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意外穿越 - 冲喜医娘 - 鱼问舟 7月下旬的太阳,暴晒如火,阳光强的让人睁不开眼。 宿舍六楼的阳台上,两个女子正在激烈争吵。 “罗珊珊!你还要不要脸?室友的男朋友也要抢?”言雨晴狠狠指着面前的罗珊珊,就在一个小时前,她发现自己交往了两年多的男朋友劈腿了,劈腿的对象竟然是和她朝夕相处的好室友。 罗珊珊却不愠不怒,既然已经被发现了,那就索性撕破脸好了,“言雨晴,你自己什么长相你不清楚?要不是你家有几个臭钱,他能看上你?” “你!”言雨晴顿时怒意更生,瞬间红了眼。 自己掏心掏肺地对他,他却这样对她! 想到自己枉费的两年青春,就连第一次,也被他……言雨晴气得整个身子都颤抖了。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罗珊珊的脸颊上,言雨晴的手停在半空中,这一巴掌,远远不够解恨。 “言雨晴你竟敢打我?”罗珊珊挨了一巴掌,嗓门顿时也拉高了,她立刻伸手推了言雨晴一把,“就你也配打我?” “怎么不配?打的就是你这个不要脸的三!” 一时间,两个身体扭打在一起,互相掐着对方的脖子,撕扯着对方的头发,尖叫声不绝于耳。 炎炎夏日,太阳光强的刺眼,几乎让人睁不开,突然,不知从哪射来了一道刺目的反光,一时间晃了言雨晴的眼睛,她一个闭眼,就被罗珊珊狠狠向后推了一把。 这一推力道太大,她根本站不稳,不可遏止地向后倒去,只觉得后背撞击在了阳台的栏杆上,下一秒,整个上半身都悬在了半空之中。 “救……!”一句救命还来不及喊完,在惯性的冲击下,言雨晴整个身子都飞了出去,又是一道刺目的阳光,她垂直向地面落去,足足六楼的高度,这一摔,非死即残。 言雨晴根本来不急思考,身体砸地之时,只听见“砰”的一身巨响,紧接着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北楚十三年夏,河城。 漫长的夜,一道流星划破天际,落在了渠城的上空。 在幽长的巷道里,突然响起了高亢的敲锣打鼓之声,一个大红喜庆的花轿被抬往河城首富骆家。 言雨晴感到胸口一阵疼痛后,猛然睁开了双眼。 自己还活着!她迅速检查自己的胳膊腿,还好还好,都能动,一样都没断,自己还活着,命可真大。 言雨晴长长吁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身处一个密闭的狭小空间内,而且还不停地颠簸着,外面是喧天的锣鼓之声,再看自己的身上,居然穿着一身凤冠霞帔的嫁衣! 怎么回事?!自己不是摔下楼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她迅速掀开轿帘,看到几个轿夫正抬着一顶喜轿,而自己正坐在这顶轿子上!再看周围的建筑景色,都是古色古香的小楼,众人的装扮,也都是古人的装束。 她重新坐回轿子里,捂着急剧跳动的心口,极力冷静下来。 银手镯,雕花龙凤鞋,红盖头…… 此时此刻,言雨晴脑海中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那就是——她穿越了。 一道刺目的光,一声巨响,一阵剧烈的疼痛,然后就穿越了……简直和小说里写得一模一样…… 想到这里,她的心脏重重一沉,眼角不由得一酸,今天早上才刚刚发现男朋友出轨的事情,后来摔下楼大难不死,结果现在一个人莫名其妙穿到了这个地方,也不知道是何朝何代,不由得心头一阵委屈。 算了,委屈也没有用,还是先搞清楚眼前的事吧,看看有没有机会回到现代去。 嫁衣,敲锣打鼓……她这是要出嫁? 可是正常人家出嫁不都是白天良辰吉时出嫁的吗,怎么她会是晚上?言雨晴眉头紧紧一皱,开始风声鹤唳,也罢,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第2章 冲喜之婚 - 冲喜医娘 - 鱼问舟 就在她思绪起伏的时候,轿子停了下来,随后轻轻落在了地上。 言雨晴心头一紧,立刻将红盖头盖在了头上。 只听见外面一个细长的媒婆女音响起,“新娘子下轿咯!” 轿帘从外面被掀开,她从盖头下方看到有一双手伸进来扶住了她,领着她走出花轿。 这身嫁衣实在太过繁琐冗长,她几乎走不稳,幸好有人扶着。 言雨晴心头直打鼓,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她一点底都没有。 “新娘子跨火盆咯!” 扶着她的人应该是个丫鬟,这个丫鬟替她将裙子抬起,轻声道,“大少奶奶,请抬脚。” 大少奶奶?这么说她要嫁的人是这户人家的大少爷了?这倒还好,至少不是什么穷门穷户。 言雨晴迈腿跨过了火盆,在锣鼓声中又迈进了一个高高的门槛,算是正式入府了。 据说古人都喜欢用门槛的高度来彰显自家的财势地位,这户人家的门槛这么高,看样子必定是个大户人家。 穿过长长的院廊,不容言雨晴多想,她就被领到了大厅之上,因为盖着盖头看不到四周,但是从盖头底下看到的一双双脚,她就知道,大厅上人很多。 可这么多人,为什么居然都没人讲话?一般结婚不都是热闹非凡的吗,怎么这户人家不但在晚上娶亲,还一声不吭的? 莫不会是……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心头涌起,不不不,千万不要自己吓自己。 此时外面的锣鼓声也已经停止,四周顿时显出一阵诡异的安静,言雨晴恨不得直接掀开红盖头一看究竟,可又不敢掀。 就在这时,刚才那个媒婆女音再次响起,“新郎新娘拜堂咯!” 拜堂了?可是新郎官呢?言雨晴这才猛然响起,古人不都是新郎官亲自迎亲的吗,怎么到现在都没有新郎官的身影? 就在她疑惑连连的时候,大厅上突然传出了一声鸡鸣,不一会儿,丫鬟将一只公鸡塞到了她的手上,吓得她顿时惊叫出声。 言雨晴惊慌失措,再也顾不得更多,猝然扔掉了手上那只公鸡,一把掀开了自己头上的红盖头,顿时,大厅上的一切尽收眼底。 高堂之上,坐着一对中年的夫妇,正愁容满面地望着她。 大厅两侧,分别坐着稍微年轻一些的两对夫妻,他们的身后,又站了好几排男男女女,所有人都在看着她。 气氛异样。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和鸡拜堂? 莫不是新郎官已经死了?言雨晴的脑子轰然混乱,站在原地一时间慌了神。 这也太惨了吧,刚穿过来就要做一个寡妇?小说中的穿越女主角不都会谈一段轰轰烈烈的恋爱的吗,她这没恋爱也就算了,还要上门守寡! “吉时已到,新人拜堂!”媒婆站在一旁再次高喊,她尖锐的声音在大厅里显得格格不入。 言雨晴坚决不肯拜堂,却被几个突然上前的家丁控制住了身体,被胁迫地拜了三拜。 她无法挣脱,余光瞥到那只绑着大红花朵的公鸡,鸡身上贴着一张红纸,上面写着新郎官的生辰八字,她犹如被巨石击中,怎么也没想到,这样离奇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拜完后,依旧是那个声音,“送新娘子入洞房!” 人都死了?怎么洞房?言雨晴欲哭无泪,几个健壮的家丁护送着她,她根本无法逃脱,就这样,她被送进一间亮着烛光的屋子里。 她刚一进去,屋门就从外面被锁上了,只有那个丫鬟略微关切了一句,“大少奶奶,躺在床上的就是大少爷,老爷夫人娶您进门,就是想冲冲喜,让大少爷起死回生,女婢就在外面守着,有任何吩咐你喊我便是。” “任何吩咐都可以吗,那你赶紧放我出去!”言雨晴拍了几下门板,朝着外面的人喊道。 “大少奶奶,奴婢不能放您出去。”丫头回应道。 言雨晴早就知道她出不去,不过就是侥幸一试,她转过身,闻见这屋子里充斥着一股浓烈的中药味,药香四溢。 抬起头,往里头望去,隔着一层珠帘,一个气若游丝的年轻男子正躺在床榻之上。 这个,就是这丫鬟口中的大少爷了吧。 老爷夫人娶您进门,就是想冲冲喜,让大少爷起死回生…… 这个大少爷是得了什么病了吗? 言雨晴壮着胆子走过去,再怎么说自己在现代社会也是一名大三的外科医学生,救死扶伤是她的使命,平时见了只受伤的小鸟都要去救,更何况眼前这个人如今是她名义上的……呃,丈夫…… 且去看看他是什么情况。 第3章 起死回生 - 冲喜医娘 - 鱼问舟 她将头上沉重的头冠摘了下来,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然后单手拨开珠帘,缓缓靠近那张床。 床上的男子双目紧闭,原本俊美的脸庞上,此刻更多的是苍白,尽管如此,但还是依稀可见利落的轮廓,潇洒的气质。 “喂,你醒醒。”她伸出一根手指在此人身上戳了戳,但是什么反应也没有,看样子是真的昏睡不醒。 言雨晴又用手指在他鼻孔下面探了探,气息微弱,几乎快要没有了。 她心下一急,便也不管什么男女大防,直接掀开了他的被子,给他全身上下做了一个初步的检查,又将中医给他所配的药方仔细看了一遍。 一番折腾下来,她心里算是有了一点谱,这个男人所犯之病,不过是一个简单的伤寒,但因为喉部出血形成了血块,血块几乎堵塞了整个气管,这才久久无法醒来,再堵个一两天,血块越积越大,怕是真的要窒息而亡了。 真是迷信,居然还用娶媳妇冲喜这种无聊邪魅的方法。 言雨晴不禁有些沾沾自喜,古人无法解决的一些疑难杂症,在现代的医学看来,不过都是小儿科罢了。只要把这血块取出来,他不出意外应该就会醒过来了。 可是在当下的条件下,怎么取出这个血块呢?若是在医院,那很简单,无影灯一照,手术镊一夹即可,然而现在什么工具也没有。 她无奈的看着这张俊秀苍白的脸庞,不能见死不救,那就只能……替他吸出来了…… 言雨晴在屋子里四处搜寻,找来一块软薄的白纱布,她将白纱布盖在了他的唇口之上。 “你可别误会,要不是为了救你,我才不愿意这样做,今天,就当是被你占了便宜!”她对着床上的男子咕哝着,俨然充满牺牲精神的样子,随后缓缓俯下身去。 平日里老师是怎么教的来着,一手拖住后颈,一手捏住下颚,猛吸一口气…… 随着人工的吸气,那块堵在男子气管口的血块终于有了松动,几分钟后,他的手指微微就开始有了活动。 言雨晴并不放松,继续抽着气,又过了几分钟,男子恢复了正常的呼吸,缓缓睁开了眼。 睁开第一眼,他就看到了俯在他面前的言雨晴,两个人的嘴唇,只有一纱之隔。 看到他醒来,言雨晴双瞳收缩,像触电一样离开了他的唇。 “你在干什么!”男子见她与自己如此亲密,又穿着一身鲜艳的嫁衣,再扭头,房间里尽是喜庆的红烛、红绸,于是用虚弱的声音喝道,“怎么回事?” “不不不,别……你别误会,我这是在……”言雨晴心中暗自叫屈,怕是就算跟他解释,他也听不懂什么叫人工医疗,于是转念一想,便干脆说道,“我是他们娶来给你冲喜的新娘子,现在你醒了,我就可以走了。” 说着她便不顾男子诧异至极的眼神,转身就朝着外面走去。 “丫头,开门,你家大少爷醒过来了!”她拍了拍房门,很快门外就有了动静,只听见这个丫鬟“少爷醒了”一声大喊,一片迅疾的脚步声就朝着这个屋子涌过来。 “我的朗儿啊,你可算活过来了……” “大少爷醒了!大少爷醒了!” “真是老天有眼,这个冲喜果然有效……” 房门的锁被打开,一时间几十个人蜂拥了进来,挤得言雨晴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了地上。 所有人都直接冲向了那个大少爷的病榻前,没有一个人理会站在门边的她。 言雨晴心里突然有了一丝失落,什么冲喜有效,明明是她花功夫把他救回来的,结果这家人连个谢字都没有,还撞到了她的胳膊。 她眼眸沉了沉,迈步跨出了这个屋子,在院子里找了一个石凳坐了下来。 屋内暖意洋洋,尽是死而复生的喜悦,而院子里则冷冷清清,只有漫天不言不语的星辰。 言雨晴抬头看了一眼星星,不由自主叹了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也不知道她在现代那个时空里怎么样了,会不会已经死掉了?要是她死了,那爸妈还不知道会难过成什么样……还有,那对背叛她的狗男女应该会很开心吧…… 想到这里,她的眼眶不知不觉红了,趁着私下没人,悄悄抹了一把眼泪。 第4章 倾国倾城 - 冲喜医娘 - 鱼问舟 这一夜,大少爷房子里的人进进出出,直到子时才渐渐消停。 待到众人都退散开去后,她这个冲喜的新娘方才被想起来。 那个丫鬟跑出房门,四处张望,看到言雨晴后小步跑过来,在她身后站定。 “大少奶奶,奴婢替你洗漱更衣吧。” 言雨晴回头,这回才看清了这个丫鬟的长相,一张圆形的小脸,眼睛倒是颇大,鼻尖上有一粒小痣,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 “大少奶奶?”见她不说话,丫鬟又喊了她一声。 “走吧。”言雨晴从石凳上站起来,又说,“还有,你不要这么叫我,我不习惯。” 丫鬟显然愣了一下,随即上前扶住她,笑道,“大少奶奶刚刚嫁进骆府,自然是不习惯的,等听顺了,也就习惯了。” “骆府?”言雨晴略一皱眉,原来这户人家姓骆。 “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少奶奶,奴婢叫小意,今后便是贴身服侍您的丫鬟。” 说着,小意便搀扶着言雨晴往刚才大少爷那个房间走去。 “等一下,今晚我住哪?” “大少奶奶真是会说笑,您和大少爷骆朗已经是夫妻了,自然是住在大少爷的屋子里呀。”小意款款答道。 不容她反对,小意就笑吟吟地将她送进了骆朗的房间,还关上了门。 “喂,你别走啊!小意!”言雨晴拍着门板大叫,小意却是掩面笑着走开了。 房间里,还是那股子熟悉的药香味。 她缓缓放下拍门的手,只听见身后不远处传来男子的呼吸声。 她转过身子,正对上骆朗那双疲惫但却不失神采的桃花目。 她连忙躲闪,“你,你看着我做什么,没见过女人啊!” 骆朗从床上下来,咳了几声,朝她缓缓走了过来。 “你要干什么,我,我警告你别过来啊……!”言雨晴下意识往后一退,身后却只有一扇锁着的门,退无可退。 “你过来,让我看看你。”骆朗对她说道,声音中气微显不足,但依旧清冽好听。 言雨晴心里大叫不好,这公子莫不是要对她做些什么吧。 于是努力解释道,“我是迫不得已才嫁给你的,刚才那个……隔着一层纱的那个……你也不要误会,我是为了救你才这样做的!” “我知道。”骆朗又咳嗽了一下,“你那是为了吸出我喉中的凝痂,你放心,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你知道?”言雨晴不禁有些疑惑,他怎么会知道?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睛很真诚,倒不像是在说谎。他刚刚才从阎王爷那里捡回一条命,晾他也没有那个体力对她做什么坏事,于是她稍微放松了一些戒备。 可就在她心思百转的时候,骆朗突然叫他,“燕珂。” 燕珂? “你,你是在叫我吗?”言雨晴伸手指了指自己,眨了眨眼睛,不过好像这里除了他们两个,也没有别的人了。 骆朗突然笑道,“你这是怎么了,连自己名字都不记得了?我一直以为你就是琴技好,没想到你还如此精通医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琴技?”言雨晴更加摸不着头脑了,骆朗怎么说得好像她们是旧相识一样。 “是啊,倾国倾城的燕姬,是河城白月楼顶好的抚琴手,没想到咱们如此有缘,不但在乐理上是知音,如今还有幸成了……夫妻。” 骆朗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流露着笑意,看他的表情,竟是有几分的欣喜。 言雨晴却更加奇怪了,还倾国倾城?就她这长相,在现代社会还被男朋友劈腿了,怎么也称不上倾国倾城吧? “骆公子,你是不是病糊涂了,你看清楚,我这长相,莫不是你认错人了吧。”她指着自己的脸,质疑道。 骆朗又是一阵爽朗的笑,“许久不见,没想到燕珂你的性情变得如此活泼,甚好,甚好。” 言雨晴这回彻底愣住了,她张大了眼睛怔在原地,过了好几秒,才快步朝着屋子里的一面镜子奔去。 这…… 镜中之人,肤若凝脂,美目盼兮,一双鹿眸般的眼睛熠熠生辉,点了绛红的嘴唇饱满莹亮,俨然一副绝世的妖孽容颜。 “怎,怎么可能……”言雨晴摸着自己的脸庞,怎么也不敢相信,相貌平平的她,如今竟然拥有了这样倾城的模样。 可是回过神再仔细一看,她震惊的发现,不但是脸,就连身材胖瘦,身上的痣,还有手腕上的伤疤都完全不是她原来的样子了! 难道说,她只是灵魂穿越到了这个人身上,而她的肉体,还留在现代世界! 那这个叫做燕珂的女子,她必然已经死去,她是怎么死的?又为何会冲喜嫁到骆家来? 言雨晴顿时心烦意乱,万千思绪涌上心头,长这么一张脸本是件好事,可是一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她就心神不宁,万一要是让人发现,真正的燕珂已经死了,那可怎么办? “时候不早了,珂儿,咱们早些歇息吧。”正在她想得出神的时候,骆朗又翩然走到她的身边,用那种酥酥的嗓音对她说着话。 珂儿?歇息? 言雨晴一脸黑线。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怎么歇息?她不由得皱了皱眉。 她这一皱眉,骆朗便明白了她的心思,于是细心地说,“柜子里还有一床干净的棉被,你睡床上,我打地铺就好。” 言雨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骆朗,他一个大病初愈的人,怎能睡在冰凉的地板上。 “算了,还是我睡地上吧。” …… 夜越来越深。 这一夜,骆朗躺在床上,言雨晴躺在地上,两个人翻来覆去的,都没有睡好。 第5章 新人敬茶 - 冲喜医娘 - 鱼问舟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丫鬟小意就来敲门了。 “少爷,少奶奶,今天是新婚第二天,老爷和夫人还等着你们二位去敬茶呢。” 言雨晴揉揉眼睛,慢慢睁开了眼睛,刚从地铺上坐起,发现骆朗早已穿戴整齐,正坐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他。 她下意识捏着被角挡了挡自己的身子,“你已经起来了?” 骆朗嘴角扬了扬,并不回答她的话,只对屋外的丫鬟道,“小意,你进来吧,伺候大少奶奶洗漱更衣。” “是,大少爷。”小意端着铜脸盆进来,身后还跟着另外两个素装丫头,捧着衣裳和首饰。 言雨晴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这张无可挑剔的容颜,心中忍不住微微一颤,没想到,她也能有这么漂亮的一天。 难怪这个骆朗对她离不开眼,这张脸要是放到现代,那不知道要迷倒多少男人。 一番细致的装扮之后,小意为她穿上了一件精美的鹅黄色长衫裙,又在腰间系了一个结,言雨晴看了一眼这身衣服,既不像是汉服,也不是唐装,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朝代。 穿戴完毕后,在丫鬟的带领下,骆朗和言雨晴一起出了房门,往骆家的正堂走去。 一路上穿过了好几重院子,走了七八条回廊,方才来到目的地。 这骆家,可不是一般的大!她在心里忍不住犯嘀咕,这么大的家族,规矩应该很多的吧,她一定要小心才是,切不可犯错。 可是,她还没进大厅的门就犯错了,还没等骆朗跨进去,她就先伸脚迈进了大厅的门。 大厅里人很多,就和昨天拜堂时差不多的座位次序,一对中年夫妇坐在高堂之上,这大概就是骆朗的父母了,骆家的老爷和夫人,骆夫人的身后,站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样子,看她的穿着打扮,应该是骆家的女儿,骆朗的妹妹吧。 两侧的座位上,又分别坐着一对年轻一些的夫妇,他们身后也站着年轻的子女,言雨晴看了一圈,如果她猜得不错,这两对夫妇应该是骆家的二房和三房。 众人见她先于骆朗走进大厅,不由得纷纷侧目,一时间窃窃私语起来,皆用鄙夷的目光看着她。 “终究是青楼里出来的女子,一点规矩也没有,这像什么样……” “你看她那张脸,可不就是狐媚惑主的样么……” “可终归是她救了大少爷的命,说来也奇怪,这燕老汉平日里不是对这个女儿宝贝得紧么,怎么如今愿意把她卖到骆家来冲喜……?” 言雨晴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都用充满敌意的眼神看着她,就连站在最后面的丫鬟们,都对她指指点点。 她再抬头一看,坐在堂上的骆老爷和骆夫人已经黑沉着脸,微带怒意地看着她。 “爹,娘,孩儿携新妇前来敬茶。”骆朗看出气氛的异样,于是忙上前一步,在父母面前半跪了下来。 言雨晴怔了怔,看到骆朗正焦急地向她挤眉弄眼,身后的小意也轻声提醒她,“大少奶奶,快跪下。” 她反应过来,跟着骆朗不情不愿地跪了下去。 两杯茶敬完,本以为就这么结束了,言雨晴刚想起身,就被坐在上面的骆广海骆老爷一声喝住,“我让你起来了吗!” 骆朗赶紧拉住言雨晴的手臂,两个人继续跪着。 “你出生不好,这是事实,可既然你已经嫁进了我们骆家,你就得守骆家的规矩,不管你以前是做什么的,那些莺歌燕曲现在都给我收起来,以后绝不许再碰,听见了没有!” 骆广海这是在警告她。 言雨晴不由得心生怒气,果然还是在现代好,男女平等,没这么多苛刻的规矩,她本来就不是燕珂,凭什么要替她受着这些管束? 她本想开口反驳,可是看到骆朗殷切的眼神,还是忍了下来,最后唯诺地点下了头,“是,老爷。” “你叫什么?”骆广海怒意更甚,就连一旁的丫鬟家丁都替她捏了一把汗。 “爹,快叫爹!”骆朗低声提醒。 言雨晴只得垂了垂头,唤了一声,“爹教训的是。” 第6章 来者不善 - 冲喜医娘 - 鱼问舟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下人的通报声,“亓小姐到——” 顿时众人翘首以盼,纷纷朝着屋外望去,骆朗拉着言雨晴从地上起身,言雨晴抬起头,也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一身淡紫色长裙的少女款款走了进来,面若桃花,只是略施粉黛,就已经沉鱼落雁,她手持一把摇扇,一直走到大厅中央,对着堂上之人行礼。 “姑父、姑母好。”一张含羞似怯的美目一低,声音也是格外好听。 这个人是谁,言雨晴不禁看呆了,她一个女人都被这个女子迷住了,更别说男子了,于是她下意识瞥了骆朗一眼,没想到骆朗沉着脸,对那女子不施一眼。 “秀儿你怎么来了,姑母听说你前段时间生了病,现在可好些了?”一见这个少女到来,骆老爷和骆夫人顿时眉开眼笑,就连骆夫人亓青梅身后的那个女子也甜甜地叫了一声,“亓姐姐。” 这个名叫秀儿的女子微一颔首,答道,“多谢姑母挂念,秀儿身子已经大好,今个儿听说朗哥哥大病初愈,心里着实记挂,这才赶过来探望。”说着,她的眼睛顾盼一转,视线落在了骆朗的身上。 哦豁,原来是这样,言雨晴顿时心中了然,笑着思忖,敢情这个柔情似水的女子喜欢骆朗啊,她连忙用胳膊耸了耸骆朗,提醒他,美人儿正看着他呢。 可骆朗却皱起了眉头,颇为幽怨地看了她一眼,随后不置一词。 “朗儿的身体已然大好,想必是冲喜起了神效,秀儿你不必挂念,快过来,让姑母好好瞧瞧,几天不见,都瘦了。”亓青梅对齐官秀是格外的喜欢,齐官秀是骆朗的表妹,两个人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要不是骆朗这场突然的大病,齐官秀才是她心目中的儿媳妇人选。 当时骆朗生死未卜,亓青梅也不愿意让这个乖巧的外侄女守一辈子寡,就算她舍得,她那个大哥也舍不得,所以只得去外头找了一个女子,匆匆忙忙地就嫁进了骆府。 谁想到刚一结婚,骆朗身子就大好了,早知道就该让齐官秀嫁给朗儿才是。 心中这么一想,亓青梅便愈加嫌恶地看了言雨晴一眼,随后将齐官秀拉近了身边。 骆府家大业大,大少爷骆朗又长得一表人才,齐官秀其实早就动了春心,也自认骆府大少奶奶这个位置迟早都是她的,谁曾想到,竟被一个青楼女子占了去。 “想必这位,就是嫂夫人吧。”齐官秀望着言雨晴,随后亲昵地靠过来,叫了一声嫂夫人。 大概是女人的直觉,言雨晴一个激灵,只觉得这声“嫂夫人”大有深意。 她连忙挤出笑容回答道,“不敢当,你叫我……呃……燕珂就行了。”言雨晴顿了顿,差点说漏了嘴,自己现在的名字是燕珂才是。 “燕姐姐好,我是朗哥哥的表妹,我叫齐官秀,幸会了。”齐官秀一双眼睛带着甜甜的笑意,又眨了一眨,尽显柔美姿态,弄得言雨晴怔了一怔。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都睁大了眼睛,像看好戏一样看着她们,人群中传出窸窸窣窣的唏嘘。 在场之人谁不知晓,这齐官秀本和骆朗是才子佳人天生一对,现在燕珂进了门,那齐官秀表面柔弱,内里则是丝毫不肯让步的性子,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呃,幸会,幸会幸会!”言雨晴傻乎乎地笑了一下。 她本想客套着结束对话,可显然齐官秀并没有打算放过她。 “听说燕姐姐琴技了得,妹妹也曾拜舒涿大师为师,略略习得一二,今后若有机会,还望姐姐赐教。” 言雨晴心里咯噔一下,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刚刚骆广海还发过话,让她把那些不入流的东西收起来,现在齐官秀这一提,可不又惹老爷夫人不悦了吗。 她齐官秀拜师学艺,学的可都是正统音乐,哪像燕珂这般,只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yi 词艳曲……还赐教?恐怕她是故意落井下石吧。 她琐眉,看样子,这个齐官秀来者不善。 剑锋所指,很明显就是她这个刚过门的大少奶奶。 言雨晴本想着自己又不是真的燕珂,若是齐官秀喜欢骆朗,让出这个位置便是。可如今齐官秀一上来就是夹枪带棒的讽刺,她就咽不下这口气了。 她从小就是一个好斗的性子,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秀儿妹妹,你这话就不对了,你既是这个什么舒涿大师的弟子,那你就得对得起你师父这个名号,要若是向我请教,言外之意,岂不是承认你师父的琴技还不如一个青楼女子?” 言雨晴也不知道那个什么舒涿是何方神圣,想必应该是个很厉害的琴师吧。 “你!”齐官秀像吃了一记闷棍,但又必须保持淑女的形象,只好退了一步说道,“是妹妹说错话了,舒涿大师的琴技无人能比。” “那不就对了!”言雨晴挑衅一笑,又乐呵呵地看了骆朗一眼,没想到正对上他满是佩服的眼神。 想跟我斗,还嫩了点!她在心里窃喜,好歹我也是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女性好不好,看过那么多宫斗剧,光学学剧里那些招数,就足够手撕这个齐官秀了。 骆朗目不转睛地看着言雨晴,眼中充满了欣赏,他没想到,文文弱弱抚琴的燕姬,居然能有如此魄力,不由得心旌摇曳。 “放肆!” 就在这时,骆广海突然猛地一拍桌子,吓了言雨晴一跳。 回头一看,只见骆广海眼睛里已经迅速在聚敛着层层阴云,糟糕,又要挨骂了…… 没想到,骆朗却赶在骆广海责骂之前,抢先开了口,“爹、娘,儿子有点乏,就先告退了。”说完,就拉着言雨晴快步走出了大厅。 小意和骆朗的贴身小厮小巡也快步跟了出来。 言雨晴感激地看了骆朗一眼,“谢谢你啊。” 第7章 来龙去脉 - 冲喜医娘 - 鱼问舟 “要不是你,恐怕我又要被你爹骂惨了。”她在心里小声嘀咕。 再一抬眼,发现骆朗又是噙满笑意地望着她,好像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眼神。 两个人四目相对,一时间气氛微妙,他们身后的丫鬟小意和小厮小巡也暗自相视一笑。 “走吧,我们回去。”骆朗彬彬有礼地说道。 言雨晴点了点头,两个人便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一路上只觉得有些尴尬,言雨晴便假装咳嗽了几声,找了个话题开口道,“那个齐官秀,好像很喜欢你。” 