恒总能见效果。” 萧劲用力点点头,继续执笔练习,由此便每天花大部分时间练功,抽出一部分时间习练书法,和岛上其他小孩玩耍的时间更少。 那渔民送来的纸张倒也能用些时日,后来上清真人写了《道德经》、《逍遥游》,更写了不少唐诗宋词以及很多古人的名篇佳作,都是一气呵成,无一个字写错。萧劲颇有些时日没和幻虚读书,这下倒是从老人家这捡了起来,每日缠着他教自己吟诗作对,说来也奇怪,他爱好颇为广泛,且个个都学得有模有样,后来更能模仿文人雅士自己作作文章,由此还哪里有同其他小孩玩耍的时间,终日都围在老人家左右。 时光荏苒,此时萧劲来岛上已是第四个年头,已然长成为一个半大小伙子。 这一日,上清真人突然起了个大早,一口气写了一首《诗经・邶风・击鼓》、一首《上邪》、一首《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一首元稹的《离思》、柳永的《雨霖铃》和《蝶恋花》、一首李之仪的《卜算子》、一首秦观的《鹊桥仙》、一首苏轼的《江城子》、一首元好问的《雁秋词》,最后写了一首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将那渔民送来的所有纸张都用干净了。 萧劲起来后静静地看着,不由得发痴,他明白这些全是情诗啊!难道老神仙年轻时候有过一段难以忘怀的感情?只觉得今天老神仙的字写得格外慢,也出奇的漂亮,堪堪等他写完,问道:“老神仙,这・・・・・・” 上清真人默然无语,四年过去了,他更老了,话也少了,虽然步履依然灵活自如,牙齿依然未脱,双目依然能在练功之后发出慑人的寒光,但神龟虽寿,犹有竟时,他能寿至几何? 老人家转身回了山洞,道:“好好练功。” 萧劲应了,仔细翻了翻他写的字,不禁皱了皱眉。拿起最后一张纸时,突然间发现最底下是一张用黑色的墨作的美女画像,他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看,只见这只有黑白二色的画像竟也美得令人窒息,他不禁看得痴了,也许是画中的女子实在太美,他过了好长时间才发现右下角写着三个蝇头小字:叶沛柔。 他欣喜若狂,飞奔到山洞里,来到上清真人近前道:“老神仙,老神仙,这是我娘的画像吗?” 上清真人淡淡地道:“嗯。” 萧劲又道:“原来我娘这么美,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美!” 上清真人不作声,萧劲这会儿才意识到今天老人家心情有些不太好,便问道:“老神仙,您今天怎么了?” 老人家没应答,萧劲又道:“老神仙,您身体不舒服么?” 上清真人只是淡淡地道:“没什么,劲儿你先出去。” 萧劲心中疑窦重重,但还是听话来到了山洞外。 出了山洞外,他蹦跳着四处狂奔,差点将那画像弄撕了,最后小心翼翼卷了起来,奔到岛上的树丛里,砍了一棵竹子,做了一个竹筒,又看了一眼画像,最后小心翼翼地放进了竹筒内,将竹筒藏入怀中。 这当口还哪里有心思练功了,他第一次见了他娘的画像,只觉得他见过的所有女孩和妇人根本没法跟她比,一直兴奋了大半天。 当晚他小小年纪竟然失眠了,出了山洞,就月光下又把叶沛柔的画像拿出来,看了半晌后复装入怀中。他仰头望了望夜空,忽然来到那沙袋前就是一顿猛恶的拳脚,他四年来将功夫练出了一定气候,那沙袋数次充沙,无数次被打破,上面补丁摞补丁,他已不用在拳头上缠布条。只听得“砰砰”闷响,沙袋摇晃得如同浪中的小舟,他最后一拳发了全力,将沙袋打得破了一个口子,砂子扑簌簌流出。 他身上微微出汗,跳上了梅花桩,月光下只见他脚法灵敏,赛过猿猴,在桩上步法矫健连贯,一气呵成。 他又来到木人桩跟前,接连出招,起初木人桩总是将他的胳膊磕碰得青一块紫一块,现在他的胳膊已如同铁一般。他越练越兴奋,不由得吼叫连连,最后两拳抱在一起,猛力向木人的一条胳膊砸下,登时“喀拉”一声响把木人的胳膊砸折,断裂开却还连在木人身上,他又出两拳,将木人的那条胳膊卸了下来。 他不停歇,来到空地上,一套罗汉拳和谭腿一气呵成,颇有威力,拳拳有声,腿腿生风。 汗水沿着额角留下,他却不觉疲倦,取来一根木棍,一套单盘龙和双盘龙使得虎虎生风,密不透风,犹如下了一场暴雨。 他依然不歇,取来了上清真人削的那柄重木剑,练了一套达摩剑和飞龙剑,木剑虽然沉重,却被他使得凌厉迅捷,优美豪放。他爹因为剑术名动天下,他在剑术上颇下了功夫,是以最难练的剑法在这柄笨重的木剑上也能运用自如。 他练到罕处,突然觉得身后有人,霍地回头,身后却空空如也,他把剑法练完后回到山洞中,只见上清真人睡得正罕,他在他身边躺下,却哪里还能睡得着?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八章 仙人指路雁客庄 七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后来折腾到近寅时,他才合眼睡着,翌日贪睡了半个时辰,双眼干涩,起身后发现上清真人在山洞外盯着几乎漏干了的沙袋和那断了胳膊的木人桩,泥塑木雕地立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 萧劲心中有话要说,却咽回了肚中,他准备了两人的早饭,上清真人突然问道:“劲儿,那沙袋和木人桩是怎么回事?”他道:“哦・・・・・・没什么,昨晚上睡不着,出去练功,一时起兴便把他们给毁了。”老人家“嗯”了一声,他二人仿佛心照不宣,除此之外再无话,萧劲想说出来,却还是没张开口。 吃过早饭后,上清真人督促萧劲练功,自己则缝补沙袋,往里续沙,又找来一块木头,用一把小刀慢慢削出一条木人的胳膊,默默地安上了。 萧劲看在眼中,心中着实惭愧,可脑中的那个想法却始终在纠缠着他不放,害得他哪里还有心情练功。 如此浑浑噩噩过了三日,一日午餐时候,他终于没能忍住,道:“老神仙,我・・・・・・我想离开这岛,去中原闯荡江湖。” 上清真人听后先是一愕,斩钉截铁地道:“不可。” 他态度这般决绝,萧劲一时不知所措,剩下想说的话全部咽了回去,感觉浑身颇不舒服。 于是他拼命练功,要将心中的压抑全部发泄出来,空地上只见他的招式已现癫狂之态,此时上清真人指点道:“似你这般打法,早被人击败了。” 这话若在平时,他定会非常听话地端正自己的身法,此时听来却觉得一股无明业火腾地冲上了心头,他的身法虽然端正了,却怒不可遏,使出超过往常的功力,拳拳打出,一声不吭却隐隐有风雷之势。 次日早晨刚吃过早饭,他又对上清真人道:“老神仙,我想好了,我要去闯荡江湖,我长大了,总在这海岛上坐井观天一般,什么时候才能夺得冰寒神剑,破解其中的秘密。” 