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洗冤录 第1章 余孽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你这颠倒黑白的血书,是想脏了官家的眼?”审问人说罢将手一扬,炉中火苗蹿起,瞬间将“花家无罪”四个字吞噬。 灼灼火光映进花晚凝眼底,与瞳孔喷薄而出的怒意相融。 她牙关紧咬,一字一顿道:“花家何罪之有?” 季夏苦暑,诏狱里却异常阴冷。 审问人猛地将一份供词掷于花晚凝眼前。 “花霆烨暗中勾结东胡六大部,私开云城城门,炸毁黄河堤坝,生生截断燕沙其余四郡驰援。若不是梁家军来得及时,燕莎五郡怕已落入东胡狗贼之手了!” 花晚凝攥紧供词,指尖洇出的血格外刺目。 审问人冷笑道:“可笑的是,东胡占了云州后便纵火焚宅,将花府上下烧了个干净。” 花晚凝抬眼与这人对视:“花氏一族,丹心可昭日月,绝无叛国之理!” “好一个丹心可昭日月!”审问人猛地拍案:“我且问,花家怎就偏偏活了你一个,花家年初将你送去琼华宫究竟是何居心?此事,可与琼华宫那位有关?” 琼华宫是先皇赐予长公主赵羽铮的宫殿。 他上面那位怀疑此案长公主或有牵涉。 但长公主贵为皇亲,他虽有疑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从花晚凝这旁敲侧击。若能证实此事亲自呈于御前,便是大功一件。 “没有旁的事,家中恳请长公主殿下亲授礼仪。”花晚凝面不改色。 她自年初便一直跟在永安长公主赵羽铮身边。 长公主聚天下英才而用之,打压门阀,举贤任能,想将她拉下水的世家不在少数。 教养之恩尚未能报,不能让长公主因此授人以柄。 “你们花家何德何能,还能让长公主殿下屈尊?”审问人满脸不屑。 花晚凝冷笑一声:“凭一份不知从何而来的供词便想定花家的罪,若这也算审案,那天下恐怕再无公正可言。至于长公主殿下教养之恩,花家铭感五内,大人莫要无端揣测,辱没长公主清名。” 审问人眼中闪过一丝恼火:“花九小姐还真是牙尖嘴利,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脱罪?” 花晚凝挑了挑眉,直视审问人道:“不敢当,比不过大人牙尖嘴利,不过想来也是,大人本就是别人座下的狗,若牙齿不锋利些,如何讨得主子欢心?” “你!”审问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怒喝道:“念你年纪尚小才没有动用重刑,别不知好歹!” 花晚凝笑着说:“大人这是黔驴技穷,开始威胁我了?怕这所谓的供词,也是屈打成招得来的吧?” “是又如何?这供词就是你家家仆交代的,重刑之下,刚招完没多久,就断了气……”审问人有意拉长语调,以为这能让花晚凝心生惧意,从而乖乖招供。 “是吗?”花晚凝直直盯着审问人,见他不自觉地抿了抿唇。 看来这人在扯谎,没有确凿证据,要逼她认罪画押! 不过,这背后指使的大概另有其人,那人恐怕不会留她活着。 想到此处,花晚凝顿了顿,随后将供词一下一下撕碎,揉成一团丢在审问人脸上。 “你!”审问人拍案而起:“竖子嚣张!上刑!打到她招为止。” “是!” 几人上前将花晚凝按倒在地。 粗糙的木板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斑斑血迹触目惊心。 花晚凝觉着骨头都要被碾碎,她不哭也不求饶,声音因剧痛而变得嘶哑。 “花家不曾叛国。” 她只是一遍遍咬着字眼重复着。 “花家,不曾叛国!” 听得人心里发怵。 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没了动静。 一人上前,探了探花晚凝的鼻息后惊出声:“人没了。” “打死了?”审问人连忙上前探了探,一下瘫坐在地。 “我们也没使几成力道啊!”一人战战兢兢道。 “许是这花家女实在孱弱,禁不住一点皮肉之苦……” 审问人心中一颤,早知就不该贪功私自做主,绕过了上头交代的简单行事将她关进诏狱。 谁成想,如今一个孩子入了他诏狱,不仅一份供词递不出,还叫他没个轻重打死了。 生生将这案子弄成了悬案。 “记着,花家余孽是畏罪自尽,谁要是敢走漏半点风声,就等着掉脑袋!” “是,镇抚大人。” “晦气。”审问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几个狱卒忙取来草席将花晚凝裹得严严实实,匆匆抬出诏狱往乱葬岗走去…… 不多时,一阵疾骤马蹄声由远及近,一人头戴白孝乘一匹乌骓而来。 此人面容俊朗,一身利落劲装衬得他格外精神,举手投足间尽显狷狂。 是北凉王次子——梁凤台。 “原来是梁二公子,这就吩咐给您备上些好酒好菜。” “用不着,高德祥,人呢?”梁凤台眉眼皆是阴沉。 他刚从战场退下,因大哥战死头戴白孝,一身的杀伐阴沉之气,逼得旁人不敢直视。 高德祥冷汗涔涔,不敢打马虎眼,忙声道:“那花家余孽已经畏罪自尽,并无亲眷为她料理后事,便扔在了乱葬岗。” 虽有梁家军平定此次叛乱,北凉王世子在此次平乱中不幸战死,可官家到底还是心存了忌惮。 梁家经此一战无可再封,皇帝便下令让梁凤台三年孝期满后在神都任羽林大将军,他是想让如今的梁世子做个闲王。 可听闻朝堂上,梁凤台直言这大将军头衔听起来神气,神都之地繁华有趣。 梁凤台既是乐不思蜀,如今臭着脸突然现身此处是为何? 难道是因他大哥梁世子战死,心中哀痛愤懑无处排解,故而来找这花家余孽的麻烦。 “高镇抚,你确定人是畏罪自尽,而不是受了私刑?” 寒芒一闪,梁凤台手中利刃已然架上高德祥的脖颈,寒气森冷。 高德祥面色骤变,吓得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借咱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动用私刑呐!” 梁凤台说:“太子殿下特意吩咐过,此子阴险狡诈,先前就常以假死之计戏耍于人。” 高德祥面露惊惶。 “这这这……这余孽还有如此本事?咱当真不知啊!” 难怪自己手下的人没下重手就将人给打死了,现在想来,这花家余孽原来是故意激他,好演一出金蝉脱壳。 高德祥急忙转头吩咐身旁的小太监:“还愣着干甚,快去乱葬岗……” “带我同去。”梁凤台冷声道。 第2章 初见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乱葬岗。 是夜。 花晚凝挣扎着从尸骸间爬出,刚一起身,一阵天旋地转让她险些栽倒。 幼时花家收留了一位医师,行为举止怪异,除了医术,还会一门假死之术。 旁人都觉得此术不吉不愿学练,独她好奇心起觉得有趣,便缠着那人学了去。 年少顽皮,她常用假死之法吓唬旁人,直至有次吓到了自己的母亲,换来一顿责打,自那以后,她便再不敢轻易尝试假死之术。 不想再次用此术是为保命,只是这一回,那个会嗔怪她淘气、为她提心吊胆的娘亲却已生死未卜。 念及至此,花晚凝任由滚烫的泪划过脸颊,洇出一道道湿痕,父亲曾说过的话于此刻近在耳畔。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守土护国,纵万死亦不辞。” 东胡犯境,花霆烨率花家将士奔赴前线,保边境安宁。 燕沙水患,田庐尽毁,花霆烨亲率众人力抗天灾。 如此忠君为民的父亲,说他叛国? 她不会信。 东胡灭门之恨如同乱葬岗疯长的恶草。 诏狱中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就是一把淬了毒的刀,剜着她的心。 心情还未平复,一阵杂乱的人声从远处传来。 花晚凝心脏猛地一缩,强迫自己镇定,瞥见自己被荆棘勾住的裙角便双手用力一扯。 “刺啦”一声,一块带血的衣料被撕下扔在地上。 做完这一切后,她才忍着疼痛往幽深处奔去。 “怪了,我记得就扔在这儿啊,人呢?” “这衣服……像是被野狗叼去了。” 梁凤台眼神凌冽扫视四周,冷笑着开口道:“找。” 花晚凝跌跌撞撞地跑,身后逐渐逼近的马蹄声如催命一般令她不敢有片刻停歇。 此时,远处的乌骓上有一人正将弓拉满,直直地瞄着她。 下一秒,花晚凝感觉肩胛骨处突然火烧火燎般疼,整个人被箭矢钉在了树干上。 她连忍也没来得及忍,张口便见了血。 抬眼看去,一人手持长弓,神色阴鸷,居高临下地打量了她片刻,冷声问道:“你就是花九?” 花晚凝大口喘着气,齿间噙不住血,没有作答。 “竟然是女的。”梁凤台皱了皱眉,神色恢复冷肃再次开口道:“问你话。” 花晚凝含着血沫,垂头含糊地“嗯”了一声。 她不认识这个人,却认得这身北凉的装束。 云州险些失守,北凉铁骑几度兵陷重围,损失也不小。 经此一战,恐怕北凉铁骑最恨的便是云州花家。 所以这人看自己的眼神说不上鄙夷还是厌恶。 意识模糊中,花晚凝见那人下了马朝自己缓缓走来,忙开口说:“留我一命!花家有冤屈,花家没有叛国……” “什么?”梁凤台浓眉紧蹙,刚要追问,却见花晚凝双眼一翻彻底昏死过去。 他将目光落在花晚凝触目惊心的伤口上,利落地折断箭矢,随即将她轻轻抱起带上马背,策马疾驰而去,扬起一路尘土。 回到营帐,花晚凝面色如纸,毫无生气地躺在榻上,众人围在四周,手忙脚乱地试图喂她服药。 只是药汁顺着嘴角不断滑落,洇湿了发丝,并未被咽下分毫。 郎中上前碰她脉搏,又翻开眼睑,无奈地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唉,本就受了杖刑,又被射穿肩胛骨,连药都喂不进去,依老朽看,还是趁早准备后事吧。” “知道了,都下去吧。”梁凤台神色冷峻遣散了众人。 他看着榻上的花晚凝,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营帐内烛火摇曳,投下的光影在地上肆意扭动。 死寂中,一道低沉的声音骤然响起:“花九小姐,莫要玩弄于我。” 修长的手指探入怀中,再抽出时,一把寒光凛冽的短剑已然在握,柄上雕着“睚眦”二字。 梁凤台将短剑猛地抵在花晚凝脖颈处,瞬间,一滴殷红的血珠顺着刀刃缓缓滑落。 他俯身,手中力道又多了几分:“还不醒来?” 花晚凝眼珠转动猛地睁眼,狠狠瞪着梁凤台:“你如何得知我会装死?” “不妨与你直说,是太子殿下告诉我的。” 提到“太子”二字时,梁凤台刻意捕捉花晚凝瞬间的神情,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浮上唇角后很快被隐去。 他收起短剑,冷声道:“对了,你的太子哥哥还特意嘱咐我,如果你死了,我来替你收尸。如果你还活着,他托我给你一句话……” “什么话?”花晚凝问。 梁凤台说:“以后,再也不见。” 花晚凝瞳孔一震,眼眶涌动的泪水,声音听不出一丝波澜:“罪臣之女,自然是不敢肖想太子妃之位。” 说罢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因体力不支再次跌回榻上。 “我还不能死!花家之事定有冤情。我要与圣上当面陈情!”花晚凝看着梁凤台道。 梁凤台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东胡犯境,你们花家为求自保私开城门,炸毁堤坝,洪水所到之处田庐尽毁,东胡狗所到之处尸横遍野……” 他说着喉结滚动,忍着怒意:“这一战死了不知有多少人,尸骨堆成了山,整整埋了三天三夜!就连我的兄长也……”说到此处,梁凤台眼眶泛红:“你不死,可没有人想让你活。” “你的丧亲之痛我亦感同身受,这一战我何尝不是家破人亡?”花晚凝不甘问道:“可这都是我的错吗?我就该死吗?口口声声说花家叛国,仅凭几句空言就妄图定罪,分明是有人构陷我花家!” “你这番说辞我见多了,你以为,旁人会信?官家会信?”梁凤台冷笑道。 “不试试怎知道?只要有一线机会,我都要去为花家一搏。”花晚凝迎上梁凤台的眼睛,没有丝毫躲闪。 梁凤台别过头不去看她,转过身去,高声喊道:“岁青。” “公子。”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答道。 “明日一早将她押解至大理寺。严加看管,别让她再耍出什么花招。”梁凤台沉声道。 “是!”岁青领命。 “等等,你要去哪?”花晚凝急切地问道。 “回北凉。”梁凤台头也不回,丢下这句话便离开营帐利落地翻身上马,扬尘而去。 行出不过片刻,梁凤台心中突生警兆,猛地转身,只见营地方向火光冲天。 待他赶到时,眼前已是一片火海,热浪扑面而来,炽热得让人难以靠近。 待众人灭了火,营帐已成一片废墟…… 第3章 试毒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公子,方才就是这人鬼鬼祟祟要进营帐。”林骁说着便将一人扔在梁凤台面前,拔刀架在那人脖子上。 “二公子,误会,都是误会!自己人呐!”那人手忙脚乱地从怀中掏出一副腰牌,抛给眼前不苟言笑,看上去最好说话的墨白。 墨白稳稳接过,定睛一看,朝着梁凤台拱手道:“公子,是锦衣卫。” “锦衣卫?来做什么?”梁凤台眼眸一眯,寒声问道。 话音刚落,林骁手中的刀又用力压了几分,那人脖子上顿时泛起一道血痕。 “二,二公子,我也是奉命办事啊!上头让我杀了那余孽,其余的,我是一概不知,一个字也不敢多问呐!”那人吓得脸色惨白。 “奉谁的命?”梁凤台的声音愈发冷。 “虞……虞指挥使!是虞指挥使下的命令!”那人哆哆嗦嗦地回答。 “这就招了?锦衣卫何时有这般没骨气的货色?”梁凤台冷笑一声,抬手示意林骁退下。 林骁收刀入鞘,“呛啷”一声清脆利落。 那人如释重负,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 “公子,大事不好啦!”岁青满脸焦急,气喘吁吁地跑来。 梁凤台转头看向他:“怎么了?” “您方才骑来的那匹乌骓跑啦!” 岁青话音刚落,梁凤台身形一僵,说:“林骁,去看看里边可有尸体?” 林骁到火烧过的废墟查了查:“公子,没有发现尸体。” “好得很……”梁凤台虽是笑着,却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好个花九。 “墨白,你说公子这是怎么了?那可是他最喜爱的一匹马,怎么不见了还好得很?”岁青一脸疑惑,凑到一旁的墨白身边问道。 “不知道,我只晓得你要倒霉了。”墨白回答得。 “岁青,让你看的人呢?”梁凤台挑眉。 “啊?我寻思公子你那匹马更重要。”岁青说。 梁凤台笑了笑不作声,待林骁又牵了一匹马过来翻身上去,指了指岁青:“对马这么上心,扔马厩里让他稀罕个够。” “我这,我。”岁青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墨白和林骁一人一只胳膊架了起来。 “别啊公子!”岁青大惊失色:“错了错了,下次再也不看马了,那马厩的几匹马总喜欢尥蹶子踹我啊!” 人已经被丢进了马厩。 “公子,现下如何?”林骁和墨白扔完岁青后上前问道。 “我即刻进宫面圣,你们不必跟我,各司其职便是。”言罢,梁凤台双腿一夹马腹骑马离去…… 翌日早晨,皇城之中。 花晚凝快马加鞭赶到宫门口,刚要下马,何处突然传来一声哨响,身下的马便发了狂似的不受控,花晚凝忙下了马。 没等她缓过神,另一匹马正飞快朝她奔来。 眼看马蹄就要踏在自己身上,她下意识地抬手去挡,梁凤台猛地勒住缰绳,骏马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长嘶,未伤花晚凝分毫。 梁凤台说:“火是你放的?” 花晚凝回答:“对不住。” 梁凤台冷哼一声:“用不着,既然你如此迫不及待求死,那我便帮你一把。” 金殿之中,皇帝赵羽宸高坐于龙椅之上,殿内群臣议论纷纷。 “陛下,臣带了一个有意思的人来。”梁凤台的声音打破了朝堂的嘈杂,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他,见一少女跟在他身后。 “这位是?”一人问道。 花晚凝扑通一声跪地行礼:“臣女花晚凝叩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大胆!罪臣之女,竟敢擅闯朝堂!”年公公尖着嗓子怒喝,却被赵羽宸抬手拦下。 “你是……花怜?”赵羽宸微微眯起眼睛,目光落在花晚凝身上,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陛下,此等罪臣余孽,当即刻杖毙,以儆效尤!”虞书瑾上前说。 看着花晚凝,他胸中恨意翻涌。 他的妹妹虞瑶,那般温婉良善,却遭胡人残害不得善终。 他对东胡恨不得斩尽杀绝,包括与东胡勾结的花家! 他本暗中授意自己的弟弟虞书淮除去这个花家余孽,泄心头之恨。 可此刻本该已命丧黄泉的花晚凝却好端端地站在他眼前! “是啊陛下,花家叛国,其心可诛。” “若留这余孽一条命,恐难平民愤!” 附和声此起彼伏。 赵羽宸沉默片刻,思绪飘回年少之时。 那时,他与花霆烨意气风发,一同策马扬鞭,指点江山,许下匡扶天下的宏愿。 如今沧海桑田,朝中满是对花家叛国的指控,可这也证明花家从未有过结党营私之举,冤屈定是有的。 不过,现下这朝堂波谲云诡,谁是真心臣服于他,谁又在太后的威慑下虚与委蛇,他也难以完全看清。 赵羽宸的脸色愈发阴沉,最终开口:“花氏一族,罪不容诛……”他顿了顿,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挣扎,一字一顿道:“将花氏余孽,杖毙。” 花晚凝心凉了一半,其实早就料想到这个结果,但皇帝如此昏聩无情让她万万没有想到。 “陛下三思啊!”突然,一位年迈大臣颤颤巍巍地站了出来跪下,是沈阁老,沈明远。 “沈阁老,您这是。”赵羽宸面露担忧:“快快请起。” 沈明远并未起身,继续道:“陛下,花家之事疑点重重,此时贸然定罪,恐寒了忠臣之心呐!” 花晚凝心中感恩,见赵羽宸思索时忙抓住机会说:“臣女斗胆请命,和欢公主如今身中剧毒,如今唯有以身试毒,以毒攻之或可寻得一线生机。 赵羽宸说:“你是想……” 花晚凝说:“臣女与公主同庚十七,身形相似,愿替公主殿下担这试毒凶险,还望陛下成全!” 朝堂顿时乱作一团。 “稚子何辜?”垂帘后太后薛祐仪的声音悠悠传来。 薛祐仪微微叹息一声说:“唉,和欢那孩子,是为了救哀家才中了剧毒,哀家着实不忍她再受折磨。既然花九这孩子主动请缨为和欢试毒,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花晚凝心中猛地一紧,不知圣心究竟如何。 此时,长公主赵羽铮的声音从殿外响起,她快步走来,裙裾翻飞,一袭华服随步伐飘动:“母后所言极是。” 第4章 宫宴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皇兄,这花晚凝伶俐得很,若能一试,说不定能救和欢一命。”赵羽铮说着挡在花晚凝身前。 赵羽宸的眉头逐渐舒展,说:“既如此,那便将花氏余孽褫夺封号,贬为庶人。”言罢,他将目光落在花晚凝身上:“你既主动请命为和欢公主试毒,若能救得了她,朕便免了你的死罪,三年为期。” “谢陛下恩典。”花晚凝应道。 朝堂瞬间炸开了锅。 争吵、谏言声此起彼伏。 赵羽宸脸色愈发阴沉,猛地一拍龙椅,年公公见此尖声道:“退朝!” 大臣们虽心有不甘,却也行礼退下。 …… 暗室内。 花晚凝被两个侍卫连拖带拽,狠狠一扔,重重摔在湿冷的地上。 手上的镣铐和石板“哐当”一声猛地撞在一起,震得她手腕生疼。 梁凤台提着一个木笼走了进来,说:“我也是方才知道,你从前竟是太子良娣。” 笼子里,一条青色毒蛇盘在里面,信子一伸一缩发出“嘶嘶”声,听得人脊背发凉。 说不害怕是假的,花晚凝指尖都忍不住颤抖,她快要怕死了。 可她还是强装镇定,狠狠地瞪着梁凤台。 “太子良娣又有何用?还不是一朝沦为囚中徒,你既然用铁链锁住我的手脚,便知道我逃不了,难不成,你要杀了我吗?”花晚凝的声音有些发颤。 “花九小姐还是算错了一步,你只知道和欢公主身中剧毒,却不知道是什么毒。” 花晚凝恍然大悟。 原来,薛灵悦中的是蛇毒。 “我不杀你,你可是重要的人,要是能救得了和欢公主,你活着还算有些用处。”梁凤台说着打开蛇笼。 眼见这剧毒之物缓缓朝自己爬来,花晚凝脸色煞白。 很快,小腿一阵剧痛,像被无数根钢针同时扎进肉里,又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 花晚凝小腿上便多了两个血窟窿。 梁凤台将毒蛇收回笼中,几步走到花晚凝面前:“可还有什么遗言?” “若是我这次能活下来,肩胛骨那一箭,我一定……还你。”花晚凝咬着牙,嘴角渗出血丝,缓缓滑倒在地,失去知觉。 梁凤台拭去她嘴角的血丝将她抱起来,低头望向她的泪颜,心中生出异样的感觉:“我等着……” …… 光阴匆匆如白驹过隙,已是靖和八年。 三年之期将至,和欢公主算是解了毒,只不过落了病根,整日以汤药为伴。 皇帝免了花晚凝死罪,赦令其在伽蓝寺中诵经礼佛。 雪粒子落进乌木药碗里,腾起的热气模糊了廊下人的身影。 “姑娘当心,雪要落进碗里了。”小丫鬟桃暖将药盏又往花晚凝怀里推了推。 这些日子,她家姑娘吃了不少苦头。 少女的明媚已经不在,如今除了病弱什么也瞧不出。 不过她喜欢看花晚凝的那双含情眼——那瞳仁比徽墨更黑,偏又凝着终年不化的雪光,散不尽的哀愁。 纤纤玉手接过药碗,仰头饮尽,手中镣铐随动作轻响。 “神都的今年的雪要埋过门槛了。”桃暖说。 伽蓝寺的铜钟忽然震颤,积雪簌簌坠落。 “是啊,年关将至,那些埋在雪里的旧账,也该翻出来晒晒了。”花晚凝说着抬手接住一片雪花,腕间镣铐叮咚作响…… …… 梁凤台策马踏碎承天门积雪时,乌骓喷出的白气凝成冰珠,坠在他腰间的螭纹错金刀鞘上。 暖阁内的金吾卫早该听见蹄声忙开城门:“世子万安。” 皇家家宴。 紫宸殿逐渐坐满了人。 蟠龙金阶,紫檀嵌玉龙纹宝座的位子还空着,等皇帝入座。 梁凤台的位子被设在武将首列,太子旁边,正对殿门穿堂风的位置。 文臣隐在蟠龙柱阴影中,案上特供雨前龙井。 还有一个特殊的席位被安置在东南角青铜灯柱后。 三皇子赵景奎正用银刀削着梨:“要我说,我父皇这手明升暗贬玩得妙啊,北凉军交出兵符换来个羽林军统领,可不就是拿汗血宝马当驴使?” “哼,好一个削藩宴,梁家如今可谓是如履薄冰。”户部尚书之子顾南安冷笑道。 席间另一处,萧允之在为谁抱不平:“云州花家落了难,如今我们肃州萧氏镇守燕沙五郡,是比从前风光了些,可凤台呢?锦衣卫好歹御前行走,如今羽林军算什么?杂役罢了,这还叫赏吗?” 韩启东叹道:“官家此举,恐寒了北凉王的心。” “梁世子到!”谒者高声通报。 梁凤台大步走来,解下黑色大氅,露出金丝银线绣的雪狼图腾。 “呀!二哥哥来了。”萧允之忙招了招手:“这边这边!” “嗯。”梁凤台应道,顾不得抖掉靴子上粘着的雪,便过去入了座。 “允之,现在可要改口叫世子了。”韩启东笑道。 “无妨,还是二哥听着顺耳。”梁凤台道。 “行行行,唉,对了,你可知那花氏女今晚也受了邀。”萧允之说。 “哦?她还活着呢。”梁凤台说:“那余孽现下如何?” “听说这花九活是活了下来,不过如今百毒缠身,怕是活得很辛苦。”萧允之摇了摇头。 梁凤台什么也没说。 太子赵景煦便是在这时到了,身上的四爪蟒纹被雪光浸得发青,腰间却悬着梁凤台去年猎的白狐尾。 “别来无恙啊,凤台!”太子指尖抚过狐尾绒毛,白玉扳指与梁凤台刀鞘上的血珀珠子同时泛起幽光。 梁凤台捏着青玉杯的指节骤然发白,待太子在他身旁入座,说:“太子殿下当年骗我说花九是男子,怎的,怕我心软怜香惜玉?” 梁凤台好久前就想这么问他了,他虽然远在北地不知朝堂之事,这太子竟随意诓骗他。 还想借刀杀人,让他亲手杀了那位从前的准太子妃,太子良娣——花晚凝。 “哈!毕竟凤台在北疆杀狼时,总爱留最漂亮的皮毛。”赵景煦一脸笑意,还未等梁凤台发话,连忙改口:“唉,怪本宫没说清,今夜这坛三十年陈的寒潭香,权当给世子赔罪。” 梁凤台不语,只是端起酒杯轻轻晃了晃。 “陛下驾到——” 皇帝身上的龙涎香混着雪粒子扑进殿来,太后腕间伽楠香珠随着步辇轻晃,长公主雪貂裘上沾着的红梅碎瓣簌簌而落。 这满殿锦绣珠光里,梁凤台忽地听见自己的心在轻颤。 “花氏第九女到。”谒者喊道。 梁凤台缓缓转头,将目光移向门外身影。 第5章 削藩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花晚凝踏入殿门,九枝连珠灯倏地晃了晃。 鸦青长发披散如瀑,云纹广袖垂落时,一截皓腕若隐若现。 罗裙下的足踝,一条锁链忽明忽暗,每行一步,便撞出泠泠清响。 萧允之看痴了,手中金樽倾出半盏,压着嗓子扯身侧人衣袖念道:“凤台兄,你怎么从未和我说过,她竟长这个模样。” 赵景煦拇指微扣,骨指泛了白。 “晚凝,佛门清净地,最重修持之功,哀家倒要听听——”太后看着花晚凝,有试探的意思,道:“何故数日辄离伽蓝寺?” 花晚凝伏身,长发铺地:“回太后娘娘,蒙陛下垂怜,许臣女以戴罪之身在伽蓝寺诵经礼佛忏悔消业,还赐了许多衣物饭食,臣女感激不尽。不过臣女自知时日无多,恐无福消受,听闻城中从苏南来了些流民,便斗胆借佛前香火,以天家粟米广施薄粥,既为解生民之苦,亦为陛下,广种福田。" 太后眯着眼笑道:“有心了,真是个懂事良善的好孩子啊,你莫要担心,哀家会命人再送你一些补品,莫要再说自己时日无多。” “多谢太后娘娘。”花晚凝回答。 皇帝微微点了点头:“嗯,难得你如此虔诚。你虽有罪,却也不顾性命救了和欢,立春来时,便解了身上枷锁吧。” “谢陛下恩典。”花晚凝道。 太后说:“快坐下吧。” “是。”花晚凝行过礼后,起身就要落座。 梁凤台喉间一紧,不经意间对上了那双记忆尤深的眼睛,觉着这人唇角又似乎对自己勾了些笑意。 可那样淡,那样薄又那样冷。 花晚凝在东南角青铜灯柱后坐下。 原来这位子是给她的。 众人恍然大悟。 宴席开始。 宫灯次第亮起,二十四名彩衣宫娥踏着《破阵乐》,手捧鎏金错银盏呈北凉八珍、沙蜥骨羹、雪莲炖驼峰款款而来。 梁家军战旗图案被绣于舞姬裙裾,战曲《破阵乐》当下竟成了靡靡之音。 虞书淮捧着鎏金酒壶笑道:“凤台将军可真是少年英杰。” 梁凤台握着犀角杯:“你哪位?” “锦衣卫指挥使——虞书淮。” 此话一出,梁凤台蓦地想起两年多以前,是他派人要杀了花晚凝。 他偏头望去,见一抹海棠身影正在与哪家公子对酌,这一幕刺得他喉间发苦。 这时,不知道花晚凝说了些什么,与她谈笑的人却往他这里走了过来。 “好精妙的缠丝工艺!”那人看着梁凤台剑穗赞叹道:“梁世子,这可是北境匠人用冰蚕丝编的。” “是,你喜欢?送你了。”梁凤台说罢拆下剑穗抛给那人。 那人一把接住:“多谢!梁世子你人真好!” 梁凤台笑了笑。 赵景煦在梁凤台耳旁说道:“此人是沈君羡,沈阁老嫡孙。” 梁凤台不认得沈君羡,却对沈阁老印象深刻。 两年多以前,若不是沈阁老为花家讲情,花晚凝也许就真的死了。 “梁世子在席间多看了花家罪女几眼?可是相中了?”顾南康不怀好意地笑道。 “你他妈又是个什么东西?”梁凤台将手中犀角杯猛地放在桌上,惊得顾南康不再做声。 “哈哈哈哈!凤台似朕年少时!”皇帝笑着,突然下诏:“朕今日高兴!赐凤台神武大街朱雀巷府邸,加封神武大将军,特准佩剑入宫。” 言罢,梁凤台猛地站起身,众人不解,见他忽然拔出佩剑,寒光乍现时满座惊呼。 “凤台,你这是做什么?”赵景煦提醒道。 皇帝的脸色也微微变了变,龙纹广袖下的指尖微蜷。 只看梁凤台反手用佩剑割破掌心,滴血入酒后一饮而尽:“谢陛下抬爱,臣歃血为誓,愿为陛下斩荆棘,裂长夜,尽犬马之劳!” “好!好啊!”皇帝拍手叫好。 席间恭贺声起伏。 梁凤台面无表情,花晚凝含笑不语。 宴席散了,众人都回了各自的去处。 花晚凝踩着子夜更声踏入伽蓝寺,春来刚要取下浸透寒气的斗篷,桃暖提着琉璃灯走了出来打了个哈欠:“姑娘,你们终于来了。” 花晚凝笑了笑:“等我们做甚,困了睡下便好。” “还不是怕姑娘你又忘了喝药呀!”桃暖说。 “放心,姑娘身边有我呢。”春来笑道。 回到房中,花晚凝就着忽明忽暗的烛火在素笺上勾画,将今日情形一一细数。 如今,肃州萧氏代掌兵符镇守燕沙五郡,云州至今未有新主,周老夫人缠绵病榻三月未愈,燕州的阿璃便顾不得来神都赴宫宴。 至于幽州韩氏……那位戍边十年的韩老将军,上月刚将幺女送进东宫当良娣。 都说苏南十三城是锦绣之地,却不知画舫笙歌能不能盖住沿街乞食声? 中州六大家中,临安苏氏掌吏部,汴梁虞氏握刑狱生杀,岐山姜氏控工部河工,晋阳顾氏辖户部钱粮,而磁州沈氏…… 她笔锋微顿,——沈家一族已有双翰林,更有沈明远任内阁大学士。 还有……花晚凝将紫檀笔杆抵在唇边,兵部阕里乔氏。 本该镇守北境的梁凤台。御赐的“神武大将军”封号,倒像是给狼崽套了鎏金项圈。 若要查花家一案,便先从刑部查起。 “春来,你可知梁世子席散后去了何处?”花晚凝问道。 “朱雀巷新府正热闹着呢,说是沈家公子作东,请了十二位世家子弟为梁世子吃接风酒。”春来舀起一勺汤药吹了吹,随后递在花晚凝唇边。 “表面接风祝贺,实则试探拉拢,真心实意的没几个……”花晚凝说罢看向春来:“今夜廊下灯笼不必灭,若听见什么响动,便当是猫撞翻了香炉。” “知道了,姑娘。”春来回应道。 梁凤台这顿接风酒一吃又是几个时辰,吃到街上空无一人。 临别前,醉醺醺的萧允之被韩启东搀扶着上轿,却还扯着梁凤台道衣袖:“凤台兄,要我说,羽林军就羽林军,清闲倒是实在话,你也想开点。” “少说两句吧。”韩启东将萧允之推入轿中,对梁凤台道:“凤台,我们明日就启程,回燕沙,保重。” “嗯。”梁凤台点了点头。 “韩公子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凤台兄在神都还有我呢。”沈君羡红着脸笑道。 “是啊,改日还请凤台兄也去我姑苏黎氏府里,我们把酒言欢!”黎温瑞笑道。 梁凤台也客气地笑了笑。 轿子走远了,人也散了。 梁凤台翻身上了乌骓马,双腿一夹吹了声口哨,座下乌骓战马猛地便飞奔起来,速度越来越快,却不知道这是往伽蓝寺的方向。 第6章 睚眦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梁凤台眼角绯红,玄铁马刺尚未触及腹甲,乌骓马已如离弦的箭,鬃毛在风里绽成焰火。 烈风刮过喉间酒气,他闭上眼睛,恍惚间回到了北凉。 那时天高任鸟飞,银鞍白羽箭可以劈开万里黄云,他可以肆意追逐星月,何曾需要数着宫阙策马。 乌骓突然嘶鸣,他才惊觉已至某处墙根下。 他有些恍惚,随后突然低笑,笑纹逐渐裂成呜咽。 抬眼,看见眼前有人推开了门,却不见有人出来,再一抬头,发现牌匾上写着“伽蓝寺”三个字。 “谁?”他警惕地忽然勒紧缰绳。 却见素白裙裾扫过门槛残雪,出来的是位素衣女子。 花晚凝。 “哟,我当是谁呢?”花晚凝冷笑,腕间镣铐碰出清响:“原来是梁二哥哥。夜闯佛门,是要给我这孤魂供盏长明灯么?” 梁凤台翻身下马,带着一身寒气逼近花晚凝:“两年前就该死透的人,如今倒学会装神弄鬼了。” 说罢,他突然看清她未簪发的模样——泼墨青丝,锁着双手的镣铐铁链,竟比北凉最烈的葡萄酒还晃眼。 “那二哥哥猜猜,我当下是人是鬼?”花晚凝勾唇似笑非笑道。 “呵,这有何难猜?”梁凤台冷笑一声,不屑道:“当心二哥哥我一个失手,真把你给打死了,到时候,你可就真成了孤魂野鬼。” “这么迫不及待要为我殉情?”花晚凝挑起眉梢,一字一顿,字字清晰:“又或者,二哥哥是想让梁家军为我陪葬?” “找死!你也配!”梁凤台咬牙怒道,刚想上前,却冷不防被花晚凝一个利落的扣手用铁链擒住,两人瞬间翻倒在地。 梁凤台这才察觉花晚凝身上竟有功夫。 是了,差点忘了,她本就是将门之后。 梁凤台反应迅速,反手扣住花晚凝的脚踝猛地掼向雪地,却在触及到细腻肌肤时顿住。 趁着梁凤台失神,花晚凝猛地腾起身,两脚并拢,对着梁凤台当胸一下。 梁凤台后退了几步,揉了揉胸口,嗤笑道:“花拳绣腿。” 可下一秒,他的笑便僵住了。 只见花晚凝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短剑,上面赫然刻着“睚眦”二字。 梁凤台摸了摸自己的怀里,才发现自己的贴身短剑不知何时被花晚凝给摸走了。 他又惊又怒,脱口而出:“你!” “二哥哥如此大方,都能把冰蚕丝剑穗送人,这短剑送给我,可好?”花晚凝眉眼一弯笑得人畜无害。 可下一瞬,只见花晚凝手持短剑猛地朝他刺来,他也瞬间拔出配剑。 “锵”的一声,剑刃相交,火星四溅。 梁凤台收了几成力道,两人你来我往,一时难解难分。 “剑法倒是不错!”梁凤台交战正酣。 花晚凝瞅准时机,手腕一转,手中镣铐猛地卷向梁凤台手中的剑。 梁凤台本想挣脱,可运力于臂,“咔嚓”一声,链条竟被他一剑斩断。 “你!”梁凤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此刻她发丝凌乱,却难掩绝美之色,心中又气又恼。 这女人怎的和狐狸一般? “二哥哥斩得断玄铁链,斩得断君心猜忌么?陛下让我在伽蓝寺悔过,立春才解了枷锁,你如今这般便坐实了梁家忤逆圣旨的罪名!”花晚凝喊道,随后得逞得笑了笑,抬了抬下巴:“二哥哥现下可比我这余孽更像困兽,我死不足惜,怕是梁家军要为我陪葬!” “你!”梁凤台气得说不出话:“我杀你如草芥!” “杀我如草芥?那你此刻便动手杀了我啊。”花晚凝冷笑着与梁凤台四目相对:“你知不知道,如今多少只眼睛盯着伽蓝寺?” 花晚凝步步紧逼,竟逼得梁凤台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不敢了?”花晚凝笑得狡黠,挑衅道:“还是……根本就舍不得杀我?” 恰在此时,禁军的声音由远及近。花晚凝见状立刻佯装张嘴要呼喊。 “等等!”梁凤台心急之下猛地伸出手捂住了花晚凝的嘴巴。 掌心一阵细腻温热的触感,让他心头莫名一颤,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虎口处便被花晚凝狠狠咬了一口。 他吃痛,下意识松手,一把将花晚凝推开。 “咬我!你属狗吗?”梁凤台又气又恼地瞪着花晚凝。 “咳咳。”几位禁军本来听到动静过来查看,见是梁凤台,以为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赶忙低下头,快步上前对梁凤台行礼,却瞧见了花晚凝。 “大晚上的,你怎么出来的!”一人厉声问道。 花晚凝不慌不忙,用袖子不着痕迹地挡住断掉的锁链,而后含情脉脉地抬眸看向梁凤台。 禁军见状,心下顿时了然。 没想到这北凉世子竟如此贪图美色,竟然连罪臣之女都不放过,还是在这佛门清净之地! 当真是北凉的彪悍之风。 梁凤台侧过身,冷声道:“今日之事莫要外传,我自会向官家请罪。” “是。”禁军说罢便走了。 “二哥哥今日可欠我一个人情。”花晚凝道。 “哼。”梁凤台冷哼一声。 “不过为了二哥哥,立春前我便不出去了。”花晚凝道:“二哥哥可要常来看看我。” “疯子。”梁凤台轻声骂着,脚下却生了根,半晌才转身离开。 “哼。”花晚凝冷笑一声,随后看了看手中的睚眦短剑,笑道:“好一个玉面修罗小将军。” …… 第二日,雪落无声。 花晚凝断了锁链,怕被人瞧出来便未踏出伽蓝寺。 有流明来寺外求施舍,她便吩咐春来和桃暖去拿些吃食来,目光扫过人群里戴斗笠的岁青,唇角勾了些笑意,出声道了句:“小郎君,怎么你家公子没来?” “我?”岁青指了指自己:“姐姐,你怎么知道我是……” 岁青忙闭上嘴,将“我是梁世子派来的”这句话咽进肚子。 花晚凝笑了笑不做声,拢着暖炉转身,余光里有个佝偻老妇正接过桃暖递的馒头。 