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楔子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永和十三年五月,太子大婚,迎娶丞相爱女梁樨为妻。  三个月后,太子病逝,附葬景陵,谥“怀懿” ,太子妃悲恸欲绝,前往景陵为太子守灵。   十五年二月,永和帝驾崩,葬景陵,皇次子姜明昊登基,改年号元康,尊嫡母为孝安皇太后,尊生母为孝慈皇太后,追封故太子为怀王,封皇三弟为齐王,皇四弟为燕王,皇五弟为楚王,皇六弟为赵王。   元康二年四月,齐王与丞相密谋造反败露,丞相及长子被打入天牢,齐王被软禁,齐王妃深恐齐王丧命,遂亲赴景陵求怀王妃救命。   ***  “小姐,不早了,该休息了。”   已经亥初了,高嬷嬷见小姐还没有休息的打算,温声提醒。   “还有一页就写完了。” 穿着一身孝衣的女子头也不抬地轻声说道,轻柔的嗓音,却透着些许的清冷,“嬷嬷累了就先去歇着吧,我很快就好。”   知道自家小姐的性子,高嬷嬷再劝也没用,只是还是忍不住心酸,已经三年了,自打怀王去世,小姐在这冷冷幽幽的皇陵待了三年,为他抄了三年的佛经,一天都没断过,也不知这究竟是谁造的孽。   安静的夜晚,外面却忽然一阵喧哗,高嬷嬷不悦地皱眉,看小姐浑然未觉的模样,叹着气往外走,心里暗骂这里的守卫越来越不知轻重了。   “姐姐,姐姐,我是果儿……你们放开我!我是怀王妃的妹妹!放开我!我要见我姐姐……”   高嬷嬷看着那泼妇样的梁果,呆了半晌,直到梁果尖叫一声她才回神,一个激灵大喊一声“住手” ,快步过去拉开守卫,“三小姐,您怎么来了?”   梁果没那时间跟她解释,急急地说,“姐姐呢?我有急事找她!”   不待高嬷嬷回答,梁果已经像阵风似的跑开。   “姐姐!姐姐!” 梁果大喊着,看到亮着灯的房间就冲进去,看到那素衣女子淡静地抬眸看自己,柔和的光线中,就像一尊安详的白玉雕像,竟有种让岁月安稳的力量,让梁果戛然住口。   “果儿,这么晚,你怎么过来了?” 梁樨放下笔,朝她走过去。   梁果一瞬回神,委屈无助涌上心头,眼泪止也止不住,扑进梁樨怀里,“姐姐,求求你,救救王爷,救救父亲和大哥吧,求求你,救救他们吧……”   梁樨一惊,“父亲和大哥?他们怎么了?”   自打梁樨来到景陵,就像脱离了尘世,除了偶尔和家人书信来往,对外间事再无半分兴趣,齐王谋反的事更是一无所知。   梁果哭着,断断续续地把事情告诉她,梁樨更是震惊不已,父亲和大哥……谋反?   这……怎么可能!   梁果眼泪汪汪地撇撇嘴,“还不是那暴君!他没当上皇帝前就一直和父亲作对,登基以后更是肆无忌惮,父亲和王爷被他逼的已经没有活路了才出此下策,谁知道被那暴君给知道了,不由分说就抓了父亲和大哥,王爷也被软禁了,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来找你,姐姐,你一定要救救他们啊!”   “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 梁樨也很着急,哪怕谋反是大罪,那都是她的至亲,她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可,若是其他人做皇帝,若是其他的罪,或许还能用钱财疏通,可皇帝是恨透了梁家的姜明昊啊……  梁果咬咬唇,低垂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忍。   她吸吸气,“姐姐,有办法的,你有办法的。”   梁樨疑惑地看她。   “姐姐,那暴君对你有情,只要你去求他,他一定不会再追究的。”   梁樨一怔,继而苦笑,若真对她有情,当初她也不会嫁给太子了。   梁果一咬牙,忽地跪下,苦苦哀求,“姐姐,我知道这样做无异于逼你去死,可是,这真的是唯一的办法了……那暴君说了,只要,只要你陪他一晚,他就会放过他们的……”   梁樨脸色一变,惨白如纸,声音轻的像落入尘埃的雨滴,“你说什么?”   。   三天后,梁樨和高嬷嬷离开了景陵,回到京城。   临行前,梁樨跪在怀王陵墓前,叩首三拜。   殿下,对不起,梁樨要食言了,梁樨不能再一辈子守着您,梁樨不敢求您原谅,但求您在泉下不为梁樨气恼,若有来生,梁樨必陪您一生一世,白头到老。   。   虽然丞相被抓,但未累及妻儿,梁樨先回了趟娘家,看着昔日的家在眨眼间落败萧条,看到母亲和大嫂身怀六甲还要强撑着打点大大小小的事,梁樨难过不已,没多久就离开,住进怀王府。   换下那一身孝衣,梁樨穿上备好的宫女服,梳了简单的垂髻,坐上了宫里来的小轿。   从小门离开,梁樨掀起纱窗帘一角,看怀王府在夜色中淹没,眼里涌出哀漠之色。   这一去,就永远也不能再回头了。   而皇宫,就在前面不远处,即使只能看到一个轮廓,依然巍峨雄伟,只可惜,那里的主人,早已不是她记忆里冷酷乖戾的少年。 002 大嫂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奴才参见梁主子。”  梁樨刚从轿子里出来,就看到大太监李德海已经跪下,忙说,“公公请起,梁樨如今不过罪臣之女,当不得公公大礼。”   “梁主子……” 李德海有些哽咽,“多年未见,您怎的跟奴才客气了。无论梁大人如何,您永远都是梁主子,这么多年,奴才也没给主子请安,今儿个,奴才一定要补上。”   说着,愣是叩了三个头才作罢。   梁樨有点无奈,眼角更是酸涩,即使李德海,都还记着当年的情分,可那位呢,竟是要那般羞辱她。   李德海站起来,仍弯着腰,轻声说,“陛下还在处理政事,还有会儿才过来,还请梁主子先在殿里等候,主子要是饿了,桌上备着点心,都是主子爱吃的。”   梁樨点点头,“多谢李公公。”   李德海默了默,不再纠正她的称呼,“梁主子不必跟奴才客气,您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奴才提,只要奴才能做到的,绝不推脱。”   当年若非梁樨屡屡求情,他都不知被陛下打死多少回了,又哪来今日大太监的“风光” 。   李德海直接带她进寝殿,躬身说,“梁主子先坐会儿,奴才就在外面守着,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劳烦公公。”   如此客气疏离,李德海更觉心酸,也不敢看她,弯着腰退了出去。   待李德海一离开,本就冷清的大殿更显寂寥,只有梁樨和她的影子,孤孤寂寂。   梁樨哪敢坐,目光落在桌上她昔日喜爱的点心上,有点出神,她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快被晕黄的烛光磨成雕像。   “奴才参见陛下。”   外面,忽然传来李德海有些大的嗓门,惊醒了梁樨,她微微怔愣一会儿,余光看到那个携着凛冽气势的高大身影,心头一跳,立刻跪了下去,伏地叩首。   姜明昊站在梁樨跟前,面无表情地看着背脊竟有些战栗的梁樨,眼神更为阴鸷。   他忽然弯下腰,伸手扣着梁樨的下颌迫使她抬头,看她微微拧着眉还要强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就觉得可笑,他张嘴,语气森冷无比,透着令人惊恐的嘲讽。   “后悔吗?”   梁樨微愕。   “如果当初你没嫁给怀王,如今你就是皇后了,你梁家也不会沦落至此……大!嫂!”   最后两字,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就将她撕碎以泄心头之恨。   梁樨一怔,露出一点惨淡的笑。   皇后?   他说的没错,若当初她没有嫁给怀王,今日仍是他为帝,看在父亲的份上,她会是皇后,可一遭父亲失势,她只会比如今更惨,甚至连如今以被他羞辱换取全家人性命的机会都没有。   梁樨仍是容色淡淡,甚至透着几分讥讽和不屑,彻底惹怒了姜明昊,理智被淹没,脑海里只有梁樨的背叛和,要报复她折磨她让她生不如死的仇恨。   “梁樨!你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你别忘了你是来干什么的!你是求朕的!你要出卖你的身体来救你的父亲!你是来求朕饶了你父亲的!”   他扳着她的肩怒吼,一把撕烂了她的衣裳,粗暴地将她扔到床榻上。 003 避子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没有任何前戏,粗暴地像是对待死囚,当进入遇到阻滞,姜明昊微微一愣,随即却是怒火中烧,寒峻的脸更是如结了冰。   他冷冷一笑,“为了救你父亲,你还真是煞费苦心,竟然让自己变成处子来耳又悦朕!”   梁樨早已疼的死去活来,迷糊中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地想解释,可紧跟着他一个用力穿刺,撕心裂肺的痛让她几乎昏死过去,意识湮灭,只觉得不如就这么死了算了,至少不会再受折磨,不会再被羞辱,不会再痛。   事毕,姜明昊抬起脸,看着梁樨心如死灰的模样,心头的怒火和恨意却是无从宣泄,冷沉的眸子里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跟死鱼一样!没劲!”   姜明昊立刻去净身了,梁樨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忍了许久的泪悄悄落下来。   哪怕知道过去都不过是他在做戏,此时也忍不住怀念当初对她百依百顺的少年。   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明明当初他对她无情,即使她另嫁他人让他失去父亲的支持,可如今他已经是皇帝了,为什么还要报复梁家,还要羞辱她?   梁樨想不明白,此刻,她只想逃离这个让她痛不欲生的地方,只想回去,哪怕没有依靠,至少也有片刻安宁。   地上,一堆凌乱,勉强穿在身上也是衣不蔽体,可她都不在乎了,总好过继续留在这儿身心皆被折磨。   “你去哪儿!” 姜明昊刚出来就看到有一半身子裸露在外的梁樨一步步蹒跚往外走,本就冷冰冰的脸更是阴沉无比。   梁樨一顿,身子不由自主地轻轻一颤,她微微侧身,低着头,恭顺的模样,“天色已晚,梁樨该回去了,若是被人看见,于陛下威名有损。”   “你还想回去?!” 姜明昊怒不可遏,“你还有脸回去!”   梁樨面色惨然,只是低着头,姜明昊看不到而已。   她凄然道,“陛下何必出言讥讽?梁樨自知罪孽深重,只要父亲兄长平安无事,梁樨愿以死谢罪。”   和他在一起就是罪孽深重,还要以死谢罪?   姜明昊怒的青筋暴突,胸口剧烈起伏,差点没控制住想掐死她的冲动。   “你给朕记着!你若敢死,朕灭你梁家满门!”   “梁樨不敢抗旨。” 沉默了许久,梁樨开口,声若游丝,“梁樨告退。”   “站住!” 姜明昊厉喝,“这么出去,朕都嫌丢……人!”   姜明昊大步往外走,没过多久就拿了套新的宫女服过来,扔过去,“换上!赶紧滚!”   。   自梁樨离开,高嬷嬷就一直守在小门,踱来踱去,极是忐忑不安,又安慰自己,昔年陛下与小姐感情深厚,即使小姐另嫁他人,当初的情分总不是骗人的,陛下应当不会为难小姐吧? 应当只是说说话谈谈心吧? 即使真的发生什么,应该……  高嬷嬷简直不敢想,如果教孝安太后知道了,小姐该如何是好。   焦灼地等待了许久,终于看到那顶小轿,高嬷嬷差点飞奔过去,又怕被人瞧出端倪,硬生生地忍住,看着梁樨下轿,正要上前扶她,却看到她脚步有些不稳,她忽然就明白了,一时没忍住落了泪,暗骂那挨千刀的皇帝竟然这般不疼人,难道当年的情分都是假的吗?   掩在夜色里,高嬷嬷抹掉眼泪,上前扶着梁樨,正要说话,梁樨先开口,“嬷嬷,避子汤准备好了吗?” 004 问斩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进宫前,虽然梁樨还怀着万分之一的希望,觉得姜明昊不会真的对她怎样,但还是叫高嬷嬷提前备好,以防万一。   她是怀王未亡人,若真个怀孕了,别说她自己没脸再见人,就是孝安太后那里,也没法交代。   特意在送她回来的宫人面前提及此事,也是借此告诉姜明昊,她不会借腹生事,他尽管放心好了。   听到梁樨问话,高嬷嬷轻轻“哎” 了声,“小姐放心,都备着呢。”   高嬷嬷顺手关上了门,又擦了把泪,想关怀小姐,又怕自己说错话让小姐更难堪伤心,沉默了会儿说,“小姐先去沐浴吧,奴婢把药给您端过去。”   “嗯。”   *  宫人回宫复命,提了怀王妃服用避子汤,彼时姜明昊余怒未消,一时没听清,愣了下,“什么?”   那宫人又答了一遍。   虽然他不敢抬头看姜明昊的表情,可也敏感地觉得陛下好似又要发怒了,顿时吓得浑身直抖,恨不得立刻消失。   姜明昊手里拿着一个样式普通的平安结,一听那宫人的话,气的就要将手里的东西砸过去,可一伸手,又有些舍不得,抓起桌上的砚台砸了过去,只听那宫人“啊” 一声惨叫,姜明昊冷冷道,“御前失仪,拖出去,杖责二十大板。”   那宫人吓得面如土色,“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杖毙!”   立刻就有侍卫进来捂上那宫人的嘴,拖出去,地上的血渍墨汁也很快被清理干净。   姜明昊犹坐在那儿,一身煞气,像是不杀个百十人就不会舒坦一样,他攥着那平安结,越攥越紧。   时间在李德海心惊肉跳的恐惧中一点点过去,饶是他伺候姜明昊十几年了,也吓的不轻。   虽然他知道在深宫中生存容不得那么多的善心,可还是觉得那宫人死的冤,不过是陛下盛怒之下,需要发泄罢了。   若是,若还是当年,只要梁主子轻轻一个眼神,那宫人就能活下来,可如今,就连梁主子也都自身难保。   李德海心中叹息,他实在不明白,就算梁主子当年另嫁,可那是先帝赐婚,谁敢违抗? 陛下既然心中还在意梁主子,不是该体谅她吗,为什么非要折磨报复? 难道这样能让陛下心里好受点?   饶是知道这样不对,可李德海,绝没那个胆子敢提,不但如此,还得默默祈祷,希望陛下千万别哪天不顺心的时候灭他的口来出气。   好在,姜明昊虽然喜怒无常更甚当年,但却比以往更能忍耐,也更能自我调节。   也不知过了多久,好似,天边已经有了一抹亮色,姜明昊握着平安结的手终于松开了,将平安结收好,放进抽屉,在李德海的伺候下换上朝服准备上朝。   李德海偷偷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姜明昊,他想,今天应该又有大臣要倒霉了,可他怎么都没想到,倒霉的竟然是梁丞相和齐王。   朝堂上,姜明昊下旨,齐王谋反一案,齐王和梁丞相及其长子秋后问斩,其家眷流放三千里。 005 吐血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一大清早,就有人敲王府的门,急促大力,就像有人追杀而逃命一样。   下人开了门,那人一呼啦不管不顾地冲了进来,追都追不上。   高嬷嬷早早就起来了,看到梁樨还在睡,以为她昨夜没休息好,也没去叫醒她,让她继续睡,这会儿子听到前院吵吵嚷嚷,立时黑了脸,暗骂那些个狗仗人势的东西,看怀王死了,梁相倒台了,就敢在小姐跟前大吵大闹,看她怎么收拾他们!   高嬷嬷卷了卷袖子气势汹汹地往外走,看到冲过来的人,一愣,“三小姐?您怎么又来了?”   怎么每次出现都跟泼妇似的,丞相府的规矩呢!   看到高嬷嬷,满面泪痕的梁果就像看到救星一样抓着她的手,“嬷嬷,姐姐呢?她在哪里啊!”   “小姐还在睡觉呢……” 高嬷嬷心里突突直跳,莫名的不安,“老爷和大公子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他们被判死刑了,秋后问斩!”   高嬷嬷……呆立当场,耳边已经听不到梁果的大哭大喊。   怎么会这样呢?   明明小姐已经如他所愿,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梁府?   小姐昨天的牺牲,都白费了吗?   “姐姐,姐姐,你醒醒,醒醒啊……姐姐,你再不醒,父亲和大哥就要死啦!”   梁果一进去,看到梁樨还在睡,不管不顾地大喊,可梁樨就像睡死了一样,完全没反应,梁果情急之下,抬起手一个巴掌就要甩过去。   “三小姐,你干什么!”   高嬷嬷紧跟着进来时就看到梁果要打人,急忙拦住她。   “我叫不醒姐姐,只能打醒她!”   高嬷嬷暗恨,小姐就是睡得沉了,你做妹妹的也不该打人啊,可她也只是个奴才,没教训她的资格,只好自己去叫梁樨。   可这一转身,看到面颊潮红的梁樨,大吃一惊,忙摸了摸梁樨的额头,烫的吓人。   都怪她没有守着小姐,不然也不会到现在才发现小姐病了!   “小姐发热了,快去叫大夫!” 高嬷嬷急慌慌地说,看梁果没反应,心里暗气,可又实在不敢离开免得这三小姐又要想什么折磨人的法子“叫” 醒小姐。   “来人啊……王妃发热了,快去叫大夫!” 高嬷嬷冲着外面大喊,顿了顿,又喊,“叫回春堂的林大夫!”   很快有个丫鬟模样的人进来瞅了几眼,匆匆离开。   这样大吵大闹的,梁樨虽然昏昏沉沉的,也被吵醒了,微微睁开眼,视线都还有些模糊,只听到高嬷嬷喜极而泣的声音,“小姐,您醒了?您吓死嬷嬷了!……躺着别动!奴婢去打点凉水来给您降降温……三小姐,您好好照顾小姐。”   三小姐? 果儿?   梁樨脑子有些糊涂,勉勉强强看到梁果坐在床边,满脸的泪,一开口就是控诉的话,“姐姐!你到底有没有求那暴君!你到底做什么了!明明他说会放过王爷的!为什么今天一大早就下旨要杀了王爷!你到底有没有按我说的做啊!”   “你说……咳咳……什么?谁要杀谁?” 梁樨迷迷糊糊的,也没听太清楚。   “那暴君已经下旨,王爷和父亲还有大哥,全部秋后问斩,我和母亲还有大嫂,都要被流放!姐姐,你到底怎么求他的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这一次,梁樨全都听清楚了,脑子就像炸开了一样,乱哄哄的。   怎么,怎么会这样?   姜明昊又在骗她吗?   为什么要这样骗她!   梁樨一时悲从心来,呕出一口血,又晕了过去。 006 自私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梁樨吐血晕迷,急慌了高嬷嬷,更让梁果不知该如何是好,虽然她不知道昨晚究竟发生什么事竟让那暴君给王爷判了死刑,但她很清楚,无论怎样,梁樨都是他们活命的唯一筹码,若梁樨死了,她的流放之刑都会改为死刑。   乱糟糟的哄乱终于在林大夫来了后才稍稍冷静下来。   林大夫把脉许久,又验看了梁樨吐的血,皱着眉头许久,问高嬷嬷,“王妃昏迷之前服用过什么?”   高嬷嬷心头一惊,难道被看出来了?   不,不能说! 若传了出去,小姐就毁了!   可,可如果不说,会不会治不好小姐?   林大夫心里已经有了底,只是不敢确定,看高嬷嬷的反应,就知道八九不离十了。   他轻轻叹口气,“劳烦嬷嬷把药渣给我看看,嬷嬷放心,说句僭越的话,老夫也算看着王妃长大的,何况王妃对老夫施恩不少,老夫绝不会乱讲半个字。”   林大夫的品性,高嬷嬷是相信的,何况,若是连命都没了,还在乎名节干什么!   “奴婢知道了。” 高嬷嬷深吸口气,“三小姐,您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在外面等着吧。”   先前梁果说的那些话,她听了不少,饶是知道三小姐自小就是个自私自利的性子,可亲姐姐都病成这样了还能说那样的话,着实让人心寒。   高嬷嬷防备的态度梁果有些生气,可哪怕心里再着急,也没办法再两人眼皮子底下再把梁樨弄醒,她赌气地跺跺脚,哼哼着去厅里等着。   不多久,高嬷嬷把埋在后院的药渣挖出来拿给林大夫看,林大夫抓了其中几样药材看了看闻了闻,叹息着说,“果然如此。”   “怎么了?” 高嬷嬷担心地问。   “王妃在皇陵待了三年,身体本就偏弱,又服用如此寒凉之药,对身体损害极大,加之受了风寒,还有外界的刺激,这才发热晕迷。” 林大夫顿了顿,又说,“如非必要,就不要再用这样寒凉的药了,我那有事前服用的药,没那么伤身。”   高嬷嬷扑通一声跪下,眼泪直流,“多谢林大夫!您一定要为小姐保密啊!小姐她……她……苦啊……”   “你放心,放心好了。”   “林大夫,这是小姐出嫁时夫人赏我的,您要是不嫌弃,拿回去给尊夫人玩玩吧。” 高嬷嬷说着,从手腕上褪下一个碧绿剔透的翡翠镯子,虽不是极品,却也算难得了。   “这……” 林大夫犹豫了下,收了那镯子。   林大夫给梁樨开了药,亲自煎了药,本想等到她退了烧才离开,可家中忽然有事,看到高嬷嬷给她喂了药就先离开了。   才出了怀王府的门,听到一阵铁骑声,拐过弯一看,一队御林军气势汹汹而来直闯怀王府,想起最近齐王和丞相谋反的事,林大夫也是怕的心胆俱寒,连步子都迈不开,没过多久就看到梁三小姐,齐王妃被御林军带走,嘴里还一直大喊着,“姐姐……你一定要救我……一定要救我们啊……”   恍惚间,林大夫想起很多年前,梁樨落水病重,当今天子,当年的皇次子殿下,眼巴巴地守在闺房外,直到梁樨醒过来安然无恙了,他才松了口气,悄悄离开。   那个时候,谁会想到现在……  哎! 007 罚跪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梁樨醒过来的时候高兴的高嬷嬷直哭,梁樨脑袋本就昏昏沉沉的,被高嬷嬷哭的更晕,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醒过神来,才想起梁果似乎来过。   她看了看四周,没看到梁果的身影,问高嬷嬷,高嬷嬷一怔,差点被那口气给呛着,眼泪流的更厉害了,“三小姐被抓走了……”   梁樨也是愣了愣,恍恍惚惚地才想起梁果上午说过的话,本就惨淡的脸色更是苍白,“果儿说,父亲和大哥被判秋后问斩,母亲和大嫂要被流放,是真的吗?”   高嬷嬷哽咽着点点头,“那挨千刀的竟然说话不算数……”   “嬷嬷慎言!” 梁樨知道她在说谁,语气有些严厉地打断她,只是这一用力,更觉难受,咳了几声才稍稍舒服一点,“嬷嬷,你去告诉管家,就说梁樨求见陛下,烦劳他安排一下。”   高嬷嬷愣了下,更加伤心,“见他有什么用?”   “除了他,还能见谁呢。” 梁樨苦笑着说。   高嬷嬷一滞,她知道小姐说的对,可一想到小姐昨晚受的苦,受了折磨羞辱都还没用,她是一百个不愿意小姐再去见那狼心狗肺的东西。   可不见,也不行啊。   沉默了好久,高嬷嬷也认了命,擦干眼泪,问道,“跟管家说有用吗?”   梁樨凄然一笑,这怀王府,除了她和高嬷嬷,哪个不是姜明昊的人呢。   到了傍晚,梁樨已经勉强能下地了,吃了点清淡的小粥小菜,在屋里走了会儿消食,服了药,泡了个热水澡,出来,换上宫女服,坐上宫里来的小轿,去见姜明昊了。   轿子摇摇晃晃的,梁樨几乎都睡着了,听到轿子外喊了声“梁主子” ,微微睁开眼睛,晕了会儿,才彻底清醒过来,下了轿。   还是春日,夜里寒凉,梁樨一落轿,迎面一阵寒风,还有微微的细雨,梁樨冷的浑身一抖,李德海看在眼里,尤其看她脸色苍白,担心地问,“梁主子可是身体不适?”   梁樨轻轻微笑,那笑容落在那样惨淡的容颜上,就像随风而逝的飘零花朵,认命的洒脱,竟有种绝艳的凄美。   “不碍事,公公不必担心。”   她虽这样说,李德海却是记在了心里,将梁樨迎进殿里去请姜明昊时,冒死多嘴说了句。   姜明昊冷冷地看他,“她给了你多少好处?”   李德海心里一突,立马跪下,背上冷汗涔涔渗出,“奴才不敢!”   姜明昊冷冷一哼,“朕知道她对你有恩,可你记清楚了谁才是你主子,再敢帮她,朕要你的狗命!”   “奴才记住了!奴才记住了!奴才记住了!”   姜明昊一进寝殿,就看到那个虚弱的身影仓皇跪下,哪怕她竭力保持着自己的高雅仪态,也仍是有些颤巍巍的。   不过那一眼,他就知道,她岂止是身体不适,她应当病的很重。   掩在宽大袖袍中的手紧紧握着,过了会儿,他松开拳头,才开口,语气难得的没那么冰冷暴戾,“起来吧。”   梁樨也很想起来,可跪了这一会儿,她实在是累的一点力气也没有,就算勉强站起来估计也会摔到,到时还不知他会怎样讽刺她,便说道,“梁樨一家罪孽深重,有负皇恩,梁樨不敢求陛下宽恕,但愿梁樨罚跪能让陛下顺心。”   姜明昊气的不行,脾气上来了怎么也控制不住,当即怒斥,“既然你喜欢跪,就滚出去跪!别在这儿碍朕的眼!” 008 晕倒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梁樨一愣,随即苦笑,果然是喜怒无常更甚当年。  早知道如此,还不如听他的话起来,大不了也就是被他嘲讽,总好过在外面凄风苦雨地跪着。   不过刚才违逆他已经触怒他,她实在不敢再求着起来,只知道要顺着他的意,只要他心里舒服了,她才有机会求他。   “是,梁樨遵旨。”   梁樨深深吸口气,双手撑着地,咬紧了牙关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片发黑,差点就要晕倒,就凭着那一股不能再丢人的念头,愣是撑了过来,稳稳地站着,才一步步挪着小碎步左摇右晃地往外走。   那一个似乎每一个步子都有可能摔下去的脆弱背影,连她最为骄傲的贵女仪态都顾不得了,弯着腰,弓着背,可还是让人觉得这样坚韧的身躯向他妥协的也只是躯体,灵魂,仍是属于她的高傲,是旁人永远无法亵渎的不屈。   姜明昊眼神冷的吓人,可眼下却没人能让他出气,顺手拽起一串珠帘,用力扯下,断了线的珠子在地上跳动许久,不知滚向何处。   雨势渐大,梁樨跪在殿前,虽是在屋檐下,可冷风雨飘,没多久全身湿了遍。   冷吗?   如何比得过心冷。   可早就认清了事实,何必伤心。   就是再不愿,梁樨也不得不承认,虽然已经过去三年,虽然她是怀王妃,虽然她早就知道真相,知道过去十年情意皆是假,虽然过去十年的感情在无声的岁月里消磨了不少,可到底,她还爱着他。   多让人无力悲哀的现实啊。   他那样欺骗她利用她,她竟然还爱着他。   可是,没有关系。   晕晕乎乎中,梁樨安慰着自己,那份情其实所剩无几,再继续这样被他折磨羞辱,总有一天都会消失殆尽,那个时候,如果她还活着,至少不会再心痛了。   这样想着,梁樨嘴角牵出一丝极淡的笑,释然的笑意。   意识,却是彻底模糊了。   *  哪怕已经被姜明昊警告过了,可眼睁睁看着梁樨晕倒而不禀报,只怕会招来更大的怒气。   李德海几乎没有多想,几个箭步进了殿,“陛下,梁主子晕倒了。”   姜明昊双目暴睁,似乎不敢相信,随即跃身而起,踏着李德海头顶奔出殿外,看到梁樨躺倒在雨水里,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他心口一滞,差点从半空跌下来。   他抱起梁樨,只觉得怀里的人儿轻的像是羽毛,一点重量都没有。   “传太医!传张太医!……”   把梁樨放到榻上,姜明昊先替她把了脉,脉搏细如游丝,跟她当年不慎落水差点丧命时几乎一样,顿时吓得姜明昊面如纸色,什么也不敢做。   “太医!太医来了没有!”   他一遍遍问,李德海一遍遍答,马上就到,马上就到……  姜明昊轻轻握着梁樨的手,骂自己因为赌气让她遭罪。   如果她真有个什么,他就是恨,又有什么用。   “小樨,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009 噩梦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梁姑娘大病未愈,又淋了雨,风寒加重……”  “闭嘴!” 姜明昊冷冷打断张太医,“你就告诉朕她会不会有事!”   年过花甲的张太医被他那凛冽彻骨的眼神给吓得浑身一抖,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没,没什么大碍,只要好好调养几日即可,就是,就是……”   姜明昊刚松了口气,听到后面那两个字,脸色铁青,“就是什么?”   “就,就是别再服用避子汤这么伤身的药,别再终日食素,别再待在皇陵那么阴冷的地方,身体自然不会那么虚弱……”   张太医哆嗦着说完,眼看姜明昊表情更冷,真想就这么抹脖子痛痛快快死了算了,也好过被这样冷冽的眼神凌迟折磨啊。   暴君啊,果然是暴君啊!   姜明昊眼神阴冷的快要吃人,心却是如被刀割一样痛着。   梁樨服用避子汤是为了谁,终日食素是为了谁,在皇陵那鬼地方一待三年又是为了谁!   他娘的全是为了故太子!   不过是婚后三个月的相处,她就那么爱他?   难道在那之前,她已经悄悄爱上太子,所以才背叛他,才不顾一切地要嫁给太子?   这个认知在姜明昊心里犹如着了魔一样疯长,完全覆盖了曾经和梁樨的誓言,忘记了曾经所有的美好。   但,即使还记着又如何,也不过是背叛负心,另慕他人,结局,都是一样。   。   梁樨知道自己晕过去了,头有点晕有点沉,意识还有些模糊,隐约听到外面喧哗热闹,还有喜乐奏响,她有点纳闷,费力地挣开沉重的眼皮,只觉得眼前的场景似乎有些眼熟,但不是在怀王府,也不是姜明昊的寝殿,屋内燃着龙凤呈祥的红烛,倒有些像她和怀王大婚时的地方。   她低头一看,身上果然穿着大婚礼服,她拧着眉,实在有点闹不清现在是什么情况。   正纳闷着,有开门的声音,一抬头,看到同样着大婚礼服的男子,而那张脸却是……  梁樨倒吸了口冷气,那竟然是怀王!   怀王面含微笑地走过来,停在她面前,动作轻柔地撩开凤冠上的珍珠帘子。   “阿樨,你是我的妻子了。” 怀王有些满足的喟叹,却忽地沉了脸,“你明明是我的妻子,却跟姜明昊搞在一起!你这个贱女彐!荡女彐!”   怀王凶狠地骂她,尤不解恨,掐住她的脖子,“荡女彐!你就这么想男人?我成全你!我成全你!”   他掐着梁樨的咽喉让她喘不过气来,还撕扯着她的衣服,梁樨吓得半死,下意识地反抗,嘴里呜呜咽咽地喊他……  。   “殿下――!”   梁樨倏地睁开眼,微微茫然,才反应过来刚刚是做了噩梦了,可是,怎么会做这样的梦,殿下一贯温文尔雅,怎会口出污秽之语又那般凶神恶煞?   或许,是这两日,被姜明昊吓坏了,她也觉得,愧对怀王吧。   梁樨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嘲和无奈中,完全没注意守在一旁,脸色铁青的姜明昊。   殿下殿下!   昏迷了都还想着他,她果然是很爱他! 010 你痛苦,朕痛快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天已大亮,李德海冒死悄悄进来,站在帘外,小声说,“陛下,该上朝了。”   犹如一道惊雷,劈的梁樨终于回过神来,抬眸,看到那一双几乎要吃人的眼,眸底发红,大概是被她气疯了吧。   梁樨心里叹着气,她真不是有意晕倒来逃脱责罚的。   出了身汗,梁樨身体舒服了很多,勉强坐起来,下榻,在姜明昊脚边跪下,“梁樨失仪,求陛下恕罪。”   姜明昊只觉得胸口都要被气炸了,这两次,她除了下跪就是恕罪,难道就没有别的话要跟他说? !   “你喜欢跪是吧?好!那就跪着!永远也别起来!” 姜明昊哑着嗓子怒吼,“李德海!还不滚进来给朕更衣!”   李德海浑身一抖,抱着朝服弯着腰利索地滚进去,却是不敢抬头多看一眼。   梁樨被他的暴怒给吓了一跳,却是莫名其妙,也只有苦笑,谁让这是喜怒无常的帝王,他的心思她当年猜不透,现在,更看不穿。   可是,若只是罚跪个把时辰,让他心里舒坦了,她还能求他收回成命,可这永远都跪着,这不是要她的命嘛。   梁樨呼呼气,轻声道,“敢问陛下,梁樨又做错什么了?”   姜明昊冷笑,“你活着,就是最大的错!”   梁樨心一沉,只觉当初知道他接近自己的真相时都没现在这么痛。   不爱便也罢了,羞辱也就罢了,为何非要逼她去死呢。   可是,她自嘲地想,如果自己的死,能换来全家人活着的机会,能让自己不再被他折磨,是不是也挺划算?   姜明昊换好朝服,提步就走,沉默许久的梁樨忽然开口,嗓音轻的就像湖面薄薄的冰霜,一击即碎。   “陛下,是不是梁樨死了,您就会放过梁家?”   姜明昊脚下一滞,回头,冷面如罩寒霜,双眸暗红嗜杀,“你就这么想死?就这么想下去跟他做一对鬼夫妻?!梁樨你记着,是你背叛了朕!朕绝不会让你如愿!朕要你活着,生不如死地活着!你若敢死,朕灭你九族!”   梁樨被笼罩在森冷阴影下,凄然苦笑,“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肯放过我父兄?”   姜明昊踱步上前,抬起她的下巴,用力地捏着,像是要捏碎它。   “你听着,你越是痛苦,朕就越痛快!只要朕高兴了,什么都好商量!”   。   梁樨担心着母亲和大嫂,本想去梁府探望她们,可回了府换衣裳照镜子,看到自己略微苍白的脸颊几乎凹陷下去,实在不忍母亲再担心,便遣了高嬷嬷去打听消息,自己留在府里,用了早膳,喝了药,一时无事,坐在屋檐下思索着要如何让姜明昊放过自己一家。   等高嬷嬷回来的时候,梁樨心里已经有了成算。   她是不知道究竟要怎样做才能让姜明昊满意,但是,他不就是想折磨自己吗? 那就上门去,给他折磨够好了。   只是此事可大可小,她总得先禀告孝安太后一声,免她老人家担心,何况,她回来京城几日,还未去给她请安,也该去拜见她了。 011 服侍朕沐浴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高嬷嬷说,自那日丞相和大公子被带走之后,梁府下人走的走散的散,剩下未走的都是心腹忠仆,未免母亲和大嫂操劳担心,梁府所有主子除梁樨以外都被判刑的事一直瞒着母亲大嫂,加上陛下虽然下旨,却无人前往梁府宣旨,更无人将她们赶出梁府,且梁府又被御林军围了个水泄不通,也没人敢来此散播谣言,现下,她们也只知道梁丞相和大公子被打进天牢而已,虽然担心,但自己过的还不算太惨。   梁樨虽不知姜明昊此举究竟何意,但她总算放心不少,甚至,对姜明昊的网开一面还有几分感激,毕竟,父亲犯的可是谋逆大罪,便是诛灭九族也不为过。   这样,梁樨便安心呆在王府养病,调养几日,总算痊愈,虽然人却比在皇陵时更清瘦了些。   这日她往宫里递了牌子求见孝安太后,等消息的时候回去看望了母亲大嫂,毕竟这之后,或许永生难再见。   梁樨刚回京城时,见到许久未见的女儿,梁夫人很激动,但也知道如今的形势,几句寒暄后打发走了梁樨,还叮嘱她不要再回来,最好和梁府永远划清界限,这样,无论姜明昊多不满梁家,就凭梁樨是皇家媳,是故太子未亡人,姜明昊永远也不可能为难她。   所以等梁樨第二次回梁府,梁夫人有些不悦――千叮咛万嘱咐的不要再跟梁家扯上关系,为什么还要回来? 还嫌姜明昊对梁府的责罚不够,非要把自己也搭进去吗?   梁樨轻轻抱了抱梁夫人,“娘,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所以才一定要来看看你,毕竟以后,都难见面了。”   梁夫人嘴上再硬,心里头疼惜地很,“傻丫头,你爹和大哥犯的罪,无论如何都逃不了,梁家就剩你了,只要你好好的,无论我们受什么罪,都没关系。”   梁樨忍着泪,轻轻笑,“娘要照顾好自己和弟弟,虽然我以后不能再来看望你,不过我会尽力多让高嬷嬷回来几次的。”   梁夫人哽咽了几下,笑着说,“知道了,快回去吧,免得……免得让那位知道了,为难你。”   梁樨眼神闪了闪,没说什么,给梁夫人磕了几个头,才离开。   。   回去用过晚膳,早早沐浴准备就寝,岂料这时宫里忽然来人,陛下召见。   梁樨只好又换上宫女服,想了想,吃了一颗从林大夫那得来的事前药丸,才坐上小轿进宫。   这一次,姜明昊没有让她等,梁樨进殿以后就看到着中衣的姜明昊面色冷沉地坐在床榻上,像是要问罪一样。   梁樨心头微凛,恭顺地跪下请安。   姜明昊冷冷地盯她半晌,见她除了开始的请安之后再无他话,冷呵呵道,“病好了?”   梁樨直觉姜明昊绝非关心她的身体,估计是见她病好了又打算要折腾她了,心里暗暗叫苦,面上却不敢表现半分,轻声说,“回陛下,已经痊愈。”   心里还添了句:随你怎么折磨都行,你高兴就好!   “服侍朕沐浴!” 过一会儿,姜明昊起身,冷冷地丢了这句话。 012 等你回来娶我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天子寝宫自是与别处不同,有专门的浴房,里面是引了温泉的汤池。   姜明昊脱得一丝不挂,抬脚刚下了个台阶,转脸看了眼恭顺守在一旁的梁樨,冷冷吩咐,“下来。”   梁樨微微一愣,眉尖下意识地拧起,顿了顿,福福身,“是。”   她脱了鞋袜,白如羊脂玉的脚趾头才刚沾上水泛起细细的涟漪,姜明昊一声冷喝,“把衣服脱了!省的脏了水!”   她愕然抬眸,满眼的难以置信和屈辱,可对上的,却是冷酷无情的黑眸。   她心头暗嘲,委屈什么呢,连最难堪的事都做过了,光着身子被他看,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破罐子破摔竟是这般容易!   梁樨低垂着眼眸,面色平静地脱了衣服,犹如舍生取义的表情,轻轻踩下温热的泉水,一层层的波纹激荡,即使姜明昊早就闭上了眼,耳朵里的声音却异常清晰,冷冰冰的心情刹那间冰雪消融,热血沸腾。   他禀住了呼吸,生怕一点小小的动静破坏了那踏水的美妙声响。   “陛下要梁樨做什么?” 梁樨将自己埋进水里,在台阶的另一侧,声色平静地问。   姜明昊仍是不睁眼,像是不屑,转了个身子趴着池边,“给朕擦背。”   梁樨轻轻吸口气,站起来带动着水声,一步步走过去,在他身侧跪坐,拿了岸边的毛巾沾湿,刚要替他擦背,看到他背上大大小小的伤疤,手微微一顿。   姜明昊自小性子暴虐,动辄打人杀人,生母出身低位份低,根本管不着他,直到九岁时遇着梁樨,一个是不受宠的暴戾皇子,一个是权倾朝野的丞相爱女,一见面两人就不对盘,但梁樨棋高一着收服了姜明昊,才让他的暴脾气有所收敛,姜明昊的改变先帝看在眼里,十二岁就被丢去军营历练,十六岁时东胡来犯,姜明昊被任命为先锋随大将军出征,临行前,姜明昊对来送行的梁樨说,“梁小樨,等我打了胜仗回来,我就求父皇赐婚,让你风风光光地嫁给我!”   梁樨把她打好的平安结挂在铠甲上,扬眉浅笑,“我等你回来娶我!”   两年后,东胡被击溃,散逃至漠北以北,姜明昊和大将军大胜还朝。   消息传回京城,无数人为之振奋,梁樨也数着日子等姜明昊回来,那天晚上,她才刚入睡,听到外头有动静,丫鬟刚点亮灯,她就看到满身是血的姜明昊冲她咧嘴笑。   “梁小樨,我回来娶你了。”   她才知道,最后一战,那东胡王子一剑直刺姜明昊心脏,命在旦夕,随行军医包括大将军都让他留在边关养好伤再回去,可趁着大将军犒赏全军的时候,他一个人骑了自己的战马,偷偷跑回来了,就怕真有个万一,他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   “发什么愣!” 见梁樨久没反应,姜明昊冷着脸斥她。   梁樨被惊,从过去的记忆里抽回思绪,拿着毛巾,一下下轻轻地替他擦拭。   谁会想到,当年不顾性命也要跑回来见她一面的情会是假的呢?   至今想想,也许不全是假,只不过是后来,遇上命里的那个人,他对她半真半假的情意都转移到他的心上人身上罢了。 013 不知廉耻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用点力!没吃饱饭啊?”  沾湿的毛巾在姜明昊背上轻轻摩擦,偶尔不小心,柔荑般的素手会碰到他刚硬如铁的背脊上,轻轻的,就像羽毛拂过,挠的他心里痒痒的,却又闪电般地缩回,如此几个来回,更让他心猿意马,几乎控制不住不灭的渴望。   姜明昊心头恼恨,转头怒斥。   氤氲飘渺的水汽中,恰看到梁樨微愕的神情,清眸楚楚,红唇柔润,恍恍惚惚,如红尘梦里,如幻似仙。   莹白手臂微抬,清清的水珠挂在凝脂般的肌肤上,欲落而不落,折射着晶莹的光芒,果真如一尊温润剔透的白玉雕像,美好的能让时光停驻。   姜明昊喉头一紧,双眸暗红,理智全线崩溃,粗暴地伸手将她捞过来压在身吓,疯狂暴虐地吞噬着她。   梁樨一怔一惊,哪怕来之前早有心理准备,可方才看他一直闭目养神以为他没这个打算,谁料……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她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直到一阵微微刺痛,脑子里想起那晚撕心裂肺的承受,痛不欲生的屈辱,下意识地双手抵着他反抗,奈何他身硬如玄铁,她那点子力气,不但抵抗不得,反倒把自己莹白如玉的手臂弄的发红。   再遇到阻碍,姜明昊也是一愣,忽而想起那天她痛的咬出血来,哪怕心里有气,也还是放缓了动作,看着她发白的脸,冷冷地说,“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逃不了!与其反抗,不如好好伺候我,你自己也没那么痛苦!”   梁樨低着眸,唇几乎抿成一条线,忽而想起那晚他嫌她跟死鱼一样没劲,是不是她主动点,让他舒爽了,他就会满意一些?   她自知有愧于怀王,但也不得不如此。   只是要在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男子面前软化成一汪春水,对她来说,不但是屈辱,也实在太难。   想来想去,也只有把他想象成她记忆中的少年,忘记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只去想过去十年的美好,想他满身污血却对她说“我回来娶你了” 的模样。   她深吸了口气,闭上眼,搂住他的脖子,主动吻上他,痴痴缠缠,他仍是视她如命的乖戾少年。   一时汤池激荡,水花叠起。   偌大宫室,水声脆脆,如泣如诉。   此间没有帝王,没有王妃,只有连命都不重要了的刻骨爱恨。   。   骤雨初歇,梁樨在他怀中,软若无骨,脸颊潮红,清眸含媚,一时羞不能言,不敢抬头见人。   姜明昊仍是冷冰冰的,面无表情,好似方才生龙活虎的是别人一样。   “朕还以为你有多冰清玉洁!” 他抬起她的下巴,看她羞的眉眼含春,嘴角挂着冷讽,眼神如冰,“不知廉耻的荡女彐!不知大哥看到你方才在朕胯下承又欠的方荡样,会不会气的活过来,你觉得呢,大嫂?”   梁樨脸色煞白,惊愕地看他,只见他面容冷沉,抽身而出,嫌恶地连看她一眼都觉得脏,径自上岸擦身,大步流星地离开。 014 宸妃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池水温温,梁樨却如在冰窖,心底一片寒凉,血液几凝成冰。   身体渐渐下沉,池水淹没头顶,她睁着眼睛,眼泪溶于水中,意识飘忽。   她实在不明白,即使当初她背弃誓言另嫁他人,也不过是让他失了颜面,让他夺嫡之路更艰难了而已,可他如今已登帝位,父兄被逼的谋反,事情败露,业已被捕判刑,她求他,他要折磨她不肯轻易放过她她都能理解,可为什么,明明都她都已经按照他说的不要脸面的耳又悦了,他还要不依不饶地羞辱?   折磨还不够,非要她羞愤与死却又死而不能他才痛快么?   是她太傻,竟还存了万分之一的侥幸,以为当初情分总有那么一点点是真,他总有那么一点点心软,总还有那么一丝丝情意,才放开了自己,结果……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她早该明白的,只不过不肯死心,非要看到自己的心被撕得血淋淋的,才肯相信。   没关系,她终于可以彻底死心,彻底绝望。   以后,无论他要求她做什么,她都照做,不会再为他的讽刺而心伤,不会再为他的无情而痛苦。   梁樨从水中缓缓站起,带起一片水花,那张清丽容颜变得冷凝,眸光无温。   。   她从水中出来,擦干身体,穿好衣裳,拿毛巾把长发擦了个半干,这才提步往外走。   人还未到门口,听到李德海压低了的嗓音,“陛下,宸妃娘娘身边的宫人刚刚过来,说宸妃娘娘旧疾复发,请您过去一趟。”   “知道了。” 姜明昊语气仍然冷冷的,但听得出有几丝担心,跟着便是衣袂摩擦的声音,显然是匆匆离开了。   梁樨站在原地,微微默然,她对姜明昊的后宫并不太了解,但也知道如今后宫中高位分的只二人,德妃刘佩,大将军嫡次女,贤妃谢芷蓉,御史大夫嫡长女,亦是她昔日闺中好友。   至于那位宸妃,她虽未听过,也未在四妃之列,可瞧着这“宸” 字,听姜明昊语气里的关心,可见他对宸妃的重视,她几乎能确定,那位宸妃,便是姜明昊的心上人,亦是她心头拔不掉的刺。   想来如今后位空悬,其实是因为那宸妃吧,只需找个合适的机会,宸妃就会是宫中女主人了。   等殿中再无半点声音,梁樨才往外走,看到李德海还守在那里,他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个碗,还冒着热气。   “梁主子。”   李德海弯着腰,头低着,声音轻微的差点听不见,“这是陛下赐给您的汤药。”   梁樨眼光微凝,走过去端起那碗,没有疑问,没有犹豫地喝掉黑乎乎的药汁。   药,应该很苦,只是她心已麻木,仿佛连味觉都失去,喝到嘴里,也没什么分别。   梁樨放下碗,轻声道,“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告辞。”   “奴才送梁主子。”   梁樨也没阻止,由着他送到大殿外。   李德海这才敢抬头,看着梁樨的背影淹没在夜色里,说不清为什么,但就是觉得,梁主子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虽仍是柔顺和气,可就是,不同了。 015 自请被休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梁樨要拜见孝安皇太后,特意换上了王妃礼服。  高嬷嬷最后替她整理了一番,越看越觉得自家小姐才是举世无双的人物,该端庄的时候有威仪,该柔顺的时候亲切柔和,可千娇百媚可婉转风流,这么好的人儿,那挨千刀的暴君怎么就不能好好珍惜,非要折磨小姐呢。   想起小姐几次从宫中回来要不是病的不轻要么就寡言少语没笑容,高嬷嬷心痛的真恨不得立刻将那挨千刀的碎尸万段。   可是,也就想想而已。   但起码,无论是风风雨雨,总要让她一起陪着啊。   “嬷嬷,我知道你担心我,可太后是个慈和的人,就算……他对我多有不满,也不会在太后跟前发作,您就放心让我一个人去吧。” 梁樨浅笑着安慰道。   高嬷嬷叹着气,“奴婢知道宫中规矩多,奴婢一把年纪了容易出错还会连累小姐……小姐要答应嬷嬷,这次一定要好好地回来。”   梁樨失笑,“我前儿晚上不就好好地回来了么。”   高嬷嬷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   是好好的回来了,没病没伤的,可人却更冷清了,也不知又在那挨千刀的暴君那受了什么罪。   自回京后,这还是梁樨头一次堂堂正正地进宫,本该微妙的心情,此时竟静若止水。   梁樨端正地坐在轿中假寐,直到宫人提醒她到了,才睁眼下轿。   “给王妃请安。”   说话的是孝安太后身边的大宫女银杏,请完安就扶着梁樨进殿。   “母后近来可好?” 梁樨问道。   银杏苦笑一下,放轻了声音说,“还不就那样。”   虽是太后之尊,毕竟不是陛下生母,何况,谁不知道姜明昊给的“孝安” 这个封号什么意思,不就是警告太后要安分点么。   如今,太后倒当真安分,什么事都不过问,整日的下棋作画,看来是悠然闲适,其实是被所有人给遗忘了,只能这样打发时间。   梁樨一默,虽然当初姜明昊登基时她不在京城,如今也不曾听说当年的腥风血雨,但不用想也知道,姜明昊的五弟楚王是孝安太后嫡出,身份贵重,怀王去后,他理所当然地该继承大统,但最后却是姜明昊做了皇帝,可想而知他们当年斗的有多惨烈。   她轻轻拍拍银杏的手,“好生照顾母后。”   “奴婢晓得。”   *  “臣妾拜见母后。” 梁樨来到侧殿,在孝安太后跟前跪下请安。   孝安太后正在作画,仪容端素,眉目冷然,依稀可见当年威严凤仪。   “自晟儿去世,你三年未曾来拜见哀家,如今梁家出事,你倒是来了,难道你还妄想一个已经失势的老太婆帮你救人?”   梁樨低着头,很是无奈,当初不是她一道懿旨,她才不得不辞别家人前往景陵为怀王守灵么? 怎么如今竟成了她的错了。   “臣妾不敢。” 梁樨说道,“只是……”   “好了!” 孝安太后不耐烦地打断她,“哀家不耐烦听你那些道理,直说吧,你来见哀家是为了什么事?”   梁樨微微一顿,拜伏于地,泠泠开口,“臣妾父兄大逆不道谋朝篡位,臣妾身为人子,难辞其咎,自觉不堪再为怀王妃,愿自请除于宗室,以免损毁怀王殿下名声。” 016 罪婢梁氏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孝安太后的手一顿,惊诧抬眸,眸中精光冷冷逼视地上的身影,任凭笔尖的朱砂滴落,毁了她费了好些时日快要画好的百鸟朝凤。   良久,久到殿内的气氛快凝结成冰,久到孝安太后抬着的手已经酸软,她才放下笔,慢慢揉着自己手腕,慢慢踱步到梁樨跟前,停顿一会儿,在一旁软榻上坐下,漠然讥嘲,“好一个不堪再为怀王妃,愿自请除于宗室,好!好!好的很!”   梁樨跪在那儿,默不作声,不敢激怒她。   “梁樨,你到底是怕毁了晟儿的名声,还是见姜明昊那小子做了皇帝你后悔了想改嫁?嗯?”   梁樨皱了下眉,再开口仍是温和柔顺的语气,“母后,臣妾当初嫁给殿下,并非因为他的身份,不管谁做皇帝,都与臣妾无关。”   孝安太后冷冷讥诮,“既然如此,你明明和姜明昊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为何忽然要嫁给晟儿?虽然先帝是有意赐婚,可也是你主动表明愿嫁,才有赐婚一事。”   思及当年,哪怕梁樨自认为已经心如止水,心口仍是如有针扎。   梁樨轻吸了口气,“臣妾与陛下相识多年,知之甚深,并非良配,怀王殿下谦谦君子宅心仁厚,臣妾心慕已久,能嫁给殿下,是臣妾之福。”   孝安太后冷冷一哼,明显不信,却没再多纠缠,冷淡地说,“既然你自个儿愿意被休弃,哀家也不拦着,别到时候被皇帝迁怒,哭着回来求哀家再认你做儿媳。”   “臣妾……谢太后恩典。”   “出去吧。”   “臣妾告退,太后……珍重。”   梁樨起身告退,走至门口,孝安太后忽然叫住她,“梁樨,别叫哀家知道你被姜明昊纳入后宫,否则,即使哀家失势,也有的是法子叫你生不如死!”   梁樨淡淡一笑,微微侧身颔首,“太后放心便是。”   *  梁樨跟孝安太后的对话很快就被呈到御案前,姜明昊一字不落地看完,脸色铁青,殿里能砸的东西全被砸了个粉碎,连带着在御前伺候的太监宫女通通被杖责,连李德海也挨了十大板,还有两个命衰的给活活打死了。   一时间,承明殿内犹如黑云压顶,所有人战战兢兢,悄悄拜遍了满天神佛,不求飞黄腾达衣食无忧,但求被调往别处,别再在御前伺候了。   然而虽然神佛众多,却是忙的无暇理会他们这点小小的心愿,翌日,怀王妃梁氏上书元康帝,称:梁家罪孽深重,有负皇恩,妾无颜为皇媳,自请除于宗室,愿入为宫婢,赎父兄刑罪。 【改编自缇萦上书汉文帝】  此事一出,不但举朝震惊,姜明昊惊怒难抑,日常起居的承明殿更是毁于一旦,从此迁至乾阳殿常住。   又两日,姜明昊不顾满朝文武大臣劝谏,批复梁樨上书:准!   从此,世上再无贞烈贤孝怀王妃,只有罪婢梁氏。   梁樨入宫为婢一事,不但在前朝引起震荡,后宫之中,更是掀起惊涛骇浪。   除孝安太后气的撕碎了所有画作以外,后宫中仅有的几位嫔妃各自放下成见迅速结成一派,势必要和梁樨斗个你死我活,也唯有梁樨的闺中好友贤妃和姜明昊的心上人宸妃各自按兵不动。 017 进宫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小姐,您这是何苦啊?”高嬷嬷在旁边干看着梁樨收拾行李,直抹眼泪,“要是让老爷夫人知道了,他们得该多心疼?就是怀王殿下,他在九泉之下肯定也不放心啊……小姐,您是高门贵女,怎么能去做奴婢?奴婢,奴婢实在是心疼啊……”   梁樨把包袱打了个结,拉着高嬷嬷到一旁坐下,把手上的银票递给她,“嬷嬷,我意已决,你不必再劝了,等我走了,你拿着这些银票去投奔你侄儿吧,听闻他媳妇也快生了,正缺人照顾,有空的时候,回梁府看看我母亲大嫂,替我带个话给她们,免得她们担心我。”   高嬷嬷看了眼那银票面额,惊的一下站起来,怎么也不肯收,“小姐,奴婢伺候您这么多年,您赏的,夫人赏的,加起来奴婢都算个富户了,您……您此去宫中不易,那暴君又对您心怀怨恨,日子必然不好过,要是还没有银子傍身,那您怎么办啊?”   “嬷嬷不用担心,我那还有,再说,在宫里面,也用不着这么大面额的,放在你这儿也算是个后路,若我真缺了银钱,再遣人来你这儿拿不就是了。”   高嬷嬷考虑了下,梁樨在宫中没有靠山,拿这么多银子也确实太显眼,若一次被偷完了,真是哭都没地哭,也只好收下,“好吧,奴婢就代小姐收着,小姐需要的话一定要来拿。”   “放心吧,嬷嬷。” 梁樨笑着说,“时辰不早了,我该走了,嬷嬷,你要照顾好自己,以后我也帮不了你什么,万事一切小心。”   “小姐,快别这么说……” 高嬷嬷已经泣不成声,“就让奴婢送您到宫门口吧。”   梁樨点点头,两人一起离开怀王府。   回头再看一眼匆忙间挂上的牌匾,梁樨微微叹息,从此后,这宅子就要空置了,世上再无怀王。   到了宫人出入的宫门,和高嬷嬷道了别,一个十三四岁模样机灵的小太监轻声喊她,“梁姑娘?”   梁樨诧异看他。   “奴才小柱子给姑娘请安。” 那太监弯了个腰,“奴才是李公公的徒弟,叫郭祝,李公公特意吩咐奴才来接姑娘的。”   “劳烦公公了。” 梁樨向他道谢,从袖中抽出一张银票给他,只是郭祝说什么也不肯接,趁左右无人的时候才低声说,“不瞒姑娘,师父特意嘱咐了,不许收姑娘的礼。”   “为何?”   郭祝“嘿嘿” 一笑,“师父都跟奴才说了,姑娘是师父的恩人,那也是奴才的恩人,奴才再贪财,也不能收恩人的礼啊,姑娘说是不是?”   “好吧,暂听你的。” 梁樨浅笑道,“不过,我入宫来,也是为奴为婢,大家都一样,你也别一口一个姑娘,一口一个奴才了。”   郭祝脱口就要拒绝,忽而眼珠一转,笑嘻嘻道,“姑娘虚长我几岁,要是姑娘不嫌弃,我喊你一声姐姐如何?”   梁樨点头称好。   路上,郭祝告诉梁樨,姜明昊把她安排到了乾阳殿,和他们一样,都是御前伺候,除此外,又讲了许多宫中的事情,重点是几位妃嫔的情况。   梁樨很是感激,说话间,便已经到了乾阳殿,远远便看到李德海小跑过来,仍是弯着腰的恭敬模样,“姑娘,陛下吩咐,您一到就去殿内伺候。”   又压低了声音说,“今儿朝会上有大臣上奏为怀王过继子嗣,陛下正怒着呢,姑娘注意着点。”   梁樨点点头,“多谢公公提点。”   如斯客气疏离,李德海也只能心底叹息。 018 只要陛下高兴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李德海一出来,殿内就只有姜明昊一人,连个添茶研墨的人都没有。   把包袱交给了郭祝安置,梁樨进去看到姜明昊还忙着,没敢打扰,本打算默默地站到边角的地方,假装自己不存在,才刚这么想,姜明昊就抬起头来,铁青着脸。   梁樨只好跪下请安,“奴婢参见陛下。”   姜明昊一看到她就想到那天她跟孝安太后说的话,他非良配,怀王谦谦君子,她心慕已久!   他就知道是她变了心背叛了他!   他就知道是这样!   凡是背叛他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都不会!   饶是早在知道这个真相那天姜明昊就已经怒的发作了很多人泄恨,可这个时候看到仍然风轻云淡的梁樨,仍是恨的咬牙切齿,胸口一阵阵撕裂的疼。   和这样的痛比起来,当年被人一剑穿透差点丧命又算的了什么? !   “你还真有脸来!” 姜明昊铁青着脸一掌拍下去,堆满了了奏疏的桌子顷刻间碎成了几块,砚台笔架摔落,墨汁四溅。   梁樨被吓了一跳,脸上却微微茫然,他都准了,她怎么不能来?   再说,她若不来,他哪来那么多机会折磨她?   他不是应该很高兴才对,干什么莫名其妙地发脾气?   不过,他本就喜怒无常的人,她想不明白,也是正常。   梁樨垂下眼,轻声道,“奴婢若还要脸面,不早该以死谢罪么?为了活着,不要颜面又何妨。”   “以死谢罪!以死谢罪!” 姜明昊气的直抖,“你倒是对他用情至深!湿身于人就该以死谢罪!哈,哈哈……可惜了!不管你多想为他守身如玉还不是一样要求着朕宠信你!还不是一样要费尽心思耳又悦朕!当了女表子还要贞洁牌坊!朕真替他感到可怜!竟然把你这样的淫女圭荡女彐当成宝贝!”   哪怕已心如死灰,听到这样不堪的污言秽语,梁樨还是难受的快喘不过气来,只是她既已打定主意不再将他说的话做的事放在心上,无论心里是何感受,面上都不会再表现出来,当即也只是一拜,清清淡淡地说,“陛下教训的是。”   姜明昊顿时被噎的差点被一口气给呛着,想要再骂,对上这样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都觉得无趣,遂恶狠狠道,“滚过来!”   梁樨皱了下眉,青天白日的,又是他处理政事的地方,他想干什么?   虽然心微沉,梁樨仍是乖乖地过去了。   她刚到他身边,姜明昊一把将她拉过来压在身吓,不由分说地吻上她,撕扯她的衣带。   梁樨惊的眼睛微睁,这,这殿门可还大大打开着的呢,万一有人闯进来怎么办?   虽说她早已做好心理准备既然进了宫就得什么都能承受,可若真被人撞见流言蜚语传出去,毁了名声倒没什么,就怕触了众怒,她连救父兄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勉强定定心神,“陛下,白日忌宣淫。”   姜明昊抬起脸来,眼神阴鸷,“你不是不要脸吗,怕什么?要名声,还是你父兄的命,你自己选吧!”   说罢,他坐了起来,倒像是真的在等她的决定。   梁樨微微吸口气,自嘲地想,也是,就他刚愎自用的性子,就算她触犯众怒,只要他还没玩够,她的命就保得住。   她缓缓站起来,甚至微微一笑,“陛下说的是,只要陛下高兴,奴婢做什么都愿意。”   她就站在他面前,背着光,从容不迫地解下腰带,一件件地脱下衣裳。   她已经完全是无所谓的态度,逆着光,那标准的贵女莞尔仿佛都是**的嘲弄,深深刺痛着姜明昊。   他是要折磨她,惩罚她,但她不反抗不抵触甚至欣然接受乐意之至,那他乐趣何在!   “滚!滚出去!给我滚出去!” 姜明昊气的爆吼。   梁樨虽觉得奇怪,但心里的不安却是都消散了,又一件件穿好衣服轻声道,“奴婢告退。”   身后,仍是他的怒吼,“李德海!把德妃叫过来!”   梁樨仍然面容沉静,心里却开始可怜起那些嫔妃,除了那位宸妃,估计所有人都只是他泄谷欠的工具,就不知,贤妃她过的好不好。 019 贤妃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出了大殿,李德海已经走远,守在外面的除了一队侍卫和郭祝,还有两个太监和两个宫女,梁樨走至郭祝面前,“柱子,我住哪里?”   方才大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们都不知道,但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姜明昊吼她出去,郭祝暗忖着肯定是梁姑娘惹怒陛下了,但若换成别人,就算是他师父也至少得挨顿打,但梁姑娘却只是被赶出来,当即说道,“我带姐姐去。”   梁樨微讶,“就这么走了,你不怕……” 陛下发怒?   郭祝心想,反正有您呢,嘴上却说,“陛下鲜少叫人进去伺候,姐姐,这边走。”   若是别人待自己好,梁樨会担心牵连旁人,但郭祝既然是李德海的徒弟,应当就没事了,便跟着走了。   “姐姐,就是这儿。” 郭祝带梁樨来到乾阳殿右侧耳房,“御前伺候的宫女,加上姐姐一共四个,都住这儿,床都铺好了,姐姐只管住进去。”   他正说着话,门开了,是个圆脸杏眼的宫女,看了眼郭祝又看梁樨,淡淡笑了下,“姐姐好,我叫春雨,柱子,这儿有我呢,你回去当差吧。”   郭祝应了声,“姐姐只管住下,缺什么就告诉我,我先回去了。”   “好,慢走。”   梁樨冲春雨笑笑,“麻烦妹妹了。”   春雨笑而不语,带着她进去,到她的床位,说,“这里本是秋霜的床位,前几日犯了错被杖毙,不过这床位里里外外都换了遍,希望姐姐别介意。”   梁樨摇摇头,“有睡的地方就很好,哪里会嫌弃。”   她这样一说,倒让春雨格外看了她一眼,然后就见她从袖中抽出一张银票递到自己手里,说,“我初来乍到,有什么不懂的做的不好的,还望妹妹多多担待。”   春雨看了眼那面额,杏核眼睁得更圆了,暗想,果然是高门贵女出身,即使获了罪还出手这么大方。   她只犹豫了一会儿,笑着捏在手中,“姐姐说哪里话,都是御前当差的,本就该互相照顾。”   忽然她脸色一变,急慌慌地把银票捏紧,屈膝行礼,“见过贤妃娘娘。”   梁樨一愣,回转身,那容貌妍丽的宫装女子不是谢芷蓉又是谁。   只是一瞬,她立马也学着春雨,屈膝……却被谢芷蓉一把拦住,抬头,只看到她泪眼汪汪,她身边的宫女白芍笑着挽住春雨,“春雨姐姐,好久未见,咱们出去说会儿吧。”   春雨偏头看一眼,尴尬地笑着随着出去,出去时白芍顺手关上了门。   她们人一走,谢芷蓉立刻抱住了梁樨,“阿樨……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你了……你怎么那么狠心,一走就是三年,连个信也没有……”   多年未见的好友,此时几乎是梁樨唯一的依靠和温暖,听到她哭,自个儿也没忍住,两个人抱着哭了许久才停下来。   “阿樨,这究竟怎么回事啊,虽说伯父一念之差做错事,可你毕竟出嫁了,是皇家媳妇,又一直在景陵守灵,无论如何也牵连不到你,好端端的,你怎么还自己上书要脱离皇家?当时听到这事,我还以为是同名同姓的人,可天底下有几个怀王妃啊……阿樨,你究竟怎么想的啊?” 谢芷蓉一边抹着泪,一面担心地问。 020 皇帝的狠心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梁樨苦笑了下,淡声说,“也没怎么想,就是觉得,该为父亲尽点心罢了。”   她擦擦泪,不想再谈此事,见谢芷蓉满眼疑惑,岔开了话题,“不说我了,你呢,这些年你过得如何,他待你好不好?”   提起这个,谢芷蓉脸色一黯,虽然很快又恢复了笑脸,却没躲过梁樨的眼睛。   “就那样吧,反正该有的体面都不会少。” 谢芷蓉淡淡地说。   只有体面,却没有贴心。   也是,那样薄情寡义的人,满心里都是他的心上人,又能多体贴蓉蓉? 想起这个,梁樨就觉得愧疚不安,脱口说,“都怪我!”   “怎么能怪你呢?” 谢芷蓉苦笑着说。   曾经也不是没有奢望过,盼着他念着自己是阿樨的好友,能高看自己几分,自己待他再多温柔贴心点,他总能看到自己的好,会有几分喜欢自己,结果……不提也罢。   “是该怪我,我若早点告诉你,你就不会嫁给他,也就不会……” 过的这般寂寞。   “告诉我什么?” 谢芷蓉吃惊道。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梁樨叹道,“不过你得记着两件事,一是以后不要与我多来往,免得牵连你,往后见面,就当陌路人……”   “那怎么行!阿樨,你我多年姐妹,在你心里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谢芷蓉生气地打断她,却是越说越伤心,眼泪又簌簌地落。   梁樨虽然难过,也不安慰她,硬着心肠说,“蓉蓉,我知道你真心对我好,可你就算不顾着自己,也得考虑你谢家啊,他……什么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你若真的为我惹怒他,谢家还能好过?”   谢芷蓉惊讶的都忘了要哭,“阿樨你说什么?为你好怎么可能惹怒陛下?他对你如何你都忘了吗?说是千依百顺都太自谦了……”   “若真有那么好,梁家怎么会获罪?” 梁樨淡淡地说,“这便是我要与你说的第二件事,在后宫,无论发生何事,切记不要与宸妃冲突,若可以,尽量与她处好关系,真有个什么万一,还能求她帮忙。”   谢芷蓉惊的嘴都合不拢,“你,你该不会要告诉我,陛下真心喜欢的其实是宸妃?竟,竟不是你?这,这怎么可能!阿樨,你可别胡说八道,虽然陛下是对宸妃很好,也挺宠爱她的,但,但……”   说到最后,谢芷蓉却是说不下去了,想起偶然看到姜明昊陪宸妃煮茶品茗的情景,还真的是满脸柔情,百年难见。   细论起来,当初姜明昊对阿樨虽好,百依百顺的,但似乎,还真没怎么见过他那么温柔的表情。   所以当初他喜欢阿樨的事,竟都是假的不成?   谢芷蓉亦出身大家,虽是女子,可生在那样的世家,耳濡目染的,也明白一些勾心斗角,经梁樨这么一提醒,很快就想透了其中的关窍。   为了那位子,姜明昊刻意与丞相爱女相交,以期得到丞相的支持,后来又出征捞军功,与大将军结为忘年交得了武将支持,结果阿樨嫁了太子,他亦失去丞相的支持,他便娶了自己,依然能得到文官支持,先帝后期,他便屡屡与丞相作对,等到终于登上帝位,以雷霆之势扳倒丞相,斩断齐王羽翼,倚重大将军……  越想,谢芷蓉脸色越白,当初,姜明昊竟然瞒过了所有人,让全京城的人都以为他心慕梁樨。   天啊,那么小就开始算计了! 实在是太可怕了! 难怪最后他当了皇帝! 论心狠,谁能比得过他! 021 皇帝的恨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德妃出自大将军府,自有一股英姿飒爽,潇洒利落,被姜明昊宣去伴驾,虽觉得惊讶甚至受宠若惊,但也很快打扮好自己随李德海去了乾阳殿。   正殿里没看到姜明昊人,纳闷间余光隐约看到寝殿有人,她心里莫名一跳,有些紧张地进了寝殿,果然看到姜明昊坐在床榻上,气势威凛,远非那些整天就知道叽叽歪歪的读书人所能比。   “臣妾给陛下请安。”   “过来。” 姜明昊面无表情,语气也冷冰冰的,不过在德妃看来,这已经很温和了。   德妃明艳娇笑,起身走过去,人还未至,就见姜明昊伸手将自己搂过去,压倒榻上,急促相吻。   她当然知道“白日忌宣淫” 这事,可她们这位陛下不近女色,一个月宠幸嫔妃的次数屈指可数,就是为了子嗣,她也绝不会阻止这种好机会,只会卖力配合。   寝殿里很快就娇喘吟吟,德妃心痒难耐,见姜明昊久不提枪上阵,急不可耐地邀请,柔的发腻的嗓音百转千回的风硫,“陛下……臣妾要……快给臣妾嘛……”   姜明昊已至密处,可就在这一瞬间,眼前一花,躺在身吓的就变成梁樨,就想起那晚在汤池,素日里柔顺清淡的她也一样妖娆绽放,哪怕知道她的心不在自己身上,可那样的身心契合才是书中所云的谷欠仙谷欠死,根本就不是往日里在这些俗物身上泄谷欠可比的。   梁樨挑起了他的火,找这些女人来泻火,哪里会让他痛快!   可那个女人,一想到那个女人姜明昊就一肚子火。   当初她要他为她守身如玉,父皇母后赐给他的丫头他一个没用过,害得他们都担心他是不是有什么隐疾,他却不敢如实相告怕他们不满梁樨,他这样为她想,她却嫌他粗鲁无礼另嫁他人,他又凭什么为她守着!   她成亲当晚他就自暴自弃地收了母后赐的丫头,没多久又娶侧妃纳妾,他以为他会沉溺其中忘掉痛苦,可事实是,和那些女人行房毫无乐趣,如同嚼蜡,只偶尔有谷欠望了才去发泄。   那日他提出要梁樨陪她一晚,也不过是想羞辱她,要撕毁她为大哥守身的念头,要让她痛苦让她绝望,可他没想到,哪怕那晚她面如死灰毫无反应,他仍是异于往常的痛快,让他食髓知味,直到汤池那晚他才知道,原来这世上当真有极致消魂的快乐,他甚至想日日夜夜都和她一起颠鸾倒凤,共赴云雨,可那个女人,那个该死的女人……  姜明昊恨! 一想起她就恨不得嗜其血啖其肉!   恨的连找别人泄谷欠都不必了!   “滚!滚回去!” 姜明昊翻身坐起,黑着脸吼。   德妃完全呆住,虽然知道姜明昊脾气暴躁,不喜女色,房事上也只板着脸例行公事,可也从来没有这样做到一半中断过啊。   她百思不得其解,完全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让他忽然愤怒。   是因为她不矜持太主动?   不能啊!   早两年她就这样了,他也没什么反应啊。 022 皇帝的嫉妒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德妃还在惊疑不解,姜明昊见她没反应,青筋都快跳出来,“朕让你滚!”   “陛下,臣妾做错什么了?” 德妃泫然谷欠泣地要拉他的胳膊,被他嫌恶地躲开,“立刻滚!别让朕叫人把你丢出去!”   德妃见他脸色阴沉如水,方知没有转圜的余地,不甘委屈地穿好衣服,一样气愤地离开,都忘了行礼告退。   姜明昊又在那儿冷坐半晌,越想越气,吼了李德海一嗓子叫梁樨过来伺候。   谢芷蓉和梁樨还说着话,外面传来郭祝的声音,“姐姐,陛下吩咐您过去一趟。”   梁樨微纳,德妃不是在吗,叫她作甚?   心里想着,嘴上应道,“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听到郭祝走开的声音,谢芷蓉忙握住梁樨,语气慌慌的,“阿樨,若事情真如你我猜测那般,那你进宫岂不是羊入虎口?他叫你过去伺候会不会做什么不堪之事?”   梁樨温言安抚她,“莫担心,我早有心理准备,总是为了父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左右他厌我让他颜面尽损还会想尽办法报复,总不至于叫我丢了性命,无妨的。”   谢芷蓉眼含悲哀,说是这么说,他报复归他报复,可你心慕着他,却被他残酷相待,怎不心痛? 就连她这般从来都只是一厢情愿的被他冷脸说几句,都会伤心好几天,又何况你们曾有过海誓山盟……  这些话,谢芷蓉却是不能说,只能含着泪说,“我在陛下跟前说不上话,也帮不了你,万事自己小心。”   梁樨淡笑,“你要珍重才是。”   两人俱整理了仪容,相携着出了门,谢芷蓉和白芍自是回宫,梁樨还得去服侍姜明昊。   梁樨进了寝殿,看到姜明昊光裸着身子坐在那儿,满身戾气,如蓄势待发的凶兽,周身都是危险致命的气息,叫人不觉心底微颤。   她走过去,正谷欠跪下行礼,听他冷冷道,“替朕更衣。”   是更衣啊,梁樨暗暗松了口气,走过去拾起地上凌乱的衣衫,忽听他一声爆喝,“你没脑子啊!丢地上的衣服还给朕穿!去拿干净的!”   “是。”   梁樨默默拾起旧衣丢至一旁的衣架上,眼光逡巡一圈,找到衣柜,打开,看着里面颜色款式几乎一模一样的玄色深衣,随意拿出一件,反正也没什么差,他总不能挑剔吧。   看着梁樨目不斜视严肃认真地给自己套上裤子,眼中似乎看不到他面目狰狞的小兄弟,姜明昊的气愤更是久久不能平复,再看到他熟练地为自己穿衣系带,束发戴冠,他就更是来气  ――这么熟练,以前没少给大哥穿衣梳头吧!   一想到他们曾经恩恩爱爱的模样,姜明昊真他娘的想揍人!   竟然还让她重演过去恩爱,回忆往昔甜蜜,他娘的他就是在自虐!   下次决不能再找她做这些事!   姜明昊气咻咻地黑着脸拂袖离开,差点把梁樨摔倒。   梁樨看着他几乎暴跳如雷的样子,更觉莫名其妙,是他让她给他更衣的,她做的又不差,他甩什么脸啊?   过了许久,梁樨忽然想到,难道就是因为她做的太好了他不高兴?   所以以后,她要表现的笨手笨脚一点,多给他一点机会训斥责骂自己?   ――懂了! 023 德妃的嫉恨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回去的路上,德妃都保持着端和的仪态,叫人看不出半丝不妥,待回到宫里,关上大门,她脸色骤变,将殿里能扔的东西全都砸了个遍,最后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瘫倒在软榻上,埋着脸无声地抽泣。   她自小也是家中掌上明珠,虽说不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也从来没人敢给她委屈受,只有姜明昊,一次又一次地欺负她!   当初嫁给他本以为是正妻,谁知只是个侧妃,他堂堂大将军之女,居然只能做侧妃,也不知他和父亲达成了什么协议,父亲居然答应了,她虽不愿,却不能违背父母之命,只能带着委屈嫁了,可他对自己一点都不好,连宸妃那不知什么鬼地方出来的野女人都不如。   这也就罢了,谁让她,让她慢慢喜欢上他的桀骜不驯,喜欢上他的冷酷果决呢。   可这些年,他待自己虽然不够柔情不够体贴,也从不让自己没脸,从没对自己发过脾气,可今天,今天他竟然那样对她!   可恨,太可恨了!   “娘娘,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陛下给您委屈受了?要不要奴婢通知将军和夫人?” 贴身宫女碧落从没见自家主子哭得这么伤心,毫不犹豫地搬出了自家老爷。   德妃忽然就一愣,忽然想起当初父亲劝她嫁给姜明昊时说的话,父亲说,姜明昊的确性情暴躁,却是有真才实干之人,无论行军打仗还是治国安邦,都是大才,虽然如今嫁给他只是侧妃,但将来,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变数。   德妃明白父亲是暗指皇位,可再有本事又如何,他那么暴力的一个人,万一一个不顺心就把自己给杀了,难不成皇帝陛下还能杀了自己儿子替她报仇不成? 当时大将军只是微微一笑,说佩儿啊,你放心吧,二皇子虽然喜怒无常,却从不无故发作,只要你不惹他,他绝不会动你一根头发。   后来嫁给姜明昊,这三年,虽然姜明昊常常冷着脸,但的确从来没教训过她和她宫中任何人,那他今天如此,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让他无比愤怒,甚至牵连了自己。   德妃慢慢冷静下来,思绪也跟着清明,细细一想,陛下不喜女色,更从不白日宣淫,今日无故宣召本就奇怪,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她沉吟许久,招了碧落过去,叫她去乾阳殿打听打听她去之前发生过什么事,离开之后又有什么事。   没用太多时间,碧落就从乾阳殿回来了。   “娘娘,乾阳殿的冬雪说,今儿本没什么特别的,就是那前怀王妃梁樨进宫,也到了御前伺候,她进殿服侍陛下没多久就惹得陛下暴跳如雷,让她滚出去,跟着李公公就来昭阳殿让您过去伴驾,等您离开后,陛下又吩咐梁樨到御前伺候,片刻功夫后陛下才离开,听冬雪说,陛下离开时倒不如之前那般盛怒了。”   “梁樨……梁樨……竟然是梁樨……!” 德妃知道真相,英气逼人的眉眼俱是阴狠狰狞,手里搅着的丝帕都快被撕碎。   同样是京城贵女,当年姜明昊和梁樨青梅竹马的情谊她也知道的清楚,虽然不知道当初究竟是何缘故她嫁了怀王,但嫁都嫁了,怀王死了她为他守灵三年,还以为是个安分守己的女人,结果陛下这才坐稳皇位,她就恬不知耻地勾弓|陛下!   她倒好,自己惹怒了陛下,陛下就找自己出气,出完气又跟梁樨…… 024 德妃的为难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德妃忽地一惊,难道自己离开后,竟是梁樨去侍寝了?  小叔子跟寡嫂?   德妃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气的将案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儿全摔到了地上,吓得碧落扑通跪下,大气不敢出。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梁樨进宫没安好心,她就知道陛下会经不住她的勾弓|! 可她哪里想得到这才第一天啊,他们就勾搭在一起了,也不怕姜家列祖列宗找他们算账吗!   德妃咬牙切齿地暗恨,不要脸的狐狸精! 贱仁! 死贱仁!   她害她没脸,害她没宠,害她被陛下厌弃,她要是这么放过她,这后宫之中还有她的立足之地吗!   她一定要教训她! 一定要!   德妃一通让宫人胆战心惊的发泄之后,让碧落去乾阳殿把梁樨“请” 过来。   碧落大概知道德妃的想法,有些迟疑,“娘娘,她毕竟是在御前伺候的,会不会不太好啊?”   德妃一笑,阴冷地让人背脊发寒,“本宫昔日与梁樨姐妹一场,多年不见甚是想念,听闻她入了宫,邀她叙旧,有何不妥?”   她知道发落梁樨会叫陛下不悦,可那又如何,她是宫妃,所在意的不过恩宠与地位,反正恩宠这东西,她从来也没有,不惧失去,至于地位,呵,梁樨再是陛下的心头肉,他也不能无缘无故为了个罪婢就废了自己,何况她母家势大,梁樨却是罪臣之女,她怕什么? !   *  习惯了姜明昊的喜怒无常,见他虽怒却未发脾气,梁樨便宽心地撩开了此事,回了自己住的地方,见春雨在廊下绣荷包,也不打扰,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沉思。   她进宫是为让姜明昊发泄怒气好救父兄,虽则离行刑之日还有五个月,但多在牢狱之中待一日,对身体伤害极大,她总不能要等到行刑之前才求得赦免。   若要姜明昊宽恕,她总得多做点什么让他多多泄恨才是。   她在那里幽幽叹息,有那么点出神,等她再回神时,碧落正笑的一脸和气地跟她说话,“梁姑娘,德妃娘娘听说您要进宫,高兴的很,一直都念叨着你们姐妹可以再聚,这不,特地让我来请姑娘过去叙旧呢。”   梁樨微微纳闷,她和刘佩虽也认识多年,但因为兴趣不投,来往不多,交情泛泛,她说她很高兴,总让人觉得怪怪的,但她如今不过罪婢,德妃还这么给面子地邀请,她哪有道理拒绝,何况她虽与德妃不熟,却也不曾有过节,德妃应当没理由给她难堪。   随着碧落去了昭阳殿,一进去那大门就关上了,梁樨心头的那一丝古怪愈发强烈,只是人已经进来,又是在别人的地头,别人还是主子,她万没有大吼大叫逃出去的可能,也只能安慰自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这样想着,随着碧落进了侧殿,就看到德妃懒洋洋靠坐着软榻吃桃,另有宫女碧水跪在跟前细细地为她涂丹蔻。   “奴婢见过德妃娘娘。” 梁樨屈膝行礼,低垂着头,模样甚是恭顺,哪知德妃却像是没听到一般,仍优雅地吃着桃。   如此,梁樨倒是确定德妃确实有意为难了,虽然不明白为什么。   只是她虽被姜明昊罚跪好几次,却也实在受不了这样一动不动地半蹲着,那也太折磨人了。   想着,如她真惹恼了德妃,又被告到姜明昊跟前,也算多给他个机会整治自己,此时她便不想为难自己,即使德妃还未发话,自己却是站了起来,嗓音清淡,“不知娘娘唤奴婢过来所谓何事?” 025 德妃的为难2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德妃侧眸看了梁樨一眼,虽是低眉顺目的样子,却仍是让她心头窝火。   她永远都这般,明明怕的要死,恐惧的要命,非要装出一副云淡风轻波澜不兴的表情,让世人多赞叹她淡然如水沉稳大气。   德妃最恨的就是她这一点,若即若离不动声色地把姜明昊的魂儿都给勾了去,害她们一干妃嫔都跟活守寡似的,她还一脸与世无争的无害――我也不想这样的!   她恨的五指摁在软榻上,碧水一不小心就将丹蔻汁涂到她手上,她狠狠瞪了一眼,“没规矩的东西!以为本宫性子好就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   碧水怕的一抖,嘴里忙说道“娘娘恕罪” ,然后把她手上的汁液擦干净,再不敢继续涂,默默地跪在那儿。   而梁樨这边,在她身侧的碧落却像是得了什么指令一样,脸色倏地变狠,忽然伸手抓住梁樨的肩膀,腿一抬狠狠地撞她的膝盖,厉声道,“放肆!娘娘没叫起你也敢起来!你竟不把娘娘放在眼里,好大的胆子!”   梁樨毫无防备,被这么一撞,一下跪在地上,难以置信地抬头,就听德妃懒洋洋地说道,“梁樨初进宫,不懂规矩也是情理之中,冲撞了本宫没什么,要是冲撞了陛下,后果难料。”   德妃抬起眼睑,直视梁樨的惊异,微微一笑,“看在咱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本宫也不希望你刚进宫就惹恼陛下落得个被杖毙的下场,本宫也只好勉为其难地教教你规矩,你可要好好学,别辜负了本宫的一番心意。”   “敢问娘娘,奴婢如何得罪了娘娘?” 梁樨冷声问。   德妃像是很惊讶,“难道碧落刚才说的还不清楚?你目无本宫,以下犯上,难道这些还不够?”   梁樨忽地明白,这是早看她不顺眼了,如今逮着机会伺机报复了。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梁樨吸了口气,冷淡地说,“如此,奴婢多谢娘娘的苦心了。”   她竟然就这么认了,倒让德妃有些意外,甚至怀疑她是不是有什么算计,可她孤身一人在自己宫里,能算计自己什么?   德妃想了想,觉得自己多心了,不再多考虑,淡声吩咐碧落好好教育她。   碧落福了福身,应了声“是” ,话音才落,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梁樨脸上,打得梁樨都有点懵,紧跟着又一记耳光落下来,耳边只隐约听到碧落在厉声训斥,“看!看什么看!区区一个婢子,以为进了乾阳殿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奴婢就是奴婢,永远都是奴婢!要听主子的令!主子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让你站着你不能蹲着!说你是狗你不能是猫!还敢瞪我?……还瞪!……”   啪……啪……啪  响亮的声音几乎不绝于耳,打得碧落手掌都开始疼,可德妃没叫停她也不敢停下来。   终于,德妃看到那张肿的跟猪似的脸也大概消了气,才懒懒地叫停。   “梁樨,碧落教你的,都记住了吗?” 026 被虐的越惨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梁樨此时真是头晕脑胀,两眼冒金星,脸颊疼的都麻木了,似乎那都不是她的脸,轻轻地碰触,一点知觉都没有。   这个时候她心里却在想着,姜明昊看到她这副样子,一定很畅快吧。   梁樨缓了缓,眼神稍稍清明,看到德妃得意又阴险的笑,微微冷笑,淡声说,“奴婢记住了,多谢娘娘提点,若没有别的事,奴婢告退了。”   “这么快就想走?”   梁樨勉勉强强撑着要站起来,德妃忽然又开口,慢条斯理的语气,嘴角扯出狞笑,碧落一听德妃发话,手上一个用力又将梁樨摁下去,德妃又说,“你想顶着这张猪头脸去陛下跟前告状?哈哈,真是好笑,本宫怎么会蠢的给你这个机会?碧水,去把本宫的玉颜膏拿来,仔仔细细地给梁樨抹上,这么张平凡的脸蛋,若是还留了疤,以后就更没法见人了。”   “是,奴婢这就去。” 碧水得了吩咐,立刻站起来,只是腿还有些发软,差点没站稳。   梁樨闻言惊愕地抬头,眼里有不置信,更有恼恨。   她心甘情愿挨打,只是为了让姜明昊看到让他出气,若是涂了玉颜膏即刻消了肿,他什么都看不到,她不就白白挨打了!   德妃一瞧她的表情,几乎笑的花枝乱颤,阴阳怪气地开口,“梁樨啊梁樨,本宫还以为你脸瘫了永远不会有别的表情呢,原来你也会愤怒啊,真让本宫大开眼界呢!不过,别怪本宫没提醒你,你来本宫这儿之前,陛下就去了宸妃那儿,至少也要明日下朝之后才会回乾阳殿,就算不用药,那个时候你脸也好了,想告本宫是不可能的!哎……也是本宫心地善良,明知你心怀不轨居然也不忍心你顶着这么张脸在后宫里被所有人指指点点,还好心给你玉颜膏,你要是还不领情,可着实伤了本宫的心呢!  梁樨,本宫知道这话会让你伤心,但本宫还是得给你提个醒,如今陛下的心尖尖可不是你,是漪澜殿那位宸妃!可别以为大哭大闹闯过去就能让陛下心疼,若是冲撞了宸妃……”   德妃阴冷地笑,“本宫可没兴趣替你收尸!”   原来如此,梁樨心里自嘲地想,她果真是白挨了一顿打。   真够傻的!   既如此,梁樨也不再矫情,坦然地让碧水替她涂了一脸的玉颜膏,又等了不到半刻的时间,虽然脸颊仍然疼的厉害,至少已经不肿了,她才离开昭阳殿。   来昭阳殿时,日落西沉,离开时,已暮色降临。   虽已入夏,待日落西山,仍有些凉意,凉风吹在脸颊上,疼的像刀割。   梁樨心里苦闷,她受了这样的苦,怎么能不叫姜明昊知道?   可她也明白,宸妃是他心头宝,她这般贸贸然去见姜明昊,打扰他们二人世界,就不仅仅是惹怒他的下场,横尸当场都有可能。   那还能如何呢?   走着,觉得风越来越凉,湿意变重,她抬头便看到了沧池,心里忽生一计。   虽然为了让姜明昊知道她又被怎样折磨过而伤害自己是挺愚蠢的做法,可她被虐的越惨,他不就越高兴吗? 027 病了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梁樨有些摇摇晃晃地走近沧池,一直注意着四周,确定周围无人,仍佯作气力不支,意识模糊,掉入沧池。   入夜,初夏的池水仍冰凉刺骨,梁樨一跌进去,哪怕之前的确意识有些混沌,也被这刺骨的凉意给惊的浑身一激灵,立刻恢复了精气神,感官都清晰明了了许多,甚至能感觉到身上每一处都爬起了鸡皮疙瘩。   冷风吹来,梁樨冷的直哆嗦,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   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必定唇色发白。   想了想,她一咬牙又钻进了水里,强忍着刺骨冰寒又在里面泡了会儿,才哆哆嗦嗦地爬上岸。   一上岸她就不停地打喷嚏,冷风中,她只能抱紧了自己,紧咬着牙关不打颤,心里一直默念着:不冷,一点儿也不冷……  仿佛这样,就真的不冷了一样。   回到住处,推开门,屋里的灯火终于让她感觉到一丝暖意,让她紧绷的神经都稍稍放松,竟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你这是怎么了?” 看她浑身湿漉漉的样子,惊了屋里人一跳,但也只有春雨过来扶着她,眼里似乎真有几分担心。   “哟,不是被德妃娘娘请去叙旧嘛,怎么成这样了?没听说今儿晚上有雨啊。” 冬雪和夏晴才不理会梁樨,仍吃着晚饭,只是也忍不住冷嘲热讽。   春雨眉心一蹙,“少说两句吧,大家都不容易。”   冬雪哼了哼,到底没再说话,大概是有些畏惧春雨。   春雨扶着梁樨坐到她自己的床位上,又替她拿了身干衣服,“赶紧把湿衣服换下来,把头发擦干,我求给你弄点热姜汤来,可千万别染了风寒。”   梁樨感激地看她一眼,“不必麻烦,我自己来就是,你快去吃饭吧。”   春雨看她一眼,“你一千金大小姐,身子骨娇弱的很,还能有力气忙活?赶紧的好好休息,要实在过意不去,回头等你好了帮我做点事就好。”   梁樨被她斥的有些汗颜,心里却感动的很,就不再推拒她的好心,等她出了门,自去换了衣裳,钻进被窝里,很快意识都模糊了,只迷迷糊糊中好像喝了点什么东西,又烫又辣,隐隐约约又听到有人说,“春雨姐,我知道你心善,可你也得想想她的身份,万一陛下瞧见我们与她亲近,将我们都杖毙了怎么办?”   再有人说了什么话,梁樨却是听不清了。   *  姜明昊下朝回来,看到守在乾阳殿门口的仍是两个陌生宫女,不由得脸一沉,冷喝,“梁樨呢,叫她滚过来!还以为自己是王妃啊!”   饶是春雨真担心着梁樨,此时被姜明昊一吼吓得腿肚子都软了,哪敢解释,忙不迭地拖着冒冷汗的身体往耳房跑,明知梁樨已病的不轻,也只能把她叫醒。   梁樨此时头疼的厉害,额头滚烫,被叫醒了意识还迷迷糊糊的,缓了好一会儿才认出眼前的人来,哑着嗓音,“春雨,有什么事吗?”   春雨神情焦急,听她一开口,抿了抿唇,说,“陛下叫你去伺候呢,你赶紧起来吧,要是晚了惹怒了陛下……”   至少也是一顿狠打! 028 你怎会担心我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梁樨难受地撑了撑额头,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在宫中,是宫女,昨儿挨了打,为了让姜明昊知道,跳进沧池受了冻,此时多半又发热了。   她晕晕乎乎地哎了声,差点又倒过去,愣是被春雨给架了起来,拖着如灌了铅的腿,几乎是被春雨搀着去了大殿。   门口,李德海看到梁樨脸颊潮红,浑身无力的样子,一声惊呼,“梁主子,您怎么了?”   他脱口而出的话倒让其他几个宫人一愣,堂堂大总管竟然管一个罪婢叫主子?   不过想想也是,在成为宫女之前,人家好歹是怀王妃呢。   虚弱的梁樨挤出一丝笑,“没事,我没事。”   李德海心里一酸,低下头去不敢叫别人看到他的失态。   若是以往,别说梁主子病的这么重,就是只打个喷嚏,陛下都会担心的整天焦虑,恨不得把太医院的太医都抓到梁府给梁主子看病,可现在……但愿陛下看到梁主子病的不轻,别再跟梁主子发脾气了。   梁樨进了殿,眼睛里模模糊糊的,依稀能看到一个冷沉的身影伏案忙碌,仿佛回到多年前,才认识不久,他和她打赌输了,认命地替她做功课,而她,悠闲地在一旁嗑南瓜子,还一边嫌弃他的字太丑。   她甩甩头把那些记忆都扔出去,默默地走过去,开口,“陛下要奴婢做什么?”   粗哑的嗓音,就像被炭灼烧过喉咙,每个字都说的那么吃力。   姜明昊被惊的一抬头,正看到她摇摇晃晃地快要摔倒的样子,眼神飘渺虚无,脸红的像被火烧一样。   他大惊,忙扶稳了她,一摸她的额头,烫的吓人,“你怎么了?怎么病成这样?――李德海!传太医!传太医!”   姜明昊一把抱起她往寝殿走,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到榻上,慌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只知道握着她的手,“小樨,发生什么事了,昨天还好好的,怎么……”   他忽然怔住,看梁樨怔怔地望着自己,有些茫然地开口,“你是在担心我吗?”   她语气那么凄凉无助,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让姜明昊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梁樨像是突然回了神,苦笑,自言自语地说,“大抵是做梦了,你怎么会担心我。”   说着,眼角落下泪,却比她额头的温度更灼烫姜明昊的心。   “小樨……”   虽然意识仍有些混沌,但梁樨到底还是清楚此时是个什么情况,想起他的问题,抽出了自己的手,哑着声音平静地说,“昨儿傍晚德妃娘娘召奴婢过去,奴婢不懂规矩冲撞了娘娘,娘娘赏了奴婢几个耳光教奴婢学规矩,奴婢离开的时候有点混混沌沌的,没看清路一不小心跌进湖里着了凉睡过了头,这才没能服侍陛下,奴婢不敢求陛下恕罪,万望奴婢受的这些罪能让陛下心里痛快点。”   姜明昊听到德妃竟然打了她,心头怒火熊熊燃烧,那一刻只想杀了德妃,可再听到后面的话,心口绞疼,几乎窒息。   他不敢再看她病弱哀漠的样子,狼狈地夺门而出。 029 梁樨救命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姜明昊来到殿外,外面的空气似乎让他舒服了点,疼的没那么厉害。   想到德妃竟然敢打她,他脸阴的几乎能滴下水来,面上酝酿着狂风暴雨,吓的一众宫人大气不敢出,心里暗骂梁樨又惹祸。 。   姜明昊脱口就要喊李德海,忽然想起他去了太医院,阴鸷的眼神一扫,随便指了个太监,“你!叫德妃立刻给朕滚过来!”   那太监被吓得一哆嗦,一时间竟吓傻了。   “还不快去!”   那太监浑身一抖,下意识地就甩开腿狂跑,跑了好一阵儿心还扑通扑通地狂跳,才纳纳地想起来陛下叫他去干什么。   德妃听到那太监的原话时也吓得不轻,但也麻利地收拾好自己即刻赶了过去,路上问了小太监怎么回事,知道是因为梁樨,心里恨的要死,早知道还不如昨儿就打死她! 竟然还敢告她状!   可她虽设想过千百种情况,怎么也想不到姜明昊竟然盛怒。   不,德妃安慰自己,也许陛下只是要问清此事罢了,只他惯来如此说话,才让人产生他盛怒的错觉罢了。   可饶是如此,德妃仍是恨梁樨恨的咬牙切齿。   区区一个罪婢,竟然也敢告她状,竟然劳动陛下为她问罪宫妃!   可恶! 可恨!   德妃的恨意无处宣泄,又不敢对御前的人做什么,搭着碧落的手慢慢上移,发了狠地拧碧落的手臂,疼的碧落小脸发白,几乎惨叫,被德妃狠狠一瞪,哪怕疼的要死也只能佯作无事地抹掉眼泪。   因昭阳殿离乾阳殿比太医院近的多,德妃很快就到了,而且到了的时候她阴狠的表情已一去不复返,看到面沉如水的姜明昊虽然心头一凛,面上不动声色,仍是个洒脱利落的宫妃,“臣妾拜见……啊……”   不等她说完,姜明昊一脚踹了过去,直接被踹飞了三丈远摔到地上,直接吐了血。   不止德妃,御前一众宫人包括碧落全部都傻了眼,这一刻竟都忘了这暴君怎样的嗜杀成性,而是惊诧于姜明昊竟因为一个罪婢不问缘由地就给了后宫之中位分最高的德妃最残酷的惩罚。   “陛下……” 德妃看着自己吐出的血,吓得几乎魂都丢了,之前想好的说辞全都忘了,只有恐惧,濒死的恐惧。   直到这一刻,她才清醒地认识到,他是暴君,他真的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君!   她才意识到,她被父亲骗了,此时,她脑子里只有和姜明昊有关的恐怖传言,暴虐嗜杀,以食人血为乐,只要他看不顺眼的,通通毁灭。   她惹怒了他,她会死……  这个时候,德妃再也想不到别的,只知道要求饶,可看着仿佛来自地狱浴血而生的修罗一步步朝她走近,她怕的一步步后退。   也或许是人有急智,德妃脑中灵光一闪,什么脸面仪态都顾不得了,扯破了喉咙大喊,“梁樨救命!救命――梁樨救命啊――救命――”   饶是盛怒中的姜明昊也被她这一嗓子吼的一愣,继而更怒,她把人害成那样竟然还敢跟她求救,岂有此理! 030 只能他欺负她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姜明昊气的不由分说又是一脚狠狠踹过去,“你还敢跟她求救!你什么东西!敢打她!朕都舍不得动她一根头发你竟然敢打她!还敢让她救你!不知死活的东西!”   德妃疼的死去活来,脑子里只残存着一个念头,再叫姜明昊这么踢下去,她肯定要死在这儿。   可她不想死啊……  哪怕这个时候她已经疼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也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求救。   “梁――樨――救――命――啊……”   姜明昊气的脸都青了,他还真是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他冷喝,“把她嘴堵上!”   “梁――樨――啊……”   周围宫人早已经吓傻,哪怕是他们怕的要死的活阎王下令,也缓不过神来动手,还是一个胆大的侍卫捡了德妃掉地上的手帕一个伸手塞进她嘴里,院子里才停了她的惨叫。   姜明昊一脚又要踹过去的时候,背后忽然响起个低弱的粗哑声音,“发生什么事了?”   他回头一看,正是梁樨,脸色更难看,快步走过去呵斥,“你不在床上躺着跑出来干什么?”   这时春雨像是忽然回神,一个箭步过去扶住了梁樨,免得她晕倒。   德妃更是像见到了救星,拼了命地吐出嘴里的丝帕,含含糊糊地喊,“连……樨救我……救我……”   姜明昊回头冷冷看她一眼,她立刻噤声,他才不大耐烦地对梁樨说,“快回去躺着,这里的事不用你管!”   梁樨本来晕晕乎乎的都要睡着了,外面一阵鬼哭狼嚎吵醒了她,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喊她救命,她什么也没想就出来了,然后就看到姜明昊在踢德妃,她还真有点闹不懂这是什么情况,但也只消费神想一想大约就明白了。   只是,姜明昊此时的态度却让她觉得甚是怪异,他竟是在替自己报仇而毒打他的宫妃?   再一想,莫非是他又犯了中二病,他可以随便欺负她折辱她,但别人就不能动她分毫?   ――懂了!   早说啊,她也不受挨打跳水的苦了。   不过,德妃打她虽然可恨,数倍还回去也就罢了,倒也不至于为这点事就要了她的命啊,何况她父亲还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总要给点面子的。   梁樨只略略沉吟,正欲开口求情,姜明昊阴冷的眼风扫过来,“不想变成哑巴就给我闭嘴!”   梁樨,“……”   想了想,梁樨还是张嘴,“陛下……”   “你!” 姜明昊黑脸瞪着春雨,“扶她进去!她要是出来了你也别想活!”   春雨被吓的一抖,几乎哀求着梁樨,“姐姐,咱们进去吧。”   梁樨皱着眉,春雨看起来个子娇小清瘦,力气却很大,半扶半搂着几乎将梁樨给腾空架起,梁樨无力反抗,赶紧说道,“陛下,德妃罪不至死。”   姜明昊瞪她,“我知道!”   梁樨放了心,德妃更是带着劫后逢生的松快,但这种轻松也只是刹那,紧跟着看着姜明昊杀神一样朝她走来,她的心脏又害怕地悬了起来,一下没忍住,哭的满脸鼻涕泪,“陛下,臣妾知错了,臣妾真的知错了……” 031 非他们能招惹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李德海带着张太医回来,看到一院子的人噤若寒蝉,院子中间还有个穿宫装的妃子,竟然毫无形象的嚎啕大哭,这这这是怎么个情况?   可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引着张太医到姜明昊跟前,“陛下,张太医来了。”   姜明昊只看了他们一眼,目光又落到德妃身上,冷冷开口,“谁动的手?”   像是摔落悬崖却忽然有了一线生机,为了活命,德妃什么底线都没了,慌里慌张急急忙忙指着碧落撇清关系,“是她,是她动的手,跟臣妾没关系!”   忽然就被推上了断头台,碧落吓的脸煞白,也管不了她是她主子,她的小命还握在她手里,只知道若此时惹怒了暴君,牵连家人都有可能。   碧落双腿一软不由自主地跪下,不停地磕头,磕的额头上全是血,“陛下,都是娘娘吩咐的,奴婢只是听令行事,奴婢已经劝过娘娘了,可娘娘不听啊……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你这个贱蹄子!你敢胡说八道!” 德妃一听这贱蹄子竟敢出卖自己,扑过去揪住碧落的头发一阵厮打,看得在场众人再次默默咋舌――没想到平日里端庄大气的德妃娘娘竟然也会跟个泼妇一样,简直让人大开眼界。   李德海虽没听到梁樨告状,但看到这般情况脚趾头都能猜到梁樨生病与德妃脱不了干系,他冷眼瞧着,心头直冷笑,还真以为自己是德妃是大将军之女就敢随便欺负人了! 殊不知他们这些人在陛下心里的区别只有一个,梁樨和不是梁樨!   姜明昊厌恶地看着德妃和碧落厮打成一团,命人把她们分开,指着碧落冷冷道,“你昨天怎么动的手,就怎么打她,朕没喊停不许停手!”   说完,黑着脸进殿,张太医低着头大气不敢出的跟进去,李德海留在那儿,看德妃和碧落都傻愣愣的,阴笑一声,“陛下的吩咐没听见吗,还不动手?”   碧落看着呆呆的,心里却在权衡,若是动手,德妃定饶不过她,若是不动手,陛下现在就能要了她的命,左右都是死,还不如自己了断算了,至少不会牵连家人。   这样一想,她心一横,朝着德妃磕头,“娘娘,奴婢对不起您,求您看在这么多年奴婢伺候您的份上,别怪罪奴婢的家人,娘娘保重。”   说罢,碧落腾的一下站起来朝廊柱跑过去,李德海一惊,大喝一声,“拦住她!”   碧落再怎么一心求死却是快不过那些侍卫,离殿下廊柱还有一段距离时就被侍卫拦住,李德海冷笑,“打了人就想死,哪有这么好的事!本公公告诉你,你要是不动手,就是抗旨不遵,诛你九族都不为过!”   碧落被这话吓的浑身一凛,脸上血色全无,人都呆了,双眼空洞地转头看德妃,扑通跪下,“娘娘,奴婢不想的,求娘娘别怪罪奴婢。”   德妃大叫,“你敢!”   “啪……”   清脆响亮的声音,就像烙刻在每个人心上的魔咒,让众人在瞬间明白,那罪婢梁樨,非他们能招惹的。 032 绝孕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梁樨本就晕晕乎乎,被这一吵一闹,一来一回的弄的更是疲倦不堪,一躺到榻上就彻底睡了过去,完全没了知觉。   姜明昊一进去就让春雨滚了出去,让张太医给梁樨号脉,等了许久也没个结论,难为脾气暴躁的姜明昊竟也顶着一张臭脸一声不吭地耐心等着。   良久,张太医终于收回手,姜明昊忙问,“她怎样了?”   张太医心肝稍颤,只觉自己命苦怎么就摊上这俩魔王了。   他从椅子上起来率先跪下,免得一会儿陛下吼他他这把老骨头受不住从椅子上摔下来就不好了。   “回陛下,梁姑娘虽然体质虚弱,又落水染了风寒,但本来没什么大碍,只需要好好调养就没事了,只是……”   姜明昊不说话,阴鸷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张太医头顶,像是要在头顶挖个窟窿,那逼视的目光让张太医愈发没底,哀叹着自己时运不济,叹道,“梁姑娘前些日子应该服用过绝孕的药物,彻底亏损了身子,又屡屡受凉,以后怕是会落下病根。”   姜明昊只觉脑子里轰的一声炸了,耳际嗡嗡地响,听不太清楚张太医说了什么,又问,“你说她吃了什么?”   张太医心里长叹一声,认命地又说了一遍,“梁姑娘用过绝孕药,导致宫寒血凉,会有不少后遗症……”   “滚!”   张太医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姜明昊的声音,清清淡淡的,没什么温度,听着也不像暴怒,倒让张太医微微一愣,抬头看了眼,就见姜明昊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浑身青筋暴起,像是极力压制着滔天怒火,让张太医觉得下一刻,或许就是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事态的可怕性,慌慌忙忙逃命一样地快步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外面,碧落还在打德妃,打的德妃脸上都渗出了血丝,已经晕倒,打到碧落自己的手也出了血,人麻木的像个**,可陛下没喊停,她也不敢停手。   李德海看到张太医慌慌张张地逃出来,愣了一下心里头有了不详的预感,忙拉住他,“张太医,梁姑娘怎么样了?”   张太医茫茫然地抬头,想到自己还能呼吸,还能活着,简直就是奇迹。   不行,他离开后一定要立刻辞官,哪怕终身穷困潦倒,也不想如此战战兢兢地活着。   “张太医,张太医?” 李德海看他没反应,手却抖个不停,心里的不安愈加强烈,又喊了他几声,张太医茫然看他一眼,抬起哆嗦不停的手,颤抖着轻轻拍了拍他,嘴角轻轻蠕动,而后颤颤巍巍地离开。   李德海大惊,努力学着张太医刚才的嘴型念道,“保重……”   他蓦地回头,看向空洞洞的大殿,梁主子她,她到底怎么了?   这样的担心和害怕,搁置了他本叫停的打算,恨恨地看着已经昏迷的德妃和痴傻的碧落,想着,若梁主子真有个好歹,就是将她们千刀万剐也不足以泄恨。 033 生一窝的崽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姜明昊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苍白面孔,神情恍惚。  那年他带伤提前从边境回来,夜半闯她香闺,吓坏了梁樨。   撑着一口气说了“我回来娶你了” 之后就彻底失去了意识,当时情形万分危急,也不能挪动他,他就一直在丞相府养伤,等他醒过来,已经是好几天之后了。   他一睁开眼,就看到满脸倦色的梁樨靠坐着床架,小脑袋像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睡的极不安稳,他刚伸了手想摸摸她,她忽然就惊醒了,一睁眼看到咧着嘴笑的自己,眼泪哗哗的流,他一下就慌了。   “别哭别哭,我这不没事吗?” 他手足无措,一动就是钻心的疼,可身体上的疼哪里及得上对她的心疼。   “你还动!还动!” 她哭着控诉,“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你就是不顾着自己,也得替娘娘想想,也得想想我啊,你要是有个好歹,我们怎么办?”   虽是埋怨的话,却让他欣喜异常,高兴的都快傻了,只知道傻乎乎的干笑,“我这不没事嘛,我还没娶你,你还没给我生一窝的崽,我怎么会让自己有事!”   她红着脸瞪他,“不知羞!谁要给你生崽啊!”   *  当年,她羞恼地说不给他生孩子,却一语成谶,如今,为了不给自己生孩子,她竟不惜毁了自己,让自己终身不孕。   眼前虚弱无力的人儿有些模糊,姜明昊抬手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待放下手,他发红的眼睛里只有冷酷狠戾之色。   梁樨,你毁诺在先,怪不得我翻脸无情!   我说过,你越在乎什么,我就越要毁了你在乎的!   你要为他守身如玉,为他守节,我偏要……你给我生孩子!   如果你还敢为他落胎,我挖他的坟,鞭他的尸!   姜明昊满面阴霾,出了大殿,看也没看德妃和碧落一眼,问李德海,“张太医呢?”   李德海正满心地忧虑,可看姜明昊脸色实在太难看,也不敢多问,忙说,“刚走。”   “叫他回来。”   “是。” 李德海犹豫了一刹那,小心翼翼地开口,“陛下,德妃已经昏死过去了,您看?”   姜明昊厌恶地说,“让她们滚回去!”   “是,是是……”   待姜明昊进去,李德海擦了把脸上的汗,轻声呵斥,“没听到陛下的吩咐?把她们送回去。” 然后,又亲自去传张太医。   张太医一路神思恍惚地回到太医院,刚准备好笔墨写奏疏辞官,跟着李德海就过来了,说陛下又召他回去。   此时此刻,张太医觉得,他真心老了,不但这把老骨头经不起陛下这般折磨,这精神气也经不住这样折腾啊,就算身体扛得住,迟早被吓出病来,可是,陛下宣召,他又不得不去。   哎……  张太医拖着无力的身躯迅速地去了乾阳殿,姜明昊直接吩咐他,治好梁樨。   他脑子里百转千回,有点拿不定姜明昊的意思,“陛下的意思是治好梁姑娘的宫寒之症还是……”   “治好她的不孕之症。”   张太医心里头抖了抖,哭丧着脸,“陛下……”   姜明昊冷冷看他一眼,他吓的一激灵,“老臣做不到啊” 这句话愣是给咽了下去,紧跟着又听他轻轻地扔出重磅炸弹,“当初朕服的毒,也给朕解了。”   张太医如遭雷劈,陛下啊,你们年轻人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求放过老臣这把老骨头啊! 034 两更合并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梁樨醒来后就被挪回了耳房,一直是春雨在照顾她,所以最近都是冬雪和夏晴当值,哪怕她们心里头有微词,想起那天陛下为梁樨大发雷霆连德妃都差点丢了命,李德海也因为冬雪跟昭阳殿传信而狠狠责罚了她,哪怕心里头再不爽也只能忍着,只是看梁樨的眼神多少有些微妙。   谁知道她在陛下寝殿里和陛下都做了什么,还怀王妃呢,还贞烈贤孝呢,呵呵呵……  这日,梁樨刚喝了药,春雨在收拾碗筷,与她闲话家常,“姐姐,听说德妃娘娘的母亲今天进宫了,给太后请了安后就去昭阳殿看望德妃娘娘了,姐姐,你说刘夫人会不会跟太后告状,太后会不会怪罪……”   春雨瞅了眼面色平静的梁樨,收了声,自我安慰地笑了笑,“应该没事的,反正有陛下护着。”   她口里的太后,便是指姜明昊的生母,孝慈太后。   梁樨放下药碗,她倒不担心太后怪罪,反正都是她一力承当,她一点也不畏惧,就怕大将军觉得女儿受了委屈,联合诸位大臣要姜明昊严惩梁家,届时连母亲和大嫂都护不住。   她轻轻一叹,都怪她大意,当时只想着自己受些磋磨能让姜明昊泄愤,却怎么也想不到姜明昊会责罚德妃,却是惹怒了刘家。   若是向德妃赔礼道歉能让刘家消气,那也是幸事。   被梁樨认为应该很生气的刘夫人此刻在昭阳殿中,细声细语地劝她女儿。   “娘娘,你也别气了,养好自己的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刘夫人坐在床榻边上,语气轻柔地说话,“等你养好了身子,就去乾阳殿给梁姑娘道个歉。”   “你说什么?让我去给那个贱仁道歉?嘶……” 德妃一听自己母亲竟不帮自己想办法报仇还让自己去道歉,气的柳眉倒竖,只是她这一表情太夸张,又牵扯了脸上的伤口,疼的她直吸气,恨恨道,“你还是我亲娘吗,还让我做这种事!还嫌我不够丢脸没?”   被女儿怨恼,刘夫人难受的紧,可一想到丈夫的话,也只得硬起心肠。   “娘知道你委屈,” 刘夫人拭了拭泪,叹着气,“都怪娘,当年就不该由着你整天跟着你大哥胡闹,一点阴私手段没学不说,还这样直性子,一点弯弯绕绕也不懂。”   眼见德妃一听她提起这些就不耐烦,刘夫人立刻说,“你先别烦,先听我说完,别的你也不用管,你只管记着,以后别招惹梁樨就是了。”   德妃眼一瞪,“她把我害的那么惨,难道就这么算了?”   “女儿啊,不管你和她有什么过节,你都得记着,她那贞烈贤孝的封号是先帝亲封的,哪怕她父兄犯了谋逆大罪,可彼时她还是皇家媳妇,还在景陵为怀王守灵,她完全是清白的,何况她为父兄赎罪为了怀王名声自己请愿被皇室休弃,无论朝臣还是百姓心里,她名声都极好,你欺负了她,若非此事被你父亲按下,只怕那些大臣们早已上书要陛下废了你了。”   “她凭什么!” 德妃气的差点跳起来,脸却疼的厉害这才让她安静下来,冷冷地嘲讽,“当谁不知道她和陛下都做了什么苟且之事呢!”   她说了这样的话,刘夫人却是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连惊讶都无,只淡淡地说,“那又如何?你有证据吗?就算传出谣言又如何?虽说当年陛下与她青梅竹马,京城人皆知,可后来她嫁给怀王,两人夫妻恩爱琴瑟和谐,虽只有新婚三月,却传出不少佳话,况那怀王风度翩翩温文尔雅,比那……”   她刘夫人隐去了对姜明昊的不敬,“不知好了多少,而且当年怀王去世,她悲恸之情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你说她背叛怀王与……叔嫂乱轮,谁会信?女儿啊,当年她被评为京城贵女之首,可不仅仅因为她是丞相之女,更是因为先帝欣赏她当年虽是豆蔻年纪却沉稳聪慧,若真传出了她什么不妥的言行,那就是打先帝的脸!你以为皇家会容忍这种流言存在?届时头一个被严惩的就是散播谣言的人!”   德妃虽然仍然表情愤恨,到底将刘夫人的话听进去了,只是仍然不甘,“难道就真这么算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 刘夫人握着她的手,用力地压着,“你若真想除掉她,又何须亲自动手?陛下虽然妃嫔不多,多的是在意陛下恩宠的人,总会有人沉不住气动手,你只需要在一旁看戏就够了。”   “你是说……宸妃?” 德妃想了想,很快就猜到刘夫人说的人,但又立刻否定了自己,“可这不可能啊,宸妃那人,瞧着弱不禁风的,天真的跟小孩似的,她会去害人?就算她有这念头,她还能有那本事?”   刘夫人轻轻微笑,“你不喜我讲后宅之事,自是不知道,这世上最厉害的女人,就是看着柔弱无害的那一类,害人于无形,还能为自己赢得好名声。”   德妃惊讶的不得了,仍是无法相信。   刘夫人无奈,只好开口,“在你眼里,为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德妃默默翻了个白眼,软弱无能,对丈夫言听计从,忽地,她一怔,“娘,你该不会是说宸妃和你是一类人吧?”   刘夫人柔柔轻笑,“你看,在你眼里,为娘也是个胆小柔弱的,可实际上呢,我与你爹恩爱多年,纵使你爹年轻时有几个妾室,现在留在府中的哪个不是唯唯诺诺唯我是从?”   德妃忍不住一惊,所以当年那些个娇艳如花恃宠而骄的姨娘们死的死犯错的犯错,都是她眼里懦弱无能的娘亲的手笔?   这,这怎么可能! 她娘怎么会有这些本事!   “佩儿,这就是后宅,是女人间的战场,只可惜你不愿与我学,我又私心里不想你沾染这些肮脏事,结果反倒害了你。” 刘夫人难过地说。   德妃沉默良久,下定了决心,开口,“娘,我现在跟你学还来得及吗?”   刘夫人很是惊讶,她可从没指望女儿能有这觉悟。   “我是认真的。” 德妃严肃地说,“当初我嫁给陛下做侧妃,可不只是为了做个贵妃,也不只想做皇后,我也想和我的丈夫恩爱和睦,既然现在我这样他不喜欢,而喜欢宸妃那样的,我何不尝试?这样,不止能得夫君宠爱敬重,将来专宠我一人,也不是没可能。” 035 她不是当年的梁小樨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梁樨养了好些日子,总算痊愈。  这日晚膳后,春雨又给梁樨端了药来,梁樨有些奇怪,“我已经好全了,还要喝药?”   春雨说,“这是张太医给姐姐开的调理的药,陛下也知道,姐姐快喝了吧。”   梁樨纳闷姜明昊的好心,但既然是他吩咐的,也不敢推辞,乖乖喝了。   她喝药的时候,春雨又说,“姐姐喝完药,歇会儿就去殿前伺候吧,这些日子姐姐养病,我照顾姐姐,冬雪和夏晴帮我们当值许久,虽然碍着李公公的吩咐她们没敢有意见,但心里总归不舒坦的,以后的日子还得辛苦姐姐。”   梁樨放下药碗,笑笑,“应当的。”   春雨收拾了东西比梁樨先一步离开,总得要先把冬雪和夏晴替下来才是,梁樨在屋里又坐了会儿才走,在外慢慢溜达许久才悠悠地去正殿。   如今已是五月,虽已傍晚,夕阳正好。   姜明昊看到最后一本奏疏,上面的内容让他脸色微沉,有点心烦,顺手拿茶杯喝水,结果一喝,竟然是空的。   他忽然想起现在该梁樨当值,头天上任就失职,更觉恼怒,一嗓子把李德海给吼了进来。   “陛下有什么吩咐?” 李德海一路弯着腰跑进来,气都没敢换快速地问。   “她人呢?” 姜明昊冷冷问。   没指名是谁,但机智如李德海哪能不明白,心里也是暗暗叫苦,还得替梁樨找借口,“梁主子许是身体仍有些不适,应该晚点就过来。”   “让她立刻滚过来!” 姜明昊黑着脸吼道,都休养了七八天了还不适! 就是病入膏肓都该养好了!   李德海顶着一头被吓出来的冷汗从殿内退出来,正打算去找梁樨,就看到她施施然过来了,真让他哭笑不得,他这都快急上火了,梁主子还这么不急不躁的。   “梁主子,陛下让您赶紧进去呢。” 李德海小跑过去,低声说,“奴才瞧着陛下心情不大好,您受点累,多多忍耐吧。”   梁樨点点头,仍然不紧不慢地,看得李德海干着急,又不敢催,只是心里头实在纳闷,让陛下久等,她就不担心陛下发怒吗? 哪怕如今陛下态度微妙,可毕竟在陛下心里,她已不是当年的梁小樨了。   自梁樨醒了被搬回耳房养病,这么些日子,姜明昊都没再见过她,此刻她一出现,他皱着眉盯着那光影里的身影,合身的衣裳变得宽大,本就清瘦的她如今更是单薄的仿佛一阵清风都能吹倒。   越走近,容颜越清晰,虽病愈,脸上仍没什么血色,唯风姿不减,如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只如今,梁樨越是这般处变不惊,他却越是恼怒,只因她如此,更显得她心中从未有过他的痕迹。   姜明昊恨恨地想着,梁樨已到跟前,跪下伏地,“奴婢来迟,求陛下恕罪。”   虽不疾不徐的姿态,也没什么诚意,但看起来又像是为了特地请罪。   姜明昊阴鸷的眸微微眯了眯,冷淡地说,“给朕倒茶。”   话音落,果见梁樨身形微微一滞,才起身添茶。 036 讨厌酸的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梁樨去了茶室,只见到繁多茶叶,不同温度的热水罗列在侧。   除此外,梁樨还看到干柠檬片与新鲜柠檬,想来是供给伴驾妃嫔的,毕竟姜明昊不喜欢这东西。   那还是几年前,先帝赏了批新鲜柠檬给父亲,叫她知道了,就拿了几个泡水喝,有一次刚好姜明昊来找她,才从军营回来,一身的汗,看到有现成的水喝也不在意她喝了一半拿起杯子咕咚咕咚两口就喝完,喝完还一脸嫌弃,“什么玩意儿啊!味道娘们兮兮的,难喝死了。”   梁樨嗔他,“这是鲜柠檬水,美白清肠,可是好东西,你不懂欣赏就别瞎嚷嚷,喝你的酒去!”   姜明昊哼了哼,“所以你们女人就是麻烦!整天嚷嚷着美白减肥,好像晒过太阳,好像肥过似的。哎,再给我倒一壶来,快渴死我了!”   “你想喝我还不给呢,本来就没多少,再叫你糟蹋浪费了,我心疼着呢。”   姜明昊眼睛一瞪,“就这破玩意儿你还心疼?得了吧,回头我给你摘一篮子来给你喝个够!”   梁樨眼睛一亮,“当真?”   姜明昊翻了个大白眼,“我一大老爷们用得着骗你?我要是想骗你,就你这智商,早被我卖了还帮我数银子呢。”   梁樨无语,也不知当初谁羡慕她聪敏过人呢。   敢这么嫌弃她,她一定让他终身难忘。   姜明昊在那歇着时,梁樨亲自去给他泡了壶柠檬水,汁多水少,特意没加蜜糖,倒进一个大瓷杯拿给他,“喏,喝吧。”   姜明昊不疑有他,捧着杯子牛饮,才几秒钟,姜明昊突然爆甩瓷杯,到一边狂吐,耳边是梁樨哈哈大笑。   那个时候,饶是姜明昊刻意放低了姿态与她结交,因为这事也甩了她好几天冷脸。   梁樨知道姜明昊不喜欢酸的,但也没料到他会这么生气,后来从李德海口中知道姜明昊讨厌酸的几乎到过敏的程度,她这才巴巴地凑上去道歉,被姜明昊骂了个狗血淋头他才消了气。   那以后,她都没敢叫姜明昊碰任何酸的东西了。   *  思绪从记忆中抽回,梁樨苦笑,那个时候虽然年纪不小,却真的是天真的蠢,被姜明昊骂的头都不敢抬,她心里竟然还觉得甜蜜,而如今……  她叹口气,不让自己再去想过去,不然痛苦的也只是自己。   既然都决定了要彻底放开过去,就别再沉溺其中。   只是,当年给姜明昊喝酸柠檬水尚且让他发大脾气,如今他没了顾忌,大概会大发雷霆吧。   梁樨泡了壶柠檬水,当然没有当年的那么酸,但也足够惹的姜明昊盛怒了。   回到殿中,往茶杯里添了水,双手递给他,“陛下请用茶。”   姜明昊看了一眼低眉顺眼的她,用眼神表达了一声“哼” ,才傲慢地接过去喝。   姜明昊喝水的杯子向来较大,加上他也确实渴了,喝的比较急,也没注意到那酸酸的味道,一口就干了。   等咽下去,他脸都绿了,脱手就把杯子摔到地上,怒气腾腾地看着梁樨迅速跪下,“奴婢该死,求陛下恕罪。” 037 故意激怒他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姜明昊脸阴的难看极了,像在酝酿暴风雨。  他猜的没错,她果然在故意激怒他,甚至不惜用这么拙劣的手段。   这算拙劣吗?   姜明昊微微苦笑,他们相识十三年,她太了解他了,了解他所有的忌讳,知道他所厌憎的东西,所以能轻而易举地就惹怒他,而且,就算她不刻意做什么,也足以引发他的怒气,只因为,他实在太在乎她,也太恨她了。   他本该生气的,该大发雷霆的,当年他都那么生气,何况现在。   可是……  他发现,除了最初因为受不了那个酸味而暴躁以外,他竟然没办法再生气。   她调侃着当年的回忆,只为了惹怒他,只为了求他折磨她,只为了求他放过她的家人。   她那么卑微地求着他,那么卑微地匍匐在他脚下,又让他想起那天她那么凄凉无助地说,“大抵是做梦了,你怎么会担心我” 。   饶是不愿,心口仍是抑不住地抽搐的疼。   他很清楚,折磨她,其实更是折磨自己,别说她病了他跟着心疼,每次看到她决然凄然的模样,他又何曾好受过。   可一想到她当年的背叛,一想到那个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了她还对他念念不忘,他没办法不恨,也没办法饶恕。   他恨着,也心疼着,让他心头一片茫然,甚至有点无所适从,目光不经意掠过最后看的那本奏疏,眼神微沉,拿起奏疏丢到她跟前,想看看她是什么反应,如果,如果她能好好求他,好好跟他说话,他也不是不能饶了梁果。   梁樨一直在等姜明昊发怒,哪曾想除了摔杯子以外他竟再没有任何动作,这让她有些没底,姜明昊如此反应倒像是在酝酿着她难以承受的责罚。   她正紧绷着心弦,忽然一本奏疏兜头砸下,砸的她有点发懵,不经意扫了一眼,立时呆住。   果儿……怀孕了?   梁樨此时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反正心里乱糟糟的,慌的很,也顾不得宫里的规矩,立刻捡起来细看。   原来是廷尉上书皇帝,齐王妃有孕,其子无辜,恳请将齐王妃移出天牢,待生产之后再行刑。   梁樨暗暗松了口气,总算不是要果儿把孩子打掉。   可,以姜明昊斩草必除根的性子,果儿和孩子……  梁樨的心突突直跳,抬头看姜明昊,眼神戚戚哀哀,“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那眼里的戒备实在太明显,让姜明昊心脏狠狠一抽,饶恕梁果的念头顿时烟消云散,但面上,却愈发冷漠,像是结了一层冰,让人看不透他的想法。   “谋逆大罪,罪当灭族。” 姜明昊冷冷道。   果然如此,梁樨痛苦地闭了闭眼,她就知道残暴如他怎会轻易饶恕别人,可那人不是别人,是她妹妹,那孩子是她亲外甥,她怎能眼睁睁看着无辜的孩儿胎死腹中。   梁樨无能为力,只有苦苦哀求,“求陛下饶果儿一命,孩子是无辜的,何况……按律,孕妇不判死刑。”   “求朕?” 姜明昊冷笑,“你为你父兄舍了王妃之位,入宫为婢,如今你整个人都是朕的,你还能拿什么来求朕?” 038 眼不见为净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梁樨脸色更白。  姜明昊说的没错,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何况她一个婢女。   她什么都没有,拿什么求他。   就连这副身子,都被他嫌恶,可即使如此,她也只有这一个办法求他了。   梁樨收敛了惨淡的面容,尽量平和沉静,缓缓抬手解腰带,“奴婢知道陛下厌恶奴婢,可除此之外,奴婢再无长物,万望陛下……望陛下允许奴婢侍寝……”   姜明昊瞳孔骤缩,浑身笼罩着低气压,下一刻好似就是暴风骤雨,他倏地攥住她的下巴,眼神阴狠,“在你眼里,朕就是这等急色之人?还是你堂堂怀王妃寡居三年,想男人了?你如此迫不及待地要朕宠信你,你就不怕做噩梦,你就不怕大哥被气的到你梦中骂你方荡不知廉耻?”   梁樨倏然想起那个梦,想起风度翩翩的怀王面容狰狞地骂她不守妇道,想要掐死她。   她脸色剧变,更是惶恐不安,如果怀王真的泉下有知,她是不是会从此噩梦连连,甚至牵连全家?   姜明昊不知她心中所想,更不知她曾做过怎样的噩梦,只知道他一提起怀王,她就追悔愧疚,好像委身于他多对不起他们夫妻情分一般,这让姜明昊更是恼恨,这怒意却无从宣泄。   他能如何?   骂她,她却对怀王有愧,痛苦的是他。   罚她,她体弱易病,难受的还是他。   还是眼不见为净! 眼不见为净!   姜明昊恨恨地踢开御案,抬脚就要走,梁樨却忽然回神,不管不顾地扑过去抱住他的腿,“陛下,求您饶果儿一命……”   她整个人都贴在地上,毫无形象,毫无风姿,凄然惶然,满脸都是泪水。   姜明昊心脏狠狠抽痛,可他更恨,恨她为了别人什么都可以牺牲,她的自尊,她的骄傲,她的清白,通通都不要了,可她却不能为了他,给出一点点真心。   她越是在意他们,他就越恨,恨到想要将所有她在意的人都毁灭。   可是……  他不敢!   他能无所顾忌地折磨他们,却从不敢真的要了他们的命,否则凭他们造反的罪名早该被凌迟处死了……  “陛下,” 也不知何时,李德海悄无声息地进来,将身子掩在大殿梁柱后面,只微微探出半个脑袋,“宸妃娘娘请您移驾漪澜殿用膳。”   姜明昊面色冷峻阴沉,挣脱了梁樨,毫不犹豫地提步离开。   李德海一直弯着腰,下意识地想看一眼梁樨,耳边却传来一声凄厉的“陛下” ,他却是再没敢多看,也匆匆跟在姜明昊后面离开,临走前,只来得及给郭祝递了个眼色。   片刻后,确定姜明昊不会再折回来,郭祝跑进殿里,看到梁樨瘫倒在地,也是心酸,又不敢扶她,只能劝道,“姐姐,陛下已经走了,您起来回去歇着吧,有什么事,等明儿个再说。”   梁樨慢慢爬起来,扑的那一下撞到了手肘也没什么知觉,她望着虚空,眼神没有焦距,完全麻木了,好一会儿,轻轻地说,“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039 梁樨又出事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郭祝张嘴就要说“这哪儿行”,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叹口气,“好吧,姐姐就一个人待会儿吧,晚点姐姐自己回去。”   梁樨没有反应,郭祝也不指望她回个话,轻轻退出大殿,想了想,顺手关上了殿门。   春雨轻轻拉了下他,压低了嗓音,“你这是干嘛?”   郭祝眨了眨眼,一脸的纯洁无辜,“我没干什么啊。”   春雨气的瞪眼,干脆拉了他到角落一顿数落,“你是不是也跟着发烧了,那是什么地方,是陛下日常起居处理政务的地方,就是李公公也不敢一个人待那儿,你竟然把她留在那儿,万一让陛下知道了,你以为你还能活命!”   郭祝一副“恨铁不成钢” 的表情看她,“我说姐姐啊,你不会到现在还没看出来陛下心里头她是个什么分量啊?”   他神秘兮兮地凑过去,悄悄地说,“据我观察,她就是真捅陛下一刀也就被骂两句罢了。”   春雨心里一惊,但仍瞪他,“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又如何,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郭祝嘻嘻一笑,“只要她没事,我绝不会有事……哎哟我的好姐姐,你尽管放宽了心好了,不会有事的。”   春雨仍是不放心,可她这表弟自从做了李公公的徒弟就越发有自己的主意,根本就不听她的话,她也没办法,只能暗暗祈祷陛下不会知道。   *  岁羽殿。   贤妃正在看《星占》,白芍端着洗好的水果进来,轻声说,“娘娘,奴婢刚听说陛下又去了漪澜殿,今晚怕是又要歇在那儿了。”   若是以往听到这个消息,哪怕自己并不得宠,贤妃也少不了一顿心酸,可那天听了梁樨的话后,对姜明昊敬畏更甚,那份埋藏心底的心思也淡了许多,哪怕还未完全心如止水,至少不会难受的一晚上都睡不着了。   她放下书,看了眼白芍端来的水果,淡淡微笑,“如此正好,我许久未见阿樨,今日正好去看她。”   白芍微微一讶,娘娘今晚的反应怎么和以前不大一样?   贤妃看她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懒得解释,整理了下就带着白芍和那一篮新鲜水果去了乾阳殿。   到了梁樨住的地方,只有春雨几人在,却不见梁樨,贤妃免了她们的礼后问道,“梁樨呢?”   春雨面露为难之色,正好叫贤妃看到了,看着她道,“你说,梁樨人呢?”   春雨心头一叹,福了福身,“娘娘请随奴婢来。”   贤妃皱眉,难道梁樨又出了什么事?   上一次她来看梁樨时梁樨正在养病,她才知道梁樨与德妃的事,也恼了德妃许久,可德妃也被罚的很惨,到现在都还调养着不肯见人,她也不好再去寻德妃的晦气,只是隐约觉得姜明昊对梁樨的态度似乎并不是梁樨以为的那么简单,不然何至于把德妃打的那么惨。   虽然不明白姜明昊到底怎么想的,但她愿意相信姜明昊还是护着梁樨的,所以相信梁樨不会再出事。   而此时,春雨这般情态,让她有了不好的预感。 040 瞎了狗眼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郭祝张嘴就要说“这哪儿行”,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叹口气,“好吧,姐姐就一个人待会儿吧,晚点姐姐自己回去。”   梁樨没有反应,郭祝也不指望她回个话,轻轻退出大殿,想了想,顺手关上了殿门。   春雨轻轻拉了下他,压低了嗓音,“你这是干嘛?”   郭祝眨了眨眼,一脸的纯洁无辜,“我没干什么啊。”   春雨气的瞪眼,干脆拉了他到角落一顿数落,“你是不是也跟着发烧了,那是什么地方,是陛下日常起居处理政务的地方,就是李公公也不敢一个人待那儿,你竟然把她留在那儿,万一让陛下知道了,你以为你还能活命!”   郭祝一副“恨铁不成钢” 的表情看她,“我说姐姐啊,你不会到现在还没看出来陛下心里头她是个什么分量啊?”   他神秘兮兮地凑过去,悄悄地说,“据我观察,她就是真捅陛下一刀也就被骂两句罢了。”   春雨心里一惊,但仍瞪他,“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又如何,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郭祝嘻嘻一笑,“只要她没事,我绝不会有事……哎哟我的好姐姐,你尽管放宽了心好了,不会有事的。”   春雨仍是不放心,可她这表弟自从做了李公公的徒弟就越发有自己的主意,根本就不听她的话,她也没办法,只能暗暗祈祷陛下不会知道。   *  岁羽殿。   贤妃正在看《星占》,白芍端着洗好的水果进来,轻声说,“娘娘,奴婢刚听说陛下又去了漪澜殿,今晚怕是又要歇在那儿了。”   若是以往听到这个消息,哪怕自己并不得宠,贤妃也少不了一顿心酸,可那天听了梁樨的话后,对姜明昊敬畏更甚,那份埋藏心底的心思也淡了许多,哪怕还未完全心如止水,至少不会难受的一晚上都睡不着了。   她放下书,看了眼白芍端来的水果,淡淡微笑,“如此正好,我许久未见阿樨,今日正好去看她。”   白芍微微一讶,娘娘今晚的反应怎么和以前不大一样?   贤妃看她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懒得解释,整理了下就带着白芍和那一篮新鲜水果去了乾阳殿。   到了梁樨住的地方,只有春雨几人在,却不见梁樨,贤妃免了她们的礼后问道,“梁樨呢?”   春雨面露为难之色,正好叫贤妃看到了,看着她道,“你说,梁樨人呢?”   春雨心头一叹,福了福身,“娘娘请随奴婢来。”   贤妃皱眉,难道梁樨又出了什么事?   上一次她来看梁樨时梁樨正在养病,她才知道梁樨与德妃的事,也恼了德妃许久,可德妃也被罚的很惨,到现在都还调养着不肯见人,她也不好再去寻德妃的晦气,只是隐约觉得姜明昊对梁樨的态度似乎并不是梁樨以为的那么简单,不然何至于把德妃打的那么惨。   虽然不明白姜明昊到底怎么想的,但她愿意相信姜明昊还是护着梁樨的,所以相信梁樨不会再出事。   而此时,春雨这般情态,让她有了不好的预感。 041 嚣张的太医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梁樨脸上其余地方的血渍擦的差不多时,额前磕伤的那一块儿地方更显得血肉模糊,只是看一眼都心里发憷。   贤妃心里更是恨极了姜明昊,可当着几个御前的宫女,也不敢埋怨,只是一个劲地催促去瞧瞧太医来没。   终于,白芍带着一个年轻太医来了。   王太医见到贤妃正要行礼请安,贤妃急促道,“免了免了,快过来替阿樨瞧瞧。”   王太医先前还以为是贤妃病了,立刻就赶过来,谁知竟是个宫女,心里就老大不乐意,再一听贤妃的称呼,立马就猜到此人便是前怀王妃梁樨,就更不乐意了。   虽说梁樨现在在朝臣百姓心里名声极好,可这天下的主子还是陛下啊,谁知道陛下是个什么心思,万一要是厌恶梁樨的,他救了她岂不是忤逆陛下? 那他还有什么前途啊。   于是,王太医便有些踟蹰,赔着笑说,“娘娘,按规矩,太医不给宫人看病。”   “放肆!” 贤妃脸一沉,“本宫让你救你就救!哪那么多废话!”   王太医面露为难之色,“娘娘,这万一,陛下要怪罪下来,下官担当不起啊。”   “你!” 贤妃气急,可她是个柔顺性子,也做不了凶恶之态,无奈之下看了眼白芍,白芍会意,从荷包里取出张银票,重重地拍到他身上,“拿着,现在可以给人治病了吧?”   王太医看了眼面额,眼露亮色,可又害怕触怒陛下,犹豫了下说,“娘娘,下官今儿是给娘娘瞧病的,是吧?”   贤妃恨恨瞪他,“是!是本宫不小心撞到了头,行了吗?”   “行行行!” 王太医嘿嘿讪笑,这才去给梁樨瞧病,过了会儿说,“没什么大碍,自己已经止了血,涂点外伤药,近段时间别沾水,慢慢养着就好。”   “药呢?” 贤妃恨声道。   王太医赔了下笑,从药箱里取出一瓶外用药和一卷纱布,“男女有别,上药的事就劳烦各位姐姐了。”   “没你的事了,赶紧走。”   “是,下官告退,下官告退。”   等王太医走了,贤妃仍然气闷,可她也知道,用外伤药差不多也够了,只是恨这些踩低捧高的人罢了,今时今日,若是宸妃,哪怕是宸妃的宫人病了,这太医又怎敢如此猖狂。   都是姜明昊那厮害的!   贤妃悄悄擦了下眼泪,这才吩咐道,“白芍,你回宫去把我的玉颜膏拿来,全都拿来,女孩子家家的,这要是留了疤可怎么好。”   “是,奴婢这就去。”   屋子里忽然静下来,春雨几人就有些无所适从了,春雨硬着头皮过去,“娘娘,让奴婢替梁……姑娘上药吧。”   她是个有眼色的,在正殿时就注意到贤妃不喜她喊梁樨姐姐,识时务地换了称呼。   只是贤妃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这儿,听到她说话,略有些不耐烦地说,“不必了,我自己来,你去换盆干净的水来。”   “奴婢这就去。”   走前,春雨把油灯又往贤妃跟前挪了些,偷偷看了眼似乎已经睡着了的梁樨,暗叹,哪怕同是奴婢,她到底和她们是不同的。   而贤妃……想起刚才那太医的嚣张态度,春雨倒真有些同情她了,便是出身高贵,又位列四妃又如何,这深宫之中,到底陛下的恩宠才是最重要的,可也不是谁都如宸妃那般命好。 042 疼的厉害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翌日,仍该是春雨和梁樨当值。  春雨见梁樨迟迟未醒,过去叫她,却看她面颊潮红,和她之前发热的症状一模一样,她用手一摸,烫的吓人,忙去端了凉水替她降温。   眼看着该去正殿了,却是怎么都叫不醒梁樨,像是比上一次还要严重,她无奈,只能叫夏晴再替梁樨顶一天了。   夏晴心里老大不愿意,可她又没冬雪那么胆大,不情不愿地还是跟着春雨一块儿走了,至于冬雪,虽被春雨拜托了好好照顾梁樨,可冬雪恨梁樨都来不及,哪里会照顾她。   姜明昊下朝回来,看到守在乾阳殿门口的仍是两个陌生宫女,脸色很是难看,昨天没答应她放了梁果,她今天就罢工了是吧?   他冷冷喝道,“梁樨呢,叫她滚过来!”   春雨怕的直抖,现在的情况跟上次可不一样,她是根本叫不醒梁樨啊。   “陛……陛下……梁姑娘病……病了,起,起不来……” 春雨怕的要命,可想着虽然陛下对所有人包括梁樨的态度都很恶劣,可梁樨病了,他还是很担心的,于是冒死回了话。   姜明昊脚下一顿,回头看过去,冷飕飕的眼锋刀子一样射过去,吓得春雨脸色惨白,腿一软就跪下去,“陛陛下饶命,奴,奴婢叫不醒她……”   “才刚痊愈又病?谁又打她了?谁又逼她跳水了?” 姜明昊冷酷地说,“叫不醒她?叫不醒她你就陪她一块儿睡死过去!”   姜明昊抬脚就进了殿里,李德海叹了口气,轻声问,“梁姑娘到底怎么了?”   春雨都快哭了,“她真的病了,比上次还严重,上次好歹还能起床,今天却是怎么都叫不醒,要不是还有气出,我都以为……”   正是热的时候,春雨却觉得好似寒冬突临,瞬间被冻僵了一样,僵硬地抬头,看到满脸含霜的姜明昊,好似要杀人一般,她怕的一口气提不上来,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脑子里最后的念头却是在埋怨郭祝,昨天就不该听他的话把梁樨留在这儿,这下好了,她要死了,呜呜……她不想死啊!   “陛下,这……” 李德海也觉得脖子凉飕飕的,凉的直冒汗。   “这什么!还不赶紧宣太医!” 姜明昊爆吼,转身就走,可一抬脚才想起他娘的他根本不知道梁樨住哪儿,回头指着浑身簌簌发抖的夏晴,“你!给朕带路!”   “是是是……”   夏晴张嘴半天都吐不出一个“是” 字,姜明昊急的直接抓了她的衣领把人往前丢,夏晴又惊又怕,再不敢说话,头埋的低低地在前带路。   姜明昊来了耳房,把正在吃零嘴的冬雪吓了一大跳,扑通跪下去请安,可姜明昊哪里会理她呢,直接到了梁樨床前,看到她额上缠着纱布,还浸着血丝,脸颊更是红的像在烧,他的心也如同被炭火灼烧,疼的厉害,  他暴躁地直挠头,昨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的这么重?   有那么一瞬气息宁静,姜明昊隐约听到梁樨在说什么,凑过去凝神一听,她还在说:求陛下饶果儿一命。 043 皇帝的心伤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姜明昊一动不动地坐在梁樨床前,面如土色,像石化了一般,脑子里只回响着那一句:求陛下饶果儿一命。   一遍又一遍,如催命的魔咒,搅的姜明昊心神不宁,神魂俱失。   “陛下,张太医到了,让他给梁主子瞧病吧。”   李德海一进来,就看到姜明昊呆滞地坐在那儿,眼里的哀漠心死让他难受不已,可事已至此,还是给梁主子瞧病最重要。   姜明昊怔怔地看了他一眼,表情全不似那个暴君的狠戾,倒像是很疲惫,倦的只想回到自己的巢穴里,久久睡去。   “哦,过来吧。” 姜明昊语气淡淡的,惊的张太医半晌回不过神来,默默揣测这暴君是不是被换了个芯啊。   张太医过去一看,看到梁樨额上缠着纱布,脱口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公公不是说跟上次差不多,不就是发热吗,怎么还有外伤? 撞柱求死了?   “这……” 李德海瞅了眼终于醒过来胆战心惊地守在外面的春雨,“你进来,告诉张太医究竟怎么回事。”   春雨哆嗦着进去跪下,“昨,昨天陛下离开后,梁姑娘一直留在那儿不愿走,劝也没用,奴婢就先回来了,晚一点的时候贤妃娘娘来找梁姑娘,梁姑娘还没回来,奴婢就带贤妃娘娘去正殿找梁姑娘,发现梁姑娘一直在磕头,都磕出了血也不停,贤妃娘娘做主把梁姑娘带回来又请了太医,不过太医说没什么大碍,涂点外伤药就够了,太医都这么说了,奴婢们都以为梁姑娘没事,就没太在意,直到今早才发现姑娘发热了,之后的事,陛下都知道了。”   张太医和李德海俱是心惊不已,也就是说,昨晚上梁樨磕了很久的头,才把自己伤成这样?   他俩心有灵犀般,齐齐看了眼姜明昊,只见姜明昊眼中空洞,身体微微颤抖着,竟像是力气被抽干无力再支撑。   张太医和李德海俱是一叹,不敢再看,张太医当做什么都没看到,到一旁替梁樨把脉,想忍着,却忍不住一再地叹息。   “她怎样了?” 姜明昊声音很轻,像是怕吵到了梁樨。   张太医收回手,“回陛下,梁姑娘外伤本来并不严重,只是处理不当,伤口感染引起发热,再加上……”   他微微一顿,声音更轻了,“梁姑娘心力交瘁,郁积于内,致阴阳失调,气血虚衰,齐齐爆发,所以格外严重,其实要治好梁姑娘的病不难,但如果梁姑娘不能疏散胸中郁气,此次好了,还会有下一次,再下一次,便是再好的身体也经不住这样的病痛折磨。”   余下的话他不敢再多说,但想必姜明昊都能懂。   姜明昊脸色更白,所以,都是他害了她。   “李德海,” 姜明昊突然道,“你去一趟太医院,将昨天给小樨看病的太医杖毙,命太医院所有人都看着。”   李德海虽是一惊,但也知道姜明昊此刻怒极,急需一个宣泄口发泄,立马领命而去。   而屋子里的其他几个宫女更是脸色惨白,昨天还敢在贤妃跟前端着张狂的太医,因为没有认真给梁樨治病,只一句话,就要丧命了,会不会下一次梁樨再出事,就牵连到她们? 044 贤妃的疑惑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王太医被杖毙,太医院所有太医宫人从头到尾看了遍的事很快就传遍后宫,除了更让人胆战心惊以外,也更让人好奇这个王太医究竟怎么招惹陛下了。   没多久,这位王太医昨晚给贤妃看诊的事也传的人尽皆知了,更让人心中惊诧,平时也没见贤妃多受宠啊,怎么陛下就为了她杖毙太医呢。   身为杖毙事件女主角的贤妃更是苦笑连连,一样的胆寒,难道陛下当真因为王太医给阿樨瞧病就要把人给杀了,要告诫所有人帮梁樨就是找死吗?   “娘娘,这可怎么办啊?” 白芍怕的要死,就怕下一刻李德海出现要将她杖毙。   虽然贤妃也怕的很,可她是岁羽殿众人的主心骨,如果连她也慌了神,他们只会更慌。   她强挤出一个笑,安慰道,“别乱想,说不准只是巧合。”   “这……” 怎么可能啊……  白芍这句话还没说完,另一个小宫女慌慌忙忙跑进来,“娘娘,李公公来了。”   饶是贤妃强作镇定,此时也慌得掉了手中的书,白芍更是一屁股跌瘫地上,脸色惨白。   李德海进来的时候,便是看到主仆皆面若死灰的样子,微微挑眉便明白为何了,心里轻叹一声,还好自己走了这一遭。   他弯下腰,仍然谦恭,“奴才见过娘娘。”   贤妃强笑道,“不知李公公来本宫这儿,所为何事?”   李德海上前一步,轻声说,“还请娘娘屏退左右。”   贤妃微微一愣,难道她想错了,王太医果然不是因为医治梁樨而被杖毙?   她心下微定,命那小宫女把白芍给扶了出去,这才开口,“公公,究竟什么事?”   “想必娘娘也知道王太医被杖毙的事了吧?”   贤妃勉强地笑了下,“知道。”   李德海说,“今早上,梁主子又病了,高热不退,张太医说是因为昨晚上处理不当,伤口感染引起发热,所以陛下把给梁主子看病的王太医给杖毙了。”   贤妃一惊,“她又病了?”   而后一怔,满眼的难以置信,“你是说,因为那太医不但没治好阿樨还害的阿樨病重,才被杖毙?”   “是。” 李德海说,“奴才就担心娘娘不知道真相将罪责揽到自己身上,特来相告,免得娘娘心忧。”   贤妃仍是满心惊疑,试探着问,“陛下……怎会因为阿樨而发落一个太医?”   “陛下的心意,别人不懂,难道娘娘也不明白?” 李德海给了她一个“你懂的” 的眼神。   虽然他也常常觉得陛下心里,梁主子已不是当年的梁小樨那般重要,可十几年的情分不是假的,哪怕梁主子在陛下心里已经轻如尘埃,却也是旁人难以企及的重要。   贤妃有点懵,姜明昊的心思她哪里明白,何况经梁樨那么一解释她就更不懂了……  忽然,贤妃心头一凛,难不成是梁相手里还有什么重要东西是姜明昊想得到的,所以才将凌迟罪刑改判为秋后问斩? 所以才不能让梁樨有事?   一定是这样,除此之外,实在无法解释姜明昊的诡异行事。 045 皇帝不肯用膳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贤妃愈加恼恨姜明昊,只可惜她身为他的宫妃,实在无能为力做点什么,只能回头找个机会提醒梁樨罢了。   想起梁樨,贤妃才想起她的病情,“那阿樨如今怎样了?她可还好?”   “张太医说,梁主子的病不算太严重,要治好也很容易,就是梁主子忧思过多,心中郁气散不出,即使这次好了,到底于身体有亏损,只怕会落下病根,将来……所以奴才斗胆,娘娘与梁主子既是好友,等梁主子好了,有机会还请娘娘多多开导梁主子。”   虽然李德海话只说了一半,可聪慧如贤妃哪能听不出言外之意,当即便震的说不出话来。   阿樨还不到二十啊,年纪轻轻的,怎么就病成这样了!   她好命苦,十年青梅竹马一直在骗她,新婚三月丈夫就去世,孝安太后一道懿旨就去了皇陵那么冷清的地方待了三年,此次回京,却是家逢剧变,进了宫还被姜明昊欺辱,被折磨的不成人样!   她怎么这么命苦啊!   贤妃难过不已,拭了拭泪,说,“我知道了,公公放心。”   “那奴才就告退了。”   “等等。” 贤妃心里一动,叫住了他,“公公刚才的话,是公公的意思,还是陛下的意思?”   “这……” 李德海讪讪一笑。   如此,贤妃还有什么不明白呢,不过是再一次暗恨姜明昊的狠心无情罢了。   瞧瞧,人家李公公都比他有情义。   *  梁樨还没醒,烧还没退,姜明昊眼也不眨地守在那儿,午膳不吃,政事也不处理。   李德海担心他熬坏了身子,可又劝不了他,苦笑着想,要还是当年该多好,陛下不听话自有梁主子教训他,而如今……  想想都是无奈。   一筹莫展之际,李德海忽然想起了宸妃。   虽说宸妃不及梁主子重要,但这些年,也就宸妃能在陛下跟前说说话了,偶尔陛下也会听两句劝。   李德海偷偷溜了出去,把郭祝叫到墙角,不由分说先敲他的头,“看你做的都是什么事,这会儿是陛下没心情处置,等陛下想起来,我也救不了你!”   郭祝也是一脸的后悔,他本来是想着梁樨在那儿待一个晚上,面容憔悴什么的让陛下瞧见了指不定就心疼了,谁知道梁樨对自己那么狠,竟然搞成现在这样。   “师父救救我吧。”   李德海恨声道,“我是救不了你,你就祈祷梁主子不会有事,等她醒了替你求情吧。”   郭祝嘿嘿一笑,“梁姐姐吉人天相,绝对不会有事的。”   李德海凉凉看他,到底是跟了他几年的徒弟,他也是心疼,“你这小子,机灵是机灵,可也太大胆了点,你师父我跟了陛下十几年也不敢如此妄为,你你……也罢也罢,此事全看天意了。不提这个了,不管怎样,先帮我办件事。”   郭祝不以为意,反正他是笃定了只要梁樨没事,他就绝不会有事,不过师父的吩咐,还是要好好办的。   “师父您尽管吩咐。”   他心里那点小算盘李德海哪能看不出来,到底没说什么,不管如何,这孩子的确机灵有魄力,比他能干。   “你去趟漪澜殿,告诉宸妃娘娘陛下不肯用膳,让她来劝劝。”   郭祝一怔,“那……宸妃娘娘要是问陛下为何不肯用膳呢?”   李德海顿了顿,淡淡道,“如实相告。” 046 宸妃的高明手段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陛下,宸妃娘娘来了。”  李德海走到姜明昊侧边,压低了嗓音说。   姜明昊眉毛一皱,只觉门口微微一暗。   不止姜明昊,还有留在屋里候着的春雨也朝门口看了过去,只见到门口一个穿着翡翠色纱裙的丽人,生的是纤细风流,冰姿婀娜,清雅风致如竹林清泉,冷月皎洁,流水潺潺,竹叶婆娑。   宸妃因身体不好,一向深居简出,这还是春雨头一回看到她,看的眼睛都直了,心道,果然是个赏心悦目让人惊叹的美人,难怪这么暴躁的陛下也对她青眼有加。   回头偷偷看了眼脸颊上仍泛着不正常的红的梁樨,默默收回了目光。   “见过陛下。” 宸妃盈盈一礼,声音也轻轻的,像怕惊扰了梁樨。   “你怎么过来了?” 姜明昊面露不快。   “臣妾听说陛下还未用午膳,特地做了清淡的绿豆粥和一些爽口小菜送过来。” 见姜明昊凶狠的眼神瞪着李德海,宸妃语气更为柔淡,“陛下便是不为自己想,也替梁姐姐想想,若是梁姐姐醒来看到双眸发赤,唇角干裂的陛下,岂不吓坏了姐姐?”   张太医和李德海惊叹之下,暗暗赞好,真是会说话,怪道陛下会听她的,简直戳中了陛下的死穴啊。   姜明昊轻轻一哼,“拿过来。”   李德海松了口气。   宸妃打开宫女手里的食盒,盛了一碗粥递给姜明昊,才将小菜拿出来,面前便多了只空碗,她愕了一瞬,放下小菜,又给姜明昊盛了一碗,待姜明昊吃完,把碗放回食盒,施施然一礼,“臣妾告退。”   姜明昊淡淡“嗯” 了声,而后闭上了眼睛,竟开始休息了。   李德海和张太医悄悄交换了个眼神,还是宸妃手段高明啊,既劝服了陛下,又知情识趣地离开,一点不惹陛下心烦,这进退有度的怕是连梁主子都自愧不如啊,若非是宸妃出身不好,就凭她的人品样貌和陛下的宠爱程度,只怕早已入主椒房了吧。   不止李德海和张太医连连暗赞,春雨更是大长了见识,难怪宸妃最受宠,要换成是她,也一定喜爱这样的女子喜欢的不得了。   不过,除此外,她倒真的瞧明白了一件事。   明着看,是陛下听了宸妃的劝,仔细一思索,其实只因为陛下太在乎梁樨,在乎到怕自己憔悴的面容让她不喜。   也难怪当初李德海会提点郭祝好生照应梁樨了。   只是,虽然想明白了这件事,春雨却更加困惑了。   既然陛下如此在乎梁樨,又怎么舍得她堂堂千金小姐,尊贵的王妃入宫为婢? 还总是凶神恶煞地对待她呢?   春雨进宫已经有五年了,曾经也听说过陛下和梁樨的事,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每每听说他们的趣事,都让她想起自己,常常觉得,这世上还有青梅竹马能这么幸福,真是好事,可后来,她听说梁樨嫁给太子了,她当时的难受,就好像她的小游哥娶了别人一样,她心里都隐隐恨了梁樨好些时候。   忽然间,她好似理解了姜明昊的所作所为,他还在意着,所以不想看到她受到一点伤害,他还恨着,才会想要报复。 047 我这么可恨?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梁樨又梦见了自己大婚时的场景,可眼前的熟悉的一切却让她想起那晚的噩梦,想起那个让她恐惧的怀王。   门忽然开了,她看到怀王面含微笑地走过来,和那晚的噩梦一模一样,她想起那晚怀王的行径,不寒而栗,下意识地站起来,满面惊惶,“殿下!……”   “怎么了?” 怀王停在两步开外,温声问道。   梁樨自觉对不住怀王,不但背叛了他,还在梦里把他想象成那般擒兽不如,实在是不安。   “殿下,对不起,是梁樨背叛了你。”   怀王仍然微笑,如沐春风,让梁樨放松了心弦,他朝她走过来,她也没在意。   而后,怀王优雅地伸出手,温柔地撩开凤冠上的珍珠帘子,让她受惊的小脸展露无遗,“你也知道你背叛了我,嗯?”   梁樨心底一沉,背脊上一片冰凉,“殿下,您要做什么?”   “做什么?” 怀王嘴角勾出宠溺的微笑,“你是我妻子,你说我要做什么?”   呲拉一声,梁樨身上的礼服被他撕烂,她来不及惊呼已被他死死禁锢,急促而暴虐地吻她,她躲避不了,用力地推他,大喊“放开我!你放开我!……”   怀王似乎被她推的疼了,一个耳光甩过去,“贱仁!你这个不守妇道的荡女彐!你敢背叛我!你该死!”   他脸色阴戾,抓着她的衣领直接将她脱出去。   “不,不要……” 梁樨惊惧地大喊,可饶是在自己的梦里,她依然无能为力,忽然身子一个腾空,被用力地抛出去,扑通巨响,她被扔进了水池。   池水很快淹没了她,哪怕是梦里,她也怕死,她努力地游到岸边,可水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抓住了她,让她上不了岸,还一点点的下沉。   她不想死,拼了命地想爬上岸,却没有任何用。   忽然,她看到岸上有个人,她一喜,大喊救命,可那个人像是听不到一样,没什么反应,只冷冷地朝岸边走来。   愈来愈近,她看清了他的样貌,是姜明昊,她更是激动,努力地伸出手,“救我,救我,救我……”   姜明昊的脚离她不过十厘米远,只要他蹲下身子就能把她捞起来。   可是,他什么也没做,冷冰冰地,高高在上地看着她,冷漠地看着她一点点沉默。   池水彻底淹没了她,手指也沉入池底。   到最后,也没人救她。   任她沉入冰冷的池水,自生自灭。   *  姜明昊一直没睡,只是闭眼休息下眼睛好散去血丝而已,忽然,他听到一个细弱的声音,倏地睁开眼看着梁樨。   梁樨仍没什么好转的迹象,嘴角倒是动了下,跟着,听她喊了声,“殿下!”   虽然昏迷中梁樨所谓的喊其实并不大声,但也足够身边人听到了。   只这两个字,姜明昊当即脸就黑了,屋里气温骤降,其余人更是大气不敢出。   “对不起……”   梁樨忽然动了下,好像很痛苦的样子,“放开我,你放开我……不,不要……”   姜明昊看着眉头紧皱直冒冷汗的梁樨,之前所有的愧疚都烟消云散了。   她梦里都是那个人,都是对不起他。   而他呢?   他就是那个让她喊“放开我” 的人吧。   她这么恨他,恨到连梦里都是他毁她清白,恨自己不能再为那个人守身如玉。   梁樨啊梁樨,我在你心里,果真就这么可恨吗! 048 无力回天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李德海和张太医交换了个眼神,利索地悄无声息地从屋里溜出去,春雨眼尖,他们刚一动,她比他们还快离开。   屋里便只剩下姜明昊和昏迷的梁樨。   姜明昊浑身绷得紧紧的,一身冷冽煞气,放在膝上的双拳已指节发白,眼睛更是充血,恨的想要毁灭一切,包括榻上的人。   忽然间,梁樨整个人颤栗了下,慢慢蜷缩着,眉紧紧皱着,像是无意识地朝姜明昊伸出一只手来,声音轻轻的,却又像是嘶声力竭地大喊。   “救我……救我……”   哪怕在昏迷中,依然楚楚可怜,哀戚的绝望着。   姜明昊面容冷酷,像是丝毫不为所动,可微颤的目光出卖了他的内心。   无论他多恨,只要她示弱,他总能心生怜惜。   他看着那脆弱纤细的手,几番犹豫,手指微动欲要拉住她时,她却忽然垂了下去,就像生命逝去时的无可挽回……  轻轻地垂下,重重的一颤。   若非她的身体还微微颤动着,刚才的样子,就好像她……  姜明昊的手指又落了下去,整个人无法抑制地颤抖着。   刚才那一瞬,他几乎以为她真的要去了,那一刻的害怕足以消灭心头所有的恨。   无论他多恨,都不敢真要了她家人的命,又怎么敢看着她死去。   看着她还有动静,他忽然就醒悟了。   他那么在意她,在意到愿意为她付出一切,那又何必介意她曾经的背叛。   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比她开心地活着更重要。   只要她开心,就够了。   哪怕自己心如刀绞,也没关系,反正,也疼了很多年了。   姜明昊身上的戾气刹那疏散,目光清清淡淡地看着梁樨,看着她身子缓缓舒展开来,眉目也不再紧紧绷着,像是不再被噩梦病痛纠缠。   她嘴角微微蠕动,轻声呢喃,像是枯天败地的心如死灰,“姜明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眼角,落下一滴泪来。   姜明昊浑身一颤,浑身抽搐,静脉痉挛。   那一滴泪,就像见血封喉的剧毒,滴在他的心头,刹那毁灭。   他就眼睁睁看着,那舒展开来的眉目,沉静平和的面容,忽然就像一朵枯死的花,瞬间颓败,再也没有一丝生机。   “太医!太医!……”   他的声音很慌乱,惊惧,可他听不到,好像自己被剥离了这个世界,远远旁观着太医们忙忙碌碌,而他,却连眨眼的力气都无。   “陛下,陛下?”   身上一阵阵刺痛,姜明昊终于可以动了,才发现自己被扎了好几针。   外面,天色已暗。   “小樨怎么样了?” 他猛的一回神,忙问道。   张太医摇摇头,“陛下,梁姑娘虽然病情凶险,但要将她从鬼门关里拉回来也不是没可能,只是梁姑娘没了求生谷欠望,若是明早还醒不过来,就是华佗再世也救不了她。”   “你胡说!你再胡说八道我砍了你!” 姜明昊爆吼,又怕吵到了梁樨,声音立马又弱了下来,低吼他,“治好她,你要什么朕都给你!救不醒她,朕要你全族给她陪葬!”   张太医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此时倒也没那么恐惧了,叹气道,“陛下,梁姑娘现在的情形比她那年落水还要凶险万分,老臣,实在无能为力。”   “我不管!你必须救醒她!” 049 比命还重要的地方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姜明昊一直在发颤,想要抱抱她,又怕她不开心不敢碰,蹲在她面前,声音暗哑,“小樨,你醒过来好不好,我求你了,只要你醒过来,我让果儿回王府休养,我赦免你父兄的罪,小樨……”   “陛下,梁姑娘封闭了意识,您说什么她都听不到,就算把她父母都请过来,也没用的。” 张太医看姜明昊那般失魂落魄,有些不忍,可,还是得实话实说。   姜明昊一顿,浑身木然,如同死尸,眼中的哀绝四处弥漫,叫人看着都绝望心痛。   如果早知道他的报复,会让她痛苦地连家人的性命都不在意了,只一心求死,他还会这样做吗?   为什么要报复,恨她的背叛,恨她负心,还是其实只希望她爱他?   都不重要了,如果她一定要离开,爱与恨都不重要。   他仅仅希望她好好活着,哪怕活在他遥不可及的地方也好。   可是,连这样的机会也不给他吗?   他错了,一开始就错的离谱。   他的报复,只会将她越推越远,甚至不惜去死。   他才明白,这世上最残忍的事,不是她不爱他,而是她要远远地离开,永远地离开。   可惜他,明白的太晚,太晚。   *  时间,仿佛都凝固,姜明昊更是如化成雕塑,了无生气。   李德海伺候他多年,饶是当年梁主子和怀王大婚,也没见他绝望成这样,仿佛,如果梁主子去了,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跟着一起离开。   李德海被自己的想法给吓了一跳,可看姜明昊悲怆的形容,他真的害怕会一语成谶。   不会的,梁主子不会有事的,陛下也不会有事的。   太医不是说了吗,明天天亮才是结局,这一晚,一切都还有可能,或许就会有奇迹呢。   奇迹,上哪儿去找奇迹?   李德海焦躁地想,太医说了,梁主子什么都听不到,就是梁相和梁夫人来了也没用,那,他突发奇想,梁主子听不到看不到,能不能感受到? 会不会有什么对她而言极为重要的东西能让她重新有意识呢?   什么东西对梁主子这么重要?   对了,贤妃,贤妃是梁主子好友,她或许知道。   对,贤妃一定知道。   李德海突地跳起来,惊了张太医一跳,他来不及解释那么多,只匆匆拜托张太医看好了陛下和梁主子,千万别让他们有事,而后急忙离开。   彼时贤妃正在院子里散步消食,李德海突然造访让她有些心慌,结果李德海扑通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她救命,差点没把她给下个半死。   等他说梁樨情况危急,命在旦夕时,她来不及问究竟怎么回事就匆忙离开,路上,李德海才跟她解释清楚,可她还是没听懂,发个烧而已,上午都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如此凶险了呢?   罢了罢了,这些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什么,问她有没有什么对梁樨很重要的东西?   有啊,多了去了,比如……  贤妃思绪纷杂,到了地方时,神思刹那清明,脑海里忽然就蹦出一个东西,梁樨说过,那是比她的命还重要的东西。 050 比你更希望她活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进屋,看到床榻上性命垂危的梁樨,贤妃只觉得自己心跳都快停了。   她吸吸气,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立马振作,去找那个东西。   可她怎么知道哪个柜子是梁樨的啊。   贤妃转身出去,目光在跪了一院子的宫人中逡巡,看到春雨,立马吩咐,“你,过来。”   春雨满眼茫然,没有反应,又被李德海吼了一嗓子,才颤巍巍站起来,拖着发麻的双腿过去,“娘娘有什么吩咐?”   “告诉我阿樨的行李放什么地方的。”   “啊?” 春雨傻傻地应了声,而后才反应过来,进了屋,走到一个柜子前,“这是梁姑娘的柜子,她的行李都在里面。”   贤妃立刻打开柜子,把里面的东西全翻了遍也没找到,正急的不得了,灵光一闪,直往梁樨扑过去。   “你干什么!”   姜明昊只看到有人朝梁樨扑去,一把抓住她差点要了她的命。   对上嗜杀成性的暴君,为了梁樨,贤妃难得硬气了一回,恨恨道,“不想阿樨死就一边去!”   姜明昊眼睛一眯,差点直接扭断她的脖子,李德海忙道,“陛下,让贤妃娘娘试试吧,她和梁主子是好姐妹,总不会害梁主子的。”   气氛冷凝一会儿,姜明昊几乎将贤妃摔到地上,残酷道,“若她有什么不好,你就给她陪葬吧。”   贤妃重重一哼,“放心!我比你更希望她活着!”   从没见过贤妃也有这般浑身是刺的样,李德海有些稀奇,可看她又惹怒了陛下,暗道不好,忙说,“娘娘,还是赶紧的找东西吧。”   姜明昊冷冰冰瞥他一眼,“找什么东西?”   李德海解释道,“太医说,梁主子听不到咱们说话,奴才就想着,或许能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还能让梁主子有感觉,或许能唤起她的求生意志,就去寻了贤妃娘娘帮忙。”   姜明昊刚皱了下眉,就听贤妃惊喜道,“找到了。”   几人偏头看去,却是贤妃扶起了梁樨,从枕头里找出个手串。   “这是什么东西?” 姜明昊皱眉道。   