这番话说得比之前理直气壮得多,上清真人听后却道:“不行,你的功力差太多,江湖太险恶,你现在出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萧劲争辩道:“老神仙您也说过,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行走江湖之际不断修炼,日后必然有所成就。” 上清真人冷哼一声道:“说得轻巧,你可知道江湖上有多险恶,你本事不够怎么能行?” 萧劲心中冒起了火苗,这一来激发了他骨子里的傲气,倔强道:“江湖再险恶,我也要去闯荡,我不怕,只要我不死,早晚会闯出名堂。” 上清真人道:“愣头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方尽忠弄得这一切连我都看不透,你又怎么能行?” 萧劲火气更胜,怒道:“方尽忠算个什么东西,我早晚会打败他,我要踩着他的头,让他当着天下人说出其中缘由。” 上清真人淡淡地道:“想法不错,可惜以你现在的功力,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萧劲喊道:“您到底放不放我走?!” 上清真人道:“你再多学两年武艺吧,眼下确实不可。” 萧劲大声道:“您若是不放我走,我便去找张伯,让他把我送到中原去。”张伯是这海岛上的一名老渔民,水性好,待人亲善,偶尔会出海远行,上清真人的文房四宝便是他送来的。 上清真人道:“恐怕我不同意,你张伯也不敢带你去。” 萧劲霍地站起身,喊道:“您要到底怎样才肯放我走?!”他连日来心中的压抑要在此时全部发泄出来,上清真人每句话都在泼他的冷水,他骨子里的傲气、倔强全都显露出来,一时间忘了老人家已是一百零六岁高龄,更是他长辈的长辈,这般说话无礼至极。 上清真人极有涵养,但是一时想不通这孩子到底怎么了,叹了口气道:“你若执意如此,我也没办法,很简单,我给你两个选择。我弄来的那三块石头,第三块你若是能举过头顶我便依你。若是举不起来,你我比一场,你空手还是用兵器都好,我两腿只做挪步闪躲格挡用,绝不还击,另外我再让你一只手如何?” 萧劲自信自己的功力这段时间已经突飞猛进,第三块石头从来没动过,但是他觉得自己能举过头顶,即使不能,只用一只手的百余岁老人如何是自己的对手?他从没和老人家比过武,却有这个信心。 当下立马答应道:“好!”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山洞,上清真人跟在他身后。 只见他在空地上快步走了两圈,调匀气息,阔步来到那小碾子一般的巨石跟前,道:“看好了!” 他俯下身来,双手扣住巨石,如同两只钳子一般,深吸一口气,猛然发力,丹田内真气急速运转,那巨石竟被他抬了起来,直升到膝盖的位置,他的气力却不够了,再吸一口气,还是不能将那巨石再抬起分毫。只见他浑身颤抖,片刻间额角渗出细细的汗珠,心中惊诧异常,直将脸颊憋得通红,上清真人见状急道:“快放下,再撑下去腰可就伤了!” 萧劲不得不放弃,那块巨石“腾”的一声巨响落在了地上,好在他知道使出浑身劲力将巨石往前推一下,否则双脚都得砸得粉碎。 他气喘连连,双臂因为使脱了力而颤抖不停,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功力不够,但上清真人适才要他放下巨石时所说的话在他听来却如同深深的讽刺一般。 他歇息片刻,调匀气息,对上清真人道:“来,我们来比试!” 上清真人叹了口气徐徐来到他近前,道:“出招吧。” 萧劲这当口赌气,连敬师礼都不知道行,一拳卯足了劲向上清真人的腹部打去,却被上清真人伸右手格掉,碰到他胳膊的那一刻只觉得那枯树枝一般的胳膊竟如铜浇铁铸一般。他心中更惊,双拳如同暴雨一般打将出去,双腿连环迭出,罗汉拳和谭腿夹杂,配合得恰到好处,可却无一不被上清真人化解。老人家的上盘仅用一只右手便守得密不透风,他的下盘几乎只在膝盖和脚踝等要害即将遭遇攻击时才挪步闪避,其他时候几乎任凭萧劲踢打。这般朴实无华的招数却令萧劲退步连连,打在上清真人身上的拳脚不光一点不奏效,而且受力点可比磕碰在木人桩上更加疼痛。 !! 第八章 仙人指路雁客庄 八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这一来,他的章法登时乱了,此时也就照面了二十招,他突然蹦起来一拳打向上清真人头面,用足了十二分的气力,他身材尚矮小,却蹿得足够高,这一拳也具有足够的威慑力。可惜老人家右手疾伸,捉住他的手腕,以他的躯干为轴,让他转了半个圈子,他登时背对老人家,空门大开。脚刚落地,老人家便侧体欺身半步,用肩头轻轻撞了他一下,他却觉得背后传来了一股如山般的力道,背部如同被大棒子打了一下一般,登时马步不稳,一个踉跄向前迈了一步,老人家又欺近一步撞了他一下,他又不由自主地迈了一步。他脑筋疾转,左臂出肘向后劈出,老人家身体略侧,肩头撞向他左肩胛骨,登时将他这一肘化解了,他右肘疾出,也被老人家以此法化解,如此他又出两肘,老人家突然间一肩头猛然撞出,正中他脊梁骨,他登时一个趔趄趴在了地上,只觉得浑身剧痛,挽起袖子和裤腿一看,已是青一块紫一块。 上清真人道:“无上太乙渡厄天尊,劲儿,放手吧,多学两年本事,老神仙便放你走。” 四年里,萧劲好像第一次听他宣此道号,他先后跟在幻虚和他的膝下,知道其中含义,不由得吼道:“你干脆说‘三无量’得了!” 上清真人一愕,想不透他今日是中了哪门子邪,还没等开口,只见他起身飞奔,取来那柄重木剑,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劈向老人家的脖颈。 老人家伸出食中二指便将木剑夹住,动弹不得分毫,惊诧道:“你这孩子今日这是怎么了?” 萧劲连扯两下没扯动,最后猛力一扯,上清真人一撒手,他又摔了一跤。 只见他怒不可遏,将木剑平放着高举过头顶,然后用力拍在了地上,那木剑那里能承受这般大力气,登时断为两截。 等他再抬起头,竟然双目含泪,怒道:“你肯定没教我真本事!” 上清真人愕然道:“我教你的少林派功夫,全都货真价实,毫无保留,只不过你没练到家而已。” 萧劲怒道:“你胡说,我一招都打不中你,你就凭一只手就把我打得浑身青一块紫一块,这就是你口中的江湖第一大派?”言语中已是哭腔,两行泪划过脸颊。 上清真人道:“你只须多练两年,便・・・・・・” 萧劲抢道:“我不听!我这般苦练,不是真功夫有何用?我再练十年,再练一辈子,也比不过你一招!”言下更是心灰意冷。 上清真人道:“劲儿・・・・・・” 萧劲突然道:“哦,我明白了,你怕教我真功夫,我闯荡江湖时会打败方尽忠,那姓方的是你大徒弟,你嘴上说不偏袒他,对他的所作所为却从来不表态!可你别忘了,我与他不共戴天,我爹与他不共戴天,他害死我娘,害我和我爹两地相隔,害我从记事起就不知道我娘长什么样,更害得我爹与她阴阳两隔,他还害得我师父身陷大狱,生死不明,让江湖和朝廷死伤无数,搞得一片腥风血雨!” 