一句话说完,骆朗的身子便顿了顿,随即回眸看了她一眼,“与我何干?” 言雨晴一愣,与他何干? “如此闭月羞花的女子,她喜欢你,你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要是放在现代,像齐官秀这种长相的,身后的追求者起码能组一个连。 听到她这么说,没想到骆朗竟有些生气了,他反问她,“作为我的妻子,别的女子喜欢我,你很开心?”说完,他竟加快了脚步,撇下言雨晴就往前走去。 “喂,你等等我!”她小步追上去,可是骆朗也不等她,追出十几米,她喘着气停下脚步,“这家伙,病才刚好,怎么跑这么快!喂,你,赶紧追你家少爷去。”她指了指身后跟着的小厮,小巡立刻听命去找自家主子。 “大少奶奶,您怎么能这么说呢,大少爷那么喜欢你,自然会生气呀。”小意上前扶住她,替她顺了顺气。 “恩?喜欢我?” 言雨晴瞠目结舌,随即扭头看向小意,“你说他喜欢我?这怎么可能,我这才认识他不到一天啊。” 这回轮到小意满脸疑惑了,她搔了搔头,奇怪地说,“大少奶奶,您这是怎么了,您与大少爷去年在城门口结识,如今已整整一年,大少爷一直对您的琴技倾慕有加,怎么能说才认识一天呢?” 啊?一年了?言雨晴怔住。 也对,她现在是灵魂附在这个叫燕珂的女子身上,燕珂之前认识些什么人,她全然不知,也许燕珂早前就和骆朗有些交情…… 怪不得骆朗一看见她就叫得出她的名字,还一直用倾慕的眼光望着自己,原来如此……他喜欢自己,这可怎么办才好,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其实根本不是燕珂,真正的燕珂已经死了,他会不会很伤心? 想到这里,言雨晴不禁皱起了眉头,看这骆朗也是一个深情的翩翩公子,她实在是不忍心将真相告诉他。 看样子,自己得想办法打听一些燕珂的生平事迹,这样才能不被人看出端倪来,刚才在大厅上骆朗救了自己,就当报答他,先暂且瞒住他吧…… “小意,我最近经常犯头疼,这记性也不如以前好了,我有些问题要问问你,你可千万不要和别人说。” 言雨晴抓起丫鬟小意的手,目光恳切地望着她。 小意平日里常常受其他奴婢的排挤,这才被派来伺候这个青楼出身的大少奶奶,可如今这大少奶奶待他如此真情,她不由得感动万分,便狠狠点了点头,说道,“大少奶奶,您尽管问便是!” “来,我们先回房。” 言雨晴拉着小意回到骆朗的院子,发现骆朗并不在此,她拉着小意进了房,关上门,在塌边坐下来,方开口问道,“我以前,是做什么的?果真是个青楼女子?” 小意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轻声答道,“大少奶奶,您是技压群芳的河城第一抚琴女子,因为您父亲燕老汉重病,迫不得已您才去了白月楼,但您只是卖艺不卖身,绝不是别人口中的轻浮女子!” 父亲?言雨晴沉了沉眼,原来燕珂还有一个父亲。 “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被嫁进骆家成冲喜之婚?”言雨晴沉敛了双眼,似是在挖掘什么不可告人的密事。 小意思考片刻,说道,“大少奶奶可知为何大少爷不待见亓小姐?” 言雨晴想了想,确实想不出,“为何?” “亓小姐是老爷夫人认定的儿媳妇,大少爷病危,按说亓小姐应该挺身而出嫁给大少爷冲喜才对,可是好巧不巧,偏偏这时候亓小姐病了,下人们都说,根本就是亓小姐不愿意出嫁,怕守一辈子寡。大少爷是个通透之人,怎么看不出这亓小姐对他是真情还是假意?” “就因为这个?” 小意摇了摇头,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旁人,方才说道,“大少爷早就看出亓小姐是个心术不正之人,大少奶奶您在骆家的名声如此不好,多半就是和她有关,亓小姐得知大少爷倾心于您,听说暗地里做了不少上不了台面的事。” 言雨晴听完小意的话,若有所思,看样子齐官秀真的不是一个好惹的人,她现在把自己当成了燕珂,说不定哪天就会有飞来横祸,还得想办法避开她的锋芒才是。 正在她想得出神的时候,小意笑吟吟地对她说,“还是大少奶奶您和大少爷情深义重,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自愿嫁过来冲喜,好在上天有眼,让我们大少爷有惊无险地醒过来了。” 我……挺身而出……? 她不由得陷入了思索。 在脑子里把所有的事情都捋了一边后,言雨晴差不多弄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了,燕珂和骆朗,他们定是互相爱慕,但又苦于身份云泥之别不能在一起,因为骆朗这一场大病,骆家人才顾不得身份之别,允许她嫁了进来。 这样一来,好像就说得通了,可紧接着她又有了一个疑问,这燕珂,怎么就在出嫁的当晚死了呢? 是谁害死了她? 言雨晴眯了眯眼,心头笼上一股寒意,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第8章 风雅别院 - 冲喜医娘 - 鱼问舟 “大少奶奶,你在想什么?”小意弓了弓身子,见言雨晴兀自想得出神,疑惑地问道。 言雨晴听到她的声音,方才回过神,遮掩着答道,“没想什么,这两天因为应付婚事,没有休息好,这不,精神有些恍惚。” 小意点点头,“大少奶奶是累着了,又要担心家里的老父亲,又要照顾大少爷,小意这就扶您去歇一歇吧?” 老父亲…… 言雨晴抬起眼眸,燕珂还有一个父亲,叫燕老汉。 也许,她能从燕老汉的身上,找出燕珂突然暴毙的真相。 “小意,下午你能不能陪我出门一趟,我想回……呃……娘家看一看,我着实担心我的父亲。” 没想到此话一出,小意竟是一脸恐慌,“大少奶奶,这可万万使不得,老爷夫人早就对您的出身颇为不满,要是被他们知道您新婚第二天就跑回娘家,怕是大少爷也护不住您!” “这么严重么?”言雨晴囔囔自语,想着古代的封/建思想规矩多,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家也不是想回就能回的。 她沉吟片刻,想了想,算了,以后找机会再去吧,这骆家总不能一辈子不让她去见自己的父亲吧。 “那就作罢吧。”言雨晴摆了摆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四处看了看,不见骆朗的影子,便问小意,“你可知道,你家大少爷平日里都去什么去处?” 小意思索着,上前扶着言雨晴的手,答道,“大少爷是个才华横溢的风雅之士,平日里喜欢在书房里作画抚琴,此刻大概应该就在书房罢。” “小意,带路,咱们去书房。”言雨晴心头一转,刚才口无遮拦,惹得骆朗心生不悦,她有些过意不去,便打算去找他赔礼道歉。 听得自家主子要去找大少爷,小意嘴角扬起一抹欣喜的笑容,甜甜地答道,“是,大少奶奶。” 主仆二人穿过院子,往书房走去。 可方才迈出院门,迎面就遇见了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眉目清秀,黑丝如柳,脸上薄施粉黛,一袭粉色的长裙。 言雨晴愣了一愣,只觉得此人有些眼熟,方才想起她就是刚才敬茶的时候站在骆老夫人亓青梅身后的那个姑娘,和亓青梅如此亲密,不外乎就是她的女儿,骆朗的亲妹妹了。 果然,这姑娘开口,便是叫了她一声嫂嫂。 “嫂嫂,步伐如此匆忙,这是要去哪里?” 小意本想开口,却被言雨晴拦下了,言雨晴眉眼一弯,咧嘴笑道,“妹妹说笑了,我不过是想去找你大哥,走得稍微急了些。” 骆朗的妹妹一听,便说,“嫂嫂对大哥一往情深,琬儿佩服,但是,有些丑话还是要说在前头,哥哥是有脸面、讲排场之人,还望嫂嫂今后不要掉了哥哥这份价才好。” 言雨晴顿时脸上的笑容一僵,敢情这个小丫头也来管教自己?不过这个妹妹倒是真性情,说话直爽,就冲这一点,就比那个惺惺作态的齐官秀要好得多。 古时候的女子能有这份豁达,着实不容易,言雨晴诧异之余,倒也颇有些欣赏。 “妹妹放心,既然嫁进了骆家,我自然对得起大少奶奶这个身份,今后若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还有劳妹妹指点。”言雨晴低了低眉,表现出一副谦逊的样子。 按说嫂嫂为长,是不需要向妹子行礼的,但是言雨晴这么做了,因为她要在骆家住下去,就不能树太多的敌人。 那个齐官秀和亓青梅怕是已经对她恨之入骨了,对于这个妹妹,她能争取,还是要争取一下。 “嫂嫂哪里的话,”骆朗的妹妹见她如此谦卑,便也福了福身子,说道,“既然嫂嫂要求找大哥,我就不耽误了,这次来得不是时候,下次再来找姐姐喝茶。”说着,便站到小径的一边,给言雨晴让开了道路。 “多谢妹妹体谅。”言雨晴对她笑了笑,这才带着小意往书房走去。 言雨晴往前走着,只觉得背后有一道目光盯得她火辣辣的,拐出这个院廊,她才松了一口气,抓着小意的手问她,“小意,骆朗的妹妹叫什么名字?” “回大少奶奶的话,大小姐名叫骆琬。” 骆琬……言雨晴若有所思。 今天才是她真正在骆府生活的第一天,就碰上了这么多事,看来古代的宅院的确深得很,她得好好为自己盘算盘算,才能步步为营地生存下去。 思索之间,小意带着她走进了一方花香四溢的小庭院,她闻着花香回过神来。 “大少奶奶,这里面就是大少爷的书房了。”小意指了指前方。 言雨晴抬起头,一方精致的小楼出现在面前,上面挂着一块牌匾,写着“洗尘居”,再环顾四周,院子里皆种满了她交不出名字的花朵,还有一片茂盛的竹子,几只鸟儿正叽喳着穿梭而过。 好一派风雅别致的景色! 这位骆大少爷,的确是位满腹才华的翩翩公子。 言雨晴心中有一股复杂的情绪流过,随后迈开了步子,“走吧,我们进去。” 隔着窗子,言雨晴就看到骆朗了,他正握着一支笔,似是在作一副水墨丹青,小巡站在他的身侧侍奉他作画,两人皆全神贯注,没有注意到她们的到来。 她轻声走过去,用一种尽量温柔的语气开口道,“骆朗,原来你在这里。” 听到她的声音,骆朗的笔头顿了一顿,抬起头看过来。 看到她们,小巡也是一怔,“大少奶奶,你怎么过来了。” 骆朗随之浅浅一笑,似乎已经忘却了之前的不愉快,上前拉着言雨晴的手就说,“快过来,看看我这画的什么。” 言雨晴随着他走到案前,定睛一看,才看出这画中之人,不就是她自己么。 顾盼神飞,栩栩如生,燕珂的容貌,果真称得上是倾国倾城,随意入画,便是如此风华绝代。 这幅容貌,现在是她言雨晴的了。 言雨晴情不自禁地伸手摸着自己的脸,对骆朗说道,“画得真好看。” 骆朗快意一笑,温柔地问她,“喜欢吗?” 言雨晴点了点头,她当然喜欢,第一次有人为她作画,她怎能不欣喜。她抬眸望向骆朗,他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柔情似水的爱意。 一时间,她又感动又慌张,第一次觉得被爱原来是这样的美好。 可这美好,真正的主人其实是燕珂,她不过是一个替身罢了……想到这里,她竟有些躲闪了…… 第9章 旧时故友 - 冲喜医娘 - 鱼问舟 言雨晴目光落到骆朗正抓着她的手,不由得眼神一怯。 骆朗看见,便也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过于亲密了,便即刻松开了她的手,略有些歉意地看着她,“抱歉,我失礼了。” 骆朗和燕珂以前虽是抚琴的知音,但却彼此相敬如宾,恪守男女礼节,从不越界半步。 言雨晴看到他有些窘迫的眼神,便摆摆手,“无碍。”说罢便朝那副画走过去,仔细端详了一番,笑道,“这画中的我,倒是比真人还好看些。” 骆朗一听,喜不自胜,俊朗的双目中露出了欣喜的光,“你若喜欢,我日后便常常为你作画。” 站在一旁的小意和小巡便心领神会地相视一笑,随后一前一后悄悄退出了书房,房间里只剩下言雨晴和骆朗两个人。 四目相对,言雨晴顿觉有些尴尬。 在现代的时候,她虽然谈过恋爱,但却也从未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如今她一朝穿越,一瞬间就成为了他人的妻子,如何做好妻子这个身份,她颇有些紧张和不安。 她回眸,有意扯开话题道,“骆朗,我刚才遇见你妹妹了,和她多聊了几句。” “琬儿?” “恩。”言雨晴点了点头。 “她是不是对你不敬了?琬儿从小娇生惯养,被爹娘宠坏了,她要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骆朗急着说。 言雨晴笑了笑,摇头道,“没有,我倒是觉得你这个妹妹的性格颇为洒脱,我很喜欢。” 骆朗一怔,随后叹了口气,“琬儿那大小姐脾气,没个约束,她现在年纪也不小了,该好好管教了,免得日后去了夫家,别人说我们骆家的女儿没有规矩。” 言雨晴听他这番话,心里不禁有些喟然,到底还是古今有别,骆朗的思想和她并不在同一处上,骆琬保持着这份豁达的天性多好,为什么非要管束成循规蹈矩的毫无生气样呢? 她的眼眸一沉,“算了,不说这个了。”她环顾四周,看到身后摆着一张古琴,突然兴上心头,不由自主走了过去。 她伸出手,手指如流水一般落在琴弦上,一时间,房间里飘出了婉转流畅的琴声。 几秒后,她蓦然地惊住了,自己竟然会弹琴? 在现代的时候,言雨晴从来没学过弹琴,对音乐几乎是一窍不通,她本来还在担心如何解决燕珂“源城第一琴姬”的称号,没想到现在自己竟然触琴即弹,弹得如此动人! 莫不是,燕珂所有的才华,随着这个身体一并被她继承了? 言雨晴看着自己的手,愣住了。 “多日不见,珂儿的琴技,真是越发地高妙了。”骆朗不住地夸赞,随后也走了过来,和言雨晴并排在古琴前坐了下来。 他一扬手,一拨弦,乐声四起,眼睛却是望着她,眼波深情。 言雨晴不禁心头一动,恍惚间竟以为他这深情是给自己的了。 小意和小巡双双守在院子里,听到从书房里飘出婉转动人的琴声,不由自主地笑起来,小巡跟随自家主子已经十年,头一次看到少爷这么喜欢一个女人,如今有情人终成眷属,他替少爷开心。 一曲弹罢,两个人皆沉浸其中,回过神来的时候,言雨晴蓦地心跳加快红了脸,骆朗看着她红扑扑的耳根,又是会心一笑。 燕珂对于他而言,不但是红颜知己,更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在心里暗暗下决心,这辈子对不起谁,都不能对不起她。 正在这时候,院子里突然响起了一阵通报声,亓青梅身边的小厮安成一路小跑跑进来,对着屋内的骆朗喊道,“大少爷,夫人请您去前厅一趟。” “何事?”骆朗转头,问屋外之人。 “夫人未曾明说,只道是要紧的事。”安成答道。 既然都说了是要紧的事,骆朗便不得不过去一趟,他从琴前起身,言雨晴也跟着站了起来,用眼神等待他说话。 “珂儿,那我就去前厅看一眼,你跟小意先回去,我很快就去看你。” 言雨晴点了点头,随后便目送他跟着安成走出了洗尘居。 她迈出屋子,小意便上前扶着她的手臂,“大少奶奶。” “小意,我们走吧。” 言雨晴带着丫鬟回了骆朗的院子,闲来无事,便随意拿了一本古书看着。 另一边,骆朗听从母亲的吩咐,匆匆赶到前厅,一进去就看见齐官秀正坐在客座,他眉头不由得一皱,另外还有一个不认识但有些眼熟的年轻男子坐在另一侧。 骆朗恭谦地向亓青梅问安,“母亲,您急唤儿子前来,是何要紧事?” 亓青梅笑了笑,向他指了指坐在旁边的那个男子,“朗儿,你可还记得,此人是谁?” 骆朗转过身子看向那人,此人一身蔚色长衫,腰间配着一块玄色的令牌,面庞清俊,眉宇间有一股英气,乍看之下,确实是有几分眼熟。 看了一会,骆朗方才有些记起,小时候有一位远房旁支兄弟因为身体不好,便放在骆府将养了五年,长到十岁的时候,因为身体有所好转,便被接了回去,从此没再见过。 “莫非,这位是聂景同聂兄弟?” 顿时前厅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亓青梅笑吟吟地,就连齐官秀也用帕子捂住了嘴轻笑。 “朗兄好眼力,十几年不见,也能一眼认出我来。”聂景同笑着,便站起来向骆朗做了一个揖。 骆朗回礼,眼中也露出惊喜,“是啊,十多年不见,乜兄弟出落成一个英姿飒爽的公子哥了!” 这个聂景同,比骆朗小三岁,小时候体弱多病,孱弱得和一根瘦竹竿一样,没想到现在竟长成如此气度不凡的模样,骆朗不禁有些意外。 “姑母,我就说朗哥哥眼力比我好,自是一眼就能认出景同来。”齐官秀捏着帕子,娇艳欲滴地说道。 骆朗看了她一眼,却是话中夹着意味,“表妹此话差矣,景同毕竟是你的亲表弟,与你的关系自然比我更亲近些。” 齐官秀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用笑容掩饰了过去,“朗哥哥总爱说笑,你们男子间的兄弟情义,岂是我们女孩子能懂的。” 此话倒是不假,虽说骆朗和这位聂景同并无直接的血缘关系,但是从小也是一起玩耍了五年的,幼时结下的情谊,却是难以斩断。 于是骆朗不再理会齐官秀,径直走到聂景同的身侧,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聂兄弟,此番怎么有空来骆府了?” 第10章 降妻为妾 - 冲喜医娘 - 鱼问舟 “朗儿,你可知道,你的聂兄弟现在可是衙门的大统领了。”亓青梅颇有些骄傲地说着,毕竟聂景同也是骆家出去的人,如今当了官,也算是给骆家长了脸面。 “哦?是吗?”骆朗笑看聂景同,眼中更露钦佩,“聂兄弟如此高才,我这个做兄长的真是自愧不如了。” 谁曾想到,以前聚在一块儿玩的这群孩子中,最瘦弱胆小的那一个,如今却成了习武之人,做了一个武官。 “朗兄谬赞了,不过是景同走运,才得了这么一门好差事。”聂景同拱手弯了弯身子,他为人倒是颇为谦逊有礼,从不曾恃才傲物的。 骆朗携聂景同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随后,聂景同又对他说道,“朗兄大婚之日,景同远在京都,未能前来道喜,如今回了家乡,便前来拜贺哥哥和嫂嫂,如何未曾见得嫂嫂身影?” 聂景同此话一出,坐在高堂之上的亓青梅和客座的齐官秀纷纷脸色一僵,这个聂景同不知其中的利害关系,还兴冲冲地前来祝贺。 骆朗察觉到气氛的微妙,便说道,“多谢聂兄弟的盛情,还劳你亲自跑一趟。” 谁知聂景同这个习武之人却是脑子一根筋,还没看出其中的尴尬,又说道,“可否允许景同拜见一下嫂嫂?” 这时候,脸色有些难看的亓青梅发话了,语气中带着不快,“新妇娇羞,不便见人,还请聂兄弟见谅。” 聂景同微微一僵,这才看到自家表姐神色的铁青,方想起齐官秀也是钟情于骆朗,后知后觉地懊恼不已,“老夫人教训的是,是景同唐突了。” 气氛已经冰到极点,对话也难以持续,聂景同和骆朗又略微寒暄了几句后,便匆匆恭身告辞了。 聂景同走后,骆朗也欲回自己的住处,燕珂还在那里等他。 可刚一转身,就被亓青梅喝住了,“朗儿,你站住!” “母亲,还有何事?”骆朗回过身,看到齐官秀盈盈弱弱的眼神,只觉得又不好的事要发生。 亓青梅端起茶几上的茶杯,轻吹着抿了一口,随即缓缓放下,说,“那个燕珂。” 果然。 骆朗心头一沉,母亲不喜欢燕珂,他很清楚,可她都已经进门了,为何还不肯接受她? “那个燕珂,说来说去,终归是个青楼女子,和咱们骆府的身份地位,到底是不相配的……” “母亲,你想说什么?”骆朗抬头,直视着亓青梅,眼中是一股倔强和狠劲。 亓青梅被他这目光看得一怔,自己的儿子从小孝顺懂事,现在为了个女人,竟用这种眼神看着她?况且她还没有开口说什么,骆朗就这幅样子,万一她真的对她怎么样了,那骆朗还不跟她母子反目? 简直鬼迷了心窍!看样子燕珂这个狐狸精,是不得不除了! “你是骆家的大少爷,是今后骆府的继承人,大少奶奶的位置,终究还是要一个合适的人来坐,至于燕珂,我看,就让她做个妾室吧!”亓青梅拂了拂身上的灰尘,以主母的姿态说道。 骆朗听到,却是在长袖之下紧紧攥住了拳头,他琐眉,答道,“母亲,这不可能。” “放肆!”亓青梅猛地拍了桌子,“怎么不可能,你还要被这个狐狸精迷惑到什么时候!” 骆朗亦不肯退让半步,他刚刚才发过誓,这一辈子都不能对不起燕珂,又怎能让她屈居妾室。 “母亲,燕珂坐不得大少奶奶的位置,那谁坐得?她吗!”骆朗振臂一指,直指坐在一旁的齐官秀。 齐官秀本来心情颇好,被这一指,心头也骤然一紧,连忙用帕子擦了擦眼,挤出了几滴美人泪来,“朗哥哥这是哪里的话,姑母也是为了你好,为了骆家好呀。” 骆朗扭头,盯着齐官秀,“我若是娶了你,那骆家才是真的败了。” 语气平平,却是带着刺人的锋芒。 “姑母……”齐官秀的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转而凝噎着向亓青梅求助。 亓青梅方要开口,却被骆朗抢了先,他笃定地说道,“母亲,若要儿子降妻为妾,另娶他人,绝无可能!” 说完,他扭头边走,也不顾亓青梅拍着桌子黑了脸,就兀自走出了前厅,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燕珂还在等着他,等久了,她该着急了。 骆朗的院子里有一颗颇为古老的香樟树,香樟树下有一对石头做的桌椅,这会儿,言雨晴正捧着一本佶屈聱牙的古书,艰涩地读着。 这石椅太硬,坐了半小时只觉得屁股疼得慌,反正四下里除了小意没有别人,于是言雨晴就交叉着双腿,盘坐在了椅子上。 恩,有自己的脚垫着,果然舒服多了。 小意捂着嘴笑,自家大少奶奶,竟是个如此活泼的女子,见她坐得舒服,便也不多加阻止。 就在这时,骆朗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正看到盘坐斜倚着的燕珂,不由得面色一愣。 言雨晴也看到骆朗,立刻将自己的双腿放了下来,端正地坐好。可是已经来不及,骆朗已经看到了,于是她只好挠挠头,傻乎乎地朝他笑了笑,“嘿嘿……” 古时候的女子,肯定是坐要有坐相,站要有站相,像她这么坐,八成会被说成没规矩。 骆朗看到她的坐姿,有过一丝错愕,他以前认识的燕珂,是一个知书达理的文雅女子,从没有什么骇人之举,连张口说话都是轻声如怯,怎么如今…… 可是转而一看到她的笑容,他便不想太多了。 “你回来了。”言雨晴站了起来,朝他笑道。 “恩。”骆朗走了过来,看到她手上拿着的书,便接过看了一眼,“《针灸义理》?你倒是能看懂这书?” 言雨晴眨了眨眼,答道,“读起来颇为费劲,不过是闲来无事,读着打发等你的时间。” 听到她说在等自己,骆朗心头先是一喜,紧接着又是一疼,他也顾不得其他,放开书本,上前一步便握住了她的手,“珂儿。” “恩?怎么了?”言雨晴在他的眼里捕捉到了一丝悲戚,便知他心里一定是有事,“刚才娘叫你过去,是不是对你说些什么了?” 骆朗摇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 母亲说的那些话,又何必让她知道,白白伤了她的心。 他的妻,这辈子就只能有一个人,那就是燕珂,绝不会变。 要是有什么苦难一定要发生,那就让他一个人来承担。 骆朗拉着她的手,眉眼微弯,眼中突然放了光,“珂儿,我带你去个地方!” 第11章 白府白闵 - 冲喜医娘 - 鱼问舟 没等言雨晴反应过来,骆朗就拉着她的手往外走去。 “去哪?”她问。 骆朗回眸一笑,却不说话。 神神秘秘的,言雨晴倒是来了兴致。 骆朗唤来一辆马车,从骆府的正门走出去。 两个人坐在摇摇晃晃地马车上,言雨晴激动得手舞足蹈。 “要是被你娘知道我擅自出府,怕是要打断我的腿!”她掀起马车的挂帘,欣喜又好奇地看着街道上的风景。 没想到,这古代的街市竟如此热闹,小商小贩吆喝叫卖,行人来来往往,茶铺的老板咕咚咕咚煮着茶,糕点铺则热气腾腾地冒着蒸汽,一派祥和繁荣的景象。 “怕什么,有我护着你。”骆朗将手放在了窗棂的上部,防止她的头顶撞到。 言雨晴心头一暖,随后从窗外缩回脑袋,看到骆朗看她的眼神,立马又是红了脸。 真是见了鬼了,自己在现代也算是果敢硬气的女子了,怎么一来到这里,动不动就脸红心跳呼吸加速? 都怪骆朗长得太好看了,又是如此公子世无双的深情,弄得言雨晴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要不干脆就告诉他,自己不是燕珂算了,省得自己整天提心吊胆,又怕哪天触痛了他的玻璃心。 可是骆朗眼眉一展,嘴角一咧,言雨晴又忍不下这份心了,只好瘪了瘪嘴,有些尴尬地说,“骆朗,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说话间,随着马车一顿,车夫拉着马儿将车子停了下来。 这是到了?言雨晴即刻掀开轿帘子去瞧外面,却只见一堵高墙横在眼前。 “这是什么地方?” 高高的围廊,挺拔的府门,几个家丁在门口守着,看起来也是一户有门面的大户人家。 骆朗牵着她下了马车,给了车夫一锭碎银子,吩咐他在原地等候,方才对言雨晴说话。 “还记得当年我们在城门口救下的那个小孩吗,他现在就将养在白府,在我的挚友白闵身边做书童,我知道你担心他担心得紧,这就带你来看看。” 言雨晴呆住,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城门口救下的小孩,她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苍天,为什么燕珂的才华全都留在了她身上,可是以往的记忆却一丝不留?知不知道她现在一问三不知这种状态很要命啊,分分钟就要露馅的节奏。 言雨晴咳了一声,挤眉道,“哦是吗,这孩子现在养在白府啊。” 骆朗凑近,问道,“珂儿这是怎么了,眼睛不舒服吗,为何不停地眨动。” 言雨晴又是一怔,为了防止被他看出更多的端倪,于是立刻将目光转向他处,说道,“我们还是快点进去吧,别耽误时间,万一被娘知道我随意外出,怕是又要挨责骂了。” 骆朗也就没再多想,带着他一同进了白府。 骆朗和白闵是极为要好的哥们儿,源城几个有头有脸的公子哥经常聚在一起玩乐作兴,彼此之间十分熟稔,这白府他亦是常来。 白府的家丁看到是骆朗前来,自然不拦着,主动放人进门,就连通报也省了。 言雨晴迈进府门,回头看了一眼守门的家丁,看来骆朗和这位白闵的关系肯定是不一般了。 自己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住,不被看出异常来。 骆朗像是在自己家中一般,对白府的庭径谙熟于心,径直就走到了白闵的院子,刚一进去,就看见一个一袭青衫灰袍的年轻男子出来相迎。 想必这位,定是白家的大公子白闵了。 “光是听这脚步声,便知是骆兄大驾光临……”白闵话说到一半,看到骆朗身后跟着的言雨晴,脚步蓦地一顿,随后即刻开口笑道,“燕珂娘子,幸会幸会。” 言雨晴微微一惊,原来这白闵认得自己。 她随机应变地福了福身子,谦逊地回答,“白公子有礼了。” 两兄弟见面,分外亲密,白闵看到骆朗大病得愈,如今已经恢复了大半的龙马精神,甚是开心,说是最近新赋了一首七言绝句,要让他替他品评品评,便拉着骆朗往书房走了。 看到他们两个自己相谈甚欢,言雨晴巴不得,大大舒了一口气,她在院子里找了一处石凳坐下,欣赏起这盛夏的风景来。 就在这时,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言雨晴抬头,看到从门口进来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正捧着一盆兰花。言雨晴看着他。 少年一看到言雨晴,顿时目露欣喜的光,捧着花盆就朝她跑过来,欣喜若狂地喊了一声,“燕姐姐!” 燕姐姐? 言雨晴蹙了蹙眉,想着眼前这个少年,莫不是就是骆朗口中那个,去年他们在城门口救下的孩子吧? “燕姐姐,你可算来了,我好想你呀。”少年将花盆放在地上,站在言雨晴的跟前。 这孩子生得眉清目秀,眼睛炯炯有神,可惜额角竟有一道显眼的疤痕,像是被利器割伤所致。 言雨晴本来就喜欢小孩子,看到这孩子对她这么亲热,不由得一下子亲近了几分,她拉过少年的手,“燕姐姐也想你呀,这不,就来看你了。” 少年咧嘴而笑,“沙儿多谢燕姐姐记挂,燕姐姐的救命之恩,沙儿永世不忘!” 言雨晴眼神一顿,小小年纪,就懂得知恩图报,古代的孩子的确是早熟,她不由得心生怜爱,摸了摸他的头,问道,“你叫沙儿?” 