贤妃没理他,把手串理好,郑重肃然地放到梁樨手里,让她紧紧握着,才慢慢地解释,嗓音有些凉薄,“这是辟邪木念珠手串,当年怀王殿下病重,阿樨特意去灵泉寺替怀王殿下求来辟邪消灾的,后来殿下薨逝,阿樨一直随身带着,说这是比命还重要的东西。”   李德海心里一咯噔,暗叫不好,余光悄悄一看,果见姜明昊脸色铁青,似想杀人,只是强忍着罢了。   姜明昊知道这个时候实在不该去恼不该去恨,可就是忍不住,嫉妒的要命,恨的直想把怀王从坟里挖出来鞭尸  人都死了,为什么不把东西烧个干净!   死人戴过的东西还留着,也不嫌晦气!   居然还藏在枕头里天天挨着,不病才怪!   姜明昊一直黑着脸暗骂,李德海突然一嗓子喊出来,声音尖锐地刺耳,“手动了,梁主子有反应了。”   姜明昊定睛一看,梁樨的手果然在动,紧紧地捏着那手串。   他嫉妒的快疯了,很想把那手串从她手里抢过来烧成灰,可是……  他一怔,怎么梁樨看起来有些怪怪的? 051 害死怀王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梁樨的确有了反应,紧紧捏着那手串,力道之大,像是要把珠子捏个粉碎,而她人,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缠身,大口大口地喘气,想要挣脱而不能。   “太医,太医,快看看她怎么样了,快弄醒她!”   姜明昊此时也顾不得嫉妒了,实在是梁樨的反应根本不像因为接触到重要物品而有了求生谷欠望,倒像是,像是被什么索命的东西缠身,若是挣扎不开怕是就沉轮在噩梦中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是,陛下。”   张太医一早就准备给她扎针,可梁樨恐惧的面容让他莫名害怕的手抖,怕扎不准反倒害人。   “殿下,对不起……”   梁樨痛苦地低喃。   李德海偷偷看一眼姜明昊,只见他脸绷得紧紧的,脸上的经脉都快跳出来,心里忽然有些怀疑,他叫贤妃过来,究竟是对还是错?   没等他想明白,梁樨又开口了,“我不是故意的……”   这,几个意思啊?   姜明昊脸色一变,一刹那,脑海里闪过很多东西,他忽然吼道,“都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凭什么?” 贤妃愤愤喝道。   姜明昊冷眼一扫,“刚才的事,全都烂到肚子里,谁敢出去乱说,死路一条!滚!都滚!”   贤妃脸色也变了变,惊疑不定地看了眼脸色苍白面容痛苦狰狞的梁樨,忽然就怕的浑身都发抖,风一样地闪了出去。   回头看一眼和她一眼战战兢兢的张太医和李德海,都默默垂下头,什么都不敢想。   等他们一走,姜明昊马上坐过去,将梁樨抱在怀里,轻言安抚,“小樨,不怕,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梁樨面如土色,额上豆大的冷汗不停地往下滴,也不知姜明昊重复了多少遍,她的眼睛慢慢睁开一条缝,眼前有些模糊,看不清此人什么模样,可她知道,她知道他是谁。   “殿下……”   她伸着手,想要抓住他的衣领,仿佛这样才有依靠。   姜明昊僵硬了一瞬,握住她的手,轻轻地握着,看着她落下泪来,“殿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要害你的……”   姜明昊浑身一震,满目惊诧,低头,看到梁樨已经哭成泪人,“殿下,我真的不是有心的……梁樨死不足惜,求您放过梁樨的家人……他们是无辜的……殿下,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只是,我真的只想替您求平安,我不知道它会害你……我不知道……殿下,梁樨愿以死赎罪,求您,求您……我什么都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我不会再……不会和他……”   梁樨说了那么多话,实在没了力气,晕在姜明昊怀里。   手串从她手里滑出,摔到地上,断了线,十八颗念珠,滚了一地。   姜明昊呆呆地抱着她,久久不能回神。   梁樨说,怀王当年病重而亡,是因为这串念珠? 是因为这串梁樨替他求的辟邪手串?   是梁樨害死了怀王?   这手串害死了怀王?   怀王都知道,而先帝和孝安太后都不知道?   怀王替梁樨隐瞒了这件事,因为梁樨答应了她一个条件――不会再,不会和他?   不会再什么? 那个他,又是指谁? 052 秋后算账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梁樨度过了危险期,总算没了生命危险。  未免她在梦中又说什么胡话叫别人听到了,姜明昊把她抱到乾阳殿亲自照顾她,喂药擦脸全不假手于人。   凌晨后,她总算退了烧,也不说胡话了。   李德海立在寝殿外,轻声说,“陛下,您歇会儿吧,再有一个时辰您该上朝了。”   姜明昊顿了下,“你去把贤妃叫过来,等朕去上朝,让她来照顾小樨。”   “是,奴才这就去。”   李德海走出殿外,看了眼西沉的月,轻轻一叹,等梁主子醒了,和谐了好长时间的后宫怕是要掀起腥风血雨了。   *  下朝后,姜明昊叫走了直指院①院使慕商。   “陛下叫臣过来,有什么吩咐?” 慕商跟在他身后,沉声问道。   姜明昊停下来,从袖袍中拿出那串念珠,丢给他,“帮朕去查查这东西,记着,此事只能有你我二人知道。”   慕商神色一凛,不动声色地将手串藏入袖中,恭声道,“臣遵旨。”   “另外,还有件事。”   “请陛下吩咐。”   姜明昊看着廊下簇簇雪白兰花,语气淡漠地说,“朕要你替梁相翻案。”   慕商大惊,“这怎么可能?陛下,梁瑞与齐王谋反一事,证据确凿,朝中所有大臣都一清二楚,翻案……绝无可能!”   姜明昊表情淡淡,“不判死刑就够了。”   慕商仍是震惊不已,眸中情绪几度翻转,末了,还是忍不住问道,“臣斗胆,敢问陛下……是因为梁家小姐吗?”   淡淡的眸光扫过去,姜明昊脸上辨不出喜怒,“慕大人,你问的太多了。”   慕商心头一凛,他跟随他多年,知道他这是怒了,忙跪下,“臣该死。”   “朕知道你倾慕宸妃。”   姜明昊淡淡开口,却如锐利刀锋抵在慕商脖间,凉意自脚底窜出,直达脑门,浑身冰冷,连开口否认的勇气都没有。   “你替她不平,朕能理解,不过你也要清楚,她是朕的妃子,朕要如何对她,你都无权过问。”   慕商满心惊惧,额上都是冷汗,可一想到那与世无争的淡泊人儿要被辜负一世,到底是心疼,忍不住道,“可陛下答应过军师要照护她一生一世。”   “朕救了她,给她尊荣,一世荣华,还不够?”   “可……”   姜明昊不耐烦地打断他,“当初她既然选了这条路,就早已明白自己的结局。”   他看了眼慕商,冷漠道,“这一点,她比你看得通透,你得好好学学她,好好参透什么叫分寸。”   慕商已双腿发软,“臣,明白。”   回到乾阳殿,站在殿外,姜明昊扫了眼这些御前伺候的宫人,各个低垂着脑袋像是随时都会被悬在头顶的大刀砍脖子。   姜明昊冷冷地问,“前天是谁把梁樨留在殿里的?”   终于到了秋后算账的时候,哪怕郭祝一直安慰别人安慰自己只要梁樨没事,他也绝对安全,可此刻,被姜明昊冰冷的眼锋一扫,早已怕的魂飞魄散,双腿不自觉地跪下,不停地哆嗦,“求……求陛下饶……饶命……”   注① :直指院,类似锦衣卫的机构。 053 输的猝不及防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姜明昊冷脸如霜,看也懒得多看一眼,冷声道,“拖出去砍了!”   郭祝大骇,不待他大喊求饶,李德海扑通跪下,老泪横流,“陛下,求您饶他一命吧,他是奴才的徒弟,徒弟犯错,奴才做师父的难辞其咎,奴才……”   “闭嘴!” 姜明昊不耐烦地冷声呵斥,“吵什么吵!要哭滚出去哭!”   他却是完全不理会李德海的求情,提脚就要进殿。   眼见连李德海求情都没用,春雨绝望地都哭了,总不能让自己的表弟就这么死了,可是……她咬咬牙,豁出去了。   “陛下……” 她跪到姜明昊面前,鼓足了勇气说,“梁姑娘大病初愈,实在不宜见血,求陛下看在梁姑娘的份上暂且饶他一命,就当,就当是为梁姑娘积德吧……”   自那日见识了宸妃的手段,她就明白,什么人什么事都改变不了这位陛下的决定,除非,事关梁樨。   姜明昊一声冷笑,“一个狗奴才!也配……”   他忽然一怔,恍惚间想起很多年前,那时他和梁樨还是相看两厌,常常打赌论输赢。   那一次,梁樨和他赌李德海来的时候拂尘是拿在左手还是右手,输的人要给赢的人当一个月的小跟班。 李德海跟他许久,他就算不关心一个奴才的这等小事,看的多了也根本忘不了,志满意得地选择了右手,还觉得自己占了梁樨很大便宜,结果那天,李德海手里捧着梁相让他顺道带来的御赐哈密瓜,拂尘恰恰搁在两臂臂弯间,害他输了个彻底。 他当时恼羞成怒,一脚踹了过去,那瓜也被摔了个稀巴烂。   “狗奴才!害我输这么惨!看我不踢死你!”   他抬脚还要再踢,梁樨悠悠开口,“他是狗……的奴才,那你是什么?”   他转身,恶狠狠瞪她,她拍拍手上的瓜子屑站起来,那架势一看,又要教育他,只不过她一个萝卜丁大还梳着包包头的小丫头,还得仰着头教训自己,便干脆爬到椅子上,叉着腰高高在上一本正经地说,“虽说你是因为李德海输了,可这事也怪不得他啊,毕竟世事难料嘛,做人呢,千万不能太把习惯当成理所当然,不能有惯性思维,殊不知多少你习以为常的事,都在不经意改变,会让你输的猝不及防,记住了吗,二皇子?我今天可又免费教了你一课!记得要给我当一个月的跟班哟!”   *  她说的没错,多少你习以为常的事,都在不经意改变,让你输的猝不及防,就如他当年以为她也喜欢着他,却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已嫌他残暴粗鲁不及那人宅心仁厚。   姜明昊苦笑,明知道即使自己按着她的喜好改变,她心里也不会高看他一分,可他还是想试试。   不是不甘心,只是觉得自己让她看的顺眼了,或许她心情会好点,就不会那么容易病了。   姜明昊沉着脸又扫了眼跪着的几人,冷冷说,“这笔账先记着。”   他抬脚进去,李德海几人都瘫了下去,劫后余生,喜悦也顾不得,实在是胆战心惊地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李德海斜乜着脸色雪白的郭祝,有心教训他,又看他也实在吓得不轻,叹口气,下次再说吧,再看同样后怕的直喘气的春雨,眼里有几分欣赏,果然是个聪慧的,难怪能一直留在御前却从未受过罚。 054 亲手送她远离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看到姜明昊进来,贤妃正欲行礼,姜明昊摆摆手让她出去。   犹豫也只在瞬间,虽然觉得姜明昊对梁樨的态度忽然有了大改变是别有所图,但至少能保证在目的得逞之前梁樨不会再受到伤害,贤妃便放心离开,只是暗忖着一定要找机会跟梁樨好好谈谈,免得她再被骗。   殿内静悄悄的,只有梁樨清浅的呼吸。   她还没醒。   姜明昊就坐在她身边,手伸过去,想要抚上她仍有些苍白的脸颊,却停在额前一圈一圈洁净的纱布上。   张太医千叮咛万嘱咐要格外小心她的伤口,不然会留疤,哪怕再好的祛疤药都没用。   他知道她是不大在意这些东西的,可女孩子,在脑门上留下疤痕总是不好看的,万一以后再遇到一个喜欢的人,但别人嫌弃她脸上的疤该如何是好。   一想到这个可能,他心头一阵阵绞痛,恨不得永远将她禁锢在身边,哪怕不属于他,也不能便宜了别人。   可这样,她不开心,不喜欢,心中抑郁,不利于调理身体。   等梁相翻案以后,他就该放她出宫,以后,或许这一生,都不能再见,她养病的这些日子,竟是最后的相处。   每每思及此,姜明昊都痛不欲生。   他所做的一切,甚至夺位登基,都只为报复,嘲笑她当年的错误选择,又何尝不是为了能没有任何阻碍地强占她。   可到最后,还是要他亲手送她远离。   早知如此,还不如一道旨意将她召回,让她安稳地在梁府安度余生,至少,他还能常常见见她。   而如今……  他贪婪地描画着她的容颜,却不敢碰触,隔着寸余的距离,感受她的气息。   她的眼睛紧紧闭着,他看不到她满意时的轻柔笑意,捉弄他时沉静的眸中一闪而过的慧黠……  她的唇仍没什么血色,这一张,曾经吻过他脸颊的唇永远都不再属于他。   那年在营中训练时,听到几个同龄人说荤话,掺杂了梁樨的名字,他怒不可遏,几乎就要冲上去打人,可等他过去,却听他们说梁樨和池阳公主幼子是指腹为婚,等梁樨及笄就成亲,好死不死的,他姑母那病恹恹的小儿子就在当场,他盯了许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白的像鬼跟人说句话都会脸红的文弱书生,梁樨会嫁才怪。   等到休沐之日,他火急火燎地赶回京城,直接去了梁府想要告诉梁樨那臭书生实在配不上她,她可千万别瞎了自己的狗眼就同意他们的婚事了,结果他到了梁樨的小院时,就看到梁樨和那臭书生言笑晏晏地谈天说地,一口一个“韩表哥” ,快恶心死他了。   当时他还什么都不懂,只是觉得那副画面实在刺眼,不但眼睛看的疼,心口也被刺得厉害,那一刻,只想拔剑把那臭书生给砍成两段。   他怒气冲冲地冲过去,到底还顾念着梁樨的面子,阴沉沉地吼韩轻,“你!滚出去!”   韩轻满脸愕然,都忘了给他行礼,莫名其妙地看了眼梁樨,梁樨笑着说,“韩表哥,你先回去吧,回头我再找你玩。”   韩轻好像忽然间明白了什么,微微一笑行了个礼先走一步。 055 爱,都成了恨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韩轻一走,姜明昊黑着脸捋起袖子一步跨过去,“梁小樨!”   “想打我啊?” 梁樨特别欠抽地凑过去半张脸,还拿食指戳自己的脸颊,“来,往这儿打,用力啊,打不疼你就不是爷们!”   “你!” 姜明昊被她气了个绝倒,一掌呼过去,把韩轻刚才坐的椅子给拍了个粉碎。   梁樨眼珠子都瞪圆了,双眼亮晶晶的,“哟,武功不错呀!”   姜明昊气的都快炸了,她还有心情调侃,他真想抽她两大耳刮。   “不错个大头鬼!” 姜明昊气哼哼一巴掌拍到她梳的高高的发髻上,“你都多大了,懂不懂男女有别男女大防啊!竟然还让他跑到你的院子来,你还要不要名声!你是不是想被沉塘啊!”   梁樨凉飕飕地看他一眼,“你不也常常往这儿跑嘛。”   “我跟他不一样!” 姜明昊双眼暴睁,一副“你还敢跟我顶嘴你欠打啊” 的表情。   “有什么不一样啊?” 梁樨翻了翻眼睛,“难不成你是女的?”   “你才女的!” 姜明昊一噎,吼道,“总之就是不一样!你给我记着,以后除了我谁也不许进你的院子!”   他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又吼了这么久,还真口渴了,拎起她的杯子就猛灌水,又重新给自己倒了杯在一旁坐下,正想喝两口,一顿,瞪着她,“我刚才说的你记住没有?”   梁樨双手捧着脸趴在小桌上,笑的鬼灵精,“姜明昊,你该不会是喜欢我,看到韩表哥在这儿,所以吃醋了吧?”   姜明昊一口气不顺被自己给呛着了,脸都涨红了,杯子里的水也被颠了出来,下意识地反驳,“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可能……”   他话还没说完,梁樨忽然整个身子探了过来,趁他毫无防备亲了他的脸。   姜明昊呆若木鸡,脑子里只有一句话:他娘的他竟然被个黄毛丫头调又戈了!   而他竟然,竟然可耻地像个小媳妇一样娇羞地一跺脚,跑了。   哪怕事后他从不承认他的羞涩,只说是突然想起还有要事要处理先行离开,也足足被梁樨嘲笑了大半年!   就那一次的吻,姜明昊忽然开了窍,他知道,他想娶梁樨,要和她天天都在一起,吵吵闹闹,被她捉弄嘲笑都好,反正不能让她这样对别人。   可是,吻过他脸颊的女孩,终于还是嫁了别人。   岁月无声,所有东西都被时光慢慢磨平,他对她的爱,全都被磨成了恨。   当他发现他不能再这样恨着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姜明昊眼中不无悲哀,食指几乎就要碰上她的唇,就在这眨眼间,梁樨的眼皮动了动,惊着了姜明昊,动也不敢动一下,就怕是看花了眼,紧跟着,她终于缓缓抬起眼皮,漆黑的眸有些迷蒙之色,没什么焦距地落在他的手上。   他一惊,做贼心虚地收回手,才终于想起该做什么,立刻去把张太医叫过来。   梁樨醒了,但意识确实不大清楚,记忆像是断了片,模模糊糊的只记得那个梦。 056 锥心刺骨的绝望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梁樨和怀王大婚,却惹怒怀王被丢进湖里,她挣扎着想活命,甚至看到有人在岸边,可姜明昊,却无动于衷,冷冷地看着她沉入湖底。   她清楚地知道,那其实是梦,可梦境里的感触实在太真实,彼时锥心刺骨的绝望,到现在都还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可那既然是做梦,她现在是在哪儿?   隐约记得方才有个人影在跟前,可这会儿人呢?   她有些艰难地坐起来,就想出去看看,现在究竟什么情况,耳边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未抬头,听到一声呵斥,“你起来干什么?还不快躺下!”   这个声音,真是一辈子都忘不掉,更重要的是,就在前不久,他冷眼看她去死,这会儿倒关心起她了。   梁樨抬头,眼神冰冷刺骨,可一瞬后,她注意到他头上戴着的十二旒冕冠,顿时大吃一惊,那是天子专属的冕冠,怎么会戴在姜明昊头上?   她难以置信地盯着他,被遗忘的记忆刹那如汹涌潮水涌来,挤得她头疼不已,伸手捂住头,痛苦地呻口今出声。   姜明昊才被她冰冷的眼神给浇了个透心凉,像在寒风大作的冰天雪地里,他还没从这样的悲哀中缓过来,就见她神色大变,头痛难当,他以为落下什么头痛的病根来,心慌不已,忙上前扶着她,“太医,你快看看她怎么了?”   张太医也是惊异不已,忙上前检查,然后看着梁樨渐渐平复下来,虽然还是很头疼的样子,至少眼神,没那么迷茫。   不一会儿,张太医心里已经有了数,想了想,问道,“梁姑娘,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   梁樨看着他,迟疑道,“元康二年,五月初……”   她摇摇头,“不记得初几了,我睡了多久?”   “不到两天。” 张太医说,“还记得之前发生什么事吗?”   梁樨微微一怔,拧着眉想了会儿,苦笑,怎么能不记得呢。   张太医捋了捋胡须,点点头,转头对姜明昊说,“陛下,梁姑娘这是睡的久了,刚清醒却一时间没回过神来,所以想事的时候会有些头疼,不过没什么大碍,等她再适应适应就好了。”   “你是说她刚才醒来的时候,一时没想起来现在什么时候发生过什么事?”   “是,陛下。”   姜明昊看着梁樨,心里头的那点冰凉都变成疑惑,她刚醒来的时候是带着什么记忆,竟会用那么仇恨的眼神看他? 他对她欺辱最深的那晚,她也没有恨成这样。   这一会儿会儿的时间,梁樨算是彻底清醒过来了。   果儿怀孕了,还在天牢里待着,还等着她救她。   可他说的对,她还能拿什么筹码去求他,哪怕她求的头破血流,也未见他有半分动容。   而那个梦,虽是她主导,虽是她的心理活动,到底也能反应出一些东西。   他对谁都无情,连他生母都只保留着一点敷衍的客气,大概也只有宸妃除外了吧。   所以,她只能去求宸妃吗?   可宸妃凭什么帮她。   一想到当年宸妃看她的眼神,她毫不怀疑,宸妃绝不会好心帮她。 057 彻底毁她名声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你刚醒,好好歇着,好好养病,别费那么多神,我已经命人送果儿回齐王府安心待产,也安排了人照顾她,你放心好了,至于你父兄的罪,我会酌情轻判,你也不用太担心。”   张太医出去看药热好了没有了,姜明昊见她一直出神,眉心微微蹙着,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便开口直言,免她忧心,于养病无益。   梁樨惊的一下抬起头,只看到他深眸沉静如海,语气平静而坦然,像是在说一件最平常的事,可这般仁厚实在不像他平日的作风。   她没办法不去深想,他为何会突然改变主意,总不可能是因为她大病一场让他高兴了满意了就给她天大的恩赐吧,若是如此简单,当日她落水重病他就该有所表示,然而事实上并没有,可除此外还能有别的什么原因? 难道是他突然发现,她,或者梁家,还有其他利用价值? 还是在她昏迷的时间,另外发生了什么事?   “你不必揣测我的用意。” 姜明昊见她狐疑深虑,心如寒冰,拢在袖中的手紧的发白,可又不能实话实说还得瞎编,免得她更忧虑重重,他沉沉地吐了口气,装出没什么情绪的样子,“不过是你大病一场的确让我心里满意才给你些甜头,当然,我肯放过梁果也不是你生个病就能换来的,我自然还有想要的东西,过些日子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原来如此。   听他这么说,梁樨倒真是放了心,只要是他有所求,就还有希望筹谋谈判,只盼他能信守承诺,她也就没有遗憾了。   但是,他还想要什么? 梁家还有什么东西这么有价值? 是他才知道这东西的存在才改变主意?   虽是满心疑问,梁樨却是不敢再多问,免得又惹得这位大发脾气,身子动了动想要就地跪着行个礼,她刚一动,姜明昊神色一紧,“你想干什么?”   姜明昊自认这是担心关切的语气,可在别人耳里,则是满含戾气的阴冷质问,尤其现在的梁樨还格外敏感,听到这话,嘴角不自觉地牵出一点弧度,淡淡的嘲讽。   她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清淡的语气慢慢说道,“奴婢只是想谢谢陛下而已。”   姜明昊仍觉得怪异,但不过刹那就明白她刚才想做什么,霎时间,满心悲哀,却怪不得她,都是他把她逼到这个地步的。   绝望无法抑制,他怕再待下去又会狂躁嗜杀,又成她心头的魔,连说话的分秒时间都不敢多待,慌忙地逃了出去。   梁樨疑惑地抬起头,满眼古怪纳闷,他又发什么神经了?   过一会儿,春雨端着药进来,她才想起问自己待在什么地方,春雨说,是姜明昊的寝殿,是姜明昊让她在这儿养病。   梁樨平静的眼眸渐渐沉下去,所以他是要彻底毁了她的名声吧。   也是。   她眸中的了然清清冷冷,大概也只有遗臭万年的毁灭才能稍稍消他心头一点恨意,才肯高抬贵手放过果儿了。 058 当年真相(加更)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因姜明昊性情冷僻严酷,对一应节日毫无兴趣,更严禁各嫔妃借机邀宠,自继位以来,也就除夕守岁能让诸位妃子齐聚一堂,所以这日端午,直到各嫔妃离开后,姜明昊才去长信殿给孝慈太后请安,陪她用晚膳。   用完膳姜明昊就准备走了,太后叫住他,“今日天气凉爽,陪母亲出去走走吧。”   姜明昊知道,太后这是有话要跟他说,应了声好,沉默着走在一侧,也不伸手扶太后。   天还未黑透,宫灯在微风中摇曳,倒有些灯火辉煌的意境,碧澈幽幽的沧池水也被染得沉沉暮暮。   看着池水被清风吹起层层涟漪,姜明昊有一瞬的恍惚,想起了梁樨,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沧池边,她撞到他殴打小太监,吓得哇哇直哭,吵得他更是心烦意乱,越恐吓越哭的厉害,他盛怒之下将她推入水中,虽然后来她被救起来,但那时天寒,她又年幼,此后一直体弱多病。   “小樨进宫,也有些日子了吧。” 清风徐徐传来太后温和的嗓音,姜明昊下意识地看她,她表情仍然柔和,安静的眉眼中透着一丝了然,仿佛看清了他刚才所想,可他并不尴尬,毕竟,这是他的母亲。   “有半个月了。” 姜明昊答后微微一怔,自嘲地笑。   太后像是没看到,温声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置她呢,一辈子做个宫婢,还是另有打算?”   姜明昊惊讶地看她,她淡笑,“不必纳闷,虽然这二十多年我们母子关系并不亲厚,可你到底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你在想什么,我大抵也能猜到个五六分。”   姜明昊略微沉吟一瞬,“既然母亲都猜到了,您又打算如何?”   太后的目光落在沧池水面上,宫灯的光亮在水面上折射出浅粉的影子,层层叠叠,就像一条条绮丽的彩带。   “梁相谋反一案,且不论小樨是否无辜,就是梁相本人,我其实也并未怪他。” 太后自嘲地笑了声,“这话听来很可笑是不是?一个把我喜欢的儿媳妇嫁给怀王的人,一个想夺了我儿皇位的人,我竟然一点也不恨他,连我自己都觉得难以相信。仔细想想,倒也不是不恨,而是根本恨不起来,大抵还是因为,你有今日,大半功劳都是小樨的吧,也算功过相抵了。”   姜明昊没想到太后会跟他说这样的话,一时惊异不已,良久才挤出一句话,“母亲跟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太后淡淡地看他一眼,抬脚往前走,没再继续待在岸边吹冷风。   “我到底是你母亲,即使关系不亲厚,我也心疼你,自小樨嫁给怀王后,你脾性愈发暴戾,再没人能劝你半句,也是如今小樨进宫了,我瞅着你还有了几分耐性才与你说这些。” 太后叹息着说,“自怀王过世,你一直与梁相作对,登基之后更是无所顾忌,几乎让朝局不稳,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因为你恨小樨,恨梁相,恨梁家所有人,可昊儿,这些年你太恨了,以至于忽略了很多事,也忘了体谅小樨的不得已,也是怪我,我以为你只是伤心愤怒,过些时日就没事了,谁想你竟恨到这种地步。”   姜明昊听得眉头紧皱,下意识就要反驳,可脑海里,似乎有一丝丝的弦不断地闪现,像是什么关键的东西,却又抓不住,便紧紧闭上嘴,听她继续说。   “其实早在你还在边境未归时,先帝就与我透过口风,希望小樨嫁给当时还是太子的怀王,还希望你回来后让我好好劝慰你,我人微言轻,一个不字也不能说,又不敢告诉你怕你分心,心中实在煎熬,直到孝安太后千秋,梁夫人进宫给我递了句话,叫我放心,加上先帝再未提及此事,我才肯定是梁相拒绝了先帝,再后来你回京,在梁府养病,外人看来,你和小樨的婚事似乎是板上钉钉了,但是,你一个手握军权的皇子,还和丞相联姻,孝安太后岂能不忌惮,她再次游说先帝赐婚小樨和怀王,也不知她说了什么,总之是说动了先帝,甚至已经拟好圣旨,只是大概还是丞相的缘故,迟迟未下旨,直到半个多月后的一天,梁相未经宣召进宫面圣,先帝当场赐婚,这才有了小樨嫁给怀王一事。”   姜明昊心神巨震,他从来都不知道还有这些事,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告诉他?   好一会儿,他才追上太后,嗓音晦涩,“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太后淡声说,“我知道的,也就这些了。”   姜明昊嘴唇动了动,一声苦笑,虽然中间发生过的事他并不知道,可和他猜测的也没什么分别,到底还是变了心,另慕他人。   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没给过他希望。   “母亲现在与我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姜明昊眼含哀戚。   太后轻叹一声,“小樨进宫后发生的事我也略有耳闻,我心疼她,但更心疼你,你折磨她,何尝不是折磨自己?我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体谅她的苦衷,要么,就好好和她过日子,要么,就放下心里的怨恨,放她离开,天高海阔任她去,而不是把这大好的年华都蹉跎在误会与仇恨中。”   姜明昊心里狠狠一揪,无论过程是怎样不为他知的曲折,可结局,并没什么分别。   “母亲,之前我的确存了留下她的念头,可经过这些日子,我已经决定让她离开了。”   太后很是吃惊,没想到最后竟是这样的结果,“你想好了?不会后悔?”   姜明昊眼里一阵挣扎犹豫,汹涌如波涛,良久,归为平静,莫可奈何的悲哀语气说,“所以,才要在后悔之前就让她走。”   “离开之前让她来见我吧,也算全了这么多年的情分。” 太后淡淡说道,眼波平静,却似乎,多了一抹决心。   一时无话,清风在衣袍上吹出褶皱,李德海小跑过来,弓着腰说,“陛下,宸妃娘娘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有要事禀报。”   姜明昊皱了下眉,太后道,“去吧。”   微微一顿,她又说,“宸妃是个好孩子,好好待她。” 059 宸妃有孕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拜见陛下。”  宸妃穿着碧色纱裙,在殿中跪迎姜明昊。   姜明昊直接越过去,说道,“起来吧,到底有什么事?”   他在上首坐下,却看到宸妃仍然跪着,而后跪着转身面对自己,拜伏于地,轻柔婉转的嗓音,带着些许楚楚可怜的愁绪,“求陛下赦免臣妾死罪。”   姜明昊眸光倏地一紧,利箭一般刺向宸妃,“说!”   宸妃头一遭被如此厉吼,身子微不可察地轻轻一颤,暗暗苦笑。   她轻轻吁了口气,轻声说,“臣妾信期迟了好几日,今日便给自己号了一脉,臣妾似乎,怀孕了。”   姜明昊一怔,宸妃又赶紧说道,“陛下明察,臣妾绝不敢做任何有损陛下威名的事,臣妾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求陛下相信臣妾!”   “你的意思,你并没有怀孕,却有了怀孕的脉象?” 姜明昊有一些惊讶,转瞬黑眸冷厉,“你想告诉朕有人要害你?”   “陛下英明。” 宸妃柔柔可怜地说,“陛下也知道,臣妾的父亲是郎中,臣妾对医药也有所涉猎,在确认臣妾的确假怀孕之后立刻清查了漪澜殿所有事物,包括每日膳食,最后在臣妾常服用的冰糖燕窝羹里检查出女露①,女露此物,色微黄,无味,长期服用可使人闭经,嗜睡,生滑脉,停用数日,症状可解,但若一直服用……”   她缓缓直起身来,凄怜的目光不经意略过姜明昊冷峻的眉眼,落在他手边的案几上,幽幽叹口气,“结局实在不妙,臣妾实在想不出,臣妾何时与人结仇竟让人想出此等毒法陷害臣妾,可臣妾的膳食皆由尚食局提供,尚食局人来人往,要想查出动手的人,实在太难,所以,臣妾有个不情之请……”   姜明昊已从最初对事实的惊讶回过神来,只是还不大相信在他的暴力压制下,竟然还有人敢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算计他人,着实让他气愤不已,倏然间又想起梁樨当初不许他用暖床丫头时说过的话:有人的地方就有谷欠望,有争斗,而后宅,女人的战场,更是肮脏龌龊,所求的,也不过是丈夫的恩宠,子女的利益。   哪怕经历背叛,他也从不曾怀疑梁樨说过的话,所以这些年,他收用的女人极少,也从不给她们邀宠的机会,从不看她们的功劳而给赏赐,只要她们守好本分,他不会苛待任何人,当初爬床的那个宫女虽是个例外,那也是他先看上她的。   可饶是如此,他的后宫,仍是出现这些肮脏阴险的算计。   有那么一瞬,他确实后悔,如果他一直听梁樨的话,此生只娶一妻,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些令人恶心的阴谋?   可皇权之下的繁华锦绣,谁人不动心?   即使后宫中的妃嫔们能和谐共处,难道还能阻止宫外的人想挤进来分一杯羹的谷欠望?   谁又会相信拥有至尊皇权的帝王只愿意一生守着一人?   是梁樨的眼光狭隘了,还是因为当初,谁都不曾想过他会登基为帝?   那时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带着梁樨和母亲就藩,从此山高皇帝远,在自己的地盘称王称霸,生一窝的崽,等他们长大,让长子袭爵,他和梁樨就可以逍遥自在,周游四方。   那个时候,谁能知道现在是什么模样。   注① :女露此物系杜撰。 060 晋为淑妃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姜明昊恍惚了一阵,看一眼宸妃,“你说。”  宸妃直视他,烟柳般的细眉拧起朦胧的幽戚,一双清澈水灵的眼睛似被点了墨,柔软的委屈一点点荡漾开来。   “臣妾想既然有人让臣妾假孕,必然有让臣妾败露的一天,而如今又查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所以臣妾想将计就计,让那主谋主动现身。”   姜明昊看着她,那目光幽幽沉沉,就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刃,让人惊惧胆寒,情不自禁绷紧了心弦,也不过刹那的时间,却是让宸妃虚脱的煎熬,久到她几乎都快撑不住了,才听他冷冷地说,“你看着办吧。”   说完他就起身,似要离开,宸妃心里微慌,下意识就抓住他的衣袍,“陛下……”   “还有什么事?” 姜明昊严厉地审视她。   宸妃清灵的眼睛掠过一抹难堪,她尴尬地说,“臣妾打算明天公开怀孕的事,若是今晚陛下不在……”   姜明昊收回目光,冲外吼道,“李德海!”   李德海利落地从外面滚进来,侯在三丈之外,“陛下有何吩咐?”   “传旨,宸妃有孕,晋为淑妃,晓谕六宫。”   李德海当时就傻了,怎么,怎么就怀孕了?   他下意识地微微抬头看一眼宸妃,只见她仰头凝视着姜明昊,眼里的绝望让人心酸,盈盈水光几乎落下。   但宸妃这样的失态也只持续了一会儿,李德海尚没缓过来,就看到宸妃敛尽情绪,伏地叩拜,“臣妾……谢陛下圣恩。”   姜明昊走了,李德海也走了,一个宫人刚跨进一只脚,就听宸妃淡淡一声“出去吧” ,立刻浑身一哆嗦将脚收了回去,体贴地关上门,让宸妃一个人,静一静。   此后宫城里,会被这一消息如何震动,又有多少人恨的夜不能寐,这一切的一切,宸妃都不关心,此时,她慢慢起来,一个人在悠悠烛光中,蹒跚而行,泪珠一颗颗落下,寂寞凄楚。   很早很早以前,她就知道,姜明昊心里只有一人,除她外,谁都不能得他一分关心,她早就看的透彻,一直劝诫自己不要太过贪心,有如今的“恩宠” 与尊荣,足够她一生荣华,可所有的平静,都被梁樨入宫打破。   若是梁樨入宫以前,若还是同样的事,姜明昊会给她体面在这里待一晚,可现在,他迫不及待地回去陪她,甚至连晋位的圣旨都只有那可怜的几个字,连最起码的溢美之词都懒得想。   她早就明白的,一旦梁樨入宫,这深宫之中,绝不会再有她容身之所。   她扶着床柱慢慢坐下,像是无意识地抓起软枕抱在怀中,小巧苍白的下巴靠在枕头上,黑漆漆的眼眸反射出清冷的光,平静,幽沉,无喜,无悲,可就是这样的安静平和,反倒衬出让人背脊发寒的决绝。   也不知过了多久,安静的宫殿喧闹起来,她听到外面有宫人在喊“太后驾到” ,仿佛灵魂刹那回归,她迅速收拾起那些负面情绪,整理好仪容,面上端着温和无害的和煦微笑,优雅从容地前去接驾。 061 听墙角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宸妃怀孕被晋为淑妃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以最快的速度在整个皇宫都传遍了,姜明昊还没到乾阳殿,乾阳殿的宫人们已经纷纷热烈讨论此事,远远看到姜明昊的身影,所有讨论戛然而止,一个个的,又战战兢兢地垂首弓腰麻木地站在原位,做好自己分内事,免得……  呃,不对,今天是大好日子,陛下应该心情很好,不会无缘无故发作吧?   呃,这么大好的日子,陛下竟然没有留在漪澜殿,竟然回来了?   呃,梁姑娘竟然比深受皇宠的淑妃娘娘还要重要?   每个人都在默默腹诽,却又大气不敢出地目送着姜明昊的影子进了寝殿。   姜明昊没有让人通传,进去时正好听到贤妃说话,“方才传来消息,宸妃怀孕了,陛下已下旨晋她为淑妃。”   她微微一顿,嗤笑,“我还以为至少是个贵妃呢。”   梁樨淡声说,“无论贵妃淑妃,她如今都是后宫之首,虽是盛宠,到底树大招风,难免有人眼红做出什么事来,你记得约束好宫人,千万别凑上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我晓得。” 贤妃叹息着一声轻笑,“你倒是淡定,刚听到这消息时,我都惊了一跳。”   “说起来,淑妃都嫁了两年了,又最受宠,到现在才怀孕,还真……” 梁樨一滞,仿佛有一口气不顺,慢慢道,“让人意外,不过,想必太后和陛下都很是高兴。”   贤妃沉默了一下,像是有些不耐烦,“哎,有人欢喜,自然有人愁,管它呢,不提这个了,左右也与我们无关,对了,你也休养了几天,什么时候能下床,总不能天天闷在屋里,出去走走也好。”   梁樨见着姜明昊的影子已经消失了,轻笑道,“额上的疤还没好,不能吹风日晒,过些日子吧。”   贤妃点点头,犹豫了下,然后轻手轻脚地往门口走近,往外探了探,果然不见姜明昊的踪影,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又回去坐下,小小声地埋怨,“你说……怎么想的,怀孕这么大事不陪着,跑过来听墙角,真是……”   太有失风度了! 以后都得小心翼翼说话免得被他知道,还有什么意思!   梁樨失笑,没再继续讨论此事,又与贤妃聊了些其他趣事,等时间差不多了,姜明昊果然如前几天一样过来撵贤妃走人。   “参见陛下。” 梁樨如往常一样,跪下请安,虽说姜明昊说过不必如此,可谁知道他哪天会不会秋后算账呢。   她愿意再相信他一次,既然他说了会放梁家一码,她就不必故意犯错得罚。   “起来吧。” 姜明昊就在那儿站着,眼睛定定地看着梁樨,不复在漪澜殿时的冷酷严厉,也不是先前的暴躁愤恨,就那么清清淡淡地望着,竟是有几分欲说还休的闺怨。   方才贤妃与梁樨的话他没听全,他知道梁樨发现了他必不会再说真话,索性离开,免得她和好友聊个天也不痛快。   可是,就那么几句话,足以在他心里掀起惊涛巨浪。   为何贤妃说她淡定,为何她们都以为淑妃最受宠?   别人不知,难道她俩也不明白? 062 云光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姜明昊只觉得,曾经笃定憎恨了多年的真相忽然间变得扑朔迷离,好似有很多事他都不知道,有很多事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他想查清楚,但需要时间,他想问明白,但她不愿说,说假话他能怎么办。   梁樨见他久久不语,福了福身,“陛下若没有别的吩咐,奴婢伺候陛下沐浴吧。”   这几日,她倒是过的舒坦,什么都不用做,但现在除了额上的疤,也只是身子稍虚而已,再不自觉点,说不定又会迎来雷霆盛怒呢。   淡漠到只是对待主子的恭谨,姜明昊满腹疑问都被堵在喉头,好一会儿,才郁郁地说,“母亲想见你,等你大好,去长信殿给她请个安吧。”   梁樨微露惊讶,太后见她干什么?   这日下朝,慕商跟着姜明昊一起离开,至无宫人处,从袖袍中拿出一个中间略鼓起的信封,双手捧上,“陛下,那串念珠来历,臣已查明,并无特别之处。”   姜明昊冷冷扫了他一眼,拆开信封来看,上面写着调查结果,十五年前婆罗国进贡三串珍贵辟邪木念珠,先帝赐于灵泉寺,十二年前灵泉寺前主持圆寂,先帝允一串陪葬,八年前池阳大长公主长子韩轻病重,池阳大长公主求走一串,至今戴于韩轻左腕,三年前,怀王病重,前怀王妃梁氏求走最后一串。 此手串木质细腻光滑,自带淡雅木香,与十五年前进贡时并无异样。   并无异样……  姜明昊捏紧了信纸,到底是手串并无不妥,还是早就被处理干净?   如果当初果真有人利用这手串害死了怀王,那些人是谁,还会不会威胁到小樨?   姜明昊倒是想弄清楚这事,可慕商这个人,他信他的衷心,但难保他不会为了淑妃做出什么伤害小樨的事。   算了,他还是另外找人查这事吧。   姜明昊把信纸放了回去,慕商又说,“陛下,梁瑞谋反一案,臣已经安排地差不多了,再需几日时间,齐王府以前的幕僚进京,能证明梁瑞是被胁迫参与谋反,他谋反的证据也销毁了一半,届时能保他不死。”   “嗯。” 姜明昊应了声,“办好这件事,朕有重赏。”   慕商嘴角嗫喏一下,终是弯腰恭声道,“谢陛下。”   姜明昊思来想去,怀王被害一案,毫无头绪,又过去这么多年,就算有线索也早被清理干净了,所以还是去问梁樨吧。   虽然有可能吓到她,也总好过被别有居心的人利用,反倒害了她。   回到乾阳殿,姜明昊听到贤妃略有些迟疑的语气在念书――虽然这些日子她在这里照顾小樨,但还是畏惧于他,都不敢在这里做什么,只能靠看书打发时间。   此时,贤妃正在念,“永和三年八月十六,夜如浓墨,东南泉州,夜空骤亮,光带缤纷,绚丽夺目,如若焰火,刹那即灭,太史令谓之云光……八月十六?”   贤妃微微一顿,语气带着某种惊奇,“阿樨,八月十六不正好是你生辰吗?永和三年……” 063 她不懂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永和三年八月十六,正好是我落水那晚。”梁樨的语气仍是淡定而从容的,不疾不徐地说,“永和七年四月出现过一次,十一年八月出现过一次,可惜都离京城有些远,所以并不能完全欣赏到云光的惊艳。”   “你记得可真清楚,不过没看到也没关系。” 贤妃轻笑着,带着小小的兴奋,“我前些日子听说太史令预测出今年还会有一次云光出现,极有可能在京郊,到时我们就有可能一睹云光绝妙,那可真是此生无憾啦。”   “还,还会有?” 梁樨惊得整个人都像被定住了,只有一双黑漆漆的眼眸灼亮如星,而声音,却激动的有些哽咽,“什么……时候?”   “好像,大概也是八月。” 贤妃笑眯眯地看她,“你也很想亲眼看一看,对不对?那我们可得诚心许愿了,希望这次云光就出现在京城上空,那真是太棒了。”   “真的?那,那可真是太好了……” 梁樨激动的语气,慢慢平静下来,满足的一声喟叹,“真是太好了啊。”   后来,后来他们还说了些什么,姜明昊没听进去,心里乱糟糟的,可脑子却越发清明。   他和梁樨第一次见面,出现云光,梁樨落水,四年后又出现云光时,梁樨仍然落水,五年前出现云光,梁樨有没有落水他不清楚,那时他还在边境与东胡作战,但现在他很清楚,再有云光出现,她一定会竭尽全力“落水” 。   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不明白,但他心里隐隐有个念头,有一种莫名的恐慌,这一次若她还不慎落水,或许就没那么好运,仍能将她救回来。   也许那是她所求的,却绝不是他希望得到的结果。   即使这次被他禁锢着不能“落水” ,可他已然决定放她离开,还能阻止下一次,下下一次?   她爱的人死了,她在意的家人被他判了死刑,这世上,竟再没有能让她留恋的人,竟没人留得住她!   姜明昊站在那儿,满脸肃杀阴沉,拳头捏的直响,终于惊动了屋里聊的正兴起的两人。   梁樨和贤妃齐齐来到门口,恰对上姜明昊阴鸷凶残的眼,双双一惊,齐刷刷跪伏于地,满身惊惧,“陛下恕罪!”   姜明昊浑身一僵,她们怕他,连她也怕,可她不懂,他不是残暴,他只是……太悲痛!   他一次次深呼吸,努力平复自己激烈的情绪,压抑着,沉声说,“起来吧。”   说完,他转身就走。   这个时候,他若再问怀王之死,岂止会吓着她,是硬生生逼她离开!   面前的高大身影消失,梁樨和贤妃抬起头看着彼此,面面相觑,他这又是发什么神经啊。   贤妃喃喃念叨,“他到底听了多久,我们说什么惹怒他了,分明,也不过是聊了聊星象而已……”   她眼眸忽地睁大,“莫非他认为云光是凶兆,而我们却如此期待,所以陛下大怒?怎么会这样呢,野史都传黄帝因云光而生,明明就是大吉兆啊,他不会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吧。”   梁樨无奈一笑,“讨厌的人,无论做什么,都只会让人更厌恶罢了,哪来那么多道理。” 064 避如蛇蝎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姜明昊做了个噩梦,梦里云光突现,华光大盛,梁樨脚踩沧池,飘飘欲仙,而他,被光幕隔离在外,任凭神箭火炮也破不开那屏障,任凭他嘶声力竭地吼,梁樨也全无反应,最后的最后,她消失之前,回头,留给他一个解脱的微笑。   她飘然而去,云光骤灭。   姜明昊惊醒时,除了一身的冷汗,面上更是一片冰凉湿滑。   他顾不得许多,立刻从殿里角落处的那一方软榻上跳下来,借着那些微的月光,疾行至平日里供他休息的架子床前,急切又小心翼翼地轻轻掀开一点帷帐。   月夜里,梁樨还睡的很沉,睡容平和宁静。   所有的焦躁与悲愤都在看到她安睡的模样时刹那静止。   姜明昊保持着掀开帷帐的姿势,轻轻地在床前坐下,一眨不眨地盯着梁樨,仿佛一错眼她就会如梦中那般消失不见。   即使是梦,那样刻骨锥心的绝望依然清晰,仿佛烙刻在每一滴血液里,哪怕睡着,都疼的让人在睡梦里清醒无比。   他已记不清这三年来有多少个夜晚,他在梦里梦到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梦里醒来,梁樨是他的妻子,他们在封地,逍遥自在,每一次都庆幸还好那只是噩梦,可才刚有片刻欢愉就彻底地醒来,才发现那才真的只是梦,心绞痛地都快麻木了。   可这所有的折磨与痛苦,哪里比得过她的彻底消失,她那解脱的微笑带给他的凌迟之痛。   他恨她入骨,却仍舍不得她受半点伤害,可他没想到,对她而言,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待在他身边,可笑他曾经还以为他亦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那年与东胡大战,最后一仗虽然大获全胜让东胡再无能侵袭边境,可他却被东胡王子一剑刺穿心脏,命在旦夕,晕晕沉沉间,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死了,梦见得到消息的梁樨哭的死去活来,以至于送殡的时候,她一头撞死在他的陵墓前……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快死了的时候,他醒了,他怕梁樨真的会想不开,撑着一口气一个人赶回京城,只想着,他还没娶她,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死,哪怕真的不行了,至少也要告诉她,好好活下去,不要傻兮兮地为他殉情。   那个时候,她大概还没有爱上大哥,如果那时候他死了,虽然她不会要死要活,至少她心里,偶尔也会想起他,带着些遗憾,一些悲悯,一点叹息,总还有些怀念,总好过如今,他成了让她避如蛇蝎的那个人。   姜明昊自认是个极度自私的人,他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了让自己更满意,他愿意放梁樨离开,是因为她开心了他才不会那么痛苦,可这已经是他的底线! 可如果她的离开,意味着永远的消失,任他上天入地都再也见不到她,他如何能忍受!   他为了她,可以容忍她移情,容忍她再嫁,容忍她不在他身边,但绝不可以容忍她从这个世界消失! 065 拜见太后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因为要拜见孝慈太后,梁樨早早起来梳妆打扮。  当然,她如今不过一介罪婢,所谓的打扮也只是为了不在贵人面前失仪罢了。   额前的疤痕颜色已经很淡,几乎看不出,梁樨想了想,还是放下些许刘海,遮了疤痕,这才在郭祝的陪同下去了长信殿。   从乾阳殿到长信殿有些距离,偶尔会有忙碌的宫女宦官一队队整齐地经过,悄无声息,仿佛不存在,但若有似无的目光总会落到梁樨身上,走远些,还能听到轻轻的絮语,或许是在跟同伴说,瞧,那就是以前的怀王妃,陛下的青梅竹马呢……   到了长信殿外,就见一个跟梁樨差不多年纪的宫女迎了过来,梁樨两步过去,微微屈膝,“见过云薇姑娘。”   “可当不得,可当不得!” 云薇比她慢了一步,忙拦住她,嗔怪地说,“几年未见,姑娘竟跟我这般客气,真是折煞我了!”   “两位姐姐,我就不打扰你们叙话,先回去了。” 郭祝说道。   “去吧,我自会照顾好梁姑娘。” 云薇也是认得郭祝的,也不客套。   “诶。”   郭祝一走,云薇就拉着梁樨进去,一面笑说道,“自你进宫啊,太后可是唠叨了许久,今日总算把你给盼来了。”   梁樨低头含蓄一笑,“劳太后娘娘挂心了。”   云薇闻言看她一眼,清清淡淡的表情,温柔顺和,可到底如今身份不同,和以往那几乎贵比公主的丞相千金终究是有些不同了。   但这都轮不到她一个宫女来操心,所以也只是微微心叹,温言寒暄几句,便到了正殿,她请梁樨稍等片刻,先进去回禀太后。   “太后,梁姑娘到了,就在殿外候着。”   “让她进来吧。” 太后正细心地给刚送来的蕙兰浇水,浇完后放下水壶,去了主殿。   太后坐在榻上,宫人端来茶点,她才端起茶杯,像是感应到什么,抬头往外看去,就见一着宫人服饰的女子垂首静默而入。   本应当合身的服饰穿在她身上却是宽大生风,更衬得弱不禁风。   太后双眸微怔,眼圈泛红。   明明还是那个人,记忆中谦逊温婉知书达理的千金小姐,却终究变了模样,恭谨克己,卑入尘埃。   她看着她停在两丈前,行叩拜大礼,“罪婢梁氏,叩见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福寿康永。”   太后不知道梁樨归来后第一次见姜明昊是什么模样,更无法知道当时姜明昊是什么心情,但她知道,此时,此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不想见梁樨,永远都不想再见到她。   她不想看到曾经在先帝,在百官面前意气风发、镇定自若维护昊儿的女子如今却只能像蝼蚁一样匍匐在她脚前。   更让人痛心的是,从云端跌入地狱,她竟也坦然承受,仿佛理所应当。   太后不得不去想,姜明昊究竟造了什么孽竟让梁樨变成如此模样,也难怪他改了主意不再强留她在身边。   她别开眼不忍再看,可那般冷静自持的人,如今这个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还是控制不住,那眼泪一串串地往下掉,吓得周围一干人等完全慌了神,正要有所动作,太后轻轻摆摆手,自己拭了拭面,嗓音却是掩不住的哽咽,“我忽然有些不适,你回去吧,改日再来。云薇,扶哀家去内室休息会儿。” 066 心冷了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梁樨微微一愣,不知太后究竟怎么了,就听云薇说要宣太医,太后说,“不必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大抵昨夜没睡好,再眯会儿就够了。”   梁樨顿了一顿,轻声说,“太后若是夜里睡不安稳,不妨用当归,百合,**花,再配以西域进贡的薰衣草调制安神茶饮用,具体用量,可问过太医再行定夺。”   太后刚站起来,闻言又看她,仍是拜伏于地,太后目光幽凉,虽是忍住了没再落泪,喉头却是紧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如斯境地,最该怨恨她的人,却还这般关心着她,若今日梁樨从长信殿被遣走的消息传出去,来日她如何在深宫中自处?   好一会儿,太后深深吸气,挥退了所有人,这才亲自扶起了梁樨。   “小樨,你受苦了。”   梁樨心里不无波动,可是,仍是控制住所有情绪,保持着被太后扶着双臂的姿势,温顺道,“太后严重了,奴婢不苦。”   她并不抬头,太后眼神微黯,“这里并没有旁人,你何苦还与我如此疏淡,你忘了,你从前都唤我林姨的吗?”   “从前是奴婢不懂事……”   这句话就要说出口,梁樨就那么不经意地抬了抬眸,看到太后眉眼中的酸楚,终是将那句话咽了回去,说道,“今时不同往日,奴婢若是行差踏错一步,只会让梁家万劫不复。”   “昊儿怎会如此对你!” 因为情绪激烈,太后的语气近乎尖利,随即她一笑,淡淡的自嘲,“也是,他判了你父兄死罪,你会这样谨小慎微也是正常。”   梁樨默默地低下眸,不接话,也不必解释,不必认罪。   太后收回手,目光微转,看向殿外明媚阳光。   她是先帝后宫中唯一一个身份低微却诞下龙子的嫔妃,不止皇后,那些高位嫔妃哪一个都看她不顺眼,明里暗里的算计数不胜数,她小心又小心地才能保住自己,保住昊儿的命,甚至不惜眼看着姜明昊小小年纪却愈发残暴不仁而无动于衷,地狱般的宫廷生活,止于姜明昊将梁樨推入沧池,她那时以为,她一定死定了,昊儿也难逃厄运,可谁知道,那竟是一次转机,梁樨渐渐与姜明昊亲近,姜明昊也变得懂事了,连她在深宫里也变得有地位了,宫人们巴结她,低位妃嫔讨好她,连高位们,甚至皇后,都有意无意地拉拢她。   她常常在想,若非当初梁樨主动示好,只怕她和昊儿早已在黑暗的宫殿里慢慢死去,被人遗忘,又哪来今日的尊贵。   她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虽然梁相谋反大逆不道,到底未成事,罪不至死,至于梁樨,更是无辜,可昊儿恨透了梁家恨透了梁樨,他那般刚愎自用的人,除了多年前的梁樨,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她又如何能劝得动。   她总以为,即使昊儿再恨,有梁樨在身边,过些日子,总会变好的,可谁知道,昊儿未变,梁樨却是变了。   心变得冷了,对昊儿,对她,都再不敢信任,一言一行,都怕触怒天威。   若她还要强留梁樨,那造孽的,就变成她了。 067 众嫔妃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小樨,我明白你的担忧与顾虑。”太后慢慢说道,“今日过后,还不知何时会再见,到底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今日,好好陪陪林姨吧。”   梁樨眼睫微颤,她轻声道,“好。”   太后淡淡笑了声,“我还记得你以前最爱拿芍药花做吃食,现在正好是开花的季节,今日我们做一席芍药宴吧。”   “好。”   太后唤了人进来,吩咐下去,不多久,一行人便去了花圃。   未到芊芳苑,便听到前方有丝竹悦耳,太后命人去看看怎么回事,不一会儿,一个小太监回来说,“启禀太后,是德妃娘娘邀了诸位娘娘小聚恭贺淑妃娘娘晋位之喜。”   “德妃?” 太后一愣,旋即微微皱眉,“有些日子没见她,倒是有心了。”   德妃出身好,一向眼高于顶目下无尘,因其父手握重兵,在宫中虽不至嚣张跋扈,却也从不屑与那些身份低微的嫔妃交好,更是与颇受恩宠的淑妃不对盘,直到前些日子因梁樨被姜明昊责罚一直闭门不出,仿佛忽然没了这个人一般。   这种敏感时候,她却像是性情大变竟主动与众人较好,还恭贺淑妃,真是由不得太后不多想。   太后偏头看了梁樨一眼,只见她恭谨地低垂着头,让人看不出她的表情,太后不知她此时是何心情,可到底还是更忧心她的头一个孙儿,所以也只是犹豫一瞬,便做了决定。   “既如此,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吧。”   “是。” 梁樨仍是恭顺的语气。   到了芊芳苑,满园姹紫嫣红,芬芳扑鼻,另一侧是镜湖,湖边游廊蜿蜒,有一凉亭,里面或坐或立几个宫装丽人,不知说着什么玩笑,一串娇笑吟吟。   倏然间,笑声戛然而止,她们看到了太后,立马有序地过来请安。   “拜见太后娘娘。” 莺莺燕燕,却是整齐化一。   “都起来吧。” 太后扶起了淑妃,笑道,“你们倒是好兴致,赏花饮酒,等日落西山还可泛舟湖上,夜里还可听风赏月,不错,不错。”   “多亏了德妃姐姐把众位姐妹聚起来呢。” 其中一个穿着嫣红裙衫的妃子娇笑着说,她容颜极为出众艳丽,当真是明丽绝伦,艳若朝霞,虽然打扮的简单,却也将其余妃嫔压的黯然失色,此时只见她美目流转,在梁樨脸上扫了一圈,顿时明眸一亮,更衬得这位绝色丽人容光照人,摄魂夺目。   “呀!” 她轻呼一声,眼里透着些许惊喜,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拉起梁樨的手仔仔细细打量一番,“想必这位就是梁樨姑娘了吧,果然是个玲珑剔透的美人,如此风姿气度,出尘脱俗,真不愧是京城第一贵女,可将我们一干姐妹给比下去了,怪不得太后如此喜欢你呢。”   她目光澄澈,语气真诚,倒像是十分欣赏梁樨,情不自禁地夸赞,却是一不留神将在场的贵人们都给得罪了,她却浑然不知,仍是一派纯洁天真的表情欣赏着梁樨。 068 献舞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梁樨默默无语,这可拉的一手好仇恨啊!  虽然在场的嫔妃们都有着高标准的涵养没有阴阳怪气地发作,甚至也没有用各种复杂的眼神盯她,但也可想而知,任是谁听了这样的话都会相当的不舒服啊。   她正准备着跪下表示她的惶恐不安,就听贤妃悠悠地说,“苏婕妤这话可是太谦虚了,谁不知婕妤当初在长公主府诸位美人中艳冠群芳脱颖而出,叫陛下一见倾心,立时便接进了宫,几乎专宠,此等荣耀,也就汉时卫皇后可媲美了。”   贤妃此话,不可谓不诛心,谁不知卫皇后就是公主府一歌姬,被皇帝幸,带回宫中,连生三女一子,凭此当上皇后,一生荣耀,这苏婕妤,却是与卫皇后经历相似,说不得这苏婕妤就有这野心呢。   这话一出,诸位妃子们的脸色可谓精彩纷呈,即使最为淡然的淑妃也没忍住多看了苏婕妤一眼。   苏婕妤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想说点什么解释,才刚张嘴,太后就打断了她们,“好了,你们几个日日悉心保养,这会儿倒不惧烈日了,走吧,去凉亭里坐会儿,让哀家瞧瞧你们在做什么。”   太后一发话,谁都没异议,一行人簇拥着她回到凉亭中。   亭中的汉白玉桌面上,摆放着精致的糕点果饮,此外还有一些制作精美的花笺,零零散散地铺在桌面上,那些花笺除了制作华美,上面还印着字画。   “原来是在做游戏,怪道玩的那么开心,方才是谁输了?” 太后看了一眼,随意找了个座位坐下,问道。   “是臣妾输了。” 苏婕妤自人群后走出来,到太后跟前,面色却是尴尬,这明艳动人的容颜上挤出的那丝笑也是苦涩的很。   她刚答了话,贤妃便将被苏婕妤抽中的那张花笺递到太后眼前,语气温和地说,“这是苏婕妤的惩罚,我们姐妹几个刚才还讨论说能欣赏到苏婕妤的舞姿可是荣幸之至。”   太后看了眼,花笺上有句诗,“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华筵九秋暮,飞袂拂云雨。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越艳罢前溪,吴姬停白纻……” ①  原来是跳舞的惩罚。   苏婕妤方才才因为跳舞之事被众人给暗恨了一遍,也难怪此时尴尬又难堪。   “可巧了。” 太后说道,“哀家也没见过苏婕妤的舞姿,今儿沾了德妃的光,正好让哀家开开眼。”   “太后严重了,臣妾惶恐。” 德妃说着这样的话,脸上却是十分开心的神色。   苏婕妤心思玲珑,立时便明白太后这是对她不满了,可她心里再惶恐,也不敢驳了太后的面,只是如此一来,她却是再不敢提让梁樨为她伴奏之事了,谁知道太后还要怎么让她没脸呢。   她轻轻一咬唇,展颜道,“能为太后献舞,是臣妾之福。”   她唤来随行的宫女,一番嘱咐,便见那宫女小跑到侯在几丈开外的乐工跟前说了什么,不一会儿,乐声起,苏婕妤就在那一方小小的凉亭中,转袖起舞。   注① :该诗句出自《长沙九日登东楼观舞》 069 淑妃被撞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能叫姜明昊这种冷情冷性的人都欣赏的舞姿自然是精妙绝伦让人无不称赞的,然而苏婕妤却是满心苦楚,跳的差了,有可能被问罪,跳的好了,又会得罪在场所有嫔妃,苏婕妤简直恨死梁樨和多嘴的贤妃了,但没办法,还得好好跳,还得跳的中规中矩不出彩还得叫太后满意。   这么一支简单的舞,几乎耗尽了苏婕妤这辈子的心血,还好最后,太后说了赏,其他姐妹们也只是略略鄙夷。   苏婕妤谢了赏之后默默退回去,不敢再出声。   德妃一瞧她偃旗息鼓的窝囊样,心里得意,正要说继续玩下一轮,她身边的一个宫女悄悄压了下,几不可察地摇头,德妃虽觉纳闷甚至有些不耐烦,但到底还是依了那宫女的意思。   这一转眼间,德妃便瞧到淑妃身边的大宫女杜若领着一队端着不知什么冒着丝丝凉气的宫女款款而来,不由得暗暗瞪了碧荷一眼,碧荷也只是默默垂下眼。   淑妃本就坐在太后手边,此时说道,“太后,臣妾幼时曾吃过一些夏日消暑的小点,一直怀念不已,这几日总算小有成果,借此机会给太后和诸位姐妹尝一尝,不过现在虽有些炎热,到底这冰沙是性寒之物,诸位姐妹尝尝就好,可别贪口。”   太后拍拍她的手,温言道,“你有身子,就别吃了。”   淑妃柔柔一笑,“谢太后体恤,臣妾虽喜这个,却也是不敢吃,但为诸位姐妹调制还是应该的。”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这也是她喜欢淑妃的地方,善解人意,温柔亲切,绝不恃宠而骄,也怪不得昊儿会更看重她。   想了想,她对一旁立着的梁樨说,“小樨,给我也调一碗,我喜欢吃什么,你知道。”   “是。”   梁樨本就身份特殊,谁都知道她和姜明昊青梅竹马,更有姜明昊为她责罚德妃一事,有些人虽面上不做他想,其实早眼红不已,而今太后待梁樨更如此亲和,像是自家人一般,更是让人嫉妒,可奈何位分低,哪敢阴阳怪气地嘲讽,也就德妃,虽是这半个多月被刘夫人好生言周教一番忍了又忍,此时也快忍不下梁樨在她发起的小聚会上出尽风头,何况她本就恨极梁樨。   眼看德妃就要冲过去表现自己,碧荷也顾不得尊卑拉住她,直冲她摇头,她恨得背着众人发狠地瞪碧荷,却还是被拉住,她气得就要发作,耳边突地一阵霹雳哐啷的声响,出事了。   梁樨依太后所言为她调制冰沙,其实不过是在现成的呈好了冰沙的水晶碗上加些调好的果汁果酱干果。   淑妃想的周到,各式果品配料几乎摆满了桌子,梁樨端了一碗冰沙走至一侧加了太后喜欢的红豆沙,芋圆,凉粉,还有太后喜欢的百香果却放的有些远,梁樨虽勉强够得着,却不雅观,便端着那碗冰沙朝那走去。   刚刚好就那么不巧,那叠百香果在淑妃手边,淑妃就在梁樨身侧,而梁樨要取百香果势必要经过淑妃,她也早注意到了,小心又小心地避开淑妃,可偏偏,淑妃的精力都在桌上的配料上,却是一不留神撞了梁樨一个踉跄,她自己却是歪倒在桌上,更不巧的是,那是一张方桌,她们站的位置正好是桌角,淑妃几乎是直直地撞了上去。 070 淑妃被撞2(加更)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一阵阵的惊叫几乎刺穿人耳膜,现场几乎可用兵荒马乱来形容,桌上的配料几乎倒了大半,溅的到处都是。   然而比那些鲜艳缤纷的水果汁更刺人眼的,是从淑妃浅碧色的裙衫上溢出来的红。   淑妃面如土色,汗珠如雨下,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回头看了眼呆立当场的梁樨。   那一眼,幽怨凄绝,眼泪无声落下,是最哀戚的控诉,直叫看的人都心痛难忍。   甭管众人是真的震惊心痛还是幸灾乐祸,太后最先反应过来,此处离漪澜殿不远,立马吩咐人把淑妃抬回去,派人把太医院所有当值太医都叫过来,又派人去告诉姜明昊,最后看了眼仍然痴痴呆呆的梁樨,无奈又心痛地吩咐把她也带去了漪澜殿。   去漪澜殿的路上,梁樨仿佛失了魂魄,连贤妃悄悄来与她说话她也全无反应。   她只是,到现在都没回过神来,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一直提醒着贤妃要小心旁人的算计,当她站在淑妃旁边时,自然也格外的小心不去触碰,可她怎么都想不到,淑妃竟然自己撞上来了。   也许旁人站的远看不清,可她作为当事人很清楚,即使淑妃没留神,也绝没可能碰到她,更不可能撞的那么惨烈,可若说淑妃是故意的,这世上怎么可能有哪个女人会拿自己的孩子做赌注? 何况,那还是姜明昊的第一个孩子,若是男孩,说不得就是太子,淑妃不蠢,怎么可能这样不惜代价地陷害她?   再说,她又有什么值得深受皇宠的后宫第一人去陷害呢。   可是,当淑妃回过头来看她时,那一眼看似凄凉控诉,可在梁樨眼里,跟当年她看她的眼神几乎一模一样。   平静而幽沉的眼神,仿佛在说,我赢了!   *  姜明昊还在处理政事,李德海带着个小太监急匆匆进来,“陛下,淑妃娘娘出事了!”   “怎么了?” 姜明昊手上未停,眼皮都没抬一下。   “快说清楚,淑妃娘娘到底怎么了?” 李德海斥着身边的小太监。   那小太监跪在地上哆嗦个不停,“回回陛下,娘娘被一个宫女推了一把,小产了!”   姜明昊啪的一声把紫毫笔摁在笔架上,脸色阴沉沉的,风雨欲来。   “岂有此理!”   他狠狠骂道。   这些可恶的女人,蛇蝎心肠阴险算计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大庭广众之下不分尊卑直接坑害宫妃! 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   可恶! 可恨!   *  漪澜殿里,淑妃面无血色地躺在大床上,满屋子似乎都充斥着让人晕厥的血腥味。   太医说了,胎儿没保住,太后坐在那罗汉床上,闭着眼,手里捻着佛珠串,还有些抖,嘴巴一张一合不停地念着佛偈。   德妃面无表情地坐在对面,偷偷觑一眼床上的淑妃,后怕不已,又算是松了口气,还好当时碧荷拦住了她,不然没准儿撞淑妃的就是她了,幸好啊……  她又暗暗看了眼跪在地上,仿佛害怕的颤抖不停的梁樨,心里又觉得痛快,畅快地差点想拍手称好!   淑妃这一撞撞的好啊,不但把自己的肚子撞没了,还把陛下的心尖尖给拉来当垫背了! 陛下再怎么在乎梁樨又怎样? 众目睽睽之下谋害皇嗣,就是皇帝愿意偏袒,太后也饶不了她,那可是太后头一个孙子呢!   光是想想,德妃都觉得这一个月受的气也值了。   但这会儿,她总算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碧荷怎么就知道淑妃会撞梁樨小产?   德妃又暗暗瞥了眼憔悴虚弱的不像人的淑妃,还有那隐有红色的被褥,这一刻,总算彻底明白了母亲对淑妃的评价了,这个看着温柔和气的女人,还真不容小觑,为除敌人简直无所不用其极,够狠!   其余诸位嫔妃几乎都和德妃一样的心思,后怕之余也觉得痛快,淑妃这么一撞,除了两个肉中钉,简直撞的好,撞的呱呱叫!   大概也就贤妃不是这样的心思了,她是真的害怕担心,虽说梁樨并非故意的,可不管有意无意,她害的姜明昊的心上人小产,就凭姜明昊的护短和残暴,还能饶得了阿樨? 何况他本就对梁家,对阿樨诸多意见!   贤妃也只能默默祈祷,万望太后仁慈能替阿樨求情,免了她的大罪过,可,那毕竟是太后的第一个孙儿,当初和梁家的那么一丁点的交情能抵消她丧孙之痛吗?   在众人怀揣着各异心思时,外头一声“陛下驾到” 算是把她们的思绪都拉回现实里,各个提起十二万分精神,屏气凝神,还要做出伤心欲绝的痛苦神情……  仿佛呼啦一阵阴风灌入,满面阴沉的姜明昊进来,一眼便看到一个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宫女,他满心怒火正无从发泄,一个跨步过去一脚踹过去,“狗奴才!扔去百兽园喂虎!”   那一脚直接踹飞了梁樨,撞上了后面的雕花木门上,一口鲜血如瀑溅出,她人又重重地摔落倒地,这样的重创,几乎湮灭了她的意识,就像奄奄一息的小狗可怜地蜷缩在那儿等死。   姜明昊那话一出,屋子里骤然安静,妃嫔们连请安都忘了,都僵立在那儿。   虽说早知道这是个残酷无情的帝王,也知道梁樨谋害皇嗣必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可谁能想到竟是要拿去给猛虎撕咬这样残忍的结果?   她们就算心肠险恶,到底是胆小弱女子,姜明昊这么一句话,吓得她们面色煞白,就怕自己一不小心得罪了淑妃,只怕下场连梁樨都不如。   李德海见在场的人似吓得不轻,连太后都猛地睁眼半晌没反应,当即放低了声音呵斥身后的宫人,“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人拖出去!”   被这么一喊,太后和贤妃骤然回神,齐齐出声。   “昊儿!”   “陛下!”   贤妃被惊的几乎六神无主,只是潜意识的反应,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阿樨不是有心的!您就看在,看在……” 071 哀痛,后悔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贤妃话没说完,却是惊的李德海腿软,忙制止了要去拖梁樨的宫人,而正大步往前的姜明昊,整个人骤然呆住,像变成了石像,僵硬艰难地转过头,那满面的疾风骤雨吓得贤妃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屋子里,更是突然安静的连淑妃的呻口今都听不到。   那两个字,就像在他脑海里震荡出天崩地裂,全世界都已荒芜,他眼里,只有蜷缩在一角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的宫女。   胸腔在炸裂,他的灵魂都已剥离。   她趴在地上,头也不抬,他看不清她的容貌,也辨不出她的身形。   他僵硬地低头看了眼不敢哭泣的贤妃,又偏头去看已经站起来的太后,只听到她轻轻一声叹息,他的世界,彻底崩塌。   他都对她做了什么啊? !   难怪当年小樨会嫌他残暴不仁,转而爱慕宅心仁厚的大哥!   难怪当初她不肯见他,一句解释也没有就选择嫁给了大哥!   难怪大哥死了这么久她还对他念念不忘!   姜明昊忽然仰天大吼,悲鸣凄凉。   阴沉残暴的帝王,此刻如同陷入绝境的凶兽,他双眸赤红,不管不顾,一把抓起罗汉床上的案几举到头顶,用力地往下砸!   案几上的茶具掉落到地上,噼里啪啦的脆响。   可他还没松手,看到前面的梁樨,一个转身背对着梁樨,面朝着淑妃,狠狠地将案几砸到地上。   霎时断裂成碎片。   太医们也被吓得立刻停下,全部跪成一片,却是没人注意到淑妃眼里一闪而过的绝望恨意。   姜明昊虚脱无力地转回去,跪了满屋子的人他谁也看不到,而他看得到的那个人,却毫无反应。   绝望吗?   不是,她早就不对他抱有任何希望,她心里早已没了他的痕迹。   她只恨他要杀她家人,怕他要杀她家人。   这个时候,因他那句话,反正不过将死之人,连怕都没有了,或许还会觉得解脱――死了,终于可以一家团聚。   他曾暗暗许愿要一辈子好好疼爱的人,他宁愿放手只希望她能开心一点的人,终于到了对他连恨都不屑于恨的地步了。   姜明昊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身子渐渐往下倒,无力地跪在那儿,眼巴巴地看着梁樨。   哀痛,后悔。   太后觉得姜明昊的情形有些不对,心疼之余,也得顾及帝王的颜面,当机立断,沉声吩咐,“张太医留下,其他人等全部退出去!”   其他人如蒙大赦,一点也顾不上仪态,逃也似的奔离现场,贤妃却还有点懵懵的,不明白前一刻还恨不得阿樨惨死的姜明昊怎么眨眼那么绝望悲痛地盯着阿樨看,所以好一会儿,她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怕自己一走,又出什么不测,虽然她明知她留下来也不会有什么好的影响。   “贤妃,出去!” 太后一声厉喝,贤妃下意识地一抖,茫然地看了眼太后,在她严厉的眼神下,好似读懂了什么东西,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太后看了眼躺在床上几乎有气进没气出的淑妃,眼泪如一条小溪淌进发间,甚是可怜无助。   她轻叹一声,“张太医,先给淑妃医治吧,年纪轻轻的,可别落下什么病根才是。”   这一声,却像是唤回了姜明昊的意识,他猛地转头说道,“太医,去看看小樨!” 072 大出血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一个是太后,一个是皇帝;  一个是刚刚小产的淑妃,一个是皇帝青梅竹马的前王妃。   张太医头疼的同时,愈发坚定了要早日辞官的想法。   当然此刻,他还得做决定。   当然,他还是得听皇帝的,何况,他也算看着梁樨长大,被一个武功高强的皇帝那么愤怒的一踢,要是没伤到内脏那都是十万分的万幸了。   太后很无奈,愈加怜惜淑妃,当然她也知道梁樨无辜可怜,可无论如何,淑妃小产,也与她脱不了干系啊。   张太医背着药箱过去在梁樨旁边跪下,说,“梁姑娘,你坐起来,让老夫给你看看。”   好一会儿,才听到梁樨气虚的嗓音,“谢陛下恩典,奴婢不碍事,还请太医先医治淑妃娘娘,娘娘若有什么不好,奴婢万死难辞其咎。”   “这……” 张太医顿时不知所措地看向姜明昊,姜明昊能怎么样呢,只有苦笑,“依她吧,先治淑妃。”   “是。”   张太医又拖着他苍老的身躯一步步过去,走进了,觉得有些不对劲,心里头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道了声“娘娘,老臣无状了” ,而后掀开了被褥一看,脸色一变,“不好!陛下,太后,淑妃娘娘出血不止,恐有性命之忧,还请陛下恩准其他几位太医一同进来医治!”   “什么?” 太后惊住,“只是小产而已,怎么会大出血?”   “这……老臣也不是很明白。”   太后急的不行,“那还等什么等,赶紧让人都进来!云薇……云薇,让众太医全都进来!”   这个时候太后也顾不上梁樨了,走到床边,怜悯地说,“淑妃,你是个好孩子,上天不会薄待你的,你可千万别灰心,好好坚持着,哀家不许你有事!”   淑妃虚弱地睁了睁眼皮,声音轻的像刚出生的小动物在呜咽,更叫太后心疼不已。   “太后,是……臣妾福薄,怨不得谁……臣妾……”   最后,却是一口气提不上来,彻底晕死过去。   “太医,太医!快来瞧瞧!”   梁樨此时只觉得如坠冰窖,天地一片黑暗,没有任何希望。   在宫中这短短一月,她早已不在意生死,可她不但害的淑妃小产,若还害死了淑妃,那么梁家就被她害惨了啊!   淑妃……我还没死,你还没有彻底赢! 你绝对不能有事!   一直趴在地上没有任何多余动作的梁樨此时终于抬起头,满眼的担忧与惶恐,看着围在淑妃跟前忙忙碌碌的太医,她是诚心诚意地希望淑妃不会有事!   如果真的有什么不妥……她也会让她没事!   而她这一抬头,才叫姜明昊心惊。   他那十成的怒气发泄在本就弱不禁风,又才大病初愈的梁樨身上,竟是这般重创。   她眉头紧锁,面色雪白,汗如雨下,唇下的血迹被汗水稀释成粉红,衣衫几乎湿透,摇摇欲坠,他可以想象,她此时正忍着怎样的剧痛。   “小樨……” 姜明昊立刻爬起来过去扶着她,可刚一碰到她,就见她眉头拧的更紧了,“嘶嘶” 的抽着冷气。 073 终误了卿卿性命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姜明昊忙又松开,大喊,“太医!太医!”  饶是太后一贯好脾性,这个时候也有了脾气,厉声斥道,“皇帝!小樨的伤势修养几日即可,并不急在此时!淑妃才小产,命在旦夕!你现在该关心的该担心的是淑妃!不是梁樨!”   “住口!” 姜明昊怒吼,“她根本就没怀孕!哪来的小产!哪来的大出血!”   他黑着脸冲着一帮太医爆喝,“你们这群废物!连她没怀孕都看不出!还有什么脸面待在太医院!医不好淑妃!通通自行了断!”   太医们傻了!   太后呆了!   梁樨也懵了!   他说,淑妃没有怀孕?   “昊儿!你胡说什么?!”   姜明昊笑,笑的残酷,“淑妃服了一种叫女露的药,才有怀孕之相!如今却小产大出血,必然是另用了其他的药!你们好好检查检查,若是连这个也查不出来!也不必医治淑妃了!全家都给她陪葬去吧!”   太后彻底无言了,看看张太医,张太医和其他几位太医对视几眼后,立马重新检查医治,这之前,张太医倒还记得吩咐其中一人去给梁樨看病。   来的是小张太医,姜明昊和梁樨都认得,是张太医的儿子,以前张太医给梁樨看病的时候常带上他,虽然比梁樨大不了几岁,倒是有些天赋,年纪轻轻的,医术也了得。   梁樨沉默不语地伸出手给小张太医把脉,低垂下眉眼,掩住眼中的嘲讽。   她之前本就怀疑淑妃是故意撞她,只不过想不明白她为何舍得拿孩子做牺牲,现在总算明白了。   为了设计陷害自己,淑妃还真是煞费苦心。   其实,有什么必要呢。   她才是姜明昊心上人,自己不过是块登山石而已。   只是没想到,淑妃假怀孕的事,姜明昊竟也是知道的,甚至和她一起瞒了众人,帮她晋位。   姜明昊为了他的心上人,也是用尽了心思。   可没想到最后,不但牵连无辜的自己,受了那一脚,还害了淑妃自己――她“小产” 大出血,说不得就是有谁眼红在算计。   可惜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也许就应了那句话,机关算尽太聪明,终误了卿卿性命。   虽然还差那么一点。   但经此一役,淑妃便能明白她于姜明昊有多重要,而自己只是个随时可以抹杀的存在,她便不会再算计自己了吧。   梁樨这样安慰着自己的时候,张太医突然惊叫一声,“是金葡草!”   他一出声,梁樨明显感觉到搭在自己腕上的两根指头颤了颤,其他几个太医更是安静的不再说话,跪在那儿瑟瑟发抖,太后着急地问,“金葡草又怎样?”   张太医沉痛地看了看几位比他年轻的太医,以及他最骄傲的幼子,悲凉地叹息,“陛下,太后,金葡草乃慢性毒物,只需一钱的量就足以致命,但如果发现的早,也不是不能治好,可此物有一特性,若是中毒之人受伤出血,此毒毒性会骤然剧烈数十倍,让中毒之人无法凝血,最终失血过多而亡,而淑妃娘娘现在……” 074 为了淑妃,什么都肯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张太医顿了顿,重重地叩首在地,“老臣实在无能,救不了淑妃娘娘,臣死不足惜,但求陛下饶恕其他几位太医!他们都是老臣的徒弟,是老臣学艺不精害了淑妃娘娘,与他们无关,求陛下饶恕他们!”   太后一下子跌坐回去,难以置信地呢喃,“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自她知道淑妃怀孕,就怕有人图谋不轨谋害皇嗣,特地派了人将漪澜殿里里外外清查一遍,怎么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   除了漪澜殿外,淑妃出事前到现在,也就跟梁樨有过接触,可梁樨……她自然相信不会是梁樨做的手脚! 梁樨那么聪慧的人,就算真的有心,也绝不会留下任何把柄,也绝没可能让人发现淑妃是中了金葡草的毒!   可除此外,还有谁能下得了手?   太后不免有些责怪姜明昊,他既早知道淑妃并没有怀孕,何不早说出来,淑妃也不必遭此一劫!   这么个好孩子,要是就这么没了,多冤枉啊……  “陛下,太后娘娘,” 梁樨抽回自己的手,伏地叩首,“奴婢可以救淑妃娘娘,但奴婢有个条件。”   “小樨!” 太后难掩失望,“人命关天!你怎么可以……”   她话没说完,却突然觉得再也说不下去。   淑妃并没有怀孕,却害的梁樨成了谋害皇嗣的凶手,还受了重伤,她虽善良,却从不是烂好人,怎么会愿意慈悲地救一个有恩怨的人。   即使是太后自己,也绝不可能这样做。   更何况,梁樨一家人的性命,包括她的自由,都在姜明昊一念之间。   