上清真人道:“劲儿,不是这样子的。” 萧劲怒道:“不是这般是哪般?老神仙,他从设计夺冰寒神剑开始便是背叛师门,他就不应该是你的大徒弟了,你却还在这里包庇他!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爹,便是这般喜欢?要他家破人亡?!” 上清真人一时语塞。 萧劲阴阳怪气地道:“怎么了,没话了,我说中你心坎了?老神仙,你虽然洞悉天下玄机,可却不敢去出手改变,因为你惜命,三国时期诸葛亮因为这个早早断送了年华,可人家也是赢得生前身后名了!你呢?这般懦弱!说什么怕破坏世间万物的平衡,闹得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我看你分明是坐山观虎斗,乐在其中!可萧云飞是您徒弟,是我爹!” 他越说越气愤,越说声音越大,到最后浑身颤抖,最后几个字说出来双目圆睁,声嘶力竭,神情可怖。 上清真人表情异常平静,海风吹来,髭须飘动,更显苍老异常。 萧劲又怒道:“你画了我娘的画像,却不让我闯荡江湖,让我为我娘报仇,让我寻到冰寒神剑,让我找到我爹,你还不如一掌打死我!这样的老神仙,我不认你也罢!” 说罢呜呜大哭,将那柄断了的木剑狠狠掷在地上,一边抹眼泪一边走入了树林中。上清真人闭了双眼,伫立在地很久不动,最后默默走回了山洞中,步态失去了往日的矫健,一下子变成了一个普通老人,风烛残年,行将就木。 萧劲跑入林中,嚎啕大哭,泪水打了树叶,湿了地面,连日来的委屈全都要哭出来。 原来萧劲这个年龄正是身体发育的阶段,体内激素作怪,偶尔会一反常态,现代术语称之为“青春叛逆期”。 他长大了,虽然从来没怀疑过上清真人教不教他真功夫,却在与他谈话的过程中发现他对方尽忠的所作所为从不表态,这令他心中窝火,不由得心中乱想,最糟糕的时候甚至胡乱想到了上清真人不出手改变江湖局势的原因。 他骨子里有一股傲气,虽然孝顺却有十足的冲劲,虽然做事稳重却有十足的闯荡意识,像他这种人从渐渐可以自主辨别是非开始,便不甘于在安逸的环境中生活,总想着要出去闯荡,接受新鲜事物,寻求刺激感。他这四年里越到后来出去闯荡的想法在脑中出现的次数便越频繁,上清真人无意间画的一副他娘的画像一下子令这种想法瞬间爆发,再也按捺不住。 他不达目的便不罢休,别人不同意他的想法他便心中难受,是以无论如何都要说出来辩解一番。 他更有一种意气用事的特点,他一时间以为上清真人没教他真本事,加之心中许多不快累积到一块,终于爆发,在这一过程中,从来没想过自己的话有多么伤人,其实有些话并不是他心中真实的想法,之所以这么做就是要伤对方。他是一只蝎子,别人对他好,他便死心塌地地对那人好,别人得罪他,他便亮出自己的毒刺,定要将对方弄成重伤。 这是他四年来,第一次跟上清真人发脾气,哪知一上来便如同雷公电母齐齐发作一般。 !! 第八章 仙人指路雁客庄 九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他并不知道,他对江湖的险恶几乎连一根头发丝都没认识到。 哭了好久,眼睛都肿了,兀自抽噎,他爬上了树林腹地中的一棵树,躺在上面的粗丫杈上,不多时便睡着了。 后来太阳升高,从树叶中的缝隙中射进来,将他给烤醒了,他才发现自己竟睡了好一会儿,额头上满是汗,身体与丫杈接触的地方被硌得生疼,他觉得眼睛发涩,起身换了个丫杈。 他赌气在外面,中午也不回山洞吃饭,也不管上清真人的饮食,自己各处摘点水果吃了。 他心中苦恼,也不找其他小孩玩耍,何况这么长时间天天学艺,几乎跟他们已没有什么交集。 如此又过了一下午,直至黄昏,他心中孤独,隐隐有一种希望上清真人寻他回家的想法,毕竟相处了四年,哪里有什么深仇大恨。可是一想到自己练了这么长时间的功夫,却连一招也打他不过,困在岛上四年,仍然不放他去闯荡江湖,便又来了气,还是不回去。 日落月起,星星满天,海风吹来,凉意袭人,想回去的想法更强烈,可还是忍住了。后来睡了几个时辰,被海风吹醒了,只觉得四肢冰凉,他心想:“或许老神仙在山洞外一直在等我回去。” 于是他便下了树,往回走,近了山洞后蹑手蹑脚欺身过去,却见山洞外只有那些练武家什,那柄断了的木剑还在原地,丝毫未动,不由得失望透顶,寻了一棵离山洞最近的树,爬上去躺在丫杈上,眼睛发酸,又想哭,觉得没有爹娘疼的孩子只有这样。 不知睡了多久,耳中突然传来了一句气若游丝的声音:“劲儿・・・・・・劲儿・・・・・・”他脑袋昏沉,只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可过了一会儿那声音又传入耳中:“劲儿,我知道你在附近,快进来,老神仙要走了。” 他登既清醒,这是上清真人的传音入密之术,他学了好长时间也没能学会。一种非常不详的预感传入脑中,一蜷身便欲坐起,竟忘了自己还躺在树杈上,登时失去平衡从树上掉了下来,若在平时,有一定武功基础的他定能稳住身形,平稳落地,这当口心慌意乱,直摔得灰头土脸。 他哪里还顾得身上疼痛,跌跌撞撞地往山洞中跑去,此时太阳刚刚在海天一线处露个头,霞光万道,突然间一只长相奇怪的鸟飞向山洞,“砰”的一声撞在石壁上,晕了过去。 这下他眼泪直接流了出来,飞奔进山洞里,浑身不由自主地颤个不停,最后来到了上清真人近前,只见老人家背对着洞口打坐,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慌道:“老神仙,你怎么样?”声音颤得厉害,言语中带着哭腔。原来岛上一直有个传说,这里生活着一种鸟,从不在白天现身,因为阳光会让它们看不清,但黑夜如果有人要去世的时候,它便会飞来,等候在附近,此时黑夜刚尽,正应了这个传说。 上清真人微微一笑,道:“好孩子,你可算回来了,我担心得要命。”气息依然平稳如初。 萧劲多少松了口气,道:“您没事就好。” 上清真人道:“我寿元已尽,过得一会儿我便走了。” 萧劲登时慌道:“老神仙,您别吓我,劲儿知错了,以后再也不顶嘴,我再多学几年功夫,只要您好好的。” 上清真人道:“好孩子,我不该拦着你的,你长大了,出去闯荡是应该的。” 萧劲眼泪扑簌簌流下,哭道:“老神仙,您说得有道理,我本事低微,该听您的话。” 上清真人道:“孩子,你不要怪老神仙,我教你少林功夫是怕你日后行走江湖之际被方尽忠他们给盯上,给你惹来杀身之祸,少林派功夫后期的进步会变慢,但确实是名门正派的功夫。” 萧劲这当口恍然大悟,泣不成声,道:“老神仙,您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上清真人微笑道:“我爱卖弄玄机,这般说话习惯了。” 