粗麻袖口翻卷间,半朵墨色木槿绽在衣料上,是花氏族徽的纹样…… 第7章 惊鹊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目光猝然交汇,老妇嘴角微微上扬。 花晚凝瞳孔猛地一震,很快恢复平静,将桃暖叫过去说了些什么。 桃暖出门走到那老妇跟前:“这位婆婆可是要为家中儿孙祈福?” 老妇点了点头。 “请随我来。”春来道。 此刻岁青正靠着树啃着饴糖,忽见寺门空无一人,登时惊得糖块卡在喉间。 他慌忙从翻上另一头的朱墙蹲在檐上,见花晚凝与身后跟着个的佝偻身影走进了禅房,只有桃暖一人离开将门带上。 雕花木门吱呀阖拢的刹那,睚眦剑已抵住老妇咽喉。 “你究竟是谁?”花晚凝冷声道。 “暗卫惊鹊,前来投靠花九小姐。”老妇口中竟是清冷女声。 三年前父亲遣散所有死士时,确实说过留了枚活棋在皇城,不过……怎会是位老妇人。 “如何证明?”花晚凝说着,手中力道又多了几分。 老妇缓缓抬起右臂,露出腕间泛着鎏金的新月刺青。 “小姐请看。” 花晚凝瞳孔骤缩。 那刺青边缘渗着朱砂,正是花家暗卫独有的印记。 花晚凝将将睚眦件收入鞘中,说:“你这声音相貌……” 实在不相符。 “不敢欺瞒小姐。”老妇说罢将手指插入耳后,随着一阵什么撕裂的黏腻声响,老妇整张面皮被剥落,烛火跃动间,是一张少女面容。 花晚凝虽早有心理准备,仍不免一惊。 惊鹊解释道:“我虽然会些易容之术,却唯独声音无法改变,还望小姐莫要见怪。” 花晚凝看着惊鹊,难不成父亲早就想到过花家会有落难的这么一天? 只不过没有料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惊鹊下跪抱拳:“小姐,花将军遣散暗卫,原命我该五年期满后入神都。后来花家落难,得知九小姐尚在人世,惊鹊便擅作主张提前来寻小姐。见伽蓝寺檐角悬的九转莲花灯上有半朵木槿花,便知道小姐就在里面。” 花晚凝思虑良久,花家落难,惊鹊竟还肯来找她,还愿兑现诺言,当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只不过…… 花晚凝将惊鹊扶起:“我如今是戴罪之身,跟着我恐怕凶险非常,你已是自由身,若你要走,我也绝不留。” “小姐太小瞧我了,我惊鹊岂是那般无情无义之人?”惊鹊忙说道:“小姐有所不知,惊鹊本是该死之人。是花夫人赐我新生,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唯有投靠花九小姐,做九小姐的剑刃,才能报答花家恩情。” 花晚凝思索片刻:“若你愿意,便跟着我。” “是!小姐!”惊鹊笑道,随后面露关切:“听闻小姐如今身中剧毒,可有解毒之法?若有解药,我上刀山,下火海,也要为小姐寻来。” “没有外边传得那么严重,我无大碍,最主要的,是要先查清花家灭门真相,还花氏一族一个清白。” 花晚凝话音刚落,惊鹊警惕地抬头看向房顶,神色骤变:“小姐,此处怕是隔墙有耳,咱们的话被不该听的人听去了。” 言罢,惊鹊出了门,转瞬便轻功掠上屋檐,与檐上的岁青缠斗在一起。 两人你来我往,见招拆招,最后先是惊鹊瞅准时机将一枚银针,射中岁青。 “哎哟,你耍赖!”岁青捂着肩膀从屋檐坠落。 惊鹊趁势而下,几个起落便稳稳落在地面,将岁青制住,随后手脚麻利地将他捆绑起来倒吊在房梁之上。 被倒吊着的岁青发丝垂落,却嬉笑着开口说道:“这位姐姐,你方才那招燕回旋可否教教……”话还没说完,惊鹊便眼疾手快将银针抵在他脖颈处。 惊鹊向花晚凝请示:“小姐,这人鬼鬼祟祟不知在耍什么心思,可要将他斩草除根?” “小郎君,你去房檐上做什么?”花晚凝微微挑眉:“学起梁上君子了?” 岁青忙不迭解释:“别别别斩草除根呀!姐姐,公子吩咐我务必看好你,我可绝没有任何坏心思,只是在认真当差罢了!” “无妨。”花晚凝抬手拦下做势要动手的惊鹊,目光重新落回岁青身上:“花家灭门真相,我势必要查个水落石出,这一点,你家公子也是知道的。小郎君,你若要将此事告知你家公子,也并无不可。” “姐姐,你尽管放心。公子的意思是让我护你周全,只要你在立春之前不踏出伽蓝寺就行,没别的了。”岁青笑道。 “就你这小崽子还想护小姐周全。”惊鹊冷声道。 花晚凝俯身捡起岁青掉落的饴糖袋子,问道:“你多大了?” “十五,六岁就跟着公子啦!”岁青笑道。 “饴糖我便带走了,小孩子少吃些糖,小心烂了牙。”花晚凝笑了笑,说:“往后你也别在檐上蹲着了,若是一个不小心摔着了,我怎么和你家公子交代?” “嗯!”岁青重重应了一声,随后看向惊鹊说:“这位姐姐身手了得,得空了可否教教我?” “要跟着我学功夫?”惊鹊冷笑一声:“先接我三招再说。” “那可否先放我下来呀!”岁青娇气道。 惊鹊嫌弃地斜睨了他一眼,随后解开绳子将他提溜下来。 岁青“噗通”一声落地,踉跄了一下才稳住身形。 一边满脸堆笑地看向惊鹊和花晚凝道谢:“多谢姐姐,多谢姐姐,我以后肯定不在房檐上瞎晃悠了。” “好了,既然没事了,你继续认真当差便是。”花晚凝道。 “嗯嗯!”岁青头如捣蒜,又偷偷看了惊鹊一眼,小声道:“那我先出去啦,姐姐要是改变主意想教我功夫,随时叫我。”说罢,他便一溜烟地跑了出去,生怕惊鹊反悔再把他抓回来吊起来。 …… 到了夜里,花晚凝神色凝重,从袖间缓缓拿出两份身契,正是桃暖和春来的。 “我们的身契不是在内务府吗?”桃暖眼尖,一眼便认出那熟悉的文书,眼中满是诧异。 惊鹊说:“你们不必追问身契从何而来。” 实则,这身契是惊鹊易容深入内务府取出来的。 “姑娘这是要做什么?”春来问道。 第8章 赴宴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花晚凝将手中身契凑近烛火。火苗舔舐着纸张,身契渐渐被烧成纸灰簌簌落入炉子里。 她说:“这两年,有劳你们二人不因我是罪女而另眼相待,从今往后,你们已是自由身,你们可以继续跟着我,若想走,我绝不阻止。” “姑娘是要赶我走吗?”桃暖竟啜泣起来:“我,我不走,我哪儿也不去!” “可你们想清楚了,我如今是戴罪之身,我要做的事更是凶险万分。”花晚凝劝说道。 话音刚落,春来与桃暖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双双跪地。 春来说:“姑娘,从前在宫中,众人皆视我们如蝼蚁随意践踏。可自从跟了姑娘,我才知道人也不整日担惊受怕的。姑娘,我不走!” “我也不走!”桃暖急忙附和,哭得愈发伤心。 花晚凝心中流过一丝暖意,上前擦去桃暖的眼泪,将二人扶起:“罢了,只是往后,无论发生何事,你们定要将自己的性命放在首位。” …… 立春悄至,冬寒仍未散尽,伽蓝寺内寂静得很。 梁凤台身着锦袍,踏入寺中。 此次,他奉命前来为花晚凝取下束缚她的锁链。 “哟,竟是二哥哥来了。”花晚凝挑眉。 “这锁链是我亲手上的,自然也该由我来取下。”梁凤台声音低沉,他俯身单膝跪地,修长的手指触碰到花晚凝脚踝处的锁链,动作很轻。 不过当他指尖不经意间划过花晚凝脚踝时,喉头微微一动。 他抬眸望向花晚凝,见她不经意间微微别过头去。 没了锁链,花晚凝终得自由身,她揉了揉手腕,轻声道:“多谢。” 梁凤台嘴角微微上扬:“这么疏离做什么,怎的,不请我进去坐会儿?” 花晚凝有些疑惑,犹豫片刻,还是将梁凤台带回了屋里。 屋内陈设简单,梁凤台踱步至桌前,伸手拿起茶壶摇了摇:“不给二哥哥沏壶茶?” “巧了,我不会点茶。”花晚凝冷声道。 “这可真稀奇了,难不成点茶还比假死难学?”梁凤台有些不怀好意地说。 “哼。”花晚凝轻哼一声,不再推脱,将滚烫的手炉塞进梁凤台掌心,挽起衣袖开始煮水、备茶。 梁凤台看向屋外的惊鹊:“她就是岁青说的那位高手?” 花晚凝点头:“嗯,特意挑了柄见过血的刀。” 梁凤台冷笑:“也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跟了个戴罪的主。” 花晚凝指尖抚过茶盏边缘,轻声道:“梅花开在雪崖上,倒比暖阁里的牡丹多三分清气。不是只有二哥哥有北境的风骨,这世上有情有义的人也不止二哥哥一人。”她抬眸,眼尾微扬,将泡好的茶放在梁凤台面前,茶汤溅出些许,洒在桌面上。 桃暖在一旁,小声嘀咕道:“这人怎么这样,管得也太宽了!”春来赶忙轻轻推了她一下,示意她噤声。 梁凤台自知说了不讨喜的话,便不再多说,端起茶杯轻抿一下,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这茶的味道实在难以恭维。 “都说了我不会。”花晚凝瞥了他一眼,说:“别吐啊,好歹也是我第一次泡茶,不要浪费了这上好的明前龙井。” 梁凤台喉结微滚,心里暗爽,眼尾笑纹里浮着三分轻佻:“既然是花九小姐第一次泡茶,怎可不给面子。” 说罢他仰颈将茶饮尽,白玉扳指叩在盏沿发出脆响,藏着压不住的餍足。 “二哥哥此番前来,不只是为了喝茶吧。”花晚凝问道。 “花九小姐还真是料事如神。”梁凤台放下茶杯,神色微微一正:“元宵节,听说虞书淮在摘星楼摆了一桌,点名要你去呢。” “知道了。”花晚凝回应。 “你就不怕是场鸿门宴?”梁凤台道。 “为何要怕?”花晚凝挑眉。 “哈哈!随你!”梁凤台起身活动下筋骨,临走前瞥见桌上一张糖纸,嘴角微微上扬:“原来你喜欢吃这些东西,早说,回头二哥哥给你捎西市胡商新到的饴糖果子,可别再抢小孩子的了。” “知道了,二哥哥下次可要多给我带些。”花晚凝笑道。 “外面冷,不必送我!”梁凤台穿上玄狐裘,将暖炉递给花晚凝后转身离开,掠过朱漆门槛时,一张木槿花桃符落在他的肩上。 …… 正月十五,玉漏初停。 九衢灯火烧透琉璃夜,火树银花不夜天。 神武大街两侧缀满芙蓉灯,金箔剪的蕊芯随风轻颤。 护城河面浮着百盏莲花水灯,对岸忽然腾起许多长明灯,足有千百盏。 长街转角处,卖饴糖的老翁敲着梆子,少年正举着糖画在少女鬓边比划:“这琥珀饧浇的牡丹,倒比妹妹步摇上的还亮几分。”话音未落,却被身旁的孩童撞了个趔趄,少女慌忙去扶笑着让他当心点。 东风夜放花千树,星点落在画舫歌姬的缠金臂钏上。临水茶肆二楼,波斯商人解开羊皮袋倾倒玫瑰露,或将紫晶美酒坠入夜光杯。 不知谁家小童摔坏了兔子灯不停哭闹,牡丹裙装的女人忙用帕子擦拭孩子泪眼:“我的乖宝,上元节哭要哭走福运的!”说着往他嘴里塞了饴糖。 一旁的男人笑道:“不哭不哭,爹爹再买一个给你就是。” 小童睫毛颤了颤不再哭泣:“要……要那个小老虎的!” “好好好,咱们先去摘星楼吃些好吃的,好不好?”男子笑着提议。 “好!”小童脸上还挂着泪珠,却已满心欢喜。 “贵客到!”摘星楼跑堂小哥高声喊道。 席间众人纷纷看去,只见花晚凝身着一袭素雅长裙,缓步而入。那裙裾翻飞时如云似雾,引得在场众人无不侧目。 梁凤台微微颔首,示意花晚凝在他身旁坐下。 两人各自端起茶盏,却谁也不曾言语,仿佛彼此全然陌生。 旁桌有人窃窃私语:“他俩莫非是一对?” 另一人小声道:“妹妹,你少看些画本子吧,梁凤台那般人物,怎会与她有瓜葛?听说当年他差点一箭射死花晚凝,毫不怜惜,两人如今怕是水火不容。” 此时席面上了一道菜,盘中是一轮用琼脂雕琢而成的明月,周围用桂花精致点缀。 虞书淮斜靠着,怀中搂着一位美姬,那美姬娇声细语地说道:“这道菜乃是摘星楼的招牌——‘月满人间’,寓意团圆美满,不知花小姐可愿尝尝?” 众人闻言,皆知虞书淮此番是故意刁难。 什么“月满人间”?分明是在暗讽花晚凝全族被灭,孤身一人,无法与家人团圆。 花晚凝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吃。 虞书淮见花晚凝不动声色,心中愈发不快,冷笑道:“花小姐,怎么不吃啊?” 梁凤台放下茶盏,目光微微一沉,却未多言。 第9章 撑腰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虞书淮很快没了耐性,心中怒火更甚。 他猛地一拍桌,震得怀中美姬和杯盏一颤。 “姓花的,看来你今日是打定主意不给我虞某人面子了!”他恶狠狠地说道。 花晚凝垂眸浅笑,梁凤台不动声色地摩挲着手中茶盏,似乎从花晚凝眼底深处看到一丝转瞬即逝的悲哀。 见花晚凝欲动筷,他只觉一股无名火起,随后猛地发力,手中的茶盏在这股蛮力下“咔嚓”一声被捏碎。 紧接着他霍然起身,“唰”的一声拔剑出鞘。寒光一闪,席面上那道菜一分为二,桌子也被生生劈烂。 这变故惊得周围人脸色煞白,替虞书淮倒抽一口凉气。 虞书淮更是瞪大双眼,又惊又怒却说不出话来。 “凤台兄,你这是……”沈君羡满脸惊愕,又看了眼那道分为两半的“月满人间”,便突然明白了其中缘由 “呵。”梁凤台冷笑一声,紧紧瞪着虞书淮,怒道:“姓虞的,好一个指桑骂槐,你可是在笑我如今身在神都,却不能与家人团聚?” “梁世子,我绝非此意!”虞书淮忙声道。 “今日这席面我是吃不下了,恕不奉陪!损坏的东西记我账上。”梁凤台说罢将剑利落收入鞘中,袍袖一甩大步离开。 “梁凤台。”虞书淮咬牙一字一顿,紧握拳头,眼中满是不甘与怨愤。 花晚凝缓缓起身,声音轻柔又带着几分歉意:“今日一切全由我而起,是我扰了诸位雅兴,实在对不住,我自罚三杯。” 说罢,她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染着酒渍的唇色艳如泣血,衬得她愈发灼人。 三杯酒下肚,花晚凝微微福了福身:“告辞。” 花晚凝一走,有的公子哥儿便百无聊赖地开始拨弄手中冷透的蜜饯金桔。 忽听得邻座贵女轻叹:“原是想有机会来看梁世子舞一舞破阵剑法的……” “正是呢。”邻座紫衣少女道:“只是这以血养锋的杀招,如今在神都,怕是连三成威力都使不全了……” 席面还没开始,就走了两位重要的人,这让在座许多人有些心不在焉。 “凤台兄性子是豪爽些。”一人道。 “书淮,要我说你是有点过分了,那小娘子又没做错什么,生得还那般娇艳动人,你也没必要邀她来又当众叫她下不来台啊!”一男子皱着眉不解道。 “是啊,听说这花小姐如今病体缠身,怕是活不了几年了,你这般刁难她做什么呢?”一女子也跟着附和,眼中满是怜惜。 “我妹妹因花家惨死!难不成我要对她花九客客气气的?”虞书淮咬牙切齿,眼眶泛红。 “那明明是东胡所为啊,难不成是她一个小娘子的错。”一男子道。 “咱们日后还想与她交好呢,被你这么一闹,她许是再也不想搭理我们了。以后在这神都,抬头不见低头见,这关系可就难相处咯。”另一女子语重心长地劝着。 花晚凝迈出摘星楼,便瞧见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静静立在门口。 廊下灯笼倾洒而下,在他周身勾出一层淡淡的金边。 花晚凝说:“还没走呢?” 梁凤台闻声转过头来,抬手递出一串糖葫芦:“别多想,方才瞧见一个老伯敲着梆子叫卖,顺手买了串。” 花晚凝伸手接过糖葫芦,贝齿轻启,小心翼翼地咬下一颗山楂。 糖水在唇齿间迸溅,染得嫣红的唇瓣娇艳欲滴。 恰似春日枝头盛放的海棠,夺目又勾人。 梁凤台不自觉地被她这副模样吸引,半晌才回过神来,说:“你看起来心情不错。” “方才二哥哥帮我出气,我高兴。”花晚凝说。 “你可不要自作多情。”梁凤台冷笑道:“我全是为我自己。” 花晚凝轻笑,也不反驳。 “看不出来,你如今还挺能忍的。”梁凤台调侃道:“我都感觉见了鬼。” “以为我会大喊大叫?”花晚凝问道。 “哼,反正又不是没见过你发疯的样子。”梁凤台双臂环胸,似笑非笑地回她。 花晚凝笑了笑:“先别说我,倒是你,今日这一剑,自己心里也舒坦了吧。” “我早就想这样做了。”梁凤台笑道:“还早呢,去逛逛?你二哥我请客。” 花晚凝说:“乐意奉陪。” 元夕夜三日不宵禁,西市青石板上已铺开十里星河。 花晚凝选了盏兔子灯走着,梁凤台在旁跟着,灯罩烛火里两人的身影一同摇曳。 “二哥哥这般熟门熟路,莫不是常带姑娘逛灯市?”花晚凝忽然一脸认真地问道。 “我……”梁凤台脚步微滞,有些气恼地回答:“才没有……” “我与你说笑呢。”花晚凝笑道:“二哥哥还真是天真无邪!” 怎就在这狡黠小狐狸面前露了怯!梁凤台心里有些恼,花晚凝耳垂上的翡翠坠子晃得他愈发心烦。 “当心!”梁凤台惊出声。 推糖人车跌撞而来,梁凤台忙伸手将人往身侧一拽。 朱漆灯笼擦着少女的发丝掠过,腿糖人车的老人连声道歉。 花晚凝踉跄半步撞进梁凤台怀里。 瞬间。 梁凤台闻到了茉莉香混着摘星楼的桂花酿,竟觉得比御前龙涎更惑人。 花晚凝忽嗅得松烟墨混着冷梅香,清冽得教人想起雪后初霁的梅林。 “没事吧?”梁凤台问道。 花晚凝摇了摇头。 见她鬓角有薄薄的一缕发丝被勾了下来,梁凤台指尖微动,却终未抬手。 花晚凝只觉耳后发烫,忙指着彩绸环绕的摊位:“去那边瞧瞧,好像是投壶!” 竹矢破空声里,四周渐渐聚起看客。 花晚凝连投三支皆中贯耳,正要去取第四支时,忽觉腕上一暖。 梁凤台不知何时贴在她身后,玄色箭袖笼住她藕荷色衫子,袖口金线扫过她腕间红绳:“虎口再松三分。” 他吐息拂过她耳际,一用力,竹矢斜斜插入壶口,在铜胆上撞出清越声响。 众人拍手叫好,花晚凝反手将最后一支箭塞进梁凤台掌心。 梁凤台低笑一声,信手掷出竹矢,众人见偏得厉害便觉得投不中,谁知竹矢颤巍巍卡在了壶耳里。 满场哗然中,梁凤台接过彩头,将鎏金点翠的绒花海棠簪在了花晚凝鬓边。 第10章 立威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花晚凝拂过鬓边,方才掉落的发丝已经被拢了进去。 梁凤台忽然指向隔壁摊位,檀木架上摆着各色瓷偶,说:“可要试试这个?” “没玩儿过,试试罢。”花晚凝说。 梁凤台付了银子,花晚凝扬手掷出红木圈时起了偏起了阵穿堂风,那圈竟不偏不倚套在了梁凤台的玉冠上。 周围的喧哗忽地静了,花晚凝举着空荡荡的手僵在原地。 卖糖画的阿婆最先笑出声:“小娘子好眼光,这么俊俏的小郎君,可比套中头彩金贵!” 人群里此起彼伏响起“天生一对”的起哄声,花晚凝忽觉夜风太急,吹得心头那簇火苗噼啪作响。 “不玩儿了不玩儿了。”花晚凝将剩下的红木圈递给梁凤台,忽见天际绽开千树银花。 梁凤台说:“套中你二哥哥可要带回去么?” “什么?”烟花在头顶炸成碎金,花晚凝没听清。 梁凤台俯身贴近她耳畔,大声道:“我说……” 未及开口,忽然满城惊呼。 十六匹雪驹踏着碎玉声奔来,金丝楠木辇轿上垂落九重鲛绡,是和欢公主的鸾驾。 是和欢公主带着舞龙舞狮与民同乐。 梁凤台不自觉地看向身旁的花晚凝。 花晚凝是为和欢公主试毒,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才侥幸捡回一条命。 可如今,世人皆将和欢公主捧若珍宝,倒是让舍身试毒的罪女花晚凝显得轻贱无比。 周遭依旧是热闹非凡,花晚凝静静地看着那顶华丽的轿子。 “时候不早了,回去吧。”梁凤台说道。 “嗯。”花晚凝点了点头。 梁凤台一路骑马将花晚凝送回伽蓝寺。 两人都没再说话,唯有马蹄声“哒哒”作响。 到了寺门。 花晚凝下了马,扶着寺门石兽,眼尾浮起细碎的光:“听了一日爆竹声,倒比汤药更醒神些。” “花九小姐要醒神做什么?诵经的时辰到了?”梁凤台打趣道。 “二哥哥这张嘴还真是不打算饶了我。”花晚凝笑着说罢转身看向梁凤台。 “诵经就不必了,早些休息。”梁凤台说罢架马离开。 花晚凝走入寺内,却见里面都亮着灯。 她掀开青布棉帘,铜铃轻响,屋内炭火哔剥,惊鹊举着烛台,春来在擦拭青瓷瓶,桃暖则趴在桌上打瞌睡。 “姑娘可算回来了!”春来放下手中活计,忙上前去解花晚凝沾雪的狐裘。 “小姐,今日可还顺利?他们没有刁难你吧。”惊鹊关切道。 花晚凝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兔子灯,笑道:“今日我很开心。” 桃暖揉着眼睛起身:“姑娘,小厨房煨着些冬笋汤,这就去盛。” “我不吃了。”花晚凝按住桃暖的手腕,疑惑道:“不是许你们归家守岁么?” 春来与桃暖相视一眼,春来说:“我们自小就被家里人卖进了宫,早就断了亲缘……” 惊鹊往炭盆添了块松木:“我倒是有个弟弟,七年前发大水时冲散了,左臂有块铜钱大的胎记……”惊鹊话音戛然而止。 春来忙踮脚去够梁上悬的鎏金熏笼:“这沉水香该换了。” 花晚凝轻轻拍了拍惊鹊的肩。 “就知道姑娘又忘了喝药。”桃暖端着药来,还顺手拿了块饴糖。 “好桃暖,等会儿喝,我们来玩儿这个。”花晚凝说着去拿了一个木盒,随后将一些木块似的东西哗啦啦倒在案几上。 “姑娘想玩这个?可别嫌我们笨。”春来笑道。 花晚凝说:“怎么会!” 更漏声里,春来说:“药都凉了,姑娘你又忘记!” 花晚凝道:“好桃暖,容我打完这一局。” 寅时三刻,春来捂着嘴吃核桃时,花晚凝突然将牌一推:“和了!” 晨光爬上槛窗时,满地狼藉的果壳间趴着几人。 花晚凝散着青丝伏在案上,如瀑般的青丝肆意铺散在身前。 惊鹊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将她抱起放在榻上,却听梦中人呓语:“下次……带你们去看云州看花灯……” …… 年关已过,积雪还压在朱雀大街的檐角,梁凤台的皂靴已踏碎羽林军门槛。 他望着门内歪斜的旌旗,不禁皱了眉。 今日是他正式接掌羽林军,却不知这羽林军积弊深重。 “梁世子到——”唱名声惊起檐下麻雀。 校场西北角的炭盆边,七八个士卒仍在掷骰子,铜钱砸在砖上的脆响格外刺耳。 梁凤台目光扫过一旁生锈的枪架,忽然抬脚踢翻一杆斜倚墙根的长槊,寒铁枪头当啷啷滚出丈远。 “谁啊!”一人不悦道,见来人是梁凤台,忙闭上了嘴。 “从卯时三刻等到巳时初,倒叫我看了一出好戏。北凉将士就着雪啃麸饼时,诸位倒是把皇粮吃出了新花样。”梁凤台声音不响,却惊得炭盆旁的老兵手一抖,骰子骨碌碌滚到地上。 校场东侧突然传来酒坛碎裂声,两个满脸通红的校尉从值房踉跄而出,腰间玉带竟系成了死结。 梁凤台解下披风递给林骁,露出腰间御赐的龙鳞剑。 他缓步走向点将台,忽然停在一杆生满绿锈的陌刀前:“北凉铁骑早已换上了明光铠,羽林还在用昭德年间的制式兵刃?” “将军有所不知……”军吏宋澜赔着笑凑上前,却被墨白用剑鞘抵住咽喉。 “将军说话时,莫要插嘴。”墨白冷声道。 梁凤台用剑尖挑起陌刀护手处的蛛网,冷声道:“传令,半刻钟内未着甲者,杖二十。” 军棍响起,雪地里腾起白雾。 梁凤台负手而立,看受刑的人背后渐渐洇出血痕。 他突然解下自己的犀角腰带,将鎏金带扣重重拍在案上:“打今儿起,我与诸位一同操练。” 暮鼓响起时,校场已摆开三十架木人桩。 梁凤台挽着箭袖经过西侧马厩,忽然反手抽出亲兵佩刀。 寒光闪过,三根拴马绳应声而断,藏在草料堆里的酒坛哗啦啦碎了一地。 “明日寅时,我要看到你们的枪头能削断这根马尾。”他信手扯下一匹战马的鬃毛,白玉般的指尖在暮色中轻轻一捻,三十根银丝随风飘散。 “是!”众卒应道。 第11章 神机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墨白。”梁凤台道:“把这些年的军饷簿一并带来。我倒要瞧瞧,多少蠹虫能把羽林军的柱子啃成筛子。” “是!”墨白回答。 “好个玉面将军。”羽林郎将李成璧领着几人阔步走来,皮靴重重踏在积雪之上,发出咯吱咯吱声响。 “这羽林军的操练章程,合该是我李成璧这马背滚出来的泥腿子来管着的。”李成璧点语气毫不客气:“将军贵为世子,何苦放着神都点琼浆玉液不饮,偏要来搓磨我们这些粗人?” 梁凤台不紧不慢地转过身,李成璧看清了这位新任大将军的面容——眉目如墨色山水般清贵,偏生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讥诮。 军中传言说梁家长子梁鹤台折在三年前的大战中,留下的不过是个披着兄长战袍的纨绔,怎配掌管御林军虎符? “呵。”梁凤台冷笑道:“我管你是金成璧还是李成璧,方才说过,半刻钟未着甲,杖二十。” “我……”李成璧早就将自己当成了羽林军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哪受过这种气,冷声道:“末将斗胆与世子比划比划,让我们见识见识您的真本事,也让兄弟们看看,到底谁操练羽林军更合适!”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也配与我们公子比划?”林骁说着就要上前去,被梁凤台拦住。 “巧了,我也想见识见识羽林军如今是个什么水平。”梁凤台回答。 刀光乍破,李成璧的刀锋劈面而来,梁凤台终于动了。 玄色皂靴碾过青砖缝隙,剑鞘点地借力腾空,顺着刀背斜削而上,精钢摩擦迸出的火星子溅在李成璧惊愕的瞳孔里。 “挣”的一声,李成璧虎口发麻,却见对方剑势陡变,逼得他旋身格挡。 剑与鞘相击迸出火星,却见梁凤台突然撤力,剑走偏锋直指他心口。 李成璧踉跄后退三步,还未来得及反应,只在梁凤台收势时翻飞的衣袂间看到冰凉的剑鞘抵在喉间。 直至此刻,梁凤台的剑甚至都未曾出鞘。 “你不杀了我?”李成璧问。 梁凤台收手:“都是兄弟,没必要。” “好个玉面将军!”李成璧喘着粗气笑起来,立马跪在地上:“末将今日总算见识到了什么是漠北狼兵!” 四周屏息的羽林卫们这才敢吐出白雾。 “好!”不知哪个憋红脸的少年突然吼了声,霎时喝声如雷,震得戍楼积雪轰塌了一角。 “各位,如今人人都说羽林是杂役,是阉党爪牙,诸位如此松懈,莫非一辈子都想为阉人洗马?”梁凤台说。 “不愿!!"吼声震落松针千雪。 “那就让别人知道,羽林军不是杂役,不是爪牙,个个都是好儿郎,也不比北凉铁骑差!”梁凤台字字如刀,直刺人心,高声问道:“诸位,可有信心?” “有!!”羽林卫们齐声回应,震天动地。 高处的太子赵景煦站在城楼上,远远望着校场上的梁凤台,喃喃道:“这羽林军交到凤台手中,倒是找对了人。” “回宫。”赵景煦转身对身旁的随从挥了挥手。 随从躬身应道:“是,殿下。” 赵景煦最后看了一眼校场上的梁凤台,眼中闪过一丝深意…… …… 伽蓝寺外。 有马蹄声由远及近,只见一女子策马而来,乌黑的长发高高束成马尾随风轻扬。 她身着一袭暗红色劲装,腰间别着一柄长剑。如画般的眉目中却带着一股凌厉的英气,举手投足间皆是飒气。 女子勒马停在寺前,目光扫过站在门口的桃暖,问:“小丫头,你家主人是姓花?” 桃暖答道:“是。” 女子闻言,微微颔首,又问:“她可否方便出来?” 桃暖摇了摇头:“小姐今日一早便被召进宫,尚未回来。” 女子听罢一丝失望转瞬即逝,却并未多言。她轻扯缰绳,调转马头,回头看了一眼伽蓝寺的匾额:“皇都么……倒也不远。” 话音未落,她已策马扬鞭离去。 …… 侍从带着花晚凝走过重重宫门,这条路她很熟悉,是往琼华宫。 她踏入琼华宫书房的刹那,烛台上的明光忽然一颤。 正要屈膝行礼,鼻尖忽而掠过一缕辛辣气息——沉水香里面混着些火药的味道。 “臣女参见陛下,参见长公主殿下。”花晚凝道。 “平身罢。”皇帝忽然轻笑,花晚凝抬眸时正撞见他拈起一枚赤铜弹丸把玩,随后将铜丸当啷落进珐琅匣中。 “这味道可是吓着你了?”赵羽宸道。 “怎么会,这火铳便是晚凝复原的。”赵羽铮笑道。 花家落难前,花晚凝在她身边教养,一是因为花晚凝成了太子良娣,二是因为花晚凝有个别人不会的本事——复原过前朝神机司遗留的半成品火铳。 赵羽宸拿起那些火铳,问:“这真是你复原的?” “是。”花晚凝回答。 前些日子有邦国派使臣前来,特意展示他们的火铳,威力惊人。 这是赤裸裸地威胁大周,大周若不尽快改良出更具威力的火铳,恐怕在日后的交锋中难以抗衡。 正因如此,赵羽宸决定重启神机司。长公主得知后,便向皇帝举荐了花晚凝。 神机司从前是工造禁地,汇聚天下奇匠,每逢战事将起,帝王便会亲赐金符。 赵羽宸凝视着下方跪地的花晚凝,声音低沉道:“花晚凝,朕已赦你无罪。”他微微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加重了语气:“然若你能为朕造出射程百步的连珠铳,朕定当不吝赏赐,重重嘉奖于你。但,欺君之罪,后果如何,你应该再清楚不过。” “臣女愿以性命作保。”花晚凝重重叩首:“只是请陛下允准,查阅工部历年火器造册。” 赵羽宸忽然轻笑:“到底是皇妹教出来的人,工部案牍库的钥匙,明日自会送到神机司。” 赵羽铮笑着点了点头,道:“我与陛下已商量过,从今日起,你便是神机司使,官居正三品。有了这重身份,往后行事诸多便利,在六部之间自由往来皆无障碍,即便是刑部,见了你也得礼让三分。” 第12章 虎符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花晚凝心中猛地一颤,长公主特意提及刑部,个中深意不言而喻,难道这是在暗地里纵容自己查花家的案子? 赵羽宸轻轻挥了挥手,说:“起来吧,火铳改良一事,莫要让朕失望。” “是!”花晚凝应了一声,福身行礼后缓缓退出大殿。 …… 暮色四合时分,宫外青石板道上传来急促马蹄声。 花晚凝驻足,回过头,只见一红袍身影破开暮色,逆光中战马前蹄高扬,鞍上女子甩开猩红披风跃下,护腕上燕州军独有的玄鸟纹在余晖中泛着冷光。 “阿怜!”来人激动道。 花晚凝看清了,她怔怔望着来人,是燕州城头与她分食胡饼的周灼华,是她心心念念的阿璃。 “阿璃?是你吗?”花晚凝激动却又有些不敢置信,喉间哽着千言万语,怕周灼华会同别人一样恨花家,连带恨她。 “是我,真真切切。”周灼华笑道,随后将花晚凝紧紧将花晚凝环入怀中拥了又拥。 两人许久未见,许多话想说。 花晚凝忽觉眼眶发烫:“燕州距此八百里,你怎么……” “你可知,我家那老头,竟然逼我入东宫!”周灼华冷笑一声:“当夜便单骑闯出燕州大营,沿途换了三匹马。” 周灼华说着忽地凑近花晚凝,眼中满是怜惜:“倒是你,怎的消瘦至此?”” “先不说这些了,奔波了这么久,你饿吗?”花晚凝笑着问道。 “嗯!”周灼华点了点头。 “神都这里的饭食你恐怕吃不惯,我带你去一家燕州酒楼。”花晚凝道。 “好!还是阿怜懂我!”周灼华笑道。 周灼华跟着花晚凝踏上木质旋梯时,正见三楼临窗处坐着位金丝云纹锦袍的公子。 那人目光掠过花晚凝时骤然凝住,却在触及周灼华冷肃神色后若无其事地转开脸去。 “梁家那位纨绔……”周灼华落座时特意将花晚凝让到背光处,自己挡在雕花木栏前。 她也听说过梁凤台差点一箭杀了花晚凝,所以厌恶得很。 “他如今可还在欺负你?”周灼华关切道。 “那倒没有。”花晚凝说。 楼下传来胡姬跳柘枝舞的鼓点,花晚凝将烫好的梨花白推过去:“阿璃,燕州厨子最擅炙鹿脯,配这梨花白正好。” 话音未落,跑堂已捧着朱漆食盒碎步而来。 揭开盖子的瞬间,胡麻混着莳萝的香气漫过十二扇檀木屏风。 周灼华夹起片琥珀色的肉脯,咬着炙烤得焦脆的边角:“神都的厨子竟将鹿肉制得酥成云片糕!” 她吃得酣畅淋漓,时不时赞叹两句。 忽听得隔壁厢房传来梁凤台的朗笑,花晚凝执壶的手微微一顿,酒液在青瓷盏里晃出细碎涟漪。 时辰差不多了,描金账单被掌柜呈上,掌柜哈腰道:“二位姑娘吃的,方才梁世子已结了酒钱。” 周灼华诧异。 花晚凝不语…… 回到伽蓝寺,趁着无人时,周灼华面色有些凝重:“晚凝。” 说着从从怀中取出个浸透血渍的牛皮囊,抖落出半卷焦黄账簿与半枚青铜虎符:“前些日子截杀东胡探子,在他们抢掠的东西中发现了这个,我便偷偷带来了。” 花晚凝接过牛皮囊,指腹抹过账簿上“永昌十六年军械”几个朱砂字,随后仔细看了看。 这记账方式与花霆烨惯用的如出一辙,虎符纹路也与当年花家军残片吻合。 “是有人刻意模仿父亲的记账方式来记录军械相关事宜,来坐实花家通敌叛国的罪。”花晚凝说着思考片刻:“不过,这虎符既然是出现在东胡手中,或许是因为他们利用了这半枚虎符,制造了花家私自调兵的假象?” “可是……为什么是东胡?”周灼华问。 “不只是东胡……”花晚凝说道:“陷害花家的,本身就与东胡勾结。” …… 翌日清晨,天色尚早。 金殿内,大臣们身着朝服,神色各异,交头接耳间一片嗡嗡之声。 就在这时,工部侍郎裴文渊微微躬身,双手捧着笏板,道:“陛下,臣听闻昨日陛下任命花晚凝为神机司使,臣以为此举欠妥,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此言一出,大殿内顿时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裴文渊。 赵羽宸坐在龙椅之上,神色平静,不紧不慢地问道:“哦?裴卿为何有此一说?” 裴文渊挺直身子,高声道:“陛下,花晚凝乃罪臣之后,按律本不该活着,全赖陛下仁慈,才留她性命,可是……” 裴文渊顿了顿,继续道:“可是花氏女蒙天恩苟活已是造化,安敢让她担任神机司使此等要职?这实在是于理不合,恐遭天下人非议。” 此言一出,一些大臣小声议论起来。 “裴卿。”赵羽宸微微皱眉,目光扫过群臣,尽力克制着怒气:“上月,北狄已得西域匠人相助,造出连发火铳,尔等谁能将射程再增三十步?谁能让哑火率减半?谁能复原出那火铳?谁又能为朕造出射程百步的连珠铳?” 此言一出,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无人敢言。 过了半晌,赵羽宸见无人应答冷笑道:“怎么?平日里一个个自诩为国之栋梁,如今到了用人之际,却都成了哑巴?花晚凝虽为罪臣之后,但其人聪慧过人,且有复原火铳的本事。朕任命她为神机司使,就是要她为我大周改良火铳,抵御外敌。朕宁用活着的鬼才,也不用死了的忠魂!” “此事就这么定了,谁若再敢多言,休怪朕不客气!”说罢,赵羽宸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声音在大殿内回荡,震得众人耳膜生疼。 大臣们见状,纷纷跪地,齐声道:“陛下圣明!” “皇帝好威风啊。”太后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众人忙转身看去,只见太后在宫女太监的簇拥下稳步走进。 她一身华丽凤袍,头戴凤冠,眼神锐利得很。 皇帝立刻起身恭敬行礼:“儿臣见过母后。” 大臣们也纷纷跪地请安。 第13章 访贤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皇帝指节扣住龙纹扶手,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先帝临终时攥着他和皇妹赵羽铮的手塞进太后掌心,喉间血沫喷溅在明黄帐幔上:“从今往后……这就是你的母后。” “母后凤体欠安,前朝之事……”皇帝喉结滚了滚。 话未说完,便被太后打断:“哀家若再不来,不知皇帝还要胡闹些什么!” 皇帝皱眉,恭敬回应:“母后误会,儿臣只是忧心国事,因此言辞才急切了些。” “皇帝,先帝在时常说,治国如烹小鲜,若是火候过了……” 太后顿了顿:“就容易烧了灶台。” 赵羽宸面色一沉,却也只得应道:“儿臣谨记教诲。” 太后看向大臣,意味深长道:“皇帝年轻,诸位要多多辅佐。” 殿内大臣虽然都看着恭恭敬敬,却有人心怀鬼胎。 太后虽非皇帝生母,却掌权多年,势力盘根错节。 皇帝此次未事先与太后商议,便决定改良火铳,无疑是挑战太后权威。 可眼下外邦实在嚣张,不抵抗而是一味和亲,绝非长久之计。 皇帝此番决意改良兵器抵御外敌,也无可厚非。 大周边境有东胡、北狄和西戎,这三大族群犹如三把利刃悬于大周头顶。 东胡六大部,活跃于草原与山林,凭借精湛骑射之术,频繁侵扰大周东部边境,一心突破防线,掠夺资源。 北狄十一部,是游牧民族的集合体,垂涎大周北方的沃土与丰富物产,不仅时常南下劫掠,还热衷于联合其他势力共同对抗大周,妄图实现领土扩张的野心。 西戎五大部,扎根于高原山地,部落一旦联合,便成为大周心腹大患。他们对复杂地形十分熟悉,擅长山地作战,还积极与西域各国进行贸易往来、缔结军事同盟,不断增强自身实力,让大周西部边境陷入长期的安全危机之中。 朝堂之上暗潮渐分泾渭。 主战派支持皇帝改良武器,言称“锻铁为骨方能立国威”;主和派更倾向于通过和亲这种稳妥手段来化解危机,口口声声“丝帛可抵百万兵”。 有人则夹在中间做着墙头草。 太后环视殿中群臣,见众人皆噤若寒蝉,心中暗自得意。 