白沙点点头,“恩,是白 少爷给我取的名字,流沙似水,重可沉,盈可飞,散可扬,聚可固,少爷说希望我能做一个比泥沙还要坚韧之人。” 言雨晴点点头,随即心中突然生了一个心思。 这个小家伙对她如此信任,说不定可以从他这里套套话。 于是她让白沙在凳子上坐下,看了一眼屋子里的白闵和骆朗,见他们正雅兴十足没有顾及到她这边,便低声问白沙,“沙儿,燕姐姐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可能如实回答?” 白沙严肃地点点头。 “你觉得骆朗哥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白沙一听,便话中带着骄傲道,“骆朗哥哥才华横溢又风度翩翩,胸怀宽广又助人为乐,一年前我在城门口乞讨,被一群恶人所围,要不是骆朗哥哥和燕姐姐出手相救,恐怕沙儿早就已经死了,所以沙儿这辈子,就要做一个和骆朗哥哥一样的好男儿!” 原来如此……言雨晴目视前方,事情和她想得差不多。 小意说过,骆朗和燕珂是在一年前的城门口结识,想必就是这件事了,两个人救下了白沙,从此便相识相知…… 言雨晴顿觉有些感慨,可怜了这一对有情人,燕珂死得不明不白,她必须要替她找到真相。 第12章 堂上之争 - 冲喜医娘 - 鱼问舟 言雨晴和白沙聊了约摸半个时辰后,骆朗和白闵从里屋里出来了。 言雨晴看了一眼太阳,正午当空,差不多是吃饭的时候了,她摸了摸肚子,还真是有些饿了。 白闵略带歉意地走过来,道,“都怪白闵考虑不周,只顾着与骆兄谈诗论赋,冷落了燕珂娘子。” 言雨晴摆了摆手,“白公子哪里的话,我和沙儿聊了会天,不曾觉得冷落。”说完她摸了摸白沙的头,又看了骆朗一眼。 骆朗走到言雨晴身边,向白闵告辞,“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回去了。” 白闵几番挽留骆朗和言雨晴留下用午膳,但是骆朗好意谢绝了,毕竟这一趟是瞒着爹娘带她出来的,若是不回去用午膳,怕是要惹人非议。 如今诗也谈过了,白沙也见过了,原本略带惆怅的心情也散尽了,也该回去了。 于是骆朗带着言雨晴,坐着原来那辆马车,原路返回了去。 到了骆府,言雨晴下车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她好像看到有一个丫鬟装扮的女子躲在府门之后窥伺着她,可等她目光一扫过去的时候,那个丫鬟的身影却是飞快地跑开了。 什么情况?言雨晴心里皱了皱眉头,难道是有人在监视她? 骆朗见她表情微蹙,目光凝脂,便关切道,“珂儿,你看到什么了?” “没什么。”言雨晴收回目光,不想多生事端,便对骆朗说,“我们还是快进去吧,万一被你娘知道了就不好了。” “恩。” 两个人刚进家门,还没走至正厅,骆朗的小厮小巡就匆匆忙忙跌跌撞撞地跑上来通报,“大少爷,大少奶奶,你们可总算回来了!老爷夫人都在饭厅等着你们,小意,小意她……” “小意怎么了?”言雨晴一听到贴身丫鬟小意的名字,不由得一急。 按照她的性子,自己受责骂倒无所谓,但是牵连到无辜之人,她是不肯轻易服从的。 “早上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刚一出门,亓大小姐不知道为何,就突然去了大少奶奶的住处,说是要拜访大少奶奶,可是没想到扑了个空,屋子里只有小意在收拾东西,亓小姐问小意大少奶奶去哪了,小意说什么也不肯透露,这便惊动了老爷和夫人,小意被打了手板子,又被掌了嘴,现在正跪着呢!大少奶奶您赶紧过去看看吧!” 言雨晴一听,便慌了,小意不过十六七岁,他们怎么还动刑了? “小巡,饭厅怎么走,快带路。” 她迈开步子就要走,却被骆朗一把拽住了手臂。 “骆朗你干什么?”她回头,眉头紧皱。 只见骆朗敛住双眸,沉稳地说,“珂儿,切记,去了厅上,万不可顶撞爹娘,一切有我。” 言雨晴懵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叮嘱这个叮嘱那个,她甩开他的手,二话不说就跟着小巡去了饭厅。 “大少爷、大少奶奶到——”家丁通报了一声,骆朗和言雨晴来到了厅前。 她虽然急,但也知道尊卑有别长幼有序,于是提起裙摆,放慢步子跟着骆朗入了厅。 饭厅乃是骆府最豪华的厅堂之一,此刻堂内主仆众多,饭桌上已然摆了满盘珍馐,散逸着扑鼻的香气。 骆广海和亓青梅正不怒自威地坐在主座上,气氛凝重,有如重铅。 骆琬和齐官秀坐在侧座上,看到他们进来,骆琬便站了起来,齐官秀则用帕子遮了遮唇,想必是在掩饰得意的笑容。 言雨晴一看到她,心头莫名就攒了一团怒火,要不是她莫名其妙跑去拜访她,亓青梅又怎会知道她不在屋内。 言雨晴目光如炬,蓦地想到刚才进府时那个仓皇逃窜的丫鬟,此人,莫不是齐官秀在骆府的爪牙……? 想到这里,她心冷突然一冷,知人知面不知心,她第一眼看到齐官秀的时候,只觉得她是个貌若貂蝉的美人,谁想到竟有如此一副蛇蝎心肠。 “爹,娘,儿子来了。”骆朗弯了弯腰,语气柔缓。 可这柔缓的语气并未舒缓骆广海和亓青梅脸上的愠色。 言雨晴低头一扫,看到小意正瑟瑟发抖地斜跪在地上,脸上是红红的手掌印子,原本瘦削的脸庞如今生生肿了一圈,她不由得心头一恸,但还是忍住了没有上前逾矩。 “你还知道回来?” 亓青梅瞥了骆朗一眼,最后将目光冷冷地落在言雨晴的身上,虽是看着她,话却是对着骆朗说的,“她不知道规矩,难道你也不知道规矩吗?” 骆朗立刻上前一步,“娘,你误会了,一切都是儿子的错,是儿子执意要带燕珂出门的。” “你执意?”亓青梅转回视线,盯着自己的儿子,“朗儿,你是不是病糊涂了?你要为了这个女人,和你娘作对到什么时候?” 这件事确实是骆朗做得不对,他虽知道燕珂不能肆意出府,但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 “娘,儿子不敢,但此事真的是儿子的错,您要责罚就责罚儿子吧。”骆朗屈身低首,一脸笃定。 言雨晴站在他身后,只觉得全身有如芒刺在背,尤其是骆广海那一言不发的怒意,像一把剑一样割着她。 亓青梅看到骆朗一而再地认错,只以为是他是盲目地维护那女人,便更生怒气,“主子有错,下人不加以阻止,还极力隐瞒,来人,把这个丫鬟拖下去,杖责四十!” “是!”几个健壮的家丁小步快走了进来,拉起地上的小意便往外拖去。 眼看满手是伤的小意要被他们拖出门去,言雨晴再也忍不住,冲过去就拦住了他们,“且慢!” 一时间,整个厅堂里的人,纷纷将目光聚集到了她的身上,空气中充斥着烈火和寒冰,下人们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没想到,这个初入骆府的大少奶奶,青楼女子燕珂,竟敢公然违抗当家主母的命令。 言雨晴转过身子,往前走了两步,目光锐利地看了齐官秀一眼,齐官秀像是被看破了什么似的,立刻回避了她这道目光。 一咬牙,言雨晴在骆广海和亓青梅的跟前跪了下来,沉敛了神色,心平气和地说道,“爹,娘,儿媳自知犯了大错,今后必当痛改过往陋习,还请爹和娘饶恕了小意,我与她相识不过一日,并无多大情分,她断然不会舍了命来维护我,她是真不知,而不是替我隐瞒,还请爹娘明察。” 这一番话,说得极为巧妙,既免去了小意的罪名,又让骆广海和亓青梅不得不饶恕小意,若是再不饶恕,倒显得他们不近人情了。 亓青梅神色都拧成一团了,骆朗则在一旁替媳妇捏了一把汗。 言雨晴见状,又立马俯身补充道,“儿媳自知有错,自请禁足一个月,还望爹娘允准。” 话都这么说了,亓青梅自知若还是揪着不放,恐在下人面前败了当家主母的气度,便只好摆手打发,假装宽容道,“罢了罢了,既然你已知错,也保证痛改前非,那我就饶了你这次,若还有再犯,决不轻饶!” “儿媳谢过娘,谢过爹。”言雨晴又是低头屈了屈身子,不卑不亢地说道。 骆广海的目色微微一变,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言雨晴,心中对此女的看法竟有了些改变,言雨晴身上的那种孤傲而又不外露的气质,让骆广海微微有些意外。 骆广海紧眉,抬了抬手,“你起来吧。” 言雨晴谢过父亲,这才抚着裙子起身。 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骆朗目光有些凝滞,他望着言雨晴的背影,不知道为何,只觉得有一种强烈的陌生感。 以前的燕珂,可不是这样一个女子…… 第13章 尴尬焦灼 - 冲喜医娘 - 鱼问舟 一眨眼几天过去,言雨晴一直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头,哪里也不曾去。 自从上次擅自外出的事情发生之后,亓青梅就吩咐府里的管家,在离骆朗的住处不远处又重新拨了一个小院子菡萏院给言雨晴住,这明面上看似是对她这个大少奶奶应有的安排,实际上言雨晴明白得很,这个亓青梅是想着将她和骆朗分隔开,将骆朗的主屋腾出来,好张罗着给他另外再娶。 言雨晴在这菡萏院住了三四天了,这方院子自然是没有骆朗那边豪华精致,但倒也各类家居一应俱全,景色古朴之中带一些清幽,她很是喜欢。 虽说是禁足,又被迫和骆朗分居,但言雨晴却是自个儿乐得自在,本来还担心和骆朗夫妻共处一室的尴尬,现在全然不用担心了。 这不,她一会儿在屋子里四仰八叉躺着,一会儿又跑到院子里侍弄花花草草,俨然把这禁足的日子过成了悠闲的度假。 这会儿是早晨七八点的模样,言雨晴吃过厨房送来的早餐后,闲来无事,便在屋子里凭借着记忆跳起了郑多燕甩油操。 这些天除了吃就是睡,也没什么运动量,她捏了捏自己的肚子,又看了看镜子,好像整个人圆润了不少。 这怎么行,燕珂这么轻盈如燕的身子给了她,她可不能让自个儿给吃胖糟蹋了,于是她将裙子一掀,用腰带捆住繁复的裙摆后,动身跳了起来。 小意晾晒好衣物,端着一杯茶走进屋来,看到言雨晴正张牙舞爪地比划着什么,目瞪口呆地说,“大少奶奶,您这是……在干什么呀?” 主子有错,都是丫鬟没有劝诫之过,亓青梅这句话在小意的脑子里死死绷着一根弦,于是她现在对自家大少奶奶的言行举止,也是越发地上心。 这会儿看见主子毫不遮掩地掀起裙子,露出白嫩纤细的小腿,又是满头大汗地跳来跳去,万一被老夫人看到了,又有她们的好果子吃。 可是大少奶奶平时对她亲如姐妹,上次在大堂之上为了维护自己,宁肯自罚禁足思过一个月,这样好的主子,她上哪里去找?想到这里,她豁然一笑,自己挨骂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大少奶奶开开心心的,她也就跟着开心! 于是她将端着的茶杯放在桌子上,对言雨晴道,“大少奶奶,跳累了吧,喝口茶歇歇吧。” 言雨晴听到,停下了动作,回身看到小意,粲然一笑,便走了过去,“别说,还真有些口渴了。”说着拿起茶杯咕咚咕咚往嘴里倒。 “大少奶奶,您慢一些。”小意看到她喝得如此心急,哭笑不得。 言雨晴将目光一转,视线落在了小意的手上,遂关切道,“你的手好些没有?还疼吗?” 小意点了点头,答道,“多亏大少奶奶给小意调制的草药,小意敷了三天,差不多已经好全了。”她用钦佩的眼神看着言雨晴,又替她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言雨晴笑了笑,不过是些皮外伤而已,她好歹也是个医学生,配点草药膏还难不倒她。 “好了就好,你记住,五天之内不要碰水,要洗洗弄弄的事情都交给下面的人去做。” 小意幸福地点了点头,她虽是个丫鬟,却也是个敢爱敢恨、知恩图报的人,言雨晴待她这样好,她恨不得将自己整颗心都掏给言雨晴了。 言雨晴又喝了一口茶,突然脑中灵光一闪,笑吟吟地打量了一下小意的身板。 小意五官长得普通,但却充满了灵气,一看便是个聪明伶俐的姑娘,唯一的缺点就是身材过于瘦削,因此有些弱不禁风,上次亓青梅略施了一点惩罚,她便承受不住了。 “小意,我这大少奶奶的身份在身,觊觎的人虎视眈眈,想要过安生的日子只怕也难,今后必然是少不了腥风血雨,你跟着我,得有一个好点的体魄才行。” 小意疑惑着双眼,“大少奶奶,小意不明白。” 言雨晴一把将她拽到自己的身边,然后转过身,“所以你得跟着我一起跳,把身体锻炼结实了。”说着,也不顾小意的诧异,就替她将裙摆束了起来,拉着她跟着自己一起练。 小意跳也不是,不跳也不是,最后只得生涩地跟着言雨晴比划起来。 “哎呀,大少奶奶,这太难了,我学不会。” “别急,我教你。”言雨晴抬手纠正小意的动作,学着健身房里健身教练的强**导着小意。 两个人正玩得起劲的时候,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 随着菡萏院小厮的一声通报,“大少爷到。”骆朗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 糟糕,他怎么会一大早过来? 言雨晴听到通报,急忙将腰带解开,将挽起的裙摆放了下来,可还没来得及重新穿戴整齐,骆朗已经迈进了屋内。 言雨晴满脸都是尴尬,与一脸不敢置信的骆朗四目焦灼相对。 此刻的她,手里扯着刚刚解下的腰带,一对雪白的大脚丫子露在外面,衣衫不整,脖子上都是湿漉漉的汗水,狼狈不已。 小意倒是动作快,已然将衣衫收拾整齐,向骆朗行礼,“大少爷早。”随后麻利地端起桌上的盘子火速溜出了屋子。 骆朗足足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迅速闭眼转过了身,“珂……珂儿,抱歉,我不是有意擅闯……” 言雨晴看着他慌里慌张的背影,蓦地笑了出来,尴尬之余,多了几分乐趣。 骆朗堂堂七尺男儿,竟像是个未经人事的羞怯男孩一般。 言雨晴趁着他转过身去的时候,将衣裙重新穿好,又用帕子拭去了额角的汗水,然后朝他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骆朗,我好了,你转过来吧。”她款款道。 骆朗耳根子红着,视线动了动,“珂儿,刚才我什么也没看到。” 言雨晴扑哧一笑,心想这骆朗也太怂了吧,自己的身份明明是他的妻子了,可他却连看自己的身子一眼都不敢。 可转念一想,这大概就是古人的所谓非礼勿动吧,骆朗纵然喜欢燕珂,可没有得到燕珂点头,他是不会做出任何的非分之举的,这样的深情,在现代社会恐怕是打着灯笼也难寻。 她嘴角微微扬了扬,“没事,你看到又有什么关系,我是你的妻子。” 骆朗抬起头,眼眸中有一道星光一闪而过,似是不敢相信一般,“珂儿,你说什么……?” 言雨晴被他的目光看得心头一动,有些失神地说道,“我说,我是你的妻子,你我之间,本无须过多拘礼。” 可是话刚一说完,言雨晴又有些后悔,她是用现代的男女交往观念来考虑的,可这话从一个女子嘴里说出来,未免显得有些轻浮,像是她在期盼他对自己做出什么似的。 第14章 昂贵手镯 - 冲喜医娘 - 鱼问舟 果然,骆朗看她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异样和猜疑。 “你呀你,真是越来越会说笑了。”骆朗突然眉开眼笑,伸出食指在言雨晴的脑门上戳了一下。 这一戳,反倒变成言雨晴愣住了。 她摸了摸脑门,对骆朗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措手不及,笑容凝固在嘴边,傻乎乎看着他,一时间无语凝噎了。 骆朗好像对她刚才说的那句话很受用,一下子胆子肥了起来,看到她愣住的可爱样子,趁着她没反应过来,竟又情不自禁地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言雨晴额头像被一道闪电劈中一样,一下子往后蹦了两步,“骆朗你!” 果然,话不能乱说,他一定是误会自己的意思了,言雨晴蓦地心跳加速,脸颊发烫。 燕珂啊燕珂,对不住了,你以前温柔贤淑的形象已经被我毁的荡然无存了…… 看她后退了两步,骆朗却扬起嘴角又凑近了过来,嘴角那抹笑,像是透着若有似无的坏意。 果然,古今中外,男人都是臭东西,这家伙,胆子进步的也太快了吧,这才点拨了一句话,就翻身成为霸道总裁了? 言雨晴只见他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又缓缓俯下了身子,她周身发热,不会吧,还想亲? 于是她火速用手挡了挡他的身子,急道,“骆朗,你一大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骆朗轻轻呵气,伸手将她脸上的一滴汗擦去,随后挺直了身子,“我想你了,所以过来看看你。” 什么? 我想你了? 这家伙,的确是胆子厚起来了,这么甜齁齁也敢说出来了。 一定是刚才自己的那句话,打破了横在两个人之间的一层薄膜,骆朗开始无所拘束地表达自己的爱意了。 这可如何是好…… 见言雨晴不说话,骆朗又补充道,“今天是初一,娘每月初一都会去寺庙吃斋念佛,已经过去好些天,娘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等她回来,我就去替你求情,让你搬回去与我同住,也好解了这一个月的禁足之罚。” 啥?搬回去? “不不不不不,禁足是我自己要求的,怎能又去求娘饶了我。”她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她在这里住得多自在啊,才不要回去和他尴尬相对,况且再怎么说,他们的关系毕竟是夫妻,夫妻就要行夫妻之实……万一哪天骆朗把持不住,把她给…… 不行,虽然这一天不可避免会到来,但她现在还没有准备好。 “去我那里禁足,也是一样的。”骆朗却是铁了心要让她搬回去。 “呃……”言雨晴眉头颤了颤,想着该怎么回绝他。 就在这个时候,站在门口的小意恰逢其时地敲了敲门,“大少爷,大少奶奶。” 言雨晴一喜,“什么事,快进来。” 小意走到屋内,向骆朗行了一个礼,随后恭敬地提醒道,“大少爷,老夫人有令,大少奶奶禁足一个月,不允许任何人探望,您此番前来,若是被有心之人窥伺了去,把事情传进老夫人的耳朵里,只怕最后受罚的还是我们大少奶奶。” 小意说完,言雨晴夸赞地看了她一眼,自己身边养的丫头,果然伶俐。 “是啊,骆朗,你要是真的为我好,就早些回去吧,万一娘又责罚下来,那就不好了。”言雨晴顺势说着。 骆朗表情顿了顿,想到这次言雨晴受罚,多半也是因为他的缘故,要是再害她被责骂,他就罪该万死了。 “也罢,那我就先走了,下回再来瞧你。” 骆朗迈开步子走了两步,又像是想起些什么,转回身来,从衣袖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递给言雨晴,“以前送你,你不肯接受,如今你已经是我骆朗的妻子,断不可再拒绝了。” 什么东西…… 以前不肯接受? 言雨晴接过盒子,为了不让骆朗看出自己摸不着头脑,便笑着收下了,“谢谢你。” 骆朗笑着走了,言雨晴这才松了一口气,掀起裙摆就在凳子上坐下来。 真是太热了,这古人也真是的,酷暑难耐,还非要穿得一层一层这么严实。 她用手煽动着风,吐槽完后才端详起手里的小盒子来。 一个精致的雕花木质方盒,盒面上正面刻着的是一只凤凰,反面是几朵盛开的莲花,摸着丝滑无比,好不精美!这要是放到现代,可得值个好几万吧。 “里面什么东西?”她嘀咕了一声。 小意也一脸好奇地盯着盒子,催促着她打开来,“大少奶奶,快打开来看看吧。” 言雨晴小心翼翼地解开搭扣,“吧嗒”一声,盒盖开了。 打开来,方看见是一枚晶莹剔透的翡翠手镯。 荧荧的素淡绿色,丝毫没有一般珠宝首饰的浮夸,显出一股典雅的气质。 “哇,真好看!”小意忍不住惊呼,低头细看了一眼盒顶上刻着的几个小字后,又嚷道,“广石居的手镯!居然是广石居的手镯!大少奶奶,大少爷对您可真好啊!” “广石居?”言雨晴转了转眼睛,“怎么了,它很贵吗?” “岂止是贵重,广石居一年才精工制造一百枚手镯,一百个发簪,一百条项链,订单络绎不绝,一般的女子排队排上个两三年都不一定能买到!”小意满眼放光地看着手镯,像是看到什么天上的宝贝似的。 言雨晴撅了噘嘴,“哦,这么难得,肯定是很贵了,那我得赶紧收起来,万一弄坏了可赔不起。”说着就把盒子重新盖了起来,递给小意,“快去找个稳妥的地方把它收起来。” “是,大少奶奶。”小意像捧着金子一样接过盒子,万般谨慎地去里屋放进了柜子。 言雨晴找了把蒲扇给自己扇风,骆朗来了这一趟,她也没心情继续跳了,索性去院子里乘凉打发时间。 以前在现代的时候,整天刷知乎刷微博打王者农药,总觉得时间不够用,一整天眼睛一眨就过去了,现在没有手机,更没有网络,她只觉得时间无比漫长,但却也悠闲。 不用做那些枯燥的习题,做恐怖的解剖实验,没心没肺的她就乐得自在。 既来之则安之呗,说起来,她穿越到这里已经快一个礼拜了,刚开始的时候还挺难过,可现在已经把小日子过得美滋滋了。 只要齐官秀不来找她的麻烦,只要亓青梅不对她动不动就责罚,她甚至觉得,住在这么古色古香的院子里,倒也是种享受。 她就是个游手好闲的女子,最喜欢过安生的闲日子。 第15章 骆府出事 - 冲喜医娘 - 鱼问舟 可是事情往往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 这不,这天夜里,骆府就出了大事。 大约戌时的时候,菡萏院外面突然响起了混杂的脚步声和喊叫声,像是有许多人跑进跑出,着急忙慌的样子。 再接着,则是隐隐约约地传来惊呼声,“请大夫!快去请大夫!” 言雨晴听到声响的时候,正在油灯下看一卷话本小说,她扔下书卷,问在一旁服侍的小意,“外面这是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吵?” 小意也是疑惑不已,她停下为言雨晴摇扇子的动作,答道,“声音传来的方向是老爷夫人的院子,兴许是老爷夫人那边出了什么状况。” 爹娘那边? 言雨晴眉头深深一蹙,立刻吩咐小意,“你赶紧去外面看一眼,打听一下是出了什么事。” 小意得令便跑了出去,言雨晴站起来在原地踱步,心里莫名地惴惴不安。 骆朗说今天是亓青梅去城西的清泉寺烧香祈福的日子,莫不是亓青梅出了什么意外? 她被禁足,也不能随意外出,只能在这里等小意的消息。 约摸七八分钟后,小意跌跌撞撞地跑回屋来,“大少奶奶,不好了!不好了!” 言雨晴耳畔一惊,立刻上前一步,急问,“何事?” “老夫人,老夫人她……”小意喘着大气,话一口气说不上来,几乎把言雨晴急死。 “老夫人怎么了,你倒是快说呀。” “老夫人她在回府的路上遇到山贼,躲避不及,所乘马车从山坡上翻落,车夫当场毙命,老夫人现在还昏迷不醒,她身边的随行丫头一身是血,可吓人了,大小姐现在哭得跟个泪人似的。” “骆朗,骆朗呢?”言雨晴追问,眼神急切。 “大少爷已经策马去城里的医药世家钟离府请大夫了,如今正在赶去的路上。” 言雨晴心头一沉,老夫人现在还昏迷不醒,怕是摔下山坡所致,不行,她得赶紧过去看看,大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她懂医术,兴许能帮上一点忙。 于是她提起裙子就往外跑,小意拦都拦不住,“大少奶奶,您有禁足令在身,不可随意外出呀!” 都什么时候了,哪还顾得上禁足不禁足,言雨晴权当没听见,出了院子就往哭喊声滔天的那个方向跑去。 哭什么哭,人还没死呢,就急吼吼地哭上了,这哭声听得她心烦。 “大少奶奶,你等等我,你的小衫还没披上!”小意见拦不住她,便取了言雨晴的外衫,连忙追了上去。 言雨晴来到骆府的主院,屋里院里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挤满了人,丫鬟小厮,还有二房三房的亲眷,都守在这里。 她不紧眉头一皱,亓青梅这不还没死呢,怎么都来全了,像奔丧似的。 守门的小厮拦着她,她两下就拨开了,径直冲进了内屋。 除了眉目紧皱的骆老爷,正坐在桌旁神色凝重以外,内屋里面没有男丁,只有骆琬和二房三房的夫人小姐。 屏风后面,亓青梅一身血迹地躺在床上,脸颊和手臂上的血已经擦拭干净,有几处伤口也已经干了。 众人见言雨晴衣衫不整地到来,纷纷目露惊疑,随后又是满眼的鄙夷之色。 “你来干什么?”骆广海看见来人,沉声发问。 言雨晴双手交叠行了个礼,“爹,我听闻娘受了重伤,心中甚是担忧,于是过来看看。” “你来这里无用,赶紧回去吧,别添乱了。”骆广海下逐客令,但是言雨晴没有走。 她看了一眼亓青梅,又对骆广海说,“爹,现在娘这么躺着干等也不是办法,我曾跟随一位前辈习得一些岐黄之术,可否让我看看娘的情况?” 言雨晴目光笃定,又颇为诚恳,骆广海用审视一般的眼神看着她。 “你懂医术?”骆广海凝眸而视,严厉地看着她。 二房三房的那些个小姐面面相觑,断然不信她一个青楼女子,又怎会懂得治病救人。 言雨晴不顾她们的轻看,对骆广海点了点头,“略懂一些。” “那好,你且去吧。”骆广海一摆手,允准了。 大夫至少要一炷香的时间才能到,与其干耗时间,不如就让她一试,毕竟亓青梅是自己的结发妻子,为自己生了一对儿女,陪伴自己数十载,夫妻情分不浅,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受苦。 骆广海看了言雨晴一眼,不知道为什么,这丫头眼里的这股子倔强和魄力,让他不由自主地选择相信她。 “多谢爹!”言雨晴快步奔向屏风后面的亓青梅。 守在床边的骆琬看到言雨晴,有些不放心她来诊治,但是看到骆广海的目光,却也不得不将母亲交给她。 “嫂嫂,你且小心瞧着,别弄疼了娘。”骆琬啜泣道。 “琬儿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言雨晴说着在床边坐下来,小心翼翼地将四指搭在亓青梅的手腕上,脉搏微弱,气息近无,亓青梅危在旦夕。 她又撑开亓青梅的眼皮子看了看,眼白发黄,面色铁青,像是缺氧的症状。检查了一遍身上的伤口,大多都是皮外伤,唯有后背那一快深色的淤青,应该是被重物撞击所致,看似没有流血,实际上可能伤及肺腑。 言雨晴眉头打结,飞速在脑海里思索着,现在什么设备都没有,她只能凭借自己的知识大致判断亓青梅的伤情。 几分钟后,她心中有了决断。 “你们都出去,不要挤在房间里,娘呼吸不畅,把窗户都打开!”她转身对一屋子的夫人小姐说道,随后又吩咐下人开窗通风,一群人堆在房间里,正常人都呼吸不过来了,更何况呼吸受损严重缺氧的亓青梅。 可是一番吩咐下去,竟无一人有所行动,言雨晴怔住。 众人依旧站在原地,并没有要听从于她的意思,相反却用一种幸灾乐祸的表情看她,好像在说:凭你的身份,有什么资格命令我们? 可笑,迂腐! 言雨晴背过身翻了个白眼,随后干脆对骆广海说道,“爹,娘都已经面色铁青,房间里空气有限,这么多人在这里,对娘百害而无一利。” 骆广海沉吟片刻,于是下令,“都出去吧!” 既然是骆老爷发话,大家便不得不听从,纷纷接二连三地退出了屋子,在门外候着,下人也把窗户统统打开了。 都退出去以后,房间里就剩下骆琬和骆广海。 省去了那些繁杂闹心的嗡嗡声,房间里一下子清净了,闫雨继续为亓青梅诊治。 亓青梅虽然还有气息,但手脚已经开始冰凉,虽然现在还有心跳,但随时都有可能骤停。 “府里有没有医药箱?”她凝眸问骆琬。 骆琬怔了怔,“有,有,就在娘的屋里,我这就去拿!” 骆琬取来医药箱,言雨晴打开一看,找出了自己所要用的针灸包。 她以前跟着教授学过一段时间的针灸,没想到现在正好派上用场了。 第16章 两份药方 - 冲喜医娘 - 鱼问舟 取出银针,言雨晴在亓青梅的手臂和身上各处找准了穴位,用了六支银针护住了她的血流心脉。 骆琬和骆广海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将细长的银针扎进了进去,本来还有对她还有一些不信任,但看到亓青梅的手指忽然动了一下后,才放心让她扎针。 扎完六支针后,言雨晴将针灸包收进了医药箱里,随后站起来对骆广海福了福身子,道,“爹,我已经暂时稳住了娘的心脉,相信撑到大夫来应该没有问题。” “嗯。”骆广海意味深长地哼了一声,又道,“你且去将衣服穿好。” 言雨晴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没有穿外衫,之前在屋子里读书觉得热,所以把外面的小衫给脱了,跑来太急竟忘记穿了。 “是,爹。”她含怯低了低头,然后准备回去穿衣服。 一出门就看见焦急等在外头的小意,小意也看见了她,连忙在众人异样的眼光中,将手上的小衫给她披了上去。 言雨晴心头一暖,想来在这个偌大的骆府,也只有小意和骆朗是真心待她好了。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了急匆而又混乱的脚步声,“让开,都给我让开!” 言雨晴抬头望去,是骆朗带着大夫来了。 骆朗拽着大夫一路跑过来,看到言雨晴的时候表情惊讶了一下,随后径直带着大夫进了里屋,“钟离老先生,这边请!” 言雨晴目光一移,这才看到骆朗身后,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大概六七十岁的样子,行动不便,硬是被骆朗拽着走的,想必这位就是医药世家钟离府的钟离老大夫了。 老大夫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的男子,看上去和骆朗差不多一般大,他身上斜背着一个医药箱,目色清冽,脸庞清秀,一双红唇生得妖冶,如果颜值可以打分的话,这个人大概可以打到九十分以上。 言雨晴听见这个男子喊钟离老大夫为爷爷,那应该是钟离府的少爷了。 她略略又多看了此人一眼,谁知对方似乎感受到了她步步紧盯的目光一般,亦将视线一转,落在了言雨晴的脸上。 眼睛深邃却无甚神秘,言雨晴立刻将视线疏忽闪躲开,跟在他们身后进了屋。 “大少奶奶……”小意看到她又进了屋,不由得心急。 “小意,你先回去吧,等娘醒来后,我就回来。”言雨晴回头对小意嘱咐了一声,随后便跟着走了进去。 此刻,安静的房间里,钟离老先生正坐在床畔为亓青梅把脉。 把完脉后,又做了和言雨晴刚才几乎无异的检查。检查完毕后,缓缓转过身来,咳嗽了几声,一脸凝重道,“这六支针,是谁扎的?这窗子,又是谁打开的?” 看到大夫表情如此凝重,骆琬一下子紧张起来,急忙问道,“大夫,怎么了,我娘是什么情况?” 钟离老大夫看了骆琬一眼,问道,“这针,是你扎的?” 骆琬摇摇头,“不是我,是我的嫂嫂做的,出什么问题了吗?” 大夫的表情依旧很复杂,言雨晴只觉得心头一紧,莫非是她扎错了?要是扎错害死了亓青梅,那她就死定了! 可是没道理啊,她扎的都不是什么要紧的穴位,只是用来护住心脉促进血流的六支针,再怎么也不可能造成夺人性命的伤害。 她干咽了一口,随后上前一步道,“大夫,这针是我替娘扎的,窗子也是我下令打开的,彼时屋内站满了人,我担心娘会喘不过气,我才让他们都退了出去……这针,我担心娘的身子撑不住,这才暂且用针护住她的一口气……” 言雨晴越说越没有底气,看这钟离老大夫的神色,她的心越来越沉。 完了,看起来要凉凉啊……早知道就不趟这一趟浑水了…… 站在一旁的钟离凉抬眸看了言雨晴一眼,目光中透露着一丝讶异,一个深宅女子,何故会懂针灸之术,而且这几个穴位在他看来,的确是扎得很对,应该是起到了效果的。 可为何爷爷为什么会一脸的凝重,就连他也不知道了。 骆琬见状,只以为是言雨晴扎错针害了自己的娘,于是急了,“嫂嫂,你到底懂不懂医术啊!” 骆朗心头也是着急不已,听得是自己的媳妇给娘扎了针,就更加焦灼了,“琬儿,你先别急着责怪你嫂嫂,且听大夫怎么说。” 这时,一直沉吟不语的骆广海也发话了,“大夫,内人的伤情究竟如何,可否告知?” 钟离老大夫听到骆广海的问话,一直凝重的表情终于有所缓和,抚着下巴的胡子说道,“这位少夫人做得很好,若无这六支银针,恐怕骆夫人如今已经驾鹤西去了,可老夫奇怪的是,按道理骆夫人应该醒过来了才是,为何迟迟不见醒……” 听到大夫这番话,言雨晴悬着的心一下子落了地,还好还好,她的小命算是保住了。 在一旁的骆朗也是吁了口气,刚刚真是替自己的媳妇捏了把汗。 言雨晴脑子一转,仔细想着钟离老大夫的话,亓青梅迟迟不醒,会不会是因为背部那块的淤青? 于是她连忙说道,“大夫,刚才我在替娘做检查的时候,发现娘的背后有一块深色的淤青,像是被重物撞击所致,娘昏迷不醒,是否可能与这有关?” “淤青?”钟离老大夫眼睛一睁,“你说老夫人的背后有一块淤青?” 言雨晴点头。 说到底,钟离老大夫和这位钟离公子都是男子,对亓青梅的身体自然不能检查得同言雨晴这般细致,在隐秘部位的伤口,看不到也是正常的。 “淤青……”钟离老大夫若有所思,又突然畅快说道,“这就对了,这就对了!” 什么对了?这老大夫一惊一乍的,弄得在场的人都心惊胆战。 骆广海略略躬身,问道,“钟离伯父,内人可是有救了?” 骆广海和钟离老大夫的儿子钟离烈是同辈,叫钟离老大夫一声伯父,亦在情理之中。 钟离老大夫却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对一旁的钟离凉吩咐道,“凉儿,拿纸笔来。” “是,爷爷。”钟离凉恭敬地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取出了纸和笔,递了过去。 钟离老大夫大笔一挥,便开出了两个药方,递给骆广海,“按照这两个药方去抓药,第一个药方连夜灌下去,明朝天亮的时候,不出意外骆夫人就会清醒,醒来之后再按这第二个药方,喝上半个月,便可逐渐痊愈了。” 骆广海一听,喜不自胜,接过药方连连答谢,“多谢钟离伯父!多谢钟离伯父!” “你不用谢我,非要谢的话,就谢谢这位少夫人吧,要不是她,老夫怕是也无力回天。”说着他便在钟离凉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时候不早了,老夫就先告辞了,速速去抓药,不要耽搁。” “伯父说的是,我这就命人去抓药。来人,速去庆春堂抓药!”骆广海将药方交给下人,随后又送钟离老先生出了屋子,“夜色已深,我派人送您二位回府吧。” 钟离老大夫一听,连连摆手,“可别了,你家大公子把我抓上快马一路飞奔而来,差点没把我这身老骨头给弄散架了,不敢坐,再也不敢坐了。” 骆广海瞪了骆朗一眼,骆朗迅速上前躬身致歉,“事出情急,骆朗刚才如有冒犯的地方,还请老先生见谅。” “罢了罢了,念在你也是救母心切的份上,老夫不与你计较。”说罢,钟离老大夫转身就要走。 骆广海连忙派人去牵马车来,“伯父,您年事已高,夜路不好走,我还是派马车给您二位送回去,您且稍等,马车很快就来。” 钟离老大夫本还想拒绝,扶着他身子的钟离凉突然温文尔雅地开口了,“爷爷,孙儿知道您老人家身体好,走回去不在话下,可孙儿这一身的药箱药包的,走回去多累人呀,您就当体贴孙儿,接纳了骆叔叔这一番好意吧。” 钟离凉一开口,老人家便点了点头,总算是答应坐骆家的马车回去了。 钟离凉生得一副好面孔,说话又是彬彬有礼,一时间惹得在场的小姐丫鬟们纷纷侧目。 有意无意间,言雨晴似乎听到一些议论,“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俏公子,偏偏是个庶子,也就只有钟离老大夫把他当回事……” 第17章 背后拥抱 - 冲喜医娘 - 鱼问舟 言雨晴听到这话,自然而然地将目光落到这个钟离凉的身上,她都听到了,钟离凉自然也是听到了。 没想到钟离凉却是一脸的闲然淡定,丝毫不以为意,看到言雨晴投来的同情目光,竟对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致意。 言雨晴眨了眨眼睛,再看过去的时候,钟离凉已经没有在看她这边了。 不一会儿,骆府的马车牵来了,骆广海和骆朗护送祖孙二人上了车,看着车辆缓缓离开了骆府。 他们走后,去抓药的小厮也跑着回来了,骆广海吩咐下人去煎药,整个骆府又是另一番忙碌。 子时来临,之前围在院子里的二房三房的夫人小姐们也纷纷退了回去,回到各自的住处去了,院子里空旷了不少。 “小意,这里没我们什么事情了,咱们回去吧。” “是,大少奶奶。”虽然刚才言雨晴让她先回去,但小意没有走,一直守在外面等着她。 小意扶着言雨晴,主仆二人回了菡萏院。 言雨晴在桌边坐下来,心惊肉跳的一夜,她想想就有些后怕,万一当时她的针扎错了,真是不堪设想。 小意给她倒了一杯水,“大少奶奶,喝杯茶,压压惊吧。” 言雨晴摆了摆手,“我喝不下。” 也不知道亓青梅喝了钟离老先生开的药,醒过来了没有,骆府遭此大劫,她救了亓青梅,也不知是好是坏。 言雨晴沐浴更衣完毕,已经是夜里最深的时候了,小意本想伺候她就寝,可她却披了件薄薄的纱衣走到了窗户边上。 今日初一,天上只有一轮细长狭窄的新月,言雨晴对着瘦削的月亮长长吁了口气,全身紧张的肌肉这才稍稍有了些松弛。 古代的日子,似乎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惬意。 今日她施展了自己的医术,在众人面前出了风头,甚至钟离老先生都亲口对骆广海说,要谢,就谢谢她……枪打出头鸟,不知为何,言雨晴总是隐隐觉得有些害怕。 也罢,不去多想,事情已经发生,多想也无益。 她干脆闭上了眼睛,对着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张开眼,漫天的星辰,那么美丽,比她在现代看过的任何一晚的夜空都要美丽。 突然,她感到从背后传来了一阵暖意,紧接着是一股热气呵在她的脖子上,言雨晴一惊,才发现是骆朗从后面抱住了她。 他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她下意识一缩。 “别动。”骆朗将脸埋在她的脖颈间,宁静地呼吸着,他看起来也很疲惫,容颜带着仆仆风尘。 小意看到骆朗前来,已经悄悄地退了出去。 “骆朗……”言雨晴被他的热气挠得有些发痒,整个身子又僵住了。 她刚刚沐浴完毕,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皂角幽香,又只穿了一个白色的肚兜,外面罩了一件轻薄的纱衣……两人如此亲密的举动,让言雨晴微微觉得有些不适应。 “谢谢你……”骆朗俯在她身后呢喃,“今天,你救了我娘……” 言雨晴顿了顿,说道,“娘醒了?” “嗯。”骆朗点了点头,随后缓缓松开她,又将她的身子转了过来,让她面向自己。 他的双手轻轻放在她的肩膀上,趁着夜色,他眼中仿佛有一汪深深的湖水,又仿佛有一种说不出的脆弱。 想必今天,亓青梅命悬一线,他也是真的怕了。 言雨晴垂着长长的眼睫,不敢看他,便将头一低,说,“娘醒了就好。” 骆朗伸出手指,轻轻挑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他望着她,就像望着一支清纯而又神秘的荷花。 四目相对,言雨晴脑中蓦地闪过一个念头:怎么办,该来的终于要来了? 就在她眼神闪烁的时候,骆朗的手轻拂过,滑落了她薄如蝉翼的纱衣。 纱衣坠地无声,言雨晴猛然抬眸,骆朗的脸庞渐渐靠了过来,下一秒,即刻就要吻上她的唇。 虽然早在冲喜之婚的那天夜里,他俩就已经隔纱而吻,可那是事出紧急,乃权宜之计,如今则是什么也不隔,言雨晴心口开始砰砰狂跳。 要不,吻就吻了吧,反正迟早都要吻的。 于是她干脆紧紧闭上了眼睛,身子却不由自主地有些微微颤抖。 骆朗感受到她的颤抖,于是停下了动作。 她迟迟没能等到落下来的吻,便也重新睁开眼。 骆朗的眼睛离她只有几厘米之隔,褐色的瞳仁中,倒映着倾国倾城的她。 “可以吗?”骆朗轻轻问道。 可以吗。 言雨晴知道,他是在征求自己的同意,他不愿意强迫她,更不愿意伤害她。 她抿了抿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可以?那显得她太不矜持。 说不可以?会不会伤了他的心?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骆朗替她做了决定。 他缓缓放开她的身子,替她重新穿上了那件落在地上的纱衣,只在她脸颊上落上轻轻一吻。 “时候不早了,你早些歇息吧。” 言雨晴嘴唇动了动,只好点点头,“嗯。” “我再去娘那边看看,就先走了,明日再来看你。” “好。” 骆朗对她笑了笑,轻轻离开了她的屋子,直到他走了足足有五分钟,言雨晴的心口还在扑通扑通地狂跳。 她用右手搭在自己左手的手腕上,替自己测了测脉搏,脉搏突突地跳着,快到不敢置信。 她躺上床,却辗转难以入眠,脑海里总是想着骆朗刚刚那个欲落未落的吻。 光是一想到,心跳就加速。 哎呀,言雨晴,你可要点脸吧,怎么,刚才没亲到,你还觉得有些后悔了?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一把扯过被子蒙住了脸。 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她才一点点睡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酸痛,她揉揉自己的肩膀,明明什么也没发生,这老腰酸痛得就像真发生了什么一般。 言雨晴赶忙甩甩脑袋,把这龌龊的思想从脑子里甩出去,又唤来了小意。 小意兴冲冲地端着脸盆跑进屋内,却只见屋内只有大少奶奶一个人,笑容不由得一下子凝固,“大少奶奶,大少爷呢?” “大少爷?” “是啊,大少爷怎么不见了?” 言雨晴一边穿着衣裳,一边说道,“他啊,昨天晚上就走了。” “啊?走了啊?”小意一脸遗憾的样子,欣喜的表情一下子没有了,悻悻地说道,“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什么?你这丫头,脑子里装得尽是些什么?”言雨晴假意指责小意,自己却不由自主羞红了脸。 她怎么会不知道,小意也是为她好,若是她能早日和骆朗圆房,生下个一儿半女的,大少奶奶的位置才能坐得稳。 可是有些事情,又怎么能强求呢,凡事不能操之过急,欲速则不达。 小意伺候言雨晴洗漱梳妆,也不知道亓青梅现在状况如何了,她匆匆用过早餐之后,便准备前往亓青梅的主院去看一看。 “大少奶奶,您这可是还在禁足期内。”小意跟在言雨晴的身后,提醒道。 言雨晴脚步顿了顿,想了想也对,昨天擅自出去是因为事出情急,救人要紧,可今天亓青梅已经醒过来了,身边自有骆琬照顾着,无需她再去,她要是赶趟着前去,说不定还会被人说成急着邀功请赏。 “罢了罢了,不去也罢。”言雨晴扭头回了菡萏院,想着还是等亓青梅想起她来了,叫她过去的时候她再过去吧 第18章 刺痛一幕 - 冲喜医娘 - 鱼问舟 言雨晴在菡萏院心神不宁地待了一天,也没见有人来支会她,就连昨晚答应了今天要来看他的骆朗,直到天黑也没见人影。 夜幕又渐渐降临了,言雨晴越发多了思虑,莫不是又出了什么事情吧? 小意端来了平日里她最喜欢吃的杏仁糕,她也一口没吃,在屋子里踱来踱去。 “大少奶奶,老夫人那边有那么多人照顾着,您就别着急了,赶紧吃些东西吧,您一整天都没吃过东西了。”小意在一旁劝着言雨晴,可她一句也听不进去,反而越听越心烦。 于是她索性推开小意呈上来的小米粥,转身就往外面走去。 不行,她得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就连骆朗也不来找她。 “大少奶奶,您还是别去了,万一又被责罚……”小意嚷嚷着阻挠她,可是依然没能拦住,只好跟着自家主子一同前去。 言雨晴快步穿过已经熟悉了的府道,来到亓青梅的主院。 守在门口的几个丫鬟小厮见到言雨晴前来,互相别有深意地对看了几眼,随后拦在了她的面前,扯着嗓子喊道,“大少奶奶,您怎么来了。” 怎的?还不让我进了? 言雨晴反问,“我为什么不能来?让开,我要进去看看娘。” 小厮们面色有些尴尬,支支吾吾地说,“大少奶奶,这里头,您还是别进去的好。” 别进去的好?里面是什么情况? 他这么一说,言雨晴就更加非进去不可了。 她昂首往前迈了一步,难得摆出大少奶奶的架子,轻喝道,“让开!” 门外的动静被里面的人听到了,倚靠在床上的亓青梅轻声对身旁的人说,“门外是什么人?” “回老夫人,是大少奶奶。”亓青梅身边的丫头青雨答道。 “让她进来吧。” “是,老夫人。” 青雨小步走到门口,吩咐两个拦路的下等丫鬟退下,随后走上前,对言雨晴福了福身子,说道,“大少奶奶,这是两个没有眼色的丫头,您别跟她们计较,老夫人这会儿让您进去。” 言雨晴看着青雨,有些疑惑。青雨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平日里仗着主子恩宠恃宠而骄,对言雨晴也一直没有好脸色,可这今天,怎么满脸的笑意和恭敬?而且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这笑容里,还带着几分看好戏的意思。 言雨晴带着警觉,吩咐小意在门外侯着,随后便小心翼翼地进了屋。 一走进里屋,她的脑袋就轰然一声,被眼前这一幕震惊了。 亓青梅正靠在床头,面色已经比昨天好了很多,看起来已无大碍。 而她的床边,守着一男一女,男的是骆朗,女的,是齐官秀。 齐官秀正哭得梨花带雨地倒在骆朗的肩膀上,看见言雨晴进来,眼神一扬,随后更加亲密地贴在骆朗的身上。 骆朗得知她前来,想要推开伏在他身上的齐官秀,可谁知齐官秀却死死拽住了他的胳膊,他动弹不得,要是用力甩开她,只怕会伤了她这娇滴滴的身子,也免不了母亲的一顿责骂。 一来二去之间,言雨晴已经迈进了屋子,看到了这一幕。 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对骆朗并无什么男女之情,可看到男女相依的这个情景,为什么心脏会感到一阵剧烈的刺痛? 言雨晴的表情僵在那里,这是第一次,她的表情管理失控。 饶是亓青梅打破了这份尴尬,她咳嗽了几声,说道,“你不是在菡萏院禁足么,怎么来了。” 言雨晴回过神,强忍着心头的不快,对亓青梅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娘,儿媳实在担心您担心地紧,这才冒冒失失闯了过来,还请娘见谅。” 言雨晴说着话,目光却又看去了骆朗,骆朗心头一抽,急忙甩开齐官秀,可齐官秀哭的更凶了。 “珂儿,你别误会……” 还没等骆朗张口解释,亓青梅就打断了他的话,“听说昨晚是你救了我,没想到你竟还懂岐黄之术,倒是我眼拙,没看出来你有这通天的本事。” 言雨晴愣住,老夫人这话什么意思?讽刺? 昨晚她累死累活地忙活了大半夜,把她从鬼门关拉了出来,她不说声谢谢也就罢了,还冷言冷语地说这些话给她听? 言雨晴本就心里头窝火,现在就更加气愤了,但碍于她毕竟是长辈,却也不能出言顶撞,只好硬生生吞下了这口气,“本就是些上不了台面的本事,没必要昭告天下,能救得了娘的性命,也是燕珂命里的福气。” 言雨晴欠了欠身子,再一次话中带话地提醒她,昨晚是她救了她的事实。 亓青梅心思百转,自然听出了言雨晴话中的意味,在下人们面前,她也不好再苛责她,否则倒显得她恩将仇报了。 于是亓青梅拂了拂手,笑道,“算起来,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了,娘自然不是有恩不言谢的人,我看,你这禁足一个月的惩罚,就免了吧。” 言雨晴眨了一眨眼睛,立刻躬身道谢,“燕珂谢过娘的宽宏大量。” 一旁的骆朗总算是甩开了齐官秀的捆绑,站起来走到言雨晴的身边,对亓青梅说,“儿子还想替珂儿向娘求取一分恩情,不知娘可否答应。” 亓青梅听到,便抬起头,“什么恩情?” 骆朗看了言雨晴一眼,但言雨晴心头有气,扭头不理会他。 “儿子想请求娘,允准珂儿搬回我的院子,那方菡萏院地势过低,潮气太甚,实在不利于女子居住。” 一席话说出口,在场的人顿时全都变了脸色,当然,言雨晴变了脸色,是因为她不想搬回去。 齐官秀一听,则又嘤嘤地哭出了声,凑到亓青梅的身前,盈盈地啜泣,“姑母……幸亏您还活着,要是您有个三长两短,您让秀儿可怎么办呀……” 话中带话,言雨晴在心里冷冷一笑,不就是想让你姑母把你跟骆朗凑成一对吗? 言雨晴之前还想着与世无争,齐官秀喜欢骆朗就让她喜欢去呗,可现在这齐官秀三番两次地作妖,已经彻底惹毛她了,她在现代好歹也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子,怎么能任凭她人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 于是她小步上前,满目笑意地对齐官秀说,“秀儿妹妹此话可说得不当,娘乃长命百岁的有福之人,岂会三长两短,我也知道妹妹是心急,可下回再急,也不能随口说出如此不吉利的话来。” 亓青梅是个信佛之人,最相信天道轮回的迷信之说,本来还觉得齐官秀的话没什么,现在听言雨晴这么一说,确实对那番死死活活的话生出了几分抵触,可毕竟齐官秀是自己的亲外甥女,她虽皱了皱眉头,却还是向着齐官秀说话,“都是一家人,说话做事本不用过于拘礼,秀儿,你下次注意便是了。” “是,姑母,秀儿知道了,秀儿也是担心您……”说着又软软地倒进了亓青梅的怀里。 亓青梅一直以来都十分喜欢这个外甥女,心里自然是想让骆朗娶她为妻,这才几次三番要求骆朗降妻为妾,好给齐官秀腾出正室的位子来。 可谁知燕珂这狐狸精把骆朗迷得五迷三道的,骆朗说什么也不愿意,现在还要求让燕珂搬回去与他同住,亓青梅肯定是不能答应的。 但是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昨晚又是承了燕珂的救命恩情,她不好当众回绝,便无力地摆了摆手,说道,“喝了药,我有些乏了,你们且先回去吧,此事日后再议。” 说着齐官秀便服侍她躺下,骆朗见母亲不愿商议此事,也只好悻悻作罢。 齐官秀一脸得意地看着言雨晴,言雨晴心头又是一怒,差点没忍住就抡起自己的拳头了。要是搁在现代,她早就把齐官秀打一巴掌了。 第19章 何事叹气 - 冲喜医娘 - 鱼问舟 从亓青梅那里告退下来,言雨晴就径直回了菡萏院。 骆朗本想跟媳妇一起退出来,却被亓青梅又叫住了,他只好对言雨晴说,“珂儿,你且先回去,我等会就去找你。” 言雨晴没有搭理他,头也不回就往回走。 你等会就来找你,这话他昨天不也说了么,结果今天不就没来?有美人在侧,只怕是乐不思蜀了吧! 齐官秀那个娇滴滴的样子,她想到就来气,她脚步极快地回到屋子,在桌子边气呼呼地坐了下来,小意见状,连忙上前询问。 “大少奶奶,您这是怎么了呀,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气成这样,是不是老夫人又责罚您了?” 小意掀起干净的茶杯,给言雨晴倒了一杯水,“大少奶奶,喝口水,消消气,都怪我不好,我应该拦着您的。” 见她不说话也不喝水,小意放下茶杯,紧紧皱着眉头,一脸担心,“大少奶奶……” 言雨晴勉为其难地对小意挤出了一个笑容,“不关你的事,娘没有责罚我。” “没有责罚?那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大少爷惹您生气了?” 言雨晴眉间紧缩,脑子里想起刚才齐官秀伏在骆朗身上那一幕,心头又是一阵酸意,她有些烦闷,“小意,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小意挪了挪脚步,有些不放心。 “大少奶奶,还是让我陪着你吧,我保证一句话也不说。” 言雨晴见她不走,干脆站了起来,半推半走地将小意推出了门外,“你别担心我了,让我自己待一会儿!”说完她就关上了门,背靠在门板上,深深叹了口气。 “好吧……”被推到门外的小意一脸沮丧,又实在放心不下主子,只好隔着门说,“大少奶奶,我就在门外守着,你有什么事情就叫我。” 言雨晴没有回应她,只是闭了闭眼,走到了房间里,在梳妆台前颓然坐了下来。 小意撅了噘嘴,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嘴里喃喃着,“大少奶奶这是怎么了,从来没见她这样生气过。”她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屋门,叹了口气,随后双手撑在膝盖上,托腮而坐,她不敢回下人房,生怕万一主子等会要找她。 言雨晴坐着,有些出神地望着镜子中的自己,这张美得仿佛要滴水的脸庞,失却了往日里顾盼神飞的色彩,转而多了几分落寞的憔悴。 她抚摸着自己的脸,目光愣愣地,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究竟是怎么了。 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就好像心头空落落的少了一块。 是因为今天骆朗没有如约来找自己吗? 或者是刚才看到他和齐官秀如此亲近? 言雨晴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到了窗边,挑起帘子,打开窗,一阵温热的夜风吹了进来。 正是夏季最热的时候,院子里的蝈蝈正在大声叫着,衬托的这个夜晚更加地安静冷清。 她动了动身子,抬头望着那枚弯弯的上弦月,怅然若失。 这时候的菡萏院门口,一个披着薄衫的男子推门而入,脚步急促,面色匆忙,正是骆朗。 方才言雨晴走后,亓青梅命令他送齐官秀回府,骆朗没有办法,不得不暂且听从了母亲的吩咐。 但是他只是将齐官秀送出了骆府大门,便派下人用马车送她回去,齐官秀自然是不肯,盈盈说自己一个人回去害怕,骆朗心里记挂着言雨晴,便让自己身边的小巡护送齐官秀回去,自己则二话不说跑来了菡萏院,任凭齐官秀再怎么闹腾,他也没回头。 推开菡萏院的门,他看见小意正被关在门外,走近一看,发现小意已经靠着门框睡着了。 骆朗咳嗽了一声,小意就醒过来了。 看见骆朗,小意立刻匆忙站起身,“大少爷,你来了。” “嘘。”骆朗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意便下意识捂住了嘴。 骆朗指了指屋内,沉声问道,“大少奶奶,睡了吗?” 小意摇摇头,皱着眉头说,“刚才还听见大少奶奶的哭声呢,应该还没有睡。” “她哭了?”骆朗一听心头猛然一紧。 小意撇撇嘴,犹豫了片刻后,点了点头,“大少爷,我从来没见大少奶奶这么伤心过,您快去劝劝吧。” 骆朗沉默了半顷,“嗯”了一声,便轻声推门进屋。 看到骆朗进门,小意终于放下了心,刚才她睡着了,虽然其实并没有听到自家主子的哭声,但是让大少爷以为大少奶奶哭了,他一定会很心疼吧。 “嘿嘿,大少奶奶,小意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小意暗自笑了笑,继续在门口守着。 骆朗的脚步很轻,言雨晴站在窗前兀自出神,此时又正好有一阵风吹来,树叶沙沙响着,她没有发觉他的到来。 看着树叶影影绰绰的夜色,她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骆朗走到她的背后,停顿了几秒,轻声唤道,“何事叹气?” 言雨晴听到他的声音,先是惊讶,随后一颗心又慢慢沉了下来,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夜色中的骆朗,长衣如练,散发着银白色的光芒。 随后她又把头转了回去,背对着他说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天地间自有可叹之事。” 骆朗一怔,这语气,带着一份愁绪和豁达,不像是他认识的燕珂会说的话。 但是他没有多想,只以为是自己今日所作所为伤了她的心,反倒更加觉得心疼和歉疚。 骆朗上前一步,与她并排站在窗前,望着她的侧脸,道,“方才,你哭过?” 言雨晴眼睫微微动了一下,哭过?她没有啊。 虽然心里头有些郁闷,但是她还不至于动不动就哭吧。 “谁跟你说我哭了?我没有。” 骆朗看着她的眼睛,“你别逞强,小意都听见了,她都告诉我了。” 言雨晴一愣,这个鬼马小意,她什么时候哭过了,张口就说瞎话,看回头不好好收拾她。 “没有,你误会了,我没有哭。” 言雨晴矢口否认,可骆朗却只觉得她是在逞能,于是心头的歉意更深,“对不起。” 他心疼地伸出手,想去抚摸她的头发,可是手却在半空中停顿住了,因为言雨晴向后退了一步。 “骆朗,你别以为几句道歉就能把事情解决,我不是那种傻女人,我不接受。”她目光倔强,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男人越是对她好,她越是心里头别扭,她讨厌齐官秀,更讨厌齐官秀和他亲近,看到他们两个在一起,她就莫名一肚子憋屈。 “珂儿,”骆朗放下手,解释道,“昨晚娘命在旦夕,亓表妹今日前来看望她的姑母,这也无可厚非。” 无可厚非? 他这话什么意思,说齐官秀来骆府是名正言顺、正大光明,她言雨晴拿这事生气就是小肚鸡肠是吗? 言雨晴盯了骆朗一眼,赌气转身走到床边,踢了鞋子就躺到了床榻上,用被子蒙住了整个身子。 “你来我这里,如果是为了来教训我的话,你就走吧!”隔着被子,她的声音闷闷的。 骆朗无奈,走到床边,站在那一团蚕蛹面前说道,“我不是来教训你的,我是想告诉你,亓表妹是至亲,不可避免要来骆府,来者是客,你总不能每次都这样闹一回吧。” “我闹一回?我闹什么了?”骆朗竟然这么说,言雨晴吞不下这口委屈,掀开被子就斥驳他,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是你巴巴地跑来找我的,我何时闹过?” 本以为骆朗前来,是为了来安慰自己的,谁想到他竟然是来劝她大度一点的! 温柔贤惠,宽容守节,接受自己丈夫三妻四妾,抱歉,她做不到! 骆朗拧了一下眉头,自知说话有些重了,看到她又哭了,便服了软,“珂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心里只有你,你是知道的,可你也得……” 心里只有我,我就得做一个逆来顺受的好女人是吗…… “骆朗,你走吧。” 言雨晴突然恢复了冷静,重新躺回床上,她将头枕在枕头上,闭上眼背对着骆朗,不再与他说话。 “珂儿,你别这样。” “珂儿……” 骆朗又劝了几句,可言雨晴一声不应,动也不动。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夜色渐渐深了,就连蝈蝈声都渐渐喑哑了下去。 骆朗无奈,只得转身退出了她的卧房。 第20章 拒绝早膳 - 冲喜医娘 - 鱼问舟 屋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打开,守在门外的小意看见骆朗出来,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少爷,你怎么出来了?” 不对啊,按照她刚才的设想,今晚大少爷应该留在这里过夜才是,怎么现在又退出来了? 骆朗面色沉郁,眼眶如墨,留下一句“照顾好她”,便闷声而去。 小意有些摸不着头脑,看看骆朗的背影,又担忧地往屋里看了一眼,想进去又不敢,最后干脆在门外守了一夜。 言雨晴阖衣躺在床上,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辗转了几个来回后,倒也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天天亮,她醒过来,唤了几声小意,也没听见回应,便披了件衣裳走了出来,一打开门,小意靠在门板上的身躯重重跌了进来,差点没把她吓一跳。 小意这一跌,也揉揉眼睛醒过来。 这丫头,怎么在这里睡了一夜。 “大少奶奶,你起来了。”小意拍拍衣服站起来,眼窝处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 言雨晴揉了揉眉心,关切道,“你没事吧,夜里凉,可千万别着凉了。” 小意看到自家主子肯说话了,也就放下了心,咧着嘴笑道,“我身子骨好着呢!您就放心吧。”说罢立马取来了脸盆盐白,“大少奶奶,我伺候你梳洗吧。” “嗯。”言雨晴恹恹地应了一声,怅然地看了一眼院门外,也不知道在期待些什么。 刚刚梳洗完毕,菡萏院门外就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是厨房的家丁前来送早膳了。 五六个小厮奴婢端着丰盛的早点进屋,一一排开放在了桌子上,小意奇怪地看着这满满一桌的米粥糕点,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情况,平日里,菡萏院的早膳都是她亲自去厨房取的,今日怎么主动有人送来了?而且还是这么满满一桌丰盛的,小到花生,大到芙蓉酥,吃的喝的应有尽有,平时可只有几样冷清的小菜,和这个完全不能比。 “大少奶奶,请用膳。”为首的一个小厮向言雨晴行了行礼,退到一旁候着。 言雨晴走近桌子,看着这一桌子的好东西,眼眸动了动,“是谁让你们送来的?” 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除了骆朗,还会有谁。 小厮上前一步,低眉答道,“回禀大少奶奶,这是府中规制,大少奶奶今后每一日的三餐皆会按照这个标准来做。” 府中规制?言雨晴不信。 “若是府中规制,那为何前些日子,只给我吃些粗茶淡饭?” 小厮脸色顿了顿,似是有些窘迫,但随即应变道,“前些日子,是小的们疏忽了,还望大少奶奶见谅。” 言雨晴看他不愿吐露真相,想必是骆朗交代了他不要说,便也不再纠缠,挥了挥手道,“你们将这些东西都撤了吧,留下那份米粥,别的我都不需要。” “这……”小厮面色一僵,有些为难。 几个下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动桌子上的那些东西。 言雨晴缓缓上前,淡声道,“回去告诉你的主子,以后不必多费周折,我消受不起这些山珍海味。”说完,就在桌边坐了下来,推开那些精致的盘子,唯独拿起了清淡的小米粥。 见众人还没有反应,小意迈步上前,“你们都没有听到吗,大少奶奶让你们撤了这些东西,还不赶紧!” 下人们没有办法,领头的小厮做了一个拿走的手势,底下的人便将桌上的碗盘一一撤走,刚才怎么端上来的,现在就怎么端下去。 待这一行人离开后,言雨晴抬了抬眼,放下了手里的小米粥,叹了口气便不再喝了。 “大少奶奶,你这是怎么了,没有胃口吗?”小意关切道。 言雨晴怕她担心,便掩藏起情绪,挤出一丝笑容道,“我没事,只是早晨起得早,嘴里有点发苦。” “那小意给你去泡杯蜂蜜水吧。”说完,还没等言雨晴发话,小意就径直跑去了偏厅,去给主子取蜂蜜。 此时,于骆府洗尘居处。 骆朗一夜未眠,在书房里作了一夜的画,可是却没有一张画是满意的,房间的地板上,已经堆满了揉成团的废纸团。 心中一顿,笔下又是滴了一滴墨在宣纸上,又一幅画作废。 骆朗索性将笔一摔,撕掉了这幅画,地上又多了一个纸团。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在小巡的带领下走进书房,这个小厮,就是刚才去给言雨晴送早膳的那个。 “大少爷,人带来了。”小巡看到这一地的纸团,心中不免也替骆朗揪心。 骆朗揉了揉眉心,转身问道,“都送去了?” 那个小厮躬了躬身,摇了摇头,“回禀大少爷,奴才都按照您的吩咐,给大少奶奶送去了滋补的早膳,可大少奶奶命令奴才,都撤了回来。” 骆朗表情一顿,眉头的结更紧了,“什么?都撤了回来?” 小厮低了低眉,“是,大少奶奶还有话让奴才转告大少爷。” “转告什么?” 小厮小心翼翼地答道,“大少奶奶说,说她无福消受此等珍馐美味,让大少爷以后切勿多费心思了。” 骆朗薄唇紧抿,神色僵硬,心头更是怒意和悔意交加。 她竟然这么说,以后切勿多费心思? 她可知道,自己因为昨晚的龃龉,生生一整夜不能寐,一早便安排了厨房给她弄些滋补的膳食,算是他的赔礼道歉,没想到,她竟如此决绝地拒绝了。 燕珂对他而言,自然是这辈子最重要的女人,可她怎么就如此固执,不肯为他退让半步呢。 “大少爷……”小巡见骆朗凝神蹙眉,便轻轻唤了他一声。 “你带他下去吧。”骆朗吩咐。 小巡带着那个小厮下去了,骆朗颓然地在古琴前坐了下来,心头百感交织。 这把琴……他想起燕珂初入骆府的那一天,他们二人就是在这把古琴前面并肩而坐,相视灿然,美好一如初见…… 可如今,怎生莫名就生出了间隙? 也罢,既然她如此不待见齐官秀,那自己以后便离秀儿远一些吧,毕竟,燕珂才是他最心爱的女子,她若伤心,只怕他会更烦闷。 第21章 雨晴中暑 - 冲喜医娘 - 鱼问舟 日子很快过去,到了月底,言雨晴一个月的禁足算是过去了,当家主母亓青梅的身子也已经大好,骆府又回到平稳的日子。 解了禁足令,小意几次三番都规劝言雨晴出院走一走,也好散散心,可是言雨晴却没什么心思出门,在院里安分住了一个月,她已经习惯这种日子了,而且说不定一出门,又会惹上什么新的麻烦,还不如待在院子里过得自在。 这段时间里,骆朗来找过言雨晴几次,言雨晴都避而不见,小意拗不过主子,只好以禁足不得见人为由,将大少爷挡了回去。 禁足令解除的第二天午后,言雨晴正在屋子里头读书,小意陪侍在侧。 亓青梅身边的小厮安成突然来了菡萏院,说是老夫人请大少奶奶前去正厅叙事,不可耽误。 言雨晴心头一紧,既是亓青梅亲自传唤,她便不能不去,只好放下了书本,稍作梳妆,便带上小意,跟着安成前往正厅。 正是午后最热的时辰,一路上没碰见什么人,树上的知了不知疲倦地叫着,把言雨晴的心都叫慌了。 到了正厅,安成却没让言雨晴进屋,只是让她在门外候着,他自个儿走进去,好些时候才走出来。 “大少奶奶,正是不巧,老夫人说身子有些乏,回去睡午觉了,大概半个时辰后才会过来。” 言雨晴一听,“哦,那我一个时辰后再过来。”说罢就转身欲走。 安成一个跃步,挡住了言雨晴的去路。 “你干什么?”她促声问道。 安成屈了屈身子,说道,“大少奶奶,您且在这里候着,老夫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醒了,您若走了,老夫人还得再派人去去请您一遍,只怕不妥。”说完,安成抬头看了言雨晴一眼,似是在观察她的反应。 言雨晴一下子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什么睡午觉,就是个幌子,不就是为了让她在这毒辣的日头下面站着,眼巴巴地等她睡午觉么。 她嘴角冷冷一动,不想理会安成,可双脚刚迈出一步,又缓缓收了回来。 亓青梅这么做,不就是想让她失礼犯错吗,好早日以各种没规矩的名头休了她,让骆朗另娶齐官秀,她这会儿要是不管不顾地走了,岂不正中她下怀? 如此一来,她便有口难言,无可辩解了。 想到这里,言雨晴顿了顿喉咙,对安成说,“我自是应该在这里等着,待娘午睡醒来,我再进去。” 安成眼中闪过一次错愕,随后谄笑着说,“那大少奶奶且在这里候着,奴才先告退了。” 安成走后,小意气鼓鼓地上前,“什么睡午觉,分明就是变着法儿折磨我家大少奶奶!” “小意,闭嘴。”言雨晴轻声呵斥,小意只好瘪了瘪嘴,望了望天上的刺眼的太阳,不再说话。 此刻正是日头最毒的时候,酷暑难耐,光是要人在日头下站个几分钟,就晒得受不了了,更何况是整整一个时辰。 小意倒是从小晒惯了的,不怕什么,可她担心大少奶奶受不住,于是伸出手替她挡着太阳。 言雨晴摇了摇头,将她的手放了下来。 想让我知难而退?抱歉,我言雨晴的字典里从来没有“退”这个字。 越是想要欺负她,她的反抗意志就越是强烈,倘若让她安安生生地躲在菡萏院,她倒还没有这份心气儿,可偏偏要来招惹她,那么就奉陪到底,又如何? 半个时辰过去,言雨晴已经喉咙干渴,视线有些发白了。汗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湿透了贴身的衣衫,她抿了抿嘴唇,努力坚持着。 “大少奶奶,你还好吧?”小意着急地问。 她摇摇头,“我没事。” 幸亏以前刚进大学的时候参加过军训,连着这么晒了两个星期,现在还能撑得住。 又过了半个时辰,暴晒的日头都有些偏西了,言雨晴只觉得眼前发白,头晕目眩,呼吸都有些喘不上气来了,前后晃了几下,几乎跌倒。 就在她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正厅的门开了,丫鬟青雨从里面跑出来,对言雨晴说,“大少奶奶,老夫人今日身子不适,怕是一时半会起不来,她让你先回去,有事明日再议。” 果然,叙事只是个名头,让她平白来吃苦头才是真正的目的,言雨晴心头周身是发热,心头却是冰冷。 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亓青梅的救命恩人,她就是这么对救命恩人的? “多谢青雨姑娘告知,那我就先回去了,还麻烦你替我向娘请安。”言雨晴动了动干得起皮的嘴唇。 “大少奶奶请放心。”青雨福了福身子,说完就回了屋里,重新又关上了门。 言雨晴挪动灌了铅一般的步伐,转身准备往回走。 小意连忙上前扶住她的手臂,可是却来不及了,言雨晴突然头顶一痛,只觉得头重脚轻,下一秒就重重往地上摔倒了下去。 言雨晴昏迷倒在地上,小意万分着急地蹲下来,“大少奶奶!大少奶奶你醒醒!来人啊,救命啊!来人啊!……” 亓青梅本没有午睡,这会儿她正坐在屋内,下人正给她捶着背,听见外面的呼喊声,她迅速站了起来,透过窗户看了一眼,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言雨晴。 “农人出生,身子骨怎么这么弱!”亓青梅唤来安成,吩咐他道,“去,找几个人把她抬回去,替她请个大夫瞧瞧。” 安成领命出去,亓青梅也没心思再享受捶背,她退了身边的下人,喝了一口清热去火的茉莉茶。 青雨是个很会看脸色的丫头,年纪也比府里一般的丫鬟要大一些,跟着亓青梅已经有十几个年头了。 见亓青梅面色微变,青雨走上前,接过亓青梅手里的茶杯,缓缓放在桌子上,又宽慰道,“大少奶奶倒也是个孝顺女子,非要在烈日底下守着老夫人午睡,倒把自己的身子晒坏了,老夫人若是担心,回头寻个空当儿,去菡萏院瞧瞧便是了。” 这一番话,说得既有水平。既轻描淡写地抹去了亓青梅让言雨晴在日头下暴晒的真相,变成了言雨晴自愿等候,老夫人亲自去菡萏院探望,倒还给亓青梅冠上了怜惜儿媳的名声。 亓青梅一听,神色敞亮了许多,对青雨笑道,“那便等太阳下了山,我们且去菡萏院看看她。” “是,”青雨颔首,眼里是满满的奉承和狡黠,“老夫人果然菩萨心肠。” 第22章 因祸得福 - 冲喜医娘 - 鱼问舟 安成找了几个家丁,用担架将言雨晴抬回了菡萏院。 几个人抬着她的时候,正好被路过的骆琬看见了,骆琬本不知道担架上躺着的那个人是谁,可看到跟在后头的小意一脸的心急,就立马猜到是言雨晴出了事。 她立刻追了上去,挡在了安成的面前,她看到躺在担架上,面色和手臂被晒得通红的言雨晴,促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安成答道,“大小姐,大少奶奶中暑了,老夫人命我们送她回菡萏院。” 骆琬一听,心里立马猜到了一个大概,娘一直不喜欢这个大嫂,想必是娘那边又责罚了大嫂。 “请大夫了没有?” “回禀大小姐,已经派人去请了。” 骆琬往边上退了一步,给安成他们让开了道路,“你们赶紧将大嫂送回去吧。” “是,大小姐。”安成一挥手,抬着担架的几个家丁继续往前赶路。 小意也跟着往前走,却被骆琬一把抓住了手腕,将她单独带到了一边。 “怎么回事?”骆琬轻声问。 小意鼻子一酸,忍不住掉下泪来,哭哭啼啼地把事情的经过同骆琬讲了一便。 “我娘也真是的。”骆琬蹙眉,随后吩咐小意道,“你回去照顾好嫂嫂,我去找我大哥。” “嗯,谢谢大小姐。”小意感激地向骆琬行礼,接着快步跟了上去。 骆琬看了一眼太阳,估摸着此刻大概是未时三刻,记得昨天骆朗跟她说过,今天要去白府谈事,现在他人应该就在白闵那里。 娘大概是看准了今日大哥不在家,这才……唉,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去把大哥叫回来再说。 骆琬跑到马厩,牵出了她那匹白马,策了几鞭子就飞速往白府赶去。 骆琬从小就是个活泼外向,男孩子气十足的女子,从小就跟着几个哥哥一起学骑马,学射箭,男孩子会的东西,她都会,倒是刺绣制衣这种女工之事,她是一件也学不得。 因为深得骆广海的宠爱,她也就无忧无虑地长到现在,无人敢苛责她半句,就连亓青梅,也是说不得骂不得。 骆琬马术极好,不多时,就从骆府赶到了白府,白府门丁拦着她不让进,她说明了自己的身份,门丁这才进去通报。 门丁进去通报的时候,河城几个公子哥儿们正聚在一起谈论时事国策和边疆战事,骆朗、白闵、钟离凉等人都在此列。 “你说什么!?”听到前来通报的门丁说骆琬有急事前来找他,骆朗“噌地”站了起来,疾步上前问道。 “回大人的话,外门的女子正是这么说的,贵府的大少奶奶中了烈暑,正昏迷不省人事,其他的事情,小的就不知道了。” 骆朗心头一急,自己这才出门半天时间,怎么燕珂就出事了? “各位,真是抱歉,府中出了点急事,我得回去看看,还望各位见谅。”骆朗拱手作揖,向在座的七八个人道歉告辞。 坐在一旁的钟离凉突然站了起来,喊住了走开几步的骆朗,道,“骆兄,我跟你一起回去看看,说不定我能帮上一些忙。” 骆朗看了一眼钟离凉,“也好,多谢钟离兄弟。” 钟离家是医药世家,钟离凉从小跟随爷爷钟离老先生学医,虽然医术比不过老先生,但也称得上是妙手回春了。他既然愿意帮忙替言雨晴诊治,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骆朗和钟离凉于是从白府借了两匹马,同骆琬一起赶回了骆府。 没想到好巧不巧,三个人正好在骆府的门前遇上了刚刚停下的一辆马车,从车上下来之人,正是齐官秀和她的丫鬟。 齐官秀看见骆朗,笑盈盈地迎上前,亲昵地喊了一声,“朗哥哥。” 骆朗只是客套地做了一个见面礼,说了一句“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便带着钟离凉直奔菡萏院。 骆琬向齐官秀福了福身子,“亓姐姐,你来了,进去坐吧。”说完,也不等齐官秀回应,她也跟着骆朗一同跑去了言雨晴那里。 三个人到了菡萏院的时候,院子里除了言雨晴主仆二人,一个人也没有,小意急得像个热锅上的蚂蚁,在院子里不停地转圈圈,看见骆朗他们前来,像是看见了救命菩萨一样。 骆琬上前问道,“大夫没有来过吗?” 小意哭丧着脸,“根本就没有大夫来,安成他们走后,没有人来过!” “嫂嫂现在怎么样了?” “大少奶奶还是昏迷不醒,身子又烫的很,大小姐,我好怕……”小意毕竟年纪小,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出了这事,快把她吓坏了。 骆朗面色忐忑,疾步冲进屋子里。 骆琬安慰了小意几句,随后看了一眼钟离凉,道,“幸亏您来了,进去看看吧。” “嗯。”钟离凉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彬彬有礼地跟在骆琬身后走了进去。 他上一次来骆府,是跟着爷爷前来救治骆家老夫人,当时就对这位大少奶奶产生了深刻的印象,不知为何,方才在白府听到她中暑昏迷的消息,未经深思就跟了过来。 钟离凉敛了敛眸子,走到言雨晴的床边。 骆朗不停地唤着她的名字,“珂儿,醒醒,珂儿……”可是言雨晴依然闭着眼睛,没有醒来。 可能在她的潜意识里,她觉得自己的名字依然是言雨晴而不是燕珂,所以并不觉得骆朗是在唤她,未曾醒来。 钟离凉拍了拍骆朗的肩膀,道,“骆兄,让我来看看吧。” 骆朗回头看了钟离凉一眼,让开了位置,眼中是担忧和感激,“好,就拜托你了。” 钟离凉检查了一下言雨晴的情况,言雨晴身上的皮肤有几处晒伤,发了红肿,虽然看着严重,但也不过是普通的中暑,并无大碍,只不过暴晒的时间过久,要比一般的中暑稍微严重一些罢了,自然昏迷的时间也更长一些。 他取来纸笔,写了一个药房,递给小意,“你去庆春堂将这几味药抓来,煎了给你家主子服下,睡一觉就没事了。” 小意半信半疑地接过药方,直到骆朗点头示意,她才跑着出去抓药了。 抓完药回来,迅速将药煎成汤,给言雨晴灌了下去,不出一刻,言雨晴就醒了过来。 毕竟是府中内眷,钟离凉作为外男,不可在此处久待,见言雨晴清醒过来,他便礼貌地道别,“骆兄,既然燕珂娘子已经无碍,那我就告辞了。” 言雨晴看了一眼钟离凉,想到刚才必然是他救治了她,于是起身道谢,“多谢钟离公子相救,闫……燕珂在此谢过。” 钟离凉回眸望了望言雨晴,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燕珂娘子言重了,我又不是不收骆兄诊费,你说是吧。” 言雨晴一愣,随即咧嘴笑了起来,没想到这气度不凡的钟离凉,也会言语说笑。 “走了。”钟离凉转身。 “我去送送他。”骆朗对言雨晴说,说完便跟着钟离凉一起出去了。 “大少奶奶,你可把小意吓坏了,今天要不是大小姐去白家把大少爷叫回来,小意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小意侍候言雨晴喝着汤药。 言雨晴一听,原来是骆琬帮了她。 “琬儿,谢谢你。” 骆琬微笑道,“嫂嫂客气。” 言雨晴也对她笑了笑,“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今天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暑病,倒是让她将人心看了个透,在这个府里,有谁是好人,有谁是恶人,她也真真切切地领教了。 此刻,两个女人相视而笑,关系像是迅速地拉近了。 “嫂嫂,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等会大哥回来,看到我还在这里杵着,可就要嫌我碍事了呢。”骆琬轻笑,随后也告辞退了出去。 虽然又被亓青梅折磨了一通,但收获也不小,言雨晴眼珠转了转,这一遭,也算值当了。 第23章 半路相遇 - 冲喜医娘 - 鱼问舟 骆朗送钟离凉出去以后,回转进屋。 言雨晴抬头看了他一眼,神色微微凝固。 骆朗走到她穿床前,从小意手里接过药碗,“我来,你出去吧。” “是,大少爷。”小意听话地退出了房间,将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骆朗在床沿上坐了下来,吹了吹碗里热腾腾的药,舀了一勺,送到言雨晴的嘴边。 言雨晴抿了抿唇,抬眸看着骆朗,眼里还写着嗔怪。 “来,张嘴,把药喝了。” 她沉默片刻,然后乖乖喝下了那口药,可是依旧没有说话。 刚才明明已经和骆琬她们有说有笑了,这会儿又故意板着个脸,骆朗知道她是还在为上次的事情,和他闹别扭。 他继续喂药,他也不说话,言雨晴也不说话,就这么互相憋着。 一碗药喝了一大半,两个人终于绷不住了,言雨晴率先“噗”一声笑了出来,紧接着,骆朗也扬起了嘴角。 闹了许久的矛盾,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解开了。 言雨晴心里也知道,骆朗是很关心她的,否则也不会一听到她中暑晕倒,就十万火急地从白府赶回来。 还有上次,他吩咐后厨给她备下那满满一桌的早膳…… 他的心意她知道,可她就是一时没法接受,骆朗那种古人三妻四妾的想法。 确实,骆朗心里只有她一人,可是他总免不了传统的婚嫁观念,这与在现代社会成长起来的言雨晴是完全不一样的观念。 言雨晴可以接受结婚后离婚,但却绝不能接受一夫多妻,或者是妻子要为了丈夫委曲求全。 言雨晴渐渐收起笑容,认真地看着骆朗。 骆朗动了动眼睫,问她,“有话想说?”说完又替她掖了掖被角。 言雨晴垂了垂眼眸,思索了片刻,抬起头对他说,“骆朗……”可是话一出口,她又犹豫了,到最后还是只说了一句,“谢谢你。” 骆朗放下药碗,摸了摸她的头发,暖意一笑,“你知不知道,这回可吓坏我了。” 言雨晴被他深情款款的眼神望地心旌摇曳,就暂且抛开了那些无法调和的想法,原谅了他。 骆朗将身子往前倾了倾,拉住言雨晴的手,将她缓缓拉进了自己的怀里,言雨晴瞳孔一缩,随后安心地伏在了他的胸口,慢慢闭上了眼睛。 “骆朗。”她呢喃。 “恩?” “我有些喘不上气了。” 骆朗一愣,这才稍稍放松了一点力道,言雨晴暗自偷笑着,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感到一阵深刻的安心。 喝完药,骆朗将她重新放回床上,替她盖好被子,又在她额头间落下一吻,嘱咐她多睡一会,好生休息,才放心地离开。 骆朗刚一出门,言雨晴就“哗”地一下掀开被子,不停地用手给自己扇风,“好热好热,给我盖那么厚,热死我了……” 小意听见声响,回进屋子里,见主子掀着被子便嚷了起来,“大少奶奶,你这还病着呢,怎么把被子掀开了!” 言雨晴自己也是学医的,知道中暑并不是什么大事,歇过之后就好了,没必要这么大惊小怪。 倒是脸上和手臂上,摸着火辣辣地烫,大概是被晒伤了。 “小意,你把镜子给我拿过来,我要看看我的脸。”言雨晴看着红彤彤的手臂,心想糟糕了,这下大概要晒成一个包黑炭了。 小意拿来了镜子,“大少奶奶,给。” 不照不知道,一照吓一跳,言雨晴接过镜子的一瞬间,菡萏院传出了一道鬼哭狼嚎的尖叫声。 “啊——啊——我的小脸蛋儿啊——” 镜子里燕珂的这张脸,原本光滑如玉的肌肤,现在像块烙铁一样,通红通红的,好在底子好,看上去还没那么吓人。 这就是没有防晒霜的痛苦,言雨晴哭丧着脸,将镜子还给小意。 “大少奶奶,你别急,会好起来的。”小意在一旁宽慰她。 言雨晴抬头看了一眼小意,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小意,你不是跟我一起晒的吗,为什么你一点事都没有?” 小意的脸蛋上,除了稍微有点发干之外,丝毫没有晒伤的痕迹。 小意挠着脑袋,说道,“大少奶奶,小意从小就在田野里晒着,是从小晒到大的,这点日头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您就不一样了,原本就是丝绸一样的皮肤,大少奶奶你别担心,我回头去给你找点药膏来抹上,很快就会好的。” 言雨晴叹了口气,话是这么说,可是这晒黑的皮肤要白回来,不是那么快的,看样子要有一段日子不能出门见人了。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骆朗又命人给言雨晴送来了清淡可口的一些饭菜,准备陪她一起用餐。 可是言雨晴瞅着镜子里这张又红又黑的脸,躲在屋子里不肯出来见人,硬是别扭着将骆朗赶了回去。 骆朗拗不过她,便交代了小意几句,就不舍地走了。 吃过晚饭,言雨晴早早地就回房休息了,小意将碗筷送回厨房,在回菡萏院的路上,却十分地不巧,正好遇见了前来“看望”言雨晴的亓青梅和齐官秀。 小意瞪大眼睛吃了一惊,趁着她们还没看见自己,迅速躲在了一颗树后面。 可是眼尖的齐官秀看到了树干后面露出的一块衣袖,立刻拉住了亓青梅的手臂,向这边指了指,“姑母,你看,那边有个丫头。” 亓青梅一看,果然有个人,夜色灰蒙,她没有看出来是谁,但是齐官秀眼力好,一眼就看出了这个丫头是言雨晴的贴身丫鬟。 齐官秀立马给身后的青雨使了一个眼色,青雨领会,立刻上前训斥道,“什么人,看见老夫人还不赶紧出来问安!” 小意一惊,身子颤了一颤,表情拧着,只好硬着头皮从树干后面走了出来。 “老、老夫人好,亓小姐好。”她走到亓青梅的面前,向她们行礼。 亓青梅一看,才发现原来是燕珂身边的丫头,便一下子变了脸色,“你不在你主子身边伺候着,跑来这里做什么?” “回禀老夫人,奴婢刚才去厨房送碗筷,现在正准备回菡萏院。” “回菡萏院便回菡萏院,看到姑母你躲什么,莫不是做了什么偷鸡摸狗之事?”齐官秀斜眼看了眼小意,有意在亓青梅的面前说着这样的话。 小意自然是不接受别人诬蔑自家主子,于是昂起了头反驳道,“才没有!我家大少奶奶才不会像有的人一样兴风作浪!” “放肆!”亓青梅脸色顿时铁青,“给我跪下!” 小意这番话明显是冲着齐官秀去的,虽然是为了维护言雨晴,但却是说得过分了,话一说完她就后悔了,倒不是怕自己受责罚,而是担心又会连累了大少奶奶。 小意双膝跪了地,认错道,“奴婢情急之下口无遮拦,还望老夫人恕罪。” “口无遮拦?”