萧劲这当口哭成了一个泪人,道:“劲儿错了,劲儿・・・・・・知错了,以后一定加倍・・・・・・练功,绝不会让您・・・・・・生气。” 上清真人道:“方尽忠的事,老神仙确实有愧,有些确实如你所说,他是我的大徒弟,我打心底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他做的。” 萧劲哭道:“我不怪・・・・・・不怪您,您洞悉・・・・・・天下玄机,肯定有您・・・・・・的道理。” 上清真人道:“好孩子,感谢你体谅我。不过你说得对,老神仙确实惜命,不然也不可能苟活至今,我唯一违背天意的事就是从方尽忠那里带走了你。” 萧劲哭道:“劲儿一时・・・・・・气话,您别生气。”说着去抚他后背,想令他气顺,眼泪如同决了堤的黄河一般喷涌而出。 上清真人道:“我活了一百零六岁,这可绝对是高寿,我知足了,孟子说‘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我断章取义,觉得‘吾生也有涯,吾生亦无涯’,千百年来修道求仙者不计其数,而真正羽化登仙的只在传说中,我师父与我道号‘上清’,我也算不愧其名,此刻我觉得自己已成仙,好孩子,你懂得这其中的道理么?” 萧劲并不是特别懂,但还是用力点了点头,哭道:“老神仙,你不要死,我求你・・・・・・不要死。”已哭得气息难续。 上清真人道:“孩子,你不要怕,我去后不会像人们口中那般化作冤魂来纠缠你,相反我会在天上看着你的成长。” 萧劲默不作声,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是抽噎。 上清真人又道:“孩子,我不能教你继续练功了,我怀中有两本册子,你帮我取出来。” 萧劲依言在他怀中摸索,果然摸到了两本册子,只见上面分别写着《大道泛兮》和《上清问天》。 上清真人道:“这是我神卜门的无上气功心法和剑法,是我集百家之长自创的,你心地善良,日后定会以仁义之名广传于天下,我将它们传于你也放心。我去后,你让张伯送你到广东,寻到一个叫‘雁客庄’的地方,庄主是一个美人,武艺高强,她的太祖是峨眉派的掌门人,和我曾有过一段无果姻缘,我和庄主曾有过一面之缘,到了那里提我她便能收留你继续学艺。孩子,江湖险恶,千万不可随便同外人讲出你的身世,否则立时有杀身之祸!” !! 第八章 仙人指路雁客庄 十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原来上清真人年轻时确曾有过一段感情,可惜未果,两人先后了家,一个云游天下,开创了神卜门,名震河朔。一个曾为人妇,一次邂逅上清无法放下心中的情感,如同陆游和唐婉的两首《钗头凤》一般,后来做了峨眉派的掌门人,常伴青灯古佛。他那日见纸张所剩无几,便画了叶沛柔的画像,好教萧劲知道他娘亲到底长什么样,可是后来却连带着想起自己的伤心往事,不由得一蹴而就写了许多情诗。哪知这一张叶沛柔的画像,竟然让萧劲那颗不安分的心彻底躁动起来,这一叛逆却正赶在上清真人寿元将尽之时。 萧劲用了点点头,答应了,看着手中的两本秘籍,哭得不似人样。 上清真人又道:“这两本武功秘籍,你从雁客庄出来后方能学,二者对于内功和武学修为要求非常高,稍有不慎便走火入魔,入雁客庄后不可翻开看一字,否则我死不瞑目!” 萧劲哭道:“老神仙,我不要什么・・・・・・武功秘籍,我只要・・・・・・您好好・・・・・・活着。” 上清真人不作理会,道:“你的剑法其实不是少林剑法,是这本剑法的前一半,后一半学起来相当吃力,他日行走江湖之际不到万不得已不得用剑,切记切记。” 萧劲一时哽咽,“嗯”了一声。 上清真人道:“好孩子,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没有老神仙看着你,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活下去。”过了一会儿道:“哦――原来成仙是这般感觉,四肢百骸无不舒坦。”说到这里已是气息微弱,声音略略颤抖。 萧劲这当口知道上清真人真的要走了,含泪咬牙点了点头。 上清真人道:“好啦,别哭啦,老神仙特别喜欢文公那首《正气歌》,好些时日没吟诵,你吟来给老神仙听听。” 萧劲用力点点头,一边抽噎,一边吟道:“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边吟诵边抹眼泪,堪堪一首吟诵完,他问道:“老神仙,劲儿吟得怎么样?” 却没听到上清真人回话,他问道:“老神仙?”却哪里还有应答,已在他吟诗的过程中羽化了。 自此,名震天下近七十年,诸仙谱上排名第一的世外高人上清驾鹤西去,无疾而终。 萧劲大哭一声抱住上清真人的遗体,昨日还如铜浇铁铸一般的双臂被他这么一抱竟摧枯拉朽一般仿佛节节错开了,筋肉仿佛是现活的稀泥。他登时吓得退开,过不多时便已明白。 原来武功再高的人也怕迟暮,许多武林名宿之所以高寿都是因为体内一口真气在撑着,上清真人内力震古烁今,恐怕早已到了寿元已尽的时候,全凭这口真气撑到现在。四年前上清真人救他的时候和那些人战一会儿便须坐下来调养气息,就是这个原因,他那时便已行将就木,却整整撑了四年。 他想到自己昨日做的糊涂事,不由得泪水奔涌而出,觉得不气他的话他可能会多活些时日,跪在地上用力磕了三个响头,一个比一个响,起来时额头已渗出了鲜血。 他将两本秘籍揣入怀中,抱起上清真人的遗体,只觉得轻的还不如当初为了练功扔过来的第二块石头。 出了洞口,想起这四年来,除了饮食,都是老人家在照顾他,耐心教他习武,给他制作练功用的各种家什,为他缝补衣物,生病了一直看着他,深夜也不合眼,往事清晰,历历在目,现在虽说本领不强,却也可算得上文武双全,老人家名震江湖近七十年,自然一招也赢不了他,而自己却这般惹他生气。现在他走了,虽然指出了雁客庄,但是他只觉得天大地大,却何处都不能长久容身,不由得伤心欲绝,抱着他的遗体“咕咚”一声跪在地上。 他是一个特别注重感情的人,骨子里就是如此,他虽不曾在父母怀中长大,但前有幻虚,后有上清都冒着生命危险照顾他,他也觉得自己幸福无比,没有娘亲照顾只能算是遗憾。 他特别怀旧,时常无法从上一段感情中走出来,四年里他无日不担心幻虚的安危,但幻虚极有可能如同上清真人所说那般还活着,这当口老人家仙去他真真切切的在场,怎能不悲痛欲绝?好在他意志坚强,否则都哭晕了过去。 他跪在地上好久,泪水打湿了上清真人的衣襟,直到觉得上清真人的遗体渐渐冰凉僵硬,他才复起身将他的遗体放在了海岛上的一块大石头上风凉着,头上缠了一条白布,四处奔走,告知当地居民他已羽化的消息。 当地居民闻讯匆匆赶来,俱个披麻戴孝,连小孩也不例外,几乎用光了岛上所有的白布,全都跪在上清真人遗体的周边,大人们哀哭不止,小孩不懂其中缘由却无一个如往日那般活泼欢快。