她缓了缓语气,道:“行了,哀家也乏了。皇帝既要学烽火戏诸侯,便让神机营陪着闹罢。”说话缓步离开。 “儿臣,恭送母后。”皇帝声音恭敬,眼中却闪过一丝狠戾。 …… 神机司位于皇城的一隅,高墙环绕,戒备森严。 司内一股炽热而又刺鼻的气息扑面而来,巨大的熔炉熊熊燃烧,火光冲天。 工坊内嘈杂声不绝于耳,铁锤敲击金属。 角落里摆放成品军械,墙壁上是各类武器的设计图纸,纸张被烟火熏得微微泛黄,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各种尺寸和符号。 花晚凝身着素色长袍,在这神机司里格外醒目。 梁凤台走进来时,花晚凝正在案前看着图纸。 “花九小姐还真是好手段。”梁凤台道:“我该叫你一声……司使大人。” “为朝廷效力,应该的。”花晚凝回答得漫不经心。 梁凤台看着她,问道:“听说会有一批新的火铳让羽林军练练。” 花晚凝头也不抬,笑道:“还早呢。” 梁凤台又问:“那前朝火铳真是你复原的?” 花晚凝轻描淡写地回答:“误打误撞。” 梁凤台追问:“你真有法子改良火铳?” 花晚凝自嘲道:“我哪有如此本事?” 梁凤台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你活得不耐烦了?你可知欺君之罪是何下场?” 花晚凝狡黠一笑:“我是不会,可又不是没法子?” 梁凤台疑惑地问:“什么意思?莫非你还有高招?” 花晚凝神秘地回答:“要去拜访一人,只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出山。” 梁凤台追问:“何人?” 花晚凝道:“教我假死之法的那位先生。” “哦?”梁凤台挑了挑眉:“既如此,倒是让我有几分好奇。” “好奇何不与我同去,亲自拜访?”花晚凝笑道。 “花小姐这是将我当成免费的扈从了?”梁凤台道。 “二哥哥不愿意?”花晚凝挑眉。 梁凤台说:“我可没说不愿意,走!” 花晚凝带路,两人去了城郊一处宅子。 门未上锁,敞开着,能闻到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墙壁上挂着一幅幅人体经络图,还有一些晒干的草药。 “怎么倒像是个医馆?”梁凤台道。 “这的主人会的可不止假死。”花晚凝道:“医术亦是了得。” 一位两鬓斑白的男子正坐在院子里,专注地雕刻着手中的木头。 花晚凝走上前去,恭敬道:“逍遥子老伯。” 逍遥子停下手中动作,抬头眯眼看了看花晚凝和梁凤台,他整日闭门不出,也不与人交流,说是与世隔绝都不过分,今日有人突然登门,他着实不知该如何与这二人相与。 “二位是……”逍遥子问道。 花晚凝上前再次恭敬行李:“晚辈云州花家老幺,花晚凝。” 梁凤台上前:“晚辈北凉王二子,梁凤台。” “梁凤台……花晚凝……你!你是小花怜!”逍遥子眼睛一亮:“你怎么也来了神都这般无趣之地?” “身不由己,日后与老伯细说。”花晚凝道。 逍遥子说:“你来找我作甚?” 花晚凝从怀中掏出一张图纸,在逍遥子眼前摊开,说:“老伯,晚凝此次前来,是想请您出山,为大周改良火铳,救大周于水火之中。” 逍遥子沉默片刻,问道:“小怜儿,你可知老伯我为何闭门不出?” 花晚凝顿了顿,说:“晚凝知道逍遥子老伯医者仁心,定不愿见大周大周百姓陷入苦难。若能成功改良火铳,大周便多一分胜算,百姓也能少受些苦……” “呵,大周?”逍遥子嘴角浮起一抹讥讽的冷笑,眼神中满是不屑,“这朝廷、这天下,已然腐朽溃烂到了骨子里,还有何值得留恋,又有何值得去救?” 花晚凝欲言又止。 “只是这天地不仁,苦了百姓啊……”逍遥子叹息道,随后对花晚凝说:“早些回云州去,莫要让你父亲母亲担心。” 见花晚凝沉默,梁凤台说:“花家……如今就只剩她一个……” 逍遥子手中的木头“啪”地掉在了地上,他沉默片刻,缓缓说道:“莫慌,先让我看看图纸……” 第14章 火铳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半月有余,神机阁内。 光穿过木质窗棂的缝隙洒在堆满图纸,宽敞又略显杂乱的案几上。 案上堆积着一摞摞从历代火器典籍、前朝神机营留存记录以及民间匠人口述整理而来的图纸,纸张或泛黄陈旧,或崭新或粗糙。 逍遥子身着一袭青衫,鼻梁上架着一副琉璃镜子,在案几上摊开的数十张图纸中来回琢磨。 图纸上火铳的部件从铳管的内壁纹理到点火装置的微小零件,无一遗漏。 逍遥子画了一会儿,随后轻轻扣着图纸,吹去多余的炭铅灰。 改良火铳并非易事,既要增强射程,又要实现连发更是要下功夫。 “老伯,这几日吃得可还习惯?”梁凤台笑着走来。 逍遥子抬眸,脸上带着几分笑意:“不错不错,就是荤腥太多,腻死我这老头了。”说着,他左右张望却没瞧见花晚凝的身影,问道:“怎就你一个来了,怜丫头呢?” 梁凤台说:“她今日称身子不适,让我特意来看看。” “这丫头,是不是在躲懒?”逍遥子半开玩笑地说。 “兴许呢。”梁凤台笑了笑,随后拿起图纸自顾自看了起来,说:“进展如何了,老伯?” “就要成了!”逍遥子兴奋道:“小公子请看这些图纸,这是三眼铳,能在短时间内连续射击增加火力且不会间断。这是子母鸳鸯铳,发射速度极快。” “我看这次用了更长的内壁光滑的铳管,还改进了弹药,射程就会更远。竟不知世间有老伯此等高人!”梁凤台道。 “我逍遥子会得还多着呢。”逍遥子道:“小公子,你懂的也不少,和怜丫头有得一比,见你好学,想不想跟着我学几招?” 梁凤台点头:“晚辈的确想跟您学一样东西。” “哦?”逍遥子疑惑:“我这还没开口,你怎么就知道我会呢?” “晚辈也想学那假死之术!”梁凤台道。 “你这是被怜丫头带坏的吧!一上来就要学假死之法!”逍遥子有些好气道:“我告诉你,晚啦!这是十岁小儿才能学,我也是幼时学会的。” “原来如此,那实在是太遗憾了。”梁凤台道。 “学这东西有何用?真是小小年纪不学好。”逍遥子嘟囔。 “有。”梁凤台点头。 这假死之术救过她的命…… …… 又过半月,神机阁七十二座熔炉次第熄灭时,朱雀星正悬在中天。 神机阁内的匠人日夜忙碌,依照逍遥子的完工图纸将一批崭新的火铳打造出来。 玄铁锻打的铳管泛着幽蓝冷光,被匠人们用浸过桐油的麂皮细细包裹,装上四轮马车时,惊得拉车的乌孙马连打响鼻。 “还满意么?”梁凤台问道。 “这膛线倒比预想的更深三分。”花晚凝说着,指尖抚过车中火铳,螺旋纹路里还沾着昨夜淬火的槐木灰。 “火铳要运到羽林军,一起去看看?”梁凤台问道。 “好。”花晚凝拉开马车帐帘应了一声,与梁凤台一同前往校场。 火铳被小心卸下,梁凤台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大步走到放置火铳的地方,挑选了一把。 岁青眼中一亮,忙不迭往前凑:“我也来,我也来”。 他伸手就要去拿,墨白眼疾手快,抬手“啪”地一下将他的手给拍开了。 林骁笑骂道:“就你积极!” “别着急,过会儿大家都有份。”梁凤台说着掂量了一下火铳,随后走到早已设好的靶子前,调整好姿势将火铳稳稳端起。 扣动扳机,“砰”的一声巨响,火铳喷射出一股浓烟,弹丸如离弦之箭般飞速射出,准确无误地命中靶心。 “好!”周围观看的士兵们纷纷发出赞叹。 梁凤台兴奋地看向花晚凝。 “用着如何?”花晚凝问道。 “这火铳确实好用!”梁凤台兴奋地对身旁的花晚凝说,手指向一个地方:“从前的火铳射程不过勉强达到此处,而今日这新铳,射程竟远超数丈。” “是啊。”花晚凝也是非常认可,说:“准头也是远超以往。” “那是你家二哥哥用的好,射的准。”梁凤台笑道。 “有此利器,我大周何惧外敌来犯!”一士卒道。 “就是!”众人附和。 “诸位兄弟,都来试试这新铸的火铳!”梁凤台高声喊道,引得众将士纷纷响应。 校场上,将士们此起彼伏的试铳声不绝于耳。但闻“砰砰”巨响连绵,火铳喷射出的浓烟弥漫在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火药味,靶子上接连传来中弹的闷响,纸靶一个个应声而裂。 士兵们个个兴奋不已,时不时传来几声喝彩和欢呼。 “公子。”宋澜神色匆匆疾步上前,语气带着几分急促。 “什么事?”梁凤台闻声应道,却未放下手中的火铳。 “东宫那位来了。”宋澜压低声音,凑近梁凤台耳边说道,同时眼神不自觉地朝远处张望确认着赵景煦的位置。 “知道了。”梁凤台眉头微微一皱,下意识地看向花晚凝所在的方向。 果不其然,太子赵景煦刚踏入校场,目光便锁在了花晚凝身上。 花晚凝迎上赵景煦的视线,那双眼睛平静如水。 “不是与你说过再也不见,你又在这里碍什么眼?”赵景煦冷声道。 花晚凝心中厌烦不愿与其纠缠,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告辞。” 言罢,转身便要离开。 “站住!本宫让你走了吗?”赵景煦见花晚凝要走,冷冷道:“花晚凝啊花晚凝,你还是那么工于心计。听说造出这火铳的实则是一位老者,可如今你身为神机司司使,所有功劳都被你一人占了!” 花晚凝闻言缓缓转身直视赵景煦,道:“且说这火铳能不能造成,若造不出,难不成风险也要让那位老伯承担?如今我既身为神机司司使,这功劳也好,责任也罢,一切都是为了大周。” “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你以为这样就能立功?就能重新回到东宫,再做回你的太子良娣?简直是痴心妄想!”赵景煦脸上的嘲讽愈发浓烈。 第15章 难驯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赵景煦!”花晚凝说出这三字时,眼中寒意骤起,仿佛裹着数九寒冬的霜雪,惊得赵景煦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她看向赵景煦如同看仇人的眼睛,喉间泛起苦涩,冷笑一声:“太子殿下,您真当自己是个金疙瘩?这天底下所有女人都要为了你上赶着去东宫?上赶着去做太子良娣?” “花晚凝!你!”赵景煦手指颤抖着指向花晚凝。 梁凤台百无聊赖地倚着廊柱,听到这话,忍不住嗤笑出声。 “同你讲话……”花晚凝忽然后退半步,冷声道:“我恶心得紧,恕不奉陪。” 花晚凝实在不愿再与赵景煦多费口舌,紧咬下唇,转身便走。 “花晚凝!你竟敢如此同本宫说话!”赵景煦立刻伸手去拦花晚凝。 梁凤台迅速上前,挡在了花晚凝身前,恰到好处地隔开了两人。 梁凤台说:“太子殿下此番特意前来,不正是为了试试新改良的火铳吗?怎么这会儿倒像是自己误食了火药,火气这般大?” 赵景煦被这话猛地一噎愣在原地,好半晌才逐渐回过神,忙抬手整了整衣冠,道:“正事要紧,走吧。” 校场上。 一番热火朝天的试验后,改良火铳的威力展露无遗,赵景煦脸上毫不掩饰满意之色,擦拭摩挲着火铳枪身,高声道:“好!这可比先前西戎呈上来的火铳厉害不知多少倍!” “西戎那些破铜烂铁,也配称作火器?”梁凤台翻转手腕,三枚弹丸接连穿透百步外的靶心。 赵景煦仰头,看见天穹澄澈湛蓝、万里无云,忍不住感慨道:“今日这天气真是舒爽!本宫心情也格外畅快!呵,若不是遇到了那个花晚凝……” 梁凤台凝视着靶心上青烟,忽然问道:“从前的花良娣与殿下初见那日,可也是这般晴好天气?” 赵景煦擦拭铳管的手顿在半空,看向梁凤台冷声道:“凤台,你可知自己在问什么?” “只是好奇。”梁凤台解下护腕:“毕竟能让殿下将'良娣'二字说得这般咬牙切齿的绝非等闲之辈。” 赵景煦随后反问:“你觉得她的眼睛如何?” “初见时像浸在瑶池的玉,后来……倒像太庙壁画里食香火的妖……”梁凤台微微皱眉,脑海中浮现出花晚凝那又冷又淡的双眸,继续说:“那双狐狸眼有时含情,有时透着慈悲,像是一双菩萨的眼睛。我这话,说出来怕是有些大逆不道了。但不得不承认,那是极为好看的。” “哼。”赵景煦冷哼一声,说:“可惜了这么美一双眼,里头装的全是算计。你说她是慈悲观音,可知这菩萨眼底下装的是罗刹?” “此话怎讲?”梁凤台问。 赵景煦说:“我从前只当她心机重些,想着女子有些心思也正常。可后来呢,她竟做出顶替别人身份成为太子良娣这等事,这般不择手段,这般自以为是,实在是令人作呕。” 梁凤台默默听着,心中五味杂陈。 见梁凤台许久不言,赵景煦说:“凤台,你可知,本宫最厌恶的是什么?” 梁凤台抬起头,迎上赵景煦的目光,说:“桀骜难驯之人?” 赵景煦望向远方,说:“本宫曾养了只海东青?驯了它三月依旧是见人便啄,全然没有臣服之意,倒不如当初直接折断翅膀。” “我倒觉得……”梁凤台说着举起火铳,说:“狐狸眼配凤凰命,才是顶有趣的话本子。” 下一秒,铳声震天,弹丸再次穿过靶心。 梁凤台说笑着露出手臂疤痕,像是爪印。 他嘴角噙着一抹不羁的笑,眼中闪着狂热与执着,说:“对我而言,驯服那些性子古怪的主,其中滋味,妙不可言。” 花晚凝离开羽林军校场后便回到了伽蓝寺。 暖阳倾洒,庭院里繁花似锦,微风拂过,花瓣簌簌飘落。 周灼华要与花晚凝作别。 “这就打算走了?”花晚凝道。 “是,多日不见祖母,心中总是放心不下。”周灼华回答。 “等我一下。”花晚凝说吩咐桃暖春来拿出一些神都的吃食,自己急着给周灼华行囊里添。 周灼华连忙上前拦下花晚凝,握住她的手:“哎呀我的好晚凝,你给我装这么多做什么?我来见你时两手空空,倒是叫我不好意思了。” “不是给你的。”花晚凝将最后一块琥珀桃仁压进食盒夹层,笑道:“阿璃你忘了?周老夫人从前可是神都人。这些神都的吃食,你也带回去给老夫人吧。” “哎呦!还是你想得周到!”周灼华笑着接过行囊:“祖母一定高兴得不行,一高兴,身子可能就好了!” “老夫人福泽深厚,再者有阿璃这么懂事的孙女,一定会好起来的。”花晚凝说罢眼中有一丝担忧:“只是,你父亲若是再逼你去东宫那该如何?” 周灼华无奈道:“我整这一出,他应该是不会再逼我了。这老头想一出是一出,见幽州韩家那老头将韩沁柔去了东宫,自己也想凑热闹。” 说到此处,她有些担忧地看向花晚凝:“阿怜,我离了神都,怕你又要孤身对着满城虎狼,那韩沁柔如今也在神都,她还是和从前一样跋扈,如今,又占了你太子妃的位子,你一定要小心些……” 花晚凝点了点头:“嗯,知道了。阿璃,替我向老夫人问安。” “好!”周灼华利落翻身上马,坐稳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说道:“对了,那半块虎符,我记着呢,有消息一定与你说。” “多谢。”花晚凝心中过了一丝暖意,看着周灼华的身影渐行渐远,在原地伫立良久,不知下次见面又是何时…… 翌日,西戎五大部派遣义渠部翟阿骨携火铳至大周,其意非为通好,实则暗藏祸心。 这翟阿骨目中无人,以为上次借西戎火铳炫耀武力后大周后迟迟没有回应,定是火器之术不如西戎,便妄图以此恐吓大周,要求大周将北凉几座城池割让给西戎。 消息传至宫中,龙颜震怒,皇帝当即召见花晚凝。 花晚凝匆匆带着那一批改良的火铳入宫。 不过片刻,她的脸色陡然一变,心中猛地一沉。 这火铳……全都被人做了手脚…… 第16章 逆局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花晚凝神色凝重,一番细细查看后。 心中一沉,果不其然,这批火铳竟无一幸免,全都被动过手脚。 “还好全带来了。”花晚凝说着开始在火铳堆中翻找。 此时,梁凤台瞧见花晚凝在宫门口翻动火铳,问道:“怎么在此耽搁,不进去呢?” 花晚凝自顾自地找着火铳,道:“这些全都被人做了手脚。” “什么!”梁凤台鎏金护腕下的手已按上腰间佩剑:“何人如此大胆?圣上可知晓?” “暂且莫要声张。”花晚凝神色如常,又取过一把火铳细细端详。 梁凤台冷笑:“那翟阿骨狂妄至极,不如让我给他个下马威?打回老家去?” “二哥哥何必心急。”花晚凝唇角微扬,又拣出一把火铳,指腹在铳膛处轻轻摩挲:“西戎想看我大周笑话,恐怕是不可能的。” 梁凤台挑眉:“哦?难不成你还有高招。” “算不得什么高招。”花晚凝说着将手中火铳递给梁凤台:“这把勉强可用,虽有些瑕疵。倒也够用了……”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二哥哥可要好好保管。” 说罢进入宫门。 梁凤台接过火铳,忽地轻笑出声:“呵,好个花九。”他摇头跟上花晚凝一同往宫中走去。 金殿之内,气氛凝重压抑。 翟阿骨昂首挺胸立于殿中,一双鹰目如利刃般冷冷扫过殿内群臣,嘴角噙着不加掩饰的讥讽:“大周若识趣,不如速速割让北凉三城,我西戎尚可宽宏大量,放你们一马,不再兴兵与大周争斗。” 此言一出,群臣皆怒,却又敢怒而不敢言。 就在这时,一道清丽身影稳步走来。皇帝赵羽宸见她出现,眼中瞬间燃起希望,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翟阿骨见状有些诧异,挑眉问道:“这位姑娘是?” 赵羽宸端坐龙椅,说:“这位乃是我大周神机司司使——花晚凝。” “神机司……”翟阿骨心中猛地一紧,暗自警惕起来,眼珠子滴溜溜乱转,脑海中瞬间浮现前朝旧事。 记得那时中原的神机司,专司制造威力惊人的武器,西戎因此吃了不少亏。 可他分明得到消息,大周并无神机司,难道是情报有误? 想到此处,他心中不免有些打鼓,但面上依旧强装镇定。 花晚凝神色淡然:“这位使者,不妨先看看我大周的火铳,再决定要与我大周天子说些什么……”花晚凝顿了顿,说:“也为时不晚。” “哦?”翟阿骨强压下心中不安,故作镇定,硬是扯出一个笑来:“乐意奉陪。” “给。”梁凤台避开侍从递来的手,亲自将火铳放在花晚凝掌心。 “陛下!”花晚凝捧着火铳,对着皇帝恭敬一拜:“陛下!请容许臣亲自与使者比试一番。” “你与我比?你们大周是没有好儿郎的吗?让你一个小姑娘和我比?”翟阿骨有些不悦。 花晚凝从容回应:“使者大人,并非我大周没有好儿郎,只是大周的这火铳简单好用,反力小,即便是女子的手也能轻松驾驭。” “这怎么可能?”翟阿骨满脸质疑,嗤笑一声:“我一个男人用这火铳都觉得冲力极大,女人家的手那般娇弱,怕是连拿都拿不稳。” 见翟阿骨上了套,花晚凝笑道:“那请使者大人拭目以待。” 皇帝忍不住开口:“花司使,你确定要亲自去?” “皇兄莫不是忘了,晚凝可是将门之后。”赵羽铮在一旁提醒。 皇帝闻言猛地一愣,这些年花晚凝因服用毒物,身体病弱,总是一副恹恹的模样,竟让他险些忘了,她从前也是明媚飒爽的将门嫡女。 “准!”皇帝终是下定决心。 众人浩浩荡荡前往习武场。 日光倾洒,将练武场上的沙砾照得熠熠生辉。 花晚凝走到场地中央,对着翟阿骨一拜:“使者大人,小女子许久未曾摆弄火器,手法生疏得很,不知可否容我先试射几发,再行比试?” “哈哈!”翟阿骨仰头大笑,声音爽朗,心中却暗自盘算,想先瞧一瞧这大周神机司司使手中火铳的威力究竟如何,于是大度挥手道:“司使大人但试无妨!” 翟阿骨话虽如此,实际想先看看花晚凝手中火铳到底是什么威力。 “多谢。”花晚凝颔首致谢,端起火铳,随意扣动扳机。只见那弹丸射出,射程不远,落地之处离靶心甚远,威力看起来亦是平平无奇。 翟阿骨见状心中冷笑:看来大周火器,不过尔尔。 花晚凝心里已然明白,手中这把火铳虽未被完全做手脚,但准头低了些。 就在这时,赵景煦在一旁怒道:“花晚凝!你莫要在此胡来!” 花晚凝回头,轻声道:“殿下,信我。” “司使大人可试好了?”翟阿骨迫不及待地开口催促。 “嗯,好了。”花晚凝轻轻点头,眼中却隐隐闪过一丝锐利光芒,被梁凤台尽收眼底。 翟阿骨闻言,立刻端起自己的火铳,连续射击,见弹丸各个精准命中靶心才满意地收手。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皇帝赵羽宸的脸色也愈发阴沉难看。 “司使大人,请。”翟阿骨一副想要看好戏的模样。 花晚凝微微颔首,随后迅速调整射击姿态,重心下沉,以更柔和均匀的力量扣动扳机,减少了因火铳异常带来的抖动,成功命中靶心。 而且这一枪威力不小,准头更是分毫不差。 “使者大人再看看这个。”花晚凝说罢便再次举铳,动作一气呵成,连发几枪,更远处的靶子接连被击中,弹痕清晰可见。 众人见状,惊得目瞪口呆,原本以为胜券在握的翟阿骨,此刻更是呆若木鸡,脸上的得意瞬间消失殆尽。 毫无疑问,这一场比试,花晚凝完胜,大周完胜。 翟阿骨脸色煞白,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是西戎有眼无珠,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求陛下开恩,饶过西戎这一回!” 赵羽铮坐在皇帝身旁,手中轻轻转动着一只青花瓷盏,那盏身莹润,花色典雅,在日光的映照下泛出柔和的光。 赵羽铮缓声道:“听闻你们西戎之地,有一种青料,叫作苏麻离青?” 翟阿骨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忙不迭回应:“是,长公主殿下。不过就是一种小小的原料罢了。” 赵羽铮微微欠身,在皇帝赵羽宸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皇帝若有所思,看着翟阿骨,眼中别有深意,高声下令:“来人,去将我大周上好的青花瓷取一套来,赠与使者。” 第17章 复封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翟阿骨不可置信的抬头,不多时,只见几名宫人小心翼翼地捧着几套青花瓷器走了过来。 那瓷器质地细腻,色泽温润,上面绘着繁复精美的蓝色纹饰,婉转流畅的线条勾勒出栩栩如生的花鸟鱼虫、山川楼阁。一旁还有一座青花瓷鼎,鼎身上的蓝色花纹层次分明,疏密有致,更添几分庄重。 “陛下,您这是……”翟阿骨嗫嚅不解。 “使者可明白何为我大周的礼尚往来?”皇帝端坐在龙椅之上沉声道。 “这个……”翟阿骨微微皱了眉,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赵羽铮微微颔首,不紧不慢地说道:“礼尚往来,便是贵邦将苏麻离青送来大周,大周愿意送去这巧夺天工的青花瓷器。” “若如此,大周便可不征西戎?”翟阿骨面露喜色。 赵羽铮伸出手指了指那青花瓷鼎:“使者请看这上面的蓝色纹饰。” “莫非……”翟阿骨愣了愣神,随即瞪大了双眼惊讶道:“这上面的蓝色纹饰,是苏麻离青!” “正是。”皇帝点了点头,说:“望你此番回去转告西戎五部,我大周不惹事,但也不怕事。从今往后,若你们带来的是苏麻离青,大周自当以礼相待回以瓷器,可是,若带来的是不安分的心思,大周只能赠与火器!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才是长久之道。莫要再起纷争,徒增伤悲。” “谢陛下!”翟阿骨忙不迭磕头谢恩,离开皇宫时脚步虚浮。 此次回去,他定要如实转告各部,万不可再轻易挑衅大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花小九,就知道你还有高招。”梁凤台露出由衷的赞赏。 花晚凝说:“二哥哥过奖了,不过是恰逢机缘,我也只是想着为大周出一份力,如此便好。” “你这心思,实在难得。”梁凤台笑道。 “就当二哥哥是在夸我了。”花晚凝微微欠身。 梁凤台看了看天色,说:“我先去羽林军营地了,那边还有些军务需要安排。”说着他转身面向皇帝恭敬行礼:“陛下,臣先行告退,羽林军营地事务繁杂。” “去吧凤台,公务要紧。”皇帝笑道。 得到皇帝应允后,他又回头对着花晚凝微微颔首,这才离去。 皇帝龙颜大悦,笑声爽朗。 “哈哈!花晚凝,朕思来想去,竟不知该如何厚赏于你!”皇帝言罢将手一挥,高声下旨:“即日起,恢复花晚凝明鸾郡主封号,赐千金,再赏良田百顷,绫罗绸缎千匹!” “臣……”花晚凝还未领旨,虞书瑾一声“陛下”将其打断。 他上前拱手道:“陛下可知,造出这等神器的并非花司使,而是另有其人啊。” 皇帝闻言,死死盯着虞书瑾,沉声道:“你说的另有其人,可是位两鬓斑白的老伯?” “陛下圣明!正是其人。”虞书瑾忙不迭地应道,额头上已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虞卿,你可知,朕早就知道此事。”皇帝冷哼一声,声音冷得仿佛能结出冰来。 赵羽铮在一旁悠悠开口:“这逍遥子本是位世外高人,就算是本宫也遣人请了他好几回,皆未能如愿。可如今的明鸾郡主,却将人请来了,这何尝不是她的本事?” 不多时,一位老者一袭素袍朝众人走来。 这位老者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举手投足间尽显出超凡脱俗的气质。 他双手抱拳,向皇帝恭敬行礼:“臣逍遥子拜见陛下,陛下圣安。” “免礼。”皇帝说罢,问道:“逍遥子老伯,有人说这火铳是你造的,此事,你觉得如何?” “回陛下,这改良火铳一事,并非我一人之功。花司使蕙质兰心,冰雪聪明,改良时诸多精妙主意,皆出自她手,倒是有些人啊……”逍遥子说到此处,微微停顿,直直地看向虞书瑾,语气陡然加重,说:“倒是有些人啊,心怀不轨,妄图抹杀他人功绩,实在令人不齿。” 逍遥子和赵羽铮的话直直刺向虞书瑾,虞书瑾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赵景煦听闻逍遥子的话,想起之前对花晚凝的质疑,暗自思忖:莫不是自己真的误会了她? “虞卿,朕瞧你神色不佳,似是身子不适,这几日便回家好生歇息,不用上朝了。”皇帝冷声说。 虞书瑾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暴起,却又不敢违抗圣意,只得俯身行礼:“是,陛下。”说罢,他狠狠地瞪了花晚凝一眼,才心有不甘地退下。 待虞书瑾离去,皇帝的神色缓和了些许,看向花晚凝,和颜悦色道:“花司使,今日起,你便入住灵犀阁罢。那处清幽雅致,最适合你静心修养。” 花晚凝盈盈下拜:“多谢陛下恩典,不过,请容臣女每日继续诵经礼佛,为陛下祈福,愿我大周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皇帝笑道:“哈哈!好!有你这份心意,是我大周之幸!” 花晚凝说:“陛下,这些火铳还有改良的余地,臣女相信,还可以造出比这些威力更大的火铳。不知陛下可否恩准将这些火铳带回神机司去,容臣女再做改良?” 皇帝略作思忖,旋即点头应允:“你既然开了口,那朕便准了!你只管放手去做,所需人力物力,皆可从内务府支取。” “谢陛下!”花晚凝言罢与身旁的逍遥子一同退下。 神机司内。 逍遥子看着箱子里被动过手脚的火铳,眉头紧锁,沉声道:“怜丫头,方才见你将这些火铳退了回来,一看发现都被人动了手脚,这才前去习武场,好在你已经成功破局。” “多谢逍遥老伯挂怀。”花晚凝道。 “哎,谢我做什么?不过话说回来,这分明是有人蓄意而为,就是要让大周在这场比试中出丑、蒙羞。只是,这人究竟是谁?竟如此大胆,敢在这关乎国家颜面的大事上动手脚。”逍遥子道。 花晚凝若有所思道:“给这些武器动手脚,致使大周在比试中蒙羞,其结果便是让朝廷里的主战派受挫。如此一来,得利最大的,恐怕就是主和派了。” 逍遥子听闻,神色凝重。 花晚凝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这背后之人……是太后——薛祐仪……” 第18章 恶语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微风拂过,吹得窗棂轻轻作响。 灵犀阁的确静谧宁和,庭中植满了素雅的兰草与修竹。 微风拂过,枝叶摩挲,散发出缕缕幽香,与阁内袅袅檀香相互交融。 与灵犀阁仅一墙之隔的,便是和欢公主的葳蕤轩。 和欢公主,闺名薛灵悦,是薛家小辈之中唯一的女儿,因而深得薛家上下的疼爱与呵护,本为薛家人的太后薛祐仪对她更是宠爱有加。 薛灵悦获封和欢公主是因为救驾有功。 一日有人要杀当朝太后薛祐仪,薛祐仪避之不及被毒蛇咬了腕处。 贼人被就地正法,皇帝冲进内殿时,正见薛家幺女跪在织金毯上,含着太后腕上伤口吸出毒血,满地泼墨似的蜿蜒着紫黑色。 薛祐仪活了下来,可薛灵悦却因年龄尚小中了蛇毒。 后来这蛇毒辗转又到了花晚凝身上。 花晚凝以身试毒最终解了毒,两人都活了下来,却依旧元气大伤。 桃暖发现总有两个人影在外面鬼鬼祟祟地往里头探,像是主仆二人,她觉得不对劲,连忙跑去告知花晚凝。 “走,去瞧瞧。”花晚凝说罢,便往外走去。 那两人眼尖瞧见有人出来,转身就想走。 花晚凝看了一眼旁边的葳蕤轩,而后高声开口:“和欢公主,请留步。” 一人的身形猛地一滞,随后一个生得温柔婉约,如一朵娇花女子缓缓转过头来。只是她的面色苍白,身形单薄,一看便知身体欠佳。 “你怎么知道我是……”和欢公主有些诧异。 “这灵犀阁旁边,便是葳蕤轩的那位贵人了,公主是有什么事吗?”花晚凝和声问道。 “我……”薛灵悦低头,手指扯着衣角似是有些局促。 片刻后,她鼓起勇气,上前几步,直视着花晚凝的眼:“明鸾郡主,我,我是想说……” 花晚凝微微皱眉,静静地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多……多谢……”薛灵悦声音虽轻,却透着十足的诚意。 花晚凝闻言,微微一怔。 “明鸾郡主。”薛灵悦眼眶微微泛红,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哽咽:“是你让我活了下来,这份恩情我一直记在心里,本想当面感谢你,无奈病体缠绵难以出宫。你救了我,可是……我却害得你如今与我一样,对不起……” 多谢…… 对不起…… 花晚凝以为这素未谋面的和欢公主会将她以身试毒视为理所应当,从未想过,和欢公主竟是如此善良温和的人。 是了,梁凤台就曾同她说过,若能救得了和欢公主,她活着便有用处。 想来和欢公主应是极好的人吧…… 花晚凝上前握住薛灵悦的手,轻声道:“若不是为公主,花晚凝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 “如今我们住得近,我定会好好补偿你的。”薛灵悦笑道:“若是愿意,唤我小字可好?” “当然可以。” 薛灵悦说:“我叫薛郁,在这深宫,平日里也只能与贴身丫鬟说说话……”她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落寞,稍纵即逝。 “郁儿?真好听。”花晚凝眉眼一弯,轻声笑道:“我的小字是怜,你唤我阿怜便好。” “哟,我当是谁呢?”一道尖锐的声音骤然响起,只见一位女子带着几个侍女走来,她身姿婀娜,难掩神色间的傲慢与骄矜。 此人是韩老将军的幺女韩沁柔。 花家获罪之后,原本应被册立为太子妃的是和欢公主薛灵悦,而太子偏偏力排众议,非要将韩沁柔选为良娣。 薛灵悦一见到韩沁柔便忙低下头,眼神闪躲,不敢直视。花晚凝瞧着心中瞬间了然。 想来这韩沁柔平日里见薛灵悦性情温和柔顺,没少欺负她。 就像有些人喜欢看碟子下菜,柿子总挑软的捏。 “韩良娣,你来此处做什么?”花晚凝神色一冷。 “不过刚刚复封,还真当自己能重新做回太子妃?”韩沁柔冷笑着:“别忘了你们花家都是些什么货色,东胡走狗罢了,若不是圣上垂怜,你也配活着?你这般没有自知之明的人,难怪太子殿下那么厌恶你,才要与你永不相见。” “韩良娣,你怎可如此对明鸾郡主讲话,太无礼了!”薛灵悦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轻声反驳。 “哦?两个短命鬼倒是有的聊。”韩沁柔闻言,眼神一厉,转而看向薛灵悦,说:“和欢公主,你还在因为太子殿下专门选我为太子良娣一事嫉妒?你还是老老实实等死吧,少多管闲事。” “你!”薛灵悦只觉气血上涌,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险些摔倒。 她被娇养在宫中,韩沁柔平日里对她不客气也罢了,哪知道韩沁柔竟如此恶毒,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咒骂自己。 “你什么你!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韩沁柔却依旧不依不饶,步步紧逼。 薛灵悦气血攻心,突然晕死过去,好在侍女和春眼疾手快,连忙上前扶住。 “你住口!”花晚凝心中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她上前伸手推了韩沁柔的手臂,韩沁柔瞥见了赵景煦,便借力假装摔倒。 “花晚凝,你在做什么。”赵景煦的呵斥声从远处传来。 他疾步上前扶起韩沁柔,关切道:“柔儿,没事吧?” 韩沁柔连忙装出一副娇弱可怜样,声音带着哭腔说:“花姐姐,我好心来看你,想着姐妹之间应和睦相处,你却嫉恨我抢了你的太子妃之位,竟这般对我……”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帕轻轻擦拭着眼角,那样子让花晚凝看了直作呕。 “哼。”花晚凝冷笑一声,连看都懒得再看韩沁柔一眼,忙上前查看薛灵悦的情况,而后吩咐旁人:“快,将和欢公主送回房中,找太医来,务必好生照顾!” “是。”几位侍从连忙带着薛灵悦离开。 “花晚凝!本宫问你话,你笑什么?”赵景煦见花晚凝对自己不理不睬,心中怒火更旺。 他上前掐起花晚凝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手上的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捏碎。 花晚凝被掐得生疼,眉头皱起,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她用力别过脸挣脱赵景煦,冷声道:“我笑太子殿下白生了这么一双眼睛,竟然是瞎的,如此不分是非黑白。” “你!”赵景煦咬着牙,冷声道:“真以为本宫不敢动你。” “还有什么是太子殿下不敢做的?”花晚凝冷笑道,眼中满是嘲讽。 赵景煦怒极反笑,他向后退了一步,嫌恶地用帕子擦了擦手,怒声命令道:“来人!花晚凝欺辱太子良娣,将她关入水牢,严加惩戒!” 第19章 针刑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阴暗潮湿的水牢内。 花晚凝被锁链锁在架子上。 “花晚凝,没想到你也有今天。”韩沁柔嘲讽道,她身着锦绣华服,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眉眼间尽是得意。 花晚凝缓缓抬起头,眼尾绯红似淬了朱砂,冷声道:“我也没想到,你如今是愈发跋扈了。” “呵,花晚凝,我真是佩服你,都这样了还是不肯服软?”韩沁柔冷笑道:“花晚凝,如今我是太子良娣,你是不是嫉妒我嫉妒的要疯了?” “哈哈!韩沁柔,把别人不要的垃圾当做金疙瘩的人,也只有你了。”花晚凝冷笑道。 “你!”韩沁柔被这话激怒,怒声喝道:“来人,如此言语不干不净之人,上刑!今日定要让她好好知晓知晓,什么是规矩。” 一侍卫犹犹豫豫,顾虑道:“韩良娣,这位可是圣上刚重赏过的明鸾郡主……” “什么明鸾郡主,别忘了,她不过是花氏余孽罢了!太子殿下让我教郡主知礼,尔等聋了不成?”韩沁柔目光一凛,见手下不为所动,厉声反问:“太子殿下说惩戒,只要做得巧妙,让别人难以看出来不就行了?” “那……那该如何?”又一人问道。 “蠢货!”韩沁柔冷声斥道:“东宫刑杖不落明面,这规矩还要本宫教你?” 她忽地轻笑,云锦广袖拂过刑具架上的银针,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随后缓缓踱步到花晚凝身前,目光落在她的手上。 “还不快动手?”韩沁柔说着眼神示意,立刻有手下会意,取出银针。 银针狠狠扎入花晚凝的手指,钻心的剧痛瞬间袭来。 花晚凝的身子猛地一颤,冷汗如雨般从额头滚落,浸湿了鬓边的碎发。 她忍痛紧咬下唇,唇上很快渗出丝丝血迹,却硬是一声不吭,更无半分求饶之意。 她看着韩沁柔,唇角噙着冷笑:“韩良娣如此待我,来日何人替你捧骨灰坛?哈哈哈哈!” 花晚凝说罢突然冷笑起来,如厉鬼罗刹,听得人心里发怵。 “放肆!”韩良娣一个示意,手下人手中力道增加了些。 花晚凝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十指连心的剧痛如业火焚经,她却将下唇咬得血色尽褪。 韩沁柔俯下身冷笑道:“郡主这血,倒比御贡的胭脂还艳上三分。” “韩沁柔……”花晚凝从剧痛中抬眸,冷汗顺着蝴蝶骨滑入衣襟,眼底却烧着淬了毒的火。 她直直地看着韩沁柔,一字一顿道:“若你今日不弄死我,来日谁为刀俎谁为鱼肉,便说不准了……” …… 梁凤台手中把玩着一把金丝楠木折扇,行至九曲廊时,正见桃暖与春来捧着药簏疾走。 折扇打开“唰”地横在侍女面前。 “你家郡主呢?怎的不邀请故人前去灵犀阁喝茶?”他挑了挑眉,扇尖敲了敲药匣:“这是去做什么?” 春来和桃暖见状,扑通跪在青砖地:“求梁世子救救我家主子!太子殿下今晨将郡主押进水牢,说是要……要教习宫规!” “什么!”梁凤台皱起眉,锦衣翻飞往水牢走去,却在石阶前撞见玄铁牢门轰然开启。 花晚凝挪步而出,唇色霜白如新雪,面庞浮着死气,脚步虚浮。 她刻意放下衣袖遮住伤口,不叫人看见。 “小姐!”春来和桃暖连忙上去。 梁凤台问道:“你怎么样?” 花晚凝摇了摇头,轻声道:“陛下方才奖赏过我,他们不敢对我如何,只是吓唬了一下罢了,回吧。” 话音未落,梁凤台已揽过她的腰肢,将她拦腰抱起。 “梁凤台!”花晚凝耳尖泛起薄红,别过脸道:“放我下来!” “吓坏了吧,身子这般虚,还怎么能走得了路,二哥哥抱你回去,不要这般扭捏。”梁凤台一路抱着花晚凝,也不管周围宫人的目光。 直到将人安置在灵犀阁的青鸾衔珠榻上。 “我累了,要歇息了,莫要让旁人来打扰我。”花晚凝垂眸轻声道,声音透着难以掩饰的疲累。 “是,小姐。”春来和桃暖回应。 待春来桃暖退下,花晚凝开口:“今日乏了,二公子请回。” “这就赶我走了?我也是旁人?”梁凤台有些不悦。 花晚凝看向迟迟不肯离开的梁凤台,只觉意识渐渐模糊,眼前的景象也开始变得重影。 她强撑着推搡梁凤台往外走,随后关门,“咔哒”一声门栓落下发出清脆响声。 梁凤台将掌心贴在上了锁的门上,尚未收回,忽听得屋内传来瓷器碎裂之声,接着是闷在锦衾间的呛咳,似有血珠溅上纱窗。 “花晚凝!”梁凤台心急如焚,双手用力拍打着紧闭的门扉,然而屋内无人回应。 他眸中闪过一丝决然,猛地一脚将门踹开。 入目之处,花晚凝蜷缩在角落,面色如纸,嘴角挂着触目惊心的血,身子不住地颤抖着。 梁凤台瞪大了眼,这好像是毒发时痛苦难耐的样子。 “晚凝!”梁凤台惊呼出声,脚下步子一跨,便朝着她奔去。 “梁凤台……别看我……求你……”花晚凝痛苦地嘶喊着,双手死死抱住头。 袖口滑落,梁凤台瞳孔骤缩,只见花晚凝的十指仿若被鲜血浸过,一只未被拔出的银刺“叮”的一声,落在地上。 清脆却又格外刺耳。 “他们竟敢如此对你!”梁凤台怒声咆哮,怒火中烧,他随即关切道:“你现下这症状,怎么和毒发时一样,你的毒不是早就解了吗?” “滚……”花晚凝紧咬的牙缝中挤出这一个字。 “小姐!”春来和桃暖闻声赶来,看到屋内惨状皆是惊呼出声。 “持我的令牌,速去请太医!”梁凤台说罢转瞬又改口道:“不!那群庸医,倒不如去请逍遥子老伯!” “是!”春来应了一声,转身快步离去。 桃暖匆忙跑去取药纱。 花晚凝缓缓抬起头,眼神涣散地看着梁凤台,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合,喃喃道:“血……” “什么?”梁凤台听得真切。 难不成,可以压制花晚凝体内余毒的,是血? 来不及细想,梁凤台心一横,毫不犹豫地抽出腰间佩剑划开掌心。 第20章 喂血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花晚凝意识混沌,本能地抵触,偏开头去。 梁凤台另一只手轻轻托住她的后脑,他凑近她耳畔,气息温热,轻声呢喃:“晚凝,听话,喝了就会好。” 花晚凝的唇触碰到那滚烫的鲜血,舌尖尝到一丝咸腥后本能地咬住了梁凤台虎口开始吮血。 她的身子颤抖着,可随着几口鲜血入腹,体内翻涌的剧痛竟渐渐平缓。 皮肉的痛楚与毒药的痛楚却催生出诡异的欢愉——花晚凝眼尾残存的绯红,缠上梁凤台掌心的血。 梁凤台看着她,眼眸深邃炽热,像藏着无尽的温柔与怜惜。 他的呼吸急促,与花晚凝紊乱的气息交织在一起。 花晚凝缓缓睁开眼抬起头,朦胧泪光中,是梁凤台近在咫尺的面庞。 两人的鼻尖几乎相触,下一瞬,温热的呼吸与唇齿相互纠缠不休,一时间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彼此。 花晚凝忽然仰颈发出鹤唳般的呜咽。 “晚凝,不够么?”梁凤台低笑着敞开衣襟,扣住花晚凝后颈将人压向胸膛,任由花晚凝咬破自己的皮肉。 梁凤台捧起花晚凝的发丝在鼻尖轻轻嗅了嗅:“原来晚凝解毒,是要吃人的……” …… 春来带着逍遥子来时,屋内弥漫着血腥味。 花晚凝静静地躺在雕榻上,梁凤台坐在榻边,小心翼翼地为她十指包扎伤口。 “怪不得小姐每月都有一日将自己锁起来,原来是在受这种苦楚……”春来自责道。 “小姐,你为何不告诉我们,为何非要自己扛。”桃暖眼眶泛红,声音里满是心疼与自责。 梁凤台的眼神一直落在花晚凝的脸上,眼神中流露出无尽怜惜。 原来,她每次说身体不适,都是在承受这般蚀骨之痛。 难不成这些年,每次毒发时她都只能独自一人苦苦煎熬? 想到此处,他的心仿若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逍遥子快步上前,顾不上寒暄,立刻为花晚凝把脉。他的眉头越皱越紧,片刻后,忍不住出声埋怨:“这丫头,体内余毒未清为何不早说!敢情是把我这老头当成外人了!” “老伯,晚凝今日还被放了血,上了针刑。”梁凤台抬起头,看向逍遥子,眼中满是担忧。 “我说身子怎么这么虚,是谁干的?”逍遥子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愠怒。 “是太子殿下!”桃暖忍不住怒道:“可分明是那位韩良娣实在跋扈!” “呵!又是那位太子,怜丫头,当真是一片真心错付了。”逍遥子长叹一声,若有所思地看向梁凤台,说:“凤台,方才还好你喂血喂得及时,这余毒是最为罕见的‘噬心蛊’,饮血是目前唯一的压制法子,你是如何得知的?” “是晚凝说的。”梁凤台轻声回应。 “看来这丫头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自己扛着。”逍遥子微微摇头。 随后,逍遥子铺开纸笔为花晚凝开了新的药方,叮嘱道:“这药按时服用,身体还需好好调养,务必将余毒都清干净,切不可再大意了。” “是。”春来和桃暖应声回答。 待一切安排妥当,梁凤台起身准备离开。转身时,一只手从榻上伸出,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花晚凝轻声呢喃:“凤台,别走。” 梁凤台微微一怔,转过头看着意识模糊的花晚凝,所有离开的念头都烟消云散。 他重新回到榻边,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我不走,我陪着你。” …… 夜深了。 梁凤台静静守在花晚凝身边,烛光摇曳,映出二人的影子。 不知何时,花晚凝眉头蹙起,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情,口中开始喃喃呓语。 “花家没有叛国……没有……”声音微弱,却是无尽的委屈与绝望。 “阿怜。”梁凤台轻声唤道,他伸出手,轻轻抚上花晚凝的额头安抚她的不安:“没事了,我在,什么都不用怕。” 花晚凝听到梁凤台的声音后稍微缓和了些,可只过了一会儿,她似是被噩梦缠得紧,无法挣脱。 “不要……别带走他们……”花晚凝额间冷汗不断冒出,浸湿了鬓边的发丝。 “阿怜,阿怜……”梁凤台不停地轻声唤着。 他紧紧握着花晚凝的手,多希望自己有入梦的本事,将她从可怕的梦境中拉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花晚凝终于在他的安抚下沉沉睡去…… …… 翌日清晨,花晚凝猛地喘着粗气从睡梦中惊醒,入目便是趴在床边沉睡的梁凤台。 她连忙坐起,动作间松开了原本拉着梁凤台的手。 这动静惊醒了梁凤台,他揉了揉酸涩的胳膊,睡眼惺忪地开口:“阿怜,睡醒了?” 花晚凝抬手揉了揉有些发疼的额头,脑海中渐渐浮现起昨日毒发时的一些画面,好像是梁凤台喂血救了自己,其他详细的情节她着实想不起来。 “你……你为何要……”花晚凝想不明白梁凤台为何为自己做到这般。 “你二哥哥做事从不需要理由。”梁凤台嘴角上扬露出洒脱的笑。 “我饮血的样子,吓不吓人呐?”花晚凝想起昨日自己狼狈的模样,小声问道。 “不吓人。”梁凤台摇了摇头,眼中满是笑意:“倒是昨晚不知是谁喊着二哥哥别走,扯着我的手臂不放,像是要卸下来,怪吓人的。” “多谢。”花晚凝声音细微。 “怎么,知道二哥哥面冷心善,又这么体贴,是不是感动了?可别赖上我啊。”梁凤台笑道。 花晚凝脸颊一热,佯装嗔怒,隔着被子不轻不重地踹了梁凤台一脚。 好巧不巧,刚好踹在梁凤台划开掌心的那只手上。 梁凤台忙捧起手吹了吹,故作夸张地喊疼:“哎哟哟,太狠了吧花小九。” “该。”花晚凝轻斥一声,眼中却闪过一丝心疼。 她小心翼翼地捧起梁凤台的手,轻声道:“怎么把自己绑得像只螃蟹?” “那你来帮我包?”梁凤台说罢,也不等花晚凝同意,起身取来新的药纱。 花晚凝看着梁凤台掌心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心里不是滋味。 第21章 恩威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你又是何苦?”花晚凝嘴上嗔怪,手上动作却很轻柔,仔仔细细为梁凤台包扎伤口。 “你二哥哥愿意。”梁凤台笑着回答。 花晚凝忍不住开口:“那你也不该划开手的。” “哦?”梁凤台微微挑眉,他忽然倾身向前,带着松柏冷香的气息拂过花晚凝耳畔,问道:“那这里如何?”说话间他修长的手指轻轻落在自己的心口处。 “若是这里的,那我死也不喝。”花晚凝似恼非恼的嗔怪道。 梁凤台瞧着她这般模样心中了然,她定是不记得昨日两人之间发生的那些旖旎之事了,思索片刻,终于还是没有说破昨夜之事。 “疼吗?”梁凤台忽然捧起花晚凝的手,随后看向花晚凝的眼神像是在看情人:“二哥哥替你出气啊?” 花晚凝看着一脸认真的梁凤台,不禁“噗嗤”一声轻笑出声,眼中带着一丝无奈:“他可是太子。” “太子又如何,即便是天王老子……”梁凤台话语刚起,便被花晚凝急忙伸手捂住了嘴。 掌心触到微凉的薄唇,花晚凝惊觉这姿势太过暧昧,要收回时却被梁凤台顺势扣住手腕。 “休得胡言,不过是针刑,况且那位韩良娣也不会好过。”花晚凝轻声说道,随后收回自己的手。 “好好好,一切尽在花小九的掌握之中。”梁凤台笑道,眼中满是欣赏。 “韩良娣千不该万不该,那般忤逆和欢公主。”花晚凝轻声说道。 “二哥哥既然说了要为你出气,你且拭目以待。”梁凤台说罢,从怀中拿出一把金丝楠木折扇。 扇骨雕着并蒂莲纹,展开时竟有暗香浮动——是西域进贡的迦南香。 “这东西,我瞧着好玩,送你。”说着将扇子递到花晚凝面前。 花晚凝接过扇子有些不明所以,问:“你送我扇子做什么?” “你看这里。”梁凤台说着指了指扇柄,那里用簪花小楷刻着一个娟秀的“怜”字。 花晚凝指尖轻触扇柄,描摹着扇柄雕下的“怜”,抬眸望向梁凤台,有些嗔怪地道:“你既已知我的小字,却还藏着自己的,这般可不公平。” 梁凤台嘴角弯起笑意,轻轻执起花晚凝的手,以指为笔,在掌心一笔一画写下“衔月”二字,温声道:“我的小字是,衔月。” 花晚凝轻颔首,不动声色地将手收回,低声道:“记下了。” 梁凤台眼中闪过一丝促狭,凑近几分,声音里满是期待:“自我来到神都,还未曾有人唤过我这小字,晚凝,叫一声让二哥哥听听?”他嘴角勾起,笑得又邪又肆意。 花晚凝瞥他一眼,眼神里尽是无奈,随后慵懒地躺倒在塌上,扯过锦被,侧身背对着他,说:“且让我睡个回笼觉,待睡醒再说,慢走不送……” “好好好,那你且安心睡。”梁凤台轻声应着,帮她掖好被子,半晌才转身离开。 …… 东宫之内。 韩沁柔被几名宦官架着,狼狈地跪在地砖上,那几人下手毫不留情扇她耳光。 “太子殿下!救我!”韩沁柔声泪俱下,望向赵景煦的眼中满是哀求。 “柔儿!”赵景煦心急如焚,大声道:“是我下令严惩花晚凝,父皇要罚,罚我便是!” “这个……”严公公脸上带着几分为难之色,小心翼翼地开口:“太子殿下,并非陛下旨意,而是韩良娣千不该万不该,对和欢公主不敬,还说和欢公主是……” 严公公说着在赵景煦耳旁悄声说了句:“还咒骂和欢公主是短命鬼。” “这怎么可能?”赵景煦猛地看向严公公,说:“柔儿温婉善良,怎么会?一定是花晚凝教唆的!对不对?” “太子殿下,这是太后娘娘的旨意。”福公公微微欠身,声音压得更低。 赵景煦心里“咯噔”一下。 如今朝堂诡谲,太后对自己皇叔庆王那位六岁的世子——他的皇弟赵景宴十分看重,常将他带在身边,视为心头宝。 从前,太后还命人当着赵景煦的面,将先帝的宝刀送给了赵景宴。 这宝刀可是见证过三代帝王的啊!更是皇权的象征。 太后此举,无疑是在警告赵景煦。 赵景煦想起那柄宝刀,心中五味杂陈。 恐惧、不甘、无奈交织,手不自觉地攥紧。 掌嘴还在继续,韩沁柔的力气越来越小,最终两眼一黑晕死过去。 她脸上全是红肿的掌印,嘴角渗出血丝,模样凄惨至极。 待掌嘴结束,赵景熙命人将韩沁柔带入宫中。 此时,梁凤台大步走来,径直走向赵景煦。 “凤台,你这是?”赵景煦不明所以。 “是你让人将花晚凝十指上了针刑?”梁凤台怒目圆睁,眼中似要喷出火来,厉声道: “我拿你当兄弟,你就这般害我的人?” 赵景煦一惊,他自然不知手下人会下这般重手,看梁凤台对花晚凝如此上心,问道:“凤台,你这是看上了那花家余孽了?” “是又怎样?你最好给我一个交代。”梁凤台冷声道。 赵景煦突然想起父皇曾对自己说过的话——梁凤台如今是他手中唯一的利刃。他万不可将其松开,万不能与他生了嫌隙。 “凤台,我会找人查清此事。”赵景煦回答。 “哼。”梁凤台说罢甩离开。 这一幕恰好被太后眼线看到,便立马去了慈宁宫。 …… 慈宁宫中。 殿内香烟袅袅,太后高坐于凤榻之上,仪态威严,她轻捻佛珠,身旁宫女正为其斟上一盏新茶。 “听说你为了和欢与韩良娣发生口角,这才被罚去水牢?”太后缓缓开口,语气波澜不惊,目光却透过袅袅茶香,落在阶下跪着的花晚凝身上。 花晚凝身姿笔直,声音清晰:“回太后娘娘,和欢公主温婉善良,臣女实在不愿看她被恶人欺辱。” 太后微微颔首,神色稍有缓和:“算你还有些善心,这些年的佛经没有白读。”她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目光望向别处,并未让花晚凝起身。 花晚凝恭敬答道:“承蒙太后垂怜,臣女才有机会诵经礼佛,此等恩情,臣女铭记于心。” “你也知道,是哀家当初留你一命。”太后突然语气转冷,将茶盏重重砸在桌上,凌厉的目光直直瞪向花晚凝。 第22章 春猎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花晚凝立刻俯身,额头几乎贴地:“臣女不敢忘太后大恩。” “哼,你倒是有本事。”太后冷笑一声,语气中满是嘲讽,“陛下封你为神机司使,倒是让你耍足了威风。” 花晚凝闻言,俯身跪得更低。 “春猎将至……”太后冷声道,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当初哀家留你的这条命,是时候派上些用场了……” …… 三月惊蛰。 神都接连下了好几场淅淅沥沥的雨,官道已积了三寸胭脂泥。 按照惯例,是要到皇家猎场狩猎的。 八百铁甲卫踏着满地春泥开道,龙旗上的金龙吸饱水汽,沉沉垂在皇帝的六驾马车前。 而后是皇室宗亲,个个神采奕奕。武将们身披精钢铠甲,腰悬利刃。贵族子弟们一边谈笑风生,一边暗自较着劲,都想在这场春猎中出尽风头。就连文臣也附庸风雅地参与其中。 少顷,一阵清朗笑声传来。 梁凤台骑着一匹浑身雪白、四蹄踏雪的骏马缓缓而来。 他身着玄色劲装,衣袂猎猎,腰间佩剑寒光隐现,剑鞘上的宝石夺目耀眼。 梁凤台嘴角噙着一抹洒脱笑意,神色间透着不羁与自在,举手投足尽显风流,引得一些官人女眷纷纷侧目。 他策马来到神机司那朱轮车旁,稳稳停住,笑着开口:“司使大人怎么来了?” 半掀的帘角露出一张清丽的脸,花晚凝看向梁凤台,轻声说:“长公主殿下身子不适无法前来,我是替长公主殿下来的。” “可好些了?”梁凤台关切地问道。 “好了。”花晚凝回答简洁。 礼部尚书苏觉夏唱喏声起,七十二顶青罗伞在猎场辕门次第绽开。 “开猎——” 九重铜号震落枝头宿雨,在山林间回荡。 梁凤台往前了几步,忽然勒马回望,笑着问道:“想要什么?二哥哥给你打。” “打些野味。”花晚凝笑道。 “好!”梁凤台应了一声,随后双腿轻夹马腹,策马如离弦之箭般飞驰而去。 花晚凝看着梁凤台玄色大氅消失的转角,目光顺着周围人的装束飞速打量了一圈。 如今这里到处是太后眼线,薛家鹰犬。全都是刀不离身。 可这些人有几人真心,几人假意? 还有那些隐匿于暗处的角落,又潜伏着多少心怀叵测、伺机而动的刺客? 即便他梁凤台是神兵将世,有再大的能耐,在这重兵重围之下,他保住皇帝的胜算,又有多少? 想到此处,花晚凝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入掌心,却浑然不觉。 …… 踏入林子深处,梁凤台手握长弓,乃御赐之物。 沈君羡与梁凤台同行,笑着拱手说道:“久闻梁世子箭术超凡,今日定要好好见识一番!” 梁凤台嘴角轻扬,带着几分随性:“那我就给诸位露一手。”说罢,他不紧不慢地拉开弓,姿势潇洒,随后对着前方空地射出一箭。 那箭离弦而去,在空中划出一道绵软的弧线,落地时甚至连地面都戳不准,直接歪倒在一旁。 可即便如此,左右众人仍是一阵阿谀奉承,夸赞之声不绝于耳。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梁凤台射出的是什么神来之箭。 “唉,我说梁世子,你难不成是在神都待得太久,连如何拉弓的都忘了?”三皇子赵景奎脸上挂着一丝嘲讽的轻笑,一边说着,一边也张弓搭箭,射出一箭。 他这一箭,力道倒是比梁凤台的足些,稳稳地扎进了土里。 周围众人见状,瞬间又将夸赞之词一股脑儿地抛向赵景奎。 赵景奎听着这些吹捧,脸上满是得意之色,受用至极。 “王爷瞧见没?这就是被人当蠢人捧。”薛郎西在一旁嘲讽道,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 他是当今太后的侄子,又担任禁军统领,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此时即便是对皇子也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 坐在一旁的王爷轻轻抿了口茶,神色平静,仿若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问道:“宴儿最近还好?”他的声音虽低沉平静,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王爷放心,姑母对世子那是极好的。”薛郎西连忙回答,脸上堆着讨好的笑。 “一定要是我宴儿吗?”王爷微微皱眉问道,声音里多了几分无奈与不甘。 薛郎西却像是没听出他的情绪,依旧满脸堆笑,恭敬地说道:“能入太后之眼,是世子的福气,也是庆王府的福气。” 那位王爷闻言,沉默片刻,没有回应,只是缓缓站起身,转身离去…… 日头正好,花晚凝百无聊赖,独自踱步至溪边一片宽阔之地,微风拂面,带来丝丝水汽,格外清爽。 但见一位约莫六岁的孩童正蹲于地上,神情专注地摆弄着一只纸鸢。绢纱羽翅被揉得起了皱,孩童指尖沾满草屑犹不自知。 花晚凝走了过去,嘴角轻扬轻声问道:“你想放纸鸢?” “我不会……”孩童轻声道。 “我教你可好?”花晚凝含笑着说。 “好!”孩童抬起头来满心欢喜,澄澈的眼眸中闪烁着光芒。 他说罢重重地点了点头将纸鸢递给花晚凝,那急切的模样惹人怜爱。 花晚凝笑意更深,伸手轻轻接过纸鸢。 忽见东风骤起,她广袖翻飞如紫云出岫,丝线倏然绷直。 “快跑!”花晚凝笑道。 孩童踉跄着随她奔在浅草间,眼见纸鸢挣脱掌心,乘着流云扶摇直上。 孩童拍着小手欢快地笑着。 不远处,一道锦衣身影静静伫立。 此人正是赵景宴的生父——庆王赵羽桓。 他身着一袭月白色锦衣长袍,袍角绣着精致的暗纹,在微风中轻轻飘动。头戴一顶白玉冠,束起如墨的长发,面容清俊,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微上扬,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贵气。 他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周身散发着一种沉稳气场,让人望之生敬。 庆王望着溪边放风筝的花晚凝,轻声问道:“这位是?” “回王爷,是神机司使,花晚凝。”身旁的侍从微微欠身,恭敬回道。 “云州花家……”庆王赵羽桓喃喃低语,再次看向花晚凝时眼中多了几分温和,随后走向二人。 第23章 纸鸢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姐姐快看!”孩童拽着花晚凝的月华裙,指着掠过柳梢的纸鸢雀跃。 忽有暗香浮动,纷乱落英自她鬓边掠过。 “父王!”孩童猛地往花晚凝身后跑去。 花晚凝一失手,金线竹轮“咔嗒”坠在青石上。 待她回过神来,抬眸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华服的男人稳稳地将孩童抱入怀中,亲昵地逗弄着,眉眼满是宠溺之色,好一会儿才将孩童放下。 那男人周身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矜贵之气,虽已经是做父亲的人,但玉冠束着的鸦青发间竟不见半根银丝。 花晚凝眸光扫过他腰间错金螭龙佩——四爪蟒纹,非亲王不得用。 孩童抱着男人的腿仰起头,眼巴巴地望着男人,语气撒娇又带着些许委屈,好似积攒了许久的思念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软糯着声音说道:“父王,您终于回来了,宴儿好想你。” “都怪父王,是父王不好。”男人说着抬手轻轻揉了揉孩童的脸。 “父王,这位姐姐能将纸鸢飞得比云还高!”孩童突然转身指着花晚凝笑道。 “惊扰娘子雅兴。”赵羽桓上前,俯身捡起竹轮,递给身旁的侍从。 “稚子顽劣,倒累的花司使沾染尘泥。”赵羽桓说道,分明是含笑模样,却有一种疏离感。 “贵人言重,不知该如何称呼?”花晚凝定了定神轻声问道。 “赵羽桓。”他说出名讳时花晚凝心下了然。 原来眼前之人是当今陛下的亲弟弟——方才下江南回来的庆王。 如此一来,这孩童想必就是庆王独子赵景宴了。 花晚凝此前便听闻,庆王妃在生子时难产而死,自那以后,庆王一直未曾再娶,这般深情,在皇家中实属难得。 “见过庆王殿下。”花晚凝屈膝欲拜,却被一柄做工精巧的折扇托住手腕。 “不必多礼。”赵羽桓道:“没想到花司使不仅精于火器,还擅驯纸鸢。” 他说着,凤目却凝着花晚凝鬓边微松的累丝海棠。 “王爷抬爱了。”花晚凝有意避开视线,恰好此时溪风忽卷,隔断了那道如有实质的目光。 “花姐姐!”赵景宴突然扑来抓住她袖角:“改日来庆王府可好?我请姐姐吃好吃的果子!” 花晚凝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笑意,轻声应道:“多谢世子挂念,等我得空,一定去赴约。” “一言为定!”赵景宴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兴奋的小脸蛋红扑扑的:“那我可就盼着花姐姐来了哟!” “嗯。”花晚凝笑着点了点头,眉眼温柔似水,只当是在哄小孩子,没将这邀约太过放在心上。 赵羽桓低笑震落肩头早樱,笑道:“清明春祭大典,花司使可愿为本王的孔明灯题个字?” 花晚凝瞳孔微缩,面上仍晕着梨涡浅笑:“恕下官笔拙,恐难当此任。再者……太后娘娘知晓我平日里常诵经礼佛,便要我去筹备法事,实在抽不开身,还望王爷海涵。” 那实在是可惜了……”赵羽桓神情似有些落寞,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他看向花晚凝,忙补充道:“哦,花司使莫怪,是本王唐突了。” “王爷言重,那下官先告辞了。”花晚凝欠身道。 “花姐姐改日再见!”赵景宴挥着小手。 花晚凝回头笑了笑,而后在一片落英缤纷中渐行渐远。 赵羽桓站在原地,目光一直追随着花晚凝的身影。 …… 此次春猎,按惯例持续三日。 第一日夜,戌时三刻,猎场腾起百丈烟霞,众人在猎场附近的行宫安歇。 九重金顶行宫外已列开青铜饕餮鼎,宫廷庖厨赤膊立于松明火把下,獐子麂鹿在铁叉上滋滋作响,金黄油珠坠入火堆时爆起星子,惊得方才路过持银壶的内侍连连后退。 礼部侍郎白欲眠捧着玄色祝文登上祭坛,三十六匹马驮着今日猎得的白额虎、赤狐等祥瑞之物,松脂香混着血腥气漫过朱漆回廊。 浑厚号角穿透层云,祭坛四角的玄鸟铜灯骤然亮起。 女官们鱼贯而入,鎏金托盘里盛着虎心、鹿茸等九样祭品,在火光中泛着诡异的釉色。 “吉时到——” 苏觉夏执犀角杯泼酒祭天。 皇帝手持错金弯弓立于丹墀之上,说道:“今岁西山承天恩赐,猎得赤豹一双。传朕旨意,取豹尾悬于祭旗,余者……赐宴群臣!” 最后四字激起一片衣袍窸窣声。 老臣们交换着惊疑的眼神——往年这等祥瑞之物,断不会分与臣下。 此令一出,满朝文武大臣们纷纷跪地谢恩。兵部尚书乔兰生喉结滚动,紧紧盯着御前侍卫捧过的赤豹肉。 行宫深处忽起箜篌清音,十二扇檀木屏风次第展开,露出琉璃盏堆成的灯山。 炙鹿腿的香气与椒兰熏香纠缠着漫过蟠龙柱,又在碰到檐角铜铃时碎作万千金屑。 一时间,行宫中热闹非凡,众人围坐,推杯换盏,倒是为这春猎之夜增添了几分烟火气。 赵景煦身旁的韩良娣,面上覆着一层薄纱,隐约可见几处未愈的伤痕,在烛光映照下显得愈发楚楚可怜。 她却始终低垂着头,不愿引人注意:“殿下,妾想早些回去歇息。” 赵景煦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心疼,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那你且先回去,好生歇着,我稍后便来。” 韩良娣微微颔首,福了福身,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离去。 年轻臣子们举着夜光杯穿梭其间,赵羽桓独坐东南角,与这热闹的场景格格不入,正用匕首将豹肉片作蝉翼状。 “庆王爷怎的独自坐在这里?”薛郎西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眼神打探着,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翡翠扳指在烛火下泛起幽光,赵羽桓刀尖轻挑,一片赤色肉片便落在青玉碟中:“听闻赤豹食之可辨忠奸。”话落,他突然抬眼,目光直直地看向薛郎西,让人莫名一凛。 “薛大人可要尝尝?”赵羽桓问道。 薛郎西心中一紧,脸上却依旧维持着镇定道:“王爷这是何意?” “薛总督以为我是何意?”赵羽桓反问,随后将碟子推了过去:“快吃下吧,过会儿就凉了。” 薛郎西盯着那片躺在青玉碟中的豹肉,短暂的沉默后,他再次笑了一声,而后缓缓伸手,拿起肉片,放入口中吃了进去。 此时行宫中依旧热闹非凡,却不知暗处波涛正悄然涌动…… 第24章 情恨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让兄弟们把铠甲卸了吃,今日全当饕餮。”梁凤台笑着对李成璧说道。 李成璧心领神会,脸上堆满了笑,转身面向一众羽林军弟兄喊道:“兄弟们!世子说了,今日都敞开了肚皮用力地吃!咱一辈子能有几回这般口福?这吃的除了御赐的豹肉,可都是宫里边平日里用的好东西。” “好!”众羽林军一阵欢呼,纷纷卸了铠甲大快朵颐起来。 一旁的锦衣卫们见此情景忍不住笑出声,笑声里带着明显的嘲讽。 “我当他梁凤台能将羽林军调教成什么样子,呵,如今恐怕连杂役也不如。”虞书淮嘴角挂着一抹冷笑。 身旁的刑部侍郎常如松不屑道:“瞧着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这点好东西就把他们乐成这样?丢人现眼。” “哎,世子,你这是要吃独食呀?”岁青眼尖,看到梁凤台提着单独打的几只野味就要走,便嬉皮笑脸地凑了过来。 “御赐的豹肉都堵不住你的嘴?”梁凤台瞪了岁青一眼,他将那几只野味小心收起,一想到花晚凝,心里便柔和下来,想着一定要拿给她尝尝。 可当他来到花晚凝住处时,屋内关着灯,只有几缕微风轻轻拂动着窗纱。 满心期待落空到底不是滋味,他不禁涌起一阵落寞。 恰在此时,几个神都有名的纨绔大笑着围了过来,带着几分起哄的意思,不由分说地拉着梁凤台去吃酒。 “梁世子,今日猎场大显身手,可一定要与我们喝个痛快!”其中一人说道,话语间有奉承也有挑唆。 “盛情难却啊!”梁凤台本无意饮酒,看向最殷勤的其中二人,眼神里闪过一抹似有若无的笑,竟破天荒地同意了。 酒过三巡,众人皆面色酡红,言语也愈发轻狂起来。 梁凤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却不知有人在酒里放了些东西。 没过多久,梁凤台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四肢也有些发软,接着便朝桌面倒去昏迷不醒。 “这梁世子也不过如此啊。”酒桌上两人相视一笑。 他们将梁凤台扶起,一左一右架着他。 “世子醉了,我们送他回去。”一人说罢,与另一人架着梁凤台离开酒桌。 朝着太子良娣韩沁柔的屋室走去。 “我们这样做,梁世子醒来不得弄死我们?”其中一人带着几分后怕忍不住开口问。 “怕什么!到时候他与韩良娣通奸被抓个现行,太子必定会与他生出嫌隙。陛下碍于皇家颜面,又怎会容下这等丑事?必定会下令杀了梁凤台,顺便灭了梁家军以绝后患。”领头的那人冷笑着,脸上的阴狠一览无遗:“别忘了我们是谁的人,此事一成,你我日后都有从龙之功。” 二人架着梁凤台,即将走到韩沁柔屋前时,梁凤台狠狠咬了下舌头,在一阵剧痛中挣扎着苏醒。 迷糊间耳边传来几句低声的谋划,梁凤台瞬间又清醒了几分。 他忽然调动起全身的力气,猛地发力挥出一拳打昏了身旁的一人。趁着另一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又抬腿踢倒一人。 以为终于安然无事,却发现暗处有不少暗卒,他转身便朝着反方向逃。 冷风呼啸着刮过脸颊,梁凤台逐渐恢复了些清明。 尖锐的破空声骤然响起,暗箭连序成排如雨点般朝着他射来。 梁凤台左躲右闪,惊险万分地躲过了所有箭支,药性突然上涌,他脚下一软单膝重重地跪倒在地上。 还未等他缓过神来,刚要使力起身,背后却狠狠挨了一脚。 他整个人向前扑去,双手下意识地撑地翻滚一圈才勉强稳住身形。 可还没等他调整好姿势,左肩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刀。 梁凤台疼得闷哼一声,待他抬眼看清前方人时,嘴角竟微微上扬,温柔地唤了声:“凝儿。” 花晚凝手持睚眦短剑,静静地立在梁凤台面前,眼中是冰冷彻骨的杀意。 她嘴角突然勾起一抹如鬼魅般的笑意:“可惜了,这一剑离二哥哥的心脏竟偏了几寸。我早就说过,那一箭,我一定还你。” 话音刚落,花晚凝手中睚眦直刺梁凤台要害。 梁凤台眼神一凛,侧身闪过这凌厉一击,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 风声呼啸,四周的草木在两人难解难分的过招中被劲风刮得沙沙作响。 梁凤台忽然扣住花晚凝命门,喘息灼红她耳垂。 他急切问道:“凝儿,到底是谁给你的好处?你知不知道,二哥哥可以给你更多。” 花晚凝冷笑,一边与梁凤台周旋一边开口道:“太后让我派人将你送到韩良娣房中,让你被官家厌弃,让官家亲手解决你这把大周的宝刀。” 与此同时,周围暗卒涌来,箭矢密密麻麻地瞄准梁凤台。 花晚凝一把拽紧梁凤台的衣襟,用力一拉,两人一同倒在地上,箭矢擦着他们的衣角飞过,钉入身后的土里。 “可若是被你提前发现了,就直接杀了你。”花晚凝趴在地上,看着近在咫尺的梁凤台,脸上依旧挂着那抹冰冷的笑意。 “既是局,何不杀我?怎么?舍不得二哥哥死。”梁凤台说着嘴角上扬。 “我只是不愿做任何人的狗……”花晚凝眼神一冷:“我要做这执刃之人。” 两人在慌乱间滑下斜坡,疾坠时梁凤台揽住她腰肢将她护在怀中。 等他们稳住身形才发现,斜坡之下竟是个深不见底的山崖。 崖底云雾缭绕,看不清虚实。 花晚凝神色一紧,迅速将梁凤台藏在一处隐蔽的岩石后,示意他噤声,而后独自站起身,直面蜂拥而至的暗卒。 “花司使。”众暗卒向花晚凝行礼。 花晚凝神色平静扫过众人,沉声道:“回去禀报太后,梁凤台已跌落悬崖,死生不明。” “是。”众暗卒齐声应道,随后迅速转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花晚凝随后将梁凤台带到了一处隐匿的温泉池。 氤氲的热气袅袅升腾,朦胧暧昧。 “这里没有人,再过几个时辰你就应该没事了。”花晚凝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汗水与夜露交织,更衬得那双眼睛明亮如星。 此时的梁凤台药性传遍全身,喉间溢出低吼。 他猛地闭眼纵身跳入温泉池,滚烫的泉水瞬间包裹住他的身躯,激起大片水花。 花晚凝站在池边,冷眼看着水中痛苦挣扎的梁凤台。 终于,她绕到温泉池另一边缓缓跪下倾身向前,将唇轻轻贴上了梁凤台的唇。 “你疯了吗?知不知道我……”梁凤台瞬间瞪大了双眼,眼神中满是癫狂与不可置信。 他对上了花晚凝的眼睛,她的眼睛,竟然还带着些凉薄的嘲笑。 “晚凝……” 花晚凝没有给他说完的机会,再次倾身含住他渗血的唇,温热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流转。 她呢喃着:“我才不在乎,衔月,你敢疯吗?敢不敢与我这条烂命沉沦?” 第25章 旖旎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花晚凝,我输得心甘情愿。 “铮——” 梁凤台的双眼被一片朦胧笼罩,脊骨间绷了十年的冰弦猝然迸裂,熔金般的念想自由丹田炸开。 花晚凝嘴角衔着的讥诮尚未落地,纤腰好似被铁箍住,整个人栽进了一片氤氲之中。 “阿怜,我认栽。”