太后明白,她怪不得梁樨,甚至该理解她,可事情发生在亲近人身上,总会有些偏颇,难以公平。   梁樨无话可说,只是静静地等,等姜明昊做决定。   淑妃对他那么重要,她只是求他饶了父兄性命,他应该会答应的吧。   姜明昊淡淡地看了她一会儿,慢慢站起来,把李德海喊进来,一字字,沉如暮钟。   “传旨,丞相梁瑞,太常丞梁桐昭受朕密诏与齐王往来,暗查齐王谋反一事,因酒后失言为齐王所察,致暗查受阻,险酿大祸,然太常丞决断机敏,及时缉拿齐王归京,功过相抵,特赦梁氏谋逆大罪,免死禁锢,闭门思过。”   梁樨惊得猛然抬头,疼的脸更白,可黑漆漆的眸子眨也不眨直勾勾地看着姜明昊。   她简直不敢相信,姜明昊竟会下这样的旨!   她本以为,能赦免父兄死罪已是万幸,没想到竟还宣告父兄清白。   这是在做梦吧?   叫她如何敢相信!   梁樨眼里的质疑实在太明显不过,姜明昊近来虽已习惯她总这样怀疑自己的用心,却还是难免痛心,他又吩咐道,“李德海,传旨下去,公告天下。”   李德海也是吃惊不小,陛下这睁眼编瞎话的本事何时练就的如此炉火纯青?   不过他倒是不敢质疑,领了命即刻就离开了。   梁樨这才真的敢相信,他是认真的,为了淑妃,他真的什么都肯。   她嘴角扯了扯,伏地叩拜,“谢陛下恩典!” 075 将功赎罪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姜明昊的旨意,太后虽然意外吃惊,倒没有反对,毕竟,她的的确确从来没有怨怪过梁家,只是梁樨此番的胁迫,的确让她不喜,但愿,梁樨真的能救淑妃,不然她就真的太失望了。   “陛下,太后,奴婢的行李中有一豆青色瓷瓶,高两寸,陛下可派人取来。” 梁樨徐徐说道。   “云薇,你与贤妃一起,去取小樨说的药瓶。” 太后很快吩咐,待云薇领命离开,又与姜明昊说道,“昊儿,淑妃无辜受这无妄之灾,你得查清楚,严惩凶手,好让她心安。”   姜明昊脸色蓦地一沉,当时淑妃说要将计就计引出下药的人,结果人没引出来,倒是牵连了梁樨,那凶手,竟是想一箭双雕把她两人一起害了!   若非那时贤妃出声求情,小樨此时……  姜明昊此时才怕的惊出一身冷汗,该死的! 不但要查! 他一定要让那个凶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来人!宣慕商进宫!” 姜明昊吩咐道。   慕商心慕淑妃,知道她受难,必然查的十分用心。   太后不大同意地皱皱眉,“慕大人毕竟是外臣,出入后宫多有不便,还是让宫正司去查吧。”   姜明昊有点犹豫,他向来厌恶勾心斗角,他登基后,宫里也没出过什么事,所以倒不了解宫正司的手段。   这时梁樨忽然开口,“启禀陛下,太后,淑妃娘娘之事,奴婢难逃罪责,奴婢愿将功赎罪,揪出真凶,求陛下太后给奴婢一个机会。”   她也想知道,这究竟是淑妃自导自演的苦肉计,还是将计就计除掉她,又或者,淑妃也是无辜的受害者。   当然,她心里其实有谱,淑妃大抵还是将计就计,就看淑妃知不知道姜明昊知道她没怀孕的事。   太后微微一愣,此时才想起来,既然淑妃并没有真的怀孕,那梁樨的确无辜,无论如何也不该牵连到她,此时却是自己领了罪责,是明白她对她的不满了?   这般谨小慎微,如履薄冰,不敢相信……倒又叫她心疼愧疚的很。   她看了眼姜明昊,姜明昊却是直愣愣地盯着梁樨,满眼的哀痛。   太后轻轻叹息,“好,给你五天时间,宫正司的人任你差遣,务必查出真凶来。”   “谢太后。” 梁樨又说,“只是奴婢还有个请求,为了查案方便,求陛下太后恩准奴婢在后宫自由行走。”   “好。” 太后答的很快。   “奴婢谢陛下,谢太后恩典。”   “都起来吧。” 太后温声说,“太医,小樨伤势如何,没什么大碍吧?”   小张太医忍着膝盖发麻的不适站起来,斟酌着说,“梁姑娘伤了肺腑,需静养一段时日。”   “严不严重?” 姜明昊忙问。   小张太医犹豫了一瞬,“梁姑娘还年轻,并不会有什么大碍,不过还请让臣先为梁姑娘扎几针为妙。”   姜明昊一听立马说,“就按你说的做。”   他看向梁樨,“小樨” 两字怎么也出了口,太后看了眼他,对梁樨说,“小樨,你去那儿坐着吧,先让太医给你治疗。” 076 水凝珠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梁樨此时极为不适,只觉五脏六腑都疼痛不已,更是呼气都难,听太后让她在姜明昊跟前坐下治病,虽惶恐不已,到底还是有点撑不住,说了句“谢太后” 就在对面坐下了。   如今是夏日,衣衫轻薄,扎针容易,小张太医扎完针以后,云薇和贤妃就回来了。   太后也不必她们行礼,让她们把那药瓶拿给了张太医,张太医打开瓶子,从里面倒出一粒拇指大小,晶莹如若水珠的药丸放入银碟中。   众位太医围着那药丸看了一会儿,都有些莫名,唯张太医父子对视几眼后,透着几分激动和颤抖问梁樨,“敢问梁姑娘,这是什么药?  “水凝珠。  “真的是水凝珠?”张太医激动地喊了出来,“这世上竟然真的有水凝珠?!老夫还以为这是传说!”  水凝珠?  姜明昊拧着眉,有点耳熟,好像曾经听军医提过这东西。  “水凝珠是什么?”太后问道。  张太医双手捧着小银碟,眼神堪称虔诚,“传说水凝珠乃神医华珂穷毕生心力所研制的能起死回生的药丸,无论什么病什么伤什么毒,只要还有一口气,只要服一颗水凝珠,可保十年性命无忧。没想到啊,这竟然不是传说,老夫有生之年竟然能见到传说中的水凝珠,实是死而无憾啊!”  “那还等什么,赶紧给淑妃服用啊!”太后忙说。  张太医乍然回神,有些迟疑,“梁姑娘可还有其他水凝珠?”  若世上只此一颗,就这么用了,多可惜啊!  梁樨淡淡一笑,“只此一颗。不过用了还可以再做。”  张太医顿时眼睛亮的跟火光一样,“姑娘有药方?”  梁樨点点头。  “太好了!”张太医笑眯眯的,心满意足地把这水凝珠喂给了淑妃,倒是不曾留意小张太医怀疑的神色,若是有药方就能研制,神医华珂又怎会穷其一生才制出一粒?但他的怀疑又有什么意义,为救淑妃,别说是还有一颗现成的,就是没有也得造出来立马给淑妃用。  见淑妃用了药,太后的表情也松缓下来,有些好奇地问梁樨,“如此珍贵的水凝珠,小樨你是从哪儿得到的?”  那神医华珂,她听都没听说过,应当年纪不小了啊。  梁樨温婉的面容微微一滞,眼里的哀伤一闪而过,随即恭顺地说,“是奴婢旧时好友所赠,如今能派上用场,也算物尽其用了。”  太后倒是很好奇她口中的好友,不过她也看出梁樨不愿多谈,便没再多问。  又过了会儿,张太医说,血已经止住了,淑妃性命无碍,太后大大地松口气,呼了声“菩萨保佑”。  确定淑妃无恙,太后也乏了,先行离开,带着一众嫔妃一起离开,所以贤妃都没机会和梁樨说话,只一个劲儿使眼色。  梁樨身上的针都已经取了,小张太医也开好了药方,梁樨也行礼告退,要去一趟宫正司。  姜明昊嘴张了又张,郁郁地说,“先用膳吧。” 077 好算计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梁樨暗暗苦笑,若淑妃知道在她重病未愈时,她和姜明昊还在漪澜殿,在她跟前用膳,会更恼自己吧。   可姜明昊说的话,她又怎敢违抗。   她正要应下,可姜明昊已经看出她的不愿,闷闷地说,“罢了,你跟太医们一起去偏殿用膳吧。”   “是。”   和太医们一道退出,梁樨走在张太医身旁,轻声问他,“张太医,您知道淑妃娘娘是如何中了那金葡草的毒吗?”   张太医放慢了脚步,和梁樨一起走在最后,捋着胡须,半晌才道,“如果老夫没猜错,淑妃娘娘应该是今早就中毒了,只是那金葡草毒性特殊,只有在受伤出血时才会毒性加剧,且除了出血不止以外也没其他症状,所以老夫一直以为淑妃是因小产而大出血,倒没想到是中了毒,但如何中的毒,老夫还真不知道,还得靠宫正司的人去查,不过老夫可以告诉你,金葡草虽是毒药,知道的人却少,产量也低,价格昂贵,能用这个来害人的,绝不是普通人。”   梁樨点头表示明白,宫中饮食用具检验极为严格,自不是随随便便什么毒药都能拿来害人的。   “可是太医,我还有一点不明白,既然淑妃并不是真的怀孕,如何撞一下就真的受伤出血呢?”   而且还和常人小产出血无异,这实在匪夷所思。   张太医停了下来,顿了顿,他如今也总算明白为何当时淑妃怀孕,陛下不但没发怒还给她晋位了,原来陛下早知道淑妃是清白的。   他看了梁樨好几眼,然后问她,“你可知陛下所说的女露是何物?”   梁樨摇头。   “女露此物,色微黄,无味,长期服用可使人闭经,嗜睡,生滑脉,停用数日,症状可解,解症状,则信期至。”   梁樨眼睛一睁,“所以那是……”   张太医点头,两人均有些沉默。   有人给淑妃下了女露,使淑妃有了怀孕之相,而后停用,刚刚好今日淑妃来癸水,又被梁樨那么一撞,淑妃小产,梁樨谋害皇嗣罪无可赦,而淑妃又中了金葡草之毒,必死无疑。   还真是好算计啊!   幸好她有水凝珠!   不然死的可真冤枉!   若姜明昊知道这其中也有淑妃的算计会如何呢?   能如何!   他那样护短的性子,必然是帮淑妃清除一切障碍!   那么知道真相的她……  烈日之下,梁樨打了个寒颤,她还是把那凶手揪出来就罢了,其他的,就假装不知道好了。   只是她有些不明白,既然姜明昊这般在意淑妃为何还要纳那么多妃子? 除了德妃和贤妃,还可理解为是为巩固政权,以示恩宠,那其他几位出身平凡的呢,何必纳进宫中给淑妃添堵? 而且自她进宫近一个月的时间,姜明昊几乎就只宠幸了淑妃几次,其他妃嫔更是几乎见都没见,作为一个皇帝,太女子色了不是好事,可如此不近女色,以致他成亲三年还膝下无子,这也未免太不合理了。 078 误会(加更)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梁樨忽然一怔,失笑,姜明昊有无子嗣,又与她何干,他都不着急,她瞎操什么心,真是皇帝不急宫女急!   可笑!   用完膳,梁樨先行离开了去宫正司,未料小张太医追上她,“梁姑娘且慢,在下有事与姑娘说。”   梁樨欠欠身,“大人请讲。”   “从姑娘的脉象来看,姑娘应不止肺腑有伤,只是在下学艺不精,尚不能判断究竟是何病症,姑娘既然有水凝珠,或许与神医华珂之徒认识,若有机会遇到,姑娘让华神医的弟子仔细替姑娘瞧瞧病吧。” 小张太医很认真地说。   梁樨微微一愣,忖了会儿说,“大人可是指我服用绝子药伤了身之事?”   小张太医摇摇头,“在下虽学艺不精,倒也不至于连这也看不出,那可真丢了家父的脸面。”   顿了顿,他微微叹息,略有些悲悯地看她,“从姑娘的脉相看来,五脏六腑皆有衰竭之势,若悉心将养着,不再受病痛之苦,或许还有七八年可活。”   。   天牢深处,两间牢房分别关押着梁瑞和梁桐昭,虽是牢狱,倒还算干净整洁,墙壁上开着窗,还有阳光洒进来。   李德海进去的时候,梁瑞和梁桐昭在两个牢房里对坐着,梁瑞灰发长髯,儒雅清瘦,目光温和,竟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那梁桐昭不过二十四五的年纪,亦是清俊洒脱,温文尔雅,两人淡定从容,竟不似身处牢笼,更不像那大逆不道谋朝篡位之人。   这时梁桐昭说,“炮二平五。”   梁瑞正在思考下一步棋该如何走,抬眸便看到过来的李德海,微微一愣,看到他手中的圣旨,倒是释然地笑了。   既然当初做了谋逆之事,便早料到事败的结局,何况妻儿无恙,也算万幸。   只是,从容如梁瑞,在听完圣旨以后,惊讶的半晌出不了声,甚至想开口问一句,你这是在假传圣旨吧?   李德海完全能理解他们的震惊,谁能想到陛下会这般颠倒是非呢。   他微微弯了弯腰,“两位大人不必惊讶,此事千真万确,咱家万不敢假传圣旨,还请两位大人收拾收拾,随咱家一道回梁府吧。”   梁桐昭看了眼父亲,拱拱手,问道,“敢问李公公,陛下为何要这样做?”   李德海微微笑道,“梁主子救了宸妃娘娘一命,这是梁主子为两位大人求来的恩典。”   梁瑞父子俱是一惊,梁桐昭急急问道,“小樨回京了?“  “是。”  “陛下可有为难他?”梁桐昭担心地问,叫李德海也是一愣,为难么,初时却是有些为难,可现下看来,陛下还是很在意梁主子的,他笑着说,“陛下怎么可能为难梁主子。”  “哼!”梁瑞沉着脸冷哼,“都让她去救那个女人了还不叫为难?陛下对那个女人可真是用情至深,竟然因为她舍得饶恕我们!老夫还真得好好感谢那个女人了!”  “父亲!别说了!”  说了又有什么用。  梁瑞脸色更那看,“他做得出这种下作的事,还怕让人说?!若不是见不到他,我非得骂他个狗血淋头,让他明白他自己是个什么忘恩负义,不知廉耻的东西!”  梁桐昭很是无奈,他这个父亲,什么都好,就是嘴上不饶人,明明也曾是位极人臣的丞相,还是改不了一些市井小民的本性。  而李德海彻底懵了,什么叫陛下对淑妃用情至深,什么叫陛下做了下作的事,什么叫忘恩负义不知廉耻?  当初明明是他们愿意把梁主子嫁给怀王的啊!关陛下什么事?  他们不知道陛下有多伤心痛苦?不知道当初陛下在梁府外守了多少个日夜啊!  “多谢李公公特来宣旨,家父也是太气愤才口不择言,还望公公别计较。”梁桐昭弯腰行了个大礼,倒吓到了李德海,忙退到一侧,这才想起开了牢门,让他们离开此处。  虽然梁瑞说的话让他也是满心的疑惑,可他毕竟只是个奴才,哪敢做姜明昊的主啊。  送梁瑞父子回了梁府,察看了守在梁府外的兵卫,确定梁府人无法外出后李德海便回宫复命了,自是不打扰梁府一家人团聚。  回到宫中,在漪澜殿没看到姜明昊,回乾阳殿,仍没人影,问郭祝,郭祝说陛下没让人跟着,也不知去了哪里,李德海思考良久后,也没让人跟着,一个人去了沧池。  沧池波光粼粼,碧如青天。  姜明昊一身玄裳挺立,劲如苍松,周身的颓然懊丧却在一圈圈碧波中荡漾蔓延,让那幽凉清澈的池水仿佛都失了生气。  那一片天地,都浑如死水沉沉。  自姜明昊在漪澜殿踹了梁樨一脚后所有人都被太后赶了出去,直到姜明昊拟旨无罪释放梁氏李德海才得以进去,所以李德海也并不知道这当中还发生了什么事,可就凭姜明昊踢了梁樨之后的反应,李德海也知道姜明昊有多悔恨自责,他也终于看明白,其实梁樨在姜明昊心里的位置从来没有变过,只不过以前,所有的爱,全都被恨蒙蔽,姜明昊又急需发泄心头的恨才会做出让自己悔恨终生的事,到如今,梁樨接二连三的出事,伤了根本,姜明昊才终于醒悟,奈何,大概已经太晚了,无论梁樨曾经如何爱着姜明昊,如今这般,都没可能再回到从前了。  若此时,叫姜明昊知道他当年所恨的,其实都恨错了,当年的事其实都是误会,那他的痛苦只比当年梁樨另嫁更甚百倍千倍万倍吧。  李德海很清楚,他不该擅自做主,可他伺候姜明昊近二十年,说句越矩的话,在他心里,他是把姜明昊当亲弟弟看待的,自是不愿姜明昊再承受无尽的痛楚,何况如今姜明昊也想通了,不会再折磨梁樨了,也罢,有些事,就当是掩在时光底,永远都不要揭晓了罢。  李德海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角,轻轻走过去,“陛下,两位梁大人已经回府了。”  “知道了,下去吧。” 079 花开自有花落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宫正司的人早得了消息,梁樨会和他们一起查淑妃小产一案,所以早有小太监在外守着,远远看到梁樨过来立马回去禀报宫正司大监向古。   向古正严肃认真地在给自己沏茶,闻言眼皮也不抬一下,轻视的态度,可见一般。   见向古并不在意,那小太监也不敢多话,禀着气立在一旁,不一会儿梁樨就进来了。   向古这才抬了下眼,神情尚算温和,“姑娘稍坐,这茶马上就好。”   梁樨微微颔首,依言在一旁坐下,向古便递了茶杯过来,“安溪铁观音,姑娘尝尝咱家的手艺。”   “多谢公公。” 梁樨捧着小杯,挨近品香,清香扑鼻,馥郁悠远,赞道,“早听闻公公是个中高手,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她也只是深闺小姐,他也只是深宫中千千万万中的普通太监,她到哪儿听说他的手艺。   向古闻言也不拆穿,“姑娘过奖了。”   梁樨饮完一杯,放下杯子,“想必公公应该知道我来的原因了吧。”   “太后那边已经传过信了,宫正司上上下下听凭姑娘差遣。” 向古不卑不亢地说,“姑娘有什么需要咱家做的,尽管吩咐。”   梁樨认真地打量着他,他态度尚好,不过难掩敷衍之意,她也只是淡淡一笑,“太后只给了五天时间,时间紧迫,可我现在也毫无头绪,也只能一点一点的来,先请公公细细检查漪澜殿所有宫人,但有不妥,尽快告诉我,此其一,其二,淑妃娘娘的膳食皆由尚食局供应,还请公公检查近一个月来与漪澜殿有关的所有人事,其三,淑妃娘娘所中之毒乃金葡草,甚为少见,宫里也并无此物,还请公公仔细检查近一个月曾进出皇宫的所有人。”   她微微一顿,又道,“公公,您只有两天时间,如果什么也查不出来,我也只好如实禀报太后,还得烦请太后定夺。”   饶是向古在深宫中浸淫这么多年,早已见惯大风大浪,这个时候也很想骂娘! 奈何梁樨一口一个太后的,他想骂也没那胆子骂,倒是一直在旁边待着的小太监,惊的直接喊出来,“两天,这怎么可能!”   梁樨微微一笑,“是啊,两天的时间很紧迫,还请公公抓紧时间,就不必送我了。”   她都这么说了,向古再是不爽,也得挤出个笑来送她,“姑娘您看,我宫正司上上下下加起来也不过十来号人,整个皇宫却有近万人,就两天的时间,我怎么可能查完所有人,姑娘……”   向古忽然一停,见梁樨直直地盯着院子一角已经凋零的牡丹,立马说,“姑娘可是喜欢那牡丹花?等来年开了花,咱家马上送给姑娘。”   梁樨却是一笑,笑容中略有叹息之意,“不过是感慨,如此雍容华贵,国色天香,也终有凋零之日,倒是让人伤感。”   向古怔了一怔,脑子一热脱口就说,“花开自有花落,天道自有循环。”   这一说完,他却是有些后悔,却见梁樨轻轻叹道,“说的是,花开富贵虽易,锦绣荣华却难,只是说的容易,要做到知足,谈何容易。”   梁樨偏头去看他,向古却是低了头,她也只淡笑,“一时感慨罢了,公公不必挂在心上,这几天倒是劳烦公公了。”   向古弯了弯腰,“不敢,咱家分内事罢了。” 080 只能等死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梁樨离开宫正司后就去了岁羽殿,虽然她初进宫时对贤妃说不要与她来往,就当是陌生人,可她进宫后屡次大病,都亏了贤妃才无恙,她这般关心着自己,在姜明昊眼里是无论如何也撇不清关系的,何况这段日子看来,姜明昊并不会迁怒贤妃,她倒是放了心,这个时候,也只敢来找贤妃。   她刚到,立刻就有宫人通知贤妃,梁樨还没到正殿,就见贤妃迎了出来,满脸担忧地拉住她,“你总算是没事!快吓死我了!到底怎么回事?”   梁樨反握她的手安慰她,笑了笑,“进去再说。”   贤妃一挥手,白芍在她们身后关上了殿门,亲自守在外面,任何人都别想靠近偷听。   “到底……”   贤妃才刚张了嘴,梁樨呕了一声,幸好她早有准备,拿帕子捂了嘴,待舒服了,拿开手帕,上面一滩鲜红的血,惊的贤妃面无人色,声音都变了调,“阿樨,你到底怎么了?来人啊!传……”   梁樨直冲她摇头,外间传来白芍担心的声音,“娘娘,发生什么事了?”   贤妃捂住嘴,忍着眼泪,深吸几口气才压沉了嗓音,“没事!没我的吩咐,谁都不许进来!”   “……是。”   贤妃扶着梁樨到一旁软榻上坐下,忙问,“这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叫太医?”   梁樨淡淡笑道,“方才陛下踹我那一脚伤了肺腑,有淤血,现下吐了出来,倒是舒服许多,何况太医也给我开了药,没什么事,静养一段时间就好。”   她这样说着,安慰着贤妃,更安慰着自己。   她也希望,只是因为肺腑有淤方才吐血,而不是如小张太医怀疑的那般,否则即使命大,也不过三五年的时间……  她微微苦笑,若真的不幸,她大限已至,除了希冀不太可能的八月十六那日的云光,那么,也只能等死了,毕竟当初华神医的徒弟因着怀王之死迁怒她甚是怨恨她,也只是因为怀王的遗言才将那颗本来该用来救怀王命的水凝珠给了她,却也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贤妃虽然担心,倒是不疑有他,姜明昊那一脚着实吓人,听闻德妃当初也是养了半个月才好的,阿樨她,仔细将养着,应该会好的更快吧。   “阿樨,那淑妃究竟怎么回事?” 贤妃扶着她躺好,又给她倒了水漱口,回过身来就看她把那沾了血迹的手帕丢到香炉里燃尽。   梁樨漱了口,再无血腥味,她看着贤妃,目光幽幽浅浅,“我若说淑妃是故意撞我的,你可相信?”   贤妃愣了愣后眼睛都瞪圆了,“她为何要这么做?她看起来那么温柔和顺的性子怎么做得出残害自己子嗣的事,何况,她陷害你有什么好处?”   梁樨苦笑,“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   于是,将她知道的原原本本都告诉给贤妃,贤妃听得目瞪口呆,最后气得拍案而起,“所以这是有人设好套专门来害你?!而淑妃她,她竟然是帮凶!岂有此理!亏我还一直以为她贤良无害!竟也是个心肠歹毒的!就该把这事告诉陛下,叫陛下知道他喜欢的是个怎样蛇蝎心肠的毒辣女人!” 081 两更合并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以你我对陛下的了解,即使设计的就是淑妃本人又如何,陛下既然喜欢她,自然会也千方百计的护着她,说不得还要为了她灭口,所以,还是别自讨苦吃了。” 梁樨清清淡淡地说,哀伤都被禁锢在眼波里,一点也漫不出来。   贤妃被一言惊醒,很是怜惜地看着她,“那你打算怎么办?”   “无论如何,也的的确确是有人要害淑妃,把那人找出来,万事大吉。”   贤妃皱眉,“你可有怀疑的对象。”   梁樨摇头,“暂时还没有,不过我相信,无论多完美的计谋,总是有疏漏的地方,只要找出那人,我也算有功了,只期望淑妃看在我也算帮过她的份上,别再为难我。”   “阿樨……”   梁樨笑笑,“真心疼我,就让我好好睡一会儿。”   贤妃拿了薄毯子给她盖上,见她已睡着,将那香炉挪远了些,正要走,梁樨忽然叫住她,“蓉蓉,今天什么日子?”   “五月十四,怎么了?” 贤妃奇怪道。   梁樨有一瞬的失神,笑着说,“当初进宫的时候和嬷嬷说好了,每个月宫人和家人相见的日子要去见她,我怕自己忘了。”   “我记得是每月初一那天可以见面,这个月已经过去了,只好等下个月了。” 贤妃想了想,说道。   “好,我记着了。”   “那你好好歇会儿,我先出去了。”   “嗯。”   贤妃轻声离开,没看到梁樨眼角落下的泪。   五月十四,正是五年前姜明昊出征的日子。   那天他说,等他大胜归来要风风光光的娶她,她信以为真,安安静静地在家等着,闲来无事的时候就绣起了嫁衣,她那么讨厌女工的人,也心平气和地绣了两年,还常常被母亲和大嫂取笑,后来,后来知道姜明昊和淑妃的事,一怒之下将她两年的心血一把火烧了。   她有时候会想,当初姜明昊说要娶她,其实也是真的,毕竟那时候他还不认识淑妃,认识淑妃,是他回京以后的事,一次偶然的英雄救美,刚刚好那美人又是为救姜明昊而死的军医的妹妹,便多了照顾,一来二去,互生情愫,动了真情。   所以她偶尔会想,如果当初他没有出征,没有认识那位军医,没有欠下恩情,就不会多照顾淑妃,如果没有出征,不会认识那些将军,那天就不会去赴宴,就不会机缘巧合地救了淑妃,就不会……不要她了。   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   是她的,别人抢不走,不是她的,她也强留不了。   姜明昊那样唯我独尊的性子,就该是喜欢淑妃那样温柔可人的,而不是她。   只是她明白的太晚了。   梁樨出生的时候,正是木樨花开的季节,所以取名为樨,而她又格外喜欢木樨花的香味,清香柔和,清可绝尘,所以她住的小院里种了好些木樨。   那年她及笄,这些木樨像成了精似的,开的格外好,香气清雅悠远,人在其中,仿佛置身红尘之外。   梁樨就坐在木樨花下弹琴,金光洒下,几与木樨花分不开。   紫苑坐在旁边,听得如痴如醉,偏这个时候,紫苏煞风景地跑进来大呼小叫,“小姐!小姐!唔……”   “唔唔唔!” 紫苏怒视着捂着她嘴的紫苑,紫苑低声凶道,“吵什么吵!小姐弹琴呢!别破坏这么好的气氛!”   紫苏怒瞪着眼,扬了扬手中的盒子。   “这是什么?” 紫苑皱眉问。   “呜呜呜……”   紫苑,“……我松了手你可别再大呼小叫!”   “哼!”   紫苑一松手,紫苏如脱了线的风筝自由张扬地朝梁樨扑过去,“小姐!二皇子来信啦!”   紫苑“……”   梁樨闻言手下不停,也只是抬了下头,点点斑驳的阳光落在她秀致的脸庞上,映照的如玉通透白皙。   她也只是轻柔浅笑,眉眼弯弯,眸光却如盛满了蜜,甜的让人移不开眼。   紫苏竟看的呆了,也忘了把东西拿过去,直到一曲弹完,梁樨走过来,轻轻弹了她额头,“呆瓜,看够了吗?”   梁樨打开那木匣子,里面有一封信,还有一个精致细长的紫檀木匣,她取出信,信上说,战局已定,再过些天他就能大胜还朝了,应该能赶上她的笄礼,但可能会晚点到,所以先把她笄礼上要用的簪子一并寄过来云云。   自然,他的信上是他一贯嚣张的不可一世的语气,他肯赶回来参加她的笄礼那都是天大的恩赐。   梁樨看的直笑,又打开了那紫檀木匣,里面是一支羊脂白玉笄,纯洁细腻,色如羊脂,是极为罕见的绝品。   她小心地取出玉笄细看,虽玉质极品,但雕工却有瑕疵,倒是有些毁了这么好的玉,再细看,笄头是两簇盛开的木樨花,虽是羊脂色,阳光照射,竟也泛着些许木樨花的颜色,浅浅金黄,一朵朵的开的极为灿烂,仿佛有灵魂,正顽皮地笑着。   原来是他自己刻的。   木樨花开,昊自归来。   并蒂不离,白头到老。   梁樨笑的开心又满足,没留意两个丫头都看呆了。   若说方才小姐听说二皇子来了信笑的跟蜜似的,那现在,简直整个人都泡在蜜缸里了。   她们想,二皇子可真有福气。   梁樨这时将原来的发簪摘下,把这玉笄插上去,眸光明媚,又带了一丝难得的羞意,“好看吗?”   “好看!”   梁樨抬起眼眸时,两个丫头已经不见,站在她面前的却是姜明昊。   一身铠甲的姜明昊,威赫如不败天神,眼眸却情深许许,将一支并蒂莲玉笄插在眼前的女子头上,那女子娇羞浅笑。   姜明昊上前抱着那女子,“我回来了!回来娶你了!”   那女子环着他的腰,忽然朝梁樨看来,容色浅浅,嘴角微带笑意,只那眼神,平静而幽沉,说着三个字,我赢了。   所有的美好刹那坍塌。   无形的力量将她越推越远,只看到那坍塌的世界里两个相拥的人影越来越小,而那幽沉的眼神却越来越深刻。 082 尘埃落定的死心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梁樨胸口难受的像是被压了一块巨石,呼吸不得,痛苦的整个人都蜷缩在一起,面容几乎扭曲,醒来也是下意识地大口大口喘气,手却不由自主地摸到脑后,摘了挽发的簪子。   碧绿的颜色,古朴的样式,是她和怀王大婚第二天,怀王亲自为她戴上的,她一直用到现在。   可用的再久,也不是她喜欢的。   她喜欢的,在看到姜明昊和淑妃幽会的当天就取下,不知扔到了何处。   忽然的,就再也控制不住,失声恸哭。   三年了,头一次,这样放肆的发泄,将心里的苦与痛全都哭出来。   刚看到姜明昊和淑妃在一起时,她愤怒,伤心,哭过,痛过,可那么多人陪着自己守着自己,她就是再难受也得忍着,忍着忍着就习惯了,再后来嫁了怀王,更不能哭。   三年,就这么过来了。   即使再见,失望,怨恨,麻木,心死,也从不曾这般放纵过。   她觉得自己很可笑,都已经过去三年了,到现在才发泄,才能恣意地哭一场,大抵还是这三年来其实一直心有不甘,而到如今,到今天亲眼看到姜明昊究竟多在乎淑妃才终于彻底死心,尘埃落定的死心。   梁樨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哭的累了,没力气了,嗓子也哑了,也懒得哭了,才慢慢坐起来,叠好毛毯拿回寝殿。   虽然梁樨是第一次来岁羽殿,可以前常常在贤妃闺房玩耍,也知道贤妃放东西的习惯,放好毛毯,一侧的盆架上有备好的清水,就着那水洗了脸,又到梳妆台前整理仪容。   铜镜虽有些模糊,但仔细地看,也能看的清楚容貌,尤其那双红肿的眼角,实在太明显不过,好在她也算有个天赋异凛的本领,没睡好或者哭过后的红眼,好的特别快,所以她倒也不太在意,拿了梳子顺了顺头发。   长发顺至一侧,她微微偏头方便梳发,正好看到床榻上有个玉饰快要掉下来,大概是贤妃方才午睡,起的匆忙将那玉饰带出来了,远远看着,颜色极好,若是掉下来摔坏了岂不可惜,梁樨便过去打算将那玉饰放好,结果走进,看着那长约三寸的翠绿玉竹,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   她伸手想要拿起那玉竹看个仔细,或许是她看错了,可刚一碰到便如被烫了手般立刻缩回来,她蹲下去,脑袋发懵地看着,翠绿的玉竹做成了口哨,分节处一道墨色蜿蜒,分明就是当初她送给姜明昊的东西。   当年她给父亲送生辰礼物,自己学着刻了块玉佩,剩了这一小块玉料,因为品质极好,扔了有些可惜,灵机一动便找了匠人做了这么个口哨送给姜明昊,意在时时刻刻提醒他要修生养性,如竹般虚怀若谷,只是那时家里正给她议亲,长辈管的严,决不允许私相授受,她想了许多办法才悄悄将这哨子送出去,所以这世上也只有她和姜明昊二人知道这哨子的来历,不过姜明昊不喜欢佩戴这些小玩意,也就偶尔拿在手里把玩,若不是极关注他的人也不可能知道这哨子是他的物件,只是他出征前的端午宫宴却不小心弄丢了它,她才又打了平安结给他,倒没料到,兜兜转转的,这哨子竟在贤妃手里。 083 加更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梁樨脸色有些发白,因为这个时候,她才忽然意识到,原来蓉蓉一直喜欢着姜明昊,才这般珍爱着姜明昊遗失的物件,难怪那样心高气傲的她竟愿意嫁给姜明昊这样世人眼中的冷酷之人为妾。   究竟蓉蓉喜欢了姜明昊多少年她不知道,可他们三人认识这么久,至少也得五六年了,但这么长的时间,她竟然从来都没有发现蓉蓉的心思,还常常让蓉蓉亲眼看着姜明昊如何待自己好,哪怕都是假的,也够让人心痛的,蓉蓉却一直装作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那是何等的折磨,而且这三年,蓉蓉还要眼看着姜明昊那样恩宠淑妃,她究竟怎样度日如年,以泪洗面简直难以想象,到现在,还要忍着心酸一直宽慰自己……  这么体贴善良的蓉蓉,怎么就那么倒霉喜欢上姜明昊了呢!   梁樨难受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忽然心思一凛,不行,蓉蓉一直苦心瞒着自己,她不能让蓉蓉发现自己知道她喜欢姜明昊的事,不然蓉蓉该得多难堪。   她立刻擦干了眼泪,也不敢再动那哨子,立刻装作如无其事的样子回到梳妆台前,努力平复着情绪,双手还有些颤抖地挽好发髻端着那盆水出去了。   贤妃正在廊下看书,听到动静起身迎过去,“醒了?正好,该用膳了。”   梁樨手里的水盆已经被白芍端走,她挤出一丝笑,“淑妃那事,我刚有些头绪,我得去一趟宫正司,就不陪你用膳了。”   这倒是正事,贤妃便不拦她,只嘱咐她记得用膳,别饿坏肚子。   梁樨胡乱点头,匆匆离开,出了岁羽殿才觉浑身虚脱无力的快要晕倒。   她这一天,经历的太多了,本以为已经到了谷底,没想到还有更糟糕的,差点就要失控的崩溃。   她一心的茫然,无措的在宫中游荡,随处可见经过的宫人侍卫,她也不能表现的太绝望,免得生出什么风言风语。   一路没有目的的闲走,终于不再看得到路过的宫人,前方,是开阔无边的沧池。   沧池,还真是有缘。   梁樨苦笑着,一步步踱过去。   就这么短短几日,一日赛过一日的热,即使此时夕阳西下,仍有些热,也亏得池边柳树茵茵,凉风徐徐才稍减闷热。   姜明昊自中午离开漪澜殿就一直呆在沧池边上,坐在柳树下的石凳上,陷入自己的沉思,察觉到附近有人靠近,满心的不悦与烦躁,就要厉声呵斥,转过头却看到两眼无神的梁樨一步步靠近,几乎想都没想动作迅捷地往后边躲了点,生怕被梁樨看到,心跳的很快,就像小孩子做坏事快被大人发现一样。   过了一瞬,他又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偷看梁樨,看到梁樨茫然地蹲下去,跪坐在池边,没什么意识地捡起身边的小小鹅卵石,无聊地投入池中,过了一会儿,梁樨停了停,眼里恢复了些生气,四周张望着,吓得姜明昊又缩回头,然后就听到她撕心裂肺的尖叫。   一次次宣泄般的大叫,梁樨压抑地痛哭着,整张脸都埋在手掌中,眼泪从指缝中溢出。   姜明昊懵了,呆呆的从树后走出来。   他们认识十几年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痛哭,这样失控的梁樨,他很心疼,心疼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想过去抱着她,轻轻地安慰她,温柔地哄她……  他这样想,也这样做了。   ……  四下无人,梁樨再一次放纵自己,大声喊叫宣泄心中酸楚。   明明已经哭得没有力气了,可这个时候,梁樨还是忍不住大声哭泣。   眼泪,就像流不尽,即使没了力气哭泣,眼泪仍然抑不住地往下掉。   她很难过,为蓉蓉,也为自己,为什么她们都这么傻,为什么都要喜欢那样一个人。   她还好,早已知道真相,虽然痛,早已醒悟,可蓉蓉呢,她什么都不知道,满怀着希望嫁给他,却永远都只能看着他与别人恩爱,她还那么年轻,难道就要这样孤寂地在深宫中度过几十年吗?   蓉蓉已经知道姜明昊深深地爱着淑妃,大抵也没了争宠的心思,可接下来呢,是要在深宫中落寞地度过,还是找机会逃出深宫重新开始?   她能做什么,要跟蓉蓉摊牌问个清楚吗?   如果蓉蓉执意留下,她要不要劝她,又怎么劝她? 如果她也想逃离这个鬼地方,又该怎么做才能离开?   梁樨很无力,忽然就被人轻轻拥入怀中。   她惊了一跳,头顶响起饱含痛楚的声音,“小樨,对不起,别哭了……”   梁樨浑身一僵,脑子里轰隆隆地直响,什么也没想立刻挣脱那个怀抱,慌里慌张地就势跪伏于地,声音黯哑的很,“奴婢参见陛下,奴婢不知道陛下在这里,打扰了陛下,求陛下恕罪。”   她怎么会想到这个时候姜明昊不好好呆在漪澜殿陪淑妃,竟然跑到这个地方来。   姜明昊双手空空地看着战战兢兢的梁樨,良久,才挤出一丝苦笑,“没事,你起来吧。”   他听到梁樨轻轻舒了口气的声音,说“谢陛下” 才跪坐起来,仍保持着恭敬的卑微姿态。   姜明昊倍感无力,经过中午那样的事,更不知该如何面对梁樨,面对如此谨慎卑微的梁樨,可他能看着她的时间过一天少一天,又舍不得离开。   “你先起来吧,总这么跪着不舒服。” 他自己先站起来,伸出手去扶她。   梁樨微愣了下,又说了声“谢陛下” 才起来,只是她怎敢让陛下扶她,便假作没看到伸过来的手自己起来,奈何她这一天本就憔悴极了,又跪了这许久,一起来双腿酸麻的不行,根本站立不稳,腿一软就要摔下去,幸好姜明昊及时扶着她。   这让她很是不适,就要挣脱,无奈姜明昊扶的更紧,声音里还带了些怒气,“都这样了还逞什么强!乖乖的别动,我扶你过去坐着!”   梁樨“……”   这又是抽什么疯了! 认错人了吧! 084 忆当年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梁樨浑身僵硬地被他半扶半抱着到一旁的石凳上坐着,可双腿还是难受的受不了,像无数的针狠狠地扎,无数的蚂蚁不停地啃噬。   她难受的动也不敢动,就觉得余光里黑影忽明忽暗,姜明昊已经在她跟前蹲下,替她揉捏双腿。   梁樨再次目瞪口呆,正要说点什么以示惶恐,姜明昊手上用力,她脱口就叫了出来,这滋味,简直酸爽的想哭爹喊娘!   姜明昊的力道控制地很好,揉捏到位,梁樨叫了会儿腿也不那么难受了,轻轻的呻口今抽气中,低眸看着认真的一丝不苟的男人,此时此景,恍恍惚惚,又想起了当年。   那年,她父母在为她议亲的时候,她和姜明昊互相确定了彼此的心意,她便也告诉了父母此事,虽然父母不大满意姜明昊皇子身份,但在梁樨苦口婆心的做工作及姜明昊还算良好的表现下,梁氏夫妇也就默许了这件事,加上先帝那边也透出口风来,有时候姜明昊和梁樨出去游玩的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不过一定要有丫鬟仆从跟随罢了。   那时深秋,姜明昊知道梁樨一直想去看红枫,他从军营回来便去找梁樨,本来是想当天就去,在那儿睡一晚还能看日出,当然,不必经过梁夫人,梁樨就拒绝了,她爹娘虽然默许了她和姜明昊来往,可她要是敢夜不归宿,呵呵,也许乱棍打死就是她的下场了,虽然姜明昊气哼哼的谴责梁樨浪费了他的时间他的心意,但第二天一大早,还是驾了马车来接她,城门守卫那儿是早早打了招呼,虽还没到开城门的时间,他们也顺利出城,半个时辰后到了霞山。   深秋的晨间,天还未亮,气温也是非常美丽冻人,何况还有寒风呼啸而来。   梁樨几乎被裹成了粽子,戴上帽兜,真个只露出两只眼睛看路,姜明昊的护卫更是在四周围城人墙挡住了寒风。   霞山并不高,一路闻着寒风中送来的清香,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霞山的最佳观景点。   彼时,天刚明。   日出东方,霞光万丈,霞山绵延不绝,十里红枫,绚丽如火,更妙的是,昨夜一场小雪,还有薄薄的白雪挂在枝头点缀,朝阳下,晶莹剔透,在红叶间闪耀,目之所及,恍如漫天星辰。   简直美呆了。   梁樨喜欢的不得了,转过头看姜明昊,满脸的激动,“你是不是知道昨晚会下雪啊?”   姜明昊高傲的哼了哼,不然呢,他至于等到现在才带她来看红叶?   梁樨已经不知道还能怎样表达她的喜欢喝感动,也管不得周围还有那么多人围观,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飞快地一吻。   姜明昊“……”   他怒不可遏,他居然再次被个黄毛丫头给调又戈了!   还是众目睽睽之下!   让他颜面何存!   要不是碍于有这么多人在,他一定要把她抓过来好好反调又戈一次!   但即使如此,他也要好好教育教育她,让她知道什么叫男人的颜面不容侵犯! 085 忆当年2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姜明昊怒瞪着眼睛,脸蛋红的跟天边的朝霞似的,转头要教育梁樨时,却见她已经愉快地跑到一边和几个丫头在张罗着摆放画架了,姜明昊酡红的脸瞬间黑了,这他娘的就是赤果裸的不负责任的调又戈啊!   这还不够,等梁樨他们放好画架后,竟然是梁樨让姜明昊作画,有那么一瞬,姜明昊真想把梁樨塞回马车,马上打包回梁府,别再让他看到她!   梁樨看他不愿,双手拢在袖笼里,笑眯眯地走过去,一脸的天真无害,“你真的不愿帮我画吗?那我画咯……我去画李德海咯……这里的景色这么美,我的画工又这么好,回去裱起来我就挂在墙上……”   她话还没说完呢,姜明昊长长地吐了口白气,拉着她的胳膊连拖带拽地放到一棵树下,表情凶恶地说,“站着别动!动一下我就不画了!”   梁樨笑的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露出整齐可爱的牙齿,就像那红叶间闪烁的星辰,姜明昊心头狠狠一跳,下意识地舔了舔唇角,做贼似的瞅了眼守在四处的随从,好似都在忙自己的,迅速地低下头在梁樨那堪比红叶的唇上轻轻碰了碰,看到梁樨登时瞪大了眼睛,他就心满意足地转身,微微低着头,用舌头舔了舔细细咂摸着,好似要比那艳俗的红叶的味道要香一点,嗯,只是香了一点点。   姜明昊一瞬回过神,心虚地高昂起头颅,掩饰性地咳了两声,这才往画架走去,而这一头,梁樨完全无视了他的话,吩咐着紫苏紫苑把她的琴拿和用羊毛做成的软垫拿过来,无视了姜明昊虎目般瞪着的眼睛,走来走去找了个最佳最美的位置,跪坐在软垫上,抬了抬下巴,示意姜明昊可以开始画了,“就照我现在的样子画啊,别画错地方了,也别画错动作啦!”   姜明昊切了声,嘀咕着,“反正也不好看,在哪儿也没区别。”   日出,朝霞,红叶,白雪。   琴声,丹青,伊人,情长。   梁樨也不知道弹了几首曲子,反正心情是愉快的,浑然不觉时光飞逝,到姜明昊说画好了的时候,指尖下的美妙琴音戛然而止,她立刻起来几乎要飞扑过去看一看姜明昊究竟画的如何惊天地泣鬼神,可她倒是忘了,她跪了那么久呢。   她刚刚那么一动,俏脸都扭曲了,“嗷嗷嗷” 地直叫,简直消魂的很。   姜明昊扔了笔马上跑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   梁樨保持着半跪半起的姿势动也不敢动,声音都变了调,“腿!腿麻了!好难受!”   “……”   “笨!跪了那么久就不知道先揉揉再起!着什么急啊!” 姜明昊凶凶地骂着,眉头却是皱的紧紧的,立刻蹲下去先给她揉一下,结果刚碰到她,她嗷的一声惨叫,吓得姜明昊都不敢再动,还是梁樨用那变了调的嗓音说“没事,你先揉揉” 后,他才敢动,小心又小心的,就怕她又疼的瞎叫唤。   这次梁樨倒是忍住了,却是叫姜明昊更心疼,也是本着长痛不如短痛的心态才加了力揉了几下先缓和着点后小心抱起她放到紫苑放过来的小凳子上,又继续为她揉腿。 086 忆当年3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梁樨开始还难受的直叫,现下倒是好多了,还有了心情看姜明昊,看他神情专注又认真,看他深锁的眉头,那一刻,心里真是满满的幸福,就觉得这样天荒地老都可以。   她伸手去抚平他的眉,指尖冰凉,冷的姜明昊也是顿了一顿,抬头又是瞪她,“不是怕冷吗?这种天气还敢弹琴!你是太久没病皮痒了是吧!” 又瞪紫苏紫苑,“发什么愣!还不把暖炉拿来!”   “哦!哦哦……” 紫苏紫苑如梦初醒,如被炸了脚般跳开。   “那你不也没拦着我嘛,说明你也想听嘛。” 梁樨眨眨眼睛,眯眯着眼笑。   “谁想听你弹啊!难听的要死!”   鬼知道就这么一会儿会儿,太阳都那么大了她还能冻成这样!   这样训斥着,姜明昊倒是腾出一只手来包着她两个快冻成冰块的小爪子,不停地呵着热气。   “起来走走看看。” 又过了会儿,姜明昊说道。   “你背我。” 梁樨直直地望着他,霸道又可爱。   “梁小樨!你别得寸进尺!” 姜明昊捋了两把袖子,那架势,真的是要教训人了。   “不背就不背咯,大不了我叫……”   别人背咯。   姜明昊简直败给她了。   转过身弯下腰,恶声恶气地说,“上来!我数三……”   梁樨干脆利落地跳了上去,颐指气使,“背我过去,我要看看我的画!”   “什么叫你的!那是我画的!”   “那也是我的。”   等梁樨看了那画之后,再也不想说那是她的了。   虽然也不是多丑,但比起她来,还是有些惨不忍睹,早知道还是自己画了,真浪费了这么美的景致。   时间也差不多了,该下山回家了。   姜明昊提醒她该下来了,她才不理他呢,欢快地说,“回家咯!快走快走!”   “……” 见过无赖的,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 他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要娶这么个无赖!   “别这么痛苦,我身轻如燕,背了跟没背一样。” 梁樨好心地“安慰” 他。   “轻个屁!要都像你这样,燕子还能飞起来?”   梁樨毫不客气地揪了他的耳朵,姜明昊抽了口气,怒道,“梁小樨!你再揪一下试试!看我怎么收拾你!”   “你要怎么收拾我啊,嗯?” 梁樨挑衅道。   “你!哼!爷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这种小女人一般见识!”   梁樨笑了,松了手,紧紧贴着他,脑袋歪在他肩头,看着他,声音柔柔的,满是依赖,“姜明昊,我们会一直这样的吧。”   “一直?我还得一直这样背着你!梁小樨,你心肠也太狠了吧!”   “……” 梁樨哼了哼,“不解风情!”   姜明昊微微一顿,继续往前走,突然脸颊有些热,开口时声音轻轻的,有几分别扭,语气却很坚定,“我们会一直这样,一直,永远。”   梁樨忽地眼眶一热,轻轻嗯了声。   太阳升起,下山的路都笼罩着金色光芒,人影远去,微风传来隐约的声音。   “累不累啊,我下来自己走吧。”   “你还不如我训练的负重,要这也累,我还怎么打仗!”   “那你就继续背吧,千万别喘气!”   “梁小樨!你够狠!”   “无毒不丈夫,最毒女人心!……”   *  今天只有一更 087 我背你回去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而今,夕阳正好,湖光水色,深影重重。  姜明昊蹲在那儿为梁樨揉腿,专注又小心,一如往昔,可无论如何,梁樨也绝不敢再伸出指尖去抚平他紧蹙的眉头。   她只能静静地看着他。   时光也静悄悄的。   忽然一阵清风来,柳絮片片随风舞,飞远了,落在湖面上,落在发梢上,落在,掌心里。   就像一幅画,时光停驻,夕阳格外的暖人,仿佛有什么,就要破土而出。   姜明昊手上的动作慢慢停下来,松开了她的腿,慢慢紧握,有轻轻的抽气声。   他抬头,轻声地说,“小樨,我背你回去。”   梁樨静静地看着他,看得出他眼中隐隐的哀求,可她不懂,他为何像是很绝望。   此情此景,连周围的空气都恰到好处的浪漫而感伤,适合告白,适合原谅,适合和好如初。   如果没有今天的事,或许这一刻,梁樨也会在这样静谧温暖的气氛中含泪点头。   然而……  梁樨默默地垂下眼,站起来,在他面前跪下,恭顺的语气,“奴婢不敢劳烦陛下,陛下若没有别的吩咐,奴婢先行告退。”   如果有人愿为你破冰而行,只为与你相见,你却倒退远离,冰上的寒气,足以摧毁所有坚持。   姜明昊看着这样卑微,这样淡漠的梁樨,连连冷笑,这般厌弃,自我放逐。   他站起来,负手而立,面朝着被夕阳渐渐染成血红的池水,面上是不加掩饰的落寞与无奈。   “你起来吧,总这么喜欢跪,呵……午夜梦回的时候,我怕大哥找我算账。”   这是他们再见后,他第一次,用这么平和的语气提起怀王,面对他们曾经是恩爱夫妻的事实。   “……” 梁樨哪敢接话啊,不过他既然发了话,她也不想自己受苦,默默地站起来。   姜明昊也没指望她回答,沉默了会儿说,“今天就搬回去住吧,如果你喜欢跟她们住就一块儿住,不喜欢就叫李德海另外安排一间干净的屋子。”   梁樨惊愕地抬头,他竟如此好心地就这么放过她了,不打算再毁她的名声了?   忽然,她又想到,淑妃虽然并非真的小产,却是真的差点丧命,正是心理脆弱的时候,也是该照顾照顾淑妃的情绪让自己搬走。   这么想来,梁樨倒是心定,“是,陛下。”   这个答应的倒是爽快,姜明昊气哼哼的想,如此一来,他现在也不想告诉她他打算等淑妃这事了了之后就让她出宫的事了,免得看到她那么开心他就气闷。   只是她为何方才那般伤心? 断不是因为他中午踹了她那一脚。   想起这一茬,姜明昊才想起自己还忘了道歉,心下一阵懊恼,可这般情况下突兀地开口,只会让她更加不适狐疑,更想远离自己,还是……  姜明昊有些烦躁地想了会儿,这才敛了神色,严肃又冷漠地转过去对她说,“中午我没看清楚误伤了你,让你受委屈了,你想要什么补偿,说吧。” 088 又有什么算计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梁樨又是一怔,微微抬头瞥了眼他,面色如常,眼神坚毅,不像是烧糊涂了啊。   “陛下,奴婢的确犯了错,不敢说委屈。” 她小心翼翼地说。   姜明昊刚一张嘴,“你并没做错什么” 这话到舌尖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他淡漠道,“既然不觉得委屈,方才何必哭的那么伤心。”   因为你又辜负了一个女子的深情。   梁樨在心里说道,说不出是在埋怨,还是在哀伤。   “奴婢只是……”   姜明昊忽地眸光变狠,“宫正司的人给你气受了?”   听得出他语气中的狠厉,梁樨倒不会天真的以为他是替自己不满,而是因为他这样唯我独尊的人,哪怕是他厌弃的,但只要还是他身边人,就容不得别人半分欺侮。   怕他迁怒别人,梁樨忙解释,“没有,宫正司很配合,奴婢方才失态只是因为,因为……”   梁樨心里急的不行,一时还真找不出合适合理的借口,脑子一热,脱口九道,“奴婢想家了。”   刚说了这话,梁樨就后悔了,后怕的不行。   三年前怀王去世,她去了皇陵守灵,虽然会有书信来往,家人偶尔也会来看她,但毕竟地点特殊,三年也没见上几次,而今终于回京,梁家却是那般境地,母亲大嫂憔悴,父兄更是没见上,今日听得姜明昊赦免梁家无罪,她一时激动失控落泪,也是情有可原。   可是,她情有可原,并不意味着姜明昊就乐意听这话,这话说的,有多怨怪,实在太明显不过,万望,万望姜明昊继续大发慈悲,哪怕是看在她救了淑妃的面上,不要介意这一点点小细节吧。   姜明昊一直看着梁樨,她那一瞬的胆战心惊他也没错过,不禁自嘲地苦笑,哪怕早已习惯他对自己的畏惧,可每次看到,还是难受的很。   他很想与她多呆一会儿,哪怕只是随意地聊聊,哪怕只是静静的陪伴,可是,罢了罢了,她根本不想看到自己。   “我还有事,先走了,你记得用晚膳,走之前先把脸洗了。” 姜明昊冷淡地说了这么句话,提步走了。   梁樨有些茫然地下意识地侧身目送他离开,心里头越发觉得古怪,他方才说这些话究竟什么意思呢,竟像是在关心她。   呵……她冷淡地笑,任是谁关心她也绝不可能是他,大抵,他又有什么算计吧。   刚刚来这儿的时候,梁樨满心痛苦,哭的歇斯底里,可这么一搅扰,真是什么情绪都没有了,只剩哀叹。   见姜明昊已经走远,梁樨慢慢坐下,盯着浩淼池水,发呆。   也不知道东想西想了些什么,反正是完全放空,浑不知时光飞逝,暮色已至。   有人叫了她几声,她才回神,抬头就看到郭祝歪着头睁圆了眼睛看她,她轻轻一笑,“你怎么来了?”   郭祝嘿嘿一笑,左手抬了抬,食盒就在她眼前,“师父让我来给你送吃的,还有你的药,让我盯着你喝完呢。” 089 遇刺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梁樨一愕,感叹还是李德海有人性啊,可他怎么知道她在这儿?   “你也还没吃吧,一起吧。”   郭祝求之不得,这可是陛下亲自吩咐御膳房做的,口味绝佳,平日里能得赏赐尝一口就已经是天大的荣幸了,现在还能吃好多好多,简直不要太幸福啊。   用完膳,喝完药,漱完口,郭祝把东西都收拾好,又从另一个盒子里拿出件月白色披风放到梁樨手里,“师父说了,虽然是夏日,晚上有风还是有些凉,姐姐记得系上披风,别着凉,不过,还是早些回去好,您大病刚愈,要多休息。”   梁樨颔首微笑,“替我谢谢你师父,我记着了。”   “诶,那我先走了。”   *  夜深,人静。   梁樨一个人在后宫中行走,偶尔会遇到巡逻的侍卫,皆因着太后下旨任她行走,倒无人上前多问,只是梁樨走的路越来越偏僻荒凉,到最后,竟是一个人影也没有了,她在一座楼阁前停下,上面的匾额蒙了厚厚的灰尘,已经看不清字。   她微微一声叹息,真是应了那句话。   花开自有花落,天道自有循环。   花开富贵容易,锦绣荣华却难。   谁又能福寿永昌,谁又能锦绣不衰。   她提着灯笼转身,就见寒光一闪,什么都还没看清,一把锋利的剑直刺自己面门,她惊呼声还没喊出来,还没拔腿就跑,又看到一柄拂尘突然插入卷了那利剑,然后扔到一边,霎时没了动静。   梁樨的心还扑通扑通的跳,跳的很快,但能感觉到已经没了危险,她举高了灯笼,看到穿着夜行衣蒙着面的高大身影立在面前,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十分愤怒,而他身后站着另一个人,微微弯着腰,却是白天在宫正司见过的向古。   她心微定,知道这黑衣人是被点了穴动弹不得,便揭了他脸上的蒙面巾,倒是个俊朗的年轻人,可惜她不认得,更不知道她为何要行刺自己。   “你是谁,为何要杀我?”   “哼!” 黑衣人鼻子里重重地哼,恨恨地说,“是我大意才落到你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我告诉你!哪怕是做了鬼,我也不会放过你!”   恨意如此刻骨,倒更让梁樨纳闷,她并不曾得罪什么人啊。   她看了眼向古,只见向古又点了他什么穴道,待黑衣人闭了眼,向古走到前面来一看,也是有些惊讶,对梁樨说道,“是直指院院使慕商。”   梁樨皱眉,“我与慕大人从不相识,更未结怨,他此番深夜进宫行刺,究竟为何?”   向古微微一默,说,“慕大人心慕淑妃。”   梁樨抬眼看他,他已退至慕商身后,慕商也睁开了眼,她问,“你是为淑妃抱不平,替她报仇?”   慕商没料到她竟猜到了,眼里有过一瞬慌乱,随即愤恨呵斥,“此乃我一人所为,与淑妃无关,你别血口喷人!”   “……” 梁樨有点无语,直指院院使这般重要的职位,姜明昊竟找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她略一思忖,说,“慕大人可知陛下与太后皆已恩准我彻查淑妃小产一案,我是无辜的,你要替淑妃出气,找错了人。”   慕商冷哼,“谁不知道陛下偏袒你!” 090 她操什么心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还真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经不得激,梁樨微叹,直指院直接听命于皇帝,作为院使更该为皇帝心腹,对皇帝要绝对忠诚,可这慕大人,明知姜明昊的旨意却不管不顾只想为心爱之人报仇,如此明目张胆地违背皇命,姜明昊竟也放心用这样对主上不忠的人。   梁樨微微一愕,姜明昊的事如今与她半点关系也没有,她瞎操个什么心啊。   “让他睡会儿吧。” 梁樨对向古说道。   向古点了慕商的昏睡穴,慕商慢慢闭上眼,身子软了下去,向古也不理,由着他摔倒在地。   “奴才叩见太子妃。” 向古上前一步,行叩拜大礼。   “公公快请起。” 梁樨忙道,“如今已经没有太子妃了。”   “在奴才心里,您永远都是。” 向古实实在在地扣了三个头才起来。   梁樨微微苦笑了下,将灯笼递给向古让他拿着,然后从颈上取下一条项链,上面挂着翡翠葫芦坠子,那葫芦成色极好,翠色浓艳,质地细腻,但也不是罕见的珍贵。   她两手拿着那葫芦,微用力一拧,那葫芦竟断成两半,她右手捏着下面一半,往手心里一倒,倒出枚青金石戒指,那戒指却是有机关的,她找到机关,轻轻一摁,那色如青天的青金石渐渐消失不见,竟又变成白玉戒指,梁樨将那戒指戴在了左手食指上。   向古目不转睛地看完了全过程,老泪纵横地又跪下,“奴才参见主子!自太子去世,这么多年都没人来找奴才,奴才还以为这信物陪葬太子了,原来是在主子这儿!奴才终于等到您,就是死也无憾了!”   梁樨没他那么激动,反而隐隐有些内疚,若非万不得已,她何必来找他,何必又将他牵扯进这些是是非非。   “公公快请起吧。” 梁樨说道,“公公应该也猜到了,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来找公公,也是求公公帮忙。”   向古擦着泪起来,“主子要奴才做什么尽管吩咐,奴才万死不辞。”   这一次,倒是千万分的真心诚意了。   “在这之前,我想跟公公确认一件事。”   “主子请讲。”   “公公是认我为主,还是认信物为主,还是认殿下为主?” 梁樨清清淡淡地开口,似乎对他的答案并没什么期待。   向古一愣,“奴才不太明白,这,有什么区别?”   “殿下虽然将信物交给了我,将他手中的势力交给了我,但我明白,你们是因殿下而聚在一起,你们对殿下的忠心毋庸置疑,也是因殿下才愿效忠于我,可如果我让你们做的事于殿下有损,你们还愿意听命于我吗?”   向古犹豫了下,没直接回答,而是问道,“主子为何要做这样的事?”   梁樨轻轻笑了下,“公公其实很明白,我今天来求公公是为了淑妃小产的事,但是,谁知道幕后凶手究竟是谁,或许就是殿下的亲人,若是彻查,将他们查了出来,我该如何做,公公又当如何选择?所以啊,还是请公公现在做出选择吧。” 091 慕大人夜探淑妃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向古倒是理解梁樨的顾虑,毕竟现在谁也不知道究竟谁是真凶,若真个是殿下的亲人……  向古思考了许久,还是没直接回答,还是问她,“敢问主子,您将来会否再嫁给陛下?”   梁樨一怔,这个问题倒是让她意外,因为她从未想过。   这位向公公,还真是忠心至极,连这样的担忧也考虑上了。   她不由得清清浅浅地笑了笑,笑容有些凉薄,“公公放心,我答应过殿下,终身不再嫁。”   向古心头微震,再看梁樨时,眼里竟似多了一丝怜悯。   他弯下腰,极为虔诚地说,“殿下既然把锦绣阁交到主子手里,自然是考虑过所有情况的,奴才及锦绣阁所有人将一生奉您为主,若有异心,天诛地灭!”   “公公严重了,尽心尽力就够了。” 梁樨淡淡说道,此时眼里却并没因此多一些情绪,“如此,淑妃一案,有劳公公了。”   向古站起来,神情极是温和,“主子可有什么头绪?”   他可不信,这位先帝和太子都极为欣赏的女子,会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求助于他。   “第一,查德妃,第二,查太后身边的宫人,但别惊动太后,第三,查淑妃。”   如果这是一场谋划好的算计,嫌疑人还真有些多,诸如提议小聚的德妃,将她拜见太后的时间泄露出去的宫人,而淑妃,更是不能放过。   梁樨略一闭眼,眸光清凉如水,透着几许刺骨的寒凉,“第四,查苏婕妤。”   那苏婕妤虽然言多有失,其实也是个心思巧妙之人。   纵观姜明昊的诸位嫔妃,德妃有胆无谋,贤妃有谋无心,还有另外的昭仪,贵人,美人,俱非有谋有识有心之人,也就这位苏婕妤,倒是能策划出如此连环计了,但她背后之人究竟是谁,还真让人期待。   “奴才遵命。”   “时间紧迫,希望公公后天能给我一些结果,倒是要辛苦公公了。”   向古嘴角微微一咧,“都是奴才分内事。”   他眼珠转了转,看着慕商,“这位慕大人,主子打算如何处置?”   梁樨也看着慕商,细眉微锁。   慕商深夜闯宫意图行刺,哪怕要杀的只是她这样普通的宫人,任谁做皇帝,只要不是十二分宠幸他,都不可能轻易饶过,但问题是,慕商却是为淑妃不平而意图杀她,如果皇帝不介意多一个人保护他心爱的女子,就算恼了慕商的行为,也极有可能看在淑妃的面子上不了了之,但不论姜明昊介不介意旁人觊觎他心爱的人,如果他知道堂堂直指院院使意图刺杀一个宫婢却一败涂地,他会如何想? 他本就想图谋梁家什么东西,若知道她手上还有这样的势力,只怕会更加忌惮。   所以,慕商来行刺她的事是万万不能让姜明昊知道的,可就这样杀人灭口,她也做不到这么残忍啊。   但就这么放过他,她还真是不甘心啊。   梁樨为难地叹了口气,转而看着向古,幽幽道,“慕大人听闻淑妃小产,甚是忧心,不惜深夜闯宫探望,却被人发现,未免牵连淑妃,这深情的慕大人,竟是逃匿了。”   向古微微抬眼看了看梁樨,嘴角咧了咧,“奴才明白了。” 092 流言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慕商深夜闯宫夜探漪澜殿与淑妃相会被发现后逃走还打伤了几个侍卫宫人的事很快就禀报到姜明昊跟前了,那个时候已近凌晨,姜明昊刚沐浴完准备休息,听到这个消息,自是勃然大怒,即刻命人将慕商抓捕回来。   擅闯宫门的罪名不可谓不大,还去见了皇帝的嫔妃,姜明昊从来就不是心胸宽广之人,自是要问罪于慕商,可等了小半个时辰,居然还没将人带来,难道慕商竟然还敢反抗? 又过了会儿,禁军于统领前来奏报,慕商出了皇宫没有回慕府,一直往西逃窜,而他们……跟丢了。   姜明昊表情很阴沉,他知道慕商最擅追踪隐匿,自然有办法躲过禁军追捕,可他想不到慕商竟如此胆大包天,不但夜闯皇宫幽会淑妃,还敢在他眼皮子逃匿,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   翌日朝会,姜明昊宣布一道旨意,直指院院使慕商深夜闯宫行刺未遂逃匿,着革职查办,全国通缉,若有藏匿者,同罪论处,另,命副院使韩轻暂代院使一职。   此消息一出,立马引起轩然大波,让那些本来要对梁氏父子因受密诏而被无罪释放一事提出质疑的人都暂搁此事,纷纷对姜明昊龙体是否康泰表示慰问,姜明昊不耐烦听这些,拿着一本奏疏重重拍在面前的小桌上,朝下立刻安静了。   众大臣小心翼翼地大气也不敢出,犹豫着是不是要退朝了的时候,御史大夫谢树堂出列,“陛下,昨日宫中有流言传于市井,罪婢梁氏谋害淑妃至小产,险些丧命,而陛下并没有处置梁氏,敢问陛下,此事是否属实?”   姜明昊冷冷盯着谢大人,阴狠的眼神让谢大人几乎承受不住这位年轻残暴的帝王威势,额上冷汗涔涔。   “是又如何,不是,又当如何?” 姜明昊冷笑,“谢大人这是要替朕管理后宫吗?”   谁都知道谢大人长女是宫中贤妃,谢大人竟伸手到后宫,这究竟藏的什么心思,简直让人心惊。   “臣惶恐!臣绝无此意!” 谢大人立刻跪下,“陛下明察,臣身为御史,负责监察百官,但官员有冤,臣亦当为百官伸冤,如今陛下已下旨还前丞相梁瑞,前太常丞梁桐昭清白,其女梁氏则不必再为宫婢为父兄赎罪,如今有流言梁氏谋害天家子嗣,若确有其事,陛下当按律处置以正人心,若只是谣言,陛下应该下令平息谣言,抓捕造谣者严惩,还梁氏清白,并恩赦梁氏出宫,还其怀王妃身份,过继嗣子,使怀王殿下香火有继,望陛下恩准!”   “放肆!” 姜明昊一脚踹开了面前的小桌,摔到殿下,奏疏满地都是,他一身戾气,双眼凶恶的像是要杀人见血才能抚平怒气。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殿下立时跪满了人,惶恐不安。   “胆敢对朕指手画脚!来人!将御史大夫拖出去,杖一百!滚回去好好反省!”   “陛下……”   “退朝!” 093 奴婢愿意去死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为了营造自己在认真查案的假象,梁樨早上起来用过早膳喝完药就出了乾阳殿四处溜达。   走着走着,日头渐辣,附近没有凉亭,梁樨就近躲到一棵树下,热的只能拿手当扇子,远远便看到一行人乌压压地过来,再一细瞧,可不就是姜明昊。   原来这是他下朝回乾阳殿必经之路。   这个时候想躲是不行了,梁樨只能尽量往后站一些,头低一些,减弱存在感。   姜明昊走近时,梁樨明显感觉到那毒辣的日光仿佛都被冰冻了,像是有冷飕飕的阴风呼啸而过,惊的梁樨也浑身战栗,头埋的更低了,暗暗祈祷着姜明昊赶紧过去,免得被迁怒。   姜明昊也确实不会注意路边的小宫女,只是他此时本就怒气冲冲,走路如风,身后举着华盖遮阳的小太监跟不上,毒辣的日光毫无征兆骤然直射,将一身玄色朝服的姜明昊晒了个大汗淋漓,他突然停下转身,眼神阴冷,犀利如锋,吓得一丈开外的小太监腿一哆嗦就跪下,“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杖毙!”   “啊?陛下饶命,奴才知错了,陛下饶命……”   不止那小太监绝望到死,跟在一边的李德海也是心惊胆战,梁樨,梁樨更是震惊的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目光紧紧地锁住姜明昊的身影。   早就知道他残暴冷血,可那些年,在她的言周教下,他也有所收敛,真个惹他不痛快了,也就几板子的事,而现在她在宫中,也常常被他责罚,即使昨日他要将自己丢去喂猛虎,也的的确确是以为自己害了淑妃的缘故,而这小太监,其实也没做错什么,他竟就这么要了别人的命,连个改过的机会都没有,那小太监,何其无辜可怜。   梁樨也说不清自己是怕,还是失望,又或者是无声的谴责,只是太过沉浸于自己的情绪,也没注意自己的目光实在太过直接,姜明昊那般警觉的人,立时转过头来,那眼神凶狠的几乎要吃人。   梁樨陡然一惊,怕的和那被拖下去的小太监一样,惊恐地跪下,“奴婢该死!”   只是将两个小太监杖毙而已,哪能宣泄姜明昊心中愤恨,而此刻,那始作俑者还在看戏,更让他心头怒火熊熊燃烧,若不酣畅淋漓的发泄一番,好似就能被这怒火给炸的粉身碎骨一般。   “你是该死!最该死的就是你!” 姜明昊携着怒火走过去,一把抓着梁樨的肩膀把她提起来悬空,迫使她与自己直视,用着最阴狠的语气,说着最狠毒的话,可这样,都还不够,掐着梁樨肩膀的手力道之大,仿似要卸掉她的胳膊。   梁樨疼的直抽气,可面对这样没有人性的暴君,她连皱下眉头都不敢。   他说她该死,他一直觉得她该死,其实连她自己也这么觉得,若不是她,梁家哪会遭这样的罪?   可他说过,她若敢死,他就灭了梁家满门,她还能如何做? 她甚至都不敢明言是他不让她死,只能顺着他说,“如果奴婢的死能让陛下痛快些,奴婢愿意去死。” 094 别不要我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也怪,这样看着那双阴鸷残暴的眼睛,说出这样的话来,颤抖惧怕的心忽然就平静下来,就那么沉静地望进那双被怒火充斥的眼。   也许,对她而言,死,从来都是一种解脱。   可即使这样的解脱,都还要他同意才行。   若他愿意,她就真的,自由了。   “就这么想死?就这么想陪他!”   悲愤充斥着他整个身心,理智早被怒火湮灭,他掐着她的双肩将她抵在树上,漆黑的瞳孔里杀念交织,脑海里只有她背叛他的恨与不甘,像凶兽一样愤怒地嘶吼,“他到底有什么好!他哪里比我好了!都死了三年了还念念不忘,还想着要回去做你的怀王妃,还想着要给他延绵子嗣!你父兄犯了罪你不惜放下身段来求我,如今我赦免他们,你就迫不及待想方设法地离开要回到他身边!我在你心里算什么,就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   梁樨本还苦笑,这话,竟是又和刚再见面时重复了,可后面的话,着实让她摸不着头脑,延绵子嗣?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姜明昊绝望又疯狂的宣泄后是身心俱疲的无奈,仿佛力气都被抽干,没了倚靠,他抱住了梁樨,头埋在她的肩上,一声声呢喃喏喏,凄然绝然,沉重又无助,像在苦苦哀求,更像自言自语,“小樨,忘了他,我们重新开始,你不喜欢的我都改,我什么都听你的,什么都依你,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别离开我,别不要我……”   这棵树很高大,树荫浓密,将他们笼罩其中,没有风吹日晒。   李德海早就看出不对劲,把随行的所有宫人都遣散了,入目之处,只有他二人,静悄悄的,只有姜明昊粗重的呼吸,低低的抽气。   梁樨愣住,脑子里乱哄哄的,总觉得像梦一样,可后背被树皮割的难受,肩上有隐约的湿意,这些真实的触感都清楚明白地告诉她,不是做梦,是真的,姜明昊是真的在与她诉情。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就像是在梦中,他在胡言乱语。   “你怎么了?” 虽是莫名其妙,梁樨到底还是心软了,轻轻的,柔软的询问。   这一声,就像晴天惊雷,将姜明昊从梦中惊醒,他擦了擦脸,抬起头,退后一步。   “我怎么了,你会在乎?” 他冷笑着看梁樨,眼里全是嘲讽。   冷眸扫过她怔然的眉眼,他不再看她,把李德华喊了过来,冷声说,“让御史大夫滚回去好好反省。”   这便是饶了谢大人的意思,那那两个小太监呢? 李德华没敢问,怕又触怒他,他沉默了一会儿,倒是主动免了那俩太监的死,而后大步离开。   虽是炎炎夏日,他大步流星,背影却悲壮萧瑟,仿佛世界都是昏暗的,没有出路,没有未来,没有希望,他也只能这样漫无目的的放纵自我。   梁樨却是顾不上去思考他为何这般厌弃一切,等李德海过去传了令饶了那俩太监又回来往前殿走时,梁樨急忙叫住他,“李公公,谢大人怎么了?” 095 不过是个宫婢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李德海瞅了眼她,心里头过滤了一番,语气颇有些沉重,“姑娘还是别多问了,谢大人手伸的太长触怒陛下,此刻陛下愿免了他的罪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姑娘也别去找贤妃娘娘免得再惹怒陛下。”   说完,便匆匆离开,也不再给梁樨多问的机会。   手伸的太长?   梁樨思索着这句话,究竟怎么个伸的太长呢?   她蓦地想到因怀孕而被晋位的淑妃,虽后来大家都知道她是假孕,姜明昊也没有降她的位,摆明了就是故意找借口提她的身份罢了,若这事传了出去,哪怕是为着自己的女儿,谢大人也是要不平的,也难怪会被责罚了。   罢了,既然李德海好意提点她,她便不去找贤妃了,想必不久贤妃也能知道此事,也是得好好劝劝家里人,别再触姜明昊的逆鳞了。   她还是去其他地方溜达溜达,免得再遇到姜明昊,她这胳膊,就得废了。   这个时候,梁樨才缓过神来,一回神,两肩的疼痛还真是让人痛不欲生,那姜明昊究竟是有多恨她才下得了这样的狠手啊!   她双手交叠慢慢揉着肩膀,一时也不敢乱动,再过一会儿,就觉眼前暗了暗,抬头,便看到两个宫装丽人,她虽不知道她们是什么位分,却是认识她们的,便是以前太后赐给姜明昊的丫头,因着她不许姜明昊碰她们而对她心生怨怼,尤其右边那位穿着杏黄色高腰襦裙的左氏,从前便将对她的不满明晃晃的写在脸上,这个时候,她是主,自己是婢,她就更不掩饰自己的情绪了。   “哟,我当时谁呢!原来就是那不守妇道的怀王妃啊!啊不,是前怀王妃!现在,哼,也不过是个宫婢罢了!区区一个宫婢!见到我们还不下跪行礼?!” 左氏阴阳怪气地说道。   梁樨心里哀叹了声,屈膝行了一礼,“见过两位娘娘。”   左氏见她还如此嚣张,气得柳眉倒竖,“梁樨!我叫你跪下!你听不懂是吗?”   梁樨面含微笑地直视她,“敢问两位娘娘是何品级?”   “你!” 左氏毕竟是宫里出来的,还算有点脑子,也不直接答梁樨,毕竟她只是个贵人,宫人见到她确实不必下跪,便冷笑呵斥道,“无论我是什么品级,你区区一个宫婢也敢直视,我现在就能治你个以下犯上的罪!来人!给我掌嘴!”   “左妹妹,算了吧。” 左贵人旁边的女子立刻开口充当和事老,“无论如何她也曾是怀王妃,即使犯了错,也轮不到你我治罪。”   左贵人冷笑,“温姐姐也说了,是曾经的怀王妃,她现在也不过是个宫婢而已,连你我身边的宫女也不如,我如何就不能治她的罪了!温姐姐若是怕有人追究,便先行离开吧,反正我今日是要跟她算清楚这笔账的!”   温昭仪叹了口气,“左妹妹,虽然她被陛下厌弃,可她还和贤妃娘娘是好姐妹呢,若贤妃娘娘知道你罚她,贤妃娘娘转过头来就能罚你。”   她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左贵人更气,就在刚才,她们站的虽远,却是看的清清楚楚,方才这梁樨可是和陛下抱在一起的!   这个不要脸的小贱蹄子! 096 韩表哥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贤妃娘娘又如何!就是太后知道了也不会怪罪我教训这个不守妇道,勾///搭小叔子的贱女彐!” 左贵人怒上心头,谁也拦不住她,看左右竟无人听她的吩咐,竟是捋起了袖子要亲自动手。   “娘娘要逞一时之快,奴婢也拦不住,奴婢也只是好意提醒娘娘,奴婢听闻德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似乎犯了什么错就处死了。”   梁樨不疾不徐地说道。   姜明昊是恨她,恨不得时时刻刻折磨她,她也确实怕惹怒他,一直谨小慎微,可这不意味着,任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意欺负她的。   她也没明着说德妃当初赏她耳光反被姜明昊处罚的事,只提醒那打她的宫女的最后下场,她们也该知道,她如今便是如蝼蚁般卑微,她们,也没那资本随意处置她。   左贵人果然一顿,脸色很难看。   当初德妃因为罚了梁樨而反被自己宫女打成猪头,大半个月都不能见人的事她们自然有所耳闻,她们会知道这样让德妃颜面尽失的事,也是御前的人刻意透出风来的,就是要告诫她们,别想着她们如今是主子,就能随便教训梁樨。   左贵人恨恨地咬牙,“梁樨你别得意!总有你跪在我面前求饶的一天!”   梁樨也只是微微笑了笑,不说话。   “哼!”   左贵人扭曲着一张脸,愤恨离开。   “梁姑娘,何必呢。” 温昭仪叹息着说,“虽说有陛下为你撑腰,但到底你身份不如她,稍稍低低头服个软,这事也就这么过了,何必让左贵人愈加怨恨你,便是明着不能对付你,暗地里也多的是法子。”   梁樨直直地看着她,看的温昭仪略有些心慌,她才不紧不慢地恭顺地说,“温娘娘的一片好心,奴婢记在心里,谢娘娘了。”   这不软不硬的态度让温昭仪噎了一噎,一时也无话,便也离开了。   *  午时的时候,梁樨才不得不回了乾阳殿,毕竟,还得吃饭喝药。   离乾阳殿还有些距离的时候,一棵参天大树下,一着茶白色长衫的男子闲适从容地站在那儿,清俊非凡,潇洒超然,让那身后冰冷的宫殿仿佛都沾染了世外的悠远清华。   他正看着她,温润的眉目微微含笑,舒雅的姿态透着几许慵懒,让人观之惬意。   除却少了几分书卷气,仍是熟悉的让梁樨眼眶发热。   她步履有些轻盈地过去,福了福身,“见过韩公子。”   韩轻表情不变,仍是这般温雅闲适,只低低一声轻叹,“许久未见,樨表妹竟与我生疏至此。”   梁樨眼圈都有些红了,闻言笑出声来,“是我的不是,看轻了表哥,梁樨在这儿给表哥赔不是了。”   韩轻含笑点点头,一脸“孺子可教” 的满意。   “韩表哥怎么在这儿?” 梁樨微微仰头问他。   印象中,韩轻并不喜官场之事,大半时间都埋在书卷里,即使当初入军营历练,也是舅舅觉得他整日里只知道看书看成了书呆子缺了男儿气概才狠了心送过去的,如今看到他,倒真是有些意外。 097 皇帝对淑妃的维护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母亲总不满意我不思进取,硬塞了我进直指院担了虚名做了副院使,昨晚院使慕大人闯宫行刺,事败逃匿不知所踪,陛下暂无人可用,便命我暂代院使一职,此番进宫,也是为着早朝时御史大夫谢大人上奏有人在市井传播谣言说你谋害皇嗣险些致淑妃丧命,陛下给了我一天时间让我查清楚此事,还你清白……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脸色这么难看?”   韩轻说着说着,见梁樨脸色忽然发白,眉心微微蹙着,地伸手想要扶一下,可又碍着男女授受不亲收回了手,眼神却极是担忧。   闯宫行刺?   虽是第一次和向古见面,可梁樨常听怀王夸赞他,她自是相信他的本事,她既然吩咐了“慕商” 夜探淑妃,就一定是深夜会面,怎么就还是成了行刺?   她苦笑,还能是为什么呢。   姜明昊为了维护淑妃,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如此情深,还真是让人羡慕。   可这样护着淑妃也就罢了,为何还要牵累无辜的她!   梁樨这个时候才总算明白李德海为什么说谢大人手伸的太长触怒姜明昊,还让她别去找贤妃,原来就是为了这个,就因为谢大人替她伸冤所以惹怒了姜明昊,甚至受了责罚!   虽然早就知道姜明昊有多无情,可他还是能够一次又一次刷新她对“无情” 二字的认识,这也真是,一种特别的本事啊!   若不是因为谢大人太刚直不阿甚得人心,姜明昊是不是就任由别人毁她名声甚至推波助澜让她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可即使如今吩咐下去命人查清此事,谁知道他又安的什么心,谁知道查出的真相是什么呢,谁又知道真相会被他改成什么样子。   呵――,亏得她方才还被他痛苦的模样给欺骗,甚至有些心软。   何苦如此为难她!   她不过一介弱女子,于朝堂没有任何影响,她即使好好活着,也不过有些碍他的眼罢了,何必一定要彻底毁灭! 她哪里就做了十恶不赦的恶事!   梁樨一次又一次的深呼吸,才没将那股无名火发出来,还得挤出一丝笑,免得韩轻太过担心。   “我没事,表哥不用太担心,还得劳烦表哥为我洗清冤屈,真有些过意不去,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表哥不必太过费神,应付应付也就罢了。”   韩轻有些惊讶,但很快像是明白了梁樨的考虑,也只是微微皱眉,温和道,“我自有分寸,你不必为我忧心,你如今独自一人在宫里,万事小心,照顾好自己,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叫个小太监送信给我即可。”   梁樨笑了笑,“多谢韩表哥。”   “对了,如今姑父和表兄都回了梁府,我打算这两日去看望他们,你可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他们?”   梁樨一愣,微微苦笑,“他们都还以为我如今还在怀王府,并不知道我入了宫做了宫女……”   韩轻微微一声叹息,“我知道了,你放心好了,我知道怎么做。” 098 她害了他们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韩轻走了,连同那一方的淡然洒脱也跟着他的背影徐徐飘走,梁樨好容易压下的愤怒蹭蹭蹭地又窜了上来,可更让她愤怒的是,即使知道姜明昊这般可恶,她却也无能无力,甚至都不能再让人另外造些谣言反污蔑回去,免得暴露她手里的人,这样手足无措的挫败,还真是心酸的很。   梁樨长长地吐了口浊气,既然已经知道谢大人是如何触怒了姜明昊,她也就没必要再顾忌什么而不去陪着贤妃呢,反正在姜明昊眼里,她和贤妃家人都是一伙的!   岁羽殿,白芍知道梁樨来了,赶紧着迎了出去,还抹了两把眼泪,“梁姑娘,您总算来了,您快去看看娘娘吧,再这么哭下去,奴婢都怕她眼睛哭坏了。”   梁樨心里一噔,蓉蓉这么快就知道了。   她提着裙子快步进去,果然听到嘤嘤的哭泣声,声音都哑了,还有其他几个宫人安慰着说好话。   “娘娘,梁姑娘来了。” 白芍进去,轻轻喊了声。   贤妃抬头,泪眼汪汪地喊了声,“阿樨……他怎么能……”   “娘娘!” 梁樨厉喝一声,虽说呆在这里的也都算是贤妃的心腹,可也得提防隔墙有耳,哪能把不该说的话都说出来,“你们几个都先出去吧,我在这儿陪着娘娘就够了。”   那几个宫人俱看着白芍,见白芍没有异议,便都跟着退了出去,把殿门给关上了。   梁樨走过去坐下,搂她到怀里,“蓉蓉,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伯父,害了你。”   贤妃趴在她肩头,低低的抽泣声,伤心的歇斯底里,却听她这样自责着,心里更是难过,难过的直摇头,她想说,不是这样的,父亲是好意,梁樨更是无辜,可恨的只是那姜明昊而已,太过无情狠辣,父亲什么都没做错,却无故挨了责打,他那么大年纪,哪怕只是十几板子,又如何受得了?   此时梁樨却是真的疼的嘶嘶抽气,姜明昊掐她的时候真的是发了狠,不动的时候倒没什么太大感觉,这会儿叫贤妃在肩上这样拱来拱去,疼的真是快要人命了。   “怎么了阿樨?” 贤妃给吓了一跳,都忘了哭,泪眼汪汪地抬起头,不由得扶着她胳膊,这一伸拉,却是见梁樨脸都快白了,她吓得一缩手,有些手足无措,“你你怎么了,我弄疼你了吗?”   梁樨挤出一丝笑,“没有,昨夜睡觉落了枕,一碰就有些疼。”   贤妃又不傻,哪有落枕是胳膊疼的,可她避而不谈,必然是受了伤,但这世上,能让她受伤还不能不敢不愿提及的,也就只有当今陛下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何必这样骗我!” 贤妃红着眼说,“快让我瞧瞧伤成什么样了?”   梁樨见她这般容易就被转移了悲伤,又叹又笑的,便也遂了她的愿,松开衣带,衣衫微褪,便露出大片发青的肩。   偏头看到这样的淤痕,梁樨也是有些吃惊,难怪会这般疼,可见方才姜明昊的确是动了杀机。 