萧劲想起他临去前说的“吾生也有涯,吾生亦无涯”,看着他随海风吹动依然飘动的髭须,好像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泪水中浮现出三分笑容。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上清真人名震天下,虽无法改变天下大乱的局势,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好人,这么多非亲非故的人全都过来奔丧,他虽死犹生。 萧劲化悲痛为力量,和当地居民借了大小不一锤子和凿子,在岛上遍寻巨石,将他们凿成大小不一的石板,足足忙了三天,食水少进,当地居民见他辛苦想要帮忙都被拒绝了。这三天他们轮流看守上清真人的遗体,说来也奇怪,岛上奇热,他的遗体却不见一个蚊蝇飞过来。 后来萧劲选了岛上一个最为阴凉的地方,调整上清真人遗体的姿势,让他依然像往日那般打坐,将石块垒在了他身周,仿佛是一个大瓮,类似于一种特殊的葬礼形式:坐缸。 将要封缸的时候他多看了上清真人一眼,觉得他仿佛还活在人世,然后含泪将最后一块石板盖上,伏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当地居民见了全都下跪哀哭不止。 萧劲虽久随两位得道之人,却基本不懂道教的斋醮仪式,他在桃源里也只是帮帮幻虚的忙。上清真人去后,他深感老人家的培养之恩,足足守了七七四十九天灵,到后来面黄肌瘦,当地居民见了,无不赞叹他的孝顺。 第八章完 !! 第九章 颠沛潮州见红颜 一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第九章颠沛潮州见红颜 清风阵阵,传来缕缕微微的海腥味,此刻太阳初升,海天一线处阴云片片,暖人的阳光如同调皮的孩子时而显露时而躲藏。 萧劲伫立在上清真人的的缸葬处,此时那些石板的缝隙已被当地居民涂上了一层类似于胶的东西,并在其顶上建了亭子。 此刻那张伯走了过来,道:“劲儿,确定不再住些时日?” 萧劲回身看了张伯一眼,缓缓道:“早晚是要走的。”言语间充满了悲凉。 张伯拍拍他的肩膀,道:“节哀。” 萧劲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张伯,准备船只吧。” 张伯道:“好。”转过身走了出去。 萧劲眉头微皱,又伫立片刻,然后伏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转身走向海边。 上清真人留给他的两本武功秘籍,他用油纸包裹了好几层,连同那幅叶沛柔的画像,都揣在怀中。路上可能用的一应物什,张伯都准备妥当。二人起得早,并没通知当地其他居民,他上了船,立在船尾,回首望着这个海岛上的一切,此时张伯要升起船帆,他忙道:“等一等,我再看一眼这里。” 张伯叹了口气,道:“孩子,要不过些时日再走吧。” 萧劲不作回答,左右望了半晌,只觉得这里在朝阳的映衬下出奇的美。四年前,上清真人将他从安徽的桃源里救出来,辗转苏州、上海县、最后来到南海这个岛屿,期间他曾无数次回想起在桃源里的快活童年,加之这里食宿并不是如何方便,他并不觉得这里如何好,如今将要离开这个地方,却又依依不舍,或许人都是这个样子,只有在即将失去的时候才会懂得珍惜。 最后他狠心一转头,道:“张伯,开船吧。” 张伯摇了摇头,将船帆都升了起来。 这艘帆船是整个岛上最大的一艘,今日风力尚可,张伯调整着船帆,鼓足了劲向北进发。 一路上张伯担心他过于悲伤,时不时和他说说话,萧劲只是问什么说什么,浑没有兴致,张伯见了,也就不再多问,只是在该吃东西的时候才会叫他。他不知道广东是什么样,更不知道上清真人所说的雁客庄到底是何去处,心中忐忑,夜晚时常睡不着觉,在海岛上只因见了一幅他娘的画像,他便意气风发地想要去闯荡江湖,这当口不得不去闯荡,却惶恐起来。 一连行了三日,远远望见一片陆地,码头边人头攒动,大小船只往来不绝,张伯喜道:“劲儿,这便是广东了。” 萧劲“哦”了一声,心中不知道什么滋味。 后来张伯将帆船停在码头边,忙了半天,找了熟人,将两筐大鱼和两筐产自海岛的水果卖得五两散岁银子,带着萧劲买了些干粮,又回到了那船上,将那些干粮和剩下的银子全都给了他,低声道:“孩子,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其他的地方我也并不熟悉,广东很大,真人所说的雁客庄我也不知道究竟在什么地方,况且我这等小人物,怎么敢接触他们,这雁客庄也不知道是江湖人士还是官府的落脚地,真人临走前说的这一切太模糊了。我想多陪你些时日,可家里的妻小担心,从不敢在外面久留,所以接下来只能全靠你自己一人了。” 萧劲思索了一下道:“没事,张伯这么远送我来广东,劲儿已经感激不尽了,以后的路我自己走吧,只要我活着,就一定能找到。” 张伯点了点头,心底暗自佩服这孩子小小年纪却一身的豪气。 萧劲又道:“张伯,你不能把钱和吃的全都给我,您路上怎么办?” 张伯拍了拍他肩膀,微微一笑道:“不妨,孩子,我从小在海边长大,到了海上就相当于到了家,饿不死。” 萧劲见他如是说,便将银两和干粮全都揣进了怀中,道:“张伯,我会回去看你们的。” 张伯点了点头,道:“好孩子,多多保重。” 当下萧劲依依不舍地拜别张伯,直到帆船影几已看不见才转身。 只见街市繁华,哪条路他认得?人来人往,哪个人他识得?车马穿梭,又有哪辆他跟近前? 他想问问当地老百姓雁客庄怎么走,却突然间想起张伯刚说的,也不知那是江湖人士还是官府的落脚地方,他想起自己还在被官府通缉,更记得上清真人临去前告诉他的不要随便同别人讲起自己的身世,不由得害怕起来,低着头不辩方向往前走。 后来听着别人的谈话,竟几乎一句也听不懂,不由得更加迷惘,适才回到张伯的豪言壮语这当口全失去了作用更,他从小生活的地方与世隔绝,乍一听到这边的粤语哪里能明白。 是谁说初生牛犊不怕虎的? 他心中慌乱无比,下意识地跟着大多数人往前走,此时正当八月天气,热得要命,他吃了两口干粮渴得嗓子难受,稀里糊涂地跟着一个妇人进了窄巷,那妇人买菜归来刚要锁门,他咳得实在难受,便两步蹿上前去,道:“求求您,给我碗水喝。”乞怜之色溢于言表。 那妇人说了一句话,他没太听懂,问道:“您说什么?” 那妇人又重复了一遍,他还是一脸茫然,那妇人摇了摇头,转身走进了里间。 他见她并没有关门,心下疑虑,但还是老老实实站在门口,过不多时,那妇人端着一瓢清水走了出来,他大喜,顾不得那许多礼数,直接接过来往口中倒去,只觉得清冽甘甜无比,那妇人见了,嘴角挂着笑容。 他咕咚咕咚,竟将那一瓢水全喝了进去,伸手拭了拭嘴角,将瓢递给了她道:“谢谢您了。” 那妇人微笑着点了点头,他喜道:“您听得懂我在说什么?” 