梁凤台喉间滚出破碎的喟叹,狠狠地吻了回去。 碎玉琼珠,一发不可收拾。 仇恨掺杂着怜悯。 痛苦纠缠着欢愉。 此时此刻,他们二人,究竟谁才是这世间最可怜之人? 谁又真的只剩这烂命一条? 梁凤台吻着花晚凝,如濒死者攀住浮木,如枯木逢春。 花晚凝竭尽所能地回应他。 两人于业火中焚身。 梁凤台捏着花晚凝手腕的手掌忽然放开,任那截皓腕浮光掠影般滑落,转而托起纤腰如捧上古青铜酒樽。 水雾蒸腾间,将最后半寸距离碾作齑粉。 他把花晚凝紧紧箍在自己臂弯里,力量大得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 两人的吻亦变得愈发急切,带着丝丝疼痛,像是要把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委屈、痛苦,全都发泄出来。 锦衣在水面上缓缓铺展开来,仿若一盏盏破碎的落星琉璃盏,与花晚凝眼尾朱砂在氤氲水雾中一同妖冶绽放。 梁凤台猝然撞进那双狐眼,琉璃火在眸中烧成照妖镜,映着他此时此刻的荒唐之举。 他如攻城略地般进步飞快,沉默着像是要将她揉成天上的云,再化成细密的雨,融入这天地之间。 片刻之后,一切似雨停般短暂平静,花晚凝吃力地皱眉,睫羽还在微微打战,可梁凤台却丝毫不让她休息。 恨是淬毒的匕首。 怜是淬蜜的鸩酒。 那爱便是…… 淬了火的玄铁链。 梁凤台骤然加重力道,将花晚凝的呜咽变成零落不成调的宫商。 “衔月……”花晚凝已经没了最后一丝清明。 水面倒映着交缠人影,分不清是修罗场里撕咬的兽,还是孽海深处相拥的鬼。窥见梁凤台吻上花晚凝肩胛骨处的那道箭疤。 “当年这箭若偏三分……”他的吐息灼着月牙形的伤:“我如今真不知道该怎么活……” “我们两人,谁才是被无常戏弄的傀儡,谁又是黄泉路上踽踽独行的孤魂?”花晚凝说着贴上梁凤台的心口:“我们……都是阎罗殿前烧剩的半截残烛……” …… 翌日,猎场行宫。 雕花槛窗外忽闻环佩叮咚,太后拨动佛珠的指尖骤然收紧。 只见赵景煦带着韩良娣好端端地来给她请安。 两人规规矩矩地行礼:“见过皇祖母。” 看到韩沁柔时,太后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但也只在刹那间便恢复了平静。 她抬眸,目光在两人身上缓缓扫过,随后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这里可不比皇宫,睡得可习惯?” 韩沁柔微微欠身,轻声细语:“谢太后娘娘关心,我睡得习惯的。” “哀家问你了吗?”太后猛地抬眼,声音让人仿若瞬间浸身寒潭,周身寒意四溢。 韩沁柔如遭雷击,脸颊瞬间一阵火辣辣的疼,脑中不由现出上次被掌嘴时的情景。 她心下又恨又怕,双腿一软,猛地跪地,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与惶恐:“太后娘娘恕罪。” “皇祖母,您这是做什么?”赵景煦见状急忙上前一步挡在韩良娣身前。 太后却仿若未闻,目光如刀,直直地射向跪在地上的韩良娣:“韩良娣,哀家望你今后长些记性,对和欢公主不敬,你是把哀家放在何处?” 韩沁柔垂着头不敢直视太后,声音中带着哭腔,颤声道:“奴婢知错,再也不敢了。” 不过转瞬之间,太后便像是换了个人一般,神色瞬间恢复了平和,她淡淡摆了摆手,语气波澜不惊:“回去吧。” “孙儿告辞。”赵景煦拱手道,随后扶着韩沁柔一同离开。 待赵景煦和韩沁柔走远后,太后神色间难掩几分倦怠,缓缓闭上眼:“韩沁柔怎会安然无恙地出现在此处?梁凤台如今又在哪?这花晚凝,为何还不来与我禀报!” 身旁的嬷嬷瞧出太后烦忧连忙上前,半佝着身子为太后揉按太阳穴。 恰在此时,一道黑影自殿外一闪而入,正是昨日的暗卒头领。 入得殿内,他便伏跪在孔雀蓝地毯上。 “启禀太后,梁世子识破酒中有异,未曾踏入东厢房。花司使已命人追至断云崖……” 话还未说完,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太后手中的佛珠突然绷断,一颗颗圆润的玛瑙珠子滚落满地,在寂静的殿内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她的手几乎要深掐进紫檀扶手,怒道:“接着说。” “梁世子已坠崖,许是死了。”暗卒喉结颤动。 “尸首呢?”太后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刃。 暗卒额头渗出细密汗珠,小心翼翼回道:“崖下瘴气蔽天,深不见底,属下等已寻了半宿,没有找到尸首。” “糊涂!”太后猛地起身,咬牙怒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话音刚落,案上鎏金香炉砰然倾覆,灰烬中未燃尽的醉芙蓉残瓣,正泛着妖异的紫光。 “姑母莫要动怒。”薛郎西手中捧着一盏热茶轻声劝慰道。 太后接过茶抿了一口,叹息着摇了摇头,满眼皆是忧虑:“我怎能不放心,若梁凤台还活着,必成心头大患。” “姑母言重,那梁凤台就是个纨绔,与他的兄长梁鹤台简直天壤之别,成不了什么气候。”薛郎西语气间皆是不屑。 就在这时,一人匆匆进入殿内,神色激动,小声在薛郎西耳旁说了句:“薛总督,找着了。” “当真?”薛郎西脸上抑制不住笑。 只听那人接着说道:“找到尸骨了,看了脸,的确是梁世子。” 薛郎西闻言一副得逞的样子,立即说道:“带我去看。” 众人来到停放尸首之处,薛郎西伸手掀开裹尸布一角,定睛一看,果真是梁凤台! “什么北凉世子,也不过如此。”薛郎西冷笑道。 第26章 救驾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行宫正殿,青铜灯树映的龙纹屏风忽明忽暗。 “姜尚书,你今日特意求见,究竟要同朕说什么?”皇帝端坐于龙椅之上,目光平和地看向工部尚书姜延彻。 姜延彻狠狠瞪了拉扯自己的裴文渊一眼,眼中满是愤懑,随后整了整衣冠,双手抱拳,恭敬上前:“本无其他要事,只是下官近来负责岐山河道修缮事宜。那岐山一带半年未曾降雨,农田干涸,百姓苦不堪言,再不修河道,百姓生计堪忧。可下官屡次呈递的折子,却怎么也递不到陛下御前,无奈之下,才趁着春猎,冒昧打扰陛下雅兴。” 皇帝闻言,眉头微微皱起,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沈明远,问:“沈阁老,这折子怎会递不到朕跟前?” 沈明远神色凝重,说:“说到姜尚书一事,还有一人也同样如此,亦是折子递不上去。” “谁?”皇帝问。 “户部金部司员外郎楚徵之。”沈明远答道。 “陛下!”姜延彻声音中带着几分愤怒:“臣正有事要好好问问户部。靖和七年,朝廷本应拨给工部五十万两白银用于岐山修河道,可至今不见分毫。如今岐山旱情严重,河道不修,别说庄稼,百姓吃水都成问题,这银子究竟去了何处?” “哦?”皇帝微微眯起眼睛,那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看向裴文渊,“裴卿,你近日都在神都,可知道此事?” 裴文渊神色一紧,微微低头,恭敬回道:“下官……并不知晓。” “你!”姜延彻怒目圆睁,手指颤抖着指向裴文渊:“好啊你,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给了你好处?这般关键之事,你竟要装作全然不知?” 此时楚徵之缓缓走来,看上去风尘仆仆,神色有些疲倦。 “拜见陛下。”楚徵之行礼。 “免礼。”皇帝看向楚徵之,和声问道:“楚卿,那你的折子所奏何事?” 楚徵之赶忙上前一步,跪地叩首后朗声道:“陛下,臣任职于户部金部司,负责国库藏出纳及账目往来。近日臣核查总账,发现诸多疑点。靖和五年,云州战乱,朝廷拨发补贴一百万两,可经臣连日对账查实,真正抵达云州的仅有六十万两,其余四十万两不知所踪。紧接着靖和六年苏南爆发蝗灾,户部拨银五十万两,可当地实际只收到三十万两。到了靖和七年,岐山水患,那本应拨给工部修河道的五十万两更是不翼而飞。臣与同僚连夜追至潼关,却发现那笔银子已被挥霍殆尽,一分不剩!诸如此类事件,桩桩件件,臣都详细记录,写成奏折,恳请陛下明察!” “原来如此!”姜延彻恍然大悟,怒声吼道:“原来是朝廷里出了蛀虫!” 沈阁老焦急说:“陛下,这些巨额款项如今下落不明,若不彻查清,只怕国库亏损数额巨大,后果不堪设想!” 皇帝的脸色早已阴沉,寒声道:“将户部尚书即刻叫来!” 顾毅民脚步踉跄,神色惊惶,颤颤巍巍地走上前:“叩见陛下。” “顾尚书,去年本应给工部修河道的五十万两白银——”皇帝指尖划过朱砂批注,烛火在他眉骨投下阴影:“怎会变成禁军添置的五百副锁子甲?” 顾毅民只觉双腿发软,膝盖在官袍之下微微发颤,冷汗瞬间浸透了中衣。 他下意识地偷瞥向帐门外,薛郎西正按刀而立,那柄御赐的九环金背刀泛着森冷的血光,令人胆寒。 “臣……臣实在是不知啊……”顾毅民声音颤抖。 “不知?还是故意装聋作哑?”皇帝的声音愈发冰冷:“就连郎中的折子都递不到朕跟前,你们户部每日都在干些什么?” “臣冤枉啊!还请陛下明察!”顾毅民又重重地磕了个头。 “那姜尚书的折子又是怎么回事?是被谁给拦了下来?你们户部将那五十万两白银究竟藏于何处了?”皇帝步步紧逼,厉声质问。 “呵呵!”薛郎西忽然冷笑一声,随后迈步走来。 他腕上的玄铁护腕与刀鞘上的金环相互碰撞,靴跟肆意地碾过散落在地的黄册,冷声道:“陛下当真要查个水落石出?如今禁军……可都指着末将的几两银子过活,就等着为陛下卖命呢。” 刹那间,帐外陡然响起甲胄碰撞的声响,金属摩擦的声音尖锐刺耳。 殿内群臣听闻皆是惊慌失色,纷纷看向帐外。 皇帝怒不可遏,猛地伸手掀翻了面前的鎏金狻猊香炉,滚烫的火星四溅,险些溅落在顾毅民花白的胡须上。 “薛郎西,你这是要造反不成?”皇帝死死地盯着薛郎西质问道。 薛郎西却毫无惧色,缓缓提起手中长刀,刀刃寒光闪烁。 年公公见状,脸色骤变,急忙一把将皇帝拉向身后,高声呼喊:“锦衣卫何在!来人护驾!” 帐外传来环佩清鸣,太后穿着华服款款而入,凤眼扫过僵持的众人,笑道:“不是要反,是皇帝年老昏聩……该退位了。” “母后,此刻回头,尚还来得及。”皇帝冷声道,直直地看向太后。 太后笑意盈盈,神色悠然道:“宸儿到底年轻,不了解这禁军的胃口。若不是送去了几车雪花银,又怎能将他们喂饱,让他们乖乖听命与你?” “哈哈哈!”皇帝怒极反笑,寒声讥讽道:“你们以为,此次春猎朕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又怎会轻易来?凤台已率羽林军前来护驾,此时应该已经到了。” “陛下,您怕是还蒙在鼓里。梁凤台昨夜就已经掉下了山崖摔死了,来不了啦。”夜郎西脸上满是得意猖狂:“如今我们薛家不仅有皇子在手,还有太后坐镇,只要神都不乱,陛下您若是病死,太子又突然暴毙,梁家军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处置!” 太后微微颔首,冷声道:“陛下确实已经病入膏肓,无力回天了。” 恰在此时,虞书淮带着锦衣卫匆匆赶来,目睹眼前这场面竟一时僵在原地不敢动手。 皇帝见状,怒目而视,厉声喝道:“虞书淮!你可要想清楚了,到底该怎么做!” 虞书淮面色煞白,牙关紧咬,额头上青筋暴起,艰难地拔出佩刀,缓缓转向皇帝,声音颤抖:“皇上……确实病入膏肓了。” 此言一出,殿内重臣顿时乱作一团。 沈明远原本瘫倒在地,此刻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猛地爬起身撞向虞书淮,怒声嘶吼:“逆贼!休伤陛下分毫!” 虞书淮被撞得一个踉跄,稳住身形后,缓缓提刀,阴测测地看向沈明远,杀意顿起。 就在他提起刀砍向虞书淮之际,只听“嗖”的一声,帐外忽闻箭矢破空声如裂帛。一支箭洞穿七重锦帐打掉了虞书淮手中刀,钉在太后凤履前三寸。 紧接着,梁凤台玄甲染血,策马破帐而入。 他勒紧缰绳,人立而起高声喝道:“臣救驾来迟!” 第27章 藏拙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一阵急促整齐的脚步声传来,羽林军已经守在外面等待梁凤台一声令下。 “凤台!”皇帝双目迸出光彩,是劫后余生的喜悦,是溺水之人抓住浮木。 薛郎西闻声回头,待看清来人,刹那间双目圆睁,踉跄后退着说:“梁凤台?你不是死了吗!” “瞎了你的狗眼,你梁二爷我活得好好的。”梁凤台冷声道。 殿门轰然洞开,赵羽桓与赵景煦同身后庆王府五百玄甲卫而来。 “皇兄。”赵羽桓恭敬道。 “父皇!”赵景煦快步上前高声呼喊。 梁凤台看向岁青,沉声道:“岁青,护送陛下离开,务必万无一失!” “是!”岁青领命。 林骁墨白两人默契十足,劈开眼前乱军,且战且退,将岁青和皇帝护送至后门离开,也为殿内官员们开辟出一条路,待皇帝一行安全离开后,又转身再次杀入乱军之中。 那些官员们见状,赶忙从后门仓皇逃离。 “追!”薛郎西站在阶前,言罢他一挥手,身后几人如恶狼般朝着皇帝逃离的方向追去。 然而,他们的去路被一道身影骤然挡住。 梁凤台脸上挂着一抹森然的笑意,冷声道:“我今日倒要看一看,谁有这等胆量,来做我梁凤台的刀下鬼!” “梁世子,别以为你能拦住我们。”薛郎西狞笑着拿刀摆出架势,刀身映出梁凤台的森冷眉眼。 梁凤台伸手解开身上的繁复外袍,随手一甩,衣下是一身劲装,腰间却别着一只海棠帕子,那一抹妖冶嫣红,在这血腥肃杀中格外醒目。 他缓缓抽出凤鸣刀持在手中,环视四周,高声道:“今日谁能断我手脚,我就把他叫声爷!” “梁世子好生张狂!可偏不巧,这里可没人会心甘情愿地捧你。”薛郎西眼中满是不屑:“今日,我便来断你手脚!” 与此同时,一旁的赵羽桓与虞书淮战作一团。 赵羽桓猛地一脚踹向虞书淮,力量之大,竟将虞书淮踹得连连后退。 虞书淮稳住身形,刚要反击,赵羽桓却头也不回,反手一刀将他击开,寒光闪过,一名企图偷袭赵景煦的锦衣卫顿时血溅当场。 赵景煦察觉有人意图突袭赵羽桓,便朝那人狠狠刺去,直接将人捅了个对穿。 温热的鲜血飞溅而出,溅了他半身。 梁凤台脚下猛地一踏,几步上前,手中凤鸣刀挥舞的生风。 迎面而来的禁军见状纷纷举刀抵挡,却如同螳臂当车,几下便被砍翻在地。 薛郎西见梁凤台接着朝自己劈头砍来,刀势迅猛,若泰山压顶。 他心下一惊连忙横刀格挡。 “铛”的一声巨响,两兵相交,火星四溅。 下一刻薛郎西只感觉双臂传来一股巨力,仿若有千钧重担压下,不由自主地向下沉去,整个人都被这股力量震得双臂痛麻。 薛郎西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手中的剑险些拿捏不住。 梁凤台刀尖直指薛郎西眉心,冷笑道:“薛郎西,不是要断我手足?来啊!” 他抬头看向梁凤台满脸惊愕,难以置信地看向梁凤台,失声喊道:“梁凤台!你竟然在藏拙,你他妈的扮猪吃虎!” 他怎么也没想到,传闻中的那位纨绔梁凤台,竟有如此实力,丝毫不逊于他的兄长梁鹤台。 薛郎西眦目欲裂,看着梁凤台旋身劈开三名禁军。 梁凤台身上的血腥味愈发浓重,眼中满是狠厉走向太后。 “保护太后!”薛郎西大吼一声。 梁凤台仿若魔神降世,佛挡杀佛,神挡杀神,但凡有人敢拦路,凤鸣刀必将其斩于刀下,一会儿脸上便溅满了敌人的血。 喊杀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映照着一张张狰狞的面孔。 兵部尚书乔兰生从带着麾下兵马匆匆赶来,他本就好奇今日怎无人狩猎,才发现今日皇家竟出了这么一幕。 “殿下,怎么回事?”乔兰生问道。 “薛统领要反,不,是禁军锦衣卫要反。”赵景煦道。 “反了天了反了天了!陛下如何?”乔兰生急切问道。 “陛下好好的,别问了老乔,快去帮凤台。”赵景煦道。 “得嘞。”乔兰生说着加入梁凤台一方的战局。 战场形势愈发胶着,太后眼见胜算越来越小,心急如焚。 那双保养得极好的手紧紧攥着衣角,骨节都因用力而泛白。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将身旁的裴文渊拉到跟前,压低声音阴狠道:“快去!把庆王世子带来,有了他做质,还怕他庆王不肯乖乖听话?” 裴文渊心领神会,趁乱悄然离开。 “赵羽桓!”太后扯着嗓子喊道:“你不想让你的宴儿活着吗?你且听听这是谁在哭!”她脸上挂着一丝阴冷的笑,透着彻骨的寒意。 赵羽桓听到这话,原本凌厉的眼神瞬间一震。就在他不知所措的瞬间,一名乱军瞅准机会,挥刀砍来,刀刃划过他的左臂,鲜血瞬间涌出。 “王爷!”庆王府护卫见状,大惊失色,欲冲过去保护赵羽桓,却被敌人死死缠住,无法脱身。 “皇叔!”赵景煦怒目圆睁,手中长剑寒光一闪,瞬间将方才砍伤赵羽桓那人斩杀。 这时,一道清脆的喝声传来:“想威胁庆王倒戈,太后娘娘恐怕要失望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花晚凝领着庆王世子赵景宴缓缓走来。 惊鹊推搡着裴文渊紧紧相随,飞起一脚将裴文渊踹倒在地。 花晚凝低垂着眼眸刻意不看梁凤台,可梁凤台的目光却一直追随着她,看到她微微发肿的嘴,竟忍不住嘴角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你!”太后看到花晚凝出现,顿时气得脸色铁青,手指颤抖着指向她:“早知道,哀家当初就不该留你一命!来人,给哀家杀了这个贱人!” 话音未落,三名暗卫自梁柱阴影中暴起。 梁凤台凤鸣刀卷起腥风,刀背拍碎其中两人天灵盖时,第三人的刀剑已逼向花晚凝心腹…… 第28章 佛前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花司使当心!”赵羽桓弃剑扑来。 花晚凝反手扯落腰间鲛绡,蒙住赵景宴双眼的刹那,袖中火铳迸出惊雷,铅弹已将那暗卫的胸膛打穿。 硝烟散尽,花晚凝将火铳对准太后描金的抹额上。 赵羽桓长舒了一口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高声喊道:“本王知道你们皆是被贼人蒙蔽蛊惑,误入歧途!此刻弃械者,皆可免株连之罪!” 这一声呼喊在禁军和锦衣卫之中炸开,他们面面相觑,眼中是犹豫挣扎。那一双双握着兵器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不准退!不准退!”夜郎西见状心急如焚,声音中带着几分歇斯底里,仿若一头困兽在做最后的挣扎。 然而片刻之后,有人缓缓松开了手。 “哐当”一声,第一柄绣春刀坠地时溅起血花,接着是第二柄、第三柄。 负伤的禁军相互搀扶着跪倒,此刻却像被抽了脊梁般瘫软在地。 薛郎西、虞书淮等人被团团围住,大势已去,只能束手就擒被押解着带到一旁。 “成王败寇罢了,姑母,孩儿先行一步!”薛郎西啐出口中碎牙,腕间玄铁锁链撞得叮当乱响。 他突然暴起欲夺身侧金吾卫佩刀自尽,却被乔兰生当胸踹在盘龙柱上。 青砖簌簌落下尘埃,混着他嘴角溢出的血沫。 赵羽桓捂着手臂的伤口朝着花晚凝走去,郑重行了一礼:“多谢花司使救小儿一命,这份恩情,本王铭记于心。” “无妨,这是下官的本分,王爷不必挂怀。”花晚凝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宛如春日花温柔美好。 她微微俯身轻轻推了推身旁吓呆了的赵景宴:“世子,没事了。” 赵景宴缓缓睁开眼,看见是赵羽桓便连忙跑过去紧紧抱住父亲,小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爹爹!” “王爷快请包扎一下伤口吧,若血流太多,恐伤了元气,于您身子不利。”花晚凝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精巧的药瓶和一个绣着拒霜花的帕子递向赵羽桓。 “多谢花司使。”赵羽桓接过,目光在那帕子上短暂停留,随后再次抬头时,却发现花晚凝已经悄然退到殿门之外。 经此一遭,春猎必然是提前结束了。 梁凤台却是满心欢喜地前往花晚凝住处,然而赶到时只看到空荡荡的庭院。 梁凤台有些失望,紧接着昨夜在温泉池发生的一幕幕涌上心头。 她的浅笑、她的嘲弄、她的温柔,皆历历在目。 想着想着,他腹中陡然涌起一股无名之火。 “阿怜,你倒是跑得快。”梁凤台低声呢喃。 …… 翌日,龙颜震怒,诏令称有司对此次变故展开彻查,上至朝堂公卿,下至市井细民,但凡与此事相关,事无巨细,皆要一查到底,如有懈怠隐瞒者,严惩不贷。 伽蓝寺外依旧支立着几座粥棚。 院内木屋中,花晚凝身着白衣闭目跪坐蒲团之上,虔诚地诵经礼佛。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梁凤台跨了进来,随后回身迅速将门关上。 他几步上前从背后紧紧抱住花晚凝,语气中带着几分嗔怪与戏谑:“凝儿,你昨儿倒是跑得快,可真舍得把二哥哥一个人丢下。” 花晚凝身形微微一僵,却并未睁眼,声音清冷仿若一泓幽潭:“施主请自重,佛门净地,岂容这般肆意?” 梁凤台笑得很邪,手臂微微用力,将花晚凝搂得更紧,一只手顺势扶上她的腰肢轻声调笑:“你这是铁了心不想对二哥哥负责了?凝儿,腰还疼吗?二哥哥帮你揉一揉?” 花晚凝身子轻轻战栗了一下,她缓缓偏过头,美目含嗔地看向梁凤台,轻斥道:“白日朗朗,切不可如此孟浪。” 此刻,两人的鼻息几乎交织在一起。 “你前夜可不是这般无情啊。”梁凤台脸上露出些许委屈。 花晚凝伸手拿起佛珠在梁凤台脸上轻轻拍了拍:“说吧,找我什么事?”紧接着又补充一句:“只谈公事。” “就不问问私事?”梁凤台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急切不甘心的追问。 片刻后,花晚凝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缓缓说道:“你想问,我是怎么瞒过薛郎西的?” “哦,这算公事还是私事?”梁凤台说着也跟着笑了起来。 “不听拉倒。”花晚凝轻哼一声,作势就要起身离开。 “听听听,我听的。”梁凤台见状连忙伸手拉住她的衣袖。 花晚凝缓缓起身,道:“惊鹊擅长易容之术,我便让她在一具死人脸上安了假脸皮。那薛郎西为人狂妄自大,想骗过他并非难事。此事你切莫在圣上面前为我请功,我可不想让旁人知晓。” “原来如此,那我知道了,看来我不是别人。”梁凤台笑着拉起花晚凝的手:“日后别回皇宫了,我同陛下请命,你住我神武将军府如何?” “怎么着?想让我日后大仇未报便死在塌上?”花晚凝一点点地抽出手:“我求求二哥哥,我想要个体面些的死法。” “前夜是我不好,第一次还不够熟练。”梁凤台依旧在笑:“这么着吧,咱们下次换一换多来几次,熟能生巧嘛。” “什么换一换,你先让一让。”花晚凝眼中闪过一丝羞恼,转身欲走。 梁凤台仗着人高便把花晚凝堵住不让走,单臂撑在雕花门扇上,将花晚凝整个笼罩。 他垂首时,玉冠垂下的丝绦扫过她颈间,惊起一阵战栗。 “等等,二哥哥还有件秘事要同你说。”梁凤台说。 “什么?”花晚凝双手抱胸,微微扬起下巴,挑眉看向梁凤台。 梁凤台忽然低笑,温热气息拂过她耳畔垂珠:“凝儿可懂江湖规矩?”他指尖掠过她腰间禁步:“秘密合该悄悄说……”话音刚落,薄唇已贴上她耳垂。 “悄悄说不是挨着说。”花晚凝说着抬膝轻轻推了推梁凤台腹间。 “啧,这不是怕隔墙有耳么。”梁凤台笑得愈发肆意:“对,没错,还是谨慎些为好!” 第29章 蹊跷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言罢,他非但未退,反倒又欺近几分。 温热的鼻息如春日柔风轻轻撩过花晚凝面庞,带起她发间似有若无的幽幽兰香。 “你这……混账……”花晚凝带着嗔怒、尾音绵软的斥骂声尚含在朱唇间,忽被铁掌扣住后颈,卷入无尽温柔之中。 梁凤台修长的手指捧着她的脸,炽热的吻汹涌落下。 刹那间,分不清是谁先失了分寸,两人的呼吸急促交织,似要融为一体。 云锦衣料簌簌滑落至肩头,花晚凝指尖不自觉地触碰到梁凤台锁骨处若隐若现的淡浅齿痕,梁凤台方才察觉,便将花晚凝的手指按在更灼烫的肌理间。 良久,两人才缓缓分开。 梁凤台胸膛剧烈起伏,面上带着餍足之色,缓声低语:“凝儿,太后指名要见你,或许,能问出你一直想知道的。” 花晚凝闻言身体一僵。 “别怕,二哥哥陪你一起去。”梁凤台看着她,眼中满是温柔。 “好。”花晚凝轻声说着将衣服拢了拢,随后便要开门离去。 “凝儿,还有一事,说完我就走。”梁凤台再次将花晚凝拥入怀中,下巴亲昵地搁在她肩头,声音听着竟有些委屈。 “你昨日送给庆王包扎的手帕,上头的拒霜花,是你绣的吗?”梁凤台问。 花晚凝轻轻颔首,“嗯”了一声。 梁凤台笑意更浓:“我瞧着喜欢得紧,你也为我绣两副,好不好?我要日日带在身旁。多想这你亲手所绣之物,唯我能拥有……” 花晚凝抬眸,佯嗔道:“二哥哥如今可真是狮子大开口,也不怕旁人笑话。”说着便要推门就走。 出了门,惊鹊早已候在一旁。 花晚凝顾不上梁凤台,快步上前问道:“惊鹊,可是有什么线索了?” “查到了,小姐。”惊鹊忙从怀中掏出几样东西,只见她手中拿着一封信、一个玉镯和半张泛着焦黄的婚书。 花晚凝接过,展开信件,只见落款是周灼华。信上所言让她脸色骤变。 原来,东胡曾奉太后之命,截杀了一位新妇,名叫虞瑶。 花晚凝攥紧了手中的信,深吸一口气对梁凤台说:“你且先回去,晚些再来寻我。” 梁凤台向前一步抬手握住她的肩头:“好,你万事小心。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莫要逞强,即刻差人来寻我。”良久,他才缓缓松开手,目送她离开。 “惊鹊,备马,随我去刑部大牢!”花晚凝沉声道。 …… 楚徵之荣任户部尚书,日夜埋首于浩如烟海的账册之间,仔细核对这些年来的库银收支,分毫必究。 顾毅民犯下重罪,被斩首示众,顾家上下皆被流放,往昔的荣华富贵一朝覆灭。 不过一日,中州六大家便倒了两家。薛家为太后母族,原以为能有几分庇佑,却也未能躲过这场灾祸,虽逃过一死,却全族被逐他乡。而太后则被永远幽禁慈宁宫。 念及和欢公主薛灵悦无辜,皇帝便依旧保留着她尊贵的身份。 梁凤台此次护驾有功深得圣心,皇帝特赏赐黄金万两,恩宠有加。乔兰生之弟乔墨生获任锦衣卫总指挥使,执掌缉捕刑狱大权。赵羽桓接掌禁军。姑苏的黎温瑞把姑苏变成了富庶安宁之地,政绩显著,因而被提任为刑部尚书。 而罪臣罢黜的罢黜,流放的流放。虞书淮被囚于刑部大牢,虞氏一族也被流放。 刑部大牢阴暗潮湿,腐臭之气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 “哪里来的女娘?是虞家亲眷?”一个不耐烦且毫不客气的声音从阴影传来,接着走来两位狱吏,冷冷打量着花晚凝。 花晚凝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白皙的手从袖间掏出腰牌举到狱吏面前,道:“各位辛苦了。我是神机司花晚凝,今日前来有些公务,还望诸位多多配合。” 说罢微微欠身,礼数周全,狱吏们受宠若惊,忙不迭回礼:“见过花司使。” 几个狱吏神色稍缓,却仍有些狐疑:“花司使来此所为何事?可有刑部下发的文书?” 花晚凝沉声道:“此次前来,是因神机司收到密报,有与虞书淮案相关的重要物件遗落在这刑部大牢,上头责令我务必找回,此事紧急,文书随后便到,还望几位通融通融。”说罢眼神示意春来。 春来会意,立刻上前,将一个沉甸甸的锦囊递给方才问话的狱卒,脸上堆满笑意:“请几位大哥吃些好酒,还望行个方便。” 那几人接过锦囊,入手一沉,顿时心领神会眉开眼笑:“花司使查案不喜聒噪,既然如此,花司使请便,我们在这儿候着文书便是。” “多谢。”花晚凝颔首笑道。 她继续朝着牢房深处走去。 四周传来犯人的阵阵哀号和咒骂,她却神色如常。 虞书淮所在的牢房阴暗狭窄,角落里,他听到脚步声,猛地站起身来,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可当看到来人是花晚凝后,眼中瞬间只剩厌恶:“怎的是你!” “见过虞大人。”花晚凝微微欠身,声音清冷。 虞书淮看着她,眯着眼细细打量片刻,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还真是细腰丰臀的美人,我虞书淮,不愿与卖屁股的扯上关系!” 花晚凝面色不改,平静道:“虞大人对我这花家余孽颇有微词,是因为东胡与花家勾结之事?” 虞书淮倚着墙,眼中满是恨意:“我们虞家三兄妹,自小无父无母,是大哥将我和妹妹一手养大。可后来呢?妹妹嫁去云州,却被来犯的东胡凌辱致死。叫我怎能不恨东胡?不恨花家?” “此事并非如此。”花晚凝冷声道。 “休要狡辩,你们花家为了一己私利,与东胡勾结,害我妹妹惨死,如今你这花家余孽还活着,我死不瞑目!”虞书淮怒声道。 “虞大人。”花晚凝目光灼灼,紧盯着虞书淮的眼睛:“您好好想想,是谁亲口与你说虞瑶遭遇不测,云州战乱如此之多,怎偏就有人这么快便让你知道了这消息?其中难道没有蹊跷?” 第30章 魔窟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你什么意思?”虞书淮眉头紧皱,心中泛起一丝不安,声音却依旧强硬。 “我是说,杀死舍妹的,与构陷花家的,是同一人。”花晚凝压低声音,一字一句,仿若重锤:“太后——薛祐仪。” “这怎么可能!”虞书淮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你休想骗我!太后怎会做出这等事?” “你都要死了,我骗你有什么好处?”花晚凝轻轻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东胡来犯那日,你妹妹虞瑶根本不在云州。” “什么!”虞书淮瞳孔一颤。 “靖和五年腊月廿三,云州驿道。”花晚凝走到牢栏前,素手递出一只温润的玉镯。 镯身之上,“瑶”字清晰可见。 虞书淮颤抖着手接过,眼中满是震惊。 “东胡游匪屠了二十三辆马车,偏巧有送亲队恰好途径——您猜他们在烧毁的马车里翻出了什么?”花晚凝的声音越来越冷,手中拿出半张焦黄的婚书,正是虞瑶嫁往云州时按下的朱砂印。 “阿瑶根本就没嫁去云州!这怎么可能,绝不可能!”虞书淮猛地扑到牢栏前,双手死死攥住铁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额头上青筋暴起。“太后亲口告诉我的,她说……” “说云州私开城门,令妹被东胡恶犬凌辱致死?”花晚凝突然上前,目光如刀紧紧盯着虞书淮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可为何三日后,有人在神都西郊的乱葬岗,瞧见裹着凤纹锦缎的尸首?” “为什么……”虞书淮喃喃道。 “因为令妹撞破了凤驾私会东胡大巫。”花晚凝冷声道:“我们……都是被算计的可怜人罢了。” 虞书淮如遭雷击,身体跟着晃了晃,喉间发出一声困兽般的呜咽。 “现在,虞大人可愿听我这'卖屁股的',说说真正的灭门案?”花晚凝微微眯起眼睛。 虞书淮瞳孔骤缩,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仿佛置身噩梦之中无法醒来。 “接下来我问什么,你便答什么。”花晚凝说。 虞书淮点了点头,面上全是颓然。 “三年前,你为何要派锦衣卫来杀我?”花晚凝单刀直入。 虞书淮思索片刻,忙道:“我确实派人去取你性命,可我派出去的探子回禀,说他赶到时,你已葬身火海。” “哦?”花晚凝冷笑一声,语调愈发冰冷:“那为何凤台那日当场擒获一个探子,那探子却亲口供认是你所派?” “怎会如此?”虞书淮满脸惊愕,喃喃自语:“难道是我的探子在扯谎?” 他心中暗忖,事情诸多蹊跷,不利的矛头指向花晚凝的同时,另一头却指着自己! 花晚凝看穿他心思继续说道:“并非如此简单。那人妄图杀我却不料我提早放了火,而高德祥身为南镇抚,却私自动用酷刑,急着要我认罪画押。一旦我死了,此事便石沉大海,永无真相大白之日。再者让陛下听闻是锦衣卫记着置我于死地,能不起疑心?” “太后这毒妇,薛家这群禽兽!”虞书淮咬牙切齿,怒声咒骂:“对了,高德祥!我就说为何三年前他突然发了一笔横财,想来是知晓些隐秘,被人给了封口费。” “他如今在何处?”花晚凝追问。 “他自请前往苏南,任职暨阳布政使,看来是在躲些什么人。”虞书淮说道。 “我会去亲自问他。”花晚凝道。 “哈哈哈哈!”虞书淮突然癫狂大笑:“好个一石二鸟!原来我虞家才是待宰的羔羊!” 他说着忽然“扑通”一声跪地,重重叩首:“花司使,从前是我有眼无珠,多番得罪于你。如今我大限将至,命不久矣,本不该再有奢求……可我妹妹死得不明不白,求您发发善心,还她一个公道!” 花晚凝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微微顿了顿,道:“我见过你的妹妹虞瑶,她生得倾国倾城,温婉动人,本不该早早凋零。我既已下定决心为花家洗清冤屈,便绝不会让虞姑娘死得不明不白。” “多谢花司使。”虞书淮再次抬起头已是满脸泪痕。 …… 慈宁宫外,阴云密布。 厚重云层压得慈宁宫的琉璃瓦都似喘不过气。 花晚凝与梁凤台并肩踏入宫门。 殿内烛火摇曳,薛祐仪端坐在主位上。虽被幽禁,却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她看着走进来的花晚凝和梁凤台,平日的慈悲面孔装也不再装,眼神中闪过一丝怨毒,冷笑道:“呵,花晚凝啊花晚凝,你这狼心狗肺的白眼狼,哀家真是白疼你一场。” 花晚凝毫不畏惧地直视着薛祐仪的眼睛,同样冷笑一声:“呵,疼我?那百毒穿心的滋味,太后可要品一回?” “你这贱人!竟敢如此同哀家说话!”太后指着花晚凝怒道。 梁凤台见状,立刻上前侧身将花晚凝护在身后,沉声道:“太后,事到如今,您还是认清现实,莫要再逞口舌之快。” 花晚凝目光紧紧锁住薛祐仪,一字一顿问道:“花家灭门惨案,是不是你一手策划?” 薛祐仪闻言,先是一怔,旋即扯起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呵,你竟怀疑起哀家了?证据何在?” “无妨。”花晚凝深吸一口气:“既然太后娘娘不肯承认,我就自己去查证据!” “哈哈哈哈!”薛祐仪笑声愈发张狂,她猛地抬手,指向花晚凝,又指向梁凤台,满眼疯狂之色:“你们以为躲进神都就能安稳度日?太天真了!花家的下场,就是你们梁家日后的结局,谁都逃不掉!谁都躲不掉!!” 梁凤台和花晚凝对视一眼,不理会薛祐仪的疯言疯语。 “我膝下无子……”太后薛祐仪的声音陡然哽咽,刹那间,泪水夺眶而出,那哭声悲恸而绝望,仿佛多年来压抑的痛苦与悔恨在此刻决堤:“这皇家,就是吃人的魔窟啊!” 她说着突然瘫坐在椅子上,再没了往日的威严。 赵羽桓带着赵景宴出现在殿外,赵景宴拿着纸鸢小跑至太后身边,伸出小手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奶声奶气道:“祖母不哭,宴儿带你去放纸鸢,好不好?” “宴儿乖。”太后缓缓抬起手,轻轻抚摸着赵景宴的头,目光却越过他,望向虚空,口中喃喃道:“赵怀庆!早知你对我不过是利用,妄图制衡我薛家权势,我薛祐仪便是死,也不会踏入这宫门半步!我薛祐仪,从前有的是好儿郎为我折纸鸢啊……” 第31章 侥幸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花晚凝和梁凤台互相对视一眼便要离开,就在他们即将踏出殿门之时,太后癫狂的声音骤然响起。 “花晚凝!”太后的声音带着一股蚀骨的怨毒:“你给哀家记着,总有一天,你还会乖乖回来!变成比哀家更疯的怪物!” 花晚凝脚步顿,周身气息瞬间冷了下来。 她缓缓转身,目中燃烧着怒火,狠狠看向太后,冷笑道:“那便请娘娘长命百岁,活到我来见你的那天。” 说罢,花晚凝不再理会太后的怒声咒骂,与梁凤台转身离去。 刚走出宫门,赵景宴不知何时挣脱了侍卫,攥着纸鸢一路小跑朝花晚凝奔来。 他在花晚凝面前站定,小大人似的双手抱拳,规规矩矩地作了个揖,稚嫩的嗓音道:“问花姐姐安。” 花晚凝嘴角微微上扬,微微欠身,轻声回应:“世子万安。” “花姐姐,”赵景宴仰着肉嘟嘟的小脸,眼中满是期待:“你什么时候能陪我去放纸鸢呀?” 花晚凝一怔,笑容微微僵在脸上,心中暗恼自己从前为哄小孩随口许下的承诺被小孩当成了真,如今竟成了难题,一时之间有些不知该如何作答。 “哥哥陪你去如何?”梁凤台在旁边适时地笑着问。 赵景宴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要不要!就要花姐姐陪我。” 梁凤台存心逗他,嘴角一勾,戏谑道:“那可不行,你花姐姐今天得陪我!不对,你花姐姐以后的每一天,都得陪我!” 赵景宴一听嘴巴一撇,“哇”的就哭了出来。 花晚凝见状急忙从怀里掏出饴糖,轻声哄着:“世子莫哭,莫哭……改日一定陪你,你看今日就要下雨了,玩儿不了纸鸢。” 恰在此时,一名侍从匆匆赶来,在花晚凝面前站定,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花司使,我家王爷想与您小叙片刻,请。” 梁凤台听闻,原本舒展的眉头瞬间皱起。 他顺着侍从的方向望向不远处负手而立的赵羽桓,眼中转瞬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不悦,冷意顿生。 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花晚凝。 “没事的,稍等我片刻。”花晚凝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等等!”花晚凝叫住赵羽恒,上前道:“王爷,若有要事在此直言便好。我今日琐事缠身,实在抽不开身,还望王爷恕罪。” 赵羽桓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花晚凝,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无妨!花司使,实不相瞒,我很高兴如今你我二人……都不必再受那太后辖制。” 花晚凝闻言警惕地压低声音道:“王爷慎言。” 赵羽桓目光紧紧锁住她,缓缓道:“那天宴会之上不见你的身影,我便猜到了几分。” 花晚凝微微蹙眉:“王爷此话何意?” 赵羽桓轻笑一声,随后看了一眼梁凤台:“无妨,往后的日子还长。你我本就是一路人,花司使若想来我庆王府,我定当盛情款待。” “谢王爷抬爱,不过……我不会去。”花晚凝神色未改微微欠身:“既如此,那下官先告辞了。” “告辞。”赵羽恒嘴角依旧挂着那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天穹如泼墨,铅云低垂得几乎要坠到飞檐翘角。 临走时梁凤台对着赵景宴做了个鬼脸,说:“要下雨啦,这下放不了纸鸢喽!” 赵景宴一听,哭得更厉害了。 “衔月。”花晚凝轻轻瞪了梁凤台一眼,他才不敢再逗了。 路上,花晚凝思绪如乱麻,脑海中浮现出春猎那日的桩桩件件。 她垂首望着青砖缝隙里蜿蜒的苔痕,忽觉指尖发麻。 原来庆王也不过是金丝笼中雀,早被太后喂熟了羽翼。 这个念头如毒蛇缠颈激得她喉间泛起血腥气。 “若春猎那日,庆王未曾倒戈……”花晚凝说着喉头蓦地哽住。 她闭上眼,似乎看见赵景煦的银甲被血浸透,赵羽宸的玉冠被碾碎在九重宫阙…… 如若那日庆王未曾阵前倒戈,局势又将如何? 太子是否还能活着?皇帝是否还能活着…… “他与你说了些什么?”梁凤台轻声问道。 “衔月……”花晚凝声音不自觉地发颤,似乎是有些惊惶与后怕。 “怎么了?”梁凤台见她这般模样心下一惊,忙伸手握住她的手,入手一片寒意,让他心中的担忧更甚:“怎的手如此冰凉?” “衔月……你知不知道。”花晚凝抬眸,声音微微发涩:“我们险些输得一败涂地……” …… 二人刚出皇宫,天边正滚过闷雷,随后细密的雨丝自苍穹倾洒而下,转瞬织成一片朦胧雨幕。 梁凤台脱下玄色织金锦袍抖开罩住两人,两个人并肩跑着,脚步踏过积水溅起水花。 卖胡饼的老汉忙着收摊,桐油伞骨刮翻了盛糖渍梅子的青瓷罐,琥珀色的浆汁顺着石缝往沟渠里淌。 雨滴砸落在青石板路上,溅起层层水花。街道上,行人脚步匆匆,有的撑开油纸伞,五彩的伞面在雨幕中如浮动的繁花;有的用斗笠、蓑衣遮身。 街边的屋檐下,雨水成串坠落如断了线的珠帘。 远处的楼阁在雨雾中半遮半掩,轮廓变得影影绰绰。 梁凤台忽然将袍子往右扯了半寸,花晚凝这才发觉左侧檐角垂下的铁马正兜着雨水往人身上泼。 花晚凝被他半揽着倒是没有怎么被淋湿,倒是梁凤台,她抬眸看了看,却是被雨淋湿了一大片。 “仔细水洼。”梁凤台说话时热气拂过花晚凝耳后碎发,挨得这样近,花晚凝都能嗅到他襟口沾染的沉水香混着雨水的腥气。 梁凤台只觉脸颊滚烫,恰似有熊熊烈火在灼烧,即便是这倾盆大雨,也难以浇灭分毫。 那热度一路蔓延至耳根,让他的心也跟着慌乱地跳动起来。 “这雨今夜约莫是不会停歇了,你沾了水汽,可要当心着凉。”梁凤台低头望着花晚凝,声音不自觉地放柔。 “好。”花晚凝觉得有些冷,不自觉地往梁凤台怀里又靠了靠,随后指着前方:“那儿有个客栈,先去躲一躲。” 第32章 雨夜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风雨如晦,惊雷在墨云间乍响,豆大的雨点砸落,激起层层雨雾。 梁凤台与花晚凝挟着一身湿冷匆匆踏入客栈。 “当心门槛。”梁凤台侧身用锦袍为她挡住斜扫的雨幕,掌心虚虚护住她肩头。 店小二正倚在柜台边躲懒打着哈欠,眼神困倦,大概是想着如此磅礴大雨,应该不会再有旅人前来投宿,这一夜便能清闲度过。 因而见二人浑身湿漉漉地闯进来,惊得瞪大了双眼。 “两位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呀?”店小二很快回过神,脸上堆起职业笑容热情问道。 梁凤台下意识地将花晚凝护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住外界的寒意。 “住店。”梁凤台言简意赅。 店小二愣了一瞬,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 扫过女子髻间歪斜的玉搔头,见玄衣公子腰间软剑寒光乍现。 一个浑身透着英气,眉眼间满是对身旁女子的关切。 一个眉眼低垂,虽发丝凌乱,却难掩楚楚风姿。 店小二心领神会,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说道:“巧了,我们刚好还剩一间房。” 梁凤台喉结微微滚动,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花晚凝,目光中带着询问、忐忑与一丝期待。 花晚凝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缓缓低下头,耳尖微红,小声嘟囔:“早知就带把伞了。” 梁凤台稳了稳心神,修长的手指蜷起,轻轻敲了敲柜台台面,笑道:“我们是夫妻,一间房足矣。” 花晚凝忽觉发间一轻,梁凤台轻轻摘落她将坠的累丝金簪。 他垂眸将簪子收入怀中,对店小二说:“拙荆畏寒,劳烦多备些炭盆。” “是是是!”店小二忙堆笑道:“西厢房最是暖和,鸳鸯枕都是新熏的苏合香。” “走吧。”花晚凝有些心慌说着就要走,却一个踉跄险些踩着裙裾,还好被梁凤台揽住腰肢:“娘子当心。” 店小二正埋首整理着账册,抬眼瞧见这一幕,手中的算盘珠子都停了下来。 等两人走远才撇了撇嘴小声嘟囔:“唉,本就被这值夜差事扰得心烦意乱,还得瞧着人家夫妻这般恩爱,我这孤身一人,何时才有这温情时刻,苦哇!” 说罢,店小二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拿起笔在账本上划拉着,却瞥见了梁凤台留给他的一片金叶子,瞬间来了精神喜笑颜开。 入了厢房,两人三两下褪下黏在身上的湿衣物,正想着如何处理,恰好客栈的阿珍敲门进来收拾房间。 花晚凝赶忙把湿衣服递过去,温声道:“姑娘,不知你们这儿能否帮忙烘一下这些衣物?我们着实被这雨折腾得不轻。” 阿珍笑着说:“可以可以,客官交给我便是!保管给您二位烘得干干爽爽”说吧她又手脚麻利地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几件干净衣物,整齐地放在床边,才抱着两人的湿衣物转身离开。 花晚凝换好衣物,随后梳理着微乱的发丝。梁凤台则从怀中掏出一片金叶子,待阿珍再次返回时递到她手中。 阿珍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连忙双手接过,福了福身笑道:“多谢客官!客官真是出手阔绰。”。 阿珍笑道,随后端着一壶刚温好的热酒进来,热气腾腾的酒香瞬间弥漫在空气中。 不多时,阿珍又端着一壶刚温好的热酒走进来:“这是小店赠与二位的,您二位早些歇息。” 花晚凝笑着接过,随后迫不及待倒上一杯轻啜一口,热酒顺着喉咙滑下,暖了全身,驱散了寒意。 梁凤台静静地看着花晚凝,见她脸颊因酒意而泛起一抹淡淡的酡红,眼眸中波光流转,满是醉人的温柔,不禁心神荡漾,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抹宠溺至极的浅笑。 他突然轻声问道:“酒还有吗?” 花晚凝看向他,眉眼弯弯,笑意盈盈着说:“呀!没了呢。平日里桃暖那小丫头总在一旁管着我,不让我多饮酒。今日一时贪杯,竟忘了给你留些,倒是我的不是了。” 梁凤台听着这声音心里愈发软,他宠溺地摇了摇头,走上前去轻轻抚了抚她的发丝:“你这性子竟是这般急?” 说着,他微微俯身,动作轻柔得仿若对待稀世珍宝。他缓缓低下头,将唇瓣慢慢靠近最终轻轻吻上了花晚凝的唇。 梁凤台声音低哑,带着几分缱绻温柔:“那我便只能尝一尝这酒的味道了。” 花晚凝又羞又恼,一巴掌轻轻打在梁凤台脸上,道:“我要沐浴。” “二哥哥亲自给你打热水?”梁凤台微微倾身,双目紧紧锁住花晚凝,眼中笑意翻涌几欲满溢而出。 “我可没这么说。”花晚凝别过头去刻意避开梁凤台炽烈的目光。 梁凤台转身,脑海中,花晚凝的一颦一笑不断浮现。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让他的心剧烈跳动,多希望此刻就能将她拥入怀中,彻底拥有她。 可理智告诉他,绝不能如此莽撞,他要珍视这份感情,不能吓着了她。 男性最可悲之处,便是欲望有时如脱缰的野马难以被理智驯服。 梁凤台在心中暗暗咒骂自己,痛恨这不受控制的欲望。 他知道自己对花晚凝的爱意深沉炽热,可又怕这汹涌的爱成为压垮花晚凝的巨石。 况且,他尚且不知花晚凝对自己是何种心意? 想着想着,花晚凝又冷又淡的眼眸从他脑海一闪而过。 他蹲在灶台前烧着热水,双手颤抖着往灶里添柴,看着火苗贪婪地跳动,心中反复思量:想对花晚凝好这条路太过艰难,远了怕她受委屈无人照料;近了,又怕自己内心的欲火失控将她灼伤。 “好了!”梁凤台的声音陡然拔高,惊得花晚凝一颤。 “你声音那么大做什么?”花晚凝走来抚着胸口有些不悦。 “对不住对不住。”梁凤台笑着轻声问道:“试试水温如何?” 花晚凝试了试水温,满意地笑了笑,轻声说:“你出去吧。” 梁凤台刚欲开口,花晚凝似有所感,猛地瞪了他一眼,梁凤台到嘴边的话瞬间咽了回去。 第33章 心意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梁凤台无奈一笑走到房间角落,俯身将地铺细细铺了铺,随后叉腰满意地点了点头。 正欲躺下,便听花晚凝说:“你不洗漱就打算歇息?” 梁凤台有些无奈道:“方才客栈小二说了,如今就只剩这些热水了,我就将就这一晚也无妨,你可千万不要嫌弃!” “那你可不许过来。”花晚凝一边说着,一边动作迅速地拉下了帐帘,生怕梁凤台会逾矩。 “好好好,凝儿放心,二哥哥今晚断不会胡来。”梁凤台噙着一抹宠溺笑,目光不自觉地望向帐帘之后那影影绰绰的身影。 花晚凝小心翼翼地瞧着梁凤台,待确定他并未靠近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走向浴桶,可刚一踏入脚下突然一滑,“啊!”一声惊呼脱口而出。 “怎么了!”梁凤台立刻起身冲了过去将花晚凝扶起,待看到半湿的花晚凝,眼中满是惊惶关切。 这神情让花晚凝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手被紧紧握住,下意识地想要动一下,却发现手被握得更紧了。 夜如墨般浓稠,丝缕春寒渗进屋内,花晚凝禁不住浑身一颤。 “冷吗?”梁凤台问。 “嗯。”花晚凝微微颔首,在这时不经意瞥见梁凤台敞开的衣襟处,有一个似乎是牙印的东西格外刺目。 她的眼眸瞬间黯淡,心底泛起一阵酸涩与厌恶:想必这梁凤台是个风月场中的老手,这牙印定是他在哪个勾栏青楼与女子欢好时留下的。 这般想着,花晚凝心中涌起一阵怒意,猛地用力推开梁凤台,厉声道:“走开!” 又是那种又冷又淡的眼神,只不过多了几分怒意。 “二公子当真是……”她蓦地收声,指节攥得发白。 梁凤台被她推得踉跄半步,望着她有些手足无措:“阿怜你这是怎么了?” “哪里找得倌人,下口挺狠呀。”花晚凝冷笑道。 梁凤台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心口处的咬痕,刹那间恍然大悟,不禁轻笑出声。 “阿怜这般恼怒……”他忽地逼近,擒住花晚凝发颤的腕子按向自己心口:“可是因着此物?” 指腹下的疤痕随呼吸起伏,恍若活物。 花晚凝耳垂骤然滚烫:“梁二公子风流债与我何干?” “原来如此,怜儿可是吃醋了?”梁凤台心里竟然有些欢喜。 花晚凝冷冷道:“梁世子,若你想寻乐子,大可去找那些倌人……” “馆中倌人哪有这般烈性?”梁凤台低笑着截断她的话,鼻尖几乎贴上她染霞的鬓角,温热吐息拂过她颈间:“那日你毒入肺腑,可是生生扯开了我的三层中衣……” “你在胡说八道些说什么?”花晚凝越听心里越乱。 “就知道你不记得……”梁凤台小声嘟囔道。 “记得什么?”花晚凝瞪着梁凤台问。 “天地良心,原来怜妹妹才是负心人,什么都不记得……”梁凤台凝视着她,目光中满是赤诚与深情,带着些许委屈。 他再次将花晚凝揽入怀中,低笑道:“那凝儿不妨再试一试,看你的唇齿与这印子对不对得上?” 那日花晚凝神志不清之下,狠狠咬在了梁凤台的心口,也咬进了他的心里。 花晚凝睫羽轻颤,零碎记忆如雪片翻涌。 恍惚间似有铁锈味漫在唇齿,有人对她轻哄:“原来晚凝解毒,是要吃人的……” “何……何至于此?”花晚凝终于慌了。 “许是因为……”梁凤台的眼底是灼灼星河,情难自抑,脱口而出:“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花晚凝,我心悦你,此后你要复仇,无论刀山火海,我便是你的青锋,替你斩荆棘,挡暗箭……” 我爱你,爱得深入骨髓,是狼子野心觊觎你的一切,也是浪子回头只愿为你停留。 是飞蛾扑火,也是义无反顾。 是求而不得时在长夜中的辗转反侧,是私心独占的执着,也是爱而不得时的绝望。 “你……”花晚凝一时语塞,她紧盯着梁凤台的眼睛,试图从中揪出一丝说谎的破绽,可映入眼帘的只有赤诚与深情,毫无虚假。 “你呢?凝儿。”梁凤台目光灼灼,轻声问道:“你对我究竟是怎样的心意?你怎么看我?” 梁凤台说罢心中有些忐忑,可有些事情他不想就这样迷迷糊糊的,他要一辈子对她好,要光明正大的爱她,要昭告天下。 花晚凝并未作答,而是微微踮起脚尖,轻轻环抱住梁凤台,在他唇上落下轻柔一吻,随后垂眸,看向那浴桶,轻声呢喃:“水快要凉了……” 梁凤台清醒地感受着这一切,心领神会。 他凑近花晚凝,先轻轻啄了下她微凉的唇,小心翼翼地触碰又分开,而后又再次吻上去。 窗外雨声隆隆,不知何时,两人相拥着滑倒在浴桶之中。 梁凤台轻轻取下花晚凝的玉簪,下一瞬青丝如瀑在水中散开。 水汽氤氲蒸腾,若春江花月夜下并行的两尾锦鲤。 梁凤台埋首在花晚凝心口,落下细碎的吻,这次不再是浅尝辄止,而是如同沙漠旅人啜饮甘泉般辗转迂回。 花晚凝忍不住轻哼一声,梁凤台似是压抑着某种难以克制的情愫低吼了一声,听起来有些可怕。 他将人抵在桶壁,此后烛火摇曳,光影交错间,映着困兽的纠缠不休。 帐幔轻垂,满室缱绻温柔…… …… 几日后。 云锦阁。 “这套月白云纹锦袍配天水碧襦裙最是相宜。”老板娘抖开织金缎,目光在花晚凝腰间流连:“姑娘这楚宫腰若肯让咱量体裁衣,莫说三百六十五套不重样的,便是瑶池仙子的霓裳也做得。” 花晚凝正欲推辞,梁凤台已掷出整锭雪花银:“就按娘子说的,每季送十二套到羽林将军府。” “唉,好嘞!”老板娘眉开眼笑,忙不迭地接过银子,满脸堆笑道:“二位这般般配,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这般挥霍?”花晚凝正欲嗔怪,梁凤台忽将自己的锦袋塞进花晚凝怀中:“那往后二哥哥的俸禄……不对,连人带银,都是花司使的私库。” 就在这时,林骁神色匆匆地走进铺子,见到二人急忙上前拱手道:“公子,花司使,可算找到你们了!” “何事如此慌张?”梁凤台问。 林骁说:“宫里有急事,还请花司使也一同前去!” 第34章 疫病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一场雨,自昨日起淅淅沥沥地下了整整一夜,挨着神都的暨阳造了水灾。 不仅如此,洪水肆虐,竟将乱葬岗的尸体都冲了出来。 那些裸露在外的尸骸在潮湿闷热的环境中迅速滋生出疫病,已经发热症死了好多人。 并且,这疫病竟如野火般开始向着神都蔓延。 暨阳人手不够,还需调派些人马才行。 金殿之上。 皇帝神色严峻,目光缓缓扫过殿下的百官。 “暨阳堤坝溃决,洪水泛滥,冲毁乱葬岗,致使疫病横行……”皇帝微微抬手,指尖轻轻划过奏折上那触目惊心的猩红朱批。 群臣正为救灾一事各抒己见。 旋即,皇帝神色凝重,声若洪钟,缓缓道:“众卿,今姜尚书尚在岐山未归,工部侍郎之位暂缺合适人选。暨阳灾情紧迫,需工部调度,谁愿代工部前往?” 满殿渐渐没了声音,大员们垂首盯着笏板仔细思忖。 他们大都有家室,疫病的凶险众人皆知,况且他们大都没有经验,若贸然前去救灾,稍有不慎,便可能身染恶疾,性命不保。 “陛下,臣身为神机司使,虽本职不在工部,然平日对工部诸般事宜亦稍有涉猎,略知一二。今暨阳受灾,百姓蒙难,臣恳请陛下恩准,愿代工部奔赴灾区。”花晚凝出列叩首道。 是暨阳,她正好要找那位暨阳的布政使高德祥问些东西。 平素困于神都难以脱身,此次天赐良机,即便凶险,她怎会轻易错过? 皇帝沉声道:“花司使巾帼气概朕素知,只是这疫病猖獗,夺命如麻,其间凶险,卿可曾思量周全?” 花晚凝再次叩首,言辞恳切:“陛下!从前云州水患,臣随父亲救过灾,于防疫之事略通一二。今暨阳百姓深陷水火,臣恳请陛下恩准臣奔赴一线,救民于倒悬,为陛下分忧,为社稷解难。” 皇帝听后先是一怔,随即仰天大笑,声震殿宇。 “好!不愧是花霆之女!朕准了!此次一切赏罚生杀大权皆由花司使一人定夺!” 言罢,皇帝抬手解下腰间那枚蟠龙玉佩,将玉佩递给身旁的年公公。 年公公双手捧着玉佩,恭敬地碎步上前,呈至花晚凝面前。 皇帝说:“此去暨阳,若遇奸佞阻挠,持此玉佩,可行先斩后奏之权,无需顾忌!” 花晚凝接过玉佩忙跪地谢恩,字字铿锵:“多谢陛下!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重托!” 赵羽桓大步出列拱手抱拳:“臣愿带一些禁军随花司使同往。” “好。”皇帝面露嘉许之色,微微颔首,欣然应允。 “陛……”梁凤台刚欲开口请命,花晚凝已抢先一步:“陛下,神都安危系于羽林军,羽林军人手不可轻动。若有急需,再行征调也不迟。” 皇帝微微颔首,心中暗自思量,花晚凝所言在理,又念及她与梁凤台从前有过龃龉,若二人同去,恐生变故,便应道:“好,就依花司使所言。” 梁凤台满腔话语被堵在喉间。 待众人退朝,梁凤台看着离开头也不回的花晚凝快步追到她面前。 梁凤台:“凝儿!” 花晚凝道笑了笑:“二哥哥莫要担心。” 梁凤台犹豫良久长叹一声,无奈点头,转而唤来岁青,郑重嘱托:“岁青,你务必寸步不离护花司使周全,若有差池,唯你是问!” 岁青单膝跪地:“花司使!不论天涯海角,岁青定保您安然无恙!” “那边多谢岁青小郎君。”花晚凝笑道。 …… 花晚凝一行人快马加鞭,不过半日,便抵达了暨阳。 暨阳城头悬起七盏猩红风灯。工部一些主事攥着《河防辑要》的手不住发抖,榫卯闸门被洪水冲毁的豁口处,民夫官兵和禁军们正用浸透桐油的柳条筐垒筑临时堤防。 “司使大人,羽林军押送的五十车青条石到了!”驿卒滚鞍下马时,泥浆溅湿了花晚凝手中的赈灾账簿。 暨阳知府远远瞧见花晚凝腰间那枚象征着无上权威的蟠龙玉佩,脸色骤变,忙摘下乌纱掷给随从:“司使说了,快去粮仓,那批霉米得用石灰熏过再下锅!" 城隍庙前支起粥棚,一些乡绅东家正指挥伙计将蜀锦帐幔裁作御寒衾被。忽有青骢马破开雨幕,马背上的禁军扬鞭指向满载粮车:“白米三百石,烦请分与鳏寡!”言罢策马而去。 大觉寺的僧人撞响幽冥钟,檀香混着艾草烟掠过满地病患。 “上游堤坝将溃,明日急需三千民夫加固堤堰。”花晚凝眉头紧锁,神色凝重,转头问身旁之人:“义仓现下情况如何?” 那人眼神闪躲,支支吾吾不肯作答。 花晚凝没有再多问,而是径直去了义仓。 只见义仓内,几位禁军正悠哉游哉地闲聊着,看见花晚凝进来,其中一人还笑着招呼:“哟,司使大人来了,快请坐,小的给您泡壶好茶。” 花晚凝看着他们这副悠闲的模样心中怒火中烧,脸上却浮起一抹冷笑:“你们倒是会享受?” 那几人满不在乎地笑道:“出门在外,可不是得自己心疼自己么?” “呵,外面百姓生死未卜,你们却躲在这儿逍遥自在!”花晚凝变了脸色,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寒光一闪,将那几人的帐篷砍断。 她举起蟠龙玉佩,厉声喝道:“我奉皇命而来,持此玉佩,生杀予夺皆在我手。你们若再敢玩忽职守,休怪我剑下无情!即刻收治病患!” 那几人见状,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忙不迭地开始整理义仓,将病患安置进来。 一时间,义仓内遮雨棚很快便架了起来。草药煎煮的浓郁苦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守着炉子的官兵都用巾帕紧紧遮着口鼻。 赵羽桓快步过来,狠狠瞪了眼方才偷懒的禁军,瞧见花晚凝口鼻正裹着布巾分发药汤,赶忙上前帮忙。 花晚凝瞧见那被高热烧至昏迷之人,双唇开合不断发出含混不清的呓语,遂目光紧紧锁住那人细细端详起来。 “怎么了?”赵羽桓问。 第35章 梦魇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大涝之后必有大疫,果不其然。”花晚凝喃喃自语。 赵羽桓袍角掠过满地药渣,将广袖垂落榻沿探向昏迷病患,忽被斜刺里伸来的玉手扣住腕间寸关。 他停住手疑惑地看向花晚凝,看到一双有些许疲惫的狐狸眼,眼下泛着淡淡鸦青。青丝被编成一条辫子柔顺地垂落胸前,看着有几分楚楚动人之姿。 花晚凝冷声道:“疫气侵肌透髓,王爷当真要拿千金之躯试险?” 赵羽桓收了手负于身后:“多谢花司使提醒,只是不知这病症,医治起来可容易?” 花晚凝摇了摇头:“谈何容易,三分在药,七分在人,得看造化。若秽气窜入街衢,就要倒一大片。” “花司使所言极是。”一旁的太医颔首赞同:“疫气最喜藏污。便溺秽污,唾涎污浊,无知者掬水而饮亦或者触及肤,犹抱薪赴焰而不自知啊!” “那该如何是好?”赵羽桓眉头紧蹙。 “病人是务必要隔离的。”花晚凝说。 “未曾想花司使竟如此博识。”赵羽桓眼中满是钦佩之色,再度看向花晚凝时,却见她那双狐狸眼瞬间盈满慈悲,心中不禁一动。 “王爷与其在此与我闲谈,倒不如好好管束一番麾下禁军。”花晚凝边说着边专注地翻看手中的草药账簿,头也未抬。 话声未落,赵羽桓猛地后退三步,长揖及地,态度诚恳:“是孤治军不严,疏忽了。这就命人将城南三处官仓腾空,用作病坊。” “如此甚好,有劳王爷了。”花晚凝道。 赵羽桓抬首时正见那抹纤影拢了拢氅衣,檐角风铃晃碎一室药香。 彼时义仓之中人来人往,嘈杂忙碌。 一名孩童许是被满地凌乱的药草与杂物绊住,身形一个不稳,向前扑去。花晚凝恰好在旁,眼疾手快赶忙弯腰去扶。可那孩童在慌乱间竟一把扯下了花晚凝遮面的巾布。 “对不住啊,大人,对不住。”孩童的母亲满脸惊惶,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急忙赔罪道。 同在义仓协助的下属反应迅速,立刻从怀中掏出一方巾布递上:“司使大人,方才那巾布脏了,您戴上这新的吧。” “好。”花晚凝神色未变从容地接过重新戴上,轻声说道:“不碍事的,小心些便好。” “多谢司使,多谢司使。”妇人忙不迭点头,牵着孩童匆匆离开,那孩童还不时回头看看花晚凝。 赵羽桓见此情景不知为何心中猛地一紧,眼神瞬间锐利起来。 他几步上前,紧紧盯着递给花晚凝巾布的人,沉声问道:“你是何处之人?这义仓中往来的禁军我大多知晓,却从未见过你?” 方才那人心头一凛,面上却波澜不惊沉稳答道:“回大人,我是附近卫所的兵卒,听闻义仓缺人手,便赶来协助。” 赵羽桓没再多问,不过心中疑虑尚未抵消。 待诸事稍歇,夜幕已然降临。 忙碌了整整一日的花晚凝只觉浑身仿若被重石压过,疲惫不堪,拖着如灌铅一般的双腿走到角落的一把椅子处缓缓坐下。她轻轻闭上双眸,头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稍作休憩。 昏黄的烛火在夜风的吹拂下摇曳不定,将她略显单薄、憔悴的身影长长地映在斑驳的墙壁上,显得有些孤寂。 “司使大人?”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从屋外响起。 花晚凝恍惚间听到有人唤她便缓缓睁眼,强打精神努力驱散困意,让自己清醒过来。 眨眼间,那疲惫的神色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尽管她此刻头昏脑涨,意识也有些混沌,可面上依旧神色平静不露丝毫身体不适的破绽。 她整了整衣衫,面上戴好巾帕走出屋外。 只见一位办差官员神色焦急地候着,见她出来,急忙拱手作揖:“司使大人,如今病患实在太多,太医人手又少,壮劳力又都被调去修筑堤坝,草药的供应已然捉襟见肘了……唉,就怕只能再撑两日。” 花晚凝动作不疾不徐,沉稳开口:“无妨,明日新的太医想必也该到了。你安排人手继续煎煮草药,切莫慌乱,一切如常。” “是,司使大人!”那官差如释重负连忙应下。 花晚凝瞧着他,抬手轻轻捏了捏眉心,稍作停顿定了定神问道:“你是工部的哪位官差大人?” “司使大人折煞我了。”这人听闻连忙摆了摆手,道:“卑职实在算不得官,不过是个九品司务罢了。” “都是为百姓办事,官职大小又有何妨?”花晚凝说着又和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卑职名叫常青。”官员恭敬地挺直身子道。 花晚凝闻言眉头一蹙,追问道:“暨阳常氏?” 常青微微颔首笑答道:“是常氏分支,卑职一心想要凭自身本事做事,不想借着家族的荫庇走捷径。” 花晚凝心中暗自思忖:这般纯粹且有志气之人,当真是难得一见。 于是她说道:“明日起草药的相关事务便交由你负责,事无巨细,都要详细记录在册。” “是!司使大人。”常青领命后笑着退下。 待那匆匆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门外,人走了,花晚凝紧绷的身体瞬间失去支撑,一个踉跄向前扑去。 她下意识伸手一把扶住门槛,才勉强稳住身形没有摔倒。 缓了缓神,她挪到桌旁伸手端起汤药,眉头都未皱一下便仰头一饮而尽。火烧火燎的剧痛从喉咙传来,每一次吞咽都像是有千万把刀片在狠狠割着,疼得她几欲落泪。 花晚凝心里清楚,自己终究还是没能逃过这一劫,也染上了疫病。 她咳嗽着缓缓坐到椅子上,屋中的灯火不知何时开始摇曳不定,发出“滋滋”声响,紧接着“噗”的一声,彻底熄灭。 黑暗瞬间将她笼罩,可她连抬手再点上灯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自己被黑暗吞噬。 她讨厌生病,病痛的折磨让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回到了三年前为和欢公主试毒的那段时日。 那时她每日都要被迫喝下各种各样的汤药,那些药力各不相同,在她体内横冲直撞。 有时她会冷得浑身发抖,仿佛置身冰窟;可下一秒,又会热得如同被架在火上炙烤。 身体各处更是传来钻心的疼痛,五脏六腑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肆意揉捏。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如同一层层梦魇,让她每每想起都像是在生死边缘挣扎。 无数个瞬间,她都想要一了百了…… 第36章 相拥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有次她趴在潭边呕出大口黑血,身体如千针入髓,她感觉撑不下去了,心底却有个念头冲破层层黑暗拼了命地告诉她:“她是花家仅存的血脉,她绝不能死!” 就是这念头支撑着她熬过了一天又一天,终于在无数次的痛苦尝试中找到了解毒之法,从鬼门关捡回了一条命。 回忆起这些,花晚凝的神色逐渐变得不安起来,眼神中满是阴霾。 内心被痛苦与愤怒填满,尽是冰凉的忍耐与几近失控的烦躁。 花晚凝的身体与灵魂皆已疲惫到了极点,她再也支撑不住,猛地蜷成一团,像只受伤后寻求慰藉的小兽。 锦缎裙裾在椅子上铺开,鬓角冷汗浸透鸦青发丝,喉间是压抑的呜咽声。 她看见自己正被撕成两半——一半是撑着残躯为花家申冤的花家余孽,一半是身着官服周旋于朝野的神机司使。 更漏声催得人发慌。 她终于阖上布满血丝的眼,任昏沉如潮水漫过眉睫。 意识逐渐模糊,周遭的一切都变得虚幻缥缈。 梦中是永无止境的回廊,而她漫无目的地赤足狂奔,痛苦的回忆和病痛的折磨如影随形,让她不得片刻安宁…… 夜深了,义仓的人大都睡下了。 梁凤台率领羽林军,偕同太医匆匆赶至暨阳。 他示意众人暂且歇息,自己先去了义仓。 见到正在煎药的禁军,他脱口而出问:“花司使在哪儿?” 禁军掩着口鼻递上一碗汤药说道:“世子得先饮下这避瘟汤才行,羽林军明日还要下水,务必当心传染。” 梁凤台仰头一饮而尽。 “花司使在何处?劳烦通禀一声,就说世子找她。”梁凤台神色焦急语气急切。 “司使正在里头歇着呢,忙了一整天,您也早些歇着吧。明日咱们还要一起去填堤坝。”禁军劝说道。 “这般体力活儿,只需我们这些身强力壮的人去做,莫要让花司使费心,她只管运筹帷幄便是。”梁凤台朗声道。 “世子所言极是!”禁军应道。 梁凤台往花晚凝的屋子走:“岁青,守好门,莫让外边的人进来。” “好嘞,公子。”岁青脆声应道。 梁凤台掀帘进去,里边的熄了灯昏暗一片。 他目光急切地四下扫了一圈,却并未寻到花晚凝的身影,又往里走了几步,才瞧见那蜷缩在椅子上的纤细身影。而蜷在紫檀圈椅里的人儿,连斗篷滑落半幅都浑然未觉。 他轻手轻脚地点亮了灯,随后褪去沾着寒气的外衫。 屋内寒意侵人,便从外面炉子旁引了火种,寻来铜盆生起火。 做完这一切,他才在花晚凝身旁缓缓蹲下,将落在地上的氅衣捡起轻声唤道:“晚凝?” 柔和昏黄的光悠悠亮起,花晚凝自血海翻涌的梦魇中挣出时,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梁凤台垂落的眼睛。 那双“朗月入怀”的眸子,此刻正盛着摇曳的暖光,恍若将碎未碎的琥珀浸在初融的雪水里。 “凤台?”花晚凝的意识逐渐回笼,藏不住惊喜,“你怎么来了?” “暨阳人手紧缺,我便带着羽林军赶来了。”梁凤台笑道。 “什么时辰了?”花晚凝下意识问,却被梁凤台带着薄茧的掌心覆住手背。 他在她脸上细细打量,担忧道:“你看着脸色不佳。” 花晚凝抬手揉着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一下疲惫的身子,反问道:“是岁青和你说了什么?” 梁凤台微微摇头,眼中忧虑更甚,“是噬心蛊毒发的日子就快到了,我实在放心不下……” “也不是每个月都会发作的。”花晚凝轻声安慰。 梁凤台闻言,伸手轻轻牵起花晚凝的手,有些凉,他柔声道:“怎么不去床上睡?在这椅子上睡着,该着凉了。” “本想着就眯一小会儿的。”花晚凝叹了口气,说:“怕一躺下,想起来就难了。” 梁凤台屈指拂去她鬓边冷汗,说:“墨白说今日这疫病的汤药都喂给了危疾之人,你喝过了吗?”他一边问着,一边缓缓凑近,轻轻衔住了她的唇,一丝药草的苦涩在口中蔓延开来,他的心才慢慢落了地,眼中的担忧渐渐化作温柔。 “嗯……”花晚凝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不断渗出,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她慌乱地伸手推开梁凤台,带着几分焦急道:“凤台,我病了……这病会传染,你挨不得……” “二哥哥身子硬朗着呢,不怕这些。”梁凤台抵着花晚凝的额头,问道:“倒是你,感觉怎么样?” “睡一觉就好了……”花晚凝轻笑道。 “那便上床好好睡。”梁凤台说着,也不顾花晚凝回应,手臂一弯稳稳地将她拦腰抱起。 走到床边后两人一同躺下,他轻轻将氅衣展开,一层又一层,仔细地盖在花晚凝身上,边角都掖得严严实实,将所有寒意都隔绝在外。 他将花晚凝搂在怀里,将自己的脸颊轻轻贴上她的额头,眼中满是缱绻温柔。 温热的呼吸洒在花晚凝耳畔,她只觉前所未有的安心。 “凤台……”她往梁凤台怀里缩了缩,竟有些依赖这怀抱。 “我在。”梁凤台笑着又将她往自己怀里拢了拢。 “就这样抱着我睡,好不好?”花晚凝似乎是祈求着说出这话。 “都依你,睡吧,二哥哥抱着你睡……”梁凤台轻声哄道。 花晚凝将微凉的鼻尖埋进梁凤台的衣襟,里面混杂着独属他的气息。 听着胸腔里稳健的心跳声,任由意识逐渐混成。 这一次,没有可怕的梦魇纠缠,她终于能安然熟睡。 梁凤台听着花晚凝逐渐沉缓的呼吸声,目光始终未曾从她的睡颜上移开。他静静地看着,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喜欢,像是在欣赏稀世珍宝。 他轻轻将她在怀里揉了又揉,抱着心爱的人渐渐睡去…… 不知酣眠几何,梁凤台于朦胧间只觉怀中炽热滚烫,仿若抱着一团火。 半睁之时,意识尚在混沌中徘徊,待视线逐渐聚焦,看清怀中之人是花晚凝后,一股凉意自脊背蹿升,惊得他瞬间清醒。 第37章 喂药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花晚凝生了热症,火烧似的备受煎熬,细密汗珠顺着鬓角潸潸而下。