100 贤妃觉得古怪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贤妃一愣,忙把毛巾一掀,“你意思是,即使查出来你是冤枉的,陛下也不会还你清白?不会吧,不带这样欺负人的!”   “怎么不能呢!” 梁樨笑,嘴角噙了几丝冷意,“谁知道是不是淑妃做的,若是淑妃,无论如何陛下也得护着她。”   贤妃默了下,苦笑,“也是,那可是他的心尖尖,哪怕是心如蛇蝎,他也乐得替她善后。”   梁樨听出她语气中透出的那一缕缕寂寥与羡慕,很是心疼。   轻轻叹口气,梁樨握住她的手,“说起这个,我还有件事想问问你的意思。”   “什么事?”   “你也知道淑妃在陛下心里的分量,他如今帝位愈发稳固,朝堂都在他掌控之中,也不惧淑妃树大招风,日后淑妃只会恩宠更盛,那你呢,你打算如何,就这样一辈子在深宫中孤老,连父母家人都难得见上一面吗?”   “你,什,什么意思?” 贤妃震惊地看她。   “我是想着,将来你还有三条路,全看你怎么选。” 梁樨慢慢说道,“一是争宠,至少也得有个子嗣傍身,也不至凄清孤苦,二,得过且过,只要不犯错,陛下也不能贬斥你,至少还有贤妃该有的体面荣耀,但日子过的如何,也只有你自己知道,三,离宫。”   贤妃瞪大了眼睛,竟不敢相信梁樨说了些什么,竟是撺掇她出宫? 这,这怎么可能!   “阿樨,你是不是又病了,烧糊涂啦?”   “……” 梁樨有点无奈,“我很认真的!如果你有这想法,我尽全力帮你!”   贤妃也知道,她不是喜欢开这些玩笑的人,只是这想法太离谱,一时间无法接受而已,可出宫这事,她虽然偶尔也曾后悔过当初的决定,想要再陪伴在父母身边,可这也只是偶尔瞎想想而已,根本就不可能嘛!   “事在人为!” 梁樨轻轻的,掷地有声地说。   贤妃被她坚毅的眼神给震了震,凝眸认真思索了会儿说,“你让我考虑考虑,毕竟这事,太大了。”   梁樨一笑,“当然,无论你选择哪个,我都支持你。”   只是不知道,她还能不能陪她那么久。   刚用了午膳,郭祝提着个食盒过来了,拜见了贤妃后讲明来意,他师父李德海让他给梁樨送药来了,梁樨道了谢后喝了药,郭祝又拿了个药瓶给她说是活血化瘀的良药,然后行了礼就默默告退了。   梁樨把玩着那药瓶,笑了下,“李德海倒是念着旧情。”   贤妃跟着附和了句,心里头却是觉得有些古怪,李德海虽跟着个喜怒无常的暴君多年,却难得的心善,能帮衬的能提点的也都会不露痕迹地提一提,可他再好心,也不敢在明知姜明昊如此憎恨梁樨的情况下还大张旗鼓地给她送药吧,这不是明摆着打姜明昊的脸? 若姜明昊知道了,以他的脾性,完全有可能杖毙他,他哪来的胆子呢?   虽是古怪,一时半会儿贤妃也理不出个头绪,又略略坐了会儿便拉着梁樨一起午睡。 101 梁樨和怀王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梁樨这些日子很是疲累,躺下没一会儿便睡着了,陷入了梦里。   。   入了秋,天气转凉,太子本就体弱,吹了些冷风便病了,而且病的越来越重,总是不好,梁樨便和梁果一起去灵泉寺为太子祈福,顺便求了一串辟邪的念珠手串。   从大殿出来,梁樨一直忧心忡忡的,冷不丁被梁果捅了捅胳膊,“姐姐,你瞧!”   梁樨愣了愣,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前方一棵参天的银杏古树下,一着茶白色披风的男子闲适从容地站在那儿,清俊非凡,潇洒超然,头顶金黄的银杏叶在风中翩翩**,美的就像一幅画卷,雍容优雅,淡泊洒脱。   还有风在轻轻吹,梁樨心头微微一慌,匆忙小跑过去,短短的一段距离,竟有些气喘吁吁,“殿下,您怎么出来了?怎么待在这里!没什么重要的事,您快随我回去吧。”   太子微微一笑,虽满面病容,仍是眉目温润,透着几许宠溺,几许慵懒,“听闻夫人不辞辛苦为为夫祈福,为夫甚是感动,特来接夫人回家。”   “殿下不许取笑我!” 梁樨一怔之后,面皮微红,“那,那我们赶紧回去吧,您可千万不能再着凉了。”   太子含笑点头,看一眼她身后的梁果,“果儿跟我们一起走吧。”   梁果调皮地眨眨眼,“我才不要看你们在我面前恩恩爱爱呢,三殿下还在后院与主持下棋,我一会儿跟他一起回去。”   “也好,回去后派个人过来递个话。”   梁果觉得他可真啰嗦,伸了伸舌头,“知道啦姐夫!”   她知道他喜欢这个称呼,果然话音落便见他眉眼都舒展开来,于是她麻溜地往后院去了。   “走吧,我们回家。” 太子微微低了头,牵起梁樨的手。   因为太子病重,便没有骑马,和梁樨一块儿坐马车,一上了马车,梁樨忙着给他盖上薄毯,又仔细检查小窗会不会漏风,听到太子问她,“方才见你拿着个小木匣子,装着什么?”   梁樨在他旁边坐下,打开了那匣子说,“是十五年前婆罗国进贡的辟邪木念珠手串,只剩最后一串了,我求了来,给您戴上,可好?”   太子心觉这所为的辟邪不过是心理安慰,毫无实际意义,但既然是夫人的心意,他当然不会拒绝。   他由着梁樨给他戴上,忽然开口,“梁樨,等我病好了,你答应我一件事,如何?”   梁樨从来不会反驳他,立刻就说,“好啊。”   太子笑了笑,有几分无奈的纵容,“我还没说什么事啊。”   “反正殿下不会为难我。” 她说这话的时候,眸光清澈,虽无依恋,却很是信赖。   太子慢慢说道,“等我病好,叫我一声夫君。”   梁樨一怔,她和太子大婚至今还没有圆房,因为他知道她心里还有那个人,他说他愿意等,等他心甘情愿做他的妻子,所以这句夫君,意义非凡。   良久,她缓缓露出个笑来,说,好。 102 现在开始喜欢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阿樨,你怎么了,做噩梦了?”贤妃比梁樨先醒,醒来无事可做,又琢磨着为何李德海这样帮衬着梁樨,然后就看到安睡的梁樨忽然落下一行清泪,紧跟着慢慢睁开了眼。   “蓉蓉,今天什么日子?” 梁樨轻轻的问,也不去擦脸上的泪。   “五月十五啊。” 贤妃有些纳闷,昨儿才问了,怎么今天又问,也不是什么特殊日子啊。   可忽然,她就愣住了。   五月十五,可不就是三年前梁樨和太子大婚的日子。   是啊,是她和殿下大婚的日子。   梁樨苦涩地闭了闭眼,她只记着五月十四是姜明昊出征的日子,却忘了她大婚的日子。   当年孝安太后一道旨意让她去守陵,从此孤苦一人,甚至不能再见家人,她心里不是没有怨,以至于都忘了殿下待她的好,忘了这样重要的日子。   “阿樨,你喜欢怀王吗?” 贤妃忽然问道。   梁樨睁开眼,望着头顶,缓缓露出个平和的笑来,“现在开始喜欢,也不迟。”   *  姜明昊这一整天从最初的暴怒到遇到梁樨时濒临崩溃的痛苦,到后来就想通了,他不早就明白她的心意,早就决定要放手了吗,还痛苦什么呢!   日子该过还得照旧过,得替梁樨还清白还得还,国事还得一一处理,还不能忘了提醒梁樨喝药,反正都是他下的黑手,还得弥补。   不过后来冷静了,再回忆起梁樨当时的反应,他也有点回过味来,梁樨素来聪慧,更擅察言观色,即使她真有打算再做她的怀王妃,在她明知他厌恶任何有关怀王的事的情况下,她不会傻到提这种要求,也只可能是谢树堂担心女儿受冷落才出此下策。   切! 担心个屁!   他又没碰过她女儿,有鬼的恩宠,还怕什么失宠!   想到谢树堂害他误会梁樨还下了那么重的手差点废了梁樨的胳膊,姜明昊就恨得咬牙切齿,他就不该这么轻易放过谢树堂!   他祖宗的!   至于敢造谣污蔑梁樨的人,多年幼多年迈打死都不为过,反正有韩轻去查,凭他们的关系,韩轻一定尽心尽力。   ……  给梁樨送了药,用了晚膳,姜明昊愤怒的情绪也都自己消化的差不多了,回到殿内继续处理政事。   又看到一本要求为怀王过继嗣子的奏疏,姜明昊恼的直接摔了,吓得刚进殿的李德海顿如石化,那弓腰抬脚的模样着实滑稽。   “什么事!” 姜明昊瞪着他,冷冷道。   李德海蹑手蹑脚地走过去,“陛下,淑妃娘娘求见,说是有要紧事。”   “让她进来。” 李德海刚转身,姜明昊又吩咐他,“把奏疏捡起来。”   李德海过去捡起来,自觉地合起来,不敢偷看内容,可一不留神,“怀王” 啊,“嗣子” 啊这些字眼还是钻进他眼睛里了,不用想,某些事都快浮现在脑海里,他暗暗摇头要把那些东西甩出脑海,那可都是了不得的事啊。   淑妃进来,穿着一袭宽大裙衫,略微憔悴的病容更是我见犹怜。 103 淑妃的怀疑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臣妾拜见……”  “免了。” 姜明昊有些不耐烦,“什么事坐下说吧。”   倒还是顾虑着她昨天差点就中毒死了。   淑妃也确实身子虚,依言在他下首坐下,“陛下,臣妾有要事要禀。”   她眸光楚楚地看向姜明昊,哪知姜明昊的注意力全都在桌案上的国事上,根本没多看她一眼,她咬咬牙,继续说道,“是有关慕大人的。”   姜明昊终于抬起头来,看着她,似笑非笑,但那眼神却是透着一股残厉,让淑妃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下,人也跟着往前坐了点。   她忽然就有些佩服以前的梁樨,居然能够在这样性情暴戾的人面前颐指气使,全然不惧,但或许,她自嘲地想到,也许姜明昊在以前的梁樨面前,从来都不是她们所看到的暴君,只是个有些暴脾气的毛头小子而已。   淑妃收起了这些让自己更心酸的想法,也不敢再直视姜明昊,低垂着眼眸,“陛下也知道昨晚慕大人夜闯漪澜殿的事,臣妾初时也觉得害怕,可后来冷静下来,才发觉这事有很多蹊跷之处,首先,即使慕大人是因着臣妾的哥哥而担心臣妾出事所以深夜探望,他既然都知道要换夜行衣,为何不干脆蒙了面非要叫别人看清他的容貌,其次,既是不合宫规的深夜探望,慕大人何必要弄出那么大动静叫漪澜殿所有宫人,附近所有侍卫都看了个清清楚楚,臣妾自问没有得罪慕大人,他不至于这般损毁臣妾名声,第三,也是臣妾一直忽略了的一点,那位慕大人在臣妾面前露脸的时候,当时正好有风,臣妾闻到轻微的苏合香①的气味,臣妾还以为是殿里哪个小太监在用,可后来臣妾问过,当时给臣妾守夜的并没有太监,所以那香气只能是那位慕大人身上传来的,陛下可能不知道,因宫里的太监常用苏合香,所以但凡有些身份的都绝不会用这个香料,慕大人也不可能用此香料,故而臣妾怀疑,昨晚那人根本就不是慕大人。”   姜明昊皱皱眉,淑妃的解释还真有些新鲜,想了想把李德海叫进来,问了他苏合香的事。   李德海尴尬地瞅了瞅淑妃,淑妃默默站起来,“臣妾先去外面候着。”   等淑妃一走,李德海讪笑着禀报,“回陛下,您也知道,奴才们都是去了根的,那里常常瘙痒难耐,可也不能为着这样的小事常常去太医院,恰好这苏合香有止痒的功效,又便宜,几乎所有太监都常备着这个,也因着奴才这样的人都用这种香料,这苏合香都快成太监的代称,是以除了太监外,的确鲜有人再用这个。”   姜明昊若有所思地往后靠了靠,这么说来,淑妃的怀疑合情合理,的的确确是有人假冒慕商陷害淑妃,而真的慕商又的确不见了,可见是早就被有心人给抓起来,到底什么人要这样陷害淑妃呢?   姜明昊脑子里迅速的过滤一个又一个人影,几乎不做什么怀疑的,就想到了梁樨。 104 可恶的梁樨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没办法,谁让梁樨是个记仇的,淑妃本来没有怀孕却害她成了谋害皇嗣的凶手,还险被他丢去喂虎,还被踹了那要命的一脚,还被迫献出那么珍贵的药丸,她要是什么都不做才让人奇怪呢。   可她怎么会想到利用慕商去陷害呢,她怎么会知道慕商喜欢淑妃的事?   姜明昊忽地一愣,莫非她知道慕商去调查那手串的事,未免此事泄露,所以要斩草除根?   他觉得,他很有必要和梁樨好好聊一聊了,去调查手串毕竟是他的主意,这事其实慕商有些无辜,何况如今既然淑妃已经猜到那慕商是假冒的,难保她不会想到别的,也难保证这事不会被别人知道,万一被人揭露出来……他想想就有点头疼,还是早点善后的好!   不过,总是要早些沟通好为妙,免得他一边帮她善后,她还一边出篓子。   “她人呢?” 这一决定,简直一扫姜明昊这一整天的颓靡郁闷,现在的状态称的上是精神抖擞,目光炯炯,吓了李德海一跳,这样子,简直就跟回光返照一样。   啊呸呸呸! 瞎想什么呢!   李德海赏了几个嘴刮子,一面利索地回答,“淑妃娘娘……”   呃,人就在外头,陛下不至于这么健忘啊,那问的就是……  李德海浑身一激灵,立刻说,“梁主子喝了药以后就离开岁羽殿了,去了哪儿,奴才也不知道。”   “不知道就去找!还愣着干什么!” 姜明昊虎目一瞪,威风凛凛,唬的李德海忙不迭地爬出去。   姜明昊想了想,自己也跟着出去,竟是没看到在夏夜里也有些瑟瑟发抖的淑妃。   “陛下,您去哪儿?” 楚楚可怜的声音乍然响起,听着都让人怜惜。   姜明昊皱着眉回头一看,“你还在这儿做什么?回去吧!你要说的朕都知道了!”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淑妃……简直快哭了!   这么多御前伺候的宫人跟前,陛下如此不给脸面,她以后还怎么见人!   梁樨! 都怪梁樨!   自她进宫以后,陛下愈发对她不上心,连仅有的一分耐心都消磨殆尽了!   可恶的梁樨!   她当初怎么没跟怀王一块儿死!   梁樨没有宫人伺候,在宫中自由行走,李德海打听许久,才听说梁樨去了西边,奈何那边太荒凉,宫人几乎没有,也再找不到人询问,只能凭着感觉找。   虽是夜深,还好今夜月色极好,不然就他和身后浑身都散发着阴冷气息的帝王二人,还真是像行走在地狱呢。   忽然,他们停下脚步,李德海倾耳细听,“陛下,好像有琴声。”   他们这位陛下极不喜欢嫔妃邀宠,又是这么偏远的地方,应该不是哪个嫔妃无聊地跑到这儿来弹琴,就只能是……  李德海才刚想到呢,姜明昊就大步流星地朝声音来源处走去了,都不用他在前面打灯笼了,不过,反正夜色这么好,月光这么明亮,这灯笼的点点光芒,有等于无。   李德海不敢跟的太近,免得听到不该听的,看到不该看的,可又不敢离的太远,万一陛下又抽疯了,梁主子可是冤枉的很,要把握好这个距离,也真是难为他老人家了。   注① :苏合香,有温和的刺激作用,用于局部可缓解炎症,如湿疹和瘙痒,并能促进溃疡与创伤的愈合(PS,本章虽采用了苏合香,但关于太监这一段纯属杜撰,不要当真! ) 105 三更合并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月光皎洁,如水倾泻,一片朦胧,银光满地。  梁樨想起了今天是什么重要日子,很想纪念一下,在一个安安静静的地方,只有她,或  许还有殿下,所以用完晚膳后便在贤妃那儿带走了一把琴,思来想去,还是到了头天和向古会面的地方,这里地处偏远,人迹罕至,应当不会被人发现,即使发现了她也不过是弹个琴而已,也没什么大碍,只要不被姜明昊看到了就好,免得又无端惹祸上身。   这一处偏僻的地方,四周没有围墙,只有一处楼阁,蒙了厚厚的灰尘,看不清匾额上的字,楼阁前的庭院杂草丛生,偶尔会有一两朵不知名的小花点缀其中,倒是可爱的很。   梁樨手边只有一只灯笼,光芒堪称微弱,好在这一晚夜色极好,凭着月光,可看到十丈外的景色。   庭院一侧有石桌石凳,她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抱着琴走过去,弯下腰轻轻一吹,烟尘曼舞,呛的几乎落泪。   她把没什么作用的灯笼放在一侧的石凳上,把琴放在石桌上,又掏出一块手帕擦干净一张石凳,坐下试了试,高度正好。   手抚上琴弦,有些迟疑,该弹什么曲子呢?   ……  那年太子病重,久治不愈,终于被神医华珂的徒弟,亦是太子至交好友的良姜知道了,她当时刚好离京城不远,很快就赶到东宫,诊脉之后告诉他们,太子其实是中毒了,是一种名贵的香料,名为幽檀香,此物本无毒性,达官贵人甚是喜爱,但此香若与另一种毒物地黄混合就变成剧毒之物,无药可解,且毒发的无声无息,只让人误以为是病重而亡,不幸的是,太子幼年时曾误食地黄,且余毒未清,所以一直体弱。   梁樨最后知道良姜口里的幽檀香便来自她为太子求的手串时,整个人都吓懵了,谁会想到那么多人都在用的幽檀香竟也会变成毒物,竟害了太子!   她那时候怕的不行,哪怕那并非她的本意,可毒害太子,罪当灭族!   那个时候她的天都快塌了,甚至都忘了关心已经中毒的太子,只知道自己无心之举害了太子,害了全家人。   她本就惶惶不可终日,再对上良姜如淬了毒的怨恨的目光,她几乎想立时自裁以赎罪,可宫妃自裁,也是大罪啊!   她跪在太子跟前,瑟瑟发抖,下意识地,竟是想替家人求情。   “这种时候,你竟还只顾着脱罪!你可是他的妻子!你怎么就不想想该怎么解毒!” 良姜厉声呵斥她,声音凶的发了颤,那个孤傲高冷的女子,也有了哭腔。   梁樨已经慌的六神无主,抬头,茫然地看她,“您有什么办法?”   良姜恨的跺脚,深深地吸气,红着眼说,“我师父留了颗水凝珠给我,只要服下它,可保你再活十年,届时再想办法如何替你解毒,但是……你千万要挺住,要等我回来!”   太子仍然温和微笑,“好,我一定等你。”   良姜走后,太子的目光终于落在梁樨身上,依然温雅怡人,没有谴责,却少了往日的一些宠溺,许久后,他叹了口气,“梁樨,你抬起头来看着我。”   梁樨抹了抹眼泪,迟疑地,颤巍巍地抬起头,看着太子温润的眉目,一如往昔的闲适从容,像是丝毫不为中毒所负累,她慌乱的心仿佛也有了一丝丝安宁。   “梁樨,你现在的表现,我的确有些失望。”   梁樨心里一跳,恐慌至极,又听他叹着气说,“出了这样的事,我以为你会首先担心我,然而并不是,如良姜所言,你担心的是你家人,在你心里,我这个丈夫,却算不得你的家人。”   梁樨因为害怕而苍白的脸刷的红了,更为刚才那一丝安宁羞耻。   “对不起,我……” 她垂下眼眸,不敢看他失望的神色,也无从解释,她所作所为确实令人不齿。   这个时候,太子自嘲地说,“虽然失望,却也怪不得你,本就是我强娶了你。”   梁樨一怔,却见他淡薄地笑了笑,朝她望了过来,黑眸戚戚,噙了点莫可奈何的笑意,朝她伸出手,“过来。”   那一只洁白修长的手,像是在邀请,像是在等待,梁樨心头忐忑,不安地握着他的手,站起来,被他带过去,在他身旁坐下,渐渐倚靠在他有些冰凉的胸膛。   “你不必害怕,除你我和良姜之外,不会再有第四人知道此事,虽然在你心里我还算不得你丈夫,但我心里,你早就是我妻子,生死与共,福祸相依。”   梁樨的眼泪抑不住地落下,打湿了他的衣衫,他替她擦着泪,有点无奈地哄着她,“傻丫头,哭什么,良姜说了,我不会有事的,今日还是你生辰,可不能就这么哭着过去。”   “殿下,对不起,是我不好!” 梁樨再也忍不住,环腰抱着她,嚎啕大哭,“我把你害成这样,却还要你来安慰我,我不是个好妻子,我不是个好人!”   太子笑了笑,由着她痛快地哭了一场,才抬起她泪水涟涟的脸蛋,柔声说,“去洗把脸吧,小花猫。”   梁樨整理了仪容回来,就见太子面前多了把琴,她微微一愣,“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送你的生辰礼物。”   琴?   太子笑道,“往常都是你弹琴给我听,今日我便也送支曲给你。”   梁樨有些不放心,“殿下,您还病着,别太费心了,你想听什么,我弹给你听。”   太子只是笑,并不理他,抚上琴弦,自顾自弹了起来。   梁樨通音律,刚起了个调就知道他要弹什么,脸色微微变了变,但还是忍着没有出声,静静地听他弹完。   或许是心境不同的关系,这一支轻快明朗的曲子被太子演绎的平和旷远,几乎听不出它该有的热情婵绵,可这样平和的情绪中,爱意,贯穿了始终,就像他们如今的相处,他永远微笑着,宠溺着,纵容着。   一曲终了,太子含着微笑望过来,梁樨还有些发懵,无意识地呢喃,“殿下……”   太子朝她伸出手来,温和却不容质疑的语气,“过来。”   像是被摄了心魂,梁樨不由自主地握着他的手走过去,在他前面坐下,任由他从后背拥着他,他轻吟悦耳的嗓音响在耳际。   今年三月,我自江南归来,路过丞相府,那日雨过天青,你穿着粉红衣裙,提着裙裾轻轻踏着还有雨水的青石板,听到马蹄声响,你嫣然回眸,那时满城桃花盛开,却不及你一分颜色。   梁樨,你可明白我的心意?   ……  入目,是银色月光,梁樨从思绪中回神,脸上有些冰凉,轻轻一拂,全是泪水。   她曾被人辜负,也曾辜负别人。   那一声夫君,他终于还是没能等到。   贤妃问她,喜不喜欢殿下,她说,现在开始喜欢,也不迟。   其实,终究是迟了。   于殿下,终究是迟了。   若她早日放下心结,对殿下多一分用心,他就不会染上风寒,她也不会去灵泉寺祈福,不会带回那串手串,他就不会离开了,或许今时今日,他们正是一对恩爱夫妻。   手指搭上琴弦,挑起一缕琴音,正是那日怀王弹奏的曲子,大抵也是他一直想听梁樨弹的曲子。   才弹了没多久,眼神不经意一掠,就看到满身煞气的姜明昊似携着暴风雨而来,她冷不丁地一怔,琴声戛然而止,人也迅速地站起来,垂手而立,恭敬的很,心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都跑这么偏远的地方了,他怎么还能找过来? 他为什么要找过来!   姜明昊这两天屡受打击,心情着实糟糕的很,他也知道自己不受待见也是很郁闷,刚才决定了和梁樨好好谈一谈,心里却是有些高兴的,总算有借口好好聊聊天,让她减少些戒心了,可谁知道她竟跑到这么僻静的地方来,还弹什么破琴,哪怕他不知道她在弹什么,也知道她是为什么弹,不就是他们当年成亲的日子吗,要不要记得这么清楚,要不要还来弹个琴纪念下回忆下? !   至于吗!   可到底还是顾及着梁樨还病着,虽是生气的很,也只能自己生闷气,哪敢再对她做什么来发泄怒气,可更让恼火的是,他才刚走过去,她就又跪下了。   跪跪跪! 跪你爹啊就知道跪!   “跪什么跪!起来!” 姜明昊恶声恶气地说,掀了下衣裳一屁股就要坐下。   “哎哟陛下!这里脏!奴才给您擦擦凳子再坐。” 本来还隔着老远的李德海眨眼就到眼前了,拦了要坐的姜明昊,直接用袖子把凳子上的灰尘都擦掉,腆着张老脸无视了姜明昊黑的跟锅底似的脸,“都擦干净了,您坐您坐!”   姜明昊哼了哼,坐下看着那低眉顺目地站在那儿的梁樨就气不打一处来,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刚才弹的什么啊,再弹一遍,要是弹的好,我就饶了你擅离职守的罪!”   他确实已经很久没听她弹过琴了,也很想知道她都给他弹的什么琴。   *  这一章3000字,晚上没有更新 106 关关雎鸠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梁樨很无语,什么叫擅离职守?明明就是为了查淑妃被害一案,他许了她不必御前伺候的,如此翻脸无情,简直可恶!   她心里默默腹诽,却一个不字都不能说,只能乖巧地应声是,坐下抚琴,还不能弹刚才的曲子,不然他万一听出来是什么了,说不得又是一顿大发雷霆。   手抚着琴弦,梁樨很快过滤了一遍所有曲目,挑了首曲调略有相似的欢快的曲子,只是没想到才弹了几个音,这个五音都不全的家伙竟然闹嚷嚷起来,“你当我聋的啊!明明就不一样!还想糊弄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再敢糊弄我,我就,我就……反正你老老实实弹你刚才弹的曲子,不然就是藐视天威!罪加一等!”   “……” 梁樨苦笑,几年未见,音乐水平竟也提高了。   无奈,她只好弹那首曲子,也只盼着他从未听过,就不知道她弹的是什么了。   幽静的夜,一曲清音,涤荡浊世。   本该喜气洋洋的曲调,这个特别的夜晚,却显得哀伤婵绵。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优哉游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 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 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姜明昊是不通音律,可偏偏,他前不久才在淑妃那里听过这曲子,所以还有印象,没想到,她竟然弹了这曲子给那人!   到底是她弹给那人,还是那人曾弹给她!   欺负他不会弹琴是吗!   姜明昊忽然站起来,满面阴沉沉的疾风骤雨,像是下一刻就要毁天灭地。   “陛下!梁主子病还没好啊!” 李德海眼见情形不对,不要命的一把抱住姜明昊,“您有气就拿奴才出气把,梁主子可经不起您再拳打脚踢了……”   “我不知道?我要你提醒?!” 姜明昊暴吼,一脚踢过去。   李德海被踢的快吐血,可又怕自己一撒手姜明昊就要揍梁樨,无论如何都不肯松手。   姜明昊脱不开身,心中怒气发不出去,看到桌上的琴,猛地抓起狠狠往旁边摔,立时便摔断了。   他犹不解气,可看着又战战兢兢地跪下的梁樨,也是无可奈何。   他自嘲地笑,明明是要和她好好谈一谈的,结果还是闹成这样。   再大的怒火,也被悲凉淹没。   他无力地跌坐下去,什么话都不想说,只是心灰意冷地看着簌簌发抖的梁樨,只觉得可笑至极,他曾那么用心去呵护的姑娘,到头来,竟然这样怕着他。   早就明白这样的真相,却还是一次次被她的反应伤的体无完肤,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李德海左看看又看看,竟是心酸的落下泪来。   若当初,果真如他猜想那般,只是个误会,又当如何!   他悄悄擦擦泪,跪着前行,在梁樨身畔轻轻说,“梁主子,您起来吧,陛下不会怪罪您的。”   *  今天只有一更,晚上不必等 107 灭顶之灾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梁樨趴在地上,苦笑,如果不会怪罪,那现在又算什么?无聊的玩闹吗?   还真是应了她的猜测,但凡和怀王有关的事,他必然大发雷霆。   何必呢,人都死了那么多年,再多的怨也该消散了,何必这般揪着不放,和自己过不去有意义吗。   上方迟迟没有动静,就像死神降临前的片刻宁静,就像还在深思要判她什么罪刑,梁樨……又能如何呢,他是掌握生杀大权的帝王,她不过一介偷生蝼蚁罢了,连求饶的勇气都没有,只能,静静等死。   姜明昊不知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倍感无奈,她这样担惊受怕的,他和她提慕商,提那手串,只怕都能直接吓死她,可再不提,再这样下去,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意外。   她固执地不肯再信他,他也只能一点点,小心翼翼地剥开一切,让她看个清楚,他绝没有害她的意思。   “你起来吧,我说过,你总这么跪着,我怕半夜大哥找我算账。”   李德海愣愣地看着姜明昊,眼角又是酸涩,陛下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梁樨自是不相信他说的话,可也明白,他这算是气消了,不再追究了。   “谢陛下。”   她被李德海扶着站起来,垂手而立,洗耳恭听的模样。   “李德海,你下去吧,我有话跟他说。” 姜明昊冷淡道。   这……李德海有些迟疑,他要是走了,万一一会儿陛下又抽疯了要教训梁主子,他可赶不过来啊!   姜明昊见他如此,简直想一脚踹翻他,他对梁樨如何难道还不如他这个狗屁奴才? !   “滚!” 他骂道。   李德海像是看懂了他眼中的意思,终于麻溜地滚了,只是心里仍然有些惴惴罢了。   “你坐吧。” 姜明昊又说。   梁樨不明所以,但现在,她真的是怕的思维都还没回来,他说什么,她立马就做了,根本没力气去思考。   “一会儿,无论我说什么,你只管好好坐着,好好回答,不要动不动就跪下。”   梁樨更加糊涂,这是要干什么?   “昨晚上慕商夜探漪澜殿的事你知道吧?” 姜明昊酝酿了好一会儿,用着生平难得的温和语气问话,就怕又吓得她只知道发抖。   “知道。” 梁樨犹豫了下,轻声答道。   “这事,” 姜明昊停了下,轻轻地说,“是你安排的吧?”   梁樨猛地抬头,惊惧惶恐地看着他,根本不用想着跪下,已经腿软的往地上跌,姜明昊忙扶住她,扶稳了她,才没让她真的跪下去。   他扶着她的双臂都能感受到她不停地颤抖,他心里一阵抽痛,忙说,“你别怕,我没有要问罪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   他蹲在她面前,她要垂下眼才能看到他的表情,像是很真诚,他的姿态已经放的够低了,她实在也没理由再去怀疑他有什么目的,可是,她依然不敢掉以轻心,哪怕如今梁家已无罪,可只要她漏出一点把柄,仍有可能是灭顶之灾。 108 抽的哪门子疯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梁樨的手指抓着裙子,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不那么害怕慌张,“奴婢不明白陛下在说什么。”   “小樨,无论真相是什么,我绝不会问罪于你,绝不牵连梁家,君无戏言,你信我!” 姜明昊深深吸口气,心一横,又说,“我既然这样问你,自是已经知道了什么,可你看,我没有怪你!再者,梁家已成庶民,再无权势,我也没必要因为要图谋什么而哄骗你,至于你手里还有什么人可用,只要我想查,立刻就能知道。你看,就算你告诉我真相,就算我想怪你,你也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他说的言辞恳切,好似不信他就罪大恶极似的,梁樨,也被说动了,至少听来,他说的并非毫无道理,他是帝王,皇权的绝对掌控者,曾经几乎可以呼风唤雨的孝安太后输给了他,位极人臣的父亲也输给了他,她区区一介弱女子,只要他愿意,他连她有多少根头发都能知道,她再遮掩着,又有什么意义?   她白着脸,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还是透着不信任的质问,“陛下知道了真相,又将如何?”   虽然还不愿相信他,但也算是个好开端了。   “有人已经察觉到那个慕商是假的,只要他们查下去,难保不会查到你身上,到时即使我能护着你不受责难,却无力更改史官记载,你难道想留个陷害忠良的污名吗?我知道真相,才好替你善后啊。”   梁樨愣住,“陛下的意思,竟是为我好?”   “我说是为你好,你也不信,你权当是我不想被人蒙蔽,什么事都要知道的清清楚楚罢了吧。”   梁樨垂下了眼,还在做最后的挣扎,最后想,即使错信了这一次,如他所言,她也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是奴婢将慕大人藏了起来,另外安排人假扮他。”   说出这句话,竟是莫名的松了口气,人也跟着轻松了。   罢了,反正都这样了,他要如何,且由他去吧。   不止梁樨,姜明昊也是松了口气,她总算愿意一试了。   “你针对淑妃我可以理解,为什么还要针对慕商,你……知道了什么?”   “因为慕大人确实闯宫行刺啊。”   姜明昊一愣,“他想刺杀你?”   “是啊。”   “他怎么敢!” 姜明昊突然暴起,全身的青筋都快跳出来,“岂有此理!他现在在哪儿,我去砍了他!”   “……” 梁樨呆了呆,这反应,跟她料想的有些不一样啊。   看来,这人唯我独尊到一定程度,真是受不得一丁点的蒙蔽和背叛啊,哪怕那位慕大人是为了淑妃,也并没有真的做成什么事。   “陛下,慕大人也只是因为担忧过度冲昏了头脑,等他冷静下来,必然是后悔的。” 梁樨斟酌着,慢慢说道。   “你倒是好心,还替他求情!” 姜明昊毫不留情地讽刺,忽然又一愣,梁樨完全不会武功,她是怎么躲过慕商的刺杀的? 思及那假冒慕商的人,他撇撇嘴,就不知道是梁瑞的人手还是怀王留给她的人。   这一会儿的功夫,姜明昊已经冷静下来,在梁樨对面坐下,又说道,“这两天,找个机会把他交出去,我自会罚他,你的人万一不可靠,只会害了你。”   梁樨觉得有些稀奇,他这话里话外的都为她着想,究竟抽的哪门子疯啊? 109 我绝不会害你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还有件事。”姜明昊酝酿许久才开得了这个口,毕竟这可比慕商那事严重多了。   “你别多心,和慕商这事一样,我就是想知道真相,免得你被其他人抓住把柄。” 姜明昊这样说着,其实反倒是他自己有些不安。   梁樨不解地看他,她最近就做了这一件事啊。   “是关于,大哥的那串手串。”   梁樨脸色煞白,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于她,无异于五雷轰顶,耳边传来自己的声音,轻的像漂浮在空中。   “您知道什么?”   姜明昊很是心疼,几乎就要终止这场谈话,可这个问题,迟早也要面对,哪怕永远不会被别人发现,她也要克服自己的心魔啊。   他缓了缓语气,慢慢说,“那时你病的厉害,昏迷的时候说了些话,说,是你害了大哥……”   眼看着梁樨脆弱的摇摇欲坠,姜明昊忙又过去扶住她,轻言软语地安慰她,“你别怕,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查清楚,不想见你被这噩梦纠缠,或许当年的事另有蹊跷呢。”   梁樨就像失了魂一样呆滞,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完了……  无论他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也不敢相信。   “小樨,你要信我,当初大哥没有戳破这件事,我也不会,我,我绝不会害你!你看,你看刚才的事你不信我了吗,再信我一次,我真的没有恶意,我,我拿皇位起誓,我如果想害你,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姜明昊越说越慌,越慌越没主意,竟是脱口发了毒誓。   梁樨的眼睛回了点神,呆呆地看着姜明昊,那么认真而迫切的模样。   时人皆迷信,便是再不屑这些鬼怪轮回之说的人,也万不会发这样的毒誓,所以,她可以信他吗?   姜明昊便是再急切地想得到她的信任,也不敢再逼她,只能安安静静等她自己想通,想明白,相信他。   月挂高空,有微微的风,杂草沙沙的响,似乎还有若有若无的野花的香气在风中传送。   夜色静谧,他的眼神有些灼热,烫人的很。   自那日发现他背着她和淑妃幽会,她便再也没见过他,哪怕是和怀王大婚那天,也没见到他,再见,是怀王薨逝以后,众殿下一起在东宫守灵。   那日先帝和孝安太后离开后,彼时才十二岁的五皇子殿下忽然跳出来骂她,骂她克死了太子,他悲愤至极,一脚踢翻了烧纸钱的铜盆,直接砸向她,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她根本就来不及躲,眼睁睁看着铜盆直接扣向她,未烧完的纸有一些已经落到她身上,慢慢烧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就见一个人影忽然扑了过来,替她挡住了那铜盆,她只听到哐当的声音,铜盆偏了方向,砸到其他地方了。   抬眼,看到一张熟悉的闭着眼都能描摹的脸,他慌慌忙忙地替她拍掉了身上的小火苗,担忧地问她,疼不疼,有没有伤到哪里……  漆黑的瞳孔,像是被火点燃,灼烫着她的眼。   宫人们很快反应过来,扶着她站起来,她垂下眼,规规矩矩地道了谢,便被扶着去后殿换衣裳,至于那五皇子殿下,她也是后来听说,听说姜明昊找了许多木柴围成直径不到一米的圈点燃,将五皇子扔了进去,也不是真的要烧死他,但身上也着了火,把那五皇子吓的不轻,据说病了好长时间。   后来,后来她便去了皇陵,一待三年,再没见过谁。 110 继续做你的怀王妃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梁樨在这样烫人的目光中渐渐平复了心绪,那一刻竟也没再怀疑什么,也不再害怕什么,就像着了魔一样,一点一滴地详细告诉他。   姜明昊皱着眉听完,如此说来,怀王之死确实也算梁樨一手造成的,可的确也怪不得她,谁会知道那平凡的幽檀香和地黄混在一起就成了剧毒之物呢,只是这事,真就只是巧合,不是人为?   梁樨说,“殿下也派人去查过,但那几串念珠手串自婆罗国进贡前便熏了幽檀香,总不可能有人十几年前就设下圈套,何况谁能笃定殿下就会病重,我就会去祈福呢,而且,就算真有不妥,三年前都没查出什么来,都过去三年了,就算当时留有蛛丝马迹,也早被抹干净了,不可能再查出什么来的。”   进贡前就熏了香? 姜明昊回忆着慕商给他的调查结果,只说那手串自带淡雅木香,与十五年前进贡时并无异样,却并没有提及幽檀香,究竟是慕商没有详查当年,还是刻意抹掉重点?   再有,他记得怀王就是十五年前误食地黄,当时这件事闹的还挺大,所以印象深刻,而那手串也是十五年前进贡的,还真是有些巧合啊。   除非是怀王倒了八辈子血霉那么命衰,否则怎么就那么巧!   说不定就是有人太能隐忍,忍了十几年终于搞死了怀王,结果还不是为他人做衣裳!   哼!   所以啊,整天勾心斗角你死我活的有什么用,绝对的武力才是王道!   “这件事我会暗中追查,你也别再内疚,你也只是被人利用罢了。” 姜明昊收起情绪,安慰她。   梁樨有些意外,“您相信是有人故意谋害殿下?”   “宫里的事,哪有那么多巧合。” 姜明昊站了起来,说这话的时候,颇有些不屑。   他的确不屑于那些龌龊的阴私算计,可这不意味着,他就什么也不懂。   “对了,还有……”   还有?   梁樨眼睛都睁圆了,她,她真的没再做别的什么了啊。   难得见她这么小孩子气的模样,姜明昊心里很是松快,表情也温和了许多。   “不是要再问你什么,是想请你帮个忙。”   梁樨更惊异,请她帮忙? 他是不是烧糊涂了?   姜明昊懒得理她异样的眼神,坐在她对面,不大自在地咳了咳,“今天早上谢树堂的事,你也知道吧?他除了说要还你清白之外,还要恢复你怀王妃的身份,给怀王过继子嗣。”   “……”   梁樨只知道谢树堂要还她清白之事,却不知还她身份,过继子嗣……也难怪姜明昊会大发雷霆了!   “陛下,是什么意思呢?”   “我不瞒你,我不想给他过继子嗣,人死如灯灭,就算有人去他坟头上香,他也什么都不知道,但于情于理我不能拒绝这个要求,所以我打算让宗正寺先拟个名单,然后你要把名单上的人全都否了,这件事你来做最合适,只要你帮我做了这件事,我就……还你自由,放你出宫,你继续做你的怀王妃。” 111 十指相扣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梁樨愣住,他,他竟然愿意放她出宫?这,简直太意外了!   可略一想想其他两件事,放她出宫似乎都算不得什么大事了。   无论是信对了人,还是再一次错信,都已经这样了,也没办法再差了。   何况,他是帝王,她只是宫婢,他要她做什么,哪怕没有好处,她也得尽心尽力的办好。   就这样吧。   梁樨是知道姜明昊不满怀王的,不愿过继子嗣也在料想之中,这事,怀王薨逝之前也与她提过,有没有人后继香火他并不在意,全看她想不想要个孩子承又欠膝下,将来要不要人为她养老送终。   梁樨是不想要孩子的,虽说有个孩子陪在身边日子没那么孤清,可她没有养育孩子的经验,只有母亲没有父亲的孩子她总觉得是不那么幸福的,何况她根本也活不了那么多年去好好抚养一个孩子长大,而且过继了孩子虽然能承袭怀王爵位,却也只是个好听的名头而已,根本没有封地,也只是个花瓶王爷而已。   何况,她并不想再做怀王妃。   怀念殿下,在心里就够了,身份,并不重要。   “一定要回怀王府吗?” 她有些委屈地问。   她相信,姜明昊也是不愿意她再做怀王妃的,他是巴不得这世上再无怀王二字。   姜明昊一愣,“你不愿意?”   梁樨迟疑了下,郑重地说,“做怀王妃,一辈子孤零零地待在怀王府,要见父母家人何其的难,如果可以的话,奴婢想回梁府,哪怕永远都是罪人之后,也无妨。”   哪怕只能陪伴三五年,也是好的。   姜明昊愣了愣之后大乐,差点拍手叫好。   原来她也没那么在意怀王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就依你所言!” 姜明昊乐够了,收起情绪,正儿八经地严肃着脸,“事成之后,如你所愿。”   这么重要的事,就这么容易地定下来了,梁樨觉得自己就像踩在这薄薄的月光上,虚幻的像做梦,太不真是了,她都有些怕一会儿会不会梦醒,可她之前的恐惧都那么真实,那被摔坏了琴就那么明晃晃的摆在眼前……  呃,那琴,她还得好好想想该怎么跟贤妃解释呢,那可是她从家里带进宫的啊。   “很晚了,回去早点歇着吧,那琴也不用管了,我会另外再赏一把好的给贤妃。” 姜明昊站起来,很自如地走到另一边提起了灯笼。   梁樨眼皮跳了跳,终于想起自己的身份,迅速地跟过去说,“陛下,让奴婢来吧。”   “好好跟着就是,乱动什么!” 她才把手伸过去,姜明昊就呵斥她,很嫌弃地推开她。   意外的肌肤相触,梁樨像触了电一样立马就要缩回手来,可本来要推开她的姜明昊却紧紧握着她不让她退缩。   姜明昊站在那儿没动,一手提着灯光微红的灯笼,一手握着梁樨,紧紧地握着她有些冰凉的手,大手微转,五指从她指缝中穿过去,静静地等着。   他喜欢这样牵着她,不是因为那十指相扣这样无聊的废话,只因为这样牵的更稳,不会被拥挤的人群冲散,也因为,她喜欢他这样牵着她。 112 十指相扣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梁樨脑子里轰轰轰地炸着,这一晚,姜明昊给了她太多震撼,他做的每一件事都让她震惊,她虽然尝试着信了他,可也仍然不懂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个时候更是如此。   可是,她虽然不明白他这样做的原因,可他的意思,她懂。   那年七夕,是他们互相表明心意后第一次出去玩,算是第一次正式约会。   那晚,京城里人潮拥挤,即使有丫鬟仆人护着,也难免被挤得差点摔着,他拉住了她,一口一个嫌她笨,她笑眯眯地靠过去贴着他的臂膀,手在他掌心里如灵蛇游走,与他十指相扣,她摇着他的手,问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夜里的灯映照的他的脸有些红,他嫌弃地哼了哼,不说话,她费力地惦着脚尖,也要他低下头她才能在他耳边轻声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彼时漫天烟火琉璃璀璨,他心里也开满了花。   回忆总是那么美,现实却永远冰冷。   梁樨不仅想起了当年七夕,也想起怀王弥留之际说的话。   那也是木樨花盛开的季节,太子住的院子也种满了木樨,摆一张软榻在树下,头顶是木樨花纷飞,有一些散落在他们肩头,他轻轻拥着她,握着她的手,仍然是温润宠溺的语气,声音低的像是在她耳边呓语:  我只遗憾,没能陪你到最后。   ……  她曾被人辜负,也曾辜负别人。   如果还可以选择,她只能,也必须选择被她辜负的那人。   梁樨垂下眼,面无表情,抽回被他握着的手。   这一次,他没有再阻拦。   静谧的夜,仿佛有什么碎了的声音。   姜明昊也只是轻轻呵了一声,冷淡地说,“走吧。”   他也真是傻,都被拒绝了无数次了,还要一次次地再尝试,真是撞的头破血流命都没了也不回头,蠢得可以!   *  上午没什么事做,梁樨见春雨在做女工,想到母亲和大嫂都快要生产,她也快要回家,索性也跟着春雨学着做点小袜和肚兜。   梁樨的聪慧素来被人称道,但做女工这事,春雨好多次都差点没忍住要训她了――真的是太笨了啊!   那么好看的手,那么灵巧的手,眼神那么好,怎么就能绣的这般歪歪扭扭呢!   她当年出嫁,即使不用自己做嫁衣,好歹也要绣两针意思意思吧,难道她那两针就没把那嫁衣给彻底毁了? 可真是难得啊!   梁樨见春雨连连唉声叹气,也是想哭,她当年女工虽然不出色,其实也没这么差,只不过绣的不那么传神,也就把老虎绣成了猫而已,哪至于像现在这样,勾勒个圆形都快成菱形了。   一定不是她的问题,是她在皇陵呆久了,手冻僵了,手指不灵活了!   哪怕现在炎炎夏日,她的手也是冰凉冰凉不听使唤的。   一定是这样!   春雨第三百六十八次长叹之后,无奈道,“梁姐姐,你要什么告诉我,还是我帮你绣吧,你要是过意不去呢,就送我些布匹好了。” 113 真相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同是御前宫女,梁樨得的布匹可比她们的好太多了,只不过她细细观察了下,梁樨压根就没发现有什么不同,有时候她都怀疑,这梁樨真的是传说中的京城第一贵女么? 那些贵女们聊起绫罗绸缎胭脂水粉珠玉宝石不是头头是道吗,她怎么好似完全不懂的呀。   春雨哪里又知道,梁樨当初有四个贴身丫头,分别负责着这些琐事,她完全就是甩手掌柜,她只需要看看书弹弹琴做做画,没事再出点小店子赚赚小钱就够了。   “还是得自己做吧,这样显得有诚意。” 梁樨讪笑着说。   春雨叹气,诚意是有了,可也只是点诚意而已,完全不能用嘛。   哎,她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先用膳,下午再慢慢教吧。   哎,也真是苦了她这个师傅。   午睡醒来,刚拿起绣绷,有小太监领着人过来,定眼一瞧,竟是向古。   梁樨料想是有了进展,与春雨说了一声,便和向古到另一处去了。   向古和她见了礼,说,“主子,根据您的吩咐,已有了些眉目。”   他将手里的大信封递给她,梁樨拆开来细看,和她预估的也差不多,淑妃那里目前没什么突破,而苏婕妤是从长信殿一个小太监那里得知梁樨拜见太后的日子,收买了德妃身边的大宫女碧荷提议德妃邀众妃在这一天小聚,若是梁樨和太后没有去芊芳苑,他们也收买了云薇会跟太后提议,可问题是,苏婕妤怎么就笃定她和淑妃遇上就一定会撞了淑妃或者淑妃撞上她,总不可能是苏婕妤和淑妃串通好的吧? 关于这一点,以及那女露,金葡草的事都还得细细盘问,只是审问嫔妃,却是要再请示姜明昊的。   云薇被收买已经出乎她的意料,梁樨更没想到的是,这事竟和池阳大长公主攀扯上了关系。   那天贤妃说过,苏婕妤是池阳大长公主府的舞姬,想必也是长公主为和帝王关系更为亲密而特意培养的,若是有心,苏婕妤所作所为也不是不能和长公主扯上关系,可结果却是,长公主扣押了苏婕妤全家人,极有可能苏婕妤所做的都是长公主吩咐的,可长公主为什么要这样做? 毫无道理啊。   “主子,池阳大长公主有一女,年十五,至今仍养在闺中,没有议亲。” 向古在一旁轻声解释。   池阳大长公主是梁樨亲舅母,府中的人她比他更熟悉,只不过她根本没想过这一茬,向古也只好婉言提醒。   梁樨一愣,“你的意思,长公主想让她女儿做皇后?”   向古低着头没说话,像是任她自己判断。   梁樨轻轻叹息,像是确认了这个想法。   她这个舅母,一向要强,听闻当年选驸马也是要选天底下最好的男儿,当年为韩表哥定亲也要最好的女子,她的女儿,她想要嫁的最好,也是能理解。   池阳大长公主为了女儿能当皇后,不惜除去一切有威胁的对手,她要除了淑妃也罢了,为什么连自己也不放过? 她可是她外甥女啊!   她就不担心舅舅知道此事,与她离心吗? 114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梁樨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但也如同姜明昊认同的那般,她是个记仇的,池阳大长公主为了女儿能当皇后不惜陷害她这个嫡亲外甥女女,她撕毁了这份舅甥情谊,她亦不会姑息容忍,可问题在于,就凭姜明昊对淑妃的重视,池阳大长公主干预后宫,谋害嫔妃,他绝不会轻饶她一家,而梁樨虽然厌恶池阳所作所为,可舅舅,韩表哥,还有骄傲矜贵的小表妹都是无辜的,她又怎么忍心看到他们被池阳牵累。   她叹叹气,罢了,她总还是有机会给池阳一点教训的,至于苏婕妤那儿,她倒不太担心,反正苏婕妤的家人都捏在池阳手里,料想苏婕妤也不会乱说话。   恰好提了池阳的那张纸是最后一张,梁樨索性将纸揉成一团放进袖口,倒也不必向古再另外誊写,又说道,“这两天找个合适的机会把慕大人交出去,陛下已经知道这事是我做的了。”   向古一惊。   梁樨看了他一眼,淡薄地笑了笑,“虽说陛下说了不追究,但还是小心些,别让你的人暴露了,你自己也小心点。”   向古垂下眼,微微平复了心情,然后跟梁樨一起去见姜明昊。   知道梁樨是为了什么事而来,李德海立刻去禀报姜明昊,姜明昊也很快见了他们,他看了向古呈上来的调查结果之后,冷森森的目光在向古身上扫视许久,就像将人看穿了一样,让向古也有些战战兢兢,生怕被姜明昊看出了什么。   好一会儿,姜明昊终于收回目光,吩咐李德海把苏婕妤带过来。   当时是梁樨主动请缨要彻查淑妃被害一案,也是太后允了的,也算洗清自己的冤屈戴罪立功,姜明昊便也没拦着,如今虽已经查出些眉目,可那苏婕妤心计深沉,又是宫妃,梁樨现在这般怕着自己,估计也没胆量对苏婕妤用狠,还不如自己来问清楚算了,也算是对她一个示好,让她对自己再多一点信任。   他让梁樨先下去,梁樨心头微跳,看他单独留下向古,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她惊讶地看他,又不敢问为什么,他无语,斥道,“你很闲?添茶去!”   梁樨只好退下,姜明昊从座位下来,高大的身躯投下影子,笼罩着匍匐着的向古,冷冷开口,“还有一张证词,写的什么?”   向古身子一僵,他,他怎么知道?   姜明昊当然不会告诉他他是如何发现的,现在,他也只是肯定了这老东西是梁樨的手下,想看看他到底有多少忠心。   “奴才,奴才不明白陛下在说什么,这,一共就三页。” 向古轻轻抖了抖,有些害怕地说。   姜明昊哼笑,阴险而残酷,“你不说,朕就挖了怀王的坟,鞭他的尸。”   “你敢!” 向古怒吼,这一抬头,才看到他幽冷的瞳孔里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方知自己上了当,又悔又惧又怒,颤抖不已。   姜明昊冷冷地看他,“说,还是不说?”   向古颤抖着匍匐在他脚前,恨的不行,这个残暴的帝王,本就和怀王殿下积怨已深,又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他敢那么说,就一定敢那么做,他若是招了,是对梁樨不忠,若是不招,就害了怀王。   这一刻,他真是恨不得杀了姜明昊,可他也知道姜明昊本就是个中高手,周围还有暗卫保护,一旦失败,不仅害了新主子,还害了旧主子。   他考虑良久,终于还是决定,背叛梁樨。   他安慰着自己,这位陛下对新主子不同,一定不会怪罪新主子的。   向古轻轻吐了口气,“奴才招。”   他把长公主扣押苏婕妤家人一事禀报给姜明昊,意料之中的,姜明昊大怒,意料之外的,却是他盛怒的原因。   姜明昊一脚踹翻了向古,狠狠地踩在他喉咙上,让他呼吸困难,阴沉沉的煞白脸涨成深紫,几乎窒息而死,“死奴才!朕不过试探,你竟敢背叛你主子!”   向古难受的直翻白眼,还不忘苦笑,有什么办法呢,梁樨是他的新主子,他会忠诚于她,连她可能伤害到孝安太后和楚王都不在意,可独独,不能伤害到怀王殿下啊。   姜明昊是怒火滔天,可即使这个时候,到底也还顾念着梁樨,若这个老东西就这么死了,她一定内疚不已。   也还好,也就怀王还能让这老东西背主,而怀王,反正也就是个死人,挖坟鞭尸这种事也只有他干的出来,倒不必太担心这老东西会背叛梁樨。   姜明昊犹不解恨地又狠狠踩了向古几脚才放开他,森然的语气,“你记着,这次就算了,你若再敢背叛梁樨,再敢做伤害她的事,朕有的是法子让你生不如死,也有的是办法让怀王死了都不安宁!”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向古颤巍巍地爬起来跪在他跟前,不住地磕头。   “滚。”   “谢陛下,谢陛下!”   向古从殿内出来的时候,已经气色如常,正巧看到梁樨端着茶杯过来,眼里掠过一抹微妙,微微颔首。   梁樨见左右无人,装作若无其事从向古身旁经过,轻轻问他,“陛下没为难你吧?”   “无事,姑娘不必担心。” 向古颤裂的心微微一暖,垂头离开。   梁樨一想,也是,若姜明昊真有心为难,他哪能完好无损地出来,便进去给姜明昊奉茶。   姜明昊还站在那儿,在思考向古调查的结果,既然苏婕妤是谋害淑妃的主谋,而池阳扣押了苏婕妤的家人,那指向实在太明朗,苏婕妤亦是受池阳指使,池阳一直想让她女儿做皇后这事他知道,她要害淑妃他也勉强能理解,可小樨呢,那可是她丈夫的嫡亲外甥女,她这么做,章武侯究竟知不知道?   梁樨知道了这事,心里一定很难受,可这么难受,还不忘替她瞒着,这狼心狗肺的池阳,果真可恨至极!   看着梁樨进来,姜明昊缓了缓表情,状似随意地问她,“苏婕妤这事,你怎么看?”   梁樨嘴角一扯,恭恭敬敬地把茶递给他,说,“奴婢不敢置喙。”   姜明昊一哼,都敢篡改调查结果了,还不敢置喙? !   鬼才信!   算了算了,看在她心里不好受的份上他也懒得跟她计较了。   他明明就这么大度,她那么聪慧一个人,怎么就看不明白呢。   姜明昊郁闷地想着,岔开了话题,“过几日出发去行宫避暑,行李都收拾好了么?”   “回陛下,都收拾好了。”   除了几身换洗的衣物,她要带的,也就进宫时的那个包袱而已,等到了结了怀王过继子嗣一事,她应当就可以直接从行宫出发回梁府,想想,心情也有些好了。   姜明昊幽幽地看她,虽仍是毕恭毕敬的,比前些日子的战战兢兢却是好多了,看着这样的她,他偶尔也会后悔,只要他对她再好一点,不要动不动就在她面前发脾气,其实她也没那么排斥他吧,他要把她留下来也不是那么为难她吧?   但这个念头也只是偶尔冒个尖就被他掐断了,只要她还想着怀王,他就会嫉妒,一嫉妒难免会失控,到时一不小心再伤了她,她再郁积于心什么的,才真是害了她。   算了算了,男人大丈夫,一言九鼎,答应了放手就放吧,反正他心里的梁小樨会永远都在他心里,谁也撵不走。   李德海已经回来复命,“陛下,苏婕妤已经到了,在殿外候着呢。”   “让她进来。” 姜明昊收拾起情绪,冷淡地吩咐。   梁樨偷偷看了他一眼,见他没让自己出去的意思,就当什么也不知道,仍待在那儿,她也的确有很多想不明白的事,要好好听听苏婕妤的意见呢。   苏婕妤穿着艳丽的衣衫,衬得她那美艳绝伦的容颜更是明丽无双,她脸上还带着娇媚的笑容,仿佛完全不知道姜明昊为何要召见她,可是,当她进去,当她看到垂手而立的梁樨,心头有些慌乱,又很快恢复过来,安慰着自己,梁樨是御前宫女,在这儿伺候着很正常,她不必自己吓自己。   苏婕妤是舞姬出身,莲步轻移,清逸灵动,盈盈下拜,声若黄鹂,娇柔婉转。   “臣妾拜见陛下。”   姜明昊脸色很臭,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往常吧,看到这么一个有眼色会伺候人的女人还会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可现下,在梁樨面前,她还公然献媚,姜明昊不仅很火大,还很尴尬,就怕在梁樨心里落下个女子色无耻的印象,可他仔细一想,他现在才意识到,他祖宗的,他竟然都有七个女人了!   七个啊!   他当初可是答应过梁樨只娶她一个的啊!   虽然最后没娶成,以后也没可能再娶,可他也是食言了。   现在真是后悔当初的鬼迷心窍竟收了这么多女人,可就算后悔也没用,这黑乌乌的历史是洗不清了,也只能在梁樨心里留个……  他偷偷瞥了眼梁樨,她却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呵――真够自作多情的! 115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姜明昊脸色难看,没叫起苏婕妤,冷冷地问,“你为何要谋害淑妃,还设计陷害梁樨?”   苏婕妤大吃一惊,他竟然真的什么都知道了?   这怎么可能,她做的那么隐秘,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查到?   到底也是池阳大长公主悉心培养过的,苏婕妤虽是又惊又怕,心神却没全乱,马上跪下喊冤。   “陛下,臣妾冤枉啊,臣妾……” 苏婕妤那样委屈的样子,却依然娇媚勾人,忽然她就转过脸看着梁樨,楚楚可怜地控诉,“梁姑娘,我自认不曾得罪于你,你查不出真相为何就要胡言乱语污蔑我?”   “闭嘴!” 姜明昊怒喝,一时没控制住怒气,正好他站在书桌前,顺手抓起手边的砚台砸了过去,好在他还担心着怕吓着梁樨,那砚台便也砸歪了,擦过苏婕妤的耳朵砸到地上,发出沉闷的重响。   苏婕妤还愣了下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看着满面铁青的姜明昊顿时脸色煞白,怕的跟抖筛子似的,眼泪都掉下来了,嘴张的大大的,却再不敢说一个字。   殿内气氛冷凝,梁樨也被那一下给吓着了,下意识地跪下,心噗噗噗的跳,她低着头,也不敢看姜明昊。   姜明昊的怒火就像被突如其来的冰寒给冻住,有火也发不出,愈加恼恨苏婕妤,厉喝,“说!为什么要陷害淑妃,究竟是谁指使你的!”   “臣臣臣……” 苏婕妤仍心有余悸,再一看姜明昊那要吃人的眼神,几乎两眼一翻就要晕过去,哪有力气说话。   “朕都已经查清楚,你再喊冤也没用,痛快点交代清楚,朕也给你个痛快!” 姜明昊不耐烦地说。   苏婕妤全身一软,瘫在地上,她想不明白,她那么周密的计划,区区一个梁樨而已,怎么可能这么短时间就查到她身上,甚至有那么一刹那她都怀疑,陛下是不是为了梁樨的名声才让她来背黑锅,就因为那天她讽刺了梁樨两句吗?   是不是不管梁樨到底有没有查出什么来,为了梁樨她都必须一死,连求饶都不行?   苏婕妤不甘心,空有倾世美貌又如何,还不是不能获得帝宠,还不是一样受制于人,连死,都死的不干净。   她不甘心!   苏婕妤趴在地上,哽咽着,尤为可怜,“陛下,臣妾真的是冤枉的,臣妾和淑妃娘娘无冤无仇,何必要……啊!……”   姜明昊就没见过这么死不要脸的,气得牙痒痒一脚踹到苏婕妤肩膀上把她踹翻了,也把苏婕妤给惊着了,惊的都忘了疼,她是知道他们这位陛下残暴冷酷无情,可,身为一个皇帝,怎么能如此粗暴没有形象?   “你,出去!” 姜明昊都懒得再看苏婕妤,对付这种嘴硬的人,他有的是让人生不如死的办法,只不过不想让梁樨看到他那么毒辣的一面,便让她先出去。   梁樨一愣,才明白姜明昊是在跟自己说话,抬头看他,眼睛睁的大大的,还有点无辜,这一副呆萌无邪的样子,简直让姜明昊心都要炸开了,赶紧撇开了头,冷声呵斥,“发什么愣,出去!”   呃……还以为有机会知道苏婕妤是怎么做到陷害自己的呢。   梁樨出去后,姜明昊简直无所顾忌,居高临下地盯着狼狈的苏婕妤,“朕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还不肯招,朕就让人扒光你的衣服拖出去让人围观。”   苏婕妤懵了,一下子竟忘了害怕,“陛下,臣妾是你的妃子,你怎么可以这样对臣妾?”   姜明昊冷笑,“不信?”   他扬声把李德海叫进来,“就近找十个侍卫过来见朕。”   李德海不明所以,但也马不停蹄地去办了,没多大功夫,就把人给带进来了。   苏婕妤看着跪了一地的侍卫,有些绝望,但又还是不死心地宽慰自己,这只是陛下用来吓唬她的罢了。   “你们几个,把这女人的衣服扒了。”   姜明昊阴测测的声音一出,所有人都傻了,苏婕妤更是羞愤地想死,也只有李德海哆哆嗦嗦硬着头皮冒死一问,“陛下的意思是……?”   应该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   姜明昊冷冷撇他一眼,“扒一件衣服,朕赐你们享用这个女人一次,扒多少件,享用多少次,扒的最多的,朕赏他黄金十两。”   满殿里都是倒吸冷气的声音,突然就听到苏婕妤一声尖利的叫喊,“陛下!”   姜明昊根本不理他,冷厉的眼神扫过几个侍卫,“愣着干什么?谁不动,朕现在就要了他的命!”   一道催命符,就算不为了赏赐,为了命,也只能冒犯这个看起来是皇帝嫔妃的女人了。   犹豫了一刹那,那些个侍卫就像饿狼一样朝苏婕妤扑过去,那样的凶残,让李德海不忍直视,心里默默地为苏婕妤点了长眠灯,谁让她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了梁主子呢。   苏婕妤一直抱着万分的侥幸,只觉得姜明昊是吓唬她的,可自己身上已经趴了无数个男人,撕扯着自己的衣物,苏婕妤终于绝望地意识到,姜明昊是认真的。   这个时候,哪里还记得长公主的威胁,哪里还记得全家人的性命,只知道自己决不能遭受这样的羞辱,也不知她哪来的力气竟推开了他们,扑到姜明昊脚跟前,“我招,我什么都招,我什么都招,陛下饶了我吧,饶了臣妾吧,我什么都招……”   姜明昊冷冷地哼了哼,吩咐李德海带其他人下去领赏,那些侍卫因为没有完成姜明昊的命令还有些战战兢兢的,直到金灿灿的黄金到手了才敢相信,他们羞辱了皇帝的宠妃,竟然还得了赏,简直开天辟地以来头一回啊。   苏婕妤哭的快断了气,把池阳如何把她接到府里训练,教她如何夺宠,又如何威胁她谋害淑妃和梁樨,她又是如何设计的,用了什么人,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姜明昊,最后苦苦哀求,“陛下,臣妾自知死罪难逃,求陛下看在臣妾供出了长公主的份上,救救臣妾的家人吧,长公主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臣妾求您了……”   还敢求情?   姜明昊冷笑连连,踢开她那张令人恶心的脸,“你还没告诉朕,你究竟是怎么陷害梁樨的!”   苏婕妤愣了愣,她明明全都说了啊,她得到梁樨拜见太后的日子,找人暗示了淑妃可以借这个机会除掉梁樨,就这么简单啊。   姜明昊冷笑,若是别人,他倒相信会借机陷害梁樨,但淑妃,怎么可能? !   淑妃是最知道分寸的人,明知道梁樨对他有多重要,又怎敢触他逆鳞? 别说她没这个胆子,就是有,她也会聪明地选择什么也不做,因为她很清楚,就算梁樨真的害她小产,他也绝不会怪罪梁樨,这样做不但除不了梁樨,还会惹他厌恶。   “陛下……” 苏婕妤绝望的都哭不出来了,他竟然不信! 不过也是,虽然他心里梁樨很重要,可淑妃的分量也不差,他怎么会相信他眼里善良无害的淑妃竟也是个蛇蝎心肠呢,可这样,她要如何解释?   “事到如今,臣妾还有什么好欺骗您的?您不相信臣妾,臣妾无话可说,无论您还有什么办法折磨臣妾,臣妾也没什么好交代的了,臣妾只求陛下能救臣妾的家人,臣妾就是五马分尸也绝无怨言!”   姜明昊表情冷冷的,看也不看她,将李德海喊进来,说道,“传旨,婕妤苏氏谋害淑妃子嗣,废其位,赐死。”   李德海眼睛睁了睁,立马道,“是。”   “陛下,求您了,救救臣妾的家人吧,臣妾求您了……”   姜明昊厌恶地皱眉,“拖出去!”   “陛下,陛下……”   既然苏婕妤已经被赐死,李德海也没客气,立时捂住她的嘴,硬生生将还想求情的苏婕妤给拽了出去。   李德海力气很大,苏婕妤完全不能动弹,发不出声,几乎都认了命,哀怨自己害了一家人,可就这个时候,李德海拽着她到了殿外,她看到侯在外面的梁樨,她脑子里微微空白了一下,意识还没反应过来,人却是用了吃奶的劲挣脱了李德海大喊,“梁樨……救命……”   李德海没想到苏婕妤竟然能挣脱她,还敢跟梁主子求救,一时也有些气恼,马上就要再捂住她嘴,却听她又喊道,“我知道个秘密,和你有关……”   秘密?   李德海本来可以再按住苏婕妤不让她出声,可听到秘密二字,鬼使神差的,他没有立刻动手,慢腾腾的,像是苏婕妤有很大力气,他怎么也制服不了一般。   梁樨本来有些遗憾不能听到苏婕妤的证词,站在廊下还有些发呆,忽然就听到撕心裂肺的一嗓子把她给惊了一跳,转头就看到狼狈不堪的苏婕妤,还说,她知道个秘密。   恰好这个时候,姜明昊出来了,脸色铁青地死死盯着苏婕妤,就像要将她碎尸万段一般,梁樨微微皱眉,遗憾着,看来这个秘密她又不能知道了。 116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苏婕妤已经很怕姜明昊,看到他下意识地就哆嗦,嘴巴也闭上了,可她很快发现,虽然姜明昊脸色吓人,却没有阻止她的意思,所以这是给她机会的意思?   呵呵,怎么可能!   他只是希望她把那个秘密告诉梁樨罢了。   不过不管怎样,总是个机会。   此刻无比狼狈的苏婕妤也顾不得形象面子问题了,扑通跪下,声泪俱下,“梁姑娘,求你了,只要你救我家人,我就把那个秘密告诉你,对你很重要的秘密,绝对很重要!”   梁樨也确实挺想知道她有什么秘密的,但是,她只能轻轻叹气,“抱歉,我帮不了你。”   她哪有那本事呢,她都还是池阳大长公主的眼中钉呢。   “你可以的,你帮的了的。” 苏婕妤急的直喊,“只要你求陛下,他一定会救他们的!求你了,我求你了……”   见梁樨迟迟不应,苏婕妤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不停地磕头。   这样的画面,像极了当初的自己,梁樨有些心酸,却又无奈,她哪有那本事能左右姜明昊呢,岂知,姜明昊忽然阴沉沉地开口,“你若敢耍花样,你该知道你的下场。”   苏婕妤冷不丁想起刚才被无数个男人欺辱的画面,怕的直打颤,“臣妾不敢,臣妾不敢……”   微微一顿,她立刻又道,“谢陛下,谢陛下恩典!”   苏婕妤抬起头来,战战兢兢地说,“陛下,这件事,只能梁姑娘知道。”   姜明昊脸一沉,到底没反对,只是再一次威胁了她罢了。   苏婕妤默默苦笑,她招惹谁不好偏偏惹了梁樨,不过,算了,只要她家人平安无恙就好,至于长公主,害了姜明昊最在乎的两个人,想必也讨不了好,也没那精力再对付她的家人,够了,够了。   她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过去,和梁樨走远了些,十丈内都没有人,也不必怕别人听到。   梁樨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开口,然后就看到苏婕妤笑了,那笑容有些诡异,让人心里发毛,只听她说,“咱们这位陛下,口味还真独特,论相貌身段才艺性情,你和淑妃都远不及我,可偏偏却是不起眼的你们入了陛下的眼……”   “既然你没什么可说,我还有事……”   “等等!我说,我说……” 苏婕妤也是死到临头又不甘心想再挖苦两句,却是先急了自己,“你一定很好奇,我究竟怎么设计陷害你的吧。”   梁樨看了她一眼,她确实好奇。   “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瞒你的,不过你爱信不信。” 苏婕妤一副悠然的语气,“我虽然的确设了计要陷害你,但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只是找人暗示了淑妃你若入了后宫就没她什么事了而已,没想到淑妃真的不禁刺激,竟然故意撞你佯装小产,你想不到吧,淑妃是故意……”   苏婕妤忽然就没了声,盯着容色淡然的梁樨好一会儿,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早就知道了?”   梁樨微微一笑,“我一直都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揭发她?这可是除掉她的绝好机会!”   “陛下明知她没有怀孕却还愿意晋她的位分,你觉得是为了什么?” 梁樨微笑着,“到现在你还没透?你设计谋害淑妃,她早看出来了,不过是将计就计将你引出来罢了。”   苏婕妤愣住,竟然是这样?   枉她还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竟被所有人看穿,却独独蒙蔽了自己,这,这是不是意味着她不愿替她家人求情了?   不行不行,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若是说不动梁樨,她全家都得死。   苏婕妤绞尽脑汁地想着她在公主府的时候还有什么梁樨不知道的事,眼看梁樨已经要离开,她灵光一闪,大喝一声,“等等,还有件事!”   梁樨回头看她,安安静静的眸光就像看穿了什么把戏似的,然而这一次,苏婕妤却是真的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一件如果让她现在知道了一定会很感激她的事。   那还是三年以前,那个时候她已经在公主府呆了好些年,她一直都很清楚池阳大长公主很想把自己女儿扶上后位,自然就要嫁给当时的太子,只是太子和韩乐雅年纪相差很大,太子根本等不到韩乐雅长大的那天,所以池阳想把自己献上去先稳住太子不让他娶妻,等韩乐雅长大了再嫁,可池阳千算万算,怎么都没想到有一天先帝忽然赐婚,把梁樨嫁给了太子,册为正妃,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以为梁樨会嫁给姜明昊的,谁知竟会这样。   池阳当然不甘心,因为凭梁樨的出身样貌才德,就算不得宠,也绝对地位稳固,要让太子废弃她实在太难,所以池阳也去打听了梁樨为何要嫁太子,从根源上阻止这件事,结果从梁夫人那里得知是姜明昊背着所有人置了外室,非常珍爱,梁樨那样心高气傲的当然不愿再嫁,加上先帝本就有意赐婚,梁樨或许是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就答应了。   池阳自诩精明,自认看人的眼光精准,根本不相信姜明昊竟会有了外室,他那样的人若是看上了谁,不该是直接抢回府中吗? 所以她派了人去查姜明昊那外室,一面试探太子,结果太子对梁樨非常欣赏非常满意,这种情况她要阻止他们成亲,几乎没可能。   她气得快咬碎了牙,也只能认了,也只能安慰自己徐徐图之,反正乐雅还小,将来总还有机会。   这个时候,去查姜明昊那外室的人也回来禀报她了,竟是什么也查不到,伺候那外室的下人竟是里里外外全换了个遍,新来的下人还嘴很严,什么也问不出来,这让池阳更觉蹊跷,再打听,也是一无所获,似乎,还被威胁过。   苏婕妤知道的也就这些了,再后来,没多久,太子薨逝,姜明昊登基,池阳自是一门心思要把她献上去做帝妃,为她女儿的后位铺路。   。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苏婕妤把她知道的都告诉了梁樨,再看梁樨,仍是容色淡淡,还面带微笑着感谢她,看样子似乎是不知道这样的往事,但也没多大反应,苏婕妤心里就有些没底,“梁姑娘,你看,这事明摆着是有人暗中谋划,如果你查清楚这件事,也许你和陛下……”   “你放心,我会尽力帮你求情,但陛下愿不愿帮忙,我不敢保证。” 梁樨语气淡淡地打断她。   得到保证,苏婕妤悬着的心总算落下去了,只要梁樨肯开口,陛下一定会答应的。   “不过,” 梁樨又说,“刚才你说的事就到此为止吧,知道的人越多,越危险。”   苏婕妤瞅了她一眼,心道她一个将死之人,还能再说给谁听不成。   “多谢了,梁姑娘。”   苏婕妤郑重其事地行了个礼,转身走了,梁樨还站在原地,表情淡淡的,仿佛苏婕妤所说,她一点也不在意,可她心内是如何的天翻地覆,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如果苏婕妤所说的都是真的,当初的一切都是有人设好的圈套……那又如何呢,若姜明昊不愿,淑妃还能强迫他不成? !   到底,是他变了心。   如今他这般示好,也许是想明白了不再怨恨她,愿意体谅她当初的不得已,也许是知道了当初她为何要另嫁,觉得前些日子亏欠了她现在要弥补,也许……  可是,都不重要了。   再过些日子,她出了宫,此生都不会再有瓜葛,过去,从前,无论是美好还是屈辱的记忆,就当是一场梦,他守着他的淑妃,她守着她的家,岁月老去,终有释怀的一天。   梁樨回到殿前时,已经没了苏婕妤的身影。   “陛下,” 她福了福身,“奴婢斗胆,无论苏婕妤做过什么,她的家人都是无辜的,求陛下手下留情,将他们救出来,让他们离开京城吧。”   总算知道不必下跪了,姜明昊略有些欣慰,“我知道怎么做。”   苏婕妤谋害淑妃一案,牵连甚广,除她本人被赐死以外,凡和此事有牵连的宫人通通被杖毙,也只有太后身边的云薇幸免于难,但也挨了二十大板,养好伤后就要离宫,此外,被牵连了的德妃也被降为康嫔,这让她很是愤怒,因为她什么也没做,只是听了奴才的建议把所有妃子都聚在一起了而已,却倒霉催的背了黑锅。   除此之外,池阳大长公主也被褫夺大长公主的封号,将为郡主,被勒令禁足一年,这实在是让池阳颜面尽失,可看着李德海亲自带着人来接苏婕妤的家人,池阳知道,她做的事败露了,如此,心高气傲的她也只能咽下这些屈辱,还得感恩姜明昊没公开她的罪行,不然她不但可能会有牢狱之灾,甚至还会牵连一双儿女。   被褫夺封号将为郡主的事根本瞒不住,丈夫,儿子,女儿都知道她究竟做了什么,一个个都恼了她,她一气之下晕倒了,这个时候,她的丈夫和儿子都已经进宫请罪去了,只有女儿陪着她。 117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池阳郡主虚弱地躺在床上,除了贴身伺候的下人,丈夫儿子竟都没来看望,她心里难过的很,又要强地表示不屑一顾,韩乐雅看在眼中,宽慰她,“娘,爹和哥哥都进宫去了,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等他们出宫,一定立刻赶回来看您的。”   都说女儿是娘的贴心小棉袄,池阳这会儿心里很是熨帖,只嘴上仍然不提,倒是叹着气,“我知道,你们心里都恼我狠心对小樨下手,可你们也不想想,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还不都为了这个家啊!”   韩乐雅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也幸好池阳正沉浸在自己的不甘当中,不然看到女儿这样质疑的眼神,一定气的吐血。   “自十年前你爹卸了兵权,这么多年都只是个没有实权的闲散侯爷,你哥又体弱多病,操老不得,成不了大事,我这公主的身份又有什么用,等我死了,什么都不能留给你们,这朝中上上下下,还不都得笑话咱们家!你若再不嫁的风风光光的,咱们这个家就彻底没落了。” 池阳自顾自地说着,越说却是越心酸,想着这么些年自己为这个家付出这么多,不但没人体谅,到头来还怪上她了,他们也不想想,就凭姜明昊对小樨的情意,就算真恼了她,也不会怎么处置她,没见着梁家都造反了也只是不轻不重地幽禁而已啊。   韩乐雅倒是没想到池阳竟是考虑了这样远,一时也有些心疼,“娘,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好,只是我觉得咱们家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哥哥虽然体弱,也是有本事的,儿孙自有儿孙福,您不必太过操心。”   “我能不操心吗?” 池阳瞪她,“当初你哥只是坠马受伤,那夏阳王就敢退亲,不就是觉得咱家好欺负吗!现如今,你哥也不小了,却娶不上媳妇,还不是那些人瞧不起咱们家!”   韩乐雅无语,哪里是人家瞧不上,分明就是母亲要求太多,这也不满那也不行的,那些高门贵女们谁还愿嫁过来啊。   池阳得不到应和,连连叹气,犹豫许久,开口道,“你的婚事,你到底怎么想的?”   这几年,她把上门提亲的人都拒绝了,女儿都这么大了,竟一点也不着急,她倒是有些纳闷,甚至都怀疑过她是不是喜欢上谁了,可怎么看,都不像啊。   冷不丁听母亲提起自己的婚事,韩乐雅微微一愣,心底轻叹了声,说道,“女儿不敢欺瞒母亲,其实我早就猜到娘的想法,也努力地配合着您,只是经此一事,我却是再没了这样的念头,还不如找个好人家得了,不该妄想的就不要妄想了。”   听到韩乐雅的话,池阳本还有些高兴,觉得她有志气,可后面的话,怎么如此丧气呢!   她池阳的女儿,怎么就不能妄想了!   她的雅儿,哪里就比梁樨差了!   “娘,二表哥的心里只有樨姐姐,经此一事,想必二表哥也厌了咱们家,哪里可能再让我嫁过去。” 韩乐雅放低了声音,“再说,二表哥那性子,也就樨姐姐能受得了,我是不愿那样委屈自己的。”   池阳一愣,脱口道,“既然不愿,为何还要配合,何不早早跟娘说清楚?”   韩乐雅微笑着说,“因为娘高兴啊。”   池阳怔了一怔,眼泪忽然模糊了眼,用力将她搂在怀里,好一会儿,情绪平静下来才说,“娘的好孩子,这些年娘没白疼你。”   “娘对我,对哥哥都很好,又那么爱爹爹,我们都明白的,娘别难过了。”   池阳此时心镜很平和,闻言也只是笑了笑,替她拢着滑落的碎发,说,“我知道。”   只是这样的平和只持续了一会儿,池阳又问,“那你的婚事你有什么想法?你看上谁家小子了,告诉娘,娘一定让他娶你。”   “……” 韩乐雅趴在她怀里,抬起头,软软糯糯的模样,跟小时候一样可爱,眼神却有些坚毅,“娘,现在最重要的事不是我的婚事,您想保住家里的荣华富贵,就得想法子让我们家重得帝心。您也知道,二表哥完全是看在樨姐姐的份上才没有重罚,可要是哪天樨姐姐也恼了呢?您也说了,爹爹手中无实权,根本不能牵制二表哥,何况二表哥那样不管不顾的性子,真是宁负天下,也不许有一人负他的!所以除非二表哥有所顾忌,不然他真的什么都做的出来,而这顾忌,只能是樨姐姐。”   池阳被她说的忽然也有些后怕,她竟是忘了,姜明昊心里可没什么仁义道德的,只有他开心和不开心,而她竟然差点害了他最在乎的人……  池阳有些心慌,一时竟没了主意,喃喃自语,“这该如何是好?”   该如何做?   其实办法不做他想,就是和梁樨保持很好的关系往来,至少也该赔个罪,可梁樨现在在宫中,她们母女如今都不适合进宫,再过些日子去行宫避暑,本来他们一家可一同前去,因为这事,也被剥夺了资格,想想,也真有些头疼。   “我想起来了了。” 池阳忽然想到什么,就像黑暗中忽然照进一缕光线,疲惫的眼有了光亮。   “您想到什么了?” 韩乐雅问。   池阳本来不打算告诉她,可转念一想,孩子都这么大了,又这么有主见,迟早有一日她会嫁人当家做主,现在也该是时候让她学着掌管家事,有些事也不必瞒着,说不定她有更好的主意。   “想到三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你也不小,应该还有些印象,还记得吗,当初所有人都以为小樨会嫁给你二表哥,结果却嫁了你大表哥。”   “记得啊。” 韩乐雅有一瞬的恍惚,带着些许遗憾的语气,“我还记得舅舅赐婚以后,二表哥匆忙从军营赶回来回宫跪了很久,可舅舅都没有改变主意,后来二表哥又去姑母家,或许是为了避嫌,樨姐姐一直没见他是不是?”   “问题就在这儿。” 池阳放轻了声音说,“我悄悄问过你姑母,是你樨姐姐发现你二表哥背着她养了外室,还极为宠爱,所以才不愿嫁的,后来我也去查过,却什么也查不到,甚至还被人威胁过不许我再查,我就想,说不定当初的事是有人暗中算计,只要查出是谁在算计,害他们分开这么些年,陛下和小樨都会感激我。”   虽然被威胁过,但得罪这不知名的人,总好过得罪姜明昊。   韩乐雅看着池阳灼亮的眼,莫名有些不安,“那,那件事是真的吗?”   池阳一怔,“是真的。”   “那个人是……?”   “淑妃。”   说出这两个字,池阳瞬间心凉,这可是如今姜明昊最宠爱的女人,是后宫中身份最高的,还颇得太后喜爱,而当初的事又是真的,就算查出来有人耍了手段又如何,反倒更惹嫌恶。   韩乐雅微微一惊,怎么就那么巧。   脑子里迅速过滤了这一消息,她也明白了池阳的顾虑,只是,现如今的情况,却是容不得她们退缩了。   韩乐雅轻轻吸了口气,说,“娘,越是这样,越是要查清楚。您想,虽然二表哥没有公开苏婕妤是受谁的指使,但淑妃肯定是知道的,她心里一定极恨我们,她再在二表哥跟前嚼几次舌,我们还能有什么好结果?