那妇人笑出了声,点点头,他只觉得身在异乡,能有人微笑着给自己喝口水便是莫大的欣慰,低下头自言自语道:“要是我也能听懂您在说什么就好了。” 过不多时,里面突然传出个粗鲁汉子声,那妇人听了连连向他挥手,他不太懂她这是在干什么,疑惑地立在门口。紧接着一个高大丑陋的汉子出现在他面前,见了他先是推搡了那妇人一下,口中仿佛在骂些什么,接着便伸出一只大手向他打去,他见状赶紧跑开,那汉子又在他身后骂了几句才回去关了门。 !! 第九章 颠沛潮州见红颜 二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原来萧劲从小到大生活的桃源与世隔绝,里面生活的人说话的口音类似于现在的京腔,而后到南海的那个岛上,岛上渔民也有些自己的口音,但还比较好辨认,也并没有影响他的口音。而广东这里大部分人说的都是粤语,他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口音,当然分辨不出来。 他跑了一段距离,不明所以,只得原路返回,哪知竟找不好来时的路了。原来他只顾着跟在那妇人身后,并没有如何记路,他越走越慌,不由得步履加快,觉得街巷熟悉便进去,感觉不对劲再往回走,天气闷热直走了半个多时辰,浑身大汗,却一点头绪都没有,突然间想起:“我本身就不熟悉任何地方,还找原路干什么?” 想到这里,不由得释然,当下也放慢了脚步,跟随着大多数人,信步往之,心想这样即使官府要抓拿,也不是那么容易注意到的。 如此走了半日,直走得双腿酸胀,此时已至黄昏时分,眼前现出一座城门,上面写着三个大字:潮州城。 他想起四年前,上清真人叫他扮作小女孩,蒙混过关,不由得心中又添了许多悲伤。他低着头慢慢向前走,城门官并不阻拦,只是在那悠闲地和城门兵唠着家长里短。他瞥眼看了一下城墙上的告示,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采花大盗的告示,并没有画像,再向一旁扫去,赫然看见“萧云飞”和“萧云飞之子”的缉捕告示还在上面,先是心头一震,但看自己的画像却半天没认出来,过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原来这四年里,他长高了,容貌也发生了比较大的变化,不由得心头窃喜,下意识地又多看了一眼萧云飞的画像。四年前他扮小姑娘的时候连头都不敢抬,因此并不知道他爹长什么样子,这当口看了好一会儿,想要将其长相记在心中。 这时猛然屁股一痛,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倾了一下,回头一看,只见那城门官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他身后,凶神恶煞一般骂了他一句,张牙舞爪地在那比比划划,他心头大震,霎时间冷汗出遍全身,怕他过来抓拿自己,却见他并没有这个意思,城门官说些什么他也听不太懂,但看他手势,是在让他快点往前走,他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城门快闭了,城门官踢了他屁股一脚,要他快点滚进去,他低着头灰头土脸地快步向城门中走去,不由得笑了出来,心中暗骂自己实在太笨。 此时城中家家户户都掌了灯,往来人流稀疏了很多,这下可好,稀里糊涂进了潮州城,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夜幕渐渐沉了下来,这可去哪里是好? 他不知道,只是不停地向前走去,无头苍蝇一般在城中胡乱转,饿了时吃点身上带的干粮。 前面是一条窄巷,乌漆漆的,他胆子还可以,便走了进去。 突然间眼前一黑,一只大麻袋兜头扣下,紧接着双臂被反扣在腰上。他登时心头大惊,用力挣脱,他武功基础颇为不错,这一挣,力气十足,右手抽了出来,一肘子向后劈出,“砰”的一声好像劈中了一人的胸膛。那人惨叫一声,突然他的右手也被人强行扣在了墙壁上,这时“砰”的一声,好像是适才胸膛中肘的人倒在了地上。他觉得身后大概有三四个人,待要反抗,脑袋被一个人硬生生按在了墙壁上,膝弯处中脚,痛得跪了下去。 那几个人在他怀中摸索半天,他大声骂道:“你们几个混蛋想干什么?!” 那几个人嬉笑连连,他感觉到自己怀中的他娘亲的画像和上清真人留下的两本武功秘籍被拿了出去,他慌道:“喂!你们干什么?那两样东西你们不能动!” 却听“噗”的一声,放着他娘亲画像的竹筒仿佛被打开了,他耳中听得纸张打开的声音,心如刀绞,却浑身动弹不得。一个人吹亮了火折子,其余几人全笑了出来,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他听在耳中,知道他们绝非好意,那笑声着实令人生厌,不由得气得浑身颤抖。突然间虎吼一声,发动全身的功力,竟挣脱了困住他的两三个人,猛地将头上的麻袋扯落,怒道:“不许你们侮辱我娘!”一拳向其中一人打出,正中其肩头,那人痛得哀嚎一声,吓得赶紧跑开,另外三四个人也都跑了,将那画像和竹筒连同那包裹着两本武功秘籍的油纸包全都扔在地上。 他气得一跺脚,将他娘亲的画像拾了起来,好在没有破损,他小心地卷好又放入竹筒中,连同那油纸包一齐放入怀中,望着那几个流氓逃去的方向,吐了口唾沫,拍了拍身上的土,又上了路。 这次他专走宽敞的大道和街巷,过不多时,眼前现着一个明亮的去处,大灯笼高高悬在外面,只见上面牌匾上四个字:白云客栈。 他听上清真人讲过,这是没有固定居住地方的人的落脚处,只要花些银两,便可以住在里面一些时日,可是他虽然听别人说过,却从来没见过客栈长什么样,当下轻轻地走了进去,一个小二在柜台后用抹布在擦台面,他特别客气地问道:“兄台,这里是住店的地方么?” 小二第一次听有人这样问,好险没趴在地上,立直身子,打量了一下他,冷冷地道:“是啊,怎么?要住店?” 小二的口音萧劲能听懂,这下宛如他乡遇故知一般,浑没看出小二的一脸轻视,反而喜道:“你会像我这样说话?” 小二不屑道:“这叫什么话?来往各地的朋友都曾在我这里住过,我哪里的方言都懂。” 萧劲大喜,不由自主地道:“这样最好,最好。” 小二不屑起来,道:“喂!你住不住?!” 萧劲忙道:“住,住,多少钱一天?” 小二这时态度缓和了不少,微笑道:“不多,五百钱一天。” 萧劲见小二待人亲和,道:“这些够不够?”伸手像怀中摸去,左右摸了一圈,却没有摸到一颗散岁银两,登时慌了起来。 小二见状不屑道:“怎么?身上没有钱啊,那算了,慢走不送。”低头又去擦台面。 萧劲急得冷汗都冒了出来,这时才想起来,定是适才那四五个流氓将他身上的银子都偷走了。 他低着头走出了客栈,看着四下里天色漆黑,不由得着急起来,莫非还要同四年前流亡那般露宿街头?