脸上因高热泛起一层不正常的酡红。 梁凤台连忙捧着她的脸,而后又将掌心贴上她的额头,身上哪里都是触手滚烫。 “晚凝?阿怜!”梁凤台猛地直起身子,声线不自觉拔高急切地唤着。 见花晚凝怎么喊都喊不醒,梁凤台连忙用氅衣裹了她,喊道“岁青!速传太医!” “好!”岁青跑了出去,找到一位女医,只言明事态紧急后便拉着女医匆匆朝着义仓奔去。 女医迅速落座,旋即伸手稳稳搭在花晚凝腕间细细把脉,微微阖目,随后面色凝重,禀报道:“世子,花司使确实是染上疫病了,而且……” “而且什么?”梁凤台追问道。 “而且司使体内尚有未清之余毒,太医院所配之药对她并无效用,需得重新配才好。”女医如实道。 “如此,便有劳女医官了。”梁凤台拱手道。 女医官欠身行礼,旋即退下。 花晚凝这一睡便沉沉不醒,梁凤台守在床边坐立难安。 他在案上瞧见花晚凝留下的手札,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应对疫病之法。 想到她平日殚精竭虑,为此耗尽心血,梁凤台眼眶微微泛红。 此后几日,他便依照手札所记,代花晚凝发号施令调配药材、安排人手,也盼她能快些醒来。 司使抱恙卧床的消息很快便传至暨阳布政使府。 高德祥正悠然坐在房中品茶,一人匆匆入内,附耳低声说了几句。 “真的吗?”高德祥脸上闪过一抹不加掩饰的快意。 “千真万确。”那人点头道。 高德祥手中茶盏重重搁在案几上,“啪”的一声脆响,茶水溅出些许。 他猛地站起身道:“妙极!这花晚凝百毒缠身,又被梁凤台一箭险些弄死,此番染上时疫恶疾,若她能活下来,真他娘的算她命大!” 说罢高德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踱步至一旁伸手从暗格中取出一袋银钱,随手抛给方才传消息的男子,冷声道:“此事你办得倒还利落,这是赏你的。拿了钱,即刻滚出暨阳,往后别让本官再瞧见你。” 男子忙不迭伸手接过钱袋,脸上堆满谄媚的笑,点头哈腰道:“多谢大人赏赐!小的定当速速离去,绝不来碍大人的眼。” 待那男子身影消失在布政使府外,一道黑影自房梁悄然滑落,未发出丝毫声响,不远不近地缀在那男子身后,来者正是惊鹊。 义仓中。 花晚凝仍旧昏迷不醒,任梁凤台如何呼唤都不见丝毫回应。 “晚凝,醒醒,把药喝了。”梁凤台端着药碗轻声呼唤,药汁热气升腾。 可花晚凝依旧毫无反应,双唇虽说是微微张着,药汁却怎么也喂不进去。 梁凤台望着手中的药碗喃喃道:“药喂不进去可不行。” 念及此处,梁凤台不再犹豫,缓缓举起汤碗,轻抿一口,刹那间苦涩的味道在舌尖炸开,他差点忍不住喷出来。 “这新配的药也太苦了!”梁凤台皱起眉,可一想到花晚凝还在病榻上受苦,他还是强忍着苦涩,俯身靠近花晚凝。 二人的嘴唇轻轻触碰,梁凤台将口中汤药缓缓渡给了花晚凝。 “苦……”花晚凝突然呢喃着,感受到那苦涩的药味本能地抗拒着。 她的头微微偏侧,刚喂进去的药又流了出来。 “乖,喝完二哥哥给糖吃。”梁凤台强忍着嘴角的苦笑,轻声哄道。 不知是听到了“糖”字,还是别的缘由,梁凤台开始喂第二口时,花晚凝突然用力一咬,疼得梁凤台连忙用双手扒开她的嘴。 “小没良心的,鞋头差点就被你咬断了!”梁凤台抽回舌头后只觉得舌尖麻木,也分不清到底是药苦的还是被咬的。 好在经过一番折腾,花晚凝总算把药喝了下去。梁凤台长舒一口气,轻轻为她掖了掖被角。 他望着手中见底的药碗思忖片刻。花晚凝几乎每日都要与药汤为伴,难怪平日里她总喜欢悄悄藏着饴糖。 这般想着,他下意识地伸手探入花晚凝的锦袋之中,指尖摸索间果然摸到了几块饴糖。 他取出一块,放入自己口中,原本被药味霸占的味蕾这才好受了些。他抬眸看向昏睡的花晚凝,刚想也喂她一块,想起女医说服药后吃糖会影响药效,手在空中一顿。 犹豫再三,他终究还是缓缓将饴糖送到花晚凝口中,花晚凝本能地轻轻舔了舔,眉头微微舒展了些。 片刻后梁凤台收回手,将带着她气息的饴糖放入自己口中。 花晚凝服下药后不过几个时辰便渐渐转醒。梁凤台一直守在她身旁,这些日子他也几乎未曾合眼,天还未亮便要与工部的人去修河道,晚上回到义仓又立刻守在花晚凝身边,片刻不停歇。 赵羽桓白日也忙于诸事,夜里去了义仓,隔着屋内光影见梁凤台将花晚凝揽在怀中。 “世子倒是殷勤。”赵羽桓瞬间明白了两人关系,心底一阵酸意弥漫。 花晚凝白日尚能清醒,一到夜里又开始高烧不退。喂进去的药常常在半夜就被她吐了出来。于是梁凤台索性将花晚凝抱在怀里,自己靠着墙,让她趴在自己胸口,只要她稍有吐的迹象,他便立刻伸手为她揉搓后心。 半夜花晚凝时不时剧烈咳嗽起来,梁凤台便迅速伸手稳稳捂着花晚凝的后心,轻轻地晃着她,哄着她。 随着往后几日,义仓中陆续有人死于疫病,梁凤台夜里再也不敢入睡,只是静静地守着,时刻听着花晚凝的呼吸声才能安心。 “阿怜,理理我,好不好?”梁凤台伸指拨开花晚凝湿透的发,垂眸看着花晚凝苍白的侧颜。 花晚凝神色恹恹半阖着眼,哑着嗓子勉强吐出两个字:“衔月。” 梁凤台微微颔首,轻言细语道:“等你好了,二公子带你去摘星楼看烟火。” “好……”花晚凝闷闷道。 “上次春猎,你支开二哥哥去给你打野味,结果自个儿倒跑没影了。你太瘦了,回头二哥哥好好给你补补。”梁凤台自顾自地说着:“等你好全了,二哥哥猎头雪狐给你做围脖——” 花晚凝无力地枕在他肩上,涩涩地“嗯”了一声,接着又被一阵咳嗽打断,意识昏沉间只能迷迷糊糊地听着梁凤台说话,他好像说了句。 “我的阿怜,要长命百岁……” 第38章 依偎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疫病的情况稍微好转了些,河道修缮已无需过多人力。羽林军与禁军相继整队班师回朝。 连日的出力让梁凤台有些难撑,晚上拖着疲惫身躯回到屋内,“嚓”一声吹熄了蜡烛,习惯性地将花晚凝拥入怀中,不过一炷香的工夫便沉沉睡去。 这是整整第四个晚上,花晚凝终于缓过来了。 她醒来时见梁凤台正浅浅睡着,神色疲惫,她有些愣神,便不由自主地抬起手,虚虚地抚上梁凤台的脸颊,描摹着他的眉眼。 梁凤台似有所感缓缓睁眼,花晚凝下意识地想要收手,梁凤台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稳稳地摁在了自己脸上。 他此时的模样颇为狼狈,多日来忙于公务,晚上又要照料花晚凝,无暇顾及自身,看起来有些脏兮兮,下巴上生出了一层淡淡的青色胡茬。 “收手做什么?二哥哥又不是小气的人。”梁凤台微微凑近,亲昵又眷恋。 花晚凝凑近梁凤台耳边,声音轻轻飘出两个字:“刺挠……” “扎疼了么?”梁凤台闻言立刻偏过头,好似花晚凝有一丝不适他都会心疼。 花晚凝摇了摇头,抬手继续抚上他的脸颊:“摸着舒服。” 她眼眸朦胧仿若雾气氤氲的山湖,里头藏着的缱绻情意,连眼角眉梢都染着若有似无的温柔情丝。 “晚凝……”梁凤台呢喃低语着,他气息微乱,仿佛从灵魂深处逸出了无尽的渴望,又仿若置身于炽热的炼狱。迫切地想要在这一刻得到救赎,寻得解脱。 “可以吗?今晚?”梁凤台的语气玩世不恭中藏着诱惑,眼中燃烧着滚烫的欲念,又饱含着小心翼翼的温柔,一边是漫不经心的撩拨,一边又是这世间最可靠的怀抱。 “嗯……”花晚凝的理智轰然崩塌,彻底乱了分寸,没了防备。不知不觉间已沉沦其中与梁凤台耳鬓厮磨起来。 屋外夜色沉沉,惊鹊立在廊下眉头轻蹙。 “姐姐!这么巧你怎么在这儿。”岁青笑道。 惊鹊目光扫向岁青时嘴角浮起轻笑:“把你们世子盯好了,他整夜狗皮膏药似的粘着我家花司使,眼下疫病还未彻底根除,药材储备也不多了,万一哪天他染上了,我们可拿不出额外的药来治!到时候,可别怪我家司使未曾提醒!” “哎呀惊鹊姐姐!不会不会。”岁青面上依旧挂着笑,语气轻快:“我们家公子那身子骨,硬朗得很。倒是姐姐,你什么时候有空教教我功夫啊?我可一直惦记着呢。” “你今日都问了老娘八十遍了!都说了老娘没空!老娘没空!”惊鹊言罢足尖轻点瞬间飞檐而去,岁青见状也不甘示弱跟了上去。 花晚凝和梁凤台听见屋外惊鹊岁青的声音动作一顿,愣了愣神,转瞬又恢复镇定,仿若无事发生般继续着刚才的动作,只是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恰在此时,一阵细碎脚步声由远及近。常青抬手恭敬地叩响屋门:“花司使,常青求见,想向您汇报近日草药的情况。” 花晚凝闻言就要起身,却被梁凤台的手轻轻按住肩。 “你做什么?”花晚凝小声道。 梁凤台的手依旧不安分地在她的肩头轻轻摩挲,不愿这片刻的温存被打断,他低声呢喃:“别起身,就这般听着。” 花晚凝无奈,只能强装镇定朝着门口扬声道:“常青,你便在屋外说吧。” “是,司使大人。”常青应了一声,开始有条不紊地汇报起来,从草药的储备数量、采集进度,再到分发情况,事无巨细。 花晚凝面上认真听,实则心思早已飘远,被梁凤台扰得心神不宁。 梁凤台见此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依旧自顾自地逗弄着花晚凝,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 好不容易等常青汇报完毕后离开,花晚凝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抬手轻轻拍开梁凤台的手,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然而,还没等她缓过神来,门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原来是赵羽桓方才瞧见常青从义仓走出,心下揣测花晚凝仍未安歇,便举步踏入义仓之中。 花晚凝心中暗自叫苦,愈发恼怒地瞪着梁凤台。 梁凤台喉结滚动,依旧伏在花晚凝身上沉浸其中。 屋内昏暗得很,他竟将花晚凝眼中的怒意看作了脉脉含情。 “花司使?”赵羽桓立在屋外,瞧见屋内漆黑一片未点灯烛。 外头的人毫无离去之意,床上的人毫无知足之心。 梁凤台嘴角笑意更甚,伸手轻轻抚上花晚凝的脸颊。 看样子梁凤台根本没打算理会外边的情况,花晚凝怒意更甚偏过头发狠咬了梁凤台的虎口。 梁凤台吃痛,手指下意识地挪开,委屈控诉道:“你是小狗吗?” “咬死你。”花晚凝狠狠瞪了他一眼,而后对门外说:“王爷,我已经歇息了,有什么事?” 花晚凝说着推开梁凤台,悄声催促道:“快走快走,穿衣服!” 梁凤台一下子委屈了:“阿怜,你要为他赶我走?” “啧。”花晚凝皱起眉:“先穿好衣服。” “我就搞不懂大晚上的,这庆王就非得在,这个时候来吗?”梁凤台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刚撑起身子,却在起身之际突然凑近在花晚凝唇上落下一吻,低声道:“我不管,我不走,我不。” “凤台!”花晚凝有些恼火,这人还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让他滚。”梁凤台语气不善却带这些祈求。 “可……万一是公务?”花晚凝思索道。 梁凤台也是被噎着了,突然亲了亲花晚凝,指尖恶意划过她衣间盘扣:“那让他在屋外说,我做我的,两不耽误。” “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虎狼之词?”花晚凝说着屈指弹了弹梁凤台的额头。 “那就让他快走。”梁凤台有些委屈。 花晚凝思来想去,觉得梁凤台说的也在理,无奈之下,只得对着门外再次说道:“王爷,若不是急事,明日再说吧!” “事关司使安危,不得不叨扰片刻。”赵羽桓正色道。 第39章 荒唐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梁凤台本来因为赵羽桓满心烦躁,可听到事关花晚凝安危后,烦躁竟被生生压下几分,整个人屏气敛息木雕似的一动不动,静静听着外头的动静。 “司使,是本王唐突,贸然前来打搅,本王在外面说便是。”赵羽桓温润的声音徐徐传来。 花晚凝一把推开梁凤台,高声道:“如此,王爷但说无妨!” 梁凤台被推得一个趔趄心里不禁泛起委屈,不过还是强压情绪准备先听听庆王到底要说些什么。 “花司使可还记得前几日病倒前,被一小儿扯下了巾帕?”赵羽桓的声音不疾不徐。 “记得。”花晚凝应道,说罢便静静等待下文。可没等来赵羽桓的下一句话,却等来一只带着薄茧的手轻轻触上了自己的腰窝。 花晚凝眼眸骤变,以为梁凤台要做出什么荒唐之事,慌乱间急忙将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警告着摇了摇头。 梁凤台心里本就憋闷得慌,索性顺势倒在花晚凝怀中,像个赌气的孩子窝在床上。 赵羽桓接着说:“本王觉得那人可疑,派人跟着那人,发现他去了布政使府。花司使可与高布政使有过节?” “劳王爷费心了,此事……我自有分寸。”花晚凝暗自思忖,看来自己猜得没错,还好在昏睡前就已吩咐惊鹊去盯着那人。 “高德祥……”梁凤台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一想到有人竟敢在他眼皮底下明目张胆地算计他心尖上的人,心中的怒火难以遏制,不自觉地掐住了花晚凝的腰肢。 “嗯……”花晚凝只觉得腰间一阵酥痒,实在没忍住,几乎是下意识地轻轻喘了口气,一双狐眼瞬间瞪向怀中的梁凤台。 岂料这一声恰似干柴,将梁凤台心头烈火撩得更大,烧得他神智迷离,几近沉沦。 “如此便好……”赵羽桓喃喃道,随后听到花晚凝的声音像是有些不适,忙关切道:“花司使身子可好些了?” 花晚凝暗自深吸一口气,强压着心底的难耐平静答道:“承蒙王爷挂怀,已大好许多。” “花司使还需多保重玉体,改日也好移步庆王府,与本王一叙。”赵羽桓和煦的声音再次传来。 庆王府哪里比得上他的羽林将军府?去那儿作甚? 梁凤台眼睛睁得更大,庆王这老鳏夫到底想做什么?!还想让他的晚凝去庆王府? 此刻,烦躁与妒意将他的理智彻底吞没。 梁凤台眼眶泛红,眼眸中氤氲着雾气,看着更加漆黑。 他本就性子狂野不羁,骨子里带着兽性般的狠劲。 平日里之所以百般隐忍、克制,不过是因为对花晚凝太过疼爱,才将满心占有欲小心藏起。 “改日定当……”花晚凝刚要回应。 “定当什么?”梁凤台忍不住轻声呢喃,语气有些委屈,似被主人冷落的幼兽。 一听花晚凝要应下赵羽桓的邀约,脑袋“嗡”的一声再也按捺不住。如同小兽般将花晚凝的盘扣尽数咬散,动作急切又带着几分蛮横,接着俯身顺着花晚凝的腹部缓缓攀上。 炽热的气息在黑暗中蔓延,花晚凝的感官在这浓稠的黑暗里变得愈发敏锐。 花晚凝一惊,下意识抬手攀住梁凤台结实宽阔的肩膀,想推开他,却怎么也推不动。 这般抗拒的举动反而点燃了梁凤台心底的征服欲,他清晰地感觉到花晚凝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情念与渴望挟着眷恋,彼此缠绕、翻涌,于心底搅起一片混沌。 “如此,那我便焚香净室、扫榻以待,静候司使佳音。”赵羽桓言辞间满是客气,语调平和,却无端透着几分不容拒绝的意味。 “今日多谢王爷提醒……”花晚凝的话被梁凤台手上蛮横霸道的力道生生阻断。 梁凤台心中的怒意愈发汹涌,他如今已对花晚凝身体的一切了若指掌,自然知晓她心底那抹不为人知的柔软藏于何处。 只是此刻,他尚且强忍着冲动,暂时未去触碰。 梁凤台缓缓抬眼对上花晚凝的眼睛,长睫轻颤,眼神中满是炽热迷乱,而后近乎贪婪地吻了上去。 花晚凝周身猛地一僵,指尖下意识地死死抠紧梁凤台的肩头,指甲几欲嵌入皮肉。梁凤台却仿若未觉,那种不痛不痒的感觉反而令他为怀中人这般反应心旌摇荡。 两人呼吸间交织出的旖旎情愫愈发浓烈,让人心跳如雷,沉溺不知返。 “不足挂齿,司使对宴儿有救命之恩,这些又算得了什么?”赵羽桓的声音又在梁凤台心里添柴加薪。 梁凤台愈发烦躁,庆王这老鳏夫,怎的跟赖上了似的,还不走? 他太了解花晚凝的忍耐力了,在这种情况下,她定是咬着牙一声不吭的。 念及此处,梁凤台愈发肆无忌惮,只是想催促花晚凝快些将这恼人的庆王赶走。 花晚凝眸中似有妖异的红色火焰翻涌着,她压低声音呵斥道:“你疯了!” 然而话音未落,他轻咬着最后一粒鎏金盘扣缓缓抬头,目光所及,正见花晚凝衣襟微敞,半截赤金平安锁若隐若现。 那是三日前他亲手为她戴上求平安的。 门外的赵羽桓似乎听到了屋内的异样,忙关切问道:“司使可是身子不适?需不需要唤医官来?” “不必了!”花晚凝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而后强自镇定,她放慢语速极力维持着平静,压抑着情绪说:“若王爷无事,便请回吧。” “好,那花司使也早些安歇。”赵羽桓应了一声,随后脚步声渐远离开义仓。 “嗯。”花晚凝嗯了一声,她努力克制着不叫出声来。 待赵羽桓离开后,梁凤台肌肉绷紧,已经欲火烧心。 他毫无章法地触碰花晚凝,发狠地咬她,没头没脑地逗弄她,引得花晚凝时不时一阵战栗。 再后来,花晚凝被撞得有些失神,可骨子里的倔强让她不肯发出丝毫声响,只是双手不自觉揪紧了身下的被褥。 梁凤台看着她这般模样嘴角微微上扬,蛊惑着说道:“晚凝,没有旁人了……” 就这轻轻的一句话,花晚凝只觉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离,再也无力坚持下去…… 第40章 识谲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翌日清晨。 梁凤台斜倚在凳子上,惬意地仰头望着花晚凝,深邃的眼眸中是散不尽的缱绻情意,一波又一波,满地快要溢出来,似乎他眼中这世间只剩花晚凝一人。 “别笑!”花晚凝轻斥道,她手里拿着剃刀立在梁凤台身前,小心翼翼地刮着胡茬,眉眼低垂,长睫在眼睑处投下淡淡的阴影。 “晚凝,腰还难受吗?二哥哥帮你揉一揉。”梁凤台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嘴角噙着邪笑,故意动了动花晚凝的腰肢。 “别动!”花晚凝虽是在嗔怪声音却带着些娇俏亲昵。 待须茬尽除,那棱角分明的面庞愈发显得俊朗,二人相视,爱意在眉眼间流转。 时辰还早,梁凤台穿好衣物后,又拾起满床狼藉中的锦衣腰带,轻柔地为花晚凝穿衣。 他指尖擦过她腰际时故意勾开未系紧的衣结,石榴裙下忽现昨夜被蹀躞带硌出的红痕。与此同时,梁凤台玄色中衣领口随动作滑落,现出锁骨处几道新鲜抓痕,诉说着昨夜的缱绻。 一切妥当后,梁凤台端来热好的汤药。 这味道极苦,花晚凝轻轻皱眉,还是端起药碗准备喝下。 刚要动嘴,梁凤台却伸手拦住了她。 他嘴角含笑接过药碗,用勺子轻轻搅拌几下,而后舀起一勺放在嘴边轻轻吹凉,再将勺子递到花晚凝唇边:“小心烫。” “二哥哥倒是会疼人。”花晚凝笑着,“二哥哥倒是会疼人。”说罢咬住汤勺将那汤药缓缓咽下。 梁凤台满眼宠溺:“往后日子还长,二哥哥我会的可不止这些。” 此时,常青立于屋外恭敬出声:“花司使可在屋内?” 梁凤台闻言便要开口拒绝:“花司使正在喝药,若有事……” 话未说完,花晚凝抬手轻声阻止道:“进来说吧。” 随着门扉缓缓推开,一众人鱼贯而入,除了常青,还有岁青、惊鹊、墨白和林骁。 花晚凝披着梁凤台的氅衣,正端着汤药浅酌,没料到一下子进来这么多人,差点一口药喷了出来,顿时被呛得连连咳嗽。 梁凤台见状忙接过药碗,空出的手轻轻顺着花晚凝的后心。 “司使!”惊鹊一脸担忧。 “花司使,您可好些了?”常青焦急着关切问道。 花晚凝缓过神来,轻咳几声后答道:“好多了。昨夜已然汇报过情况,不知今日可是有新的变故?” 常青眉头紧蹙神色忧虑:“太医院新配的药药效极佳,只是所需的竹叶和竹茹,被城里一个卖竹器的商户独擅其利了。那商户利欲熏心,竟将价格抬高了整整十倍,实在可恶!” “我记得苏南之地也有这些药材。”花晚凝说罢却又摇了摇头,“只是路途遥远,若是调用,恐怕需要半月之久,这一来一回怕是耽搁不起。” “是啊司使!这可如何是好?”常青着急地来回踱步。 花晚凝神色沉稳:“好,此事我记下了。我亲自去会会那商户,探探情况。常青,你这几日做得不错,诸多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辛苦了。” “多谢司使!应该的。”常青闻言有些受宠若惊。 这时,江慈妤那清脆的斥责声在屋外骤然响起:“司使病体尚未痊愈,你们这般贸然闯入,带进寒气可如何是好?” 花晚凝听闻,赶忙扬声说道:“女医官息怒,是我允他们进来的。” “我们这就离开!”众人鱼贯而出,梁凤台也依依不舍地离开,临走前低语:“我在外面候着。” “女医官请进。”花晚凝道。 女医迈入屋内,花晚凝忙起身相迎:“还未请教女医官尊姓大名,这几日多亏您费心照料,实在感激。” 女医嘴角含笑,温声道:“小姓江,名慈妤,玉城人士。” 花晚凝抬眸打量,只觉眼前之人眉眼熟悉,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江慈妤一边整理药箱,一边说道:“这几日可多亏了世子整日守在您身旁,世子对您如此上心,旁人都看在眼里。” 花晚凝心中一暖,轻声应道:“是么……” 江慈妤再次开口关切询问:“司使大人体内的余毒,如今可好些了?” 花晚凝这才恍然大悟,这女医从前在神都为她和薛灵悦配过药,听闻最后的解药出自一女医官之手,想来应是江慈妤。 “竟然是你!”花晚凝又惊又喜:“当年大恩,来日必回相报。”花晚凝说着,忽而又想起葳蕤轩的薛灵悦,不知她现下如何了。 江慈妤神色坦然:“医者仁心,岂求回报?我知道司使怕苦,便特意与世子交代,这药切不可与饴糖同食,否则会影响药效。” 花晚凝轻轻点头,浅笑道:“确实会影响药效。”待江慈妤离开后,花晚凝赶忙打开装着饴糖的锦袋,却发现里面的糖少了许多不禁喃喃自语:“我糖呢?” 这擅自动她饴糖的,除了梁凤台,实在想不出还会有旁人,念及此处,花晚凝便无奈地笑了笑。 喝了药,花晚凝朝屋外喊道:“惊鹊。”随后顿了顿又道:“将那人带来吧。” “是。”惊鹊在屋外应道。 “高德祥的狗腿子?”梁凤台走了进来。 花晚凝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纠正道:“准确来说,是狗腿子的狗腿子。” 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岁青严厉的呵斥:“走快点!” 紧接着,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惊鹊押着一个人踢了进来。 那人被绳索紧紧捆绑,神色慌张,撇到梁凤台像是要杀了自己的目光后再也不敢抬头。 花晚凝打量着眼前这人,正是不久前亲手给过她巾布的人。 她踱步上前,俯身拿走他掉在地上的钱袋,在手中轻轻掂了掂,冷笑着开口:“你主子给你的好处还真不少。”脸上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那人声音颤抖起来:“花……花司使,小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花晚凝微微挑眉:“不知道无妨。”顿了顿又道:“我亲自带你去找他,带走。” 第41章 棋子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布政使府内。 高德祥哼着哨子悠闲地步入正厅,雕梁画栋间光影明灭,映出一道纤细高挑的背影。 一女子身着锦衣官服,云鬓高挽,一手放腹部一手放腰后,静静地立在厅中。 不禁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他忙整了整衣冠,抬手恭敬地行了一礼:“下官眼拙,不知是宫中哪一位大人,竟也未曾通传一声。” 花晚凝闻言,弱柳扶风般地缓缓转过身,声若流莺:“高大人,别来无恙。” “啊!”高德祥仿若白日见鬼。眼前花晚凝的模样与三年前诏狱之中那道身影悄然重合。他惊恐得语无伦次:“你!你不是应该……” 喉咙像是被扼住,再也说不出话,高德祥脚步踉跄着往后退了数步。却不想后背撞上一人,便猛地回身。 “应该如何?”梁凤台眼中满是寒意,话语一字一句从齿间吐出。 “梁世子!?”高德祥满心困惑,花晚凝现身此处寻他也罢了,这梁凤台又为何而来? 短暂惊愕后,高德祥想到自己堂堂从二品暨阳布政使,位高权重,又何惧眼前这三品的神机司司使?当即挺直腰杆,声色俱厉道:“大……大胆!我乃暨阳布政使,你们怎可如此贸然闯入!” 花晚凝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不慌不忙地从袖间掏出一枚蟠龙玉佩朝着高德祥举起,平静的语气下暗藏威慑:“见此玉佩,如见圣上。” 高德祥脸色瞬间变为惊恐,不知是腿软还是怎的,“扑通”一声伏地叩拜,冷汗从额头不断渗出。 惊鹊突然疾行而入,将手中拎的人狠狠一甩,“砰”的一声闷响,那软趴趴的身躯便摔在了高德祥的面前。 惊鹊冷声道:“哼,还好司使大人在染上疫病之时便对你这条狗腿子起了疑心,不然,还真不知要被你这腌臜之徒害成什么模样!” 花晚凝缓缓上前,目光直直刺向高德祥:“高大人如此怕我,甚至迫不及待地盼着我死,这反倒叫我愈发好奇了。” 高德祥面色惨白,连忙哀求道:“当年是我猪油蒙了心,多有得罪,有眼不识泰山!求司使大人开恩呐!” 花晚凝微微俯身,一字一句从齿间迸出:“高大人何罪之有?为何求我开恩。” 高德祥心里比谁都清楚,自己犯下的可是谋害朝廷命官的大罪,按律当斩,还要连累亲族连坐。 短暂的沉默后,高德祥猛地抬头,道:“花司使,只要您肯放过我,想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花晚凝直起身子,神色冰冷依旧:“那我问什么,你便答什么……” 高德祥忙不迭点头:“是!司使大人,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花晚凝周身散发着彻骨寒意,她微微眯起眼,道:“三年前那日在神都诏狱,你急着要口供,是不是根本就没有花家叛国的证据?” 果不其然,花晚凝找他问道是与花家有关之事。 他身形猛地一颤,心底惊惶可很快便强装镇定回道:“是……是有物证的!” 花晚凝冷哼一声:“物证?哼,已经三年了,却从未听说过这物证的消息,这是为何?” 高德祥闻言心头猛地一震,他下意识地想要辩驳,可对上花晚凝的目光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能僵硬地点了点头。 “那物证究竟为何物?”花晚凝步步紧逼。 高德祥的喉结上下滚动,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是……半块虎符!” 花晚凝心中一凛,瞬间恍然大悟。 原来,就是周灼华从东胡探子那里搜出的那半块虎符。 她的眼神愈发冰冷,继续说道:“你上头那位与东胡狼狈为奸,妄图借着这半块虎符炮制我花家私自调兵的伪证,好将叛国之名强加于我花家。哼,可惜他们低估了东胡的野心,那东胡岂会甘愿被人随意操控?到最后,这所谓的物证便没了踪影。” 花晚凝说罢顿了顿,向前逼近一步,身上的气势压得高德祥几近窒息:“于是,你那位急于撇清干系的主子便动了斩草除根的心思,暗中指使你除掉我。不过,你这人贪功,想着留我一命拿着口供向圣上邀功,倒也阴差阳错,给我留了条活路。说到这里,我还该谢谢你” 高德祥脸上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连声道:“哪里哪里,是司使大人吉人自有天相,小的不敢居功。” “少废话!”花晚凝怒道:“说!你背后之人,除了朔州薛氏,还有谁?” 高德祥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声音颤抖得厉害:“幽……幽州韩氏!” “还真是韩家……”花晚凝喃喃自语,心愈发冰冷。 虽然早就隐隐猜测,幽州韩氏为一家独大,极有可能与东胡暗中勾结对付花家。如今这猜测得到证实,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回想起太后后来对韩家的厌弃,花晚凝不禁在心底冷笑。 韩家自以为机关算尽,却没料到,从他们不再听从太后号令的那一刻起就没了出头之日。 花家落难,原以为接替花家镇守燕沙五郡的会是韩家,可最终取而代之的是肃州的萧家…… 高德祥抬眼望向花晚凝,神色复杂,犹豫片刻后,终是长叹一声,缓缓开口:“司使大人,依我看,您最好就此打住,莫要再去追查花家灭门的真相了。您真以为皇帝对您花家的冤情一无所知?实则他早有算计,本就借他人之手铲除花家稳固皇权。您如今加官晋爵,不过是他用来安抚人心、堵住悠悠众口的手段罢了!” “呵。”花晚凝听闻此言不禁冷笑出声,不知是在嘲讽这世道荒谬,还是在自嘲命运捉弄。 这样的猜测她又何尝没有想过? 赵羽宸借花家灭门之祸暗布棋局。以花家为饵,引各方势力竞相入局,待众人警惕渐消,便悄然将她扶持,欲使她沦为制衡朝堂诸方的棋子,以供他日驱策…… 第42章 灾蠹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花晚凝心中自是明白,赵羽宸念及昔日情分才为她复封,又委以神机司使之重任。 其中花家旧情使然固然有之,可皇帝更多是想做给天下人看,以彰显其仁君之风。 这朝堂之上,从权臣到外戚,早已勾结一气。 上至朝堂高官,下至军中将领,相互攀附,利益勾连,鲜有人能独善其身。 若继续查下去,整个朝廷怕是要天翻地覆。 可她就是要查!无论让她付出什么代价! “好自为之。”花晚凝撂下这四个字便转身离去。 梁凤台见花晚凝转身离去,眸光一凛旋即快步上前,在高德祥面前霍然站定,周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花司使宅心仁厚,饶你不死,可我,却没说要放过你。” 高德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凤台。”恰在此时花晚凝清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可是……”梁凤台依旧死死盯着高德祥,显然还不打算这么轻易就放过他。 “走吧,我们还有其他要事。”花晚凝说道。 “我家司使心善,今日暂且放你一马。”梁凤台狠狠撂下这句话后连忙转身追了出去。 高德祥已然是目瞪口呆,短短三年!这两人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该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才对么? 梁凤台紧跟在花晚凝身后,见她心事重重,神色凝重,不禁轻声打趣道:“晚凝方才那般模样,看着好凶呢。” “怎么?可是吓到二哥哥了?那可得小心夜里睡不着觉。”花晚凝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似笑非笑的弧度。 “还真有些睡不着,如此,便需要晚凝陪着了。”梁凤台厚着脸皮说道,眼里满是戏谑。 花晚凝闻言嗔怪道:“就会贫嘴。怎的今日这般清闲,无事可忙?”花晚凝微微侧头看向梁凤台。 “我吩咐过了,墨白和林骁自会处理,你昏睡了这么多日,才刚苏醒,我自然是想多陪陪你。”梁凤台神色温柔。 “陪了一整晚还不够么?”花晚凝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晚凝觉得几晚才够?”梁凤台着实有些厚颜无耻。 “真是拿你没办法。”花晚凝轻轻摇头无奈地笑了笑。 “现下我们要去往何处?”梁凤台问道。 花晚凝脚步一顿,沉声道:“是常青昨晚提及之事,我们去找那位竹商。” 日头高悬,洒下细碎金芒。 梁凤台撑着伞与花晚凝并肩走在略显空荡的街市。 远远地,两家竹商商行映入眼帘。 一家是谢氏商行,门面恢宏,朱漆大门透着富贵,雕梁画栋间尽显豪奢,往来伙计衣着鲜亮;另一家华氏商行则显得极为朴素,牌匾陈旧,门庭简陋。 同为竹商,这一奢一俭的背后不知是何原因。 “有意思。”梁凤台指尖拂过路边商贩推车上的竹篾,碎屑间竟掺着些金粉,“禁令颁了三月,这金丝竹席倒卖得明目张胆。” “大概是巴结了哪位官员。”花晚凝道。 二人转身走进附近一家茶楼,里面桌椅稀稀落落,空着的座位实在是多,显得格外冷清。 花晚凝寻了处临窗位置坐下,抬眸对小二道:“来一坛酒。” 梁凤台眉头轻皱,满是关切地劝道:“你身子还没好彻底,这酒还是少喝一些。” 花晚凝嘴角噙着一抹笑,轻声道:“这酒本就不是用来喝的。”言罢,她扬声喊道:“小二,把你们这儿最好的酒上几坛,这位爷有的是钱,而且还是千杯不醉。” “哎呦!”店老板原本正无精打采地坐在柜台后,听到终于来了生意瞬间有了精神,脸上笑着一路小跑上前,对着花晚凝点头哈腰道:“这就给您上咱这儿最好的酒来!保管让二位满意!” “好。”花晚凝爽朗一笑。 梁凤台瞧着她这般模样,暖中又藏着几分狡黠:“凝儿竟如此嗜酒,可知西域有种肉苁蓉,酿在酒里的滋味简直妙不可言。” 花晚凝心中一凛,肉苁蓉的功效她岂会不知? 这男人莫不是又在打什么歪心思? 她抬眸,直直撞进梁凤台含笑的眼眸里:“劝二哥哥,想都别想。”声线清冷,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梁凤台非但没被唬住,反倒笑得更肆意:“我不过随口一提,凝儿这般紧张做什么,莫不是……你也好奇那酒的滋味?” “你敢喝我就敢喝。”花晚凝说着白了梁凤台一眼。 “好吧!”梁凤台倏地闭上了嘴,却依旧拄着下巴看着花晚凝,还是一脸痴笑。 店小二满脸堆笑,动作麻利地将酒坛一一摆上桌,兴致勃勃地介绍起来:“哎,客官您瞧仔细咯!这坛是金波酒,酿造的时候加入了多味珍贵药材,入口先是醇厚绵柔的酒香,而后慢慢散开药材的香味,不仅口感独特,而且还有养生滋补的功效呢!” “这个好。”梁凤台满意地点了点头。 说着店小二又轻轻拍了拍身旁的另一坛,“这坛梨花白,可是用春日枝头最鲜嫩的梨花精心酿造而成,酒香清幽淡雅,入口甘醇顺滑,不辣不燥。还有咱店自酿的桃花酿,酿成的酒色泽粉嫩,甜而不腻,最适合像您二位这般风雅的贵客了。” “这些我们都要了。”花晚凝轻轻颔首,却在疑惑间追问道:“不过……我怎么记得暨阳还有一种酒叫竹叶青,怎么没上呢?” “哎呦,没想到这位客官对咱店的酒如此了解!”店小二旋即眉飞色舞地说道:“这竹叶青可是以新鲜竹叶入酒,酒液清澈,带着清新的竹香,喝起来那叫一个爽口!”话锋一转,店小二神色一黯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道:“只是客官有所不知呐,我们这儿正闹疫病,听说太医配的药方里有一味药材叫竹茹,那竹商便趁机哄抬竹子价格,翻了不止十几倍呢!我们实在是成本太高,就暂且没法酿这竹叶青了……” “哦?竟有这等事?这人岂不是发国难财的黑心人!”梁凤台眼中闪过一抹怒意。 花晚凝疑惑道:“可我们方才路过,瞧见有两家竹商,这是怎么回事?” 第43章 竹商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店小二摆了摆抹布,眉飞色舞地讲起来:“早些年,暨阳就一家竹商,当家的姓华。华老爷靠着祖传手艺做些精巧竹器,日子勉强糊口。他家隔壁住着孟三娘和谢悯善夫妇,穷得叮当响,可以说是家徒四壁。” “也不知哪日,华家夫妇偶然得了个改良竹器工艺的秘方。嘿,就凭这秘方,做出来的竹器那叫一个美观又耐用,关键成本还没增加多少。