再说樨姐姐,她必然知道淑妃就是当初那外室,这梁子早结下了,如今这事,哪怕樨姐姐是无辜的,淑妃心里也指不定认为我们是为了樨姐姐才这样做,在她眼里,我们和樨姐姐早就是一伙儿,这状况,我们也只有帮樨姐姐解开当年的误会,最好让陛下知道当初就是淑妃害的樨姐姐另嫁最好,让淑妃彻底翻不了身,樨姐姐没了对手,才是皆大欢喜。”   。   章武侯父子进宫请罪,姜明昊没搭理他们,他们就在乾阳殿前跪着,彼时日头还有些烈,没多大功夫,他们脸上已有了汗意。   梁樨听说后立刻赶了过去,第一反应是去求情,可脚刚迈开,就迟疑了。   发生这种事,自己最宠爱的妃子差点被害死,别说姜明昊,换作是她也不能轻易原谅,怎么可能他们请个罪就能了事,她现在还去求情,无异于火上浇油。   只是舅舅年纪大了,韩表哥身子向来不大好,这件事他们又是无辜的,叫梁樨眼睁睁看着他们受罚,她于心何忍。   她犹豫不决的时候李德海悄悄凑了过来,“梁主子,想求情就去吧,无论陛下听不听,也不可能迁怒到您头上啊。”   说不定陛下就等着您求情呢,您肯开口,陛下指不定多高兴呢。   梁樨苦笑,她觉得李德海还真有些天真,那可是淑妃啊,姜明昊只是降了池阳的等级没能狠狠收拾估计已经很憋屈了,若是罚个跪都不能好好罚,不能痛快泄恨,指不定还要怎么折腾呢,何况淑妃那儿,也说不过去啊。   她现在真是没有勇气没有底气开口求情,只能盼着姜明昊看在舅舅也算是他兵法师父的情面上稍稍惩戒别罚的太过就是了。   梁樨忽然一怔,想起了什么,转头匆匆就走了。   李德海“……”   说好的求情呢。 118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梁樨再出现,已经是大半个时辰后了,手里提着个食盒,李德海一看,乐了,他就知道梁主子有办法!   都不必梁樨开口,李德海舔着笑脸说,“陛下这会儿不忙,您直接进去吧。”   梁樨微微笑了笑,“还是烦劳公公通报一声吧。”   李德海“……好的。”   “陛下,梁主子做了吃的给您,要不奴才让她进来?” 李德海轻手轻脚地进去,还是打搅了姜明昊,他眼看姜明昊眼锋一凛似要发怒,立刻把梁樨搬了出来,“奴才老远就闻到了香味,一定很美味,陛下劳累一天,也该休息会儿了。”   姜明昊一愣,随即就明白梁樨是为了什么,眉一皱,冷冷道,“朕没空,让她回去,告诉她少掺和这些事!”   她还真嫌自己命大了! 居然给这群没人性的东西求情! 还嫌自己不够伤心? 非要他们拿刀架她脖子上才肯看清他们的嘴脸? !   愚蠢!   李德海愣住,梁主子好容易给做点吃的,陛下也舍得不吃?   “陛下,梁主子也是一番心意,好歹您尝一尝啊,不然梁主子白辛苦那么久了。”   李德海刚说完被姜明昊狠狠一瞪,立刻闭了嘴准备出去,就听他说,“把东西拿进来,让她回去,别在这儿碍眼。”   李德海差点没笑出来,人梁主子在殿外呢,怎么就碍您的眼了。   想归想,他应了声就出去了。   “梁主子,东西奴才替您拿进去吧,只是陛下这会儿正忙着,抽不出时间见您,要不您晚点再来吧。” 李德海可不敢把姜明昊的原话说出来,不然又得加深误会。   梁樨笑了笑,“麻烦你了。”   反正她要说的就在食盒里,见不见她人不重要。   李德海提着食盒进去放到一侧的小桌上,余光就看到姜明昊端着架子迫不及待地过来了。   他打开食盒看到里面的东西,微微愣了下,这一晃神的功夫,姜明昊也过来了,看到那几碟小食那壶酒也是愣住。   当初年少,他性格狂躁暴戾,父皇懒得理,母亲不敢管,大字不识几个,直到结识梁樨,被她驯服,她带他去章武侯府,跟章武侯读书习武,他学会第一套拳法时池阳姑母做了唯一会做的芙蓉糕,章武侯拿出他珍藏多年的桑落酒,和姜明昊韩轻两个小毛孩对饮,那个时候他也才十岁出头,韩轻更小,哪能喝酒,他还好,尝了一口被呛的全是泪,韩轻直接醉了,气的他那一贯要强的姑母当场哭了。   忽然想起这些往事,姜明昊有些恍惚,当初他那般模样,也只有梁家韩家的小孩愿意和他玩,后来他得了父皇的重视,可他暴戾的名声已经深入民心,已没人再敢和他结交。   他也从来不在意,因为他有梁樨,够了。   如今想来,当初他那个模样,章武侯,还有池阳都愿意接纳他,真是他的福分。   现在,他自嘲地笑了声,除了皇权,他竟是什么都没有了。   姜明昊端起酒壶倒进嘴里,香美醉人,却不如当初的醇香悠远,捏了颗芙蓉糕,还不错,比池阳姑母当初做的好吃,还有和当年一模一样的下酒菜……  他没有一一尝过,沉默许久,放下酒壶,“让小樨进来。”   梁樨进来时看了眼姜明昊,他站在食盒前,背对着她。   这一眼,映入了他的寂寞,他的孤独,竟让梁樨有些眼酸。   当初舅舅一家是真的对他好,即使池阳郡主是要强的性子,也是个护短的,到底是亲侄子,竟被所有人排挤,只要他乖乖的,池阳也是真怜惜他,不然不会亲自下厨做点心,可曾经这样对他好的人,也终究被富贵荣华迷了眼,开始算计他,算计他珍重的人,他心里,也未必就好受吧。   皇帝,九五至尊,孤家寡人。   梁樨自嘲地笑笑,他哪里就需要她同情了,他那样心性坚毅的人,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会承受起所有孤独寂寞,不会遗憾,何况,至少还有淑妃陪着呢。   她走到他身后,垂下眉眼,敛尽情绪,“陛下有何吩咐?”   这一句陛下,这样恭敬的语气,把姜明昊从回忆里抽了出来,他转过身,看着她乌黑的发髻,碧绿的发簪,他扯出个笑,些许落寞的语气,“比以前做的好吃。”   是没少给大哥做,练出了手艺吧。   “谢陛下夸奖,陛下喜欢的话,奴婢随时都可以给陛下做。”   “不必了。” 他语气淡淡地说。   他怎么舍得让她那作画弄琴的手沾染尘烟,若是不小心烫着了伤着了该怎么办。   梁樨“……”   “你想替他们求情?” 姜明昊忽然开口。   梁樨微微愣了下,把要说的话过滤了一遍,轻声道,“奴婢知道池阳郡主做错了事,理当责罚,只是侯爷和韩大人并不知情,是无辜的,还求陛下酌情处置。”   姜明昊差点想笑,还真是记仇,话里话外地撇清了章武侯父子,倒是不计较他处罚池阳。   “章武侯夫妇是出了名的恩爱夫妻,池阳做了什么,就算章武侯不完全清楚,也不可能一点也没察觉,你凭什么就肯定他们无辜?”   梁樨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却不能认同他的观点。   昔年韩家被继夫人一手掌控,舅舅和母亲小心翼翼在她手下讨生活,兄妹感情不知多好,这份亲情是什么都无法替代的,何况舅舅本也不是追求荣华富贵的人,否则又怎会在如日中天的时候卸下兵权不领任何要职只安心做一个闲散侯爷? 所以,舅舅怎么可能明知舅母的心思而不阻止呢。   她抬起眼,直视姜明昊,目光幽静微凉。   “陛下,正因为他们感情深厚,彼此信任,所以才不会过问,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怀疑对方。”   她也曾这样相信着他,所以当初亲眼目睹他的背叛,对她,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甚至都没了质问的勇气,只想远远逃离,把自己封闭起来,什么都不管不问。   梁樨微微怔住,继而苦笑,她这算什么,埋怨,幽怨?   明明已经放下,何必因为苏婕妤那一句话再撩动心弦,过去已经过去,现在已成定局,各自嫁娶,各自陌路。   姜明昊看着她,眼里闪过嘲讽,也是,池阳做了这样的事,章武侯定不能轻易原谅,池阳那么在乎他,一定很难受,还有什么刑罚比被爱人怨憎更狠呢。   “让他们走吧,我不会见他们的。”   梁樨默了默,“谢陛下。”   不管怎样,这已经是她能预料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   彼时日头还有些烈,梁樨从清凉的大殿出来,像是有些不能适应突然的炎热,有些头晕,她站在原地定了会儿,没有不适的感觉了才朝章武侯父子走去,想着,她这样都有些受不了了,也不知韩表哥会不会中暑。   这样,她便加快了脚步过去,“舅舅,韩表哥,你们快起来,先回去吧,陛下知道你们是无辜的,不会怪罪你们的。”   章武侯愣了愣,梁樨失笑说,“陛下就在里面,我还敢假传圣意不成。”   韩轻似乎轻叹了声,先站了起来,又扶起章武侯,而后朝梁樨长揖,惊的梁樨轻呼,“表哥,你这是做什么?”   “母亲做的事不但牵连了你,还差点伤害到你,我这个做儿子的,理当代母赔礼道歉。” 韩轻直起身,正色道。   梁樨抿了下唇,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被牵连这事,可大可小,她现在看来的确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可若是别人做皇帝,她早就投胎重新做人了。   见她不说话,章武侯也有些尴尬,愈加气恼池阳所作所为。   他干咳一声,语气有些沉,“小樨,这事是你舅母的错,差点害了你,虽然陛下已经惩戒……”   他顿了一顿,说,“我会给你个交代,不能让你白白受这个委屈。”   梁樨吃了一惊,“舅舅,你要做什么?”   章武侯沉默了下,能做什么,儿女都这么大了,也不可能和离。   “你不必这么惊讶,我总不能吃了她。” 章武侯语气温和,很快岔开了话题,“你如今在宫中,也没个人帮衬,这次运气好你没受牵连,可以后会怎样谁也不敢保证,既然陛下已下旨澄清了梁家的冤屈,找个合适的机会,还是出宫吧。”   梁樨微微笑着,“舅舅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我当然放心,你向来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章武侯停了下,若有似无的一声叹息,怜惜地看她,没再多话,“照顾好自己,我们先走了。”   “舅舅也保重。”   章武侯似急着离开,韩轻也不好多留,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交给梁樨,“这是陛下让我调查的结果,你帮我呈上去吧,你自己万事小心,有事记得找我。”   韩轻细细嘱托了两句,去追章武侯了,他没打算过问章武侯要怎么给梁樨一个交代,只是看他明显不打算回家的样子,本着为人子女的责任,还是开口问了,问章武侯打算做什么。   章武侯张了张嘴,话又咽了回去,他跟孩子说他母亲的不是干什么呢。   “好好照顾你母亲和妹妹,我出去散散心。”   韩轻“……”   堂堂章武侯这是被气的要离家出走了?   韩轻温雅地笑了,带了几分调侃的意味,“该不会父亲回来的时候还多带个人一起吧?”   自然是被章武侯瞪了,没大没小的孩子。 119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梁樨把信封交给了姜明昊,虽然很好奇,也不能提出要看,默默地踩着小碎步慢慢退下。   姜明昊看的直翻白眼,想看直说啊,说句话又不会少两斤肉。   “回来!”   梁樨迅速地转过身,“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自己看吧。”   姜明昊递出了那张纸,不给她亲眼看一下说不定心里怎么编排她呢。   “谢陛下。” 语气难得的轻快。   姜明昊歪了下嘴,还真容易满足。   梁樨细细看了一遍,散播谣言的就那么几个人,大都是大将军府的仆妇,还有几个是苏婕妤的心腹收买的人。   竟然和淑妃无关,梁樨还真有些失望,不过也是,淑妃那时候正虚弱呢,就算有这个心也没那个力。   至于姜明昊要怎么处置,她就没兴趣知道了,她只想知道谁是敌人,以后多加防范小心。   两天后,梁樨又去了趟长信殿,太后让她过去的,这之前,她刚听夏晴和冬雪在那儿八卦说康嫔因为谋害淑妃彻底失了圣宠,不但自己被贬为嫔,还连累大将军辞官避居故里,可见陛下对淑妃娘娘那可不是一般的宠爱云云。   这个时候,禁军于统领带着不成人样的慕商到了乾阳殿。   一看到姜明昊,慕商就想扑过去抱他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苦,可人还没过去呢,就被于统领制住,根本动弹不得。   于统领还没来得及呵斥,慕商先开始哭喊了,“陛下,您要为臣做主啊!梁樨她……”   “闭嘴!” 姜明昊厉喝,眼眸森冷如冰雪,他摆摆手,于统领退下了,他才走过去,居高临下地俯视,“慕商,看来朕是太纵容你了,你居然敢行刺梁樨!究竟谁给你的胆子?!”   慕商脸色一变,当然,他现在这个样子也看不出他脸色变了没变,反正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您,您怎么知道的?” 慕商结结巴巴地说。   姜明昊都快被气笑了,他怎么知道? !   他在他的地盘行刺他的人还问他怎么知道? 他凭什么笃定小樨不会告诉他!   姜明昊忽然有些心惊,他究竟做了多少混账事竟让所有人都以为小樨可以任由他们欺负也绝不敢跟他提一句? 然而事实的确如此,慕商这次的事,若不是他小心又小心地跟小樨保证,她也的确不敢告诉他。   姜明昊心里很哀伤,别说小樨早就不喜欢他了,就算还喜欢,也早被他对她的伤害给磨尽了吧。   也难怪听说他愿意让她出宫,她会那么开心,只怕对她而言,多在他身边待一刻,都是折磨。   。   梁樨到了长信殿,直接被请了进去。   “奴婢参见……”   “快起来。” 梁樨还没蹲下去,就被太后拦下了,“这里没外人,不必这么见外。”   “是,林姨。” 梁樨从善如流地改了口。   太后拉着她正要开口,等她抬脸细细一看,慈和地笑了,“比你头一次过来时气色好多了,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啊?”   梁樨笑容更甜,“陛下答应我过些日子就放我出宫回家。”   太后微微一怔,这事姜明昊跟她提过,所以她也想见见梁樨,毕竟以后未必能再见,只是回家……  “不回怀王府?”   梁樨表情淡了两分,仍是笑着说,“不回了。”   太后心里叹了声,“昊儿这事是做的不地道,不过你也知道,谁管的住他啊!”   当初倒是肯听梁樨的劝,如今,就算他肯听,她也不敢再劝。   呃……  “林姨,这是我自己的意思。” 明白太后误会了,梁樨立刻解释。   太后有些意外,“为何?”   “怀王府就我一个人,冷冷清清的,住着有什么意思。” 梁樨柔声说,“再说,我也好些年没有回家了,很想爹娘,想多陪陪他们。”   既如此,当初怎么就舍得狠心离开,还一走就是三年,毫无音讯,那个时候,就没想过父母?   太后心里感慨了句,不过这话听来怨意太深,她也就没开那个口。   “林姨,您今天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梁樨问道。   太后笑了笑,“也没什么事,那天本来打算准备个芍药宴,结果,嗨,所以啊,就想今天把缺席的宴席给补上,前几日已经准备了些阴干的花瓣,今早又采了新鲜的,你要用的,都准备好了。”   “好,我这就去准备,您先忙别的。”   梁樨福了个礼就要退出去,又被太后叫住。   “林姨,怎么了?” 梁樨见她神情犹豫,轻轻地问她。   太后看着她满是信任,不夹一丝杂质一如当年的清澈目光,脸皮都有些发烫,温柔而沉静地说,” 小樨,那天的事你受委屈了,林姨该向你道歉。 ”   梁樨愣了下才明白她说的那天是哪天,却更是不解,“林姨,您并没有做什么啊,何况当时的情况,无论我是否无辜,都该受罚,再说,陛下要处置我的时候,您也是要替我求情的,我该感谢您才是,怎么反而您要跟我道歉? ”   太后微微苦笑,这孩子,明明心里跟明镜似的,却还替她想着,叫人如何不心疼不怜惜,可惜,终归是昊儿无福。   “这不重要。 ” 太后笑着说,“你去吧。 ”   梁樨笑了笑,不再过问。   虽然有宫人打下手帮忙,准备这一顿午膳也花了不少时间,梁樨看了下日晷,也差不多到午膳时间,收拾了下自己,回到主殿询问太后的意思,太后便让传膳,梁樨正要退下,太后叫住她,“忙了一上午,就在这儿好好歇着,让他们忙去就是。 ”   “好,就听林姨的。 ”   上菜的途中,刚提上来的大宫女云姗忽然来报,“启禀太后,陛下来了。 ”   太后下意识看了眼梁樨,眼眸微垂,目光沉静,仿佛与她无关。   她温和地笑着,和梁樨说,“皇帝倒是鼻子灵,闻到香味就过来了。 ”   梁樨莞尔浅笑,只是微微颔首,并不答话。   笑话,她能答什么话。   姜明昊跨步进来,看到梁樨顿时身形一僵。   那天他有急事找梁樨找不到时就和她说了,要去哪儿一定要跟李德海知会一声,但他并没有告诉李德海一定要让告诉他,所以他并不知道梁樨在这儿,如果早知道……咳咳,他还是会来的。   这么一想,李德海拐弯抹角地怂恿他来长信殿,还真是有些微妙。   姜明昊进来后,梁樨福了福身,“参见陛下。 ”   “免了。 ” 姜明昊说完顿了顿,对着太后微微拱手一礼,“母亲。 ”   虽然这礼看来有些敷衍,也着实让太后吃惊不小,都有点回不过神了。   这几年,姜明昊每回来拜见她都形同于走走过场,敷衍的很,更别说老老实实地行个礼了,也就当初,他们都还小的时候,他每每大咧咧毫不客气地找地方坐时,会被梁樨横眉冷对威逼利诱地敷衍的拱拱手而已。   许久未见,真有点回到当初的感觉,他仍是那个被梁樨吃的死死的乖戾少年,过去,真让人有些想念。   太后笑着站起来,梁樨及时扶着她,她说,“你来的正好,陪母亲用膳,尝尝小樨的手艺。 ”   姜明昊看了看梁樨,又看太后,觉得有些奇怪,她大清早过来拜见母亲就为了做个点心?   到了饭厅,菜全都布好,姜明昊一看就黑了脸,就算太后她老人家如今不喜铺张,这些子个下人也不该没眼色的只用三五道菜就打发太后,看来平日里他过来时的丰盛膳食都是做给他看的!   这太后也是,堂堂皇帝的母亲,这后宫如今都是她的天下,受了委屈居然也不敢声张!   做太后做到这个份上,也太窝囊了!   岂有此理!   姜明昊几乎怒吼,“李德海! 把今天的御厨全都拖出去杖……杖打一百大板! ”   众人俱是一惊,都闹不明白这好端端的怎么就又要处置宫人了!   梁樨也吓的不轻,赶在李德海出去之气跪下,冒死一问,“敢问陛下,奴婢做错了什么? ”   姜明昊更气,直吼她,“我说的是御厨,是做饭的厨子,你个撒两颗葱丢两颗盐的急什么! ”   这话还真有些粗俗了,其实也是当初梁樨和他说的话,说如今这些贵女们啊各个十指不沾阳春水,说是做菜做点心给家里人,其实不也是厨子们做饭的时候在旁边看一看提提要求,最后撒几颗葱花,撒一把盐调个味而已。   没想到多年前的一句戏语,他倒是记到了现在。   梁樨心口微微一滞,“回陛下,中午所有膳食,都是奴婢一人所做,陛下要罚,奴婢不敢有怨,奴婢只是想知道为何要罚奴婢。 ”   “……” 姜明昊懵了,看向太后,像是急于从太后眼中读出否定的字眼。   哪怕这是自己儿子,知道他性情如此,太后也真的很想撬开他脑袋看看里面都装的是什么,这都多少年了,吃了多少亏了,还这般动不动的,问也不清楚,什么也不说就给人判了死刑,连个申辩的机会都不给,万一要判错了冤枉了人呢? 这么快就忘了上一次也这样,差点害死小樨了? ! 120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太后重重叹口气,哪怕知道他这么做是有原因的,也真是一点面子都不想给了。   “小樨是我叫来的,忙了一上午才准备好这芍药宴,皇帝就是不喜欢,不吃就是,也没谁逼着皇帝吃!小樨这么辛苦,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有什么不满好好说出来就是,这动辄打打杀杀的……”   她微微一顿,语气沉沉地说,“真扫兴!”   姜明昊“……”   此刻,姜明昊真有点想哭了,他怎么知道是这样子啊,他印象中,梁樨也就偶尔做做点心罢了,做菜? 呵呵,那可是她自己说的做个菜会满身油烟味,她是决计不会做的,谁知道今天……  他心里哼了哼,忍不住又嫉妒那人,她为了那人还真是良苦用心,贤惠的很,不但点心做的好了,都愿意洗手作羹汤了……  咳咳!   姜明昊赶紧扯回思绪,看着太后用着儿子不争气而恨铁不成钢的神情,梁樨沉默的抗议,连李德海都一脸酸倒了牙的痛苦表情,他更有些手足无措,慌里慌张的表情里还透着些委屈和迷惘。   “我,我不知道是小樨做的啊……”   他自己也是心虚,到后面,声音更是弱的几乎听不见,太后更是嫌弃的不顾仪态形象丢了记白眼过去:是别人你就可以这样做了啊! 当初小樨教你的都喂狗了啊! 她怎么就生出这么个丢人现眼的儿子啊!   姜明昊此时是真的体会到孤家寡人的那种孤单寂寞了,竟然孤立无援,被所有人孤立了……他狠狠剜了眼还在酸牙的李德海,李德海一个激灵,立马跑出来陪着笑脸说,“太后娘娘,您看梁姑娘这一番心意,哎哟您瞧,还有鲤鱼汤呢,得趁热喝啊,一会儿可就腥了,那梁姑娘可真就白白辛苦啦。”   太后没好气地瞪他,“就你会说。”   转眸又看姜明昊,“皇帝你自己说吧,要怎么处置小樨!之前是说所有御厨一人一百大板,小樨就一人,干脆就领了人的罚吧,打完了再用膳。”   姜明昊真是一点气焰都没有了,弱的很,听了太后的话,尴尬地扯了扯嘴,又“咳咳” 两声说,“既然是专程为母亲做的,母亲就先尝一下吧,若是母亲满意,就算将功抵过了。”   “也好。” 太后面无表情地说,“不过皇帝既然不喜欢,哀家也不留人了,皇帝还是赶紧回去吧。”   姜明昊:……  “母亲严重了,陪母亲用膳是儿子的义务,儿子怎么会不喜欢。” 姜明昊挤着笑说,一面给李德海使眼色,让他扶梁樨起来,可李德海哪敢啊,用眼神表示:奴才做不到啊。   到底是自己儿子,太后挖苦了两句也就心气顺了,过去扶起梁樨,“咱们吃咱们的,甭理她。”   梁樨犹豫了下,说了句谢太后才起来。   太后拉着梁樨坐下,可姜明昊没坐,梁樨又哪敢坐。   姜明昊被太后责备地看了眼后,立刻坐下,听太后说,“今儿就是个家宴,不必在意那些规矩,也不必布菜了,你们也都下去用膳吧。李德海,你留下,坐下一起用膳吧,来,小樨,在我旁边坐着。”   即使李德海知道自己是为什么得了赏,也很是受宠若惊地谢了太后小心翼翼地坐下,才看到梁樨在姜明昊对面坐下。   虽然太后说了不必讲规矩,不必布菜,梁樨仍是先给她盛了碗鱼汤。   李德海干看着,没动,等着梁樨给姜明昊和她自己盛好汤后自己再盛,哪知梁樨给姜明昊盛了汤之后又到自己身边来,惊得他一下弹起来,还不忘端好自己的碗,“梁主子,奴才自己来就好。”   梁樨笑笑,“无碍的,这些日子,多亏了公公照顾。”   李德海皱的满脸都是褶子,听太后说道,“你安心坐下就是,小樨自有她的道理。”   “是,太后。” 李德海没办法,只好胆战心惊地坐下,看着梁樨给她盛汤。   梁樨回到座位,给自己也盛了碗,舀了一勺尝了口,就听太后笑着夸赞,“有几年没吃,手艺精进不少。”   “奴婢也好几年没做过,多亏了有御厨帮忙,而且今日食材极为新鲜,才做出这个味道。”   她们随意地闲聊,却是让姜明昊惊讶无比,看着太后,“您以前也吃过,小樨做的?”   “是啊,当初你还在边境的时候,小樨进宫来……” 太后察觉到这话不合时宜,及时住了口,“我也是没想到,芍药除了好看,能入药,还能做菜,味道如此可口,皇帝觉得如何,小樨能将功抵过了吧。”   姜明昊只觉得太后那么随随便便一句话几乎要打翻了他的某个认知,可太后明显不愿多说,梁樨也是不欲多提的表情,他也只好压下疑惑,顺着太后的话说,“既然母亲满意,当然可以将功抵过,还该赏。”   太后像是很满意他的意思,转脸看梁樨,表情很是温和,“小樨,你想要什么?”   梁樨浅浅一笑,“太后喜欢是奴婢的福气,奴婢并不想要什么赏赐。”   太后知道她的性子,也不多劝,夹了一片花煎到她碗里,“自己辛苦做的,多吃点。”   “谢太后。”   太后轻叹了声,姜明昊来之前,她倒也肯与自己亲近,姜明昊一在,她却执意如此尊卑分明,实在让人心酸。   桌上一荤两素,一个鱼汤,一碟芍药花饼,外加少许炖好的芍药花粥,四个人吃本就不够,尤其姜明昊饭量奇大,哪怕梁樨和李德海已经很控制自己,最后那一点残渣仍被姜明昊毫不客气地扫的干干净净,大有连菜碟子都要舔干净的架势,最后连李德海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微偏了头不忍直视。   姜明昊丝毫未觉,待把最后那一丁点的鱼肉渣也吃了再伸出筷子在空空如也的菜碟上转了一圈,毫不尴尬地收回手放下筷子,“都吃好了?那就收桌子吧。”   他声音落下,宫女们鱼贯而入,不发出一丝声响地把饭桌收拾干净了,他们也走了出去,饭后消消食。   太后余光看着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姜明昊,明白他为何还没有离开,到底还是心疼自己儿子,推说自己乏了,让云姗伺候自己午睡,还让梁樨一会儿也去偏殿歇着,下午她们再下棋。   梁樨恭送了太后,准备再恭送皇帝,结果皇帝用透着隐隐哀求的语气说,“小樨,陪我走走吧。”   梁樨是真不想陪,本来天气就热,还是一天最热的时候,站着不动都能大汗淋漓,结果还得陪他晒太阳浴……可是,她又不能拒绝。   姜明昊还算有良心,知道她不喜欢晒太阳,就在回廊下慢慢散步。   “母亲说你之前给她做过吃的?”   “是。”   “我记得以前你说过,你不喜欢油烟味,绝不会下厨做菜。”   梁樨轻声说,“陛下,人的观念是会变的。”   她说的很有道理。   姜明昊一时无言,本来也是想从这蛛丝马迹里看出些什么来,现在发觉,他也真是够无聊的,就算看出什么来又如何,那都是过去罢了,也改变不了她在他身边过的不开心的事实。   算了,没必要再问了。   姜明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今早上,禁军已经抓到慕商了,我将他流放到南部平林县,遇赦不赦,让他回家告个别明日出发,也算是他跟我一番出生入死的优待。”   这也叫优待啊? 梁樨腹诽着,不过谁让慕商想杀她来着,她真没那个好心替他求情。   姜明昊见她没说话,又解释说,“慕商已经交代了,他也是受人挑唆,说你故意谋害淑妃和那‘孩子’,而我却因为袒护你差点害死淑妃,他一时冲动才做了错事,至于挑唆的人,因为和这事有关的全都被杖毙了,所以也查无可查,不过猜也猜得到是什么人,也不过就是刘夫人,苏氏之流,我全都罚过了,你放心好了。”   梁樨微微蹙着眉,苏氏受命于池阳郡主,虽是要陷害自己,却没想过要自己的命,至于刘夫人,外臣爱慕嫔妃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谁也不会到处宣扬,刘夫人是怎么知道的? 再说,刘夫人要真知道,还能不借题发挥? 于她们而言,这可是让淑妃失宠的绝佳把柄!   可是,既然姜明昊如此笃定,她也不能质疑,算了,自己去查清楚好了。   “谢陛下告诉奴婢,只是奴婢害陛下失去左右手,奴婢很是惶恐。”   “他若真伤了你我才……” 姜明昊及时闭嘴,过了会儿才说,“慕商是有些本事,但也不是不能替代,因为淑妃的事,我也早对他不满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   是啊,跟她说这个干什么呢,虽然现在她心已如死水无澜,可当初的背叛,长在心里的那根刺,仍无法释怀,曾经血淋淋的伤口即使愈合,有时候,轻微的刺激,还是会让人痛的不能自已。 121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走了没两步,姜明昊就有些受不了这样的古怪氛围,他停下来,转过身直直看着梁樨,也只能看到她乌黑的发髻。   “小樨,刚才的事,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   梁樨不解地看他,刚才的事,是指他提了淑妃?   姜明昊解释说,“我当时真不知道是你辛辛苦苦准备的午膳,是我太冲动了,当然,即使真不是你做的,我也不该动不动就发怒。”   梁樨嘴抿了下,犹豫了瞬,没再说“奴婢不敢” ,低垂着头轻声询问,“敢问陛下为何生气?”   “我以为是下头的人阳奉阴违苛待母亲。” 姜明昊很认真地说。   原来是这样啊。   梁樨轻轻笑了笑,“太后若知道是这个缘由,一定很欣慰。”   “那你不生气啦?” 姜明昊很小心地询问。   梁樨失笑,抬起头,语气柔和,“奴婢没有生气,奴婢知道,陛下发怒一定是有原因的。”   这一眉眼微弯的容颜,连他梦里都不肯再出现,这个时候就像骤然从天而降的惊喜,让姜明昊有些失神,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痴缠又悲伤。   “小樨,你很久没有这样对我笑过了。”   梁樨一怔,笑意瞬间不再。   姜明昊有些懊恼自己的唐突,尴尬地在那儿手足无措。   梁樨又恢复了那恭顺的模样,“陛下没别的吩咐,奴婢先告退了。”   也不等姜明昊允许,屈膝行了一礼,就走了。   有些话,其实不用说的太明白,有些事,不必刻意去深想。   有些人,有些相遇,只是为了错过。   因为除了爱情,还有责任。   地球还在转,时间不会停,随遇而安,顺其自然,不强求。   毕竟,不是所有爱情都能白头到老。   有遗憾,才能有圆满。   。   梁樨去偏殿歇息了会儿,估摸着差不多了就起来,服侍太后午睡起来,下了几盘棋,离开长信殿,去了趟宫正司,让向古查一查究竟是谁挑唆慕商行刺。   这几日,梁樨过的实在清闲,不必去御前伺候,也没哪个不开眼的嫔妃会来找她麻烦,贤妃似乎也在忙,她便没去打扰,只是跟春雨学刺绣的时候,常常感到力不从心,还想着什么时候再去找太医看看。   这日,是要出发去行宫的日子,所有人都早早起来收拾,梁樨也不例外。   梁樨穿好衣服,准备穿鞋,刚弯了一点腰就头晕的厉害,喉咙也不舒服,有一种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往外涌的不适,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她心头微惊,忽然似有所感,立刻拿了一条手帕捂住嘴巴,吐了口血,几乎把整条手帕都染的鲜红,掌心里,也是刺目的红。   世界似乎都在旋转,她盯着那条手帕,很久,很久之后溢出一丝苦笑来。   上一次在贤妃那儿,或许是因为被姜明昊踢了一脚,吐出淤血,这些日子,她一直乖乖吃药,伤好的差不多了,如何还会再呕血?   难道,这就是小张太医说的身体衰竭的症状?   还有七八年的生命,真是短啊。   那一天听小张太医那么说,心里还真有些恐慌,哪怕这十多年本就是白捡来的命,可谁不贪生呢,只不过恐慌归恐慌,信任归信任,总还是有些荒唐的感觉,觉得不真实,觉得那只是命运在开一个看起来有些真实的玩笑,偶尔想起来,还会调侃自己。   如今,又呕血,回想起这些天的力不从心,大热天的手脚冰凉,受不得累,她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自己真的身体不好,得要好好治病了,不然白捡了十多年命的好运,就要还回去了。   梁樨休息了会儿等舒服了就去点了蜡烛,把那手帕给烧了,这才拿着自己的包袱出去。   出门就看到郭祝,他小跑着过来说,“姐姐,陛下吩咐了,让您坐贤妃娘娘的车驾。”   “好,我知道了。”   梁樨和春雨一起走的,来到宫门时,贤妃还没来,温昭仪和左贵人都在,还有个眼生的嫔妃,她轻声问了句,春雨悄声说,“那是李美人,以前就在御前伺候,大半年前陛下醉酒宠幸了她,封了美人,以前跟我们住一起的,还爱说爱笑,做了美人后也很是得意了一阵子,可再后来见她,或许是失了宠的缘故,竟成了寡言寡语的人,跟惊弓之鸟似的,风吹草动都能把她吓得不轻,比以前憔悴了许多。”   梁樨又多瞧了那李美人一眼,目光低垂,双眼呆滞,估计是被姜明昊吓得不轻。   走到近前,给几位嫔妃行了个礼就退开了,饶是左贵人阴阳怪气地翻了几个白眼,也没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什么,倒是那李美人,呆滞的双眼似乎很看了她些时候,又像是没有焦距的目光不过随处而落,又过了会又呆滞地移开。   又等了会儿,才见贤妃和淑妃携手而来,远远看着,倒是和谐。   “奴婢见过淑妃娘娘,贤妃娘娘。”   “姑娘请起。” 淑妃柔声说,“姑娘救了我一命,我一直也没机会答谢姑娘,还请姑娘受我一礼。”   梁樨忙跪下,“娘娘折煞奴婢,奴婢不敢当。”   “这是怎么了?” 太后远远看到梁樨跪下,有些纳闷,快步过来,疑惑问道。   淑妃有点尴尬,梁樨已经答话,“回太后,淑妃娘娘要给奴婢行礼以谢救命之恩,可奴婢只是个婢子,哪里受得起娘娘的礼,何况陛下已经赏赐过了,娘娘实在不必再谢奴婢。”   梁樨实话实说,没有掺杂一丝主观感受。   太后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目色平静地看了眼淑妃,似是责备,似是失望,叫淑妃有些慌,开口想要解释,太后却不给她机会,直接扶起梁樨,有些嗔怪,“你这孩子,受不起避开就是,何必下跪。”   淑妃是故意的,梁樨何尝不是。   太后不满一个,对另一个却是亲昵,这其中偏颇,还真有些耐人寻味。   毕竟,太后对淑妃的喜爱,众所周知。   “太后教训的是,奴婢明白了。” 梁樨温声说道。   “参见太后,参见各位娘娘。” 这个时候,李德海过来了,“陛下突然有紧急军务要处理,还要等会儿才能过来,请各位主子上马车等候。”   “知道了,你告诉皇帝,叫他安心处理国事,这里的事不用他操心。” 太后说道。   “奴才记住了。”   太后看了众人一眼,“都上车吧。”   “是。”   太后又看梁樨,梁樨笑着说,“陛下吩咐奴婢去伺候贤妃娘娘。”   “也好,去吧。”   等太后先上了马车,其他人也陆陆续续一次坐上自己的车驾,梁樨上车前,似是有所感应,偏头过去,正看到淑妃也在上车,似乎不经意看了过来,仍是那样,目光平静而幽沉。   梁樨没理她,淡定地收回目光,坐进车里,确实比外面凉快许多。   “阿樨,快过来坐。”   贤妃坐在里面,朝她招手。   梁樨温暖浅笑,过去坐下便靠着她的肩,贤妃一愣,“怎么了,被淑妃膈应啦?”   “不是,有点累而已。”   贤妃笑,“这才刚起多久啊就累了,病如西子这么多年,还没治好呢。”   梁樨也笑,“为什么要治好呢,病如西子,我才能正大光明地一直依靠你。”   贤妃重重叹一声,戏谑道,“我若是男子,还不得被你这情话给迷的晕头转向啊。”   “难道是女子,就不能为我着迷了?” 梁樨也调侃她。   “呃……” 贤妃显得有些为难的样子,“我暂时,没这方面的兴趣爱好,姑娘还是去迷别人吧。”   梁樨噗嗤一笑,轻轻叹息一声,眼角有些酸,“如果能永远这样,该多好。”   贤妃皱了下眉,扶起梁樨,凝视她,“阿樨,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样,多愁善感的?”   梁樨眼睛眨了眨,有几许顽皮,“是啊,不过是好事。”   “什么事?”   “陛下答应我,过阵子就放我出宫,让我回家和爹娘团聚。”   “真的假的?”   “骗你做什么。” 梁樨嗔道,“只不过呢,等我出宫以后,就真的很难再见到你,所以我才有感而发嘛。”   贤妃表情怔怔的,像是不敢相信竟有这样的好事,又像是没办法替她开心。   “怎么了,不替我开心?还是说,你很舍不得我啊?”   贤妃干笑了下,“开心,当然开心了。”   只是这笑容,怎么看都很勉强。   “怎么了?” 梁樨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贤妃犹豫着,很是挣扎,良久,才像是下定了决心,看着她说,“阿樨,你有没有想过,陛下和淑妃的事,其实是你误会了?”   这些天,她一直都在想这件事。   那天郭祝来给梁樨送药,她就觉得蹊跷,李德海再好心,也绝不敢明目张胆地违背姜明昊照顾阿樨,除非是姜明昊默许的,再到几天后,李德海亲自送了一把名贵古琴给她,说她之前那把琴被陛下摔坏了,她就有些担心是不是阿樨又惹怒他了,因着担心阿樨,便委婉的问了李德海,当时李德海的表情,她还记忆犹新,李德海先是有点纳闷,后想到了什么,表情跟被雷劈了似的,李德海虽然没说别的什么,临走前似是无意嘀咕了句,陛下对梁主子如何,不是很明显吗。 122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贤妃一直在深思李德海那句话,李德海那话换句话就是,陛下很在乎很在乎阿樨。   李德海跟姜明昊时间最长,姜明昊有什么心思,根本不可能瞒过他,他的意思几乎能完全代表姜明昊,如是这样,姜明昊对阿樨的心,从来就没变过,一直都是真的啊,那阿樨岂不误会了很多年?   几乎就是那个时候她就决定了,她选择离开。   因为那个时候,她才恍然大悟,为何嫁给姜明昊的第一天晚上他说,我不会宠幸你,只要你守好本分,我不会亏待你。   其实那个时候,姜明昊就决定了,总有一天,阿樨还是会回到她身边,所以,他绝不会碰阿樨的好姐妹。   可是,她才刚做了这样的决定,为何姜明昊就改了主意?   这些年,阿樨受了那么些苦,难道就不能苦尽甘来,非要有**天各一方吗?   她是真的替他们不值,就一个误会而已,解开不就行了。   。   梁樨的表情慢慢淡下来,大脑有些放空,什么都没想,良久,才淡声说,“那又如何呢。”   那又如何呢。   多淡然的语气。   究竟是毫不在意,还是太在意了?   贤妃心里叹息着,当初梁樨嫁给怀王,可以毫不在意他有多少妻妾,因为不爱,只要尽妻子的本分就够了,可姜明昊,她如何能不介意呢。   “阿樨,我只是觉得,因为误会分开,因为误会不能在一起,太遗憾了。”   “没什么好遗憾的,怀王殿下待我很好,我常常怀念他。” 梁樨顿了顿,眼神变得有些缥缈,追忆,怀念,“蓉蓉,嫁过怀王这样的丈夫,这世间,便再也没有谁能入眼了。”   贤妃心道,怀王的确是芝兰玉树般的人物,龙姿凤章,气度清华,世间再无人可比,但是,终究不是你的爱人啊。   不过,梁樨虽然被宗室休弃,可在世人眼中,她永远都是怀王妃,于情于理,都不可能再和姜明昊在一起,这样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梁樨是不会做的。   贤妃便岔开了话题,“之前你跟我说的事,我已经做好决定了。”   。   到行宫的时候已经黄昏,梁樨仍被安排在御前伺候,一个人住了一间耳房。   吃过晚饭,收拾好房间,也不早了。   这几日在路上,虽然马车宽敞,路也不颠,但坐几天车还是很累,梁樨早早就睡了。   壹夜好眠无梦,早上,梁樨是被惊醒的,被身体的不适给惊醒。   身体比意识反应更快,迅速拿了床头的手帕捂住嘴,呕出一口鲜血。   看到这一滩血,梁樨脸都白了几分,身体顿时虚脱,无力地躺下。   这几天在路上,除了仍常常觉得疲累困倦以外,倒是没什么别的不适,几乎都让她忘了出发前呕血的事,都会觉得可能是那段时间补药吃多了补过了头而已,可现在……她苦笑,还是赶紧去看太医吧。   起床后仍是将那一方手帕烧了,若不是看天色还早,她现在就去太医院了。   没什么胃口地喝了小碗清粥,问春雨太医们住在何地,春雨有些担心,“姐姐病了?”   梁樨笑了笑,“之前吃了那么久调理的药,也该去给太医再看看,改改药方了。”   春雨想想也是,“我一会儿陪姐姐去吧。”   梁樨自然拒绝,“你有你的事要忙,不必时时陪着我。”   春雨也没办法勉强她,告诉她路线之后,就去忙自己的了。   到了太医院,人来人往,很是忙碌,就不知道怎么那么多人生病。   梁樨刚要进去,也不知打哪儿冒出个小太监拦住她,“你是谁?”   “我在御前伺候,来找太医令张大人。”   小太监怀疑地打量了她一会儿,不大相信的样子,但也没多问,只说道,“张大人不在。”   “他什么时候过来?”   小太监翻了翻白眼,“我怎么知道。”   “那……”   “梁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旁边传来一个声音,梁樨看过去,是小张太医。   “小张大人?” 小太监有些惊讶,忽然瞪大了眼珠子看梁樨,“梁……你是梁……”   完了! 完了!   小太监想起了王太医,就因为没好好给梁樨看病就被杖毙,他方才态度那么不友好,会不会也被杖毙啊!   “梁姑娘,奴才错了,您饶了奴才吧,奴才狗眼不识泰山,您别跟奴才一般见识啊!” 小太监吓得直接跪了下去,哭天喊地地求饶,惹来所有人的注意。   梁樨“……我没怪罪你,你起来吧。”   “真的?” 小太监不大敢相信自己那么好运。   “梁姑娘叫你起来你就起来吧!梁姑娘,里边请。” 小张太医说道。   梁樨点点头,朝那小太监笑了笑,跟着小张太医往里走,到了平时小张太医坐的地方。   “梁姑娘过来,有什么事吗?” 小张太医请她坐下后,问道。   “您还记得您上次跟我说的话吗?我想请您再帮我看看,是不是恶化了。”   小张太医拧了下眉,示意她伸出手来,听她说道,“自上次之后到现在,我吐了三次血,开始我还以为是肺腑仍有淤血,可吃了那么久药,早好了,结果还是呕血,而且最近,我常常感到疲累,即使天气炎热,也总是手脚冰凉,既怕热又畏寒,有时候,还有些喘不过气……”   眼看小张太医面容越来越凝重,梁樨闭了嘴,心也跟着提起来,上一次,他可没这样,她该不会真的病的很重吧?   七年,八年,还是更少了?   小张太医诊脉诊了很久也不说话,叫梁樨愈发忐忑,过了很久又让她换了另一只手同样诊了许久才松开,梁樨刚要开口问,就见小张太医站了起来,拱手道,“张大人,梁姑娘来瞧病,下官觉得有些蹊跷,不如您再看看吧。”   梁樨回头一看,正是太医令,她站起来也行了个礼,眼里很有些不安。   之前小张太医给梁樨看病,结果他跟张太医说过,张太医心里有点底,这会儿看儿子那么郑重严肃,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也不多话,继续给梁樨看诊。   梁樨“……”   耳边听着小张太医把她方才的话又重复了遍,眼看着张太医的表情也越来越凝重,梁樨的心拔凉拔凉的,难道她真的命不久矣吗?   诊完脉,张太医又把她五官细细检查了一遍,询问了很多细节,然后说,“梁姑娘,可有带那沾了血的手帕?”   “我见没地方放,就烧了。”   “下次姑娘若再呕血,把手帕留着,拿来给老夫看看。”   梁樨被他说的越发没底,强笑道,“张伯伯,我到底怎么了,您实话告诉我吧,我受得住。”   张太医捋着胡须,沉沉地叹息一声,慢慢说道,“之前子林给你看过,言你肺腑有衰竭之势,悉心调养着,活个七八年没问题,可如今还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你的病情确实恶化很严重。”   “有多严重?” 梁樨心都吊起来了,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   “最多还有两年时间。” 张太医惋惜地说,“而且,这还是在病情不会恶化更严重的情况下。”   还会再恶化,两年的命,或许更少。   梁樨便是再淡定从容的性子,也没办法坦然接受。   “不过姑娘也不必太担心,” 张太医又说,“姑娘不是有水凝珠的方子吗?虽然配制水凝珠定有些困难,但还有大半年的时间,老夫有这个信心能配制出来。这样姑娘就还有十年时间,老夫再为你悉心调理,再多活几年也不是没可能。”   大半年?   梁樨看着他,清淡的目光有些湿意,轻轻地颤抖。   明明伤痛到极致,却还强忍着,这样楚楚可怜,看着都让人心碎不忍。   张太医说道,“你的病情会如何恶化还得要你每天问诊才能断定,我只是按你现在恶化的情况推算,最坏的情形,也就七八个月了。”   梁樨心里很慌,很乱,很难过,很悲伤,这一会儿,脑子里百转千回也想了很多,过往的记忆如走马灯旋转,最后竟是想到当初她好几次命悬一线的事。   那个时候,一心求“死” ,却没死成,现在,她安安心心地活着,上天却不肯再给她机会,或许,就是对她当初不惜命的报应吧。   梁樨微微抬脸,将快要决堤的泪意吞了回去,甚至还挤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张太医的意思其实很明显了,他是可能帮她调理身体,但前提是,她有够多的时间,而今,不过半年,他是回天乏力,只能依靠水凝珠。   可水凝珠这东西,又哪能这样容易得到的。   她苦笑着想,虽然她得不到水凝珠了,但能给后世留下这样珍贵的东西,是不是也算她功德一件? 123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您稍等。”梁樨抿了下唇,拿起置于一角的纸笔,蘸好墨,准备开始写,刚写下第一个字,她自己都愣住了,她的字,何时这么丑了?   她茫然地看着那个字,直到一滴墨汁落下,成了墨团,她才猛的惊醒,盯着笔尖看,才发觉手中的笔一直在抖。   原来如此,难怪最近绣花都绣的那么难看。   她微微苦笑,两位张太医在一旁,已经不忍再看。   梁樨放下笔,有些抱歉地一笑,“小张大人,我来念,你来写吧。”   小张太医抑着难过,温声说好,耳畔,是她柔柔的语调,“天山雪莲一朵,耳鼠一只,五色果一枚,玉膏二两,甘木六两……”   “等等!” 张太医忽然打断她,看了眼同样搁下笔没法再继续写下去的小张太医,惊异道,“梁姑娘,这天山雪莲虽然罕见,倒也见过,只是这耳鼠,还有五色果,玉膏,这,这可都是传说中的东西,这,怎么可能……”   梁樨淡淡微笑,“是啊,都是世所罕见之物,能得其中一样,都是造化,何况这么多样,不然华神医如何穷毕生之力也才得了那么一颗呢。张伯伯,这个方子,存着吧,留给后人,说不定以后谁就有这个造化呢。”   这话,不仅对张太医而言是医者们的巨大损失,更是直接判了梁樨的死刑。   张太医虽惋惜不能研制这样的医学至宝,更是怜惜梁樨。   “既然如此,当初你何必……” 张太医重重地叹气,现在说当初又有什么用? 别说大家都不知道这水凝珠究竟有多难得,即使知道,陛下定也毫不犹豫地给淑妃用,就不知道,将来陛下知道梁樨因为少了这颗水凝珠而……会不会后悔?   小张太医写完方子小心翼翼地存好,张太医正在给梁樨写药方,虽然知道梁樨油尽灯枯难以挽回,却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这样死去不是?   他在一旁看着,每一味药写下去,张太医都斟酌了许久,差不多小半个时辰的时间,他才写完药方交给小张太医,要他亲自去煎药。   “两位大人。” 梁樨忽然开口,“梁樨有一事相求。”   两位张太医对视一眼,“你说。”   “这件事,请两位大人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陛下。”   小张太医看着他父亲,他父亲捋着胡须,叹着气,他们年轻人的世界,他是真的不懂啊。   梁樨又说,“两位大人请放心,我保证,一定不会牵连到你们。”   张太医考虑了会儿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陛下知道这件事,才能广聚天下名医,才有可能治好你的病。”   梁樨淡淡一笑,“张伯伯不必拿话安慰我。”   什么毒,什么病都不可怕,都有可能治好,却独独一种,就是身体的不断衰竭,不然,人怎会老死。   张太医叹息,何必看的那么明白呢。   “孩子,你该知道,于情于理,我都不能替你瞒着这件事。”   他话音刚落,梁樨就跪了下去,“张伯伯,张大哥,梁樨知道这是强人所难,可这是梁樨唯一的心愿了,求你们成全!梁樨保证,将来陛下知道这件事,一定不会怪罪你们!”   这怎么可能!   张太医心里说道,可梁樨一直这么跪着也不是事,思来想去,只能做一次不讲信用的小人了。   “你起来吧,我答应你。” 张太医说道。   小张太医惊讶地看他,他递了个眼色,小张太医几乎瞬间懂了。   “谢张伯伯,谢张大哥。”   等梁樨走了,小张太医悄悄问张太医,“父亲,您打算怎么办?”   张太医说,“先看看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再告诉陛下,我始终觉得,她的病来的有些蹊跷。”   。   离了太医院,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梁樨才彻底放松下来,放松悲伤,放纵难过,她其实,没有她表现的那么淡定。   她贪生,怕死,哪怕已经多活了很多年,仍然舍不得就这么死。   她还有好多事没做,还没有帮蓉蓉离宫,还没有和父母团聚,还没有看到弟弟妹妹和侄儿的出生,她还没有去和殿下道别,还没有……  真的,还有好多好多事都没做。   她怕一切都来不及了!   太医说,最坏的情况是还有半年,所以她现在,只能期待八月那场云光了是不是?   难过久了,情绪也能平静下来。   只是她现在这个样子,一点也不想回去,不想别人问她怎么了,不想别人担心,干脆,就在那里呆着,安安静静地蜷缩在自己的世界,不被打扰。   她发了会儿呆,因为听到自己的名字忽然回神,才意识到这附近有人来了,是陌生的声音,那就不是姜明昊那几个妃嫔,应该是提前来的大臣家眷或是宗亲,正好有人说,“以前看梁樨还以为是个多温婉贤淑的女子,结果竟是这个这样有心机的,把那位吃的死死的,连儿子都没了也不在乎。”   “婉妹妹,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那被叫做婉妹妹的女子说,“你不在京城,当初的事不知道也很正常,当初这梁樨与那位青梅竹马,感情好的不得了,所有人都以为他们要成亲了,结果呢,梁樨忽然改口嫁了当时的太子,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那个尊贵的位子嘛,她这样爱慕荣华富贵其实也无可厚非,可没想到,怀王才死了三年啊,她就迫不及待地进宫,跟那位又纠缠在一起,哪怕当初多得省圣宠的淑妃也得退避,不敢掠其锋芒,儿子被她害死了,也不敢吭一声,这不是手段是什么?”   “可是,我听说淑妃的孩子是被苏婕妤害死的啊,和康嫔合谋的,而且,梁樨进宫不是为了她父亲兄长赎罪吗?”   “啧啧,你说你,好歹也是宠妃,怎么连这点事也看不明白啊?那苏婕妤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害淑妃啊,还不是替梁樨背了黑锅而已,虽说陛下下了旨,可真相如何,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清楚的很呢,不然为何明明是梁樨撞了淑妃害她小产,怎么就成苏婕妤的罪过了?再说那进宫赎罪,更是可笑,当个宫女能赎什么罪啊,你见过哪个罪臣之女去当个宫女就能把一家子谋反的罪名给洗白了?还不是有那龌龊的勾当,当谁不知道呢!你等着瞧吧,说不得哪天,梁樨就要从怀王妃变成贵妃了!”   “啊?那,那淑妃岂不是要失宠?我还打算走她的路子把我儿子过继给怀王呢……”   她们已经越走越远,还说了什么,梁樨已经听不到了,可就这些话,足以将她撕得鲜血淋漓。   她终于明白,为何淑妃明明没有把握除掉她还非要往她身上撞把谋害皇嗣的罪名往她身上扣,淑妃要的,从来不是她的命,而是彻底毁了她的名声,那天,若非姜明昊说出她并没有怀孕的事实,只怕太后也要怪罪她,哪怕事后再澄清,太后大概也会和其他人一样,只认为那只是姜明昊为帮她脱罪的说辞而已。   能把人心算计到这个地步,淑妃,还真是可怕。   行宫夏日凉爽,风吹在脸上,凉凉的,梁樨轻轻擦了擦,竟是落了泪。   从前,淑妃是姜明昊的心上人,她根本不敢对付,如今,她苦笑,即使她让真相大白,也于事无补,反正世人眼里,错的,永远都是她,何况,就算她真做了什么又有何意义? 姜明昊若是有心,当初就该说明是苏婕妤害淑妃假孕谋害淑妃性命,而不是害她小产! 他大概也不容许有人污蔑淑妃让淑妃身染污点,当初慕商那事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梁樨抱着全身发冷的自己,枉她自诩聪明,宅斗宫斗都不放在眼里,结果竟是,输的这么惨烈。   而她输的这么彻底的最根本原因,不过是姜明昊的偏爱而已。   终究,她也只能依附于姜明昊的喜爱,哪怕她嫁了别人,和他没了关系,所能倚仗的,也只是他的喜爱。   越是这样,越想逃离,只想赶紧离开这儿,哪怕剩下的日子只能龟缩在梁府,至少不必胆战心惊,没有肮脏的算计。   。   回去的路上,远远看到淑妃和温昭仪游园,她只想当没看到,避开,可温昭仪眼尖地看到她,还喊了她,哪怕心里气恼不顺,也只得过去请安。   “奴婢参见两位娘娘。”   “姑娘快请起。” 淑妃温柔地说,轻轻呀了声,“姑娘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病了,我让人去请太医给你瞧瞧吧。”   梁樨一直低着头,“谢娘娘关心,奴婢没事,奴婢还有事,先行告退,不打扰娘娘赏花。”   淑妃也不勉强,“你去吧,若真是不舒服,记得看太医。”   “谢娘娘。”   看着梁樨走远,淑妃轻轻叹气,“我看梁姑娘有些神思恍惚,也不知发生什么事了能让她这样不安,若是能帮到她,就好了。”   她目光柔柔地看着温昭仪,温昭仪被看的心里扑扑直跳,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温和地笑了笑,“娘娘心善,是宫人们的福气。” 124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梁樨回到住处,正是午膳时间,这一来一回走了这么长时间还真是把她累的够呛。   扶着月洞门刚想休息一下再走,那边春雨看到她,跟她对面的一个女子说话,“姐姐回来了。”   那女子蓦地转过头来,大喊了一声“小姐” 飞扑了过来。   “紫苏?”   梁樨懵掉了,她怎么在这儿?   她懵懵的时候,紫苏却是飞一般的速度飞过来,一把抱住她,“小姐,我好想你啊,呜呜,这些年我们不在你身边,你过的好不好?呜呜,你有没有想我?你从来都不看我,我好伤心,呜呜……”   梁樨有点哭笑不得,软软地哄着她,“好啦,别哭了,这么大的人了还哭鼻子,丢不丢人啊。”   紫苏放开她,噘着嘴,“人家好不容易才见到你,你一来就骂人家,人家好伤心,你没良心!”   “……” 梁樨没好气地嗔她一眼,“人家人家,哪个人家啊?跟你有什么关系?”   紫苏刚要说什么,忽然眨了下眼,围着她绕了好几圈,上上下下不错眼地打量一番,又惊又难过,“小姐,你怎么瘦成这样了!二皇子是不是欺负你了?我找他算账去!”   “回来!” 梁樨轻声斥道,“什么二皇子二皇子的,你该叫陛下!对了,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应该嫁人了吗?”   紫苏“切” 了声,“我才不要嫁那些凡夫俗子呢,没一个能打得过我,有什么意思!是海大哥找我来的,要我来照顾你啊。”   “李德海?”   “是啊!小姐,你饿了没有,我们先吃东西吧。” 紫苏笑眯眯地拽住她的胳膊,一愣,“小姐,你手怎么这么凉啊?现在可是夏天唉!一定是在皇陵待太久了,身体也变差了!早知道,该把紫苑也找来,让她再好好给你调理调理,这大热的天,竟然这么凉,太诡异了!”   梁樨心头一跳,这真要把紫苑也找来,那她的病,就瞒不住了。   她温柔地笑了笑,“紫苏啊,我在这儿挺好的,不用你照顾,你赶紧回去吧。”   紫苏呆了呆,哇的一声哭了,“我就知道,小姐不喜欢我了,你有了新欢,就嫌弃我了,呜呜,人家一心想着小姐,小姐这么快就不要我了,呜呜,我不活了……”   梁樨“……”   “闭嘴!” 梁樨吸了口气,凉凉地说。   紫苏倒是没哭了,可还是噘着嘴,“人家是很伤心的嘛,当初你就抛弃我们了一次,现在还要再抛弃我吗?我好难过,好心痛,好……”   梁樨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紫苏马上说,“小姐头疼啊,我给你揉揉,马上就好,我现在的技术可比当初好多了。”   梁樨拦着没让,说,“不是我不要你,是我也在这儿待不了多长时间,过几天我就回去了,你留在这儿干什么,扫地啊!”   紫苏,“……那,那我就陪着你,等你走的时候再跟你一起走就是了啊。”   “紫苏,今时不同往日,宫里面是是非非多着呢,你这样跳脱的性子,万一不小心犯了什么错,我也护不住你。”   “怕什么?” 紫苏不以为意地说,“反正有二皇,呃,陛下在,谁能把我怎么样啊。”   梁樨目光凝了凝,“紫苏,二皇子是二皇子,陛下是陛下,他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不是一个人吗?” 紫苏有点反应不过来。   梁樨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那四个丫头中,紫苏是心思最单纯的,仗着一身好武艺,天不怕地不怕的,她跟姜明昊的恩怨纠葛,还真没法跟她解释清楚,不过也真因为她这样天真,很好对付。   “不明白没关系,总之你听我的就是。” 梁樨语气有些重,“先用膳吧,吃完了你就走。”   “小姐……” 紫苏很委屈。   “听话!不然我生气了!”   紫苏嘴撅的老高,可又不敢惹她生气,只能闷闷地跟在她后面,想着,要是紫菱在就好了,她最懂小姐的心思,一定能明白小姐为何要赶她走。   这边,春雨成目瞪口呆的状态,她简直想不到,曾经的丞相千金竟是这样跟丫头们相处的,竟然如此生动有趣啊。   淑妃正准备午睡,杜若进来说,温昭仪求见,她想了下,叫温昭仪进来。   “见过娘娘,搅扰娘娘休息,臣妾有罪。” 温昭仪一进来就请罪,叫人就是不满也不能说什么,何况淑妃一贯是温和柔软的性子,无论如何也不会生气。   “妹妹说什么呢,快起来,杜若,看茶。”   “不用了娘娘,臣妾过来就是跟娘娘说点事,说完就走。” 温昭仪忙说。   淑妃看了眼她,吩咐道,“本宫和温昭仪说点体己话,你们都下去吧,没本宫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打扰。”   “是,娘娘。”   等人都退下去了,淑妃让温昭仪在一旁坐下,柔声问,“妹妹这么急着过来,有什么要紧事啊?”   温昭仪轻轻笑了笑,“娘娘别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臣妾宫里的巧绿身子有些不是,去太医院找医女瞧病,听了些墙角,臣妾觉着有些不可思议,特来说给娘娘,好让娘娘给臣妾分析分析。”   “哦?” 淑妃像是有些兴趣。   温昭仪又看了看四周,像是要确定附近的确没人偷听,才缓缓地,放低了声音说,“上午的时候,梁姑娘也去了太医院,想来也是身子不适,不过梁姑娘一贯特别,不像其他宫人只能找医官医女,梁姑娘却是直接找了两位张太医给她瞧病,瞧了很久,您猜张太医怎么说?”   “怎么说?淑妃温柔地问。  “太医令说,梁姑娘五脏六腑衰竭,且还在不断恶化,若是命大,还能活半年。”  淑妃猛地盯她,眼神犀利,把温昭仪吓得脸都发白,不做他想的就要请罪,又见淑妃表情一变,柔柔弱弱的,带着些许的难过,“这话,可不能乱说啊,要叫陛下知道有人恶意诅咒梁姑娘,定不会有好下场。”  温昭仪被她刚才的表情吓的还没缓过神来又听她这么楚楚可怜地说话,发了会儿愣,又被她温柔的目光冷不丁地瞧了下,暗自哆嗦了下,干笑了声说,“这可是太医令亲口说的,哪能做的了假,不过奇怪的是,梁姑娘竟然求他们不要将此事告知陛下,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淑妃轻声说,“如果这事是真的,实在让人伤心,梁姑娘不想让陛下知道,也是怕陛下难过吧,梁姑娘这份为陛下着想的心思,我等真是不及。”  温昭仪一愣,又被她柔柔的目光扫了扫,心下一骇,又听她说,“知道这事的人多吗?如果多,梁姑娘就是想瞒也瞒不住。”  “应该就两位太医和那个不小心听到的小太监知道。”  淑妃柔柔一声叹息,“发生这样的事,真让人惋惜。”  “是啊。”温昭仪干笑着说,“那,臣妾先告退了。”  淑妃温柔的目光在她面上轻轻拂过,她轻轻一声,“妹妹慢走。”  温昭仪走了,殿里静悄悄的,淑妃温柔的脸庞上溢出笑来,笑容越来越大,几乎控制不住要放声大笑。  这可真是天助我也!  她都不必再费任何心思去对付梁樨了!  真是老天保佑!  温昭仪离开之后,大大地吐了口气,回望淑妃住的地方,打了个寒噤,这淑妃实在可怕啊,那么温柔的目光,简直就像毒蛇在盘绕!  没想到陛下竟是喜欢这样表里不一的人,说什么惋惜难过,只怕开心的要死吧,还说什么怕陛下难过,不就是拐着弯要她替她办事,竭力瞒住此事嘛。  不过,算了,反正跟着淑妃,总好过跟着梁樨吧。  用过午膳,梁樨就督促紫苏收拾了包袱离开,紫苏一直扁着嘴,一步三回头的,梁樨也毫不心软,直到再也看不到人影。  等紫苏走了,梁樨就去找李德海,跟他说了她已经让紫苏走了的事,李德海很惊讶,“梁主子,这是为什么?紫苏姑娘是陛下特地吩咐奴才找来伺候您的。”  梁樨当然知道,这不可能是李德海自己的意思,不过她也是不懂姜明昊的意思,反正就几天的功夫,用得着找个人来陪她?  “李公公,替我谢谢陛下的好意,不过真的没必要。”  “怎么没有?”李德海说,“自您上次差点出了事,陛下一直都想找个人贴身保护您,而且,太医又说您忧思过度,于身体有损,陛下特地嘱咐要找个性格活泼有趣的人,可奴才找来找去,还真找不到这样合适的人,就想到了紫苏,花了好些功夫才找到她把她请了来,您就看在陛下一片诚心的份上,再把紫苏姑娘叫回来吧。”  梁樨笑说,“我又不单独去哪儿,哪里就有什么危险,再说,再过几日我就要回家了,不必这么麻烦叫个人来陪我。”  “回家?”李德海愣住。  “是啊,陛下没跟你讲?”梁樨笑了笑,“我也纳闷了,他明知道我就要回去了,还找什么人呐。”  “不是,梁主子,您这什么意思,您要回哪个家,为什么要走啊?”  梁樨失笑,“怎么,你还希望我一辈子做个宫婢啊?” 125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奴才不是这意思,奴才以为……”李德海有些挣扎,顿了顿才说,“奴才以为您要做奴才的主子呢,陛下,陛下怎么会愿意让您离开呢。”   梁樨表情淡了淡,慢慢地说,“李德海,有些事,不要瞎猜想,尤其你在陛下身边,更不能随意揣测君心。”   “主子!” 听到这话,李德海很难过,也很着急,谁都不能随意揣测君心,可梁主子,她有这个权利啊。   李德海跟在姜明昊身边这么久,自是知道姜明昊对梁樨的心,他一定是不舍得再把梁樨往外推的,只不过是梁樨不愿意,他才不得不舍得。   为了留住梁樨,李德海把心一横,咬牙说,“梁主子,您随奴才来,奴才有话要跟您说。”   梁樨纳闷地跟李德海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李德海还小心地察看了一番,确认四周无人才开口,“梁主子,您当初是不是以为陛下钟情于淑妃娘娘,才嫁给怀王殿下的?”   “你……”   怎么知道的?   李德海苦笑着说,“那天淑妃娘娘小产,陛下赦免了两位梁大人,奴才去天牢宣旨,听到梁大人发牢骚,奴才才有了这个猜测,但一直也没敢百分百确定,您刚才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只不过奴才虽然知道这事,却一直没告诉陛下,怕陛下自责,如今,若是因为这个原因主子要离开陛下,奴才就是一死,也一定要告诉陛下,免得陛下抱憾终身。”   梁樨挤出一点惨淡的笑,“即使当初是因为这个,现在也不是了,我一点也不在意了。”   “奴才知道,主子是怨恨陛下对您做的那些事,可陛下,陛下当时是真的恨啊,当初陛下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您忽然改了主意要嫁怀王,您知道他有多伤心吗?奴才看着他一天天买醉,看着他一天天伤害自己,梁主子,如果您知道陛下喜欢淑妃只是个误会,您曾经这样伤害了您爱的人,您就不心疼吗?”   “主子!” 李德海忽然跪下,“奴才求您了,您别再离开陛下了,他对您的心始终如一,从来就没有变过啊!”   。   那年姜明昊在她家养伤,能动的时候他就被接回宫了,走的时候,他跟她说,他回去就跟父皇说要他赐婚,她等着,等赐婚,等他来娶她。   过了一个多月,也没等来赐婚,姜明昊也没再露过面,她自然担心,等到傍晚大哥下衙回来,她去问他知不知道怎么个情况,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那天,一贯文雅的大哥居然发怒了,怒气冲天地斥责她。   “你就那么想嫁!就那么恨不得早早出嫁!这是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吗?传出去只会让人笑话!”   “哥,你怎么了?” 梁樨被惊的声音都弱了。   梁桐昭也是气极,没控制住脾气,看到梁樨一副无辜的表情,很是心疼,她满心欢喜地等着她的意中人来娶她,却被人欺骗利用,到现在都还蒙在鼓里。   他缓了缓脾气,“不是陛下不肯赐婚,是姜明昊根本没跟陛下提这件事,他,他在外面有了人,早把你忘了。”   梁樨直接笑了出来,“哥,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我跟你认真的呢。”   “我也是认真的!” 梁桐昭怒吼。   梁樨,“……哥,你打哪儿听来的谣言,是不是有人见他立了大功眼红他,恶意中伤他啊!”   “你还替他说话!” 梁桐昭恨铁不成钢地看她,“小樨,哥什么时候骗过你?如果不是万分确定,我怎么会这样说?那个女人我都调查清楚了,叫孟婵,是前些日子姜明昊去喝酒时救下的医女,而且,恰好是他随行军医的妹妹,他救了她,将她安置在别苑,常常去看她,你看,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什么时候来看过你?”   梁樨知道,大哥不会拿这种事跟她开玩笑,可是,她也不相信姜明昊是这样的人,一时间,她真有些迷茫,不知该怎么办好。   “我知道你不会信,走吧,我带你去,只有你亲眼看到了,就知道我没骗你,他姜明昊不值得。”   梁樨有点头晕晕的被梁桐昭带走,也不知穿过多少街巷,进了一座宅院,不太大,但很精致,看得出来主人是个很有雅趣的人。   她觉得有些可笑,这个时候,她竟然还在关心这个。   也不知走了多久,梁桐昭带她到一座假山后,她刚要去看,却被梁桐昭拉住,“别看。”   梁樨不解,他不是特意带她来看那个女子的吗,为何又不许看了?   夜里的风,传来些许娇柔的喘息,暧日未的呻口今,梁樨又不是什么小姑娘,哪里不明白。   梁桐昭拉不住她,她从假山后走出来,就看到两三丈开外的凉亭,两具赤果交缠的身体。   她当时在想,虽说入了夏,可夜里还有些凉,他们在湖边,在凉亭里打野战,不冷吗?   呵……  这个时候,她竟然还在关心这个。   她的笑声,似乎被风传了过去,被那女子听到,她睁开了眼,一双黑幽幽的眼睛看了过来,平静而幽沉的眼神。   但也只是一瞬,她又闭上了眼,沉浸到那极致的快活中,娇媚妖娆。   。   李德海说,姜明昊的心从来没有变过,他怎么懂呢。   姜明昊若不愿,他若没有那个念头,淑妃还能强迫他不成?   退一万步,即使是她认错了人,若不是喜欢,他为何要娶了淑妃? 要照顾恩人的妹妹,也不是只有娶她这一个办法。   即使当初只是误会,即使姜明昊只是一时酒醉误事,他那样的人,若不是有了心思,还会对谁负责不成?   即使当时不喜欢,娶了以后呢,难道她看到他对淑妃的珍爱都是假的不成? 难道都是他为了让她吃醋假装的喜爱不成?   骗谁呢。   她当时确实想错了,姜明昊没有骗她利用她,他是真的喜欢她,他那样不可一世的人,是不屑于委屈自己迎合一个女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可是,他也同样喜欢着淑妃。   梁樨看着李德海,目光清凉淡薄,“也许他是没变过,可我变了,我不可能委屈自己陪一个我不在意的人一辈子。”   “梁主子?” 李德海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她。   梁樨淡薄地笑,“我知道你是为他好,不敢告诉他也是怕他自责怕他伤心,那么,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反正,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和他在一起,就让他以为是我背叛了他而恨着,总好过让他知道是他做的那些事伤了我的心才离开他。”   “梁主子,为什么,您明知道这都是误会!”   “就算以前是误会,现在呢,你确定他不喜欢淑妃?李德海,何必得罪他,又得罪淑妃?我会离开,我没办法保你。”   “梁主子,只要陛下能得偿所愿,奴才就是丢了这条命,又何妨?”   梁樨直摇头,“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意思呢?是我不愿意原谅他,我不想跟他在一起,我早就不喜欢他了,你明白吗?我于他,不过是求而不得的心有不甘,不过是年少时未能圆满的梦,是过去,是遗憾,可现在,将来,他有人陪着,他曾有多在意我,以后就有多在意别人,不过是早晚而已!李德海,真为他好,就别再提这件事了。”   。   李德海在外面游荡了很久,一想到梁樨离开以后,陛下又会有多难过他就觉得伤心,可是,梁主子说的很清楚,陛下伤了她的心,她不喜欢陛下了,陛下又对淑妃那么好,谁能保证淑妃将来不会是曾经的梁小樨呢?   他似乎,的确不该跟陛下提这件事。   可怎么想,都替他们不值啊。   他躲在角落里,擦了一把老泪,不值又有什么用,一个有了新欢,一个执意离去,他一个奴才,能做什么。   李德海整理好仪容才回去,脚还没踏进大门,就被郭祝一把拉走,“师父,这么长时间您跑哪儿去了?陛下找了您好几次,您再不回来,陛下能劈了我们!”   “没事,真有什么事有我担着,你怕什么。”   郭祝目送着李德海进去,奇怪地挠了挠头,怎么师父今天怪怪的?   李德海轻手轻脚地进了大殿,不敢抬头看还在看奏疏的姜明昊,低声说,“陛下,您找奴才?”   “跑哪儿去了?” 姜明昊冷道。   “奴才四处走了走,看行宫景色优美,一时忘了时间,还望陛下恕罪。”   姜明昊盯了他一会儿,“过来,抬起头来。”   呃……  李德海不解地抬起脸,有些不安,“陛下,奴才有什么不妥吗?”   “哭丧着个脸,死了爹还是死了娘啊!谁还谁敢欺负你这老东西?”   李德海差点就要泪崩,强忍着,挤出丝笑来,“没有,谁敢欺负奴才啊。”   “别笑了,笑的比哭还难看!” 姜明昊嫌弃地说,又问了句,“真没人欺负你?”   “哪能呢!不看僧面看佛面,谁敢欺负御前大总管啊。” 李德海笑呵呵地说。   “嗬!” 姜明昊冷冷地哼,“让你把紫苏送过去,人去了没有啊?”   “这……”   “嗯?” 姜明昊脸一冷,李德海立刻低了头,怕他看到他眼里的泪花,“梁主子说,她再过几天就要回去了,没必要叫人伺候她,把紫苏给撵走了。” 126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姜明昊冷笑,她还真是兴奋地见人就说啊!还真是巴不得现在就滚回去啊!   什么过几天就要回去,没必要叫人伺候! 不就是怕他用紫苏牵绊她嘛!   小心眼! 他说了会让她出宫就不会反悔,他是那样言而无信的人嘛!   不满归不满,姜明昊还是说道,“那就把之前那个看着怯生生的圆脸丫头给送过去,就说是圣旨,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受着!”   她早上才又一个人跑出去,这行宫又不比宫里,建在半山上,坏人也容易隐藏,谁知道她又会不会被什么人盯着。   “是,奴才告退。”   李德海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下回去,“陛下,奴才有件事想跟您请教请教。”   “说。”   “那个,您觉得淑妃娘娘如何啊?”   姜明昊冷冷瞥他一眼,“你问这个干什么?怎么,想女人啦!”   “……” 就是真想女人了也不敢提淑妃啊! 李德海很无语,面上却和和气气地,“奴才刚才在外面闲逛的时候,听到有人说,淑妃娘娘性情温顺和善,又很得您的喜爱,想跟她搭上线,帮他们把自己的孩子过继过去。”   这也不是他胡诌的,他真听到有人这样说。   “愚蠢!国家大事哪能靠什么都不懂的女人来决定!能说出这种话的人也都是没脑子的!都是谁说的,朕直接否了他!”   “这个,奴才也不认识啊。”   李德海心里是一片拔凉,陛下还真没有否认他喜欢淑妃啊,难怪梁主子死了心,她是早早就看穿了一切啊。   姜明昊差点把手里的笔扔过去,“滚滚滚滚滚!别再这儿妨碍朕。”   “奴才告退。”   。   翌日,梁樨仍是被那一口血给惊醒的,她盯着那方手帕,发了很久的呆,似乎,昨天被李德海说的话一搅扰,她都快忘了,她是将死之人,倒是这血,又提醒了她。   她苦笑一下,把手帕放好,然后洗漱,等到手帕上的血迹都干了,才收到袖筒里,出去吃了点东西,去太医院,但就是那么巧,答话的小太监说,昨天张太医府上来人说老夫人病危,恐怕就这两天的事了,两位张太医已经请了假连夜赶回家了。   梁樨能怎么办呢,她又不敢给其他太医看,只好又折了回去,将那手帕给烧了,反正在她看来,每天都会呕血的,就是这手帕用的太快,还真有点惹人怀疑。   再从屋里出来,就看到李德海,身后跟了个浅紫衣衫的小姑娘,她眉心就跳了跳,果不其然,李德海带着那小姑娘过来,说陛下又赐了人来照顾她。   梁樨对这事感到很无奈,这么个年幼的小丫头,她还真不好意思用,但李德海又说了,这是圣旨,她还真的无法拒绝。   “奴婢容七,见过姑娘。” 那紫衫少女走到她跟前来,福了福身。   梁樨道,“大家都一样的身份,不必奴婢奴婢的,你年纪比我小,就叫我姐姐吧。”   容七看了眼李德海,见李德海点头,她才改了口,“姐姐好。”   “你以后就跟着梁姑娘,好好照顾她,她要是有什么闪失,拿你是问。”   李德海凶恶的表情把容七吓得往后一缩,一脸快哭了的样子,怯生生地说,“奴婢知道了。”   梁樨“……”   这么小的孩子,他怎么舍得吓唬啊。   李德海转脸又冲着梁樨笑,“梁姑娘,您别瞧她年纪小,可是个高手,跟紫苏过个百来十招绝没有问题。”   咦?   梁樨有些意外地看着容七,容七怯怯地往后一退,不好意思地说,“我也不会别的什么,就会打架而已。”   梁樨笑了,还真是个有些可爱的丫头。   “梁姑娘,陛下请您一会儿空了过去一趟。” 李德海介绍完容七,说了正事。   “好,我知道了。”   “那奴才先告退了。”   梁樨看着容七,指着前面的门说,“我就住那儿,你去放行李吧,我先出去一趟。”   “那个,李公公说,我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姐姐的。”   “呃……那你去放行李,我在这儿等你,一会儿我们一起走。”   “李公公说,我要寸步不离……”   “我知道了。” 梁樨没忍住打断了她,“我陪你进去放行李。”   容七不好意思地笑笑,“谢姐姐。”   带着容七回了屋,梁樨指着另一张空床,“你就睡那儿,你的行李放在旁边的柜子里就好。”   容七迅速地把行李放进柜子,床什么的,完全不用收拾,她又跑回梁樨身边,小小声地说,“姐姐,我要悄悄告诉你一件事。”   梁樨看她,她踮了踮脚附在梁樨耳边说,“我是向公公派来的,向公公嘱咐我,找个没人的时候悄悄告诉你。”   “哦,这样啊,我知道了。” 梁樨失笑,还真是个纯真的小孩啊,“这件事还有别人知道吗?”   容七摇摇头,“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向公公说,以后我要完全听令于你,不许再听他的话,那,他说的这事不许告诉别人的话,我还要听吗?”   梁樨有点囧,马上说道,“不能,只能有我们三个人知道,谁都不能再说!那你要记得,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必须要听我的,我让你做的事你才能做,没让你做的你不能做,没我的同意,我们的对话,我让你做的事,我做过的事,你都不能告诉别人,包括向公公,记住了吗?”   容七头点的跟拨浪鼓似的,“记住了!”   她又有些迟疑地问,“那,我睡觉的时候会磨牙也要经过你同意吗?” 她有点想哭了的表情,“可这事我控制不了啊,你要是不同意我磨牙,我偏偏又磨了,那怎么办啊?”   梁樨“……”   。   梁樨正准备进去,就见姜明昊打另一侧过来,忙和容七行礼,“参见陛下。”   “免了。” 姜明昊瞥了眼容七,“在外面等着。”   容七很怕他,被他冷冽的眼神一扫,脖子一缩,却还是吸着气小声说,“李公公说,奴婢要……”   梁樨一把捂住她的嘴,挤出个笑,又看着容七,“你在外面等着,我很快出来。”   容七很委屈,“可李公公说……”   梁樨冲她微微笑,“你是听李公公的还是听我的?”   容七眨眨眼,“听姐姐的。”   “那就是了。” 梁樨松开手,“乖乖在外面等着。”   “哦。” 容七又补充说,“那你要是有什么危险记得喊我啊。”   姜明昊一记冷刀子扫过去,差点没把容七给吓哭。   梁樨……也是真有点无语。   姜明昊冷冷地甩了袖子,气哼哼地进去,暗骂李德海那蠢货怎么挑了这么个不懂事的丫头!   他完全忘了明明是他自己指名道姓要容七去保护梁樨的。   进去后,姜明昊让梁樨坐下,自己在旁边坐着,梁樨抿了下嘴,倒没说什么,只听姜明昊沉沉地问,“那丫头,你要是不喜欢再换一个,太不懂事了,到底是你照顾她还是她照顾你啊!”   梁樨忙说,“不用,她挺好的,很单纯,很可爱。”   这么个听话的小姑娘,虽然有点太呆了,但不会妨碍她啊,多好。   姜明昊看了看她,“那就先用着吧。”   然后捡了手边一份文书给她,“这是宗正寺呈上来的名单,你先看看,找合适的理由否掉。”   “是。”   梁樨拿过去认认真真地看着,也没在意姜明昊在旁边做什么。   名单共有十人,都在八岁以下,其中七人是庶子,三人是嫡子,当中还有个她还有些眼熟,江陵王的幼子,而她外祖家的一个表姐就是江陵王世子妃,是那个幼子的长嫂。   她不清楚这其中有什么纠葛,但也不必理会,反正是一个不留的。   这七个太好打发了,堂堂怀王,怎么能过继庶子呢?   至于那三个嫡子,资料上倒是看不出什么不妥,还是得见见真人吧。   梁樨把她的想法跟姜明昊说了,姜明昊想了想,“我考虑考虑。”   梁樨不大明白,他还要考虑什么? 难道是不满意那个庶子的理由,因为他也是庶子?   不能啊,他不是从来都不在意这些的吗?   姜明昊看她满眼疑惑,说,“这样吧,我让所有小孩都过来给你看看,这样你可以有更正当的理由否掉他们。”   梁樨还是不解,这理由还不够正当? 堂堂先帝嫡出的太子,当然不能随随便便过继个庶子了,他怎么就不乐意呢? 他不是应该比她更急着把这事解决掉吗?   忽然地,她明白了,他这是在拖延时间吧?   梁樨有点无语,吐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陛下,这事拖的越久,越容易让人觉得有机可乘,您得快刀斩乱麻地解决这事,让朝臣们明白你的决心,以后就不会再拿这种烦心事来烦你。”   姜明昊冷冷地噎她,“你是皇帝还是我是皇帝,我用你教?”   “……”   简直无法交流! 真不知道她以前怎么受得了他的!   梁樨低下头,恭顺地说,“陛下教训的是,奴婢僭越了,求陛下恕罪。” 