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九章 颠沛潮州见红颜 三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他在客栈的台阶下站着,迷茫不知所措,回身左右望了望,又回身望了望客栈的招牌。 小半晌,他又走回了客栈里,非常客气地道:“兄台,我身上实在没有钱了,能不能给我随便找个地方将就一下,我可以给你们做零活,多重的活都能干。” 小二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不屑道:“给你找零活?你干脆把我的饭碗抢过去得了?!” 萧劲顿时觉得尴尬无比,浑身不自在,脸红到了脖子根,灰溜溜地走了出去,心中恨恨地道:“不收留便不收留,这般看不起人干什么?”他随意选了个方向便低头走去。不知道人性冷暖的他以为只要好生商量,便能行得方便。 他越走越生气,心中不知咒骂了那几个流氓小偷多少遍,走了近半个时辰,见家家户户都关了门,不由得心灰意冷,这时才想起来那远在数百里之外的海岛还有生活了十年的桃源,直是欲哭无泪。 再过半个时辰,城中的街道他也走不明白,加之入夜,有些道路是否转来转去又走了回来也不知道。连续奔波了近一天,身心疲惫,内心开始渐渐妥协了,想起四年前随上清真人带着他露宿街头,再苦再脏也过来了,如今为了生存下去委屈一下何妨? 当下他四处寻觅好的落脚点,决定将就一夜再说。 找来找去发现了一处破败的屋墙,两面连在一处,形成了一个三角形,他见了心中略喜,觉得倚靠在那不光能舒服一些,深夜还能抵挡凉风。 他发现旁边也睡着一些乞丐,但是这么好的地方他们却没一个过来,并且这个地方好像有人曾经睡过。他没作理会,收拾了一些枯草堆在一处,算作枕头,将怀中他娘亲的画像和那两本武功秘籍揣好,顾不得弄一身土,侧着和衣而睡。 他浑身疲倦,不多时便已睡着,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梦中出现了一处宅院的门口,牌匾上好像写着什么“客庄”,他用力睁眼,想要看清一些,却觉得后背剧痛,一下子惊醒。 他睡眼惺忪地骂道:“谁呀?!找死啊?” 突然只觉得脖领子一紧,竟被一人脚尖离地给拎了起来,还没等反应过来,脸上被人打了一巴掌,火辣辣地疼痛。只见面前立着一个凶神恶煞般的乞丐,口中叽里呱啦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萧劲怒道:“放手!你凭什么打我?!” 那乞丐又是叽里呱啦地说出来一大堆,萧劲喊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那乞丐平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说出来一个字:钱! 他说了这么多句,就这个字最清晰易辩,萧劲怒道:“我身上没有钱!” 原来这乞丐是这一片新来的丐头,平时不乞讨,专门欺压着其他的乞丐,靠抽成为生。丐头是古代一个特殊的职业,一定范围的所有乞丐都得听他摆布,甚至有的丐头到后来都颇为富裕。萧劲发现这个好的睡觉地方,却是这个丐头暂时的风水宝地,他冒然闯进来,人家还以为他是新来的乞丐,想要睡在这里可以,拿出钱来才行。 可叹这初涉江湖的生蛋瓜子,竟把这许多倒霉事招惹到自己身上,连找个地方睡觉都不行。 那乞丐听他这么说,登时大怒,一把把他扔了出去,将脏手放在口中,吹了一声尖锐的口哨,叽里呱啦地不知道又在说些什么。 这一来二去所有睡在周边的乞丐全被惊醒了,有棍子的抄起棍子,没有棍子的拿起手中的破碗都向萧劲冲了过来。 萧劲自来到潮州,只受到了那无名妇人的一瓢水的恩惠,而后先是钱遭偷,又遇店小二白烟,眼看着又要受这些乞丐的欺负,不由得心中火起,也不知道跑,仗着自己学过武功,想要教训教训他们。 一个乞丐一棍子搂头劈下,萧劲侧身闪过,一脚侧踢出,正中那人腰眼,将他踢得惨叫一声,连连后退。 萧劲正得意间,一根棍子向他小腿扫来,紧接着一个乞丐手提破碗向他脸上砸去,他身形连闪,一一避过。不提防一块石头正好砸中了他的腰,直砸得他痛入骨髓,还没等反应过来,几根棍子一起砸下来,他这下慌了神,赶紧伸双手护住头部,弓着身子,像只虾米一样。霎时间只觉得后背、后腰、腿部接连中棍,还有破碗等物什。他一边试图往外突围,一边试图伸手多护住几处要害,少挨几下打,突然间只听得脑袋“啪”的一声脆响,紧接着眼前天旋地转,倒在了地上,那些乞丐又是一顿拳打脚踢才住手。 原来萧劲的武功根基确实不错,只不过实战经验太少,上清真人在岛上教他本领的时候已是风烛残年,精力有限,基本不和他过招,他亦没有其他对练的师兄弟,有些功夫的精髓都发挥不出来,加之这些乞丐不比那几个流氓小偷,平时打架斗殴家常便饭一般,什么下三滥的招数都用,他这才在几个照面之下便糟了黑手,双手护头不跌,中了狠狠的一棍。 迷迷糊糊中听不清那些乞丐叽里呱啦地在说些什么,但是他感觉到自己仿佛被人抬了起来,走了一段距离,被狠狠地扔在了地上。那些乞丐一人一口吐沫,吐得他身上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他迷迷糊糊,只觉得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痛,伸出手去摸了摸头部,只觉得上面被打得生了大小不同的好几个包,再向脸部摸去,流到脸的血都已凝固成了泥巴状,放开手后便晕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只觉得耳中朦朦胧胧传来吵闹的人声,他恍惚睁开眼,强烈的眼光刺得他又赶紧迷起眼皮,接下来便看见他身边围了一群人,指指点点地却没有一个人前去扶他。 这时两个公人拨开人群,来到他近前,用脚轻轻踹了他两下,口中也不知道在问些什么。 萧劲这时意识渐渐清醒,只觉得脑中涨得厉害,用手摸了摸额头才知道发了烧,他虽听不懂那两个公人说什么,却隐约听得出来他们的口吻有一种老百姓没有的威严,登时想到自己的身世,害怕起来。 那两个公人见问了他半天却没什么反应,互使个眼色,俯身伸手要去架他起来。 萧劲这时脑中突然清醒无比,猛地站起来,狠狠推了他们一把,用力拨开人群,夺路便跑。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九章 颠沛潮州见红颜(四)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他这般被那些乞丐扔在了街头,晚上倒是也有路过打更的,但见他面上带血谁敢来近前? 