齐官秀上前一步,一脸委屈道,“你一个下等的丫头又岂会说出这种无稽之话来,定是有人在你背后教唆。” 果然,齐官秀开始借题发挥,揪着这一点开始往言雨晴身上泼脏水,她口中的背后教唆之人,不是指言雨晴,还会有谁? 第24章 来菡萏院 - 冲喜医娘 - 鱼问舟 小意本想回嘴,但仔细一想还是忍住了,万一自己又说错了些什么,给主子再添麻烦就不好了。 亓青梅低沉着脸,命令小意,“抬起头来。” 小意把脸抬起来,等候老夫人发落。 她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本以为老夫人会教训她,没想到亓青梅只是日常地问了几句关于大少奶奶的问题,小意小心翼翼地回答了,没出什么差错。 也对,今天大少奶奶中暑昏迷,多半就是老夫人的责任,若她这个时候还要对他们主仆二人多加责罚,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 亓青梅虽然不待见燕珂,但是她毕竟是个信佛之人,心里尚存一丝慈悲。 “起来吧。” “奴婢谢过老夫人。” “走吧,我们且去看看你家主子。” “是,老夫人。”说完小意便退到一边。 在一旁的齐官秀,看到姑母就这么放过了这个丫头,心里不禁闷闷不乐,但也不能说什么,只好悻悻地跟着亓青梅,继续往菡萏院走去。 言雨晴早早地就回房休息了,见小意去厨房送碗筷,都快半个时辰了还没有回来,不禁有些担忧,于是又下了床,披了件罩衫走到院子里,却还是没见到小意的身影。 她正准备转身回房的时候,听到了院子外面传来了一行人“沙沙”的脚步声,没等她做出思考,亓青梅和齐官秀,连带着几个随侍的丫鬟,五六个人前后迈进了菡萏院的院门。 言雨晴吃了一惊,看到站在最边上的小意,小意哭丧着脸,挤眉弄眼地向她传达:大少奶奶,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好在言雨晴反应比较快,见到自己的婆婆,立刻就摆出了笑容,款款地上前相迎行礼,“娘,这夜里凉,你怎么过来了?” 她稍稍抬头,又看见了依在亓青梅身侧的齐官秀,虽然不喜欢此人,但还是客气地向她问好,“亓表妹,你也来了。” 齐官秀眉清目秀的脸庞微微一笑,眼底却是闪过一丝心机,“秀儿见过燕姐姐。” 亓青梅环顾了菡萏院四周,随后没有立刻回应言雨晴的话,而是绕过了她,径直往里屋走去,言雨晴立马让开道路,等她们进了屋后,吩咐小意立刻去泡茶。 “娘,您坐。”言雨晴小心翼翼地陪侍着亓青梅,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惹得她不悦。 亓青梅在屋子里的主位上坐下来,齐官秀则随坐在一旁,小意呈上两杯茶,分别送到她们跟前。 亓青梅抿了一口茶,随后便将茶杯放置在桌上,目光缓缓落到言雨晴的身上。 “听说,你今个儿下午,在我房门口守了一下午。” 言雨晴一愣,心想,不是你自己派人来叫我去的吗,怎么变成我主动要去的了?但她心思一转,很快就明白了亓青梅这话中的意思。 于是她收起惊讶的表情,换上浅浅的笑,轻声道,“儿媳听闻娘正在午眠,不敢轻易打扰,便在外头等了一会,没想到儿媳身子太弱,晕了过去,真是给娘添麻烦了,还劳烦娘亲自来看望。” 亓青梅神色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没想到,这个入不了她的眼的儿媳,心思倒十分地玲珑,大方识大体,主动把原因往自己身上揽,这倒也好,省得她多费口舌了。 “下次若是在碰到这种情况,你自行回来即可,不必苦等,今日是毒日头,若下次是暴雨暴雪,难道你也在雪地里死等不成?” 言雨晴低了低头,虚心道,“娘教训的是,是儿媳不懂得变通了。” 亓青梅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惯例关心了几句,“现在身子可好些了?若是不舒服,命你的丫头去请大夫便是,千万别苦熬着。” “多谢娘的关心,儿媳知道了。” “嗯。”亓青梅端起茶杯,用杯盖拨动了几下茶叶,缓缓喝了一口,又放下,似是在思索什么事情。 言雨晴在一旁候着,动都不敢动一下,只觉得腰背弯的都有些僵硬了。 “后日就是初十,你且跟着琬儿秀儿,还有二房三房那几个丫头,一起去城里头的庙会透透气吧。”亓青梅说道。 一直低着头的言雨晴有些受宠若惊,她抬眸望了亓青梅一眼,她没听错吧,亓青梅居然让她和她的女儿、外甥女一起出府参加庙会? 莫不是亓青梅看到自己无辜中了暑,又一个劲地把错误往自己身上揽,算是额外给她的赏赐? 齐官秀听到亓青梅这番话,整张漂亮的脸蛋都有些扭曲了,一年一度的庙会是多隆重的场合,姑母居然让她一起去。 心里头虽是一万个不爽快,但齐官秀表面上还是得表现得大度,她从椅子上站起来,优雅地走到言雨晴的身边,眼里噙着让言雨晴捉摸不透的笑意,与她姐姐妹妹相称,“燕姐姐,还不快谢谢姑母,这庙会可不是一般人想去就能去的呢。” 言外之意,就是说她是身份低贱之人,此次能和她们一起前去,是受了天大的恩赐。 言雨晴心里闷了一口气,但脸上还是笑吟吟地说,“儿媳多谢娘,多谢亓表妹。” 齐官秀装模作样地挽着言雨晴的手,脸上突然呈现了一抹委屈,“燕姐姐,秀儿自觉上次做得不妥,秀儿不该一时伤心过度就靠在朗哥哥的身上,惹得燕姐姐和朗哥哥夫妻生了嫌隙,秀儿知错了……” 言雨晴脑袋轰然一声,这个齐官秀,总喜欢哪壶不开提哪壶,亓青梅今天难得给自己一点好脸色看,她非要把旧事提起来,又扯到男女关系上去。 老夫人还坐在那里,她这么一提,亓青梅定然不免又会想到降妻为妾之事,对她言雨晴徒生厌恶,她往亓青梅那边一看,果然老夫人的脸色有些阴沉了。 为了不让事情失控,言雨晴立马奋力摆手,“不不不,亓表妹你这是哪里的话,你和骆朗是自小青梅竹马长大的,关系自然非同一般,我又岂会为这点小事斤斤计较,你大可宽心!大可宽心!” 她这么一说,亓青梅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一点。 “可是燕姐姐……”齐官秀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亓青梅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青雨立马上前扶住了她。 “罢了,时候不早了,秀儿,我们回去吧,别打扰了你燕姐姐休息。” 既然姑母已经发话,齐官秀自然不敢多加言语,只好假意不舍地松开言雨晴的手臂,“燕姐姐,那我就先走了,初十那天,我们再见。” “好的,娘,亓表妹,你们慢走。”言雨晴扬了扬嘴唇,送别这个满身都是戏的齐官秀,和浑身透着令她胆寒之气的亓青梅。 一行人走到院门口,亓青梅朝言雨晴摆了摆手,“你且回去吧,我和秀儿自行走走,就当消消食。” 言雨晴点了点头,目送着她们走远了,才长长吁了一口气。 浑身紧绷着的神经一下子瘫软下来,她敲了敲自己一直弯着的腰背,关节都咯咯作响了。 “小意,快去给我倒杯水,我紧张地喉咙都干了。” 她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喝了一口小意端来的水,不由得眉头一皱,“小意,你怎么会跟她们一起回来啊。” 小意耷拉着脸,垂头丧气的说,“我从厨房回来,在半路上碰到了老夫人和表小姐,我本来想躲在树后面不跟她们碰面的,谁知道表小姐眼睛那么尖,一下子就把我揪了出来,还说……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难听的话?”言雨晴放下杯子,“她又说什么难听的了?” 小意噘着嘴,于是就把刚才在后院路上发生的事情,同言雨晴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言雨晴听完,不由得心头烦闷,这个齐官秀处处针对她,看来,她一日不从大少奶奶这个位子上退下来,齐官秀就一日不会放过她。 七月初十……河城庙会…… 想到后天的庙会,言雨晴更是心头焦躁,除了要防着齐官秀的作妖之外,她还担心着自己这张脸。 今天晒了一个下午,还不知道要黑成什么样,这幅样子,可怎么出门见人呐! 第25章 送玉肌膏 - 冲喜医娘 - 鱼问舟 第二天一早,言雨晴早早地就起床了,她往镜子前一照,果然脸比之前黑了不止一个度。 这个样子明天可怎么出门,尤其还是跟齐官秀一起,平日里因为身份轻微被她看轻也就罢了,这下好了,连容貌都不如她了。 不行,得想想办法。 手头没有晒后修复美白霜,她灵光一闪,准备自己动手调配。 于是她迅速写下了一个配方,走到院子里,又唤来了小意,“小意,你速速去府中的后花园里,将这几种药草摘过来,我前几天路过那里,看到那里是有的。” “金盏花、白附子、白茯苓、白芷……”小意接过配方,糊里糊涂地念着纸上的草药名字,“大少奶奶,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呀?” “你先去摘回来,摘回来你就知道了,快去快去,我的脸还等着这些东西救命呢。” 言雨晴催促着,可小意似乎有些困难,挠挠头窘着脸说,“大少奶奶,我不认识这些东西……” 不认识? 言雨晴叹了口气,也是,小意一个农家姑娘,怎么会分辨得清这些药草呢。 “算了,你给我找个面纱来,等会趁着各处用早膳的时候,我自个儿出去找。” 言雨晴将药方拿了回来,转过身正准备回屋的时候,门外响起了“蹭蹭”的脚步声,这步伐听起来不像是骆朗的。 谁来了?言雨晴回转过身子,向外望了望。 “大少奶奶,您可在屋内?”院子里传来了一个清冽的男声,闫雨晴一听,原来是骆朗身边的小厮小巡。 小意看了一眼自家主子,“大少奶奶,是小巡哥来了。” 言雨晴心头闪过一丝疑惑,平日里都是骆朗亲自来,怎么今个儿就小巡独一人来了。 “小意,你去看看他有什么事。”言雨晴吩咐道。 小意领了命,推了门出去,看到有些心急的小巡正站在院子里,便上前问道,“小巡哥,可是大少爷有什么事吩咐?” 小巡手里拿着一个抽绳小布兜,见小意出来,走到她跟前,将布兜子递到她面前,说道,“小意姑娘,这是城里钟离府的钟离少爷一早托人送过来的玉肌膏,说是对治疗晒伤有奇效,你赶紧拿去给大少奶奶用上吧。” 小意接过布兜子,捏了捏,里面有一个硬邦邦的瓶子似的东西,她想了想,抬头问小巡,“大少爷呢,为什么是你拿过来?” 小巡听了,眼神立马躲了躲,随即答道,“大少爷有要事在身,不方便,又想着大少奶奶肯定急需这个,这才让我代替送过来。” “哦,是这样。”小意点了点头,又道了声谢,“劳烦你亲自跑一趟了。” “不必,大少奶奶的事就是大少爷的事,大少爷的事就是我的事。”小巡摆了摆手,“好了你赶紧回屋吧,钟离少爷这药保管好用,我就先走了。” 小意回了屋,把小布兜交到了言雨晴的手上。 言雨晴翻覆看了看,“这是什么东西?” “大少奶奶,这是大少爷派小巡哥送过来的玉肌膏,治疗晒伤的。” “玉肌膏?”言雨晴打开布兜,里面是一瓶百雀羚似的药膏,还没有打开,就有一股中药味道飘了出来。 她将药膏取了出来,取出来的时候有一张纸跟着掉了出来,落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言雨晴愣了一下,难不成还有产品说明书? 小意连忙将纸捡了起来,递到言雨晴手上,这是一张对叠的宣纸,言雨晴打开一看,看到纸上用丹青写着几行字:燕珂娘子,此为金盏花、白茯苓等二十九种草药制成的玉肌膏,用以晒伤后修复,早晚各用一次,不出三日便能恢复如初。 落款是……钟离凉。 “钟离公子?”言雨晴读罢纸上的字,不禁生出了一些诧异,钟离凉怎么会知道她正需要这个,一大早巴巴地送到菡萏院来? “小意,刚才小巡跟你说什么了吗?骆朗怎么没过来?” 小意眨了眨眼,“回大少奶奶的话,小巡哥说了,这玉肌膏是钟离少爷一早托人送到府上来的,因为大少爷有要事在身脱不开身,又知道大少奶奶着急着用,所以才差了小巡哥先送过来。” 有要事在身? 言雨晴皱了皱眉头,这一大早的,骆朗能有什么要事。 小意倒是没有多想,拿起桌上的玉肌膏,小心翼翼地打开来,“大少奶奶,钟离少爷的医术虽不如钟离老大夫,但在咱们源城也是数一数二的,他亲自配制的药膏,定然管用,小意这就替您擦一些试试。” “恩。”闫雨晴看了一眼玉肌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闻这药膏的味道,倒是和她原本想自己动手配的方子差不多,但是她自己的方子不过只有九味药而已,而钟离凉这个可是有整整二十九味,效果定然是要好上很多。 不出三天便能恢复如初……可是如今她哪里还有三天的时间,明天就是庙会的日子,奈何这玉肌膏再有神效,怕是也无力回天难以回到之前的白皙了。 言雨晴叹了口气,事已至此,有总比没有好。 “大少奶奶,我给你多擦一些,说不定能好得快呢。” 言雨晴没有答话,只是低头又看了一眼字条上的白纸黑字。 钟离凉的字迹隽秀,从容之中透露着遒劲,令言雨晴不由得想到了之前与他的两度对视……是因为那天在齐青梅的病榻前太露锋芒了吗,才令钟离凉对她产生了深刻的印象?她本和钟离凉并无瓜葛,昨天中暑,他竟也跟着骆朗一起从白府赶了过来,如今又细心地送来了她所需的玉肌膏…… “大少奶奶,您在想什么呢,小意跟您说话呢!”小意抹完了药膏,将药瓶收了起来,见言雨晴愣神不答话,便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言雨晴被她的手晃了眼睛,方回过神来,定睛道,“怎么了小意。” “大少奶奶今个儿是怎么了,盯着这幅字看做什么,我看呀,定然是大少爷心疼大少奶奶,这才去拜托钟离少爷寻一瓶治晒伤的药膏来,大少爷对您可真是一百个的好呢。”小意将字条从言雨晴指缝里抽了去,重新叠好连同药瓶一起放回了布兜子里。 经小意这么一说,言雨晴倒是豁然开朗,兴许小意说的是对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她想得那么复杂,钟离凉就是看在骆朗的面子上才多关照了一番罢了。 这么一想之后,她倒放松了许多,毕竟钟离凉表面翩翩有度,却令人不能一眼看透,她对这源城人生地不熟,能少一事就少一事最好,不该与外男过多牵扯。 脸上的玉肌膏开始发挥疗效,擦在面颊上是丝丝冰凉的感觉,很是舒服。 言雨晴就跟敷面膜一样,吩咐小意下去之后,找了本书,躺在躺椅上,逍遥自在地继续研究她那本《针灸义理》了。 第26章 米行危机 - 冲喜医娘 - 鱼问舟 这一天很快过去,吃过晚饭,天就渐渐黑了下来,闫雨晴望了望院门,骆朗竟是一天都没有过来。 按道理,她昨日被晒得中了暑,再有什么要事缠身,他也应该过来瞧瞧她才是。 言雨晴叹了口气,想去找骆朗,可是碍于脸上的伤,思忖了半天还是没有出门。 不知道骆朗到底有何要事,她隐隐有些担忧。 酉时一过,小意端着脸盆面巾进屋来了,“大少奶奶,小意伺候您洗漱更衣吧。” 言雨晴愣着应了一声,随后走了过来,忍不住又向屋外看了一眼。 小意看到她的表情,一下子就猜到了主子的心思,连忙宽慰道,“大少奶奶,时候不早了,大少爷许是公务在身,今个儿估摸着是不过来了,明天就是庙会了,大少爷会陪大少奶奶一起去,您二位这不就能见到了嘛。” 小意将脸盆放在洗漱台上,替言雨晴拧干了面巾,递给她,又替她将夜间的睡衣取了来。 言雨晴心不在焉地在脸上擦了几下,就把面巾放回了盆里,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 小意知道自家大少奶奶心里头想着大少爷,心里头是既忧心又心疼,只好尽力转移话题,“大少奶奶,您坐着,小意给您擦玉肌膏,擦完之后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定然能恢复大半。” 言雨晴嘴角微微动了动,“但愿吧。” “依小意说啊,就凭大少奶奶这底子,就算脸上有伤,明天依然是庙会上的第一美人,什么齐小姐啊薄小姐的,连您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小意一边替主子擦着药,一边沾沾自喜地说道。 言雨晴却是耳尖,立刻问道,“薄小姐?” 齐小姐自是亓官秀,可这薄小姐又是谁? 小意面色一僵,顿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什么薄小姐,大少奶奶您听错了。” 看到小意极力掩盖,言雨晴就更加知道这个薄小姐一定有什么来头,便扭过身子盯着小意,严肃道,“小意,说。” 平日里活泼平易的大少奶奶第一次露出这样的表情,小意除了恨自己嘴欠以外,也只能照实了说,“回大少奶奶的话,薄小姐乃是城东商贾大户薄家的独女,曾经为了打点生意门路,意图将薄小姐嫁给大少爷,但是被老爷夫人回绝了。” 看到言雨晴略带异样的表情,小意连忙补充道,“大少奶奶您放心,都是那薄家的一厢情愿,大少爷对那个薄小姐可是没有半分的情意。”说完之后,小意立马观察了一眼主子的面色。 言雨晴回转过身子,眼眸低垂。 也罢,既然来到了这个三妻四妾的年代,她又能怎么样呢。 何况骆朗要家世有家世,要样貌有样貌,谁家女子不动春/心? 她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既是独女,若没有情思,又何苦巴巴地送上门来?” “大少奶奶您说什么?”小意皱了皱眉,没有听清楚,也没有听明白是何意。 言雨晴摇摇头,“你快些擦药吧,我有些乏了,想早点睡。” “是,大少奶……”小意话音未落,一个遒劲有力的步伐突然迈进了菡萏院的内屋,脚步连同着呼吸,一并急促着,似是一路小跑而来。 “珂儿,今日可是累着了?”是骆朗来了,他一进门听到妻子喊乏,便立刻关切道。 言雨晴听到骆朗的声音,眼里闪过一丝瞬间的欣喜,但随即恢复了黯淡,她摇了摇头,没有答话。 骆朗从小意手里接过玉肌膏,吩咐道,“交给我吧,你先下去。” “是,大少爷。”小意看到骆朗过来,心中替主子感到高兴,连忙收拾了脸盆面巾,踩着小碎步退出了屋子,还替他们关上了门,嘴里捣鼓着,“要是大少奶奶能早点生个一儿半女的,那就好了……” 屋子里,烛灯闪烁,呼吸声清晰。 骆朗将言雨晴的脸抬了起来,她本能地动了一下身子,骆朗唤了一声,“珂儿,别动。” 他轻轻柔柔地将药膏擦在还没擦的半边脸上,动作细腻,生怕弄疼了她。 言雨晴抬眸望着眼睫低垂一脸认真的骆朗,心头的委屈已经消解了大半。 “骆朗,你今天干什么去了?”她轻声问道。 骆朗眼神动了动,与言雨晴四目相对,擦完最后一抹药膏后,盖上瓶盖,答道,“米行遇到了一点小问题,我和爹去处理了一下。” “米行?”言雨晴眨了眨眼,“出了什么事,要紧么?” 她平日只知骆家富甲一方,生意做的很大,但究竟是做什么的,她不甚清楚。 骆朗为了不让她担心,便笑了笑,“小问题而已,不要紧,都已经解决了。” 既然是因为骆家生意上的事,她便有些后悔自己方才不够体谅他,还嗔怪他一整天没来看自己。 言雨晴埋下头的时候,眼睛在骆朗身上捕捉到了一抹鲜艳的红色。 “你受伤了?!”她顿时抬高了声音,看着骆朗手臂上一道颇深的伤口。 骆朗下意识地用衣袖遮了遮,“没事,一点小伤,等会让府医上点药就好了。” 骆朗打心眼里护着燕珂,他并不想让她知道,其实今天米行遇到了大问题,薄家派来的恶意买家诋毁骆氏米行的米是陈年旧米,在骆家开在源城的十几家米行前散布流言,一时间众多买家纷纷要求退货,甚至有的大打出手,骆朗为了维持秩序,被一块木板砸中,用胳膊顶了一下,才划开了这么一道口子。 一直到酉时,骆家承诺所有的买家都可以无条件退货后,米行的危机方才渐渐平息了,只是这样一来,骆氏米行的损失可谓庞然。 这件事,是薄家嫁女不成,撕破脸皮不要做人了。既然如此,骆氏家大业大也不是随意任人欺负的,薄家散布谣言的罪责,骆家是必然要追查到底的,如今的损失,得让薄家付出代价来偿还。 言雨晴抓着骆朗的手,眼睛红红的,府医那三脚猫的医术她怎能放心,于是取来了医药箱,亲自给骆朗处理了伤口。 明天就是举城欢庆的庙会好日子,骆朗不想破坏了妻子的兴致,便将事情都埋在了心里。可一想到接下来一段日子,骆氏要面对的风雨,他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还有那个薄小姐,终究是无辜的……可燕珂,才是他这辈子唯一认定的女人…… 身为骆家长子,骆朗明白自己的责任,他在心里长长吁了口气。 “珂儿。”包扎完伤口,他单手将言雨晴揽进了自己的怀里,在她耳畔深情几许地呢喃,“有你在,真好。” 第27章 同床共枕 - 冲喜医娘 - 鱼问舟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女人的直觉,言雨晴隐隐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但是骆朗什么都不说,她也只好不再多问。 一天的奔波下来,骆朗甚是疲倦,他怀抱着言雨晴,将下颚抵在她的头上,呼吸平缓,分外心安。 骆朗渐渐闭上了眼睛,半刻钟后,竟不知不觉迷迷糊糊地睡去了,言雨晴察觉他长久没有动身子,便知道他是累得睡着了。 骆朗一个年轻男儿,她自然是抬不动的,于是只能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唤了几声,“骆朗……” 骆朗睁开眼,眼睛里有几道通红的血丝,言雨晴本想唤来小巡送骆朗回去,可一看到他如此倦容,顿时于心不忍了。 于是话到嘴边,言雨晴说道,“今天就在这里歇了吧。” 骆朗听得,将朦胧的眼眸抬起,望着言雨晴,似是在确认她的话语。 言雨晴抹了药膏的脸颊微微发了烫,低头道,“你累了,我给你点支安神香,在我这里能睡个好觉。” 骆朗嘴角扬了扬,伸手抚了抚言雨晴的头发,温柔道,“听你的。” 简单的洗漱过后,骆朗躺到了言雨晴平日里睡的床上,原本就是一张双人床,两个人睡根本不嫌拥挤。 言雨晴前段日子闲来无事,用几味草药配置了安神助眠的安神香,以备不时之需,今天倒是派上用场了。她抽出一支点上,插在香炉里,卧室里顿时飘散了一股好闻的芳香,令人心神放松。 言雨晴在屏风后换了睡衣,走到床边。 骆朗还没有睡,正对上了他那双温柔多情的眉目,她一下子心鹿乱跳了,感到一阵窘迫和羞涩。 “你不是累了么,怎么还不睡?”她站在床前,红着脸,上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 骆朗目不流转地盯着言雨晴,他本来确实有些疲惫,可是看到这样动人多姿的女子站在床前,他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儿,任凭再累,此刻倦意怕也是一扫而光了。 “珂儿,你这样,可让我怎么睡?”骆朗笑道。 一句话,弄得言雨晴更加窘迫了,原以为他会很快睡着,没想到反倒惹得他睡意全无了。 “你,你……” “我什么?”骆朗看着她。 “要不你还是回自己的院子睡吧……”让他留下来的是自己,又让他回去的也是自己,如果尴尬可以分等级的话,那她现在一定是一百级。 骆朗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笑了起来,都已经躺着了,他怎有再回去的道理? 于是骆朗趁着言雨晴发呆的时候,邪魅一笑,伸手将床边的她一把拽倒在床上,又收进自己的怀里。 “骆朗你?” 来不及等言雨晴惊呼,一股强烈而又灼热的气息向她迅速靠近,下一秒,骆朗已经吻住了她的唇。 她鹿眸惊张,看到骆朗的脸庞就在离自己不到一厘米的地方,他的唇,正与自己的辗转交融,深深相印。 这一切,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来了吗? 她第一反应是拒绝,但是很快就改变了自己的想法,骆朗的呼吸盖在她的脸上,她渐渐放松了下来,闭上眼,慢慢接受了这一个吻。 骆朗感受到她的回应,嘴角不由自主地笑了笑,随后收了手上的力道,将她的身子彻底收进自己的臂弯中,下一秒,猛一掀被子,盖在了她的身上。 一个吻结束,言雨晴慢慢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是与他同床共枕的姿势。 骆朗貌若潘安的脸庞在月光的映照下,仿佛一盏安静的灯,让言雨晴的心,渐渐变得温婉如水。 这是第一次,她意识到自己爱上了这个男人。 如果说之前她还拼命想回到现代社会去,现在她竟有些舍不得了。 爱,真的会让一个人变得更好。 她作为言雨晴,生性傲慢任性,得理不饶人,身上丝毫没有那种女人的柔软轻盈。而如今,因为骆朗,她觉得自己正一点一点慢慢地向燕珂靠近了,她鬼使神差地找到了自己内心深处,那最柔软的部分,如水的情愫。她意识到自己,原来真的爱上一个人,是会让人变得无比温柔的。 两个人枕在同一个枕头上,相对而视,只穿了单薄的睡衣的言雨晴感觉到骆朗身体的灼/烫。 她知道,她没有点头,骆朗是不会碰她的。 于是她主动动了动身子,向他靠近,她将脸庞一寸一寸移动到骆朗的面前,接着缓缓闭上眼,主动将自己的唇吻在了他的唇上。 她的意思很明显了,如果骆朗今晚想要了她,她想她会同意的,她已经做好准备了。 骆朗被她的吻迷了思绪,她主动吻自己,让他意外又惊喜。可是骆朗脑子一根筋,只以为她只是单纯地吻她,硬是生生将自己那团火给忍了下去。 “珂儿,快睡吧,你再这样,我可真的要把持不住了。”骆朗刮了刮言雨晴的鼻头,一脸宠溺。 言雨晴有些哭笑不得,心想这个骆朗可真是个榆木脑袋,她这样暗示了还不明白吗,难道非要让她一字一句明明白白说出来,他才放心地做她真正的丈夫? 转念一想,毕竟来日方长,只要确定彼此心里是有对方的,那她就觉得足够了。 “嗯,这就睡了。”她轻声答道,随后闭上了眼睛。 骆朗替她掖好被角,也缓缓闭了眼。 言雨晴睡相不好,素来喜欢在被窝里动来动去,她时不时地就碰到骆朗最尴尬的部位,她自己倒好,睡着了什么也不知道,却弄得骆朗难受了一整夜,直到天亮,也没能睡个囫囵觉。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骆朗轻轻穿了衣服,下了床。一夜没睡,只觉得身子骨都要散架了,趁着天色还早,他得赶紧回去先睡一会补眠。 言雨晴还在熟睡,他轻手轻脚推门出去,走到院子里的时候,正遇上前来送洗漱用具的小意。 小意见骆朗一大早从里屋出来,衣衫未齐,大吃一惊,“大,大少爷,您怎么从里面……”下一秒小意恍然大悟,窃喜地捂住了嘴巴,“大少爷,昨晚您……” 看这丫鬟的表情,骆朗心头一尬,随即吩咐道,“大少奶奶昨晚累着了,让她多睡会,等她醒了你再进去。”说完,他便大步流星离了菡萏院,留下一脸偷笑的丫鬟小意。 “大少奶奶昨晚累着了~~”小意若有所思地笑了起来,将洗漱用品放在院子的石桌上后,跑去厨房让厨子准备几道营养的早饭,好等大少奶奶起床之后好好补补身子养养神。 第28章 隔墙有耳 - 冲喜医娘 - 鱼问舟 言雨晴起床的时候,小意已经准备好了一切,站在房门口等着了。 言雨晴摸了摸床边,发现已经是空空如也,便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掀开被子四周看了看,骆朗呢。 她汲了双鞋子下了床,刚一开门,就对上挤眉弄眼透过门缝往里窥的小意,小意看见她先是一惊,随后灿若桃花地甜甜道,“大少奶奶,你醒了!” 这丫头,真是越发地没规矩了。 “你趴在门上干什么?”言雨晴往院子里望了望,“大少爷呢?” “回大少奶奶的话,小意这是在候着您起床呢,大少爷一早就回去了,还让我好生伺候您。”小意说着,将言雨晴扶到梳妆台前,准备伺候她洗漱。 言雨晴本来还在为骆朗一声不吭就走了感到闷闷不乐,可看到了镜中的脸后,眼睛里突然就放出了光。 “我的乖乖,钟离凉这药膏也太奇效了吧!”她端着自己的脸蛋儿左摸右摸,这才过了一天一夜,就已经恢复地七七八八了,虽然没有之前那么白皙透亮,但不仔细看基本看不出来了,再擦点胭脂水粉上去,定然胜却那齐官秀数倍。 小意也发现主子的脸已经好大半了,又想起大少爷早上说大少奶奶昨晚累了之类的话,便开心地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小意,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了。”