127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姜明昊亦满眼失望,以前他这样子说话,她会有一大堆的道理来教育他,现在,她是心里不耐烦,面上服软,哪怕他们的关系已经有所缓和,也果真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他自嘲地笑了声,什么都不想说了,不就是想早点脱离他吗,他成全就是。   姜明昊冷淡地说了句“你想怎么做吩咐李德海做就是了” ,然后就离开座位回到上首,继续处理他的国事。   梁樨有点懵,怎么说变就变了?   他这态度,她到底是听前面的话,还是听后面的话啊?   这没准就只是气话而已啊。   梁樨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想跟他确认一下,“陛下……”   “出去!” 他背对着她,冷漠地说。   。   又想起那一年,她用柠檬汁整蛊他,他怒气冲冲摔桌而走,后来她知道他是真的很厌恶酸的东西所以是真的很生气,所以她当然很大气地上门道歉了,结果姜明昊还甩脸子,她每次去找他他都那么恰好的不在,终于在他要回军营那天堵上他。   那时他刚从外面回来,虽然不想看到她,但既然撞上了,他也没道理躲开是不是?   姜明昊根本不搭理她,进屋就关门,梁樨刚好挤在门缝,姜明昊没办法,只好松手,梁樨才顺利进屋,刚谄媚地叫了他一声,就见他背对着她,冷冷地说,“出去!”   “我出去了怎么给你道歉嘛。” 梁樨知道是自己不对在先,他态度不友好她也包容了,笑嘻嘻地往他跟前凑,郑重其事地拱手作揖,腰还没弯下去,他气哼哼地转到另一边,梁樨绕过书桌又跑到他面前,姜明昊继续转,梁樨撇撇嘴,也不跑到他前面了,就在他背后,探出个小脑袋,“别生气了嘛,我知道错了!”   姜明昊重重地哼,仍不理她,她继续卖可怜,“你要是不满意,那你也给我整一壶柠檬汁喝嘛,我绝对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你有病啊喝!还喝!想把自己喝死啊!你脑子进水了啊!”   他骂的那么凶,梁樨笑的顽皮,姜明昊意识到自己上当了,更是火大,恼地直推她,一直吼“出去出去出去!”   “哎哎哎……” 梁樨死死扒住门,不高兴地数落他,“我都跟你道这么久歉了,你怎么还生气啊!太小心眼了吧!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这么没气量啊!”   姜明昊气的直笑,“我小心眼?梁小樨,你倒挺会恶人先告状的啊!好!你说我小心眼是吧?我就小给你看!你看我会不会原谅你!哼!”   梁樨看他是真的气的不轻,脸马上一变,堆满了讨好的笑容,“哎呀,别这样嘛,我就那么随口一说而已,别当真嘛!你要不信,我发誓……”   “发你个头!” 姜明昊冷笑,“发誓要是有用,你早不知被天打雷劈多少回了!”   梁樨有点囧的揉了揉鼻子,冲他干笑,他不理,只说,“快走快走!别让我再看到你!烦死人了!”   “……” 梁樨没办法,只好使出杀手锏,只见她嘴一扁,泫然欲泣的模样,可怜巴巴地去拽他的袖子,“昊哥哥,别生气了,小樨知道错了,小樨再也不敢了,你别赶我走,别不理我嘛……”   姜明昊脸一抽,用着“这什么鬼啊” 的眼神瞪她,毫不留情地说,“别装了别装了!还越活越回去了!尽长个子不长脑子!学什么不好学这个!你书都读哪儿去了!喂狗了啊!小时候挺伶俐的现在怎么这么蠢!还学会一哭二闹三上吊了!真女子难养也!”   “那还生气吗?” 梁樨眨眨眼,一副你要还生气我立马就上吊的委屈。   姜明昊嘴巴张了又张,泄气了,不耐烦地说,“不生了不生了!”   梁樨马上笑了,嫣然如花,如骄阳耀眼。   姜明昊看了看她,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眼。   。   可是,和当初一样的距离,却什么都不一样了。   他的冷漠,他的无常,无一不在提醒她,他不是她记忆里的少年,他是天威难测的帝王。   伴君如伴虎,不是没有道理。   她其实也可以就这么退下,可想着,她若就这么走了,他的怒气无处宣泄,更加恼她,贤妃的事,她还怎么求他。   梁樨跪下了,轻轻地说,“奴婢说错了话,奴婢有罪,陛下要责罚奴婢,奴婢绝无怨言,但求陛下别气坏身子。”   姜明昊猛地转头,看她那样凄凉忐忑地跪着,所有的郁气也只能烟消云散。   他努力了那么久,她还这样怕着他。   “起来吧。” 良久,他说。   梁樨没敢,他伸手扶起了她,却皱了眉,“怎么这么凉?”   一瞬,他苦笑,自然是怕的浑身发冷。   梁樨还没想好该怎么解释,他已开口,“小樨,你记住一件事,无论发生什么事,我永远不会怪你。”   哪怕她曾变了心,嫁了别人,他那么恨,也不会怪她,因为,是他不好。   梁樨没忍住,落下眼泪,她微笑着说,“谢谢你,姜明昊。”   不管曾经如何,也不管将来怎样,至少此刻,谢谢你的真心。   。   梁樨回到住处,有些意外地看到了李美人,和春雨坐在廊下,一起在绣花。   李美人也看到了她,不同于初次见面时的呆滞无神,她甚至有局促。   既然见到了,梁樨过去行了个礼,李美人很不安地站起来,忙说“不敢不敢” ,梁樨微笑颔首,对春雨说,“我有些累,先去睡会儿,用膳的时候再叫我。”   春雨说,“就快到时间了,姐姐吃完再休息吧。”   梁樨笑了笑,“我就眯一会儿。”   然后回房了。   李美人看了她会儿,有些出神,春雨在她眼前晃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   “看什么呢?也不是没见过。”   李美人垂下眼,咬着唇,过了会儿说,“我瞧着梁姑娘好像脸色不太好。”   “梁姐姐一向身子不好,现在都还吃着药呢。” 春雨别有深意地看她一眼,“美人在想什么?奴婢说句您不爱听的,梁姑娘虽然现在也只是宫女,却也不是谁都能结交的。”   她的话是有些难听,可李美人好长时间不跟她来往,现在又忽然过来跟她讨教女红,还总盯着梁樨看,难免不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到底也是有一起住过的情谊,她还是想给她提个醒。   李美人干笑,“你说什么呢,梁姑娘自然是跟我们不一样的,我晓得。”   第二天,梁樨醒来的时候看到一张圆圆的脸蛋,乌溜溜的眼珠子直盯着自己还吓了一跳,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是容七。   紧跟着,喉头不适,她又吐血了。   容七吓的差点大叫,梁樨忙嘘了声她才半张着嘴把声音咽了回去。   “姐姐,你病了吗?” 容七很小声很小声地问。   梁樨点点头,“我有在吃药,你不用担心,我不用害怕。还记得我昨天跟你说什么了吗?”   容七湿漉漉的眼睛看了她很久,才点点头,“都记得的。”   “那刚才你看到的,不许告诉任何人,做得到吗?”   容七不解,但是没问,坚定地点头,然后很快倒了清水给她漱口,梁樨这个时候想,她这种状况,有个人照顾她,也挺好的。   吃过早点,喝了药,梁樨就在小院里慢悠悠地散步,根本不理会夏晴如避蛇蝎的眼神。   “姐姐,我给你打套拳吧。” 容七期待地看她,梁樨倒真有些兴趣,以前没事做的时候看紫苏练剑,还真不是一般的享受,只是,才刚用了膳就剧烈运动,不太好吧。   “没关系的。” 容七急忙说道,然后退开一丈开始打拳。   梁樨有些惊讶,没想到容七年纪小小个子小小的,打起拳来却是虎虎生威,她离的那么远都能感受到刚劲有力的拳风——呃,她还是再离远些吧,免得拳风伤人,成了捧心的病西子。   不止梁樨惊讶,夏晴和冬雪看了会儿后脸都有些白了,忙躲回屋,好似怕梁樨一个不高兴就叫容七胖揍她们一顿。   容七这一套拳打下来很用了些时间,梁樨也是才看明白,她根本不是打给她看的,是自己的日常练习呢。   梁樨微微叹息,这孩子,也太小心了,什么都不敢跟她提,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这孩子其实挺机灵的,就是被教导的略坑。   郭祝过来看到容七杀气凛凛的样子也是吓了一跳,还以为她在干什么,好一会儿被吓的魂才回到身上,才想起这是师父千挑万选送来保护梁樨的,看来她年纪小小的还真有几分本事,比他厉害多了。   他绕着容七小步跑过来跟梁樨说,“梁姑娘,陛下请您过去一趟。”   梁樨点点头,“我知道了,马上就去。”   她话音才落,容七就收了拳过来,小小地笑了下,也不说话,一副“那我们走吧” 的表情看她。   梁樨看着面不红气不喘的容七,还真是有些佩服了,练拳时还能耳听八方,说收就收,看来还真是就会打架啊。   “小七,走吧。” 梁樨笑了笑,对她说。 128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容七依然被梁樨留在外面,自己进去,一进去就看到三个高矮不一的小家伙站在前头,最高的那个还能坚持着好好站着,个子矮一点的已经左扭一下又扭一下,像是急的,直抓耳挠腮又不敢出声,最小的那个,大概才一两岁,应该是没多久就站不稳的样子,干脆直接坐到地上,左瞅一瞅,又瞅一瞅。   梁樨一看,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忙上前行礼,“参见陛下。”   “免了。” 姜明昊抬头,一眼扫到坐在地上的小孩,眉一皱,不过看那萝卜丁点大的小孩茫然又无辜的眼神,他哼了哼,算了,跟个小屁孩计较什么。   他下巴抬了抬,“这几个就是昨天你划剩下的嫡子,你自己看看吧。”   看来,他还是采纳了自己的意见,梁樨心里泛着复杂的情绪,微微有些心酸。   “陛下,您要是不介意的话,能不能让他们跟奴婢出去待一会儿?不远,就在殿外,最多一个时辰,奴婢会带他们回来。”   就这么看,又能看出什么来。   “你要他们干什么?” 姜明昊有些好奇。   “也不用做什么,让他们自己玩,看看他们本性。”   “在这儿玩就行了。” 姜明昊憋了很久,又说,“外头晒,别把这些孩子给晒着。”   “……”   行宫本就凉爽,天子所居更是幽幽清凉,哪里会晒!   “陛下,他们还小,玩闹起来恐怕打扰到您。”   姜明昊不悦从座位上下来,站到她面前,挑衅地看她,“我累了,休息会儿不行啊?”   “……当然可以。”   您是皇帝您说了算。   姜明昊踱步在三个孩子面前,走过来又走过去,除了最小那个实在太懵懂只是睁大了眼睛看他以外,其余两个都立马站的端端正正,想看他又害怕看他。   只是,大概姜明昊身上的戾气实在太重,哪怕没有盛怒,浑身都散发着逆我者亡,顺我者也亡的冷酷气息,小孩子又十分的敏感,最高的那个,竟然给吓哭了,虽然或许是提前被叮嘱过不能再皇帝跟前失仪而压抑着,小声地抽泣,更让姜明昊不耐,一个男孩儿,这么大了还哭的跟个女娃似的,丢不丢人啊!   眼看姜明昊似要发火,梁樨忙上前,“陛下,您不是说让他们在这儿玩吗?要不,让人拿些玩具过来吧。”   姜明昊哼了哼,竟是亲自出去嘱咐了。   梁樨微微松了口气,在哭的男孩跟前蹲下,拿手帕替他擦了擦,“乖,不哭了,你叫什么名字啊,今年几岁啦?”   眼前没了凶神恶煞的人,男孩虽然仍然害怕,还是抽哒哒地回答她,“我叫姜福昶,今年七岁。”   七岁,还这么爱哭啊!   不过看他长的就斯斯文文秀秀气气的,爱哭,似乎也不是那么难理解。   “七岁了还哭鼻子,小爷我三岁就不哭啦!誒……” 中间的那孩子两步过来瞅了瞅姜福昶,很是鄙视,还不忘送个鬼脸吓唬姜福昶。   梁樨看了看他,夏阳王继室所出,叫姜嘉泓,六岁,因是老来得子,又聪明机灵,被宠的跟混世魔王似的。   姜福昶才刚收起了眼泪,听他这么一说,又伤心地哭了,“我,我……”   我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哭的更伤心了。   “……” 梁樨有点头疼,她还真没有应付小孩子的经验。   “福昶乖,不哭啊。” 梁樨只能这样哄着他,完全无视了姜嘉泓,指着另一边的小孩说,“你看,那是弟弟,他还小,地上凉,坐久了对他不好,你去把他扶起来好不好?”   姜福昶很快就被转移注意力,眼泪汪汪地看着那懵懵懂懂的姜嘉平,点点头,“好。”   姜嘉泓却又炸了起来,“你是不是傻啊?她就是个奴才!你才是主子!她得听你的,你怎么能听她的,帮她做事?真是个呆货!”   “啊?” 姜福昶懵了,而且又被人嫌弃,他又开始伤心了。   梁樨很无语,瞪了眼姜嘉泓还被送鬼脸,她过去先把姜嘉平扶起来,毕竟他自幼身子骨弱,又还这么小,可千万不能再受凉。   她本来想抱姜嘉平到椅子上,可刚试了下就一阵头晕眼花快要站立不稳,没办法,只能把容七叫进来。   “姐姐,怎么了?” 容七如一阵疾风刮了进来,黑黑的眼里充满了期待。   梁樨还没说话,姜嘉泓又一惊一乍地喊,“哇!你好厉害!那是轻功吗?我要学!你快教我!快教我!”   容七充耳不闻,只眼巴巴地看着梁樨。   “你这死奴才!竟敢不听小爷的话!小爷我让人打死你!” 姜嘉泓见容七竟然无视他,快气死了,二话不说就过来踢容七,结果不但没踢到,反被容七拎着衣领给提了起来,他只能张牙舞爪瞎吼吼地对着空气拳打脚踢,一阵谩骂。   梁樨脸有点黑,饶是当初姜明昊那样乖张冷戾,也不会像他这样小小年纪满嘴成年人的污言秽语!   好好的小孩子都被教成什么样了! 如此品行还想过继到怀王名下,简直可笑!   “让他闭嘴!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 梁樨沉着脸说。   “是。”   “呜呜……”   姜嘉泓嚎了两声,很快刘安静了,只不过瞪着梁樨的眼神凶狠的很。   一旁的姜福昶早已看呆,梁樨的目光不经意略过他时,他嘴一扁,又哭了。   “……”   梁樨暂时没理他,指着抱着自己大腿的姜嘉平吩咐容七,“把他抱到椅子上坐着,再去叫人拿个软垫进来。”   “好的。” 哪怕是这样的小事,容七也有些兴奋。   容七和刚才一样一手抓着姜嘉平的衣领像拎小鸡似的把他拎起来放到旁边的椅子上,然后又站好,继续等梁樨的吩咐。   梁樨,“……小七啊,对这样小的小孩子呢,你可以轻拿轻放。”   她也不明白怎么会用到“轻拿轻放” 这个词,可就是觉得对容七来说,这个词真的很合适啊。   容七眼睛眨了眨,过了会儿终于明白过来梁樨这是嫌她做的不好了。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脸上的期待立刻消失殆尽,又成了初见时怯生生的害怕模样。   一个战战兢兢的,一个抽抽噎噎不停地哭,一个小霸王,还有一个懵懵懂懂的却是身体不好,梁樨……真的想甩手不干了啊!   她现在真的没年轻时的精力与耐心来言周教小孩子了。   梁樨轻轻吐了口气,微笑着说,“没事,我没怪你,只是希望你做的更好,你去把陛下请进来吧,就说我有事找他。”   容七真是小孩子一样单纯,梁樨一笑,她就又满眼喜悦,高高兴兴地跑出去叫姜明昊了。   “福昶,你过来。” 梁樨也在姜嘉平旁边坐下,轻轻搂着他,然后朝姜福昶招招手。   姜福昶还在不停地抽泣,梁樨一看他,他哭的更伤心,可他更怕梁樨像收拾姜嘉泓一样收拾他,所以哪怕心里惧怕的很,也乖乖的过去,还努力地让自己不要再哭了。   “福昶,你是个好孩子,所以不用担心姐姐会吓唬你伤害你。”   梁樨这样温柔的语气,只是希望不要再吓到姜福昶,希望他不要再哭,可在他的脑子里,这话已经等同于,你是个好孩子,姜嘉泓是坏孩子,所以姐姐会吓唬姜嘉泓却不会吓唬他。   虽然表达的和理解的略有区别,不过,效果却是一样的。   姜福昶虽还控制不住有些哽咽,却是没有刚才哭的那么凶,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梁樨,腼腆又羞涩,然后他见她指了指姜嘉泓,又说,“他有句话说的不差,你是主子,我是奴才,你不能由着奴才吩咐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但也不能肆意大骂奴才,这奴才要做什么,也许是真心为你好,也有可能是想从你这儿图谋什么,所以你得学会自己去辨别,不能他说什么你认为是正确的,另一个人说什么你也认为是正确的,有可能,两个人都是错的,也可能都是对的。”   梁樨看他越来越茫然的眼神,笑了笑,“现在你或许还不明白我说什么,不过等你再长大一点,就明白了,你记着,无论如何,一定要有自己的意见。”   余光看见姜明昊已经进来,梁樨不再多说,起身,微微低头,“陛下,可以送他们回去了,奴婢已有了主意。”   姜明昊“……”   玩具都还没拿过来呢!   “李德海,送他们出去。” 姜明昊吩咐道。   他话音刚落,郭祝进来,“陛下,江陵王求见。”   姜明昊看了眼梁樨,说,“你去偏殿呆着。”   “是。”   孩子们都被送走了,梁樨也去偏殿了,江陵王才进来,他生的虎背熊腰,虽已年过四十,仍是目光炯炯,嗓门更是中气十足。   “老臣参见陛下。”   “皇叔免礼。” 姜明昊已经回到位子上,眉眼冷淡,“皇叔求见,所为何事?”   “老臣是粗人,不喜欢兜圈子,就直说了,老臣来见陛下,自然是为了我孙子过继怀王的事,敢问陛下为何不同意我孙子过继?” 129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朕说的很明白,你那长孙是庶子所出,身份不合适。给怀王做嗣子,至少也得是嫡出。”   江陵王说他是粗人,还真不是一般的粗,听了姜明昊的话竟然大笑两声,“陛下这理由实在说不过去,嫡出庶出有何关系?陛下不也只是先帝庶子,不也做了皇帝!若论嫡庶,做皇帝的怎么也该是……”   姜明昊冷冰冰的眼风扫过去,江陵王终于闭了嘴没再继续这话,微微一顿又说,“撇开这出身不说,陛下竟让个弃妇为怀王选择嗣子,简直不可理喻!就是要选也该让孝安太后来选!”   “皇叔的意思,这事朕做错了?” 姜明昊冷笑着问。   江陵王噎了噎,不大甘心地说,“陛下这事确实做的不厚道。”   “王爷此言差矣。” 梁樨躲在偏殿,眼见姜明昊已经很不耐烦就要处置人了,赶紧出去,至少不能让姜明昊在言语上落了下风,免得江陵王再纠缠不休。   见梁樨出来,姜明昊就皱了眉,江陵王更是虎目暴睁,厉声呵斥,“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偷听陛下和本王谈论国家大事!陛下,这种奴才就该乱棍打死!”   初时听说为怀王选嗣子的是梁樨的时候,他还高兴,毕竟梁樨和儿媳妇是亲戚,无论如何她也该偏向自己,结果她竟头一个把他宝贝孙子给刷了,把他气的恨不得撕碎她,他正愁找不到机会整治她,她竟自己送到面前来了,真是天助他也。   梁樨不紧不慢地行了一礼,“奴婢本就在御前伺候,方才也是陛下吩咐奴婢整理偏殿,何来偷听一说?再说,即使奴婢真犯了错,奴婢在御前伺候,自有陛下责罚,何劳王爷越俎代庖?”   这话说的简直诛心,江陵王心思再粗,也知道“越俎代庖” 这事可大可小,当即更是恼怒,一怒之下理智尽失,竟是要在姜明昊跟前动手。   “江陵王!你想干什么!” 还好姜明昊眼疾手快,一个闪身挡在梁樨跟前,死死抓着江陵王的手腕,怒的几乎捏碎它。   江陵王看他目露凶光,几乎要杀人的样子,脸都有些发白,他也是没料到姜明昊竟也是个高手。   “陛下,这奴才巧言令色,挑拨离间,臣也是替陛下教训教训她而已。”   “朕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还是说,江陵王果真想取代朕?”   “陛下!臣没这个意思……臣,绝对没这个意思……” 江陵王这个时候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他怎么就嘴皮子不利索不能反驳,怎么就钻进他们的套了啊!   “最好没这个意思!” 姜明昊重重地甩开他,江陵王这般身材粗壮,下盘稳健的人也是一个趔趄,差点摔个大跟头。   江陵王虽然吃了大亏,可还是不甘心啊,他揉了揉手腕,一脸的苦色,“陛下,臣是说错了话,可您这让弃妇选嗣子实在说不过去啊!”   姜明昊吃人的眼光射过来,江陵王历时闭了嘴,可眼里却是十二万分的不服气。   “王爷为何认为奴婢为怀王殿下选嗣子不合理呢?” 梁樨看着江陵王,幽幽启口,“第一,奴婢曾是怀王妻子,对怀王的喜好甚是了解,虽奴婢自请除于宗室,与宗室再无瓜葛,却并非是因为怀王厌弃,也非奴婢犯了错,不过是奴婢为尽孝心的不得已选择,弃妇一说,并不合理;第二,王爷既然觉得奴婢没这个资格,为何一开始不提出,反而在王爷之孙没有被选上之后才提出质疑,王爷这事后发难的行为奴婢实在不敢苟同;第三,王爷认为此事最有爱发言权的是孝安太后,奴婢不敢苟同,孝安太后与殿下虽是母子,却未必了解殿下喜好,王爷就是最好的例子不是吗?”   江陵王眼睛一眯,冷冷的,“你什么意思?”   梁樨微微笑了笑,“世人皆知,江陵王妃是太妃千挑万选为您选的贤良妻子,可您对王妃似乎并不太满意,否则也不会有宠妾灭妻的事了,可见,这母亲的意见,确实没有太多的参考意义。”   “放肆!” 江陵王怒吼,几乎又想动手,忽然撞上姜明昊的眼,被他眼中杀气所摄,才住了手,“陛下,您瞧瞧,这是一个奴婢该说的话吗?竟然敢妄议宗室!简直目中无人,无法无天!”   姜明昊冷冰冰丢了句,“她哪句话说的不对?”   江陵王说不过他们,气哼哼地走了,心里恨恨地想,他的宝贝儿子没机会承袭王爵,他一定要让他的宝贝孙子过继到怀王名下! 既然他们非要让梁樨做这个决策人,哼,他倒要看看,一个名节清白尽失的弃妇还有什么资格为怀王选择嗣子!   等江陵王一走,姜明昊冷冷盯着梁樨,阴阳怪气地嘲讽,“你不是胆小怕死的很吗,这时候急着冲出来干什么,嫌命大啊?!”   “奴婢知错。”   她这么乖顺,倒是让姜明昊的怒气无处可发,只能恶狠狠地骂一句“下次再敢这样我打断你的腿!”   “……是。”   反正,也没下次了。   姜明昊堵在心口的那口气实在发不出去,只能自己消化,过了一会儿才问,“那三个小屁孩,你打算怎么办?”   “陛下就说,姜福昶缺乏主见,姜嘉泓顽劣好斗,姜嘉平……” 梁樨微微犹豫了下,说,“身体病弱,非怀王所喜。”   “你倒是了解他的喜好!” 姜明昊冷笑,眼神也冷冰冰的,只是心里头,却如灌满了黄连,有苦也说不出,也不能说。   梁樨有些恐慌,她怕这样不经意地提及怀王又会触怒他,可是,她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话,这个时候说其实不了解,也不过是掩耳盗铃般的可笑。   好在,他虽冷嘲热讽,倒也没再说什么。   黄昏时候,有人来找梁樨。   “奴婢见过表小姐。” 来的是思年,是江陵王世子妃的贴身奴婢,梁樨也是认得的。   “快起来快起来。” 梁樨连忙扶起她,“可是世子妃有事?”   思年笑着说,“世子妃也是今天才知道表小姐也跟着一起来行宫了,特地让奴婢请表小姐过去一聚。”   她往前倾了倾,低声说,“世子妃已经听说了,实在是抱歉的很,请表小姐过去,也是想替王爷给表小姐赔个不是。”   梁樨微微一笑,“我也许久未见世子妃了,也该过去请个安。”   思年看了眼跟着她一起的容七,有些好奇,“这位是?”   “跟我同住的丫头,叫容七,十分黏我,向来都是我在哪儿她便跟在哪儿,也没人管她。”   思年一笑,“瞧着就是个讨人喜欢的妹妹,怪不得表小姐这样疼爱。”   一路寒暄着,到了江陵王世子妃住的芙蕖阁,四面假山流水,水面莲叶摇摆,朵朵荷花含苞欲放,当真是个清凉惬意的好住处。   江陵王世子妃柳青瑶远远看到梁樨就迎了出来,这一见面,便又各自含了泪。   “阿樨,我总算又见到你了,自我出嫁,一别多年,毫无音讯,你可还好?”   “我一切都好,你呢?” 梁樨笑着说,“我听说你嫁过去后就有了孩子,如今如今也该有两岁了吧,这次可跟着一起来了?”   “孩子还小,经不起舟车劳顿,和世子一起留在江陵。”   “世子也没来?” 梁樨有些惊讶。   柳青瑶眼里闪过一抹苦意说,给了她一记无奈的眼神,“孩子还小,若父母都不在身边,我如何放的了心。”   梁樨想到江陵王府的那些糟心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便略过这话不提。   说话间,便到了小溪边上的凉亭,两人坐好,柳青瑶就吩咐思年传膳,梁樨看了看容七,对柳青瑶说,“这孩子离不得我,就近找个地方让她好好吃饭吧。”   柳青瑶深看了容七一眼,就吩咐下去了,等菜都上好,凉亭里只剩她二人,柳青瑶才悄悄问她,“那孩子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那位派来监视你的吧?”   梁樨笑着摇摇头,“这倒不是,不过,的确也不太方便讲,但你也不必担心,那孩子很听我的话。”   柳青瑶虽是疑惑,也不会再多问,给两人倒了杯酒,“你我姐妹二人多年未见,来,先干了这杯,咱们再聊。”   梁樨身子不好,其实不该喝酒,只是这样久别重逢的时刻,一开始就推拒实在说不过去,她举起酒杯,有些歉意的说,“我前几日染了风寒,不宜多喝,我先干了这杯。”   柳青瑶忙按住她,“是我考虑的不周到,你的身子我知道,就不该让你喝酒,喝果汁也是一样的。”   梁樨却是摇头,“今日过后,还不知何时能再见,无论如何也该喝了这杯。”   柳青瑶见她眼中带泪,也未多想,只当她是多愁善感了,便也不阻止,一起干了那杯酒。   多年未见的好友,重逢后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从儿时趣事到各自良人,为怀王过继嗣子一事,只字不提。   酒过三巡,兴致正高,思年过来,“世子妃,王爷派人传信来说,世子刚寄了信过来,说小少爷有些不好,请您赶紧过去一趟。” 130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柳青瑶一走,梁樨整个人就瘫软下来。  许是喝了酒,哪怕只一杯,也有些发热,只不想影响柳青瑶的兴致才一直忍着,这下人一走,她也松软了,没了力气,想着,还是趁自己没有晕倒先回去,免得还要让容七那个小身板把自己背回去。   “小七……” 她轻轻喊了声,因实在虚脱无力,声如蚊蚋,可偏偏,这夏夜的清凉中,竟还透着一丝丝娇媚。   她暗笑,这喝了酒,还真是不一样啊,连声音都变了调,就不知容七听不听得见,所以她又卯足了劲再喊一声,虽比方才大声了点,却也好不到哪儿去,只不过这一次,她却是意识到有些不对劲――浑身无力,燥热难忍,嗓音甜腻媚惑,小腹如火在烧,这怎么看都不是酒醉的症状。   后知后觉的她,犹如当头被浇了一盆冰水,心都凉透了,但也算拉回了一丝理智。   “姐姐,你怎么这么烫,是不是染了风寒发热了?” 容七很快过来扶着她,见她满面朝红,很是担心。   “我们回去!立刻!马上!” 梁樨几乎是吼出来的,可听在旁人耳中,是柔的发腻的撒娇。   好在容七单纯的一根筋,梁樨说什么,立刻照办,才不理会中间是不是有什么弯弯绕绕,而且她力气大,扶起梁樨,毫不费劲,只是才刚站起来,前面就有人过来。   容七虽是胆小怕事,但武功扎实,直觉敏锐,几乎那人一出现,她就知道来者不善。   “姐姐,是坏人。” 她小声说。   梁樨已眼光迷离,意识模糊,但那人已经走的很近,依稀还能看得出是个高大男子,江陵王有什么龌龊打算她还能不明白?   “拿下他!不许任何人近我的身。”   “是。” 容七有些兴奋地应下,手一松,就让梁樨这样跌下去,正好跌在石凳上,摔得有些疼。   梁樨几乎趴在桌上,手一摆,将碟碗摔下桌去,她吃力地慢慢弯下腰,可力气不支,摔了下去。   她又累又热,难受的要死,摔到地上也没力气再爬起来,强压下那股谷欠望,捡了一片摔碎的碗,咬紧了牙关狠狠在掌心里划了一道伤痕,立刻鲜血四溢,疼痛总算微微盖过那该死的谷欠望。   她紧紧地捏着瓷片,想着再等一会儿再划一道口子。   她费力地靠着石凳,气喘吁吁地看容七和那人缠斗,她本就不懂武功,这一会儿更是意识恍惚,更看不出究竟谁占了上风,只是依稀看到一个身材娇小,一个粗壮高大,就有些恐惧。   这一会儿,还真有些后悔当初撵走了紫苏,若她在,她也不必害怕会输了。   若今日,真的就这样失了清白……光是这样一想,就痛苦的不能自已。   泪眼模糊中,又看到一个身影靠近,她几乎都绝望了,那么一瞬,只想一死,反正,她也活不久,至少不要死的太难看,不要背负着恶名去死。   瓷片已经划上手腕,耳边一道厉吼“梁樨你干什么!”   声音是那么的熟悉,梁樨微微睁开眼,熟悉的清俊容颜,穿着他最喜爱的茶白色长衫,哪怕此时眉头紧皱,漆黑的眼里透着少见的戾气,却仍是她记忆里雍容优雅,儒雅俊逸的模样,是这世间再无人能比的清贵高雅。   “殿下……” 瓷片丢了,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着他的衣襟,眼里是无限的委屈,无尽的思念,“你来接我回家吗?”   韩轻蓦地一僵,森冷的眉眼也舒展开来,微笑着,轻柔的语气,“我们回家。”   “放开她!” 容七才刚解决了那个不速之客,让那人落荒而逃,就见又有一个男子抱着梁樨,她牢牢记着梁樨的话,不能让任何人近她的身,此刻见有人躲开她窜了进来,简直火冒三丈,一声厉喝就扑了过去。   韩轻不妨容七突然袭击,吃了一拳,这样刚劲的拳风扫的梁樨也面疼,终于又意识清醒了些,忙出声阻止容七再出招。   “住手!小七,别伤他!”   容七懵了,不是她说不能让任何人近身吗,为何不让她打他?   韩轻此时也懒得跟她计较,说了句“先离开这里” ,抱起梁樨准备离开,可刚出了凉亭,迎面,却是所有今夜被江陵王宴请的宾客,几乎都是男子。   一想到江陵王的龌龊心思,一想到若非有这丫头护着,梁樨不但会被侵犯,还会被这么多人看到,他就想杀了江陵王。   江陵王看到韩轻抱着梁樨,也呆住了,半晌没反应,他的侍卫呢?   他身侧的年轻男子比他反应快些,愣了一瞬后用着惊奇又尖锐的语气说,“韩大人?您,您怎么抱着怀王妃?孤男寡女的,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这一嗓子喊出来,哪怕在场的男子们无不是名门之后,也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韩轻眉目森然,语气冷沉,“大公子怕是记岔了,梁氏早已被宗室休弃,她如今是在下的未婚妻!在下也想问问王爷,大公子的夫人邀在下的未婚妻一聚,她好端端的来,不过片刻竟然病重晕厥,少夫人却不见踪影,江陵王府就是这样的待客之道吗?王爷若不能给在下一个交代,就是撕破脸面闹到陛下跟前,在下也一定要为未婚妻讨个公道!”   “你胡说!我夫人什么时候邀她了?明明就是世子妃!”   “笑话!” 韩轻冷笑,“世子妃和谁聚会,大公子如何知道?即使真是世子妃做的,大公子的手未免也伸的太长了!再说,谁不知道少夫人为长子过继怀王一事求了多少人,托世子妃的名义求到梁氏这儿,一点也不稀奇!”   他娘的!   大公子竟被堵的哑口无言,脸都憋成绛紫色也说不出一个反驳的字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韩轻抱走梁樨。   不过没关系,反正他们的目的也达到了。   梁樨此时已经神志不清,根本不知道韩轻都说了些什么,只靠着那微弱的意志力强忍着没在众人面前失态做出丢脸的事来,也不知道韩轻把她带到什么地方去了。   容七倒还记得,才小声提醒了句“大人,走错路了” 就被韩轻冷冰冰地看了一眼,立马偃旗息鼓,想着,反正姐姐都愿意让他抱着,应该是很信任他,走错了就走错了呗,反正就算他要做什么坏事,就他那单薄的小身板也没可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动手。   到了韩轻的住处,韩轻吩咐了人去请太医,又命人准备了凉水到他屋里,把梁樨放进去,让容七就这样守着,自己才出去。   夜色正好,月朗风清,韩轻满眼血腥,这个时候,最适合杀人了。   今夜无事,姜明昊难得的清闲,本想找梁樨下棋,结果李德海说梁樨被江陵王世子妃请走了,对此他嗤之以鼻,她们这一家子有韩氏血脉的都是蠢货,竟嫁给一些乌七八糟的人,福没享几天,竟是糟心事,那柳青瑶就算嫁了个好丈夫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江陵王被庶母庶兄给逼的快喘不过气? 连老婆都保护不了,算什么好丈夫!   一家子都是瞎眼的!   姜明昊没事做,把几个暗卫叫出来跟他比武,酣畅淋漓的打了一架,汗也出够了,心情也跟着舒坦了,只是才没舒坦多久,又有糟心事――江陵王求见,还带着一大帮子人。   姜明昊差不多也知道江陵王是为了什么事,就是没想到他竟然还救急了一大帮人! 怎么的,还想仗着人多逼他就范啊!   呵――  他也太高估自己的本事了!   姜明昊黑着脸见了他们,却没想到江陵王给他带了个这样劲爆的消息!   他娘的! 他祖宗的!   这狗胆包天的韩轻竟敢说小樨是他未婚妻! 他竟敢抱着小樨回他的住处!   真当他死了不成!   姜明昊火急火燎地冲出去了,就像一尊地狱修罗,满身杀气,仿佛天地都要变色。   姜明昊这么快就赶来,都在韩轻意料之中,他会二话不说就揍人,也在他意料之中,所以,韩轻轻而易举地躲开了。   “你还敢躲?我杀了你!”   新仇加上旧恨,姜明昊怒气冲天,谁也拦不住他,他目光那样凶狠残狞,是真的完全丧失理智,绝不会手下留情,韩轻虽然会些武功,却绝不是姜明昊的对手,何况姜明昊这样命都不要了的孤注一掷,韩轻只会被撕个粉碎。   李德海眼见不好,也顾不得什么了冲过去抱住姜明昊,“陛下住手啊,您先听听韩大人怎么说啊!说不定那都是江陵王胡诌的啊!”   “胡诌个鬼!丞相太尉都在,他们也要跟着一起欺君?”   “……” 不是已经没理智了吗,怎么还记得这个!   李德海拦的及时,韩轻还没怎么受伤,就是嘴角有些肿,衣衫发髻有些凌乱,却也丝毫不影响他雍容优雅的仪态。   听到姜明昊的话,韩轻还笑了,笑的冷岑岑的,“陛下要治臣的罪,臣不敢有意见,不过,陛下也不该饶恕江陵王。”   姜明昊狠狠盯着他,“什么意思?” 131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梁樨在凉水里已经泡了些时候,理智渐渐回笼,也开始冷了。   估摸着也不会再做出什么丢人的行为,梁樨很快就从水里出来,打着寒颤去床上,可从屏风后出来看到屋内摆设就有些不对劲,要不是看到容七也在,她几乎要大叫。   刚要开口一问,外面一阵喧哗,似乎有姜明昊的声音,梁樨微微一愣,“小七,去看看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哦。”   梁樨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只肯定不是在自己的房间,便不敢钻到被窝取暖,只是她实在冷的厉害,也知道自己身子不好实在不能再着凉,便干脆将被子裹在自己身上,紧紧地裹着,坐在一旁的凳子上,还不住地抖。   没一会儿,容七就折回来,“姐姐,是陛下和韩大人打起来了,韩大人受了伤,陛下要治韩大人的罪。”   姜明昊和韩轻打架?   梁樨抿了下唇,先问容七,“我们现在在哪儿?”   “在韩大人的住处。”   “……” 难怪姜明昊会打人了。   梁樨从屋里出去了,外面有凉风,吹到身上,好像瞬间被冰冻住。   方才容七开门,姜明昊和韩轻就暂时停止了争吵,注意力都在这边,谁料容七很快又关上门,姜明昊的怒火几乎又要爆发,门开了,梁樨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目光幽淡,脸色却白的像附了一层冰霜。   姜明昊一惊,立刻过去看她,“你怎么了?是不是又着凉了?太医呢?传太医!快传太医!”   “臣已经请了太医,应该就到了。” 韩轻说道。   “你闭嘴!朕没问你话!”   “……是。”   “小樨……” 姜明昊刚开口,梁樨已经跪下,“求陛下为奴婢做主!”   姜明昊愣住,在他印象里,梁樨鲜少这样郑重,最近这段时间,除了他也没谁敢欺负她,现在竟也能让她说出这样的话,必然不是简单的事。   韩轻这个混账!   “你先起来!” 姜明昊对着梁樨,忍耐下怒火,转而盯着韩轻,满身杀气,话却是对梁樨说的,“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一定将他五马分尸碎尸万段!”   梁樨已被扶起来,看了眼四下无人,再看姜明昊用跟见了杀父仇人似的眼神盯着韩轻,简直哭笑不得。   “陛下,因奴婢刷掉了江陵王的庶长孙,江陵王心怀怨恨,假借世子妃之名邀奴婢相聚,在酒水中下迷药意欲行不轨之事,幸亏韩大人及时出现仗义相救,江陵王才没有得手……”   梁樨还有一两句话没说完,那么不经意地看了姜明昊一眼,他也突然看着她,惊怒交加,转瞬面沉如水,黑眸血气汹涌,仿佛周遭刹那风云变幻,杀气跌宕,那一丝丝月光清明也无比阴森,死气沉沉。   “江!陵!王!”   紧抿的薄唇,缓缓咬出三个字,带着浓烈的杀戮血腥味,残酷狠戾,叫梁樨也不由自主地哆嗦一下,容七更是吓的眼泪汪汪。   姜明昊阴沉地盯着前方,目光如淬了剧毒,看梁樨的时候才温和了一些。   “先回去!” 他说,然后一步步朝韩轻走去,似一身鬼气相随左右,阴冷的目光死死锁着韩轻,“你救了小樨,朕自会赏你!可你竟敢假称她是你未婚妻,这件事,朕以后再跟你清算!”   “什,什么未婚妻?” 梁樨茫然地看韩轻。   姜明昊有些意外,她还不知道?   算了,不知道就不知道,免得知道了气坏了身子。   “又不关你事,问那么多干什么?还不走,等着被冻成冰啊!”   “……”   姜明昊回去的时候,一众人还没走。   回去的路上,容七在梁樨点头后,把整件事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地告诉了姜明昊,姜明昊立刻就明白梁樨想偏袒柳青瑶,他也知道这事柳青瑶算是无辜的,但无论如何都是因为她的疏忽才害了梁樨,他不可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就这么饶了柳青瑶。 至于江陵王,他要责骂他几句容易,但到底是王爷,是他皇叔,要狠狠收拾他替梁樨出这口恶气就没那么简单,但也没什么关系,他反正是暴君,只要他想,要江陵王死的没人敢有异议也不难。   路上他就已经想好要怎么做,也做好了安排,先把梁樨送回去才离开。   一看到姜明昊,江陵王就哈哈笑了,“陛下现在总信了老臣说的话了吧?那小贱仁不守妇道,怎配……你干什么!”   姜明昊本就怒火冲天,江陵王竟还不知死活,姜明昊一拳挥了过去,江陵王没有防备鼻子被打了个正着,鼻血横流,他也是怒火中烧,理智全无,也管不得他是谁竟然跟姜明昊打了起来。   在场大多都是文臣,想拉架也没那本事,至于武将,瞧姜明昊那样子就是要揍人出气的自不会去讨没趣,也是默默观察着等差不多了再将人拉开,可谁都没想到,两人打着打着,不知怎的挂在那儿的姜明昊的佩剑到了江陵王手里,江陵王打的两眼发红,竟然一剑刺了过去,正中姜明昊胸口。   所有人都愣了,继而慌乱大喊“救驾救驾!传太医!传太医!”   暗卫闻声而动,迅速将姜明昊解救出来,江陵王也被制住,被摁趴在地上,完全不能动弹。   “陛下,您没事吧?啊,都流血了!江陵王!你好大的胆子,你竟敢当众行刺,你是不是要造反啊!陛下,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丞相上前,担忧的都快老泪横流了,他这么一喊,其余大臣几乎秒懂,一面担忧姜明昊的伤势,一面发了狠地谴责江陵王。   姜明昊一把挥开了扶他的李德海,冷眼扫过,义愤填膺的臣子们全都住了嘴,他上前一步,一脚踩在江陵王的脖子上,目光阴狠的几乎吃了他,“江陵王!朕还真没想到,你下午说要取代朕,现在就敢行刺,明天你是不是就要起兵造反谋朝篡位啊!朕早就知道你狼子野心,知道你和齐王暗中来往,看在你是皇叔的份上,朕都既往不咎没跟你计较,你竟然还敢公然行刺!你当朕是窝囊废吗!”   早在大臣们喊救驾他被制住的时候,江陵王就懵了,他不过一时脑热,气不过打了姜明昊几拳而已,怎么就行刺他了? 他,他甚至都不知道那剑什么时候到他手上的! 还有造反,他什么时候想过造反,他什么时候跟齐王来往过? !   江陵王忽然反应过来,这狗杂种,竟然诬陷他!   “你……” 他刚要开口,却出不了声,连分辩连破口大骂都不能,他终于知道,他被姜明昊阴了,他该死的竟然都不知道为什么!   “还敢这样看朕,嫌刚才那一剑没刺死朕?”   姜明昊冷冷发问,当然,不会给江陵王任何回答的机会,转头看向全都低了头的大臣,冷声问,“众位爱卿以为,江陵王该怎么死啊?”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只能悄悄用余光交流,最后丞相被推出来,战战兢兢地说,“陛下,臣以为,江陵王胆大妄为,意图谋反,当削除王爵,终身监禁。”   姜明昊冷笑了声,众人吓得都跪下去。   “看来,丞相也遗憾江陵王刚才没刺死朕,是吧?”   “臣不敢!臣惶恐!” 丞相吓的冷汗直冒,“臣,臣以为,江陵王应当处死……对,处死!”   “陛下,臣以为江陵王深得皇宠却公然挑衅,藐视天威,包藏祸心行刺陛下,实在罪该万死,只是江陵王行刺陛下一事绝非偶然,应是密谋已久,陛下当严查,对其余孽一网打尽,以儆效尤!” 太尉向前一步,掷地有声地说。   姜明昊冷冷看他一眼,立马又有大臣附和,“陛下,太尉言之有理,请陛下严查!”   “请陛下严查!”   “这件事,就交给太尉来办吧。” 姜明昊吩咐道,“至于江陵王,秋后问斩,除封国!”   “臣,遵旨。”   等所有人都走了,李德海凑过去,“陛下,太医来了,让太医给您瞧瞧吧。”   姜明昊瞪他,瞧! 瞧个鬼啊! 他又没受伤。   “走,去看看小樨怎样了。”   李德海“……”   姜明昊被容七拦在门外,脸黑的跟锅底似的,容七伸着双臂,眼泪汪汪的,说话都有点结巴。   “姐,姐姐已经睡了,她喝了姜汤御寒,不,不会有事,不,不用看太医了。”   “让开!” 姜明昊黑着脸,他是真的怕了,不亲眼看到梁樨还好好的,他始终不敢放心。   “小七,让陛下进来吧。” 梁樨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有些困倦虚弱。   “哦。” 容七扁扁嘴,头一低脖子一缩立马闪到旁边去了。   姜明昊连哼都懒得哼了,进去后立刻关了门,免得有风吹进来。   屋里只亮着一盏烛台,放在房间另一头,离梁樨有些远,看人都看的不那么真切。   她靠在床头,面容平静温和,昏黄的烛光摇曳,几步开外看着,像一幅尘封已久的画卷毫无预兆地忽然摊在眼前,尘埃飞扬,让人猝不及防,直呛入心口。 132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背景已有些朦胧虚幻,唯有那人,明明眉眼仍然清晰,却似被云雾隔开,远的遥不可及。   明明那么远,却仿佛看到岁月在她眼里流逝,年幼时的聪明伶俐,少女时的明媚生动,及笄后温婉柔和,到如今,却有了岁月摧残的疲惫。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   姜明昊眼眶有些发酸,竟不敢再看,移开了眼,语气很柔,“你没让太医给你看一看,我有些不放心,所以来看看你,你也知道自己身子不大好,不能受凉,方才泡了那么久的冷水,很容易着凉。”   “谢陛下关心。” 梁樨轻声说,“奴婢最近一直在吃药调理,也喝了姜汤驱寒,不会有事的,如果不舒服,我立即请太医,陛下放心好了。”   姜明昊微微苦笑,“那,你早点歇着吧,明日不用起太早,休息够了再说。”   “是。”   姜明昊再无话可说,准备离开,梁樨忽然叫住他。   “怎么了?” 他看着她,满眼小心翼翼的欣喜。   梁樨喉咙哽了哽,缓了一下,垂下眼眸说,“韩大人那时说的话,也是为了奴婢的名声考虑,并非……求陛下不要怪罪他。”   眼中的火被浇灭,一片冰冷。   “为了你的名声就说你是他未婚妻?” 姜明昊冷笑,火气一上来,控制不住地直吼,“他怎么不说他是怀王啊!他要说他是怀王谁还敢说闲话!谁还敢看你笑话毁你名声!”   这可真是胡搅蛮缠了。   梁樨当然也知道韩轻那样说不妥,心里也不大舒服,可他毕竟救了她,她就算不满也该先道谢,而后大不了十天半个月不理他便是,但姜明昊说要跟他算账可就不一样了,谁知道他会不会暴揍韩表哥! 韩轻也是体弱之人,哪经得起他的拳头啊。   可这个时候跟姜明昊讲道理无异于火上浇油,梁樨叹了口气,就像许多年前一样,懒悠悠地掀了掀眼皮,不紧不慢地说,“你非要无理取闹我也没办法!自己冷静冷静,仔细想想我说的是不是有理,省的一时冲动做错事怪错人,到头来后悔了再跟我诉苦也没用,我可没后悔药。”   蜡烛“滋滋滋” 的在响,烛火跳跃着,仿佛带着时光漫舞,穿梭到很久以前,他在闹他在炸,她在一旁轻轻微笑,轻言慢语地化解他的戾气。   这个时候,他真是恨透了那么多年的记忆,恨透了她对他的了解。   她为了她在乎的人,可以牺牲名节牺牲清白牺牲自由,现在为了个韩轻,明明畏惧他怨恨他,还要努力重演着当初的两小无猜。   在她心里,所有人都重要,所有人都值得她付出,唯独他――是她可以狠了心去伤害也要成全别人的人。   “梁樨,我在你心里算什么?如果我什么都不是,你凭什么模仿当初来让我心软?你凭什么!我在你心里明明什么都不是,你凭什么还要记着这些!凭什么还要让我误会你心里还有我!梁樨,你对所有人都宽容,独独对我残忍!凭什么!就凭我喜欢你你就了不起了?!”   梁樨……能说什么呢。   只能沉默着,不发一言,好似自己是雕像,没有任何感情。   姜明昊笑了,嘲讽地笑。   “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的心都跟着大哥去了,我说什么都不可能打动你,连一点内疚都不可能有。” 他擦了眼泪,冷漠地说,“你不想我罚韩轻,我如你所愿,等你的名声真为他所累,你梦里被大哥厌弃的时候,别来求我,都是你自找的!”   姜明昊冷冰冰地走了,走到门外停下,重重地吐了几口气,还是转过头去把门给关上了。   屋里,仍烛火摇曳,又好似当初,她不知道的许多个夜晚,他守在窗外,安安静静地看着屋里人影攒动,听她和丫鬟们欢颜笑语。   如今,仿佛能透过这一扇门看到她的容颜,能看到她舒展的笑颜,可是,都不过是妄想罢了。   真的是满心疲惫,曾经和东胡打仗时三天不眠不休也没这么累,那个时候多想早一点回去娶她,现在,是多看一眼都满心伤痕。   良久,他转过头,对容七说话也没了那冷冽的威势,透着淡淡的哀漠。   “记得每个时辰都要去看看她有没有什么不舒服有没有发热,如果有,立刻去叫太医,如果你疏忽了,就去当花肥。”   “……是是,奴婢记住了。”   容七扁着嘴快哭了,人看着是没那么凶了,怎么说话还那么凶残啊!   。   江陵王行刺一事解决的简单粗暴,王府一起来的人全都迁到别馆幽禁,这事知道的人暂时还不多,暂时还没引起谈资,也没影响到后宅的女眷们。   翌日太后用过早膳,妃嫔们陆陆续续过来请安了,除了姜明昊的后妃,还有几个身份高的宗室亲眷。   “都免礼,坐。” 太后温和地笑着说,“都是自家人,不用拘礼。”   “谢太后。”   “这是张老太妃吧,哀家可好些年没见过您了,这么多年不见,您还跟当初一样,哀家都不敢认您了。” 太后亲自扶着比她大上几岁的张老太妃,坐到她旁边。   张老太妃笑呵呵的,直说不敢不敢,又夸了一通太后和姜明昊的后妃们,直叹姜明昊有福气,后妃们一看都是心地善良好相处的,没那么多鸡飞狗跳的争风吃醋,不像她儿子的那些姬妾,整天为些鸡毛蒜皮的事吵个不休,她这次过来,除了是离京太久趁机回家看看也是为了图个清静,免得头疼。   太后就说,“只要心不是坏的,吵吵闹闹也无妨,这要是太清净了,您又觉得没人气呢。”   “还是太后心宽,母亲就该跟太后学学。” 张老太妃身边的一个年轻贵妇笑着说。   能当众数落起老太妃的人自不一般,太后也问了句,“这位是?”   “这是我儿的媳妇,因是我娘家侄女,自小养在我跟前,跟我没大没小惯了,一时也忘了这是什么地方。凤儿,还不过来跟太后请罪!”   “臣妾张氏给太后请安。臣妾也是知道太后最仁慈不过,所以一时有些忘形,便如在家里一样自在了,还请太后恕罪。”   张氏上前,蹲下行了个礼,仍然笑着,明艳又娇俏,看着都叫人喜欢。   “瞧这嘴甜的,多招人喜欢啊,好孩子,快起来,哀家不怪罪你。” 太后伸手虚扶了一把,“哀家啊,就喜欢你们随性自在的样子,哀家看着也高兴。”   “谢太后。” 张氏欢喜地站起来,“来之前,母亲就常常跟我们讲太后是如何的和善人,臣妾今日一见才知母亲说的太谦虚了,太后这样的岂止是和善,就跟菩萨一样慈祥,臣妾真是后悔早几年没能跟着王爷一起进京拜见太后,不然,臣妾要是早早沾了太后的光,现在一定还和二八少女一样水嫩嫩的。”   太后听得直笑,跟张老太妃说,“您这媳妇啊,真是太可人了,难怪这么多年您还是当初的模样,有这样的媳妇在跟前伺候着,能不舒心才怪。”   “都是太后和善,她才敢这样没大没小的。” 张老太妃笑着说,还嗔了张氏一眼,叫她还是规矩点,毕竟这是在太后跟前呢。   话至此,张老太妃话锋一转,“我也知道太后仁善,对下人一向宽厚,不过,哎,我也是仗着年长太后几岁说几句浑话,太后要是不高兴,就当老婆子没说过。”   太后微微一讶,“您想说什么?直说无妨。”   “太后性情温厚,是宫人们的福气,可这宫人还是得严守宫规,不然这些奴才们到处碎嘴闲话,瞧着主子不责罚他们,心大了,难免做出欺上瞒下的混账事来。”   “老太妃可是听说了什么?”   张老太妃露出为难的表情来,张氏说道,“太后,母亲这两日是听了些风言风语,但,她一个长辈,有些话倒是不好说出口,还是叫臣妾来说吧。”   “你说。”   张氏竟又沉默了一瞬,最后一跺脚,“臣妾就不拐弯抹角,直说了,就是和那位梁姑娘有关的,大家都知道她原本是什么身份,虽说她现在不是皇家媳妇,只是普通宫女,但即便是如此,也不能传出不好的名声来,太后您不知道,现在外面都说梁姑娘和直指院的院使韩大人私相授受,还有人看到他们搂搂抱抱,好不亲昵,还说,说梁姑娘是韩大人的未婚妻……”   “你胡说!” 贤妃沉着脸呵斥,“无凭无据的,王妃可不能随意诬陷!”   张氏讪笑,“所以说,都是奴才们瞎嚼舌根,得好好管教管教,这起子事,是会毁了梁姑娘的!她毕竟身份特殊啊!”   “敢问王妃是在何处听到的谣言,又是听谁说的,可能拉来对质?”   “这,我和母亲也是刚来的路上偶然听人说的,一晃眼就没人影了,我也不知道是谁,只知道是穿着宫女服饰的。”   “谣言止于智者!王妃既然知道是谣言,就不该再四处讲。” 133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贤妃娘娘这话就不对了。”被当众指责,张氏脸色也不大好看,“我把这事告诉给太后,不就是为了梁姑娘好?难道还由着奴才四处传播彻底毁了梁姑娘的名声才好?”   “你!”   “好了!一人少说一句!” 太后微沉着脸,她想了下说,“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确不能由着底下的奴才乱嚼舌根,云姗,你亲自带人去查,看看究竟谁带头造谣生事。” 。   “是。”   “太后,这样,恐怕还不够。” 淑妃忽然出声,让太后有些意外,“怎么说?”   “其实,臣妾也听说了这事,只是和王妃不同,臣妾不是从宫人嘴里听到的,而是几位夫人说的。” 淑妃温温地说,“想是昨天晚上江陵王宴请一些大臣,韩大人恰巧也在,所以发生了什么事让别人误会了,所以,臣妾想,不如请梁姑娘过来,把事情的始末搞清楚了,才好还梁姑娘清白。”   太后淡淡的看她,平静的眼神却让人心里发虚,直让淑妃垂下了眼眸。   她正要开口,贤妃忽然说道,“太后,臣妾也觉得淑妃说的在理。”   “嗯?” 太后有些意外。   贤妃看了眼淑妃,一笑,又说,“只不过这事到底关系着皇家,关系着怀王殿下的名声,所以臣妾以为,还是把陛下一并请来的好,也省的再有些不三不四的话传出去,惹怒陛下。”   “贤妃娘娘,这,这不大合适吧。” 张氏说道,“这里,都是女眷,陛下毕竟是男子,于礼不和啊。”   “家宴上也不是没见过,再说还有太后,还有这么多宫人都在,谁敢说三道四,何况您还是陛下的长辈,担心什么呢。” 贤妃不紧不慢地说,“不过诸位王妃若实在介意,大可以立上屏风遮挡隔开。”   张氏被她堵的无言,莫名其妙地还被骂了老,心里很是不舒服,却不好再争执,免得叫人笑话,只好看着太后,“太后您认为呢?”   太后在后宫中浸淫多年,哪里还能不明白她们的小心思,只是,她虽有些疼爱淑妃,但还是更偏袒梁樨。   “周安,你去请皇帝和梁樨过来一趟。”   姜明昊还没从昨天的气怒中缓过来,当然不愿意去,周安也不敢劝,只好再去叫梁樨,顺便委婉地提醒她太后是叫了姜明昊的,但姜明昊不愿去,看她能不能说服姜明昊一起过去,梁樨就问他太后召见是为了什么事。   周安也是个人精,尤其这两个月发生的事,越发清楚梁樨在太后和姜明昊心里的地位,她一问,就把太后宫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她了。   原来是这事,难怪姜明昊不愿去了。   她淡淡笑了下,“既然陛下国事繁忙,那就不要打扰他了,我们走吧。”   “梁姑娘,如果陛下不去,您很有可能会吃亏啊!”   周安有点着急,太后虽然是有手段,可张老太妃敢提这事必然是证据确凿的,太后也不能袒护的太明显,也就陛下那样简单粗暴的性子才能帮到她啊。   梁樨看着他说,“周公公,其实你很清楚,陛下不愿去,摆明了就是不愿管,我又何必自讨没趣。”   “这……”   “走吧。”   一路上梁樨都走的有些慢,容七还一直扶着她,周安觉得奇怪,以前也没见梁樨这么娇气啊! 不过他是不会催的,还配合着梁樨的步伐,慢悠悠地晃过去。   到了地方,梁樨让容七在外面等着,周安先进去禀报,结果他到了太后旁边,余光瞄到太后身边还有个穿黑衣服的人影,愣了愣,下意识抬头看一眼,这一看差点没把他吓得叫出声来。   祖宗诶,您不是说不来嘛,怎么还好端端坐这儿啊!   还好他反应也够快,被姜明昊那么冷飕飕地盯了眼后,立马说,“太后,梁姑娘到了,在外面等着呢。”   “让她进来。” 太后说。   “是。”   梁樨进去的时候也一直低着头,走到前面些,视野里多了双玄色鞋履。   她如周安一般,惊愕抬头,便看到黑着脸不耐烦的姜明昊。   不知怎的,心里有些好笑,嘴角微微上扬了些,不过也只一瞬,她垂着眸,恭谨严肃地跪下请安。   “奴婢拜见太后,拜见陛下。”   “免礼。”   “谢太后。”   梁樨站起来时眼前一阵发黑,差点站不稳。   “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太后忙问,余光却看着姜明昊几乎伸出去的手,心里轻轻一叹。   “谢太后关心,奴婢方才只是起的猛了些,并没什么不适。”   “那就好。”   “平日里梁姑娘都素面朝天的,今日这样细细一打扮,果然是美的惊心动魄,把咱们姐妹可都比下去了,难怪当初让怀王殿下一见倾心。” 温昭仪笑着调侃了句。   她这看似真心的夸赞,不止让梁樨得罪了在场所有女眷,还得罪了姜明昊,谁不知道姜明昊有多介意怀王此人啊。   梁樨微微偏了头,还不及说话,张氏惊讶道,“听昭仪的意思,梁姑娘素日里都不施粉黛的吗?就这么偶尔梳妆打扮,竟也能画出这样明丽又不失清雅的妆容来?我可真是太羡慕了,梁姑娘,改明儿你有空可得好好教教我。”   梁樨并不认识她,不知如何称呼,只好说,“您谬赞了,您天生丽质,不施粉黛一样国色天香,奴婢区区婢子,如蝼蚁浮游,岂敢指教。”   “闭嘴!有事说事!哪那么多废话!” 姜明昊冷着脸呵斥,也没谁再敢接这话了。   梁樨抿了下唇,也不用别人问,自己先开口,“太后,陛下,来的路上,周公公已经和奴婢说了太后召见是为了什么事,奴婢只能说,清者自清,谣言终会不攻自破,若因谁随便说一句听谁说了什么闲话就兴师动众的审问,那这宫中,便没有宁日了。”   姜明昊冷笑,她倒是会睁眼说瞎话。   张氏瞧着姜明昊这表情,只当他不满梁樨,立刻就开口,“梁姑娘这意思,是我胡言乱语冤枉你不成?”   “敢问王妃娘娘可能指证究竟是谁说了这样的闲话?” 周安跟她提过告状的是何人,她便猜出了张氏的身份。   “我不过是瞧了个背影,如何指认的了?何况那么多宫女,就算我看到她的脸也不可能认得出来。”   “既然不能当众对质,就算不得证据,不过是谣言罢了,也未经证实,王妃娘娘就算听到就当听个笑话,何必闹到太后跟前。”   “你!你竟敢教训我!你不过……”   “咳咳。”   张老太妃不太舒服地咳了声,张氏看了她一眼,恨恨地闭了嘴。   “就算宫女们做不了证,还有那么多大臣呢,他们可都亲眼看到你和韩大人抱在一起,难道他们也在造谣?” 左贵人也是瞅着姜明昊是不闻不问的态度,得了机会就大胆地说了。   梁樨惊讶地看她,“左贵人,大臣们说过什么,您是如何知道的?”   “你!” 左贵人完全词穷,因为她也是听淑妃说的,但她就是再冲动再蠢,也知道既然得罪了梁樨,就绝不能自己再把淑妃扯进来,也只能气的憋红了脸而无话可说。   “梁姑娘别怪左贵人,这话是我说的,只是不是大臣,而是他们的夫人。我也是好意,希望梁姑娘把这事说清楚,免得不知情的人误会,再拿这些闲话生事,还望梁姑娘别见怪。” 淑妃微微颔首,谦逊又温柔,诚意十足地在表明我真的是为了你好啊。   “娘娘的关心真让奴婢受宠若惊。” 梁樨微弯了腰,平静地说,“不过,奴婢有一事不明,还望娘娘赐教。”   “你说。”   “'江陵王昨天夜宴大臣,宴会结束他们回去应该不早了,今早娘娘应该也是用了早膳就过来给太后请安了,娘娘究竟什么时候听哪位夫人说了这些?难道是哪位夫人听了谣言后特特赶去告诉娘娘的?原来娘娘竟这样关心着奴婢的名声,奴婢实在感激不尽。”   梁樨话说完,淑妃脸都僵了,尴尬不已还要强挤出笑容,偏偏贤妃还不放过她,跟着又说,“淑妃究竟什么时候听谁说了这话,还是讲出来吧,免得大家误会你不过听了王妃一句话就随便胡诌两句诬陷梁樨。”   淑妃脸色变了又变,深深吸口气,垂着眼眸,一副其实我真的很委屈但我不能说的表情,“陛下,太后,臣妾……”   这时,梁樨忽然跪下,所有的注意力霎时又到她这儿,惊着了姜明昊,脱口就说,“你干什么?”   “奴婢说错话,让淑妃受委屈了,奴婢该死,求陛下责罚。” 梁樨仍是平淡的语气,恭顺又沉稳。   姜明昊刚皱了眉,贤妃又及时开口,“阿樨,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淑妃是出了名的贤良大度,怎会因为你我两句闲话就学那市井小妇扮柔弱装楚楚可怜博取陛下的同情怜惜呢。再说陛下英明,谁真委屈谁假可怜,陛下又怎么会分辨不出。”   “娘娘教训的是,奴婢知错。” 梁樨偏过头,嘴角微翘。 134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贤妃这时瞧她,看她耳边汗如雨下,吃了一惊,忙过去看她,“阿樨你怎么了?天,你手怎么这么凉!”   摸着她的手,凉如冰,贤妃抬着她的下巴,只见她满面皆是淋淋汗水,那张脸明明涂了脂粉,看起来仍是煞白煞白的,双眼更是空洞无神。   “阿樨,你到底怎么了?”   “宣太医!快,宣太医!” 太后眼疾手快,迅速地挡住了几乎到了梁樨跟前的姜明昊,“来人,快把小樨扶起来!”   “姐姐,你怎么了?” 听到里面的动静,容七几如闪电地冲进来,手上一用力,就把梁樨扶起来。   “扶她先坐下。” 贤妃说着,和容七一起把梁樨扶到她先前坐的位置,伸出手在梁樨眼前晃,她却半点反应也无。   “太医呢!怎么还没来!” 姜明昊暴躁地直吼,忽然看到了淑妃,就像看到救星一样,“淑妃,你不是会医术吗?快,快给小樨看看!”   淑妃其实很愿意,因为她很想亲自确认梁樨是不是真的病入膏肓,哪怕那是太医令说的很令人信服,可人啊,总要亲眼看到亲自验证了才能放心。   “是,陛下。”   梁樨方才是因为保持动也不动的站了太久,气力不支,加上知道淑妃想扮委屈才顺势跪下不给她机会说话,也给自己喘息的时间,只是她这身子,真是经不起半点折腾,那么一跪,也耗了许多精力,才会头晕眼花直冒冷汗,不过坐着休息了这么一会儿,总算好了一点,刚有了那么点意识,就听到姜明昊的话,她,她当然不愿意。   “谢陛下好意,我没事,只是早上起晚了没用早膳,才会头晕没力气,不必劳烦淑妃娘娘。” 眼里的景象已慢慢恢复,梁樨说话轻轻的,就像清风拂过耳畔。   容七抬头看了她一眼,有些纳闷,姐姐早上不是吃过东西吗,为什么要这样说? 不过,管他呢。   姜明昊真的很想骂她,好好的为什么不用早膳!   “管你什么原因,先让淑妃给你看看。” 只是一顿早饭没吃都能饿成这样,谁知道是不是饿出了什么毛病。   梁樨能如何,还能当众顶撞不成,只能看着淑妃坐到面前,朝她伸出了手。   或许是病弱,心理特别的脆弱,神思也恍惚,对面面容柔和娴雅的淑妃到她眼里,就成了罪恶阴险的可怖嘴脸,恶心的让人几欲作呕。   那纤细莹白的指尖已经快要碰触到她的手腕,梁樨再也忍不住干呕,什么都吐不出来,却难受的挤出了眼泪。   淑妃的手尴尬地悬挂在那儿,紧紧抿着唇,眼圈都有些发红,却还是强撑着挤出一丝讪笑。   “这究竟怎么了?” 太后也跟着着急,她只听过饿晕的,可没听过饿的吐的啊。   “淑妃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她瞧瞧!”   “陛下!” 贤妃突然厉喝,面容端肃,还有几分怒意,直视着姜明昊又怒又急的脸,忽然就一丝惧怕也没有了,语气严厉地控诉,“您又何必为难阿樨!”   “你什么意思?” 姜明昊懵了下,直朝她吼。   “难道贤妃娘娘的意思是淑妃娘娘替梁姑娘诊治是委屈了梁姑娘?也对,梁姑娘可是前丞相的爱女,如今可在御前伺候呢。” 张氏忍不住阴阳怪气地说了句,被张老太妃扯了衣袖才勉勉强强收了声。   梁樨看了眼张氏,缓缓地说,“王妃严重了,贤妃意思是淑妃娘娘身份高贵,岂能纡尊降贵为奴婢区区婢子看病,这岂不是让人看淑妃娘娘的笑话,也会将奴婢置于风口浪尖之上,恐怕难得善终。”   “胡说八道什么!” 姜明昊被她最后那句话气的脸都青了,“病了就闭嘴,罗里吧嗦一大堆,还嫌晕倒不够是不是!”   “……是。”   太后听着她们一来二去的交锋,就算不明白为什么,也知道这几人是水火难容了,出来打着圆场,“淑妃身体也不大好,就不必劳累了,想必太医也快到了。”   她还想再说两句,看到周安匆匆忙忙进来,“启禀陛下、太后,直指院院使韩大人求见。”   屋里本就古怪的氛围因为这一句话更是诡异,暗流汹涌,其中也不乏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事情闹成这样,还有人来火上浇油,太后也是有点头疼,可都已经这样了,再回避着,也只是掩耳盗铃罢了。   “让韩大人先候着。” 太后看了看众人,“哀家今日也乏了,都散了吧,记着,今天的事到此为止,若再让哀家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今天在场的人一个也脱不了干系!”   “是。” 不管是不甘心还是什么,太后都发话了,饶是张老太妃这样的老资格也不敢说什么,便都退了下去。   “贤妃你留下。”   “是。” 她也想留下,想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免得梁樨又受了欺负。   太后看了眼容七,“这丫头是谁?”   瞧着倒像是伺候梁樨的。   “跟奴婢一块儿住的宫女。” 梁樨慢慢说道,“小七,你出去等着。”   “……哦。” 容七只犹豫了下,就应了。   “罢了,就让她留在这儿照顾你吧。” 太后说,“现在感觉如何了?先吃点东西吧。”   “奴婢已经没事了,多谢太后关心,奴婢现在胃里不大舒服,不想吃东西。”   “那歇会儿再吃吧。” 太后转身看了姜明昊一眼,和他一起回到座位上,“贤妃,你也坐。”   “谢太后。”   “说吧,昨天到底怎么回事?”   姜明昊瞧梁樨那苍白的小脸,喘个气都难的样子,就替她回答了,“昨天江陵王借世子妃的名义把小樨叫过去,在她酒水中下了药,幸好韩轻及时出现才没出事。”   “什么?” 太后和贤妃异口同声,都惊愕不已。   “怎么会有这种事?小樨你没事吧?” 太后关心地问。   “韩大人出现的及时,所以我还好好的。”   “那江陵王……嗨,还能为了什么,想必是为了嗣子之事,那皇帝打算如何处置他?” 太后问。   “这个母亲不用操心,我自有分寸。”   “……那,那未婚妻又是怎么回事?”   “韩轻的确在众多大臣面前这样说过。”   “什么?为,他为什么要这样说?”   “谁知道!” 姜明昊脸色瞬间很臭。   太后看梁樨,梁樨苦笑一下,“当时我神志不清,是被韩大人抱走的,恐怕韩大人也是为了我的名声,为堵悠悠众口才这样说,抱未婚妻,总好过抱不相干的女子。”   这理由,也着实牵强,不过看样子,梁樨也不大清楚,只是太后仍然有些纳闷,问姜明昊,“既然你都知道,为何不封口,也不至于现在这事被传的沸沸扬扬?”   姜明昊脸更黑,面黑之中还带着一点点尴尬,“我怎么知道一帮大老爷们会这么八卦!”   “……” 太后又气又笑,不知道男人八卦起来比女人还可怕吗? 只不过一般情况下大家八卦的对象不同而已。   “那现在该如何收场?” 太后没好气地瞪他。   “问韩轻!他既然敢这么说,总得有办法应对。”   这态度,太后直摇头。   “罢了,这事一会儿再说,先说说方才的事,贤妃,你方才和小樨你一言我一语地把淑妃给堵的哑口无言是怎么回事?小樨哀家还能理解,淑妃的确是好心办坏事,小樨不满也是应该,你呢?你之前不是和淑妃处的挺好的?”   贤妃懵懵地看着太后,原因? 原因很简单啊,淑妃本就没安好心,可明摆着他们都不会相信啊。   她又看梁樨,要如何解释,要不要实话实说?   梁樨说,“太后,贤妃也是为了帮我,您别怪罪她。”   “贤妃自己说。”   “这……” 贤妃瞧瞧梁樨,又瞧瞧太后,很是苦恼,只能说,“陛下宠爱淑妃,臣妾嫉妒。”   这话,还真是半真半假。   嫉妒倒不至于,但曾经,也真是羡慕过。   贤妃说这话的时候还看了眼姜明昊,想看看他有什么反应,结果,什么反应也没有,心里也有点苦,难怪当初她跟阿樨讨论姜明昊和淑妃的事会不会是误会时,阿樨那般平淡,也许她早就看明白,哪怕当初是误会,是假的,这两三年的陪伴,又怎么会一点感情也没有,要不后宫中这么多嫔妃,他宠谁不好,偏偏就宠淑妃呢。   姜明昊其实在想,他宠爱淑妃? 他什么时候宠爱了! 不过,也没必要解释,反正也没人在意。   太后又不是初进宫的小姑娘,这样的话怎么会信,要真嫉妒,以前怎么不嫉妒小樨?   她也不是非要知道其中恩怨,只是觉得她们三个都是好孩子,就这么针锋相对了真有些可惜,不过贤妃为了掩饰真的理由连“嫉妒” 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她也真不便再逼问,何况她也看得出来,症结其实是在梁樨身上。   “你们年轻人的事,哀家是管不了了,你先回去吧。”   “那……” 贤妃犹豫了下说,“淑妃的确是胡言乱语,差点连累阿樨,太后打算怎么责罚她啊?” 135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太后愣了下,她倒是忘了,不管淑妃本意如何,的的确确办了坏事,她思考了会儿说,“就罚淑妃三天内抄写一百遍《女训》,皇帝意下如何?”   姜明昊也考虑着淑妃的确是好心办坏事,没必要罚的太过,而且《女训》他也看过,罚淑妃抄写,其实也挺严重的,遂点点头,“就依母亲的意思。”   贤妃大失所望,看了眼梁樨,微垂着眸,面容一如既往的沉静温和,没有丝毫波澜,可陛下这般轻拿轻放,她心里一定很苦,也难怪她早早看透了姜明昊的薄情,这样一比,怀王,还真是她的良人,只可惜,天妒英才。   “臣妾告退。”   贤妃离开没多久,韩轻就进去了,虽穿着沉肃的官服,仍是那般的从容闲适,优雅淡泊,让人一见,就如清风袭来,身心舒畅,心向往之。   “臣韩轻,参见陛下,太后。”   “免礼。” 太后见姜明昊明显想揍人的表情,率先开口,“韩大人求见,所为何事?”   “太后应该也知道昨天晚上的事了,臣此来,是想跟陛下,跟太后求个恩典。”   梁樨意外地抬眸看他,姜明昊更是握紧了拳头,仿佛随时都准备扑过去一顿暴揍。   太后笑了笑,缓和着气氛,“你想求什么?”   “昨天夜里,臣喝了些酒,一时冲动说了不该说的话毁了表妹名声,臣愿意为表妹负责……”   “谁他娘要你负责!” 姜明昊怒不可遏,抓起手边的茶杯就砸了过去,恨不得把他脸上砸个大窟窿,看他还怎么扮清贵高雅迷惑那些不谙世事的蠢女人!   这一砸,把梁樨也惊了一跳,都忘了彼此身份怒声质问,“你干什么!”   表哥也是个蠢的,竟不知道躲一躲,要是被砸个好歹该怎么办!   姜明昊难以置信地看着梁樨,眼中怒火都快喷出来。   她在他面前,无论他如何示好,都胆战心惊卑微不已,却为了韩轻竟敢吼他? 她没看到他根本没砸中吗!   愤怒,心痛,失望!   都这么长时间了,都不知为她伤心多少次了,竟然还不麻木,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呵,呵呵……” 他连连冷笑,不想再多说一句,都不会有人在意,也懒得多看了,多看一眼伤的也不过是自己。   太后看着姜明昊仓皇又落寞的背影,心疼不已,再看韩轻和梁樨,无论之前多顺眼也不顺眼了,他想负责,于情,于理,都不可能同意。   “韩大人,你也知道小樨身份特殊,她要再嫁,几乎没有可能,这件事不要再提了,至于她是你未婚妻的流言,哀家会让它平息下去,不会有人再提,你们都退下吧。”   “是。” 韩轻也知道事情没那么容易,也不多求,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太后去了偏殿后,梁樨才起身离开,韩轻看她还要还要容七扶着才能起来,皱了下眉,“你身体不好?”   梁樨勉强地笑笑,“没什么,气虚而已。”   走出大殿,梁樨实在坚持不住,直往旁边倒,容七都扶不住,还好韩轻稳住了她,看她面白如纸,汗如雨下,眉头紧皱,“你到底怎么了?我带你去看太医!”   梁樨直摇头,“不要,回去,带我回去……”   韩轻面容有些冷,但还是抱起了她回去,无视了路上所有宫人的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回去后韩轻把她放到床上,她也有些缓过劲来了,但说话时,仍气如游丝,“小七,再去给我煎一碗药。”   “哦。”   等房门关上,韩轻开口,“现在能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吗?”   梁樨轻轻笑了笑,“那韩表哥能告诉我,为何要说我是你未婚妻吗?”   “不要岔开话题。” 他虽眉目温润,语气有些冷。   她看着他,怔了怔,眼眶有些模糊,“韩表哥,我以前竟没发现,你生气的时候,有些像怀王殿下。”   韩轻一愣,语气也柔和了一些,“你看错了吧。”   “我嫁给殿下三个月,几乎从来没有见殿下生过气,唯一的一次……”   唯一的一次是知道她害他中毒,她却只顾着想替家人求情,他很失望,才生气。   她擦了擦眼泪,笑着对韩轻说,“韩表哥,不管你是为什么想娶我,我都不可能答应你,抱歉。”   “为什么?”   “虽然我已被皇室休弃,在世人眼中,我是弃妇,是宫婢,可在我心里,我永远都是怀王的妻子,我不可能再嫁给任何人。”   韩轻有一会儿没说话,或许是梁樨眼圈有些湿润的缘故,她竟看不清韩轻的表情。   “如果,是怀王拜托我照顾你,希望我娶你呢?”   “怎么可能?殿下不会希望我再嫁的。” 梁樨快笑出了泪,可笑着笑着就有些笑不出来了,因为韩轻的表情太过严肃认真。   “你怪他吗?” 韩轻问。   “什么?”   “你还这么年轻,他却那么自私,要你为他守一辈子。”   “怎么会?且不说他愿不愿我愿不愿,皇室的规矩,我都不可能再嫁。” 梁樨浅笑着,“再说,就算殿下不提,我也甘心一辈子守着他的,毕竟,他是那么好的丈夫。”   “因为他是好丈夫,不是因为你爱他。”   梁樨的笑容淡了,缓了一会儿,慢慢地说,“我们相遇的太晚,还来不及相爱。不过有时候,爱太沉重,不是谁都能承受的起的,就这样轻轻松松的怀念,一辈子那么长,长情陪伴,又何尝不是爱。”   韩轻微微一笑,“若怀王能听到你这些话,也知足了,也就不会后悔对我的嘱托。”   梁樨奇怪地看他,他取出一封信递给她,“这是怀王临终前写给我的。”   她更觉奇怪,怀王薨逝前几天,她几乎寸步不离地照顾他,怎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写过信给韩轻?   “总有你看不到的时候,我还能骗你不成?” 韩轻笑着说,“你先看吧,看了就知道我没骗你了。”   梁樨满心疑惑地拆开来看,一看那熟悉的字迹,眼泪簌簌而落,信中字字情真意切,更让她羞愧不已。   怀王情深,她却辜负了他,还背叛了承诺,叫她死后还有何颜面见他。   “别哭了,我给你看这封信,不是为了让你哭。” 韩轻有点无奈,却语气柔和。   “我知道,我知道……” 梁樨哭着说,“韩表哥,殿下待我情深意重,我怎么可能再背弃他。他为我好,希望我再嫁,我就更不能这样做了,何况,婚姻大事这么重要,韩表哥也想娶你喜欢的人吧,真的不必因为殿下的安排就委屈自己。”   韩轻沉默了一下,“你怎么就知道这样做是委屈我,你怎么就确定我不是心甘情愿想娶你?”   梁樨愣住,泪眼朦胧地看他。   这,什么意思? 怎么可能!   “我当众说你是我未婚妻,自然有我的私心,梁樨,你明白吗?” 清淡的嗓音,温柔的语气,透着些许宠溺与纵容,熟悉的让人恍惚。   梁樨忽然回过神来,直摇头,人也冷静了不少,“对不起,韩表哥,我不能嫁给你,不是因为你不好,而是……”   她淡淡一笑,有些悲哀,“我活不久了。”   “胡说什么!” 他皱眉冷斥。   “除了太医,你是第一个知道的,告诉你,我也有我的私心,想求韩表哥帮忙。”   “你要我帮你,只要能做到的,定当尽力,你实在不必诅咒自己。”   “太医说,最坏的情况,我还有半年可活,可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太医那话多半也是宽慰我的,我这些天越发的神思恍惚,常常梦到过去,常常陷在梦里出不来,方才你也看到了,我站了还不到一刻钟,就累的虚脱,我想,我恐怕也就这半个月了,可我还有很多事没做,原本的计划也不能进行,我不知道该找谁帮忙,我只能求你了,韩表哥。”   “够了!别再胡说了!我瞧你是被我吓着了,你先好好睡一觉,等你清醒点我们再谈。”   韩轻愣着脸说完就要走,梁樨猛地拉住他袖角,累的直喘,韩轻无法,只好先帮她顺气,看她连呼吸都如此困难,脸绷的紧紧的。   “到底怎么回事?” 他沉声问。   “我幼年时落了两次水,落下病根,一直身体也不太好,殿下薨逝以后,我去皇陵为他守陵三年,也没能好好调理,后来进了宫,屡屡生病,算是彻底毁了身子,太医说,我五脏六腑都已衰竭,回天无力,我也只能,慢慢等死。”   “别胡言乱语诅咒自己。” 韩轻语气很沉,似压抑着什么,“你年纪轻轻的,哪里就会因为生几场小病就……再说,良姜,姑娘不是把那水凝珠给你了么,你为什么不吃了?”   梁樨诧异地看他,“这,殿下也告诉你了?”   “是啊,他怕良姜姑娘不肯给你,让我监督着呢。”   梁樨失笑,“殿下也真是,还好良姜姑娘不知道这事,不然怕是要伤心了。”   “那水凝珠呢,你放在哪里的,我给你拿来。”   “已经吃了。” 好一会儿,梁樨轻声说。 136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嗯?你已经吃了?那怎么还会……”韩轻静静地看着她,看的她都笑不下去了,“给淑妃吃了,她当时中了金葡草的毒,命在旦夕,我若不救她,我也活不了。”   “她死了,陛下还能让你陪葬不成?”   “谁敢保证不会呢。” 梁樨自嘲地笑了笑,“我用那一颗水凝珠,不但救了淑妃的命,还换了我父兄清白,你看,其实很值得的。”   方才为了替梁樨顺气,韩轻本来是挨着她坐的,这个时候,他慢慢转过去,背对着梁樨,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面上一片肃杀,压抑的冷沉,或许,还有那么一分别的情绪。   好一会儿,他缓缓开口,语气,仍然那样柔和,“太医们在宫里待久了,难免保守无进益,他们说没办法并不能代表什么,良姜姑娘医术高明,她也许能治好你。”   “良姜姑娘虽是神医弟子,可毕竟还年轻,未必就比太医令更厉害,何况,因为殿下的事,她恨透了我,能把水凝珠给我已经很难为她,又怎好勉强她再来医治我。” 梁樨笑的清淡微凉,“再说,我这些日子也已经看开了,祸福在天,生死有命,不必强求。现在死了,说不定还能遇到殿下,一起投胎转世,也是我的福气。”   “你还年轻,怎能这样想?” 韩轻转身看她,她面容沉静,甚至还带着一丝似已看破红尘的淡然微笑,可那眼里的哀凉,却是不得已的认命。   “你相信我,我能说服良姜姑娘,一定让她治好你。”   “韩表哥,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事上面,我求你,先帮我做最要紧的事。” 梁樨哀求着他,这样可怜无助的眼神,他又如何能拒绝,“好,你说。”   “我原本是想着等离宫后找个地方住下来,隔三岔五地回家看看,可我现在这个样子,我根本不敢回去,不敢让他们看到我现在的模样,我只能假装自己被软禁在怀王府不得离开,只能写信给他们,可我现在连提笔的力气都没有,如何写信?我知道韩表哥你能模仿别人的字迹,所以我想请你用我的笔迹给我家人写信,每半年一封,写够十年。还有,我这几日就打算回京,我回京时一个人是没办法的,还得麻烦你,还要请你帮我找一处宅院暂住。我如今的身份,死了也不能和殿下合葬,我死后,将我烧成灰,和我头上这支发簪一起,埋在灵泉寺那棵银杏树下。” 梁樨说了这么一长段,最后声音都没有了,她歇了好一会儿,从脖子上取下那条挂着翡翠葫芦坠子的项链,递给韩轻。   韩轻将那葫芦捏在手中,慢慢握住,神色复杂,只听她说,“这是个好东西,若让它为我陪葬,也可惜了,这里面有枚青金石戒指,按动机关会变成白玉,它是锦绣阁阁主的信物,前朝锦绣阁你应该听说过吧?拿着它去见香满楼的老板,得到他的承认,你就是锦绣阁新任阁主,虽然只是残余势力,在江湖上也挺有影响力的,拿着它,对你应该有用,不过你要小心别被陛下知道了。其实,它在宫中也有人,不过都是后宫,于你应当没有什么用处,我就不告诉你了。”   “我都记着了,也都会帮你办好。” 良久,韩轻说道,“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不要轻易放弃,我一定会找来良姜姑娘,等着我。”   梁樨微笑着,“好,我一定等你。”   韩轻走后,容七把药端来了,梁樨喝了,说,“我有些累,先睡会儿,若有人来找我,就说我休息了,若是太后或陛下召见,你再叫醒我。”   “嗯,我记着了。”   。   韩乐雅最近很烦躁,已经好多天了,竟然一点线索也没有,而且自打父亲离家出走后,母亲脾气也越来越差,哥哥又不在,就她一个人,再呆在家里她都怕疯了,所以这天,她看天气比较凉爽,干脆出门去散散心,反正陛下幽禁的是池阳郡主,又不是她。   因为池阳被贬,父亲离家,最近她也约不着闺秀一起出门游玩,只能一个人出门,一个人出外郊游当然没意思,便干脆去百宝楼选首饰好了。   落了轿,戴着帷帽的韩乐雅在丫鬟的簇拥下进了百宝阁的大门,她才刚前脚跨进去,身旁有人推搡哭喊,挤的她都快摔了,她的丫鬟扶稳了她就呵斥胡乱闯入的人,她却看到摔到脚边的发簪,极品羊脂白玉,发簪的花式却眼熟的很。   几乎不做他想,韩乐雅捡起了那发簪仔细端详,并未察觉那一男一女几乎同时扑了过来,要不是这些丫鬟拼死护着,还真让他们给挤进来。   “小姐,那是我的发簪,请你还给我!” 那夫人哭着哀求。   “喂,那是老子的东西,快还给我,不然老子打死你!” 那男子凶神恶煞地喊。   “喊什么喊!知道我们家小姐是谁吗?也敢口出狂言!”   韩乐雅仍看着那雕工有些粗糙,还刻了两串小花的发簪,仔细一看,这,这不是当初樨姐姐及笄礼上用的发簪吗? 怎么会摔成两段? 这裂痕,明显有些年头了,分明不是刚才所摔!   这样珍贵的东西,即使樨姐姐嫁了大表哥,也绝不可能拿这簪子赏人,更不会被人偷走,他们究竟是如何得到这发簪的?   他们究竟是谁?   莫非这当中还有什么蹊跷不成?   她捏紧了发簪,目光锐利地盯着那一对男女,尤其那妇人,仔细看,竟然有些眼熟。   “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她声色清冷地问。   那妇人一惊,立刻低下头,结结巴巴地说,“小,小姐认错人了,我,我只是普通老百姓,从来没,没见过您这样高贵的人!”   “怎么没见过?你不是说你以前的主子身份高贵的很,才赏了你这样的宝贝!难不成你都是骗老子的!” 男子凶巴巴地吼她,抬手就要打她。   “住手!” 韩乐雅忽然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个妇人了,心剧烈的跳着,或许,她所疑惑的那些事已经打开一个缺口了,“你们到百宝楼来,想来是打算卖了这发簪吧?正好,我瞧着顺眼,我买了它。”   ……  虽然那妇人并不想卖,可架不住这么多人围攻,和她丈夫一起那被带着去了斜对面的酒楼,和韩乐雅一起进了一间包厢。   头次来这样的地方,那对夫妇都显得很拘谨,尤其那妇人,很是忐忑不安,好似恨不得立刻逃离这地方。   上好了茶,除了那对夫妇,韩乐雅还留了两个丫鬟和一个护卫,以防万一。   韩乐雅语气柔和地开口,“二位如何称呼?”   “我叫赵冬,她是我媳妇,叫杜若。”   “杜若?” 韩乐雅有些惊讶,“你没骗我?”   刚才在百宝阁,她忽然想起来,曾经在灵泉寺偶遇过淑妃,她当时身边的丫鬟就是眼前的妇人,只是她分明记得淑妃现在身边的大宫女也是叫杜若,却不是眼前的妇人,淑妃怎么可能让前后两个丫鬟叫同一个名字?   “哪能骗小姐你呢!我两年前就认识我媳妇了,她那时候是个大户人家的丫鬟,就叫这名字,后来也一直没改,小姐要是不信,还可以去官府查!不过,小姐不是要买那簪子吗,咱们还是谈谈价钱吧!”   “赵公子打算卖多少钱?” 韩乐雅问。   赵冬眼珠转啊转,极是狡猾的样子,最后摊开两个巴掌,“一百两!”   “太多了!”   “这还多?!小姐你到底有没有钱啊?你到底识不识货啊!这可是极品!”   “可它摔成两段,毫无美感,我买了它还得重新找工匠雕琢,吃亏的是我。”   “那,八十两?”   “最多六十两!”   “七十吧,”   “五十。”   “好好好,五十就五十,给银子吧。”   韩乐雅给身后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取了五十两银票递给赵冬,赵冬笑眯眯地接过,恨不得把眼珠子粘在上面检查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收到怀里,“谢小姐啦,咱们走。”   “等等。” 韩乐雅说,“我瞧着尊夫人面善,想留她多聊两句。”   赵冬眼珠儿一转,说,“这个当然没问题,不过我媳妇不在家没人给我做饭,我这肚子饿啊……”   “再给他五两银子。”   “谢谢小姐!您可真是大善人,虽然我看不到你的样子,也知道您一定美若天仙啊!”   “够了!拿了银子赶紧走吧!”   丫鬟将赵冬给轰出去,韩乐雅又吩咐她们都出去,只留了一个丫鬟陪着。   “小姐,您把那簪子还给我吧,我出双倍的价钱!” 杜若都快哭了。   韩乐雅把玩着那发簪,闻言一笑,“你很清楚,这簪子,就是五百两也买不下来。”   杜若脸色一变,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这,这么值钱啊!”   “如果你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我给你五百两,如何?” 韩乐雅顿了顿,眼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我还可以帮你摆脱你丈夫,让他再没有机会纠缠你!” 137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杜若眼睛动了动,低着头嗫喏,“我,我不明白小姐在说什么。”   “你是淑妃以前的丫鬟,我没说错吧?哦,我记岔了,是孟侧妃,二皇子殿下的孟侧妃。”   杜若脸一白,慌里慌张地说,“小姐认错人了,我,我家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不要这发簪了?”   杜若刚站起来,沮丧地坐回去,满眼哀求,“小姐,您究竟想怎么样?”   “只要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得到这发簪的,我就放你走。”   “这,这是我捡的。”   “捡的?呵――” 韩乐雅笑了笑,温柔地说,“杜若,不要考验我的耐心!你现在实话告诉我,我还能给你赏银,帮你摆脱你丈夫让你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如果我的耐心耗尽了,你只有死路一条。”   “不!不可以!我不能死!” 杜若脱口就说,说完一惊,立刻捂上嘴,慌的眼泪直掉。   韩乐雅觉得有些意思,不能死?   “死,还是生,你自己选吧!不过,你只有一盏茶的时间。”   韩乐雅悠然地拿起茶杯,茶盖拨弄着茶叶,“这茶看起来不错,我又是个惯了牛饮的人,这一盏茶,想必也不用多少时间啊。”   “小姐,您为什么非要知道这发簪的来历?” 杜若擦了眼泪,故作镇定地问。   “这个你不用知道。” 韩乐雅放下茶杯,“你不说也没关系,等我告诉陛下,淑妃的丫鬟偷了别人这么重要的发簪,你猜陛下会怎么罚淑妃,又会怎么处置你呢?相信你也知道陛下是个什么脾气,惹到他的人,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不可以,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让陛下知道!” 杜若一慌就口不择言,等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也已经太晚了。   这事果然不简单啊!   “还不肯说?那我只好告诉陛下了。” 韩乐雅叹息着说。   “不!不要!求你了!” 杜若已经被吓得完全没胆了,“我说,我说,但是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告诉别人,任何人都不可以。”   “你放心,我只是好奇你是怎么拿到这簪子的!其实这发簪的主人,我也不喜欢。”   韩乐雅的帷帽一直没取下来,杜若看不到她的表情,可是,从她刚才说的话来判断,她知道,其实这小姐不是个好相与的,可她已经没办法了,告诉别人,总好过让陛下知道吧!   “这发簪,的确是我捡来的,那天……”   那天夜里,梁樨来到她伺候的孟婵住的地方,看到姜明昊和孟婵在凉亭里做的事,神情麻木地离开,走在路上,她取下了这支发簪,捏断了,随意丢在地上,恰好被她看见,鬼使神差地,她捡了那簪子,一直留在身边,谁都没告诉,孟婵也没说,可嫁给赵冬后,还是被他发现了,她耐不住他软磨硬泡的,半真半假地告诉他了。   韩乐雅还是个女儿家,听到这话,也顾不得羞臊,脑子里一片乱糟糟的,只想着,二表哥果然那般喜欢孟婵吗,竟然真的背着樨姐姐和淑妃有了苟且之事,难怪,也难怪樨姐姐伤心欲绝,嫁了太子。   可,不对啊,樨姐姐不会武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潜入淑妃住的院子,还看到二表哥和淑妃……二表哥那么厉害,怎么可能没发现?   瞧着樨姐姐要嫁太子后二表哥的表现,不像是故意表现给樨姐姐让她知难而退的啊,该不会是,淑妃故意设计的吧?   “有人闯进淑妃的院子,你们竟也没人通报一声,由着别人闯进去?” 韩乐雅故意问。   杜若果然如她预料地那般忽然慌张起来,这让她有些激动。   “你先别急着说,让我猜一下。” 韩乐雅理着思绪,慢慢地说,一边说还一边注意着杜若的表情,“我记得当初是陛下英雄救美救了淑妃,所以淑妃对他一见钟情,想嫁给他,但陛下呢,喜欢着别人,根本不可能娶她,所以她就设了个计,在那天找了个借口把陛下叫过去,给陛下下了药,让陛下失去理智做了不该做的事,淑妃又把陛下喜欢的人引过去,让她看到一切,对陛下失望,陛下呢,欺负了一个清白姑娘,肯定要对她负责的,就娶了她,我猜的对不对?”   杜若脸都白了。   果然是这样!   韩乐雅面上优雅而从容的微笑着,两手紧紧地交握着,她就知道,她就知道是淑妃从中作怪。   二表哥那么在意樨姐姐,这件事一定能让淑妃死无葬身之地!   “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 韩乐雅吩咐丫鬟给了她五百两银票,拿起发簪,准备离开。   “小姐!” 杜若大叫一声,“你答应过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的!”   “你是怕淑妃知道你泄露了消息,会要你的命是吧?” 韩乐雅笑着说,“你放心,她不会有这个机会的,至于你,帮了我这样的大忙,我给感激你还来不及,更不会为难你。”   “你,你要干什么?”   “这个你不用管,你只要回去收拾好行囊,离开京城,从此逍遥,再没人能威胁你了。”   韩乐雅一走,杜若煞白着脸瘫倒在地上。   这两年,她也听说了陛下如何宠爱淑妃,也听说了陛下如何打压梁氏,就算陛下知道当初淑妃所作所为,哪怕气恼,看在她被梁樨害的流产的份上,也不会怎么责罚淑妃的啊!   她,她该怎么办?   真的要逃离京城吗?   如果可以逃,她怎么会留到现在!   她现在,该怎么办啊……  出了酒楼,刚才一直陪着韩乐雅的丫鬟问她,“小姐,您打算怎么办啊?”   韩乐雅容色一凛,“去行宫!”   。   梁樨睡醒时已经半下午了,容七伺候她洗漱后,将留下的膳食热好端来给她,就在床上吃了。   “我睡觉的时候,可有人来找过我?”   “贤妃娘娘来过,见姐姐在休息就走了,还说晚点再过来。”   “好,我知道了。”   梁樨吃完后,容七把碗碟收拾好拿出去,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封信,小声跟她说,“姐姐,这是向公公给你的。”   向公公写的是梁樨请他调查的事,如她所料,慕商受人挑唆行刺她的事果然是淑妃的手笔,只不过是收买了苏婕妤的心腹,才让人误以为是苏婕妤所为,包括当初散播谣言说是梁樨害淑妃小产一事,信上还额外提到,当初韩轻调查谣言一事时,其实知道其中有淑妃插手,却没有禀报陛下。   这倒不难理解,估计韩轻和她想的一样,即使上报,姜明昊也会袒护淑妃,何必报上去得罪他们两个呢。   梁樨却忽然想到,当初谣言散播时,淑妃刚从鬼门关被救回来,应该没那么多精力安排这些事,所以,是她早知道了假孕的事,早早做了安排,一步步让她陷入,让她落的个阴狠毒辣的恶名。   甚至,她前几日听到别人议论的那些话,是不是也是淑妃另外安排的?   “姐姐,李美人想见你。” 容七进来说道。   “李美人?” 梁樨有些惊讶,她跟李美人唯一的交集,也只是那天她找春雨绣花时打了个招呼而已,她怎么忽然来找自己?   考虑了会儿,梁樨说,“请她进来吧。”   她把信藏在枕头下,李美人已经进来,她微向前欠身,“见过美人。”   “不敢,不敢!” 李美人忙说。   容七端来一张凳子,梁樨说,“美人请坐。小七,你去外面守着,没我的吩咐,谁都不许进来。”   李美人有些小心地坐下,轻轻地说,“早听闻梁姑娘聪慧过人,想必梁姑娘已经猜到,我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   “美人有事不妨直言。” 梁樨温和地微笑,还真有些好奇,她们没有任何交情,她凭什么笃定她会帮她? 是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来交换?   “梁姑娘聪慧机敏,潇洒利落,也难怪……”   难怪什么,她没说,停顿一瞬,直接进入正题,“刚到行宫第二天,我身子有些不适,去找医官看病,恰好看到温昭仪的心腹宫女也在,和一个小太监鬼鬼祟祟的不知说什么,我一时好奇,就尾随他们偷听了一阵。”   梁樨望着她,这么巧? 那天她也去找太医看病了,回去的路上还遇到了温昭仪呢。   “然后,我听到那小太监说,说梁姑娘身体不太好,后来,那宫女自然是禀报了温昭仪,没多久,温昭仪就去找淑妃娘娘了。”   “美人告诉我这个干什么?”   这事虽然有些意外,但也不是什么难以相信的事,淑妃格外关注她,实在正常。   “我实话说了,姑娘别生气。” 李美人说,“我知道姑娘和淑妃有过节,淑妃知道了你这么重要的事,谁也不敢保证她会不会做什么,所以,我是想跟姑娘提个醒。”   “美人好意,奴婢谢过了。” 梁樨说,“那么,美人想奴婢帮您什么?”   “我也不跟姑娘兜圈子了,我想请姑娘帮我,帮我离开皇宫。” 李美人像是气息有些不足,慢慢地说着,说完了,才敢看梁樨,面色惶惶。 138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梁樨意外地看她,“离宫?”  “是。” 这一次,李美人眼神异常坚定,像是怕梁樨看不出她的决心一般,扑通跪下,“求姑娘成全。”   梁樨觉得有些跟不上她的思维,好端端的,为何要离宫?   她想着春雨跟她说过的话,春雨说,这李美人是个爱说爱笑的性子,做了美人后也很是得意了一阵,可再后来见,忽然就成了寡言寡语的人,总跟惊弓之鸟似的,或许是中间遇到过什么事,让她性情大变,甚至生出逃离皇宫的念头。   但别人的这些事,她没有兴趣多过问,只不过李美人告诉她那样一个并不太重要的消息就让她帮她出宫,这样麻烦的事,她愿意帮贤妃,却不会费那么多精力去帮一个没什么来往的人。   “美人的心思,我能理解,但很抱歉,我帮不了你。”   “梁姑娘?” 李美人猛地抬头,“你,你是不是嫌这个消息不够分量?”   “美人严重了。”   “我知道,姑娘是嫌这个消息没有意义。” 李美人苦笑了下,“怪我,太高估自己。”   她深深吸了口气,“我还有件事可以告诉姑娘,如果,如果姑娘还是觉得这事不足以让你帮我,也请姑娘一定替我保密。”   梁樨想了下,“如果美人没有十足的把握,还是不要告诉我了。”   如果是和她无关的事,无论多重要,又何必知道。   “不,这件事和姑娘有关,姑娘也想知道,即使最后依然不能动摇姑娘的决定,应该也能解姑娘的一些疑惑。”   她这样说,梁樨脑子里已经有了隐约的念头,说道,“美人起来再说吧。”   李美人多少松了口气,起来又坐下,脸绷着,目光也垂着,眼睫微微颤抖。   半年多前,她被陛下宠幸,封了美人,还被招幸好几次,甚至超过当时最让所有人眼红的绝色美人苏婕妤。   她从宫女一跃而成炙热可热的宠妃,她很是骄傲得意,当然,她也没有蠢到恃宠而骄去得罪其他妃嫔,相反,她尽力跟所有人都相处愉快,只是别人惹到她了她也不会忍罢了,不过,陛下的后宫,大都是温柔的性子,即使当时的德妃和左贵人看她不惯,也不过是翻翻白眼言语挤兑而已,绝不会真的做什么,她也就慢慢放下戒心,天真的以为所有妃子都是心善的,不会有龌龊的勾心斗角阴谋算计,直到那一天。   那天她游湖泛舟,回去后发现少了只耳坠,那耳坠只是普通的银饰,却是母亲留给她的遗物,她很是宝贝,当然要去找回来,只是,毕竟是普通饰物,大张旗鼓地让人去找她也觉得有些丢人,就趁夜深,特意换了宫女服一个人溜出去找,灯笼都不好意思提,只带了一盏手持的烛灯而已。   她在湖边找了好一会儿都没找到,就跑到假山后面去找,然后,听到外面传来说话声。   这个时候跑到这地方来多半是有什么秘密,她惯来是个胆大好奇的,即使以前在御前伺候也没怎么收敛,估计也是因为这个才在一堆战战兢兢的宫人里脱颖而出,让陛下注意到了她。   所以,猜到这里会发生什么事,她第一反应不是躲不是跑,而是偷听偷看。   她悄悄灭了宫灯,非常小心地找了个隐蔽很好又能看到外面的角落,微微探了头出去,竟看到当时的宸妃和她的心腹宫女杜娇,她惊的往后一缩,心狂跳不停,直觉要出事,毕竟,妃子和心腹要谈什么机密事,完全可以在宫里谈啊,干嘛跑出来?   她又往前找了个更好的位置,能听到她们的对话,刚过去就听杜娇说,“娘娘把我叫到这儿来,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呵!多大点事,我不就想爬陛下的龙床嘛,你这么生气干什么?你也不想想,我要是被陛下看上,也做个宠妃,还能帮你固宠呢!将来再生个儿子,这后宫就是你我的天下了!娘娘也不必夜夜担心哪天陛下发现当年的真相将你打入冷宫了!”   “你跟我一场,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待,我也是为你好,陛下的床,哪里是你想爬就能爬的。” 淑妃温柔地说。   “哈哈!” 杜娇笑了两声,看着淑妃的目光满是不屑和嘲讽,“我可不是娘娘,当初给陛下下了催清药让陛下把你当成梁樨都没能让陛下要了你的身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嫁了陛下这两年,陛下看起来倒是每个月都会宠幸你几次,但其实,陛下从来都没碰过你,你到现在都还是处子之身!我长的比你好看,胸比你大,腰比你细,更比你会讨好人,陛下连李美人那样的货色都能看上,只要我愿意,陛下怎么会不宠幸我?!”   淑妃面上闪过一瞬阴沉,随即柔柔轻笑,“如此看来,你是铁了心要争宠了,那我也留不得你了。”   她语调轻柔的威胁,杜娇完全不放在心上,反而煞有介事地好奇着,“娘娘这话可真奇怪,你因为接受不了我争宠就想杀我,那你怎么容忍的了苏婕妤,怎么容忍的了李美人啊?是因为,你根本没那个本事对付任何人吧?所以啊娘娘,我好心劝你一句,还是跟我继续姐妹情深吧,看在是你把我带进宫中的份上,我不但会帮你固宠,还能帮你除掉你看不惯的人。”   “我有没有本事,我自己清楚,但我可以告诉你,凡是想跟我争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只可惜,你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你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吧,我倒要看看,弱不禁风的你有什么能耐能把我推进湖里淹死!”   淑妃仍然温柔微笑,“就这样把你推进湖里,怎能表现出我对你的关爱呢。”   她轻轻拍了拍手,杜娇忽然有些慌,然后看到一个猥琐的中年男人色眯眯地走过来,她几乎都猜到淑妃要干什么,惊的差点吼出来,可淑妃很快地拿了根银针,也不知扎了哪个地方,她忽然就浑身无力地跌下去,话都说不出来。   她看到淑妃蹲下来,仍然笑的那样温柔,“你不是想男人吗,我特意送了一个给你,是不是很感激我?你放心,这条路上,你不孤独,凡是跟我争宠的人,最后都是这个下场,不过,看在你伺候我一场的份上,我只送了你一个男人而已,不要太失望哦,好好享受吧。”   杜娇一点力气都没有,可意识还很清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恶心的男人对自己上下其手,撕碎了衣衫……  她忽然能理解当初为何杜若会执意离开,甚至还说她已经把淑妃的秘密告诉了另一个人,如果她死了,淑妃的秘密也会公之于众。   原来,杜若早就看穿了淑妃心狠手辣的本性,还劝她一起离开,是她被荣华富贵迷了眼,做了这样的蠢事。   如果还可以重来,她一定不会随淑妃进宫。   她知道错了,还来得及后悔吗? !   ……  李美人看着那样一个面容温柔的女子说着那样蛇蝎般阴毒的话,对自己的心腹也能做出这样冷酷的事,早已吓破了胆,那一刻,什么冷静理智都没了,仿佛下一瞬那个猥琐的男人就要来欺辱自己,她只想跑,赶紧跑,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也这样做了,却闹出了大动静,因为她的时候还听到淑妃厉喝了一声“谁” !   她怕被抓住,和杜娇落的一样的下场,真的是拼了命的跑,才躲过那一劫。   那一晚,她被吓的觉都不敢睡,可第二天听说杜娇被强爆溺水的事后,未免淑妃察觉她的怪异,她还得若无其事地去安慰淑妃,当晚她就知道淑妃在暗查究竟哪个宫女去过湖边,她暗暗庆幸,幸好那天她穿了宫女服,幸好她母亲留给她的耳坠实在太普通了,很多宫女多有,但她还是把那坠子藏起来了,免得哪天被人看到。   她也不是没想过要揭穿淑妃的真面目,告诉陛下真相,可她冷静下来后仔细一想,陛下那么宠爱淑妃,怎么可能相信她,何况淑妃那人心思阴狠诡谲,连传闻中聪慧过人的梁樨都被她打败,何况她一个只不过被宠幸了几次的小小美人?   杜娇落水一事的风头过去之后,找了个机会去了趟百兽园让自己被猛兽吓的没了魂,从此她努力减弱自己的存在感,让那个骄傲得意的美人变成了木讷傻女,陛下不会再宠幸她,淑妃也不会再敌视她。   可这样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终于她等来了机会,梁樨进宫了。   她表面上几乎足不出户,暗中一直关注着梁樨,要确定梁樨有十足的把握反败为胜她才敢来求她。   可她还只有五成把握的时候就听说梁樨病重,活不了多久了,她慌了,甚至想过要不要告诉陛下,可她害怕,害怕梁樨会和淑妃一样是表里不一的蛇蝎女人,万一让梁樨知道是她告诉了陛下,她会不会一怒之下弄死自己?   她还在等,等一个机会。 139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这几天,李美人一直密切关注着梁樨,饶是今天淑妃因为所谓的“好心办坏事” 被陛下罚了抄《女训》,她仍觉得不够,这还不能意味着梁樨能扳倒淑妃,可她看着梁樨的状态,好似随时都会一命呜呼的样子,她不敢等了,怕一不小心就错过唯一的机会,所以,她只能改变策略,不求梁樨能扳倒淑妃,但求梁樨能让她平安出宫,这些刀尖上的繁华,她不要了!   当初的事,其实杜娇也只是提了梁樨那么一嘴,似乎跟梁樨并没有太大关系,可是,她只能这样说才能让梁樨有兴趣,或许,能成为她对付淑妃的有利罪证。   李美人说完,一眨不眨地看着梁樨,真的很希望她能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哪怕最后真的需要她作证,只要梁樨能帮到她,她都愿意。   可梁樨……她听完了,表情都还那么平静,除了有点出神,竟似一点波动也没有。   怎么会这样? 难道她不恨淑妃的作为吗?   她不是一直都很恨淑妃的吗,这样好的机会,她怎么会一点都不心动? 还是说,这些贵女们,波澜不惊惯了,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   良久,梁樨像是神游回来,微微转头看她,容颜沉静,黑眸似潭,潭下的暗流汹涌她看不出。   “你怎么能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 梁樨静静地问,语调很轻,有点气若游丝的感觉。   如何证明? 李美人真不知道,她也只是偷听到了而已,唯一的人证半年前就死了!   李美人忽然跪下,急切地说,“梁姑娘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如果有一个字是假的,让我不得好死!不,让我全家人都不得好死!我没有骗你!绝对没有骗你!”   梁樨看了她半晌,端详着她的语气情态眼神,没有丝毫躲闪,若不是演技太好,还真是一点作假的痕迹都没有。   “你起来吧,你求我的事,我会尽力,但我也不能保证一定会成功。还有,这件事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对你没好处。”   “谢谢姑娘!谢谢梁姑娘!” 这样的话,已经让李美人大喜过望,不停地磕头,许久后,才离开。   门掩上,梁樨哇的一声吐出血来。   如果李美人说的都是真的,竟不是姜明昊背叛了她,是她不够信任他,才导致他们分开,各自婚嫁。   如果当初她能多一点信任,多一点勇气,走过去,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不会嫁给怀王,怀王不会死,姜明昊也不会这样欺负她!   错了!   竟都是她错了! 是她错怪了他!   那一刻,她只想去找姜明昊,告诉他全部事,告诉他她从来没有爱过怀王……  然后呢?   他们会有须臾的欢愉,然后他要看着她慢慢死去,痛苦一生,甚至……  她怎能这样做!   那些妃嫔,她的丈夫,何其无辜,为何要为他们的误会买单?   他有他的责任要承担,她有她的承诺要遵守,他们又怎能再在一起? !   不如就这样吧,他还恨着她负心移情,即使知道她死了,他痛苦,也不过一时,总有一日,他曾对她的深情会转移到别人身上。   至于淑妃……她不在意他再爱上的人是什么性情,无论温柔,还是狠辣,只有一点,不能在他面前,表里不一。   “小七,你进来。”   容七进来,看到地上她嘴角的血迹,大吃一惊,忙备了水端过去给她漱口,“姐姐,怎么又吐血了,现在不是早上啊。”   梁樨虚弱地笑笑,“你收拾好这些,帮我准备纸笔,我要写信。”   写完那一封字迹歪歪扭扭的信,她把信装进向古给她的信封,交给容七,“找时间,把这个给向公公,让他在时机成熟的时候,呈给陛下。”   容七不解地眨眨眼,没有多问,只问了句,“那向公公可以看吗?不然他怎么知道什么时候时机成熟啊。”   “可以。”   。   晚膳后,贤妃来看梁樨,看她脸色苍白,很是担忧,“阿樨,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怎么脸色这样差?上午的时候,你是不是骗我了?”   梁樨笑着点点头,“我肚子疼的厉害,你知道的。”   呃……贤妃呆了呆,好吧,原来是信期,也难怪她疼成这样了。   “可请太医瞧过,吃药了吗?” 贤妃问着,不忘帮她拉了拉被子,生怕她着凉。   “瞧过了,也吃着药呢。” 梁樨说,“正好我也有事找你。”   “你出宫的事,如果你不会再改变主意,我明日就去办。”   贤妃微怔,继而笑,“不改了,只要不让你为难就行。”   “不为难。” 或许,就几句话的事,都交给姜明昊办好了。   “我打算,后天就回家,明天大抵会忙,没时间去见你,现在,就算告别吧。”   贤妃一愣,“这么急?”   “我归心似箭啊。” 梁樨笑着说。   贤妃犹豫了会儿,“阿樨,你这一走,估计很难再有机会进宫,你和陛下就这么断了,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有什么好后悔的,我的心意,不早已跟你说明?”   说明什么? 说明怀王殿下是个好丈夫,你嫁了他,就得一辈子守着他吗? 既然在你心里他那样好,他人都不在了,又怎么会介意你和心爱的人在一起?   其实,还是对陛下失望透顶了吧!   贤妃讪笑着,“也是,不过,这样也好,将来你我都出了宫,有的是机会再见,咱们现在,也不必这样伤感。”   “是啊。” 梁樨微微叹息着说。   。   两位张太医马不停蹄地赶回京后,老夫人已经挺过来,没有生命危险了,不过他们还是多留了一两天再观察观察。   那天张太医那句话,给小张太医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当时他脑子里就掠过一个可怕的念头:梁樨的病不会是人为的吧? 所以这日,他去看过老夫人后回到书房,找了好几本医药孤本甚至医学方面的传奇故事来看,就想看看有没有和梁樨症状相似的。   他一本本认真地看着,看到某一页的时候,忽然震住了,盯着那一页的字从头到尾看了五遍,猛地一下抬起头,眉头深锁盯着前方,像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忽然他抓起那本书,急急慌慌地去找他父亲。   “跑什么跑!成什么体统!” 张太医看到长子满头大汗毫无仪态的样子斥了句。   小张太医站定,喘了几口气,把书递过去,“父亲你看,这个毒药,归一散,服毒七七四十九日后才毒发,症状是吐血,间隔五六日晨起吐血一次,六十四日后,每日吐血,身体每况愈下,似油尽灯枯,直到中毒后八十天,吐血晕迷五个时辰,方能诊断出是中毒的症状,到九九八十一天,毒发身亡。父亲,您不觉得这症状和梁姑娘很像吗?而且女子中了此毒会闭经,但梁姑娘因为服用过绝子药,所以我们都没觉得她月信延迟两月有什么不妥的。梁姑娘那些症状出现的日期不能完全和这毒药对的上,想必也是因为她服用绝子药,受内伤损毁身体,导致提前毒发啊父亲!”   张太医手有些发颤的拿过书仔细地看,这毒除了这些症状,还有最可怕的一点,配置这毒药的人本身的目的,是靠把毒药下到女子身上,再把毒性传到和女子交又欠过的男子身上,在七七四十九日内,若男子中毒了,女子就不会有事,如果男子没有中毒,则女子毒发身亡。   所以,其实是有人……要毒害陛下!   而梁姑娘,从连日吐血那日算起,还有不到半个月就要毒发身亡了,这还是最好的情况,若真是因为身体不好而提前毒发了,估计也就这几日了!   书,一下从手中摔落,张太医惊的差点喘不上气来,手不停地哆嗦,指着前方说,“快!快去禀报陛下!我先去配解药!配好了立刻叫人送过去!要快!”   。   晚膳后,梁樨吃了特意让向公公准备的提神药,至少能让她半个时辰内不会虚弱晕倒吐血,而后一番梳妆,看起来气色不错,才让容七端着她准备的东西,去找姜明昊。   “陛下在里面?” 梁樨见李德海守在外面,问他。   “在,姑娘直接进去吧。” 李德海微往前倾身,悄声说,“陛下这两日心情不大好,姑娘多担待点。”   梁樨看了他一眼,微笑说,“好,我知道了。”   姜明昊心情确实很差,连月来的愤怒,悲伤等等种种消极负面情绪在昨天梁樨因为韩轻厉声质问他时而全面爆发,可是,他还是不能跟她发脾气,一气之下去了狩猎场狠狠发泄,心情才好了那么一点点,结果回来的时候就听说梁樨从太后那里离开时是被韩轻一路抱着回去的,他又气的想杀人。   他祖宗的! 还真要嫁他不成? 不知道避嫌啊!   后来倒是知道是因为她身体虚弱走不动了,也仍然气的不行!   身体不好找太医啊,找韩轻有什么用,竟然还在闺房里密谈那么久! 还真不嫌闲话多啊! 140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理智上,姜明昊清楚,梁樨那么在乎怀王,能为他忍受寂寞在皇陵待三年,又怎么会再嫁呢?   可他竟还是会因此生出一丝奢念,她若愿意再嫁,那他是不是也还有机会? 可想到最后,他悲哀的发现,韩轻和怀王是一类人,都是她所喜欢的一类,而他偏偏是她讨厌的,哪怕她真有了再嫁的念头,他也没希望。   这种时候,他怎么会想见她,自己找虐吗?   可她偏偏还进来了!   真的是胆子越来越大,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   恃宠而骄! 恃宠而骄!   但这绝对不是他想要的,因为,都不是为了他。   所以,他怎么可能给她好脸色。   “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他冷冰冰地说。   梁樨抿了下唇,把托盘放到一边,自己坐下,“我有事想求你。”   姜明昊冷笑,所以,一有事求她就装成当初的模样,没事就避他不及!   “我不会答应你,你走吧!”   梁樨知道他心结所在,有些心疼,却还是要狠了心肠说,“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了。”   姜明昊双眼暴睁,怒喝“你什么意思” !   “在宫里的时候,你说等怀王嗣子一事一了,你就让我回家,现在我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也不是我能左右的了的,所以我想,我明天就回去了。”   “你敢!” 姜明昊一怒而起,脱口就吼。   吼完了就觉得无力,且不说这是她的心愿,这也是当初他答应过的事,现在反悔,除了更让她讨厌以外,还有什么意义?   如果可以,他当然愿意用强权威胁她留下,可结果都看到了,只会让她越来越痛苦! 后来呢,他表示愿意放她出宫,她气色好了,整个人都生动了,甚至都敢装出不怕的样子训斥他了,他哪里还能强留她!   “就不能多留几天?” 哪怕知道这样很卑微懦弱可耻,哪怕他并不想说出这样的话,还是不受控的问出口,带着那一丝渺茫的希冀。   梁樨声音微哽,轻声说,“再过几日就是我母亲的生辰,从这里回京,紧赶慢赶也是刚刚好赶上,所以我想早点走。”   姜明昊自嘲地笑,是啊,和家人团聚是她现在最大的心愿,自然是归心似箭,这里,哪里有挽留她的理由。   这一别之后,恐怕这辈子她都不愿再见他,这是最后一次见面,她最后一次求他,他如何能不答应。   姜明昊颓然地慢慢坐下,沉默了许久,才哑着声音开口,“你要我帮你什么?”   眼,已模糊,也要生生将眼泪吞回去,梁樨抬头,莞尔浅笑,“我想请你让贤妃和李美人假死出宫,还她们自由身。”   姜明昊的懊丧悲苦冷不丁地就这么被她吸引过去了,满脸错愕,“假死出宫?李美人?你什么时候跟她也扯上关系了?”   若说是贤妃厌倦了宫里的生活来求她也勉强能理解,可李美人,她们什么时候有过交集了?   “李美人帮过我一个小忙,我与她也算投缘。” 没有过多的解释,免得说多错多,反倒引起他的好奇。   “她能帮你什么忙!”   再说,他印象里,李美人还很享受被人伺候追捧的生活,怎么会想出宫去做个普通妇人?   “刚来行宫的时候,有一次在路上走神,差点踏空摔着,她及时拉了我一把。”   这都能让她还她这么大的恩情,还真是闲的!   不过这事,对贤妃,对李美人而言是天大的恩情,对他来说,不过一句话的事,甚至梁樨也清楚,这事说难也难,说简单,简直简单的不值一提。   “我答应你,我会妥善处理好她们的后事,但是,你要求我的,就这件事?”   明知道这事有多容易,还这样大费周章,他觉得很不可思议。   梁樨浅浅笑了下,“你过来,到我面前来。”   姜明昊绷着脸,他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他在她面前站定,她揭开托盘上的锦缎帕子,拿起香包,要系在他腰带上。   “这是我绣的香包,我女红不好,你别嫌弃。”   姜明昊心头一震,她以前最多也就亲手打了个平安结给他,还是他要出征了才打的,现在竟然愿意绣香包……果然所求不小!   可明知道她是别有所求,他还是觉得很高兴,只不过……  他把香包从她手里抢了过来,背面,呃,几枝竹子,他还勉强认得出来,但另一面,一棵树,一只鸟? 什么鬼? !   梁樨看他一头黑线的表情,就好似当初的傲娇模样,她一笑,解释说,“这是松鹤延年图,我绣不了那么精致的图,只能勾勒个轮廓,愿你福寿永安。”   她又取出另一样东西,“这是我打的宫绦,没有找到合适的玉佩,等你将来看到喜欢的,再挂上去吧。”   那墨绿色的宫绦还真算不上精致,甚至样式都那么简单,可在姜明昊眼里,就是这世间最珍贵的至宝。   这种时候,有些话就不该说出口,因为会破坏这短暂的美好,可他控制不住,目光深深沉沉,审视而冷漠,“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是很重要的事。” 梁樨一直看着他,看着他表情变幻,从欣喜到冰冷,心如同被割裂,她不敢再看他,垂下脸,“你听我说,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会是个好皇帝,但是,我希望你能尝试着做个仁君,除大奸大恶之外,世上诸多人皆有可饶恕之处,不必因一事而斩尽杀绝。易怒伤身,控制自己的脾气,对别人好,对自己也好。你能答应我吗?”   “为什么要说这些话?”   他伸出手,想要抬起她的脸,看清楚她的表情,可她偏过头,从他手边擦过去,却有一滴泪,恰好滴在他指尖,像熊熊燃烧的火烫的他浑身都疼,也像心底开出的一朵希望的火花。   “其实,你也有一点舍不得我的,是不是?” 他蹲在她面前,仰头看她侧过去的脸,“小樨,你也没有完全忘掉我的是不是?留下来,陪着我,只要你愿意,一切都不是问题,我全都能解决,只要你肯留下来,我不再嫉妒大哥,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想他怀念他,只要你想,我全都答应你,我只求你,不要离开我!”   这是她爱的人,是这个世上最爱她的人,因为误会,因为没有足够的信任,到最后,竟成了这个样子,她还要伤害他,让他一直误会下去,她何尝不心痛难忍!   可她如何能留下来,如何能背叛对殿下的承诺,又如何能再爱他?   “别说了……我们回不去了……”   “我不要过去!我只要现在!小樨……你对所有人都好,能不能对我仁慈一点?你答应嫁给我的,你答应过我的!你这么守诺的人,你怎么能食言!”   她许的诺太多,欠下的太多,辜负的太多,还谈什么守诺!   她只是将死之人,不能再给任何人希望!   尤其这个人,爱的决绝,恨的决绝,若看到她死,她真的担心他会不顾一切地去陪她。   她怎能那样自私。   就让他一直误会吧,让他一直恨着吧。   “你误会了。” 她转过脸来,虽满脸的泪,眼神坚毅冰凉,“我只是普通女子,有人为我痴情难舍,我难免心有不忍,同情可怜,但在我心里,哪怕我已被休弃,我永远都是怀王的妻子!陛下别忘了答应我的事!明日一别,还请陛下珍重。”   她决绝地离开,听到身后摔东西的声音,悲鸣怒吼。   怀王临终前跟她说,那年他路过丞相府,看到她回眸嫣然,让满城桃花都失了颜色,可他不知道的是,那个时候,她是在等姜明昊归来,她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他会提前回来见她。   可当初她虽没等到他,命运依然眷顾着他们。   而如今,这一去,便是阴阳相隔。   再多的爱恨,也终有被时光淹没的一天,即使老来想起,也不过是意难平。   姜明昊,望你珍重。   。   李德海战战兢兢地进去,满地狼藉不敢多看一眼,不小心看到坐在台阶旁的姜明昊,完全没有生气的颓废。   昨天晚上,梁主子和陛下究竟谈了什么他不知道,只知道梁主子离开时陛下悲愤难抑,一晚上都这样哀漠心死的模样,想必也是舍不得梁主子离开,这个时候梁主子就要走了,陛下怎样也想去见最后一面吧。   “陛下,梁主子就要走了,您要不要去送送?” 李德海轻轻地说。   送,送什么?   姜明昊冷漠的笑着。   “她不想见我,我何必自讨没趣。”   她说那些话,残忍冷酷,可还不是他自找苦吃? 明知道是什么结果还非得要拉下脸去求,有什么意义!   不过是再痛一次罢了。   再去送行,不是自找罪受?   也好,以后都不会再见了,不会再有她任何消息,他就不必再痛了,只要,做好这个皇帝就够了。   目光游离,看到不远处被他摔在地上的香包和宫绦,不由自主地弯腰拾起,嘴角扯出一丝笑来。   还好,是香包和宫绦,怎么摔也摔不烂。   这是他的东西,谁也抢不走。   姜明昊最后还是去送梁樨了,只不过是悄悄地送,隐在暗处,目送着轿子离开。   可惜这地方,竟一丝风也没有,吹不起轿帘,他甚至看不到她离开时的模样,不过想也知道,她一定是嘴角带笑的。 141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梁樨悄无声息地走了,行宫里的生活照旧。  但其实,还是有些不同的。   比如往日里姜明昊虽暴躁的很,偶尔还会露个笑,但这两天,虽然不会动辄责罚,却永远都板着脸,比他往日靠打板子来出气的时候更可怕了。   比如嫔妃们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更喜欢说笑了。   再比如,太后这两日很爱留淑妃,明眼人都看得出,太后是在帮淑妃争宠呢。   这日,如往常一样,众妃来请安,聊了大半上午,终于都散了,淑妃仍被太后留下,没多久,姜明昊就过来了。   “母亲叫我过来有什么事?” 他冷淡地问。   “听说你这两日忙于国事,着急上火,也不好好用膳,哀家知道这会儿不忙,特意叫你过来陪哀家用午膳,也休息休息,怎么,不行吗?”   太后说这话的时候,不经意瞄了眼他腰间,挂着香包宫绦,并不精致,绝非尚服局所制,何况他这儿子并不喜佩戴这些,即使尚服局做的多精致,他也不可能佩戴,除非是梁樨做的,不过她也有梁樨做的绣品,比这好多了。   还真是奇怪啊!   她既然执意要走,何必留这么个东西给昊儿,让人空欢喜呢。   姜明昊又不蠢,哪能不知道太后的心思,可惜他没兴趣。   周安恰好进来,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启禀陛下,太后,贤妃娘娘求见。”   这样巧啊。   太后心想着,说,“让她进来吧。”   “是。”   “儿子还有事,下次再陪母亲用膳吧。”   “贤妃半路折返,说不定有什么事,不如一起听听看?”   姜明昊心口憋着气,但太后都这样求他了,他也只好留下来。   贤妃进来时看到姜明昊明显一愣,才记得行礼,“臣妾参见陛下,参见太后。”   “免礼。” 太后看她从进来就绷着脸,显然是在生气,还真是少见,“贤妃着急回来,可是有什么事?”   “臣妾方才听到一点疯言疯语,本想求太后做主,没想到陛下也在,还求陛下赐个恩典。”   “什么风言风语?” 太后皱着眉,难道还是之前梁樨和韩轻的事?   贤妃看了眼坐在一旁的淑妃,目光有些凶,这才冷笑着说,“还不是淑妃小产的事!陛下明明都查清楚了,也下了旨处置了康嫔和苏氏,可偏偏还有人造谣,说苏氏不过是帮阿樨背了黑锅而已,还,还说,……那些龌龊的话臣妾都说不出口!陛下和太后要听,就让她们自个儿说吧!”   姜明昊和太后都大吃一惊,苏氏和康嫔害淑妃的事可是板上钉钉,证据确凿的,怎么还会有人胡说? !   “把人带进来!” 姜明昊满脸阴沉,目光几能杀人。   很快贤妃宫里的宫女就带上来两个年轻妇人,她们一进来就喊冤,“太后娘娘,您要为臣妇做主啊!臣妇好好地闲聊着,贤妃娘娘就过来训斥我们,还将我们押过来,臣妇好歹也是命妇,贤妃娘娘这般,欺人太甚啊!”   “你们聊什么了!” 姜明昊阴沉地开口,足以吓的人不敢说话,那俩妇人战兢兢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弱弱地说,“不过是脂粉首饰……”   “脂粉首饰?!” 贤妃气的冷笑,“方才怎么不是说这个?方才不是气焰嚣张得很吗?怎么不敢说了!你不说!本宫替你说!”   其中一妇人被吓的不轻,脱口就喊,“太后明察!臣妇,臣妇也不过是听别人这样说,才,才顺便八卦了两句而已。”   “到底说什么了!” 太后沉着脸呵斥。   “就,就是说梁氏才是害淑妃娘娘小产的凶手,陛下,陛下和梁氏关系匪浅,包庇梁氏……”   “关系匪浅?你方才说的是什么!你说阿樨水性杨花!不守妇道勾弓陛下!说她是破鞋!说她是贱妇!到底谁给你的胆子胡说八道的!”   贤妃猛地跪下,“太后!阿樨现在虽是一介平民,也不能由着别人毁她名节啊!有人恶意中伤她,这是要把她往死里逼啊!她也是您看着长大的啊!您忍心看她这样被人诋毁污蔑吗?就算阿樨最后嫁了怀王,可她对您的孝顺您都看在眼里的!当初陛下出征,两年未回,阿樨隔三差五进宫陪您,她堂堂丞相千金,为让您开心亲自下厨,还做出芍药宴,您可是赞不绝口的!若不是打心底里敬重您,她怎么会这样做?太后……您要为阿樨做主,还她清白啊!臣妾求您了……”   “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姜明昊脑子里一片空白,身子都在发颤。   她说小樨是因为母亲才学着下厨的? 不是因为怀王?   到底还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   “陛下!” 李德海突然急慌慌地进来,“章武侯家的韩二小姐在行宫外求见,她说她有很重要的东西要交给您,还说,还说您不见的话会后悔终身的。”   “朕没空见她!” 姜明昊怒吼,这个时候,他只关心贤妃说的话。   李德海瞧了瞧殿内情形,硬着头皮冒死说,“陛下,韩二小姐说,那东西跟梁姑娘有关。”   姜明昊死死盯着他,直让他冒冷汗,才听他咬牙说,“让她来见朕!”   “是。”   “你!继续说!” 姜明昊盯着贤妃,厉喝。   贤妃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可她答应过阿樨,有些事既然已经过去,就不必再提。   她笑了,看向姜明昊的眼神满是悲悯同情。   “原来陛下都不知道这些事,看来有很多事陛下都不知道啊……不过,臣妾答应过阿樨,陛下不知道的事是绝不会告诉陛下的!” 贤妃又说,“臣妾,也只是求陛下和太后还阿樨一个清白而已,至于陛下想知道的事,您若真想知道,就自己去查吧,毕竟很多事,阿樨也没有告诉我!但有件事,臣妾倒是愿意提醒陛下,当初苏氏谋害淑妃,的的确确是想一箭双雕顺便除了阿樨,可陛下怎么就没想过,苏氏哪来的本事让淑妃撞上阿樨啊?不知太后还有没有印象,当时苏氏离淑妃,离阿樨可远的很呐!”   姜明昊脑仁疼的厉害,不由自主想起当时苏氏说的话,她说她只是找机会暗示淑妃可以借机除掉梁樨,他当时并不相信淑妃会蠢的做这样的事,因为对她没有任何好处,也根本不可能害到梁樨。   可是,如果那样陷害梁樨,能彻底毁了她的名声,让她好好的京城第一贵女,先帝钦封的贞烈孝贤怀王妃成为天下人不耻的笑话呢? !   姜明昊阴沉鬼厉的眼神钉在淑妃清雅秀丽的脸上,淑妃脸色刷的一白,慌忙跪下,“陛下,臣妾当时的确是不小心撞到梁姑娘的,臣妾明知梁姑娘对您有多重要,又怎么会故意陷害梁姑娘,这对臣妾有什么好处?”   事到如今,太后总算明白梁樨和贤妃为何处处针对淑妃了,因为她们根本就怀疑她是故意撞梁樨的。   如果淑妃是真的怀孕了,倒没什么可疑的,可她并没有怀孕,也难怪小樨会怀疑。   但如淑妃所言,这样做对她根本就没任何好处,她总不能那时候就算计出今日会有人这样诋毁小樨吧?   若这也能算计出来,那还真是可怕!   太后眼看姜明昊都想杀了淑妃了,忙说,“淑妃,你若没有做,哀家一定还你公道,但如果你真的陷害别人,哀家头一个饶不了你!”   “太后明鉴,臣妾就算真有那样的想法,又哪来的本事啊!”   太后素来喜爱她善良知礼懂进退,当然也不希望自己看错了人,又看了跪在地上的两个命妇,吩咐道,“周安,把她们两个带出去好生看管,再传宫正司来见哀家,这件事,务必要查清楚究竟是谁在搞鬼!”   “奴才遵旨。”   太后看了看贤妃和淑妃,轻轻一叹,“你们都先回去吧。”   “回去?没查清楚回去干什么!” 姜明昊阴测测地开口,那修罗般的嗜杀,足叫人胆寒,饶是太后看着,也有些还害怕。   贤妃也被吓的心跳都快停了,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陛下说的是,臣妾也想知道究竟是谁暗中指使诋毁阿樨,上一次的市井谣言是苏氏和康嫔做的,总不能这一次还是她们吧。”   贤妃的意有所指实在太明显,也太能干扰姜明昊的判断,太后忙斥道,“贤妃,你不要添乱!”   “太后,您别怪贤妃姐姐了!她和梁姑娘本就姐妹情深,梁姑娘如今被人中伤诋毁,贤妃姐姐如此气恼也是人之常情,能有这样的好姐妹,臣妾倒是羡慕梁姑娘的很。”   淑妃知道姜明昊心里已经开始怀疑,就算没有证据,他大概也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厚待她,她也只能讨好太后,至少,的的确确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她中伤梁樨,她便不怕失了太后的宠爱。   “淑妃还有闲情逸致羡慕本宫,本宫也是佩服的很!本宫倒是希望等事情查清楚了,你还能和现在一样从容淡定。”   “吵什么吵!都闭嘴!” 姜明昊怒喝,“贤妃,你不是想出宫吗?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朕,否则你就是死也别想离开!” 142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出宫?什么出宫?”太后惊讶道,淑妃也一样惊愕。  贤妃淡笑,眼里有着些许嘲讽,为了阿樨,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可惜,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陛下,臣妾说过了,臣妾也不知道多少事,就算陛下不允许臣妾出宫也无妨,反正,让臣妾出宫也只是阿樨给臣妾的一个建议,臣妾也并没有报多大的希望。”   “你!” 姜明昊被噎的不行,“你敢威胁朕!”   “臣妾不敢。”   “贤妃,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出宫?” 太后不解地问。   “等宫正司查出结果来,太后就明白臣妾为何要出宫了。”   太后“……”   她怎么就那么笃定一定是淑妃做的呢,淑妃这孩子,素日里和外命妇鲜有往来,哪来那么大影响力啊。   “陛下,太后,宫正司的向公公来了。” 周安进来说道。   “让他进来。”   没一会儿,向古低头弯腰进来,“奴才参见陛下,参见太后娘娘。”   “哀家叫你的来意,你应该知道了吧。”   “奴才知道。” 向古头埋的很低,余光瞄着跪在他旁边的两位娘娘,心思快速地转,想着梁樨说的成熟的时机,现在算不算? 一瞬后,他试探着说,“只是有一事奴才不敢擅作主张,还请陛下和太后娘娘示下。”   “什么事?”   “如果,奴才说的是如果,如果奴才查到不该查的人,是及时收手,还是继续查清真相,如实禀报?”   “什么叫不该查的人?” 太后皱着眉看了眼贤妃和淑妃,她们哪个也算不得吧,唯一的那个,也没可能自己诋毁自己。   “自然是,陛下愿意维护的人。”   “狗!――混账东西!” 姜明昊直接将茶杯砸过去,“有话直接说,别拐弯抹角的!”   向古被惊了一跳,想着那日姜明昊威胁的话,心胆一寒,只能狠下心肠来,“陛下,梁姑娘有封书信让奴才在时机成熟的时候呈交陛下,奴才也不知现在算不算合适的时机,只是希望陛下看了以后,恕梁姑娘无罪。”   “这信跟今天的事有何关系?” 太后说道。   “太后娘娘一看便知。”   “还不快呈上来!” 姜明昊黑着脸吼道。   真是有病! 有话不直接说,写什么信! 写就写了,还不亲自交给他,还让个奴才来转交! 还什么时机成熟!   简直病的不轻!   “是。” 向古取出贴身带着的信,一面说道,“这信上有两件事,一是当初梁姑娘让奴才彻查罪臣慕商受人挑唆行刺梁姑娘一事,是奴才所写,另一件事……”   他停了停,没说是什么事,只说,“是梁姑娘亲手所写。”   信呈上去,姜明昊和太后一人拿了一页,太后一看那字,愣了愣,又看了看姜明昊的,惊愕地说,“这,这是小樨写的?怎么这么……”   丑!   向古,“……奴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贴身伺候梁姑娘的宫女容七说,是她亲眼看着梁姑娘写的。”   他话音才落,只听嘭的一声,姜明昊面色铁青,一掌拍碎了手边的案几,一脚直踹淑妃,“你这个毒妇!”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太后见淑妃被踹的直吐血,脸都白了,也顾不得看信,慌忙拉住姜明昊。   “怎么了!你自己看!”   姜明昊几乎将那页纸砸到太后身上,又想起了她手里的信,忙抢过来看,一看,也懵了,小樨的字……怎么这样歪歪扭扭?   不管了,看了再说!   这信上倒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淑妃弄死了她身边一个想爬龙床的宫女,手段略有些残忍。   他忽然愣住,既然这信是小樨自己写的,必然就不是向古查探到的,那她是从何得知的? 忽然想到她说的帮了她一个忙的李美人,是李美人告诉她这件事的? 可,这件事对小樨而言并不算什么,她为何要帮李美人?   难道,还有其他事? 是她想瞒着他的?   姜明昊脸色一变,“李美人!快!传李美人!”   太后看完信上所写内容,脸色变了又变,手都在抖,“淑妃!你好大的胆子!你竟敢唆使人刺杀小樨!你!你……”   “太后,您没事吧?快,传太医!” 贤妃一看太后直喘气似要晕倒,忙扶她到一旁坐下,然后就看到信上写的东西。   贤妃直接拿起那页纸,看了又看,忽然大笑,“太后娘娘,您现在知道臣妾为何想出宫了吗?你瞧瞧阿樨,多可怜啊,明知道淑妃三番四次陷害她想杀她,却敢怒不敢言,还得要等到淑妃失势了才敢说!连阿樨尚且这样如履薄冰,臣妾还待在宫中,还有活路吗?陛下啊,您现在知道为何向公公要问您查到不该查的人该怎么办,您现在知道您有多袒护淑妃了吗?所有人都知道您宠爱淑妃,没人敢得罪她,还要看她的脸色对阿樨落井下石!”   “陛下,太后娘娘,臣妾是冤枉的,臣妾绝对没有要害梁姑娘,臣妾没有!求陛下明察!求太后明察!” 淑妃慌张地爬过去,楚楚可怜地喊冤。   “滚!” 姜明昊又一脚踢开她,“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   “陛下,臣妾没有……臣妾是冤枉的……”   李德海一进来看到这情形,都快惊呆了,马上又低下头,“陛下,韩二小姐到了。”   “让她进来。”   李德海和向古一起退出去了,韩乐雅进来时也和李德海一样,看到淑妃整个人都凌乱的样子也微微一愣,难道已经有人先发难了? 可,她没看到樨姐姐在啊。   她收了收情绪,上前,“给舅母,二表哥请安。”   “免了,说吧,有什么东西要交给朕。”   韩乐雅温雅微笑,“说来也巧,我也是恰巧在一个陌生的寻常妇人手里看到的,觉得眼熟的很,就买了来,二表哥请看。”   她捧着一个小木匣子上前几步,在姜明昊和太后跟前打开了木匣,便露出那断成两截的木樨花白玉发簪。   姜明昊和太后都是大吃一惊,随即姜明昊嘲道,“你拿这个给朕看是什么意思?想告诉朕她连这个都不屑一顾可以随便赏人?”   韩乐雅直摇头,“二表哥知道卖给我簪子的妇人叫什么吗?她叫杜若。”   淑妃目光一紧,怎么扯上杜若了? 难道是宫外那个?   “杜若?” 太后一怔,“那不是淑妃宫里的大宫女吗,怎么是……妇人?又怎么会……”   “不是宫里那个,是淑妃娘娘进宫前在别苑里伺候她的丫鬟,后来淑妃娘娘进宫,那丫鬟赎回卖身契离开了。”   淑妃强撑着挤出一丝笑,“韩小姐怕是认错人了吧,我那丫鬟早已离开京城,你怎么会遇到她?”   “淑妃娘娘何必着急呢,所有的真相,今天都会一并揭开,有的是娘娘解释的机会。”   太后看了眼面色阴沉,全身却紧绷着,好似要炸裂的姜明昊,轻声一叹,“你到底想说什么,不必绕弯子了,直说吧。”   韩乐雅抿嘴微笑,看着姜明昊说,“二表哥可还记得三年前舅舅赐婚大表哥和樨姐姐的前一天,你去过什么地方,做过什么事?”   姜明昊铁青的脸茫然地看她,前一天他去过什么地方? 他不是一直在军营……  他脸色忽地剧变,那天,淑妃派人传信说帮他想到如何置办他和小樨的婚礼,他赶了过去,在那喝了些酒,然后,然后失控做了不该做的事……  “你知道什么!” 他眸中已染上杀气,阴冷地盯着韩乐雅。   韩乐雅叹了口气,“我知道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二表哥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樨姐姐都看到了。很多人都知道樨姐姐是因为您养了外室愤恨之下才嫁了大表哥,没想到这事,只有二表哥一人被蒙在鼓里。”   “什么外室,什么地方,什么做了什么事?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太后一头雾水,又很着急。   “舅母,您也不知道吗?舅舅赐婚前一天,二表哥去看了淑妃,被樨姐姐看到了,樨姐姐伤心欲绝,才嫁了大表哥的,不过樨姐姐恐怕也不知道,二表哥当时之所以会失控做出不该做的事,是因为淑妃在二表哥的酒里下了药。”   。   好像,过了一百年那么漫长,太后才消化了韩乐雅说的事。   她的儿媳妇没了,这些年她的儿子恨的那么狠,竟都是她还挺喜欢的淑妃一人设计的!   这两个月,昊儿把小樨折磨的快不成人样,竟都是恨错了人!   如今知道真相,昊儿……  她转脸去看他,他浑身木然,表情懵懂而迷惘,好似神魂已从身体里剥离,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僵硬。   他想,原来是他错怪了她。   原来区区一个孟氏就能摧毁他们十年的感情。   原来他因为孟氏,做了那么多伤她心的事。   他竟还那么多次在她面前从不否认对孟氏的宠爱。   他对她的情意竟然这样浅薄。   他怎么还有脸求她留下来! 他怎么还有脸认为他愿意为她付出一切!   从来没有哪一刻,他那么希望小樨是真的爱慕大哥,那她就不会因为他做的那些混账事那么伤心了。 143 终章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陛下,李美人到了,要让她进来吗?”  李德海进来时,就看到姜明昊面若死灰的样子,上一次见他这样,还是梁主子命悬一线的时候,这一次……  太后看姜明昊毫无反应,料想他也没那个心思了,说道,“让她先回去吧。”   “不,让她进来。”   李德海正要领命而去的时候,姜明昊忽然开口,声音疲倦至极,早没了他一贯的桀骜霸道。   “……是。”   太后看了看身边娴静的韩乐雅,容色冷漠的贤妃,以及跪在地上,形象毫无,哭的已经没声的淑妃,一声叹息,“皇帝打算怎么处置淑妃?”   照他的性子,五马分尸也不意外吧。   姜明昊冷笑一声,“着什么急呢,等李美人交代了,数罪并罚。”   李美人从知道陛下召见就一直在发抖,现下进了殿,看到毫无仪态的淑妃跪在地上,情不自禁地悄悄舒口气。   “参见陛下,参见太后。”   她跪在那儿,还是有些颤抖。   “你跟梁樨都说了什么,一五一十全部告诉朕。” 姜明昊冷漠地说。   早前梁樨已经派人跟她说了,陛下答应放她出宫,所以姜明昊知道她和梁樨说了些什么也不意外,但,他为何还要问?   “陛下想知道什么?” 她弱弱地问。   姜明昊扔了团纸过来,她一看,原来是她跟梁樨说的那件事,只不过,缺了一部分很关键的事,梁樨为何要隐瞒呢? 如果她如实说了,会是什么下场?   她又偏头看了淑妃一眼,壮着胆子说,“臣妾如实交代了,陛下能不能赦臣妾无罪?”   “说!”   李美人被吼的打了个寒颤,除了淑妃知道梁樨命不长久的事以外,全都老老实实交代了。   这下,太后和贤妃,包括韩乐雅全都震惊了,她们都以为淑妃最受恩宠,竟原来,姜明昊从来都没有宠幸过她!   那当初在别苑时,淑妃给姜明昊下药让姜明昊失控还被梁樨撞见又是怎么一回事?   也只姜明昊跟她们想的完全不一样。   既然当初的真相小樨全都知道了,既然她知道是她误会了,为何不告诉他,就连那封信,为何对此事也只字不提?   难道她对他连这一点信任都没有了,都不敢对他再抱有一丝期望,以为他还会和以前一样维护孟氏?   她对他已经这样绝望了? 即使当初的真相,都不能再挽回一点点吗?   都是他的错! 是孟氏的错!   “来人!” 他阴沉开口。   “奴才在。” 李德海很快进来。   “将孟氏带下去,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不!” 淑妃尖利大吼,什么形象仪态全都顾不上了,爬着过去苦苦哀求,“陛下,您不能这样对我!你答应过的,你答应过我兄长要照顾我一辈子的!你不能这样对我……陛下,臣妾知错了,臣妾知错了,您饶了我这一回吧,您饶了臣妾吧!”   姜明昊听了一笑,鬼气森森的样子,“那就把你兄长挖出来,一起挫骨扬灰!”   “不!不不!陛下您不能这样……臣妾,臣妾不是有心的!臣妾也是被逼的……” 这种时候,她也管不了当初那人的威胁了,只想活命。   “二表哥,淑妃娘娘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 韩乐雅忽然开口,“当初知道樨姐姐要嫁大表哥,母亲就觉得奇怪,派了人去查,结果什么也没查到,还被人威胁了,淑妃倒没有骗您,当初的确应该是有人故意设计的。”   “陛下,韩小姐说的对,当初是有人威胁臣妾,是他逼臣妾那么做的!你要相信我,我当时,我当时只是普通医女,我哪有那本事去威胁长公主!哪有那本事把丞相千金从深闺里引到我住的地方啊!陛下,真的是有人逼臣妾的!您要相信臣妾啊!”   “谁逼你了?”   “是……我,我没见过他,只听过他的声音。” 淑妃的确不知道那人是谁,可为了那一线生机,随便攀咬也好,“我知道了,我知道是谁了!陛下您想想,梁姑娘不能嫁给您,谁受益最大?是太子,一定是怀王!”   “你胡说!” 韩乐雅厉声斥道,“大表哥一贯谦厚清明,最是敬重樨姐姐,他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皇后!不是太子就是皇后!一定是他们!一定是他们!”   “闭嘴!” 姜明昊喝道,阴冷地笑,“既然你也是被逼的,朕就饶你一命。”   “陛下!” 贤妃惊道,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可淑妃,在听到这话以后,面色惨白,她了解他,他那么在意梁樨,却被她害成这样,他怎么可能饶恕她?   “你不是很喜欢用催晴药,不是要用男人对付所有和你争宠的人吗?朕成全你!李德海,将孟氏毒哑,挑断她的手筋脚筋,带去京城最大的**,每日给她服用催情药,不被千人骑万人踏不许她死!”   “不――”   淑妃那一声决绝凄厉的叫喊还没出口,就被李德海捂住嘴,强行拖拽出去,在场的女子也被吓的面色煞白,又重新认识了这位暴君的狠辣残忍。   姜明昊阴鸷的眼神扫过李美人,她惊的一口气没喘上来,两眼一翻就晕过去了。   “陛下,太后。” 周安匆匆忙忙进来,“太医院小张太医有十万火急的事求见。”   “让她进来。” 饶是太后经历了那么多大风大浪,或许也是上了年纪了,真的倦了累了,今天到底什么日子,怎么就那么多事!   “参见陛下、太后。” 小张太医快速地说完,立马上前,“陛下,请让臣为你诊脉。”   “干什么?” 姜明昊冷喝。   “臣怀疑有人要毒害陛下。”   “什么!快,快给皇帝诊治!”   “太后!”   “舅母!”   太后摆摆手,“哀家没事!快给皇帝诊脉。”   “是。”   小张太医给姜明昊号着脉,许久后松开手,“陛下最近可有什么不适?可有吐血?”   “没有。”   小张太医算了算日子,加上刚才号脉所知,陛下的确没事。   “还好还好,陛下安然无恙。” 可刚放松的表情立刻又紧张起来,“梁姑娘可还在?”   “跟小樨又有什么关系?” 太后都快崩溃了,怎么今天所有事都跟小樨有关。   “她回京了。” 姜明昊说,“怎么了?”   小张太医脸色大变,“回京?糟了糟了!这下,来不及了!”   “到底怎么了!”   “陛下,有人想通过梁姑娘给您下毒,如今您没事,梁姑娘她,恐怕就这两日,会毒发身亡!”   “你胡说什么!你再胡说我砍了你!”   小张太医立马跪下,“是臣该死!臣学艺不精,没能及时发现梁姑娘是中毒了,还一直以为她只是身体有损才油尽灯枯命不久矣!臣,臣现在马上去追她,希望还来得及!”   “你站住!”   姜明昊声音都在发颤,这个霸道残暴的帝王,看着这位年轻的太医,眼里都是哀求,“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不许骗朕!”   “臣不敢欺瞒陛下,梁姑娘知道自己命不长久后让臣瞒着陛下,可如今,梁姑娘并非病重而是被下毒,而且下毒之人的本意是要毒害陛下,所以臣不能再瞒着陛下。”   “怎么会,怎么可能?她什么时候病重,朕怎么不知道,她一点异样都没有……”   “不是没有异样的……” 贤妃一下子跌坐到地上,目光迷离,低低呢喃,“她那日吐了血,她说是陛下踢了她肺腑有淤血,吐出来就好了。每次见她,她都疲累虚弱,我还以为她内伤没恢复……难怪她那么着急帮我出宫,难怪她最近都足不出户,难怪她最近总爱梳妆打扮,她只是不想让我们看出来罢了!明明那么多异样,竟都没一个人察觉到……”   “不对不对!” 贤妃忽然眼睛一亮,散发着异彩,“不是有水凝珠吗,她不是有方子吗,你们为什么不做出来她吃啊!赶紧啊!”   “那水凝珠,世上只此一颗,那方子,臣看过了,药材均为世所罕见之宝,没个三五十年根本凑不齐!现在臣知道她是中毒,太医令也在配置解药,只是不知道,时间来不来得及!梁姑娘因为屡屡大病,导致提前毒发,臣也不知道她究竟能不能撑到现在!”   “淑妃不是吃过那药吗,给她们换血!换血行不行!”   “即使有用,当今世上,也没谁有这个本事!即使那位神医在世,也做不到!”   “噗” ……  血花,如瀑四溅。   姜明昊懵懵懂懂的,还好小张太医及时扶住他,不然就摔倒了,可是,还是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上摔出去。   是那个香包。   姜明昊动作迟缓地像个老人,慢慢趴下去,捡起那个香包,正是那幅简单勾勒的图。   “松鹤延年!松鹤延年!” 嘴角,不断有鲜血溢出。   那一日,她狠心决绝地说她永远都是怀王的妻子,是要他继续恨她,就算有一日……他也不会太伤心。   如果有一天,他明白了她的良苦用心,这一幅“松鹤延年” ,就是她对他的期盼。   她要他福寿永安,她要他珍重!   “什么松鹤延年!你看清楚了没有!” 贤妃忽然窜过去抢了那香包,翻到另一面,“这是什么,你看清楚这是什么!……郎骑竹马,绕床青梅……可是你,是你害死了她!你宠爱淑妃,没了水凝珠!你得罪了人,别人却把毒下给了阿樨!是你害惨了她!你怎么能还活着!你怎么不去死啊!”   “你胡说!她没有死!她不会死!她不会死!”   姜明昊大吼,跌跌撞撞地跑出去,谁也拦不住。   “昊儿!” 太后同样悲伤难抑,可这个时候,所有人都乱了,她必须要冷静,要冷静!   她叫来李德海,郑重地拜托他,“跟着他,照顾好他!昊儿不能有事!皇帝不能有事!”   。   汗血宝马日行千里,终于在第二天上午赶回京城,没有找到梁樨的住所,只知道韩轻在灵泉寺,姜明昊快马赶了过去,在那棵银杏树下。   “小樨呢!你把她藏哪儿了!” 姜明昊过去,一把抓着他的衣襟。   韩轻仍是彬彬文雅,优雅淡泊,甚至慵懒微笑,“表妹在这儿。”   他目光微垂,看着怀里的骨灰坛。   姜明昊目光一顿,继而大吼,“你胡说!你再不把她交出来,我抄你的家!”   韩轻神色不变,丝毫不为所动,仍那样清贵高雅的模样,“表妹之前和我说了,她如今的身份,不能和怀王合葬,特意让我把她烧了,和怀王送她的发簪一起,埋在这棵树下,他们定情的树下!你若想她泉下都不得安宁,就吵吧,继续吵吧。”   “你!……你以为我会信你!”   韩轻弹开他的手,完全不在意有这样个修罗在旁边,径自将那骨灰坛埋到树下挖好的坑,填好土,盖上树叶,仿佛这里从来不曾埋过什么。   “梁樨,他来的很快,比你想象的要快的多了,还好,我及时完成了你的心愿,不然,你有的被吵了。还好,都已经尘埃落定,愿你在天的那一边,自在潇洒,不为俗事所扰,不为情事所困。没有人,包括我,能再打扰你了。后会,无期。”   韩轻发呆良久,起身,离开。   优雅背后,总有一丝落寞心伤跟随。   姜明昊依然站在那儿,动也不动,许久,久到暮色已至,他轻轻说了句,“我不相信。”   而后离开。   五日后,行宫里传来消息,贤妃和李美人相邀游湖,不慎双双落水溺亡,姜明昊追封贤妃为贵妃,追封李美人为婕妤,厚葬。   这个时候,姜明昊出现在齐王府。   据归一散的特性而言,梁樨被下毒的时候还在皇陵,唯一和她有机会接触,还想除掉姜明昊的人,只有齐王妃梁果。   梁果的肚子还没显怀,懒洋洋地躺在树荫下乘凉,看到姜明昊,也不起来行礼。   “真是稀客啊,陛下竟还记得来看望我这个弟妹啊。”   算算日子,姜明昊也快毒发身亡了吧,看起来气色竟还不错,真让她怀疑那药的毒性。   “你为什么要给你姐姐下毒?”   梁果意外地看他,“你已经知道了?”   “我没中毒,很失望是不是?”   “你什么意思!” 梁果脸色一变,“难道中毒的是姐姐?你,怎么可能没宠幸她!不会的,这怎么可能!”   “你还算良心未泯,不枉她疼你一场!我本来没打算要你们的命,可你们害死了她,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死了?你胡说,还没到八十一天,她不可能死!绝对不可能!” 梁果慌慌地起来,不安地走来走去,喃喃自语,“我,我有解药的……”   “提前毒发了!” 姜明昊冷漠地说,“你为了齐王,你的丈夫,不惜毒害疼爱你的姐姐,想靠这个来报复我?呵――你姐姐那么疼爱你,我怎么能对你动手呢!你放心,你怎么报复我的,我会十倍百倍还到你丈夫,你的孩子身上!”   他往后一瞥,“带进来!”   侍卫押进来一个满身血痕的人,梁果大惊,“殿下!”   她刚起来,却被人抓住,让她看得着却不能近身。   “你想干什么!他是齐王!是先帝的儿子!是你亲弟弟!”   “你给小樨下毒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她是你亲姐姐!”   “她不是!” 梁果大吼,“他们害死了我娘!就因为我娘的妾,就得死吗?她该死!她们都该死!”   姜明昊冷笑,“妾?她配吗?你不过是梁夫人在回京路上捡的一个弃婴而已,若不是她,你早死了!”   “不!不是的!” 梁果急切地看着那不成人样的齐王,“殿下,你告诉他,我不是弃婴,我是我爹的亲生女儿!”   齐王抬起满是污垢的脸,“我是你丈夫,我怎么会骗你……啊!果儿你看,我跟你说真话,他们就打我!啊!……”   “住手!你们都住手!”   她凄厉地尖叫,但是,谁理她呢。   。   昭阳殿。   碧水慌张地跑进去,“娘娘,陛下来了。”   曾经的德妃会为此开心激动,如今的康嫔只有一脸的冷漠。   抬眼,那个高大是身影,她也曾爱慕过的男子,竟冷心至此,只因为丫鬟的几句话害了梁樨就能贬她为嫔,逼她父兄罢官隐退,现在梁樨死了,他是不是来赐死的啊!   呵呵,真是稀奇,他竟要亲自来赐死!   “你父兄已自裁,朕愿意仁慈一回,留你全尸!”   康嫔冷笑,“陛下真是好本事,登上帝位前为拉拢我父兄不惜娶我,现在你皇权稳固,就迫不及待地诛杀从龙大臣!陛下也不怕我父兄的冤魂不放过梁樨!”   姜明昊眼眸一紧,狠狠攫住她下颚,冷冷道,“你说错了!不是朕要拉拢你父兄,是他们怕朕告密才把你卖给我!若不是你那愚蠢的大哥,打个东胡何至于两年!若不是你那愚蠢的大哥被东胡的女人迷住,在我准备班师回朝的时候竟然被那女人下了迷药,差点全军覆没,我何至于第二年才回来!何至于赶不上梁樨的及笄礼!何至于眼睁睁看着她嫁给怀王!朕让他们多活了三年,已经仁至义尽!”   当夜,康嫔悬白绫自尽。   又两日,温昭仪与左贵人自请前往景陵,替姜明昊为先帝尽孝。   。   银杏服侍孝安太后梳洗后,端着水盆刚转身,看到那一身凛冽威仪的男子,吃了一惊,“陛下?奴,奴婢参见陛下。”   “滚出去!”   银杏担忧地看了眼孝安太后,在她点头后,飞快地出去了。   “真是稀奇啊!皇帝竟然来看我这老太婆了。” 孝安太后凤眼上挑,威严无比,“怎么,梁樨死了,皇帝还要怪到哀家头上不成!”   “朕只是来告诉你,当初你如何设计让小樨嫁了怀王的,朕都知道了!如你所说,你一个老婆子,对付你,显得朕太宽容,怀王也死了,朕也懒得挖他的坟去鞭尸,所以,朕只会折磨楚王,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敢!他是先帝嫡子!他没造反没篡位,你没有权利对付他!”   “可现在朕是皇帝,这个天下都是朕说了算,朕要他生他就生,朕要他死他就得死!”   “你!你!……” 孝安太后气的快说不出话来,姜明昊走到门口,忽然停下,冰冷地说,“对了,有件事,朕想了想,还是告诉你吧,知道怀王怎么死的吗?不是病逝,是中毒而死!因为他娶了小樨,有人通过小樨给他下毒了,当然,你别误会,这个人不是朕!你看,如果不是你机关算尽地要小樨嫁他,你最骄傲的儿子就不会死了,如今,你就是名副其实的太后,也不会被软禁在此。”   “是谁!到底是谁下的毒!”   “你的好姐妹,贵太妃,齐王生母,当年怀王所中地黄之毒,也是贵太妃暗中指使。”   “不……不!”   身后,孝安太后凄厉的尖叫简直大快人心。   可是,他怎么快乐的起来呢。   转眼,到了中秋。   太后瞧着宫里越来越冷清,便办了宫宴想热闹热闹。   她知道,经过那件事,至少五年内姜明昊都不可能再纳妃,她其实都做好准备他将来从宗室里过继个孩子继承皇位了。   可是,听了池阳的建议后,她也想试一试。   那晚,风朗气清,月色皎洁明亮。   镜湖边上,百官命妇共庆中秋。   姜明昊坐在上首,意兴阑珊,底下歌姬舞姬的表演,丝毫不能提起他一点兴趣,可忽然,曲风一变,清丽无端,那湖面上也不知怎的开出一大朵荷花,花瓣上舞姬们卖力的演出,曲至高朝,那朵荷花中间的花蕊慢慢绽放开来,一女子端坐其中,优雅抚琴。   清风拂来,那广袖流仙裙飞扬漫舞,仿佛要将女子带离这尘世,女子也缓缓抬起脸,遥遥凝望,似有千言万语。   姜明昊情不自禁站起来,一步步朝她走近。   他在岸边站定,方才还大放异彩的眼,此刻也只有黯然神伤。   “传!”   他冷淡地吩咐了句,宫人很快将那女子带过来,她盈盈下拜,连仪态都像极了她。   姜明昊抬着她的下巴,左看右看,其实,她比小樨漂亮多了,可这世上,只有一个梁小樨。   “笔墨伺候。”   那女子眼里的惊喜都快溢出来了,太后见此,也露出了笑。   李德海端来笔墨黄绸,姜明昊拿起笔蘸了墨,却没在黄绸上写字,字迹,却是落到那女子脸颊上,一面是个“东” 字,另一边,却是个“施” 。   他搁下笔,转头看了所有人一眼,冷冷地说,“再有人做这样的事,别怪朕翻脸无情!”   第二天,便是梁樨的生辰了,刚有了暮色,姜明昊就去了沧池,一直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的,像是怕错过了什么。   夜,渐渐深了,如浓墨,忽然夜空骤亮,光带缤纷,绚丽夺目,如若焰火,将整个皇城上空照的如白天一样明亮。   然而这样难得一见的绝美天象,不过刹那,稍纵即逝。   姜明昊仍坐在那儿,目光已变痴,仍痴痴地等着,等到天边再有了亮色,竟已是天明。   他还是没等到那个人。   他所坚持的唯一奢念,破碎了。   他的小樨,真的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再也不会回来了!   。   姜明昊失魂落魄地去了梁府,惊动了梁瑞和梁桐昭,却拦不住,让他去了梁樨的小院。   见他还要去梁樨的闺房,他们还拦不住,梁桐昭气的直吼,“姜明昊你别欺人太甚!她是你大嫂!”   “大嫂?” 姜明昊直笑,就像疯了一样,“你们这群蠢货!自以为是的蠢货!你们害死了小樨知不知道!你们害死了她!”   梁瑞父子一惊,“你胡说什么!”   “你们以为我跟孟氏鬼混,就让小樨嫁给太子!你们知不知道这都是他们的计谋!我根本就没碰过孟氏!是你们的好太子给了她催情药,把我骗过去,把你们也给骗过去!你们这群蠢货,以为自己很善良随便捡个弃婴都能把她亲生女儿一样宠爱,可你们知不知道,她梁果给小樨下毒!毒死了她!我真恨不得把你们千刀万剐!她为了你们,付出那么多,甚至被人害死,你们他祖宗的怎么就不能用点心仔细查一查!除了那天,我就见过孟氏一次,就是救她那一次,凭什么别人说我常常去看她你们就信了,还告诉小樨!你们这群蠢货!为什么不去死!”   清晨的风,送来木樨花的清香,仿佛将两位梁大人风化了,半晌都没反应。   姜明昊慢慢转过头,看着院墙边上盛开的木樨花,仿佛能看到懒洋洋坐在下面喝茶看书的梁樨。   他走过去,走到最大的那棵树下,用手,挖了个坑,坑里,埋着一坛酒,一个木匣。   这酒,还是他出征前,他和梁樨一起埋的,当时说,要等到他们成亲喝合卺酒用,还有那个木匣里面,装着两封信,分别是他和梁樨写的凭什么娶她,凭什么嫁他,他们原打算成亲那晚一起拆来看的。   姜明昊打开那木匣,那一封厚厚的,是他写的,里面的话,他都还背的出来,另一封是梁樨写的,拎出来一看,他都笑了,这么薄,可真懒啊!   他取出信纸拆开,一看,整个人就像被定住了,神魂俱失。   风在轻轻吹,信纸在他手里挣脱,吹落到他脚边,依稀能看到,是三个字。   耳边,似乎传来欢声笑语,他僵硬地转过头,看到梁樨的闺房门开了,她穿着鲜红的嫁衣,朝他走来,扬眉轻笑,欢悦地说,“姜明昊,你来娶我啦?” 后记 - 冷皇的嗜心宠后 - 原茵 元康四年九月的一天朝会上,姜明昊不耐烦地听着百官为新的京兆尹人选争的面红耳赤,忽然鼓声骤响,所有人瞬间安静,紧张地看着殿外。 一声声急促的快跑,都快把人的心给跑出来了,终于,看到身上还带着伤的直指院副院使许游跑进殿来。 “陛下,臣有十万火急的事要上奏!” “快说!” 许游咽了口气润了润喉,“陛下,此事绝等机密,还请陛下移步。” 乾阳殿内,除姜明昊和许游外没有第三个人,即使殿外,方圆十丈以内也半个人影都没有。 “到底什么事?”姜明昊说。 “陛下,臣此次外出,不慎坠落悬崖,命悬一线,幸得一医术高明的姑娘所救,在她的住处调养好几日,没想到,在那里,臣还遇到另一个养病的姑娘,那位姑娘,臣曾不小心在陛下的画作里看到过。” 姜明昊死死盯着他,满身戾气,“你好大的胆子!你也想学别人靠献女人上位!” “陛下,请听臣说完。”许游跪下道,“那位姑娘,自称姓梁,跟她一起的,还有个丫鬟伺候她,她们叫她小七,还有一天,臣听那位神医姑娘提及了水凝珠,有一次,叫那位梁姑娘,梁樨!” 半年后,姜明昊大婚,迎娶平民梁氏为后,那一场婚礼,十里红妆,极尽奢华梦幻,还大赦天下,让全天下人都久久回不了神,他们都以为他们这位陛下会终身不娶,将来也必定是过继子嗣继承皇位,怎么突然就大婚了,还这样铺张奢靡,简直让人费解。 可是,大婚仪式后,所有前去觐见新皇后的外命妇在看到新皇后时,都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 原来当今陛下不是不喜欢有女子肖似已故的前怀王妃梁氏,只不过那些女子还不够像而已,这位皇后,几乎和那梁氏长的一样,不止如此,连声音,仪态举止都是一模一样,要不是她们都知道梁氏早已病故,几乎都要怀疑这就是那梁氏。 大婚第二天,姜明昊又下旨,赐新皇后梁氏,名樨,被前丞相梁瑞认作义女,入梁氏家谱。 四年后,皇后梁氏诞下一子,一出生就被册为太子。 又六年,皇后病故,葬安陵,谥恭孝端静柔嘉仁敏思皇后,若非太后极力劝谏,甚至拿出梁氏的手书,姜明昊几乎要将世间所有美好的字都加诸到她身上。 又十年,姜明昊驾崩,留下遗诏,将他与皇后合葬,皇太子即刻继位,任命庶民梁瑞为丞相,章武侯韩靖为太尉,命他二人全力辅佐新帝。 也不知多少年后,有人翻看史书,史书上记载,永和帝共六子,长子明晟,为怀懿太子,妻平民梁氏,太子薨,梁氏殉葬;次子明昊,即元康帝,妻梁樨,丞相梁瑞幼女,即思皇后;三子明睿,妻无名氏…… 野史传说,怀懿太子妻梁氏与思皇后梁樨为孪生姐妹,不知何故流落民间,两人容貌酷似,非本人不能辨。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