他浑身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跑起来自然一瘸一拐的,好在他有功底,发足狂奔之下,渐渐将那两个公人甩脱。 情急之下慌不择路,反倒无心插柳柳成荫,这般奔跑之下眼前现出一条大河,他大喜,加快脚步一个飞奔,跳了进去。 这一来周边的老百姓全都尖叫着赶了过来,见萧劲入水后半天都没浮上来,均在那里指着他的落水处议论纷纷。过了一会儿,离他们所指的落水处很远的水面上突然间钻出来一个人,正是萧劲。原来他在水中潜游了一段,一方面为了躲避那两个公人,一方面也可清洗一下身上的血迹和淤泥。 他又游出了很远的一段距离才上了岸,先是捧了不少水喝了。这里人比较少,岸边有棵粗大的垂柳,他倚在那柳树下的草地上休息片刻,只觉得浑身酸痛,难受无比,这般奔跑和在水中游泳,耗费了不少体力,腹中饥饿,身上的干粮却已吃的干净。想到在这陌生无比的地方竟接连遭受别人的欺负,直觉的好生委屈,眼下要吃的没吃的,要住的也没住的,要花的更没花的,接下来怎么办可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突然间心头大震,摸了摸那个竹筒和那两本武功秘籍,都好好的在他怀中,这才长长舒了口气,存放他娘亲画像的那个竹筒,他选了最好的竹子制作的,那两本武功秘籍也用油纸好好包裹。他心中暗自庆幸他们没搜自己的身,看来这些乞丐跟那几个流氓小偷还是有不同之处的。 蓦地一颗泪珠从他面颊上滚落,人在最孤独的时候往往会想起自己的亲人,幻虚和上清真人不由得在他脑中浮现,他伤心至极,在那里埋头低声啜泣。 突然间,上清真人临去前说的话在他耳中浮现:他会在天上看着自己的成长,并且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等,还言道在迷茫不知所措时多默诵两遍《正气歌》,便会云开见日。 当下他抹了抹眼泪,端正身形打坐,心中默念那首《正气歌》,过不多时果然觉得心情舒畅了很多,一股豪气陡生,情不自禁站起身来,像当年上清真人立在船头那般吟诵起来。 不提防身后不知何时来了一男一女,离他约有三四丈远,驻足微笑着端详着他。 原来这一男一女闲来无事游玩在此,无意间发现垂柳底下端坐一人,浑身湿漉漉的,行迹不同寻常人,走近一看,他竟然站了起来,如同发了疯的文人一般在那里纵情吟诗,他二人觉得有趣,便定住身形端详起来。 萧劲读到最后一句“古道照颜色”,情不自禁用力甩臂,举头望天。 突然身后那男子忍俊不禁,笑出了声,那女子却大声称赞道:“好!”那男子诧异地看着那女子,登时止住了笑。 萧劲霍地转身,如同触电一般,看了一下那两人,只见他们穿着打扮干净华贵,再看一眼自己,浑身兀自湿漉漉的出洋相,只觉得尴尬无比,霎时间脸红到了脖子根。 他小声回了一句:“见笑了。”赶紧低头灰溜溜走开,一男一女仍是注视着他的身影。 他走了一会儿,回身看了一眼,发现那一男一女还立在那里,更加尴尬,加快了脚步遛开。 不知因何,他虽只见了那女子一眼,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走了很远之后又回身看了一眼,两人不知何时已走开,他竟隐隐感到一丝失落。 这次,连可栖身的垂柳都没有了,他又不知道该去哪了。 他强忍疼痛,让自己走路的样子像个正常人,连着走了一段,腹中饥饿无比,加之身上还发着烧,不多时就没了力气,不由得一屁股坐在了街道边,望着来往不绝的人群,发起呆来。 “叮”的一声将他惊醒,只见他面前的地上有人扔了一枚铜钱,过不多时一个大娘将一个馒头塞到了他怀中。他先是一愣,紧接着欣喜若狂,将馒头大口大口塞入嘴里,三两下就到了腹中。 这时,又接二连三地有人在他面前扔铜钱。原来他从海岛上出来时的穿着本身就很破旧,这番又挨了打,落了水后,上面满是污渍,他心中一直在想着别的事,也没顾得整理头发和衣着,简直同乞丐一般无二。 这当口他已明白他们是把自己当成了乞丐,不禁哭笑不得,想着自己从小便有满腔抱负,哪知初涉江湖便沦落为乞丐。 他哪里还顾得那么多气节,只觉得有人施舍倒也不错。 这时,昨晚上打他的那些乞丐,其中好几个不知从哪又钻了出来,张牙舞爪地跑来,口中怒骂连连。 萧劲见了大惊,先是犹豫了一下,才决定跑路,刚迈开半步,便又回身将地上的几枚铜钱拾起攥在手中,那几个乞丐已差两三步便到他跟前,吓得他撒丫子赶紧跑。 可怜这孩子才刚刚吟诵完《正气歌》,却不得不变通,委曲求全。 四年的功力,只能在这逃跑功夫上体现一二,不多时已将那些乞丐甩脱。 他手中共七枚铜钱,想到店小二说的住店要五百钱一晚,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意思,总之看来手中这点儿肯定不够。 转来转去,他试探着跟包子铺老板打交道,发现六枚铜钱可以换三个包子,欣喜得一股脑吃进肚中,将最后一枚揣进了怀中。 这般在外地,语言不太通,并且身无分文的情况下生存下去极是困难,甚至想要找个上茅厕的地方都很困难。 眼下又至午时,他口渴起来,便又想先回到那棵河边的垂柳底下,那里总不至于也有一群乞丐会赶自己走。 哪知走来走去,竟找不到来时的路,这时老远又见到醒来时捉拿他的那两个公人,吓得他赶紧躲开,真是屋漏偏逢连雨夜,船迟又遇打头风。 他这般担惊受怕地在大街小巷中来回穿梭,简直不敢停歇,直走得小腿如同灌了铅一般,腰部酸痛异常。 通知 - 冰寒神剑 - 萧候骑 亲爱的萧粉:你们好!感谢这段时间你们的大力支持,在我断更了这么长时间依然将书收藏在架,萧候骑在这里对你们的信任表示诚挚的感激! 由于本人近期换了工作,与之前住的地方相隔甚远,每天浪费大量的时间奔波在路上,所以无法续更。 这几日才将新家的诸般事宜处理完毕,不得不说,没有任何东西比沉浸在写文章的喜悦里更美好,萧候骑一定不负众望创作出更优秀的作品。 本人最近在更新一部名叫《K7518:毕业以后》的新书,根据真实经历改编,为了创作这本书,我收集了大量的素材,虽不像《冰寒神剑》这般情节跌宕起伏,却也另有一番滋味,甚至包含对人性的扣问。 慢慢看下去,您定会在其中找到自己曾经的影子,尚未就业的朋友也不妨看一看,一定会对未来的你有所帮助,这本新书需要你们的支持,希望你们都不要走开。 关于《冰寒神剑》,新遗憾,这本书近期无法更新,我是一个完美主义的人,更新的时候会反复查看有无错别字,运用不当的词汇也竭尽全力去修改,这部作品情节颇有瑕疵,名称也不甚优美,缺乏震慑力,所以极有可能删掉过往章节重新修改。 这是对广大读者负责的做法,虽然看到收藏数一点一点掉下去,但本人不得不忍痛割爱,在此期间给您造成的不便请您谅解。《冰寒神剑》通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