言雨晴洗了把脸,将毛巾递给笑的咧不拢嘴的小意。 小意眼珠子滴溜一转,伸出手指头指了指言雨晴的肚子。 肚子? “我肚子怎么了?”言雨晴不明觉厉。 “大少奶奶,你就别瞒着小意了,大少爷都跟我说了。”小意捂了捂嘴笑。 “瞒你?我没瞒着你什么啊。”言雨晴摸了摸肚子,“骆朗都跟你说了什么了?” 小意眼睛眨了眨,脸颊有些泛红,羞涩地忸怩,“大少奶奶,小意还是个闺女的,你非要我说,这让我怎么说呀……总,总之,小意就等着小少爷出生了。” “什,什么?”言雨晴瞪大了眼珠,“小,小少爷?出,出生?小意,你胡说些什么呢!我跟骆朗压根就没……” “大少奶奶你跟我有什么不能说的呀,大少爷都说了,还能有假,您就安心地养着身子,坐等咱们的好消息吧。”说着,小意将言雨晴今日出门要穿的衣服服侍她换上,还叮嘱道,不要受了风寒。 风寒……言雨晴心里头纳闷又憋屈,这炎炎夏日哪来的风寒。 骆朗到底都跟小意说什么了,怎么这丫头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自己昨晚跟骆朗压根就没发生些什么呀! 难不成……是自己睡着的时候,和骆朗……想到这里,言雨晴心头猛然一惊,不可能吧,自己睡得再死,做这种事也总能清醒过来的吧,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大少奶奶,你摇什么头呐,小心别累着了脖子。”小意替她系好腰带,扶住了她的脑袋,开始替她梳妆。 言雨晴收回芜杂的思绪,但心里头还是纷乱无比,昨晚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啊,她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 她动了动双脚,诶,那地方好像也没有很痛,骆朗应该没有对她做什么吧。 这时候,一个倩丽的身影已经在菡萏院门口站了许久,刚才言雨晴主仆两人的对话,悉数被她一五一十听尽。 齐官秀抿紧了嘴唇,掐的指节的骨头都泛白了。 “齐小姐,咱们进去吗?”她身后的丫鬟试探着问道。 齐官秀睨了一眼菡萏院,将水袖一甩,心有城府地转身离开。 这么说来,那个青楼女子和骆朗哥哥已经坐实了夫妻之实,如果被她生下一儿半女,那自己就更没有可能成为骆朗的妻子了,这怎么可以! 齐官秀和身边的丫鬟从菡萏院退了出去,屋内的言雨晴听到了一丝声响,便扭头朝屋外看了看,但是什么也没有看到。 “刚才是有人来了吗,我怎么好像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小意也看了一眼外头,“没有啊,大少奶奶您听错了吧,现在还早,大少爷还要一会才来接您呢。” 言雨晴心里头事情芜杂,也就没去多想,她哪里知道齐官秀已经铁了心要除掉她,好坐上骆家大少奶奶之位。 过了两刻钟,小意已经替言雨晴梳好了发髻,完成了妆容,镜中披着淡红色软霓裳的她今日愈发地美丽,宛若一株盛开的莲花。 脸上的晒伤被淹没在恰到好处的胭脂之下,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了。 “大少奶奶,您真美,连小意看了都要心动了。” 言雨晴嘴角淡淡笑了笑,燕珂,果真是个极动人的女子,可怜了红颜薄命…… 既然上天让她的灵魂住进了燕珂的身体,那么就让她代替燕珂活下去吧,替她照顾骆朗,替她去爱他。 “时间差不多了,小意,我们去大厅候着吧。”言雨晴站起来,捻了捻裙摆,向门外走去。 “大少奶奶,你不等大少爷了吗,他说了会来接您一道过去的。”小意问道。 “你吩咐小厮去通知他一声,我先去大厅候着诸位兄弟姐妹,免得姗姗来迟,让娘和众姐妹又觉得我卖弄金贵。” “大少奶奶说的是。”小意觉得有道理,便跑到外面找了个小厮去骆朗那边通报,接着便携了自己大少奶奶,往府中的厅堂走去。 言雨晴这一身衣裳,正是恰到好处极为合身的,一出门便有几只彩色的蝴蝶绕了过来,不偏不倚地停在了她的肩头上。 “大少奶奶您看,连蝶儿也知道挑拣好看的人做歇脚呢。” 言雨晴朝着蝴蝶会心一笑,没有多说什么,便继续往前走,身子一动,蝴蝶也就飞走了。 坦白地说,言雨晴对自己现在的容貌非常满意,也觉得非常幸运,在现代社会,她就是因为颜值不够高而常常感到自卑,而如今,她的步伐越来越舒缓,她的头也渐渐抬了起来,感到一股从未体验过的幸福与自信,尤其是,自己爱的人同时也深爱着自己。 第29章 二房三房 - 冲喜医娘 - 鱼问舟 言雨晴到大厅的时候,堂上还没什么人,骆家的少爷小姐们都还没有到,只有齐官秀和她身边的丫鬟已经端坐在一旁了,正和她的姑母有说有笑。 看到她们,言雨晴心头一沉,但还是笑靥如花地走进去了,先给齐青梅请了个安。 “儿媳给娘请安。”她躬了躬身子,低着头等候齐青梅发话。 齐青梅看了她一眼,“你倒是起了个大早,刚才秀儿还和我提起你了呢,朗儿琬儿还有二房三房的兄弟姐妹们个个都是磨蹭的,你且坐下等等吧。” “是,儿媳遵命。”言雨晴再次恭顺的福了福身子,方才抬起头,在齐官秀对面一侧的位置坐了下来。 看到言雨晴的脸,齐青梅微微一怔,端详着说道,“你这脸好得这么快?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了。” 言雨晴吃不准齐青梅话里的意思,立马恭敬地答道,“本就没什么伤,儿媳擦了点药便好了,劳烦娘挂念了。” “好了便好。”齐青梅满意地点点头,这伤好得快,也正和她的意,否则今日庙会出门,别人家瞧见言雨晴脸上的晒伤,又免不了是一顿流言蜚语,拂了骆家的脸面。 齐官秀却没什么眼力劲,想到刚才在菡萏院门口听到的主仆对话,知道了言雨晴这药膏来自何处,便直截了当地插话道,“燕姐姐,你这药膏如此奇效,可否告知妹妹怎么得来的,平日里日头这么毒,难免晒得紧,妹妹也想要一盒呢。 言雨晴眉心一蹙。 药膏来历,是钟离凉送的,要是说出来,和外男私相授受,免不了又是一顿说教,落人口舌,惹齐青梅不快。 思虑一转,言雨晴连忙笑道,“这药膏乃是你表哥命人送来,至于到底怎么得来,秀儿妹妹不妨直接去问问骆朗便是。” 亓官秀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不依不饶地追问道,“哦?可我怎么听说,这药膏,明明是钟离公子昨天一早眼巴巴地送到骆府来的,这钟离公子,可是以生性冰冷出名的,怎么独独对燕姐姐你如此上心呢。” 言雨晴听完这番话,心里就清楚了,什么讨要药膏的来历,都是托词,亓官秀早就知道是钟离凉送的,当着齐青梅的面提起,不过就是想趁机栽她一个跟头罢了,那她肯定也是不会轻易认栽的。 言雨晴摇了摇头,“妹妹真爱说笑,谁人不知钟离公子与骆朗的交情,但凡骆朗开口,钟离公子岂有不帮忙之理,骆朗太过担心我,这才麻烦了他。”说完言雨晴又立马对着齐青梅低眉认错,“娘,说起来都是儿媳的不是,不该身子骨那么弱,经不起晒,才劳烦了这么多人,还惹得秀儿妹妹替我担心了。” 此话一出,奈何齐青梅再有意见,也不能再说什么了。 说话的间隙言雨晴看了齐官秀一眼,那美貌的脸孔早已压不住心底的气愤。 齐官秀抖了抖唇,她怎么也没想到,以前那个任她欺负的燕珂,如今竟然变得如此聪慧,字里行间全然不留半分漏洞,句句无懈可击,反倒拉下了她齐官秀的脸面。 “好了,既然是钟离公子的药膏,也没什么忌讳的,秀儿,你若想要,我让你朗哥哥给你去要几盒来便是。今个儿是个好日子,就别提那些败人兴致的东西了。”齐青梅发了话,齐官秀便只好暂且住了口。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清脆的嚷笑声,几个年轻的姑娘少爷往这边大厅走过来了。 领头的那个是骆琬,言雨晴自然是认得的,可骆琬身后的那些人,虽见过几面,但名字却是不曾知道的。 “娘。” “伯母好。” 一个个向齐青梅请安后,纷纷在两旁落座。 骆琬挨着言雨晴坐了下来,也是被她的脸给吸引了去,“嫂嫂,你这脸……” “快别提了。”言雨晴摆手笑道,“若是每个人见了我都要问,那我这一天的功夫岂不都花在解释这脸伤上面了,总归是钟离公子的药膏管用,才好的这么快。” 骆琬也笑了笑,“嫂嫂果然天生丽质,今日一打扮,倒是比没晒伤之前还要漂亮几分了。对了,大哥呢,怎么还没到?就差他了。” 骆琬今日梳了好看的姑娘头,穿了一件淡绿色的连衣裙,外面罩了一件薄衫,很是清纯。骆琬性格活泼,一旦和她熟识了,她便拿十二分的真心待你,所以言雨晴莫名觉得和她很亲近。 “你大哥兴许就在路上了。”齐青梅对骆琬道,“女孩子家,说话表情收着点,都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别总是一副假小子的样子。” “娘,你又说我。”骆琬撅了噘嘴,便安分地坐了几分钟,可觉得大厅的气愤有些沉闷,便又跳起来对言雨晴说,“大嫂,你还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呢吧,我给你介绍一下。” 齐青梅一个眼神,“哪里轮得到你来出风头,他们自己不会说么。” 骆琬只好悻悻地坐回去,齐青梅便对那几个小辈说道,“琬儿说的也是,趁此机会,都介绍介绍自己吧。” “是,伯母。”坐在齐官秀身畔的白衣男子最先站起来,向齐青梅颔了颔首后,转向言雨晴道,“骆珹见过大嫂,我是二房长子,旁边这位,是我的胞妹,骆珆。” “你好。”言雨晴微笑着点头。原来他就是二房长子骆珹,听骆朗说,他从小体弱多病,如今刚刚及冠,身体才稍稍好了些,平日里不常出门,这也是言雨晴第一次见到他,骆家的公子个个风度不凡,这个骆珹虽说瘦弱了些,但却也俊秀出众。 言雨晴又向他旁边那位小姐点了点头,这骆珆和骆珹长得极像,到底是一胞双胎的龙凤胎,眼里眉间的情致都颇为相似,但是言雨晴听说,此二人的性情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骆珹淡泊宁静,可骆珆却十分傲慢骄奢。 果然,言雨晴向她投去善意的目光的时候,骆珆连正眼都没有看她一眼,鼻孔里散发出的都是对青楼女子的鄙夷。 言雨晴不去计较,又将目光移动到下一位。 “见过嫂嫂,我是三房的长女,骆环。” “见过嫂嫂,我是三房的次女,骆瑾。” “在骆瑾的下面还有一个尚在襁褓中的胞弟,名叫骆珲。” 两个嫩的可以掐出水来的小姑娘,顶多十七八岁的模样,长得生动活泼。 如果不曾见过她们曾经对自己议论纷纷的嘴脸,言雨晴差点就相信她们都是些心无城府的大小姐了。齐青梅生死一线的那晚还记忆犹新,二房三房这群小姐们对她低看一眼的目光依旧历历在目,言雨晴不会忘记,因此心中竖起的那道防线依旧没有放下,只是表面客套地和她们点头示意,“见过各位妹妹,以后还请大家多多担待,我做的不足之处,请大家多多包涵。” 骆琬一把揽住言雨晴的胳膊,“嫂嫂,你这么客气干什么,都是自家人,什么担待不担待的,尽添生分了,快来坐。”说完就拉着言雨晴坐下,又抱怨了几句,“大哥也真是的,怎么还不来,可别把好时辰都给耽搁了。” 第30章 源城庙会 - 冲喜医娘 - 鱼问舟 正说着,骆朗就从外头迈进了大厅,脚步匆匆,额角上微微渗出了一些汗,像是小跑赶过来的。 他一进来,目光不由自主就落在了言雨晴的身上,爱意浓厚,一想起昨晚的事情,灼得她立刻回避。 “抱歉诸位,让你们久等了,马车已经安排好,随时可以出发。” 骆琬连忙站起来,招呼大家动身起行。骆琬从小就喜欢这一年一度的庙会,尤其是里面的戏台子表演,她最爱看,最怕错过。 一行八个年轻人,分坐在三辆马车里,骆朗和言雨晴一辆,齐官秀和骆琬一辆,齐官秀本来是不愿意的,但是不愿意也没有法子,剩余四个人一辆。三辆马车,前后起行,从骆府往庙会徐徐行去。 骆府坐落在源城中心地带,因此距离庙会也不远,出了府门不多时,远远地就听见热闹的庙会已经敲锣打鼓地开始了,一路上还碰见了好几辆别家小姐公子的马车,互相示意后,结伴前往。 马车摇晃,言雨晴有些不适应,好在她知道怎么样调节可以防止晕车,于是暗自深呼吸了几下,睁开眼后,她看见骆朗眉头微蹙,似是有心事的样子,连她有些不舒服都没有看出来。 言雨晴知道,今天他虽然抽空出来陪着去庙会,但米行的问题没有解决,他肯定还在记挂,刚才在大厅上,只见齐青梅却没有看见骆广海,想必也是因为此事的缘故。 “骆朗,不要担心。”她呵了口气,将手轻轻搭在了他的手背上,“所有问题都能解决的。” 骆朗回过神,对妻子说了声抱歉,“今天应该好好陪你的。” 言雨晴莞尔,随后被外面越来越响亮的喧闹之声吸引了去,便掀开马车的帘子,往窗外看去。 马车已经缓缓驶入了庙会街区,此处专门划了一块地出来,供有钱人家停马车之用,她看到之后忍不住嘀咕,“竟然还有像模像样的停车场。” “你说什么。”骆朗没有听清。 “没什么。”马车停了下来,言雨晴看到外面五颜六色人声鼎沸的场面,顿时来了兴趣,便拎着裙摆站了起来,意欲下车。 这古人的庙会,不知道是怎么样的,是不是就和现代的展销会差不多啊,言雨晴玩心上来了,也为了缓解骆朗忧愁的心情,就拉着他下了车。 “你慢点。” 下车的时候,说巧不巧,正好碰上了白府的马车,白闵携带着白沙从马车上下来,也看见了这边骆府的马车。 “燕姐姐!”白沙一瞧见言雨晴,兴奋地朝她冲了过来,推得言雨晴向后一个踉跄。 定睛一看,原来是白沙这孩子,言雨晴一下子软下了语气,“小家伙,你也来啦。” “恩!”白沙答道,“是少爷带我出来的,他说这里能见到燕姐姐,少爷没有骗我,我果然见到燕姐姐了。” 看到白沙对自己如此挂念,言雨晴心头涌上一阵暖意,燕珂生平一定是个极善良的女子,否则也不会收获白沙这样的真心,孩子是最不会骗人的了。 “燕珂娘子,这孩子莽撞,冒犯你了。”白闵走过来,对言雨晴说。 “哪里的话,见到沙儿我开心还来不及呢。”说着便在白沙的头上摸了摸。 骆朗上前,邀请白闵和白沙与骆家众人一道游玩,白闵却是拒绝了,说是约了于密、汲琰等人另有安排,骆朗便也不做强求,与之话别后,分别往两个方向行进。 白沙有点舍不得,直到言雨晴安慰他得空就去看他,他才好受一点,跟着白闵去找于密他们了。 源城一年一度的庙会,大概是除了旧历新年以外,最大的庆祝活动了。 起源是为了庆贺丰收之喜,供奉诸大神,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后来慢慢演变,变成青年男女集会的热闹之会,除了传统的戏曲表演、杂技演出等,又多了许多青年才俊展示风采的风雅环节,实际上成为源城年强男男女女寻觅中意良人的重要场合。 这对于骆家二房三房的丫头来说,是一件重要的大事,可对于言雨晴和生性直爽的骆琬来说,自然是玩乐至上的,这会,她们已经捏着甜腻的糖葫芦,挤在人群中看各种表演了。 言雨晴的父母是做生意的,一年到头都在外头奔波,每天回家陪伴她的时间很少,就更别提什么带她去游乐园了,所以现在来到这么好玩的地方,她开心极了,没想到小时候没完成的愿望,穿越到古代倒给实现了,真是有趣。 “骆朗,骆朗,你快看这个!”她指着一个套火圈的大变活人魔术师,正在表演着惊心动魄的魔术,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她像个孩子一样拍着手。 “哇,真的人!真的变出来了!” 骆朗看着妻子兴奋的样子,心里头高兴的同时也纳闷,燕珂自从嫁给他后简直就像变了个人,以前那么端庄典雅的她,如今生生动如脱兔。 说实在的,这种没有新意的魔术表演,言雨晴在电视上都不知道看过多少次了,可今个儿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瞧着,而且看不出任何破绽,她都把手掌给拍红了。 “珂儿你慢点,琬儿,你等一下你嫂嫂。”骆朗跟在两个女子的后头,竟发觉自己有些跟不上她们的节奏了,男人在这方面可真比不过女人。 好在今天除了自己,还有一个男丁骆珹,二房三房的三个姑娘,就由他护着了,否者全赖骆朗一个人,那可真是分身乏术了。 这不,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言雨晴和骆琬就又往人堆里挤过去了。 齐官秀是唯一一个带了丫鬟在身边的,她天生娇贵,无论去什么地方,贴身丫鬟必得跟着,否者齐家老爷夫人是绝不放心的,久而久之,齐官秀也养成了习惯,出门在外必得将连紫带在身边。 “小姐,表少爷都走远了,咱们不跟过去吗?”连紫看着齐官秀的脸色,轻声问自家主子。 齐官秀望着渐渐淹没在人群中的骆朗和言雨晴的背影,眼色微微变了变,胸口无端生出一团嫉妒之火。 本来一年一次的源城庙会,是她和骆朗单独相处,培养感情的最佳时机,现在却让言雨晴抢走了骆朗,骆朗竟也将她一人扔在了此地,似乎都已经将她忘记了。 她的手,逐渐在宽大的水袖中攥成了拳头。 “小姐,你怎么了?”连紫见主子不发话,便又关切道。 第31章 杀心四起 - 冲喜医娘 - 鱼问舟 再一想到今晨在菡萏院门口听到的话,骆朗哥哥已经与这个女人圆了房,若是真被他有了身孕,诞下一子,那么大少奶奶的位置,恐怕是连姑母也无心去撼动的了。 不行,齐官秀眉眼一颤,施了粉黛的脸上颜色微变。 燕珂,必须尽早除掉。 “连紫,你跟着他们,一炷香的时辰后,去告诉骆朗,我走丢了。” “走,走丢?”连紫一懵。 齐官秀心中已有了打算,她就算在骆朗心中再没有位置,也是他的亲表妹,她就不信走丢的消息传出,他不会来找自己。 “小姐你去哪里?”连紫见齐官秀转身就走,连忙关切道。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你只要按我吩咐的去做就是。”说完,齐官秀眼神在街边的店家招牌上略一扫过,往一家贩卖金银首饰的店铺走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拥挤的顾客之中。 连紫很是担心,但是自家小姐她有分寸,于是就按照齐官秀说的,远远地跟在骆朗一行人的身后,等待一炷香的时间过去。 言雨晴和骆琬正玩得尽兴,丝毫没有注意到鬼鬼祟祟跟踪她们的连紫。骆朗的注意力也全在言雨晴身上,自然也不会有暇心去顾及其他。 另一边的齐官秀,走进了首饰店后,又即刻从另一扇门退了出来,从店铺后面的小道走了出去,穿过了一条巷道,四处回环张望了一下后,走进了一栋酒楼的后门。 “这位小姐,里边请。”酒楼的小二看到齐官秀从后门进来,略一讶异,但很快便用热情的姿态招呼她。 “不用了。”齐官秀绕过小二,径直上了二楼最南侧的包厢。 这是整栋酒楼地理位置最好的包厢,透过窗向下望去,便可将庙会的大多景致尽收眼底,还能看清不远处的戏台表演,楼下街道人群热闹非凡,光是在这里一落座,便是痛快不已。 说白了,就是有钱人才能坐的地方。 推门进去,隔着屏风,就已经听到觥筹交错的喧哗取乐之声,一群年轻力壮的男子气概扑面而来,以及一些廉价的脂粉味道。 齐官秀脚步顿了顿,说实话她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儿家,这种男子群集,寻欢作乐的酒肉场面,她是不该来的,但是想到燕珂那根眼中钉肉中刺,她一咬牙,挂了笑容就迈步走了进去。 “盛哥哥,今日玩得可尽兴了?” 坐在包厢主位上的一名魁梧男子,听到这软绵绵的女子声音,视线便从怀中的美人身上移开,落到了从屏风后面出现的齐官秀身上。 “秀儿妹子,你怎么来了!” 这个男子是齐家二房的少爷,也就是齐官秀的堂哥,名叫齐盛,因为出生的早,齐家大房又只有齐官秀一个独女,所以虽是二房子嗣,实际上的待遇和齐家大少爷没什么两样。 齐盛仗着自己备受齐老夫人的宠爱,平日里气焰嚣张,十分纨绔,但是对齐官秀这个小了他半岁的妹妹,倒是十分地怜爱。 包厢里人很多,大多都是齐盛的酒肉朋友,平日里与他一起吃喝玩乐的那些源城子弟,大多没什么胸怀抱负的,他们见来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眼睛里一下子就纷纷放了光。 齐官秀心里一怵,但还是笑着上前,“打扰了各位哥哥们的雅兴,是秀儿失礼了。” “秀儿妹妹这是哪里的话,早就听闻齐盛有一个貌胜貂蝉的妹妹,今个儿总算是得见了,果真是闭月羞花,妙不可言啊。”坐在齐盛右侧的一个男子开口道。 齐官秀看了一眼,脑满肠肥,甚是恶心,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得勉强笑了一笑。 “这可是我们齐家的掌上明珠,我齐盛的妹子,你们胆子再肥,也给我把那些坏心思收起来,听见没!”齐盛放下手里的酒杯,又抛开了怀里的美人,走到齐官秀的面前,道,“你想好了?” 齐官秀看了齐盛一眼,心里动摇了一下,但想到骆家大少奶奶的位置,还是狠下心来,点了点头,“想好了。” “那好!”齐盛开怀大笑,“那大哥就帮你这一把。” 齐盛说完,就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唤来身边的小厮,在小厮耳边低声窃语了一阵,小厮表情严肃地领命出去了。 饭局继续进行,齐盛邀请齐官秀一起落座,可齐官秀到底是个大家闺秀,心里的孤傲怎能和这些浪荡子弟们坐一起,况且他们身边个个有艺伎作陪,她是万万不可自降身份的。 “不了,盛哥哥,我去隔壁雅间坐坐便可。” “也好,等事成之后,我便过去找你。小青,你陪小姐去隔壁候着。”齐盛吩咐随行侍候的丫鬟,丫鬟小青便跟着齐官秀一道去了隔壁。 齐官秀点了一盏茉莉花茶,小青替她倒了一杯,她却没有喝,因为心里头克制不住地惴惴不安。 尽管她从小任性惯了,也尽管不是第一次了,但碰到这种杀人害命之事,她还是会紧张。 早在一个月前,燕珂自愿冲喜嫁给骆朗的那天,齐盛其实已经帮她派人陷害过燕珂一次……但是那一次,燕珂竟然安然无恙地活下来了,并且顺利嫁给了骆朗…… 齐盛对她说过,只要任何时候,她想好要除掉燕珂,他就帮她去做…… 想到这里,齐官秀的双手又不由自主地攥紧了。 没错,只有燕珂死了,一切才会如愿。 一壶热气腾腾的茉莉花茶直到放凉,也没有被喝一口,只是静静地消失了热气。 窗户外面,人声鼎沸,尽是青年男男女女们相遇相识的好日子,所有人都沉浸在兴奋之中,唯独齐官秀。 她望了望不远处,用不了多久,这欢庆的场面就会迅速冷却失控,并且被死亡的恐惧笼罩。 骆家大少奶奶,在源城庙会上意外身亡,这个消息,明日就会传遍整个源城。 耳畔的喧闹之声突然地寂静,齐官秀蓦地想到,在小的时候,她的骆朗哥哥牵着她的手,走在漂亮的田野上,给她摘野果子吃,还笑着说等她长大了之后要娶她为妻…… 可是这一切,怎么在燕珂出现之后,一切都变了呢? 朗哥哥,你怎么能够说话不算话呢? 第32章 危机四伏 - 冲喜医娘 - 鱼问舟 齐盛身边的小厮下了楼,避人耳目地从酒楼后门走出,按照主子的吩咐,蒙了脸,寻了几个信得过混码头的,将杀害燕珂的任务交代了下去。 这几个混混常年浪迹在源城的码头一带,专门替人打架斗殴卫生,只认钱,不认人。 收了钱就办事,不问雇主是谁,不问目的是什么,就算是被官府抓了,只管死活不承认,因为压根不知道雇主来头,也就不怕被供出来。 衙门的官家最烦的就是这些老鼠屎,因为审问也审不出些什么东西来,又抵死不承认犯了罪,若是强行屈打成招,又容易牵扯冤枉了不相干的人。 久而久之,官府也就放任这些人不管了。 齐盛找混码头的办事,出不了什么意外。 “杀人?”一个胡子邋遢的瘦子啐了一口瓜子壳,“杀人放火的活儿我们不接。” “够不够?”小厮将一锭银子放到他的面前。 混混看了一眼,继续嗑自己的瓜子。 小厮又从腰间掏出了三锭银子,加上刚才那锭,总共四锭。 “干不干?” “干!怎么不干!就没我阿强干不了的事。” 混混接过银子,往自己裤腰带里一揣,拿了燕珂的画像,磕着瓜子就办事去了。 这时候的言雨晴,已经和骆琬到了戏台子下面,找了位置坐下来美滋滋地看唱戏表演。 “琬儿你看,那个唱旦角的,竟然是个男人呢!”言雨晴指了指后台,刚刚下场的那个旦角,摘了头套,露出宽大的额头,显然是个男人。 “还真的是!”骆琬也觉得有趣。 骆朗坐在她们身后,他对看戏是没什么兴趣的,台上咿咿呀呀唱的他也听不懂,想插句话也插不进。 自己的媳妇,倒被自己的妹妹霸占去了,今天这一趟门出来,他连媳妇的小手都没能牵一下。 心里正颇为幽怨的时候,突然丫头连紫闯到了他面前,像遭了贼一样失魂落魄心急如焚地跪在了他的面前,“表少爷!小姐不见了!怎么办?小姐不见了!” “什么!” 骆朗猛地站起来。 听到连紫的哭腔,言雨晴和骆琬也收回了看戏的心思,立刻回转过身子来。 “你说什么?表姐不见了?” “表小姐,小姐说要去买点首饰送给各位姐妹,结果一进铺子,转眼人就被挤没了,我怎么找也找不到……”连紫戏演得很足,就连言雨晴也没看出来到底是真是假。 “骆朗,你赶紧去找找,可千万别出什么事了。”言雨晴面色镇定。 尽管不知道是不是齐官秀又在整什么幺蛾子,她心里多留了一个心眼,但齐官秀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她也是不愿意看见的。 骆朗也是真的急了,母亲将齐官秀托与自己照顾,是他疏忽没关照好。 “琬儿,你陪着你嫂嫂,我去找人。” “放心吧大哥,你赶紧去。” 骆朗即刻喊上了在马车处候着的家丁,拉开了四处寻找齐官秀的阵仗。 这里人多眼杂,齐官秀又生的漂亮,要是被贼人虏了去,无异于羊入虎口,骆朗便心急如焚,四处喊着她的名字找人。 奈何人声鼎沸,他们几个人的声音不出几米就被淹没在人海里,想要在这成千上万人中找到一个人来,怕是难如登天。 更何况,齐官秀根本就没想着让他们找到。 她一直就坐在二楼的雅间里,等待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等待着燕珂离开骆朗的视线。 等待着燕珂落单。 等待着齐盛带着好消息前来。 …… 骆琬陪在言雨晴身边,戏台上依然在唱着一出出好戏,台下的观众依然热情四溢,但两个人都没有了看戏的心情。 因两人皆没有带随侍的丫鬟出来,骆朗担心她们也走失,便叮嘱她们待在戏园子里不要动,等他找到人以后再来接她们。 “琬儿,要不咱们去报官吧。”言雨晴想到,在现代人口失踪,总该报警让警察帮忙调查,在这里应该也可以让官府帮忙找人吧。 更何况这么盛大的庙会,总该有官府的人把控着场面秩序才是。 “嫂嫂,大哥让我们不要随意走动,我们还是在这里等他吧,万一他回来见不到我们,又得多出一番寻找我们两个的麻烦。” 既然骆琬这么说,言雨晴也只好听从骆朗的话,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不知道是从哪个方向来的,她感到很不自在,总觉得这件事来的很蹊跷。 齐官秀在源城长大,这庙会也是从小看到大的,怎么的今天这么巧,就在这里失踪了。 肯定有问题。 言雨晴在心里反复思忖,只觉得齐官秀可能是冲着自己来的,说不定到时候会在齐青梅的面前因此事诬陷自己。 言雨晴暗自思量着对策,但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齐官秀的狠毒已经超过了她的想象,齐官秀想要的已经不止是在齐青梅面前诋毁她,而是直接想要她的命! 又过了一会儿,骆琬抬头看了一眼日头,时辰已经接近正午了。 可是骆朗还没有来接她们,说明齐官秀还没有找到。 正在两人都心有所思的时候,台上的一出戏唱罢了,几个年轻的小角在台上和观众互动,要将手上的几份礼物送给台下有缘的观众。 角儿的视线往台下一扫,来回几遍之后便锁定在了骆琬的身上。 “请这位小姐上台来,我们要将这幸运的礼物送给你。” 骆琬愣了愣,四周的人起哄着催促,才将她从思绪中唤醒。 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就已经被戏园子里跑龙套的从座位上拉了起来。 “别,慢着!”骆琬回头,“嫂嫂……” “你去吧。”言雨晴对她笑了笑,示意她放心。 言雨晴对台上的戏子并没有什么防备。 骆琬上了台,那几个年轻的角儿将她簇拥在台中央,将一个精致的盒子端在她的面前,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打开了盒盖一看,原来是一套鲜艳的行当。 骆琬本就是个戏迷,看到这一套新鲜的玩意儿,眼睛就放了光,当即就忘记了骆朗的嘱托。 “小姐,既然有缘,不如您现在就将这衣裳换上,与我们的名角儿合唱一曲如何?” 骆琬答应了,看了一眼台下的言雨晴,便跟着跑龙套的去后台换衣裳。 第33章 燕珂失踪 - 冲喜医娘 - 鱼问舟 骆琬身影刚刚消失在后台,言雨晴突然就被一个男子用帕子捂住了口鼻。 帕子中有**,不到两秒她就失去了意识,身子向一侧倒去。 男子伸出手臂揽住了她的身子,看起来就像是她倚靠在此人的怀中一般。 言雨晴所在的位子是靠后的角落,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块。 **药性太强,她全身绵软,闭上眼睛之前只朦朦胧胧地看到这是一个瘦削的男人。 下一秒,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男人抱着言雨晴出了戏园子,从方才早就打探好的小路跑出了人多眼杂的地方,沿着青石板路,镇定而又迅速地来到了河边。 船夫早已经在那里等候。 交给了船夫二十个铜板,船夫就将昏迷中的言雨晴接了过去,丢在了乌篷船的船篷里。 两个人一句话也没有就完成了交易,船夫摇着船离开,混混摸了摸药兜里的四锭银子,转身离开,继续悠然自若地嗑着瓜子。 船夫要做的,只需顺着河流,将船划到五里开外的林子里,把言雨晴抛进河中央,再兜一网鱼,载在船上回来,别人问起,只说去捞鱼了便是。 林子后头就是一个三丈高的小瀑布,那里的河水急,扔下去的人是死是活,全凭天意。 这样一来,谁也不曾杀人,这钱也赚得心安理得。 这次的雇主心狠手辣,要求必得亲眼见了断气才行,但是混混自知上有老下有小,伤天害理的事情做不得,便自作主张这样做了。 这边言雨晴已经被带上了船,那边骆琬才刚刚穿好一身繁琐臃肿的唱戏行头,等到她掀开帘子走上台,迎来一阵掌声的时候,她向言雨晴的位子望过去,却早已空空如也。 骆琬的脸色顿时僵如白纸。 “嫂嫂……嫂嫂!”她来不及多想,拖着这一身服装就冲下台去,可是四处找遍了,喊破了喉咙也没找到言雨晴的踪迹。 骆琬直骂自己没脑子,扯下了披肩头套,立马就去找骆朗,但愿嫂嫂就在大哥身边。 可是并没有,骆朗还在四处寻找齐官秀,结果看到一身戏服单枪匹马前来的骆琬,才知道言雨晴也不见了。 “我让你陪着你嫂嫂,你怎么就这么没脑子!”骆朗彻底急疯了,没有心思多去责怪骆琬,只是疯了一样找人。 正好碰上了白闵一行人,得知言雨晴失踪,他们也都帮忙一起找。 白沙最为担心,也最为聪明,从骆琬那里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第一时间就跑到了戏园子,从戏园子开始找。 拿钱办事的混混嗑完了手上的瓜子,也差不多正好走到了码头,方才那个蒙了面的小厮已经在那里等候。 他把手搓搓干净,痞里痞气地走了过去。 “事情办妥了没有。” “放心,坏不了您的好事。” “那就好,记住,你一家老小的性命都在你手里。” 说完,小厮便离开了码头,前往酒楼向齐盛复命。 混混向河里吐了一口痰,又回眸瞟了瞟那小厮离去的背影。 “客官这边请!”酒馆的小二依旧热情地招待来客,可此人也是头也不回地就径直往二楼包厢走去,小二一脸迷糊地挠了挠头,继续招徕下一位客人。 齐盛得了消息,于是就去到隔壁的雅间。 “秀儿妹子,事情,已经妥了。” “真的?”齐官秀站了起来,搭在桌面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 “千真万确。” “那好,秀儿谢过盛哥哥。” 说完,齐官秀就准备往外走。 “你要去哪。”齐盛拦住她。 “我去找骆朗。” 齐官秀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扭曲,目光复杂,说不上是兴奋还是战栗。 齐盛不再拦着她,只让小青在后边跟着,别让她出事。 齐官秀下楼的时候,脚步有些发虚,但是走出酒楼,见到外面似火的太阳,一切就都好了。 这下都好了,从今往后,一切都回归原来的样子了。 她直勾勾地看了一眼太阳,随后往骆朗那边走去。 骆朗在东边,刚才她在楼上都看到了。 “小姐!” 随着连紫一阵惊呼,所有人都转过头来,七八个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一点,齐官秀正微笑着站在那里,看着不远处的骆朗。 “朗哥哥。” “表妹!你去哪里了!” 骆朗疲惫而焦虑的眼中露出了一丝光亮,他朝齐官秀跑过去,在她面前站定。 齐官秀看到他向自己跑过来,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他与她两小无猜的那些时日。 “朗哥哥,我……” “你燕姐姐在哪里!?” 还没有等齐官秀把话说完整,骆朗就急切地向她打听言雨晴的下落,齐官秀的后半句话堵在喉咙里,如鲠在喉,脸色瞬间暗了下来。 “燕珂也不见了,你有没有见过她?”骆朗再次急切地问道。 “没有,我没见过。” 今后也永远不会再见了……她在心里冷冷而言。 齐官秀垂下眼睛,从骆朗的身旁错身而过,走向了他身后的连紫,“我累了,连紫,送我回家。” “是,小姐。” 连紫扶着齐官秀,也不跟大伙儿打招呼,转了身子就离开了此地,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这算个什么事儿,莫名其妙失踪,又莫名其妙出现,这找了半天,敢情是瞎忙活。”白闵道。“诶?白沙呢?” 骆朗无心去管其他,言雨晴还没有找到,他心里的石头依然悬空。 “骆朗,报官吧,在这样找下去也不是办法。”白闵叹了口气道。 “行吧,琬儿,你跟着白闵去报官,我带府丁继续找。” 就这样,白闵带着骆琬去衙门报了官,但是衙门的县官说,就这样唐突地派官兵去庙会找人,怕是会败坏了老百姓一年才一次的逛庙会的兴致,要得等到太阳落山,庙会渐渐散了后,方才能派出人马来帮忙找。 无论骆琬怎样求情,县老爷都不肯答应提早遣人,骆琬只好从骆府里调出了一批小厮奴婢一起来寻。 可是一直寻到日薄西山夜幕四起,也没能找到言雨晴的半个影子。 夜色下,骆朗衣衫凌乱,仿佛一下子老了三岁。 “珂儿,你去哪了?” 第34章 白沙破案 - 冲喜医娘 - 鱼问舟 等到星辰布满了天,月亮爬上了枝头的时候,县老爷终于派遣了一对人马姗姗来迟。 庙会的热闹已经渐渐散去,剩下的都是三三两两醉酒的游客,看到颇有阵仗的官兵队伍前来此地,糊涂的酒也醒了大半,纷纷迅速离开了这里。 “你,领一队人去东边找,你,带人去西边找,一有消息,立马回报!” 为首的一个颇有英姿的官兵指挥分派着手底下的人马,不一会儿,众人便四处分头去寻。 此人一转过身来,待骆朗见到他的脸,目光顿时一滞。 为首的官兵统领竟然就是聂景同。 骆朗这才想起,一个月前聂景同曾来骆府登门拜访,那时候母亲就提到过,聂景同聂兄弟如今已在衙门做了大统领。 “朗兄切莫着急,嫂夫人定然吉人自有天相,会平安归来的。” 聂景同安抚骆朗,但是习武之人嘴笨,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便只好在骆朗肩上拍了拍。 “多谢聂兄弟了。” 骆朗脸色疲惫,但又抑制不住担心,歇息片刻又起身去找人。 白闵有些担心,便拉住了骆朗,道,“这么多人在找,也不差你一个,你歇会吧。” 说完,白闵转而又对聂景同道,“聂大统领,这庙会里三层外三层都已经被府丁寻遍了,没有燕珂娘子的踪迹,可否请大统领扩大一下搜索范围,五里以外就是城外,还得麻烦您劳累了。” 的确,距离言雨晴失踪,已经过去了整整三个多时辰,庙会附近已经被骆府的家丁翻了个底朝天,若是言雨晴还在这里,早该被找到了。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言雨晴被人掳走了,并且带离了此地。 “哪里的话,这是景同职责所在。”聂景同召集手下,便带着人往外围方向寻去。 骆朗听到白闵的话,心头已然颤抖。 妻子早已被人带走,如今生死未卜,这个念头其实在他心中出现了多次,但他一直不愿多想罢了。 聂景同走出没多远,一个小巧而灵活的身影从街口蹿了出来,直奔这里而来。 “什么人!”聂景同一声断喝,警觉地就拔出了剑。 白闵定睛一看,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方才消失了许久的白沙。 “聂大统领且慢,他是我的书童!” 白闵立刻制止了聂景同拔剑的动作,快步上前道,“他叫白沙,年纪尚小,且不懂事,失敬了。” “原来是白公子的书童,那便无事了,我还以为是什么歹人,这才拔剑相向。小兄弟,以后在这样的场面可不要随意乱跑了,知道吗。”聂景同把半出鞘的剑插了回去,又对白沙说。 白沙看了聂景同一眼,眼中却是没有一点怯色,果敢地说道,“我已经找到了燕姐姐的下落,你们跟我来。”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诧异了一把。 骆朗听到立马走过来,追问道,“你燕姐姐在哪里?” “燕姐姐是在戏园子失踪的,我在戏园子附近仔细转了一圈,发现了这个。” 白沙将手伸了出来,摊开手心,伸到众人面前。 “瓜子壳?” “正是。” 白沙点了点头,看到众人疑惑且不相信的眼神,于是进一步解释道,“我在戏园子里发现了很多瓜子壳,就在距离燕姐姐作为不远的柱子后面,我又在戏园子后门也发现了这个,还有河边,从河边一直到码头,都有这种一样的瓜子壳。” “这能说明什么?你想说是一个嗑瓜子的绑架了嫂夫人?” 聂景同眼神里藏着怀疑,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能懂什么,“小朋友,这里不是你做游戏的地方,别耽误哥哥们找人。” 白沙有些敌意地看了聂景同一眼,继续对白闵和骆朗说道,“嗑瓜子不足为其,但是嗑瓜子的地方非常可疑,我断定就是这个嗑瓜子的人带走了燕姐姐,并且这个人一定是个熟悉码头的混混。” 白沙年纪虽小,身形也不高大,眼睛里却透露着一股超过同龄人的笃定与坚毅。 这股坚毅的目光,让骆朗相信他所说的。 “继续说下去。” 白沙点点头,“他在戏园子里观察了燕姐姐很久,在柱子后面的瓜子壳就是证据,一般人去戏园子都是奔着看戏去,怎么会选择那种视野不好的地方嗑瓜子,说明此人另有目标。在戏园子的后门发现了零星的一些瓜子壳,还有这个。” 白沙从腰间掏出了一个发簪,这个发簪的主人,就是燕珂。 “一定是在带走燕姐姐的途中,从燕姐姐的头上掉落下来的,此人带着燕姐姐从戏园子的后面离开,后面只有两条路,一条通向人多眼杂十分热闹的庙会中心,另一条通往不远处的护城河,我猜测,此人定然不会选择第一条。果然,我在河边发现了一些凌乱的脚印,和这些瓜子壳。沿着这些瓜子壳的踪迹,我找到了码头,在码头这里,瓜子壳就消失了。” 白闵皱了皱眉头,他听得云里雾里,但是看到白沙把握十足的眼神,便知道这孩子天资非凡。 “所以你燕姐姐到底去哪了?”骆朗关心的只有妻子的去向,别的细节他一概不想去关心。 “被人用船送走了。”白沙答道,脸上也随之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用船送走?什么意思?”白闵又问。 但是白沙已经没有心思再解释,“少爷,骆朗哥哥,沿着护城河五里开外,就是一个瀑布,若是燕姐姐被带到那里,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想通了一切之后就跑来找你们,结果被聂大统领拦住了,还请你们一定要相信我说的,再耽搁下去,燕姐姐就真的有危险了!” 聂景同捏紧了剑柄,目光如炬地望了白沙一眼,这个孩子,身上有一股他小时候的心气,眼睛里的那股子执着和聪慧是做不得假的,而且听了他的分析,聂景同基本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在衙门当了许久的差,码头上那批青肚皮混混,他也是知道情况的,此时大概和那些混码头的脱不了干系。 聂景同在感慨白沙年纪轻轻眼光独到的同时,也抓紧了时间即刻去寻人。 “你们,都跟我来!” 聂景同带着大队人马前往白沙所说的河边,天色已经黑了,河面上早已空无一物,在月光下,只有安安静静地飘着几片叶子。 往远处望去,也不见一艘渔人的船。 还是来迟了,人早已经被带走了。 第35章 一无所获 - 冲喜医娘 - 鱼问舟 “白沙,据你所看,你觉得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骆朗沉吟,事到如今,他第一反应竟是寄希望于一个未成年的孩童。 白沙显然愣了一下,随后笃定地说道,“骆朗哥哥,找船,下去寻人。” 已是夜里,河上的摆渡船大多已经归家,船并不好找。 好在聂景同是县衙统领,可以调动官府安排在码头的一些客船。 “你们几个跟我来,朗兄,白公子,你们且在此稍候,我去安排。” 聂景同带着几个弟兄前往不远处的码头,一刻钟后,几艘不大不小的小客船朝着这边摇了过来。 靠岸后,骆朗一行人迅速上了船,按照白沙所指的方向驶去。 “燕姐姐——” “嫂夫人——” 船只前行缓慢,船上之人举着火把寻人,扯着喉咙喊着言雨晴的名字,盼望能有所回应,又有众多衙役在聂景同的命令下跳入水中寻找打捞。 骆朗的心几乎快要窒息,如果此番寻找,最终打捞起的是妻子的尸体,他不知道自己今后将如何活下去…… 好在一直到瀑布下游,一直寻到九里开外的邻县,也没有找到言雨晴的下落。 骆朗莫名松了一口气。 对他而言,也许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至少他还能期待妻子尚且活在人间。 “没道理啊……”白沙一手抵在船头,紧紧皱着眉头思索。 燕姐姐一定会在这附近的,怎么会没有呢?难道是他想错了? “别担心了,你燕姐姐一定没事的。”看到白沙忧心忡忡的样子,白闵用手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宽慰着他。 以前白闵总是将白沙当成一个孩子看待,平日里嘉赏他的时候也多习惯抚摸他的头,可今日发生的事情之后,白闵突然发现,每日陪伴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小子,其实已经是个小大人了,他也将与白沙问候的方式从摸头改成了拍肩。 虽然白沙比白闵矮了一个头,但此刻的感觉,两个人站在一起,更像是一对兄弟。 “但愿如此。”白沙点点头,转过脸,“少爷,今天是我太冒失了。” 白沙的意思白闵明白,白闵平日里常常教导他要韬光养晦,不可过于暴露锋芒,今日白沙的行为举止,已然吸引了左右人的目光,此刻定有许多人在心里打量着白沙的心思,这对于他的成长,未必是一件好事。 白闵嘴唇动了动,说出口却是,“没事,我知道你也是担心你的燕姐姐。” 白沙笑了笑,脸颊上泛出了一些红色,这种温暖的笑容才是属于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 …… 夜渐渐深了,打捞行动渐渐停止,白沙发现船队已经在渐渐地往回开了。 “怎么回去了,他们不找了吗?”他脸颊上的那片微红顿时散去,对燕珂的担心写满了眼睛。 “白沙小兄弟,实在是夜色已晚,我们已经沿着河出城五里,仍然是一无所获,下水打捞的兄弟们也都累了,你看他们的手脚,都泡肿了。” 聂景同缓缓走了过来,半解释半道歉地向白沙说明。 不知道为什么,没能找到言雨晴,聂景同心里有些自责,这是他以前出勤从未有过的感受。 “没事。”白沙成熟中又略带稚嫩地摇了摇头。 另一边,骆琬陪着骆朗,要比聂景同还要自责的人就是骆琬,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独留言雨晴一个人。 可事到如今,自责已经全然无用,她一言不发地站在骆朗的身侧,生怕这个哥哥又有什么三长两短,想宽慰哥哥几句,却根本没有那个脸去安慰。 夜色怅然,不知是秋意渐浓,还是心里寒凉,众人都觉得这个夜晚特别的凉,河里的水都毫无生气,冰冷刺骨。 “朗兄,早些回去吧,别让骆老夫人着急了。” 所有人都下了船,唯独骆朗还失魂落魄地坐在船舷上,聂景同的双脚出现在骆朗的视野里。 骆朗看了一眼平静的水面,突然地落下了一滴男儿坚毅的眼泪,长久未能吐出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崩溃了。 聂景同在骆朗身侧坐了下来,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等骆朗调整好了心情,方才开口道,“琬妹在岸上等着你,马车已经备好了。” “走吧。” 骆朗撑起疲惫的身体,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地走下了船。 妻子失踪的意外占据了他整个的心头,以至于忽视了许多本该留意的东西,比如齐官秀为何会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他都没能注意到。 …… 第36章 雨晴获救 - 冲喜医娘 - 鱼问舟 言雨晴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因为帕子上的**剂量很大,再加上一定程度的溺水,她昏睡了一天一夜才醒来。 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硬床上,身上盖了一条单薄的被子。 想起身,却感受头部一阵剧烈的疼痛,手臂也使不上劲。 自己这是在哪里?是谁救了自己? 朦胧着睁开眼,看到这是一间简简单单却十分干净的小木屋,床头放着一杯水,她既警觉又疑惑。 缓缓爬起身,透过窗户望出去,屋外正燃着一个小炉子,炉子上咕嘟咕嘟地熬着药,还冒着热腾腾的蒸汽。 “你醒了。” 一个清亮的男声在言雨晴耳畔响起,她顺着声音望过去,一个农夫装扮的年轻男子从木屋外面走了进来,手上还端着一碗药。 “正好,把药喝了,省的我喂你。” 喂……喂我? 面对陌生男子,言雨晴本能地后缩,脸颊上涌上一阵红意。 “我这是在哪?……请问你是?” “我叫童淮,前天下午在河边垂钓的时候,看到你漂在河面上,就顺手救了你。”男子淡淡地回答道。 虽然一身农人的装扮,住在孤零零的林中小屋里,但是言雨晴从此人身上看到了一种少见的儒雅气质,儒雅之中又带着一丝英气,刚柔并济。 还没等言雨晴回话,童淮就将药碗递了过来,隔着半米的距离,言雨晴就从那股腾腾的热气中嗅出了药味的苦涩,下意识地往后一躲。 童淮以为是自己令对方生怕,便解释道,“你不用担心,我不是坏人,要不是我在你昏迷的时候喂了你两次药,你恐怕早就一命归西了。” “哦是这样,多谢。”言雨晴放松了一点,坐稳了之后,从童淮手里接过了那碗药,棕褐色的药液,看着就苦。 言雨晴从小最怕的就是苦不堪言的中药了,喝下去简直可以要了她半条命。 但是现在头也疼手也疼的,不想喝也得喝。 “呜,真苦,咳咳。” 她皱着眉头喝了。一碗药下去,只觉得自己味蕾都快死光了。 看着言雨晴怕苦的样子,童淮莫名觉得有些可爱有些有趣,嘴角扬了扬,从她手里接过了药碗。 “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出去了。”说完,转了身往外走去。 “哎等一下!” “怎么了?” 言雨晴瞅了瞅四周,“这是在哪里啊,我失踪这么久,我家里人会担心的,你能不能送我回去啊。” 她从庙会上失踪,骆朗找不到她人,连着一天一夜过去,他一定担心极了。 一想到骆朗,言雨晴有些心疼,就一心想回去了。 童淮眼神微动,片刻,说道,“这里是城外村落,附近有很多父老乡亲,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等你身上的伤一好,你就可以回去了。”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言雨晴摆手,“我只是怕我的家人会担心我,所以才这么问。” 童淮嘴唇微微扬了扬,没有再说什么,便走出门外去了。 透过窗子,言雨晴看到他在院子里喂鸭子,旁边还有几只小兔子在吃青叶,很是可爱。 童淮看着一点也不像个农夫,但做起农活来却是有模有样。 “莫不是个隐居山林的公子哥吧。”言雨晴自言自语地咕哝了一句,又躺回了床上。 细细一看,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不是自己的衣服了,而是一套干净整洁的男子衣衫。 “我勒个去!”言雨晴顿时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童淮给自己换上的吧! 她钻进被子,低头扯开领子往里面瞅了一眼,贴身穿着的胸衣也已经没有了!顿时只觉得耳根火热。 骆朗都还没有看过的身子,可别是让山野里的陌生村夫给先看走了! 这一下之后,言雨晴也是没心思再睡下了,她掀开被子下了床,忍着脑袋上的疼痛走了出去。 “你怎么出来了,大夫说你不能吹风,赶紧进去。” 正在喂鸭子的童淮看见言雨晴出来, 忙不迭地皱起了眉头,“我这好不容易才把你救活,你可别一醒过来就糟践自己。” “我的衣服哪里去了?”四处张望,也没见哪里有晾衣服的地方。 童淮看了一眼言雨晴的着装,纤瘦的身子穿着他宽大的褂衫,风一吹空空荡荡的,更显柔弱与可爱。 “哦忘了告诉你,你的衣服田婶拿去洗了,好端端的衣裳,全是污泥,又全湿透了,就给你换了。” 童淮说着,发现言雨晴的神色越来越不对,白一阵红一阵,于是讲话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半晌,火速摆手道,“不不不,你放心,衣服都是田婶给你换的,我可一眼都没看。” 言雨晴简直又气又好笑,但是知道了身子没被陌生男子看过,她也就放下了心。 “田婶在哪里,我去把衣服拿回来,都两天了,洗了也该晒干了。” “大小姐,你赶紧回去躺着行不行,就别添乱了,衣服田婶会给你送回来的,又不会拿去给你卖了,你急什么。” 童淮将言雨晴往屋子里推,看着这个明显来历不凡的女子,心里只以为是哪家哪户的任性大小姐。 童淮本身是不喜欢那些任性骄纵的大小姐的,他早就到了适婚的年纪,要说他的出身很不赖,家里的门槛也快被各大媒婆给踩断了,但是来说亲的对象无非都是些庸脂俗粉,要么是嚣张跋扈恃宠而骄的大小姐,要么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愚昧女子,没有一个能入得了他童淮的眼,倒还不如来这山野村庄当一个闲散的农夫来的自在。 对于言雨晴,他自然也是不曾高看一眼的,虽然长得倒也有几分姿色,穿着打扮也不落俗套,但也无非就是个俗尘女子罢了,等到她伤好了,送她回去便是。 见死不救不是他的性格,读了那么多人权平等的书,童淮自认为是与那些单单饱读诗书的迂腐夫子是不一样的。 我不是什么大小姐,你别这么叫我。言雨晴本来想这么说,但是转念一想,反正和这个叫童淮的也不认识,等可以正常行走了之后就会回去,也没必要和他多讲什么,话到嘴边还是收住了口。 言雨晴被童淮轻轻一推,推疼了身上的伤处,先是感到一阵疼痛,随后方才反应过来,这个村夫,竟然毫不避嫌。 她倒不是很在意这种细节,只是进屋前回头多看了童淮一眼。 没想到,就是这一眼,童淮在这一眼里接收到了一些说不出的东西,让他很多年以后,依然记忆深刻。 第37章 雨晴思索 - 冲喜医娘 - 鱼问舟 言雨晴半倚在床上,捋起袖子仔细检查了自己的伤势,手臂上身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深深浅浅的伤痕。 奇怪,她记得自己是被人迷晕了,身上怎么会弄成这样? 童淮说他看到自己漂在河面上,难道自己是被人扔进了河里?扔进河里也不至于弄得浑身是伤吧。 言雨晴眉头蹙了蹙,重新放下袖子。 额头上肿了一大块,像是被什么重物撞伤所致,腿上也有伤,像是伤着了骨头,走路的时候虚得很,刚才走到院子里短短一段路,这会儿坐下来已经有些隐隐作痛了。 如果不是自个儿伤着了,她几乎都快忘了自己是个优秀的医学生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在这里待久了,还是因为燕珂的身体对自己造成的影响,她越来越像这里的人了,行事作风和三观都似乎在一点点改变。 她不敢多想,一想到长久没有见到父母,只觉得心头一股猛烈的难受。 她回想了一下刚才童淮给她服的药,如果分析得没错的话应该是活血化瘀的,那倒是用对了。 言雨晴又给自己检查了一下关节骨头,确认了没有严重的骨折后,便松了一口气。 这个地方应该离源城不远,等过几日腿上的伤好了以后,还是得尽早回到骆府去。 一来,骆朗一定很担心自己,二来,堂堂骆家大少奶奶多日夜不归宿,此消息落到不怀好意之人耳里,只怕又是一番造谣诋毁之词。 思量打算好了一切之后,言雨晴方才安心地躺会了床上。 可是一躺上床,脑海里就想到了骆朗,他一定急坏了吧,她不由得鼻子一酸。 到底是谁,是谁想要害她的命,用**迷晕了她,还残忍地丢到河里? 若不是她福大命大,碰到了童淮,只怕此刻已经是一具浮肿的尸体了。 言雨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想来想去,除了齐官秀,恐怕找不出第二个想要她死的人了。 齐青梅纵然不喜欢她,但对于这位当家主母,言雨晴还是了解的,她信佛,不会做出滥杀无辜的事。 那么,只有齐官秀了。 她想嫁给骆朗,可是骆朗却一心只想要和自己在一起,自己不死,齐官秀就永远也得到不骆朗的心。 况且,在言雨晴遭遇谋害之前,正好发生了齐官秀失踪的事情,这样一想,事情就非常明显了。 一定是齐官秀故意制造了自己失踪的假象,好把骆朗从她身边支开,齐官秀从小和骆琬一起长大,肯定是知道骆琬喜欢看戏的,利用戏服将骆琬也从她身边支开,这样子一来,她言雨晴就孤身一人了。 她落单了,杀手下手的时机也就到了。 仔细一想,事实确实如此。 当时骆琬刚刚去后台换戏服,不到两分钟,就有人用帕子捂住了她的口鼻,将她迷晕…… 一切都对上了…… 言雨晴第一次感到,原来以前看那么多勾心斗角的宫斗剧,真的可以派上用场。 可是想明白了一切的她,心里却感到一阵寒彻心骨的深深恐惧感。 齐官秀,她真的,想要自己的命。 为了骆朗,为了骆家大少奶奶的位置,她真的可以不折手段,甚至不惜杀人为代价。 是自己将齐官秀想得太简单了…… 言雨晴感到后背一阵寒意,齐官秀的狠毒,要比她想象的可怕的多,齐官秀的手段和势力,也要比她预料中要强大的多。 以后她在回到骆家,今后的处境怕是要难上加难了,除了要应对所有人轻看她的目光,齐青梅的百般挑刺,还要应对齐官秀的心狠手辣。 除了骆朗,她身边几乎没有可以信任的人。 言雨晴的眸子渐渐深锁。 以后,如果还想在骆家好好地活下去,那她就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一味地安分守己是不能获得出路的,只有学会保护自己,学会反击,才能守护住想要守护的东西,才能安稳地生活下去…… “齐官秀。”言雨晴微微启唇,“以后,我定然不会再任你平白无故地欺负……” 身上的疼痛似乎有所消退,但言雨晴的心脏仿佛被一圈厚厚的绷带缠住了,只觉得厚重而呼吸困难。 她不由得想到了自己曾经在现代社会的遭遇。 自己爱恋了多年的男朋友,和自己最好的闺蜜,双双背叛了自己,那个小三,还将她从阳台上推了下来,让她亦生亦死地穿越到了这里。 如果这可以称为前世的话,她的前世死于情敌之手,那么这一世,她决不允许同样的悲剧再度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更何况,她现在不是一个人,她的灵魂生存在燕珂的身体上,她要替燕珂去守护骆朗,替她去爱他…… ……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