打这以后,华家竹器生意就火起来了,每日来订购的客商把门槛都踏破了。” “隔壁那谢氏,瞧着华家发达,眼睛都红透了,厚着脸皮就去攀附,死皮赖脸求着要一起做竹器生意。” “华老爷心善呐,想着大家以前都是穷苦人,就答应了。” “这谢家夫妇日子一好起来,本性就露出来了。奢靡得不像话,天天绫罗绸缎加身,金银首饰挂满全身,还总对着邻里显摆,‘哎呦,瞅瞅我这镯子,纯金打造的,你们这些穷鬼,怕是一辈子都买不起’。” “后来更是不得了,买了大宅院,养了一堆奴仆,成天花天酒地,挥霍无度。” “那华家呢?”花晚凝问道。 店小二挠了挠头,脸上带着几分惋惜,说道:“也不知是撞了什么邪,华家有一批竹器出了岔子,被指质量欠佳。就这么着,生意慢慢就被谢家比下去了。可前些日子,听闻朝廷那边出了难处,华家二话不说,把家中所有竹茹都按原价售出。您再瞧瞧如今这谢家,可倒好,趁机将价格翻成什么样了。” “原来如此。”花晚凝言罢与梁凤台相视一笑。 梁凤台抬手取出银钱付了账,旋即与花晚凝起身正欲离开。 “哎,客官留步,你们的酒……”店小二见状,赶忙扯着嗓子喊道。 梁凤台脚步一顿回头说道:“先寄存在你们这儿,改日再来取。” 花晚凝与梁凤台朝着谢家宅院走去。 高耸的朱门彰显着主人如今的富贵,看门的家仆斜眼打量二人,本是一脸的漫不经心,待瞧见他们身上的官服,瞬间换了副嘴脸,满脸堆笑,腰也弯了几分连忙问道:“不知是哪两位大人到访?” 花晚凝神色淡然:“神机司司使花晚凝。” 家仆一听,脸上的惊愕一闪而过,旋即匆匆跑进去通报。 接着,谢悯善和孟三娘听闻花司使亲临,顿时慌了神。不多时,二人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疾步迎了出来。 谢悯善老远就伸出双手,作势要行礼,嘴里说道:“哎呀呀,花司使大驾光临,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 孟三娘也紧跟其后娇笑附和:“是啊是啊,花司使能来,可是我们莫大的荣幸。” 落座后,谢悯善便开始大吹大擂起来:“花司使您是不知道,如今这暨阳城里,就属我们家竹器生意做得最大。南来北往的客商,都只认我们谢家的竹器。” 孟三娘抢着说道:“可不是嘛,我们家这生意能有今天,可都是我家官人苦心经营的结果。不像那华家,哎司使大人,不是我多嘴,那华家的竹器做工庸劣,材质粗鄙,可买不得。” 谢悯善接着话茬,满脸不屑:“哼,说起那华家,他们家的竹器质地堪忧,实在不堪细究。之前就因为一批货出了问题,砸了自己的招牌。如今衰败至此,也怨不了旁人。” 花晚凝神色间已然露出不耐,周身气场渐冷。 梁凤台瞧在眼里,冷声道:“说够了么?” 谢悯善夫妻二人闻言身形猛地一震,脸上的谄媚笑容瞬间僵住,忙不迭闭上了嘴,大气都不敢出。 花晚凝抿了一口茶,冷声开口道:“当下你家竹茹,一斤要卖多少银子?” 谢悯善一听便知来者不善,却仍一副满不在乎、肆意妄为的模样,他拱手说道:“花司使此问,可算问对人了!现今暨阳城疫病横行,竹茹乃治病急需之良药,偏偏独我谢家有这物什,实乃千金难求啊!”言罢,他伸出四根手指,在空中悠悠晃了晃,转瞬之间,五指翻转,得意地来回捻动。 “五两?”花晚凝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哈哈哈,花司使莫要打趣,自然是五十两!”谢悯善仰头大笑,脸上神色转为轻慢,眼中透着算计,“司使大人此番前来救治疫病,朝廷必拨下巨款。以大人之尊,区区五十两银子,不过九牛一毛,断不会放在心上。” “呵!”花晚凝一声冷笑仿若裹胁着冰碴:“谢老板这竹子,当真是金贵得很呐,怕不是天上的仙草下凡了。”话语里尽是嘲讽,如芒在背。 谢悯善脸上堆着笑,忙不迭应和:“那是,那是……” 花晚凝周身寒意陡然加剧,将茶盏狠狠砸在桌上,怒道:“我看二位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撞南墙才肯回头。” “这……这花司使这是何意啊?咱们本本分分做生意,童叟无欺,您怎能如此指责!”孟三娘一听这话,急忙扯着嗓子叫嚷。 “这竹茹平日不过三钱银子一斤,你如今翻了多少倍?”花晚凝厉声问道:“国难当前,你们竟敢趁机哄抬物价、大发国难财,真是好大的胆子!” 谢悯善脖子一梗,有些恼羞成怒,蛮横地回应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夫妻二人辛苦操持生意,赚些银钱,难道还犯了王法不成?”说罢将双手抱胸,一脸的不以为然。 “就是就是!”孟三娘在一旁跳脚附和。 梁凤台见两人对花晚凝的话充耳不闻,满脸不屑,一股怒火直冲脑门,刚要上前理论,却觉衣袖一紧,被花晚凝轻轻拉住。 花晚凝看着梁凤台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她上前道:“大周律法有云,凡遇国难,商贾若有囤积居奇、哄抬物价等发国难财之举,初犯者,没收其违法所得,并处违法所得五倍之罚金,店铺责令停业整顿半年;再犯者,除没收所得、加倍罚金外,判入狱三年,其店铺永久关停;情节严,致民生艰难者,不论次数,以危害社稷罪论处,抄家流放,重者可判斩立决。” 第44章 君心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呸!你说犯法便犯法?当是吓三岁孩童呢!”谢悯善满脸不屑,扯着嗓子叫嚷,“那些人吃不起药,与我何干?不买便滚,少在这儿啰嗦!” 谢悯善还欲再言,目光触及梁凤台的刹那话语瞬间被一只手扼住。 此时,暨阳知州滚鞍下马匆匆赶来。 他先是对着梁凤台与花晚凝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待抬眼瞧见花晚凝腰间那块盘龙玉牌,瞳孔猛地一缩,神色骤变。 “花司使,这……”知州话才起了个头,谢悯善便抢先一步,瞬间换上一副可怜相哭喊道:“知州大人,您可要为小民做主啊!” 孟三娘也连忙附和,带着哭腔说道:“是啊大人!咱们本本分分做着小本生意,也不知是哪里冲撞了这位远道而来的花司使,竟然威胁我们是犯了国法,真是天大的冤枉啊!” 这二人冥顽不灵,早已错失最后一丝向善之机。 花晚凝瞧都不瞧他们一眼,只是冷冷一笑,看向知州道:“大人,事情已然明了,无需我再多言了吧。” 知州只觉额头渗出一层薄汗,忙不迭应道:“是,花司使所言极是。” “今日酉时前,我要见到所有竹茹。若办不到,提头来见。”花晚凝言罢衣袂一甩,转身离去。 “是!”知州喉结滚动,猛然拂袖:“锁了!” 几个官人立刻上前,架起谢悯善与孟三娘往衙门方向押去。 “大人!大人您这是做什么!”谢悯善挣扎着喊道,“我平日里可没少给您……”话还未说完,便被知州示意手下用汗巾堵住了嘴。 义仓中。 常青捧着泛潮的账簿冲进来时,手指还沾着竹茹的淡青汁液,满脸难掩兴奋之色:“司使大人!全齐了!方才快马运来的竹茹,正往药炉房搬呢!” 花晚凝闻言神色舒缓,轻轻颔首应道:“如此便好,辛苦你了。” 此前,谢家那对夫妻利欲熏心,竟在疫病横行时妄图发国难财,所作所为令人发指。 谢家被官府查封,那二人进了狱中仍不思悔改,妄图贿赂狱卒,行径恶劣,罪加一等。原本按其罪行,罪不至死,可后来查出华家从前那批质量出问题的货物竟是这二人暗中捣鬼。如此罪证,桩桩件件,免不了严惩。 常青捧着呈报说道:“司使大人,谢氏夫妇昨夜突发恶疾……死在狱中了……” 花晚凝拾起散落的竹茹叶对着日头瞧,她望着渐晴的天际轻声道:“他们算是将欠华家的全还回去了……” “如今有了竹茹,抗疫的药材再无短缺之忧,疫病的势头也小了许多。”常青道。 “诸事已了,也是时候回神都了。”花晚凝说着望向门外,梁凤台正匆匆赶来。 见梁凤台面色凝重,花晚凝心中一紧直觉有事发生,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梁凤台顿了顿,说:“高德祥死了!说是畏罪自戕。” 花晚凝一听双眼瞬间放大,随即眉头紧紧拧起,这潭水,比她想的还要浊,还要深。 “凤台,你说溺毙之人,可会变成洛水的怨灵?”花晚凝脸上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神情。 梁凤台忽然握住她微凉的手,温热的触感自他虎口薄茧传来,似要为她焐化掌心冰凌。 梁凤台轻声说:“我们回神都。” “好。”花晚凝点了点头…… 神都。 金殿之内,皇帝单独召见花晚凝述职。 皇帝目光温和,开口道:“这常青的确是个好苗子,日后便让他来做这工部侍郎,也好为朝廷分忧。” “陛下圣裁。”花晚凝伏拜道。 皇帝若有所思,接着问道:“花司使,你立下如此之功劳,朕该如何赏你?” 花晚凝心中一凛,不知皇帝这么问是在试探自己,还是真的有心赏赐? 思索片刻,她沉稳开口:“为陛下分忧是臣的本分。” “不愧是花霆烨之女。”皇帝说着话锋一转:“听闻司使近日四处追查当年花家之事。” 花晚凝心下一紧,面上却神色如常,看着皇帝沉稳应道:“是。” 皇帝忽然轻笑:“明鸾郡主,可知朕为何复你封号?" “臣愚钝。”花晚凝颔首,轻声道。 皇帝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缓缓说道:“朕念你忠心可鉴,又是个有才之人,所以将你复封郡主,委以神机司重任。朕盼你能放下过往执念,着眼当下,为江山社稷出力便好。” 花晚凝心中五味杂陈,看来陛下终究是不愿为花家鸣冤。 这一瞬,失望、不甘、愤怒交织于心。 但她更明白此刻不能冲动,便强压下内心情绪,俯身行礼,言辞恳切:“臣,谨遵陛下教诲。” 退出金殿,花晚凝回首望向那巍峨宫殿,阳光洒在飞檐上,刺得她眼睛微微发痛…… 回灵犀阁的路上路过了葳蕤轩,看到径直走来的春来轻声问道:“和欢公主这几日如何?” 春来轻轻摇了摇头,脸上满是不忍之色,低声回道:“司使,和欢公主这些日子连饭都难以下咽。这宫里的人呐,皆是看人下菜碟的主。公主如今失了倚仗,日子过得可艰难了。” “果不其然。”花晚凝心中涌起一阵酸涩,转身朝着葳蕤轩走去。 一进葳蕤轩,院子里空荡荡的,寂静得有些诡异,不见往日穿梭忙碌的宫人。 花晚凝走入薛灵悦房中,见她正虚弱地靠坐在床上,面色如纸。 瞧见花晚凝进来,薛灵悦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忙挣扎着开口:“阿怜……咳咳……”话还未说完,便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单薄的身子在床榻上剧烈颤抖。 “郁儿,怎的如此虚弱?”花晚凝忙守在薛灵悦旁边。待看清房中只有丫鬟茯苓一人时,不禁皱起了眉,问道:“茯苓,就剩你一人了?” 茯苓眼眶泛红,忙说道:“花司使有所不知,公主的药材都被停了十多天了。薛家一朝被流放,那些皇宫里见风使舵的宫人,便再也不将公主放在眼里。从前对公主是如何尊敬,如今就变得如何怠慢。不仅药材没了,就连日常的膳食,也常常送得迟,还都是些粗茶淡饭……” 第45章 无常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薛灵悦靠坐在床边,神色憔悴却仍强撑着一抹笑意,轻声说:“阿怜,我的身子自己心里清楚,不碍事的……这些日子,多亏了春来和桃暖不辞辛苦为我送饭,不然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说着,屋外传来一声略显不耐烦的呼声:“公主,该用膳了。” 花晚凝寻声看去,只见一个丫鬟端着食盒,满脸不耐地走了进来,随后将食盒中的饭菜随意地丢在桌上。 她上前一看,只见那食盒里装的全是些粗茶淡饭,甚至还有些饭菜已经发馊,竟还能闻到一股酸腐之气。 花晚凝当即叫住那丫鬟:“站住!” 那丫鬟一惊,随后站定转过身行了礼。 花晚凝神色一冷,质问道:“陛下仁厚,薛小姐如今依然是和欢公主,你们怎敢如此怠慢?眼里还有没有尊卑规矩!” 丫鬟浑身一颤,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却低着头,支支吾吾不肯说话。 “哈哈哈哈!”就在这时,一阵嚣张跋扈的笑声传来:“自然是我给的胆子!” 韩沁柔迈着大步走了进来:“如今薛家全族被流放,还当她是和欢公主?花司使,劝你还是早些与这薛家余孽撇清关系,莫要明珠暗投,误了自己的前程。” “呵。”花晚凝闻言不禁冷笑出声,一步一步朝着韩沁柔逼近,字字掷地有声:“承蒙韩良娣看得起,竟觉得我这个花家余孽是明珠暗投。可在我看来,善恶忠奸,自在人心,倒是有些人,不分黑白,肆意妄为!” 韩沁柔眼中闪过一丝恼恨道:“花晚凝,今日本没有你的事,劝你早些离开,莫要插手。否则可别怪我不客气!来人!给我按住薛灵悦,掌嘴二十!” 她几乎是恶狠狠地说出这番话,想起自己之前因薛灵悦被太后掌嘴的屈辱,心中的恨意翻涌,发誓今日一定要讨回来。 “我看谁敢!”花晚凝反应极快挡在薛灵悦面前。与此同时,惊鹊也迅速拔剑出鞘稳稳横在韩沁柔面前,剑身上的寒光映着韩沁柔惊恐的面容。 韩沁柔带来的几个仆从见此情形,竟还不知死活地想要冲上前对薛灵悦动手。 惊鹊嘴角浮起一丝轻蔑的笑意,手腕轻轻一转侧身闪避,随后猛地出击,几招之间,那些张牙舞爪的仆从便纷纷惨叫着倒地不起。 “花晚凝,你疯了不成!我可是太子良娣!难不成你要对我动手!”韩沁柔又惊又怒,声音都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 “你还知道自己是太子良娣?”花晚凝不怒反笑:“薛灵悦乃是陛下亲封的和欢公主。即便薛家有罪,可至今陛下并未褫夺和欢公主的封号,只要这封号一日还在,薛灵悦便依旧是大周尊贵无比的公主!你们如此肆意对公主不敬,眼里可还有大周的威严?可还有陛下的圣谕?” 花晚凝言辞犀利,韩沁柔心里清楚花晚凝所言句句在理,自己今日这般行径确实理亏。 况且花晚凝有蟠龙玉佩在身,自己贸然与之冲突,未必能讨到好。 想到这里,韩沁柔咬了咬牙,狠狠地瞪了花晚凝一眼。 “花晚凝,你给我等着。”韩沁柔说罢用力一甩衣袖,带着那几个狼狈不堪的仆从转身离开。 “药材不能停,饭食必须和从前一样周全,你的主子是和欢公主,不是韩沁柔,往后行事,当以公主的需求为先,可都记下了?”花晚凝一字一句道。 送饭那丫鬟被方才那一幕吓得浑身一颤,忙不迭点头:“记,记下来了,花司使恕罪!奴婢以后定当尽心尽力伺候公主,这就去给公主拿吃食来。” “快去吧。”花晚凝依旧冷声道,随后微微挥了挥手,示意丫鬟退下。 “是。”那丫鬟说罢战战兢兢地低头离开。 待方才一众不速之客离开后,花晚凝才转过身,神色也随之柔和了几分。 屋内终于恢复了平静。薛灵悦缓缓抬手,握住花晚凝的手,她的手指冰凉,微微颤抖着。“阿怜,多谢……”薛灵悦的声音有些哽咽。 “没事的没事的。”花晚凝轻声安慰着。 “阿怜,”薛灵悦声音发颤,带着哭腔,“我听说薛家如今全族被流放,大舅舅遭斩,不知爹爹娘亲现在是何情形……”话还未讲完,泪水汹涌夺眶而出,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 花晚凝看着薛灵悦这般痛苦心中一阵酸涩,她轻轻拍了拍薛灵悦的手安慰道:“先别想这些,既然免了死罪,就还有回旋的余地。只要人还在,就有希望。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好好养身子,只有你健健康康的,才能去见伯父伯母。” 薛灵悦眼中有了光彩,她看着花晚凝的眼睛,犹如一道光。 “嗯……”薛灵悦重重点了点头,原本黯淡无神的眼中渐渐有了光彩。 花晚凝见状微微一笑,拿起一旁的帕子,动作轻柔地拭去她眼角残余的泪水。 待薛灵悦服下汤药,药效渐渐发挥作用缓缓睡去后,花晚凝轻轻为她掖好被角,随后站起身静静地看着薛灵悦。 突然想起元夕节花灯如昼,薛灵悦还是与民同乐的和欢公主,世间一切美好都汇聚于她一身。 可如今世事无常,命运翻云覆雨,让人猝不及防。 可她从将门贵女一夜沦为花家余孽,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想到此处,花晚凝暗自叹息一声,才转身离开了葳蕤轩。 …… 伽蓝寺外,桃花芳菲渐落,让人心生怜惜。 花晚凝身着一袭素色禅衣走了进去,檀香萦绕鼻尖,她竟发现一道熟悉的身影,是长公主赵羽铮。 赵羽铮身姿笔挺,正虔诚地跪在蒲团上焚香,眉眼间满是化不开的哀凉。 “梵寂,八年了……”赵羽铮低声呢喃。 “八年了……”花晚凝在心底默默重复,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刹那间,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八年前,那是新帝登基的靖和元年,那一年,发生了震惊朝野的承天门兵变…… 第46章 问情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赵羽铮跪在蒲团之上,正闭目凝神。突然觉着一股风流了进来,裹着一缕独特的香气,那是药香与花香交织的味道,丝丝缕缕钻进她的鼻尖。 她心中一动,无需转身便轻声说道:“是晚凝吧。” 花晚凝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连忙上前行礼下拜:“见过长公主殿下。” “你来得正好,来陪陪本宫吧。”赵羽铮嘴角微微上扬,眼中满是温和。 “好。”花晚凝应道,随后走到一旁缓缓跪在蒲团上。 “靖和八年的桃花开得比往年都早。”赵羽铮说着微微睁开双眼,望向眼前摇曳的烛火,问道:“晚凝,你那时是什么年纪?” 花晚凝回答:“十二。” “多好的年纪啊……”赵羽铮喃喃自语,目光逐渐变得缥缈,思绪回到了从前。 十二岁的赵羽铮,正是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年纪。 春日暖阳高悬,她在放纸鸢,谁料一阵风袭来,纸鸢不受控制一头栽向伽蓝寺旁的大树,挂在了繁茂的枝头。 她急得手足无措,就在这时,伽蓝寺里走出一个小武僧,生得十分俊俏,眉目间透着英气和灵气。 他二话不说,身手敏捷地爬上大树三两下便帮她把纸鸢拾了下来。 那时的小赵羽铮眨着水汪汪的眼睛,毫不掩饰眼中的倾慕,脆生生说道:“小师傅,你生得真好看,就像画里走出来的人一样。你叫什么名字呀?等我长大了,你可以娶我吗?”稚嫩的声音中满是期待。 小武僧听闻,白净的脸庞瞬间泛起一阵红晕,连耳根都变得通红。 他紧张地揪着僧袍的衣角,结结巴巴地回道:“小……小僧,小僧名叫梵寂。”说着又顿了顿,又像是鼓起勇气一般接着说道:“小僧是出家人,师傅说,出家人是不能娶妻的……” 梵寂声音越说越小。 小赵羽铮却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没关系的!等我长大了,我就求父皇,让他同意我嫁给你!父皇最疼我了,他一定会答应的!” “施……施主请回吧!”小梵寂立马慌了神不敢再与她对视,匆匆行了一礼后,转身便朝着寺内跑去,脚步急切,像是身后有洪水猛兽追赶一般。 想到此处,赵羽铮唇角不禁勾起一抹笑意。 她收回飘远的思绪,转过头看向花晚凝问:“晚凝,在灵犀阁住得可还习惯?怎么这般久都不来看看本宫,莫不是把本宫忘了?”那语气是嗔怪却又带着几分亲昵。 花晚凝神色恭敬说道:“殿下恕罪,只是晚凝这身份如今有诸多掣肘,实在不想因自己的缘故给殿下招来麻烦。” 赵羽铮嘴角微微上扬,笑意盈盈地说道:“可你忘了小时候,你最是黏人,总喜欢往我的琼华宫跑,一待便是一整天,怎么赶都赶不走。” 花晚凝听闻也不禁莞尔一笑:“那时年幼不懂事,承蒙殿下厚爱,不嫌弃我吵闹。既然殿下如此挂念,那我往后便常来探望殿下。” “这就对了嘛。”赵羽铮掩唇轻笑。 谈话间,花晚凝目光落在一尊牌位上,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梵寂法师莲位。 花晚凝心中一动开口问道:“长公主殿下,可是前来祭拜故人?” 赵羽铮微微颔首,眼中却难掩悲伤之色:“是啊,是个傻和尚。” 花晚凝见她如此,心中有些自责,忙说道:“是我不该提及此事,惹公主伤心了。” 赵羽铮摆了摆手:“没事的,都过去了。对了,晚凝,你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可有心悦之人了?我见沈家那位公子和你很是般配。” 花晚凝闻言忙说道:“殿下,晚凝已经有心悦之人了。” 恰在此时,微风轻拂,桃花纷飞。 她透过伽蓝寺的窗棂,一眼便望见寺外那道颀长挺拔的身影,正静静地伫立在桃花树下等候。 “是梁世子,梁凤台……”花晚凝望着那道身影轻声说道。 “竟然是梁世子啊。”赵羽铮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若有所思道:“不过郎才女貌,倒也般配。他待你如何?” 恰在此时,梁凤台似有所感,抬头望向伽蓝寺的方向,刚好让花晚凝对上了他那双温柔和煦的眼睛。 他待我真的很好。 花晚凝张了张嘴,那番在心底的话终究没能吐露出口。 “若是真心相爱,便不要错过。”赵羽铮说着便微微仰头看向梵寂的灵位,道:“莫要负了大好光阴……” …… 翌日。 神机司内。 花晚凝左眼架着一片琉璃镜片,正与逍遥子看着手中的连弩图纸。 赵景煦却不请自来。 “花晚凝,本宫有话与你说。”赵景煦说着便伸手要去拉扯花晚凝的衣袖。 “放开!”花晚凝侧身避开赵景煦,将他用力甩开:“殿下有什么话在这里说便是,不必拉拉扯扯。” “好,那本宫便在这里说。”赵景煦脸上闪过一丝恼怒:“你为什么又要欺负柔儿,故意在众人面前让她下不来台!” “然后呢?”花晚凝神色淡漠,连眼皮都未抬一下。 “你对本宫有意见大可直接来找本宫,为何要处处针对柔儿?”赵景煦提高了音量。 “所以呢?”花晚凝几乎是气笑了,“就凭韩沁柔的一面之词,殿下便来找我兴师问罪?” “你!你该给本宫一个解释。”赵景煦冷声道。 “殿下,臣公务缠身实难以分心,还望殿下莫要再扰,容臣专心公事。”言罢花晚凝福身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去。 “哎……”逍遥子一直站在一旁,目睹了这一切不禁长叹一口气,满眼失望。 “见过逍遥子老伯。”赵景煦听到这叹息连忙整了整衣衫,恭敬地行礼。 逍遥子缓缓摇了摇头:“没成想,从前那般乖巧的小公子,如今却成了这般模样,真是世事难料啊。” 赵景煦觉着逍遥子话里有话,疑惑道:“本宫和老伯从前见过吗?” “八年前有过一面之缘。”逍遥子说。 “八年前!”赵景煦瞳孔猛地一震。 八年前承天门兵变,是他一生都无法逃脱的梦魇…… 第47章 大火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那年,赵景煦在燕莎被叛军四下追杀,逃亡途中又遭叛军暗中下毒,致耳不能闻、口不能言。还被叛军逼得跳进洛水。 生死一线,幸得韩沁柔出手相救,不辞辛劳为他悉心调治,才将他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此等恩情他铭记于心,所以才暗下决心待日后局势安稳后,定要立韩沁柔为太子妃,许她一世尊荣。 “老伯,我们究竟是何时见……”赵景煦的话被一声惊恐至极的呼喊生生打断:“走水啦!” 刹那间,周遭瞬间陷入一片慌乱。 神机司深处已被熊熊大火笼罩,亮如白昼。 火苗如同张牙舞爪的猛兽肆意舔舐着墙垣,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与人们的呼喊声交织在一起,震得人耳鼓生疼。 “大家脚下留神!”赵景煦高声喊着试图稳住人心。 “保护太子!”协律郎麻京洪大喊一声,旋即准备簇拥着赵景煦迅速撤离这危险之地。 赵景煦心急如焚,目光在慌乱人群中急切搜寻,高声问道:“花司使呢?” “对!花司使在哪里?”逍遥子也满脸焦急追问。 麻协律赶忙回应:“您就放一百个心吧,花司使已经跑到外头了。” 两人听到后松了一口气,随后纷纷朝着出口跑去。 火势蔓延时,花晚凝还在屋内看着图纸,待察觉到火情时已然来不及细想匆忙朝着门外冲去。 裙裾扫过青砖时已然沾了火星,浓烟裹挟着木梁爆裂的脆响滚滚而来。 花晚凝连忙将帕子浸湿死死按在口鼻,踏过满地散落的齿轮零件,那些精钢锻造的机括在火舌舔舐下正扭曲成狰狞的形状。 好不容易到了出口,花晚凝的心却一沉,大门已从外面牢牢锁住。 此时火势愈发凶猛,就连退路也被轰然倒塌的横梁挡住。 “花司使呢?!”梁凤台在外面焦急地张望,不见花晚凝的身影便心急如焚。 “站住!”赵景煦连忙上前一把揪住正欲逃窜的麻惊洪,怒目而视质问道:“你不是说花司使已经逃出来了吗?”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总觉得若是花晚凝今日在此遭遇不测,自己必将后悔半生。 梁凤台剑眉紧蹙,毫不犹豫地提起一桶水倾洒在自己身上,又迅速解下帕子浸湿紧紧绑于口鼻之处。 “公子!里头火势凶猛得很,去不得啊!”岁青急忙上前张开双臂挡在他身前。 梁凤台全然不顾旁人劝阻,纵身一跃冲入火海之中。 他在火海中四处搜寻,双眼被烟熏得通红,却始终不见花晚凝的身影。 “阿怜!”梁凤台的呼喊声自火海之外传来:“晚凝!你在哪!” “我在……咳咳……此处……”花晚凝眉头紧拧,刚一开口说话就会被浓烟呛得咳嗽不止。 指尖触到滚烫门栓的刹那,身后骤然传来横梁坍塌的轰鸣巨响,仿若天崩地裂。 花晚凝见状环顾四周,瞅见旁边的柜子,当机立断,用尽全身力气一脚将其踢倒。 “轰隆”一声巨大的响声传来,梁凤台立刻循声而去。 “阿怜,你可在里面?”梁凤台一边靠近,一边高声呼喊。 “凤台……是我……”花晚凝立马回应道。 梁凤台赶到门前,才发现门从外面被锁住,随即目光一凛毫不犹豫地拔出腰间佩剑,运足气力砍向锁具。 此时上方突然掉落一块燃烧的木板重重砸在他的右臂上,他吃痛闷哼一声,却并未停下手中动作,锁具应声而断。 花晚凝看见漫天星火之中,一道玄色身影以剑劈开火幕,袍角在炙热的热浪里肆意翻卷,恰似翻涌的墨云。 梁凤台冲到花晚凝身边,一把将她拉在怀里紧紧护住,低沉道:“别怕,我来了!” 出口的路已经被堵死,梁凤台挥舞长剑,将挡在身前的杂物纷纷劈开。 外间陡然炸开嘈杂的人声,梁凤台瞳孔骤然一缩,迅速扯下身上的外袍裹住花晚凝。 “晚凝,抓紧了。”梁凤台说罢不由分说地打横抱起花晚凝就往侧窗冲去。 “好……”花晚凝下意识地攥紧梁凤台腰间的带子,将自己的身体紧紧贴在他怀中。 烧红的木屑纷纷扬扬落在梁凤台身上,在锦袍上烫出点点暗沉的痕迹,混杂着血迹,显得触目惊心。 梁凤台左臂死死护住花晚凝的后脑,右手长剑划出一道森寒芒光将坠落而下的焦木劈成两段,而后重重地撞向窗外。 “砰”的一声闷响,梁凤台重重摔在地上,牙关间溢出一声闷哼。但他双臂依旧牢牢环护着怀中之人。 花晚凝被他护着,竟然是毫发无损。 “世子!” “司使大人!” 众人一拥而上。 劫后余生,梁凤台和花晚凝两人终于能大口喘着粗气,贪婪地汲取着新鲜空气。 “没事吧!”梁凤台满脸心疼,不顾自己身上的伤痛将花晚凝轻轻扶起,修长的手指为花晚凝擦去脸上沾染的黑灰。 “没事……”花晚凝摇了摇头,一眼便瞥见梁凤台手臂处那触目惊心的烧伤,喉间哽咽猝不及防冲破桎梏,她慌忙偏过头去,一滴泪珠从脸颊滑落。 “你不要命了?”花晚凝声音微微发颤,带着几分嗔怒。 “晚凝,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你为我哭。”梁凤台轻轻抚过花晚凝眼尾,扯出一抹笑,不是劫后余生的喜悦,反倒是对花晚凝在意自己的欢喜。 花晚凝又气又恼,刚抬起手准备锤他的肩膀,却被他眼疾手快反手握住手腕。 紧接着梁凤台手臂一收,突然将花晚凝往怀里紧了紧,下巴在她额头上蹭了蹭:“不管怎样,没事就好……” 一旁的岁青几人见状忙识趣地撇过脸去。赵景煦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一幕,一股异样的情绪涌上心头。 “晚凝,我们先回去。”梁凤台低声说道,随后神色一凛,周身气场瞬间冷冽下来,冷冷看向一旁的麻京洪,向墨白抬头示意了一下。 墨白心领神会,大步上前,猛地一脚踹在麻京洪膝后。 麻京洪吃痛,“扑通”一声跪在地,身子晃了晃差点趴倒。 梁凤台寒声道:“绑起来,等候大理寺发落。” 不多时,大理寺官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麻京洪在士兵的押解下,脚步踉跄,几近拖行,狼狈地被带走。 大火直到傍晚才被扑灭,然而神机司遭大火肆虐已久,诸多建材皆是木质结构,火势蔓延极快。虽经众人全力扑救,却依旧沦为一片残垣断壁。 焦黑的梁柱横七竖八地散落,坍塌的屋瓦堆积如山。 而那藏于其中,历经几代人呕心沥血、昼夜钻研绘制的图纸,不知承载了多少先贤智慧与心血的无价瑰宝,如今却在烈火中灰飞烟灭…… 第48章 暗潮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一夜之间,神机司突如其来的一场大火惊得满城风雨。 连神都世家大族被这变故惊扰,纷纷差人打探消息。 更别说百姓已然惊恐不已。 皇帝盛怒,这神机司乃关乎国家军备的要害之地,诸多机密与珍贵物件皆藏于此,竟遭此大难,实乃国之重创。遂下令命大理寺全力彻查,务必揪出幕后黑手,严惩不贷。 大理寺卿叶昭领命后不敢有丝毫懈怠,亲率精干日夜查访,可神机司纵火案却在真相即将大白之时突生变故——麻惊洪突然暴毙于狱中。 不过三日,大理寺匆匆上奏,称那麻惊洪竟是东胡探子,且已在狱中自尽。 据大理寺所述,在狱中审讯麻惊洪时,此人除了承认自己东胡探子的身份,其他问题都是言辞闪烁、拒不招供。 正当准备加大审讯力度时,狱卒发现他已然气绝身亡。 金殿之上,皇帝高坐龙椅,面色冷峻开口:“神机司必须重建!” “烧毁的岂止神机司楼阁?”花晚凝上前一拜,自责道:“陛下,是臣失职,竟未能保全神机司这些年来的心血,辜负了陛下的信任与重托。” “唉……”皇帝听闻不禁长叹一声,随后目光柔和下来看向花晚凝,温声道:“人安则万事安,只要人在,神机司便有复兴之望,我大周亦有昌盛之期!” 花晚凝跪在玉阶之下,素纱官袍逶迤拖地,她捧着的鎏金木匣,里面的焦黄图纸残角犹见精妙机括纹样,“陛下,臣这几日与工部同僚连夜找出了一些残存图纸,臣请以一年为期,重绘这三百六十张残图。” 皇帝微微点头:“如此甚好!重建神机司,便有劳花司使了,朕等着你的好消息。” “为君分忧乃是臣的本分。”花晚凝道。 这时,梁凤台阔步上前恭敬道:“陛下。” 皇帝见是梁凤台神情缓和了些许:“凤台,那日你救了花司使功不可没,说吧,可是想要什么奖赏?朕必定满足你。” 梁凤台微微侧身,目光不经意地看向花晚凝,而后神色郑重道:“陛下,臣仔细思量过,那些贼人既然胆敢在大火之时将花司使锁起来,显然是冲着神机司使而来。臣斗胆请命保护神机司使,接司使回神武将军府,确保司使的安全。” “这个……”皇帝面露思忖之色,转头看向面无表情的花晚凝,询问道:“花司使,依你所见……” 花晚凝神色平静,微微欠身,恭敬回应:“全听陛下吩咐,陛下圣明,所做定是万全之策。” 皇帝略作思考后,点头道:“也好,安危为上,在羽林将军府倒也稳妥些。那便让司使这些日子移驾至神武将军府,凤台,你务必护好花司使周全。” 花晚凝:“谢陛下。” 梁凤台:“是!” 花晚凝和梁凤台同时跪地叩拜谢恩…… 灵犀阁外早已静候着几辆马车,车身绘着繁复花纹,在微光下隐隐透着华贵之气。 “这些,这些还有这些,通通仔细些,带去将军府。”梁凤台一袭锦衣华服,身姿挺拔地站在马车旁,脸上挂着爽朗的笑,扬手随意指点着,高声吩咐着。 “是!”几个仆从齐声应下,立刻手脚麻利地忙碌起来,有序地搬运着物件。 花晚凝也没劝亮风台,眉眼间满是无奈与嗔怪:“二哥哥再这般搬下去,可是要把这灵犀阁都搬空?” “哈哈哈!”梁凤台闻言笑声愈发肆意,“就是要全都搬走,晚凝,此番去了将军府,你难不成还想着再回这灵犀阁住?” “胡言乱语……”花晚凝虽是埋怨言语里却满是亲昵。 说罢她抬手轻轻扶起梁凤台的手臂,问:“还疼吗?” 梁凤台嘴角噙着笑:“怎么,把你二哥哥当成沈君羡那种娇滴滴的小白脸了?”说着顺势将花晚凝的手牵起,放在自己心口。 “你这人倒是和我一样记仇。”花晚凝笑着欲将手抽出。 “阿怜!” 这时一道轻柔的呼唤声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薛灵悦正被茯苓搀着缓缓走来。 她的眼眶微微泛红,像是这些天不知偷偷哭过多少回,神色间满是担忧与关切。 “你没事吧?”薛灵悦走到花晚凝身前,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着。 花晚凝反手握住薛灵悦的手笑道:“我没事,倒是你,外边风大,仔细着凉。” 一旁的茯苓见状,忍不住开口:“花司使,公主这几日每日都为您祈福诵经,神机司那场变故,可真是把公主吓坏了。” 花晚凝轻轻抚上薛灵悦鬓边的碎发,转身对春来和桃暖叮嘱道:“我这几日要去羽林将军府,你们便还留在灵犀阁,平日里多替我照看一下公主,务必事事都要上心。” 春来和桃暖看了一眼梁凤台,随后相视一眼,默契地微微一笑,瞬间明白了小姐话里的深意。 桃暖脆生生地应道:“放心吧小姐!有我们在,定不让公主受一丝委屈。” 春来也笑着补充:“小姐,每日滋补身子的汤药,你可千万不要忘了喝,照顾好自己,我们才放心。” “好。”花晚凝笑着点了点头。 “世子,都装好了。”岁青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告知行李装载完毕,一切准备就绪。 “走吧!”梁凤台朗声道。 众人就此作别,花晚凝与梁凤台一同到了神武将军府。 “这还是第一次来。”花晚凝抬眸问道:“我住哪儿?” 梁凤台嘴角一勾顺势牵起她的手:“想什么呢!自然是与你二哥哥我同住一屋!” 花晚凝听闻欲哭无泪。 “今日没有公务?”花晚凝稍作停顿,又开口询问。 梁凤台轻轻摇头:“今日一算是你毒发之日,我怎能离开半步?” “我当真无事,睡上一觉便会好转。”花晚凝浅笑着安抚,话锋一转,“对了,凤台。” “嗯?怎么了?”梁凤台立刻应道。 “我仍是放心不下和欢公主。我这才刚离开,就怕那韩沁柔又去刁难她。” “晚凝,你难道不恨她吗?”梁凤台实在不解她的宽容。 “为何要恨?”花晚凝轻轻摇头,“不过都是被命运摆弄、困于桎梏的可怜之人罢了。更何况,若不是她,我如今还不知能否活在这世上……” 梁凤台轻轻握住她那冰凉的手:“那我替你前去探望一番。”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花晚凝欣然点头。 皇宫之内,赵景煦眼尖,远远便瞧见了梁凤台的身影,赶忙扬声将他叫住:“世子!怎的又回来了?” 梁凤台闻声停步转身,略作思忖后拱手行礼:“太子殿下,晚凝嘱托去和欢公主的住处看看,生怕有人趁她不在,为难和欢公主。有些内情,殿下也该知晓。” “如今和欢公主并未被废,竟有何人如此大胆?”赵景煦满脸疑惑,但还是与梁凤台并肩同行。 二人刚行至葳蕤轩门口,一声凄厉的哭喊声骤然划破寂静夜空,惊得人脊背发凉。 第49章 原形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葳蕤轩内,韩沁柔手握软鞭,身着一身织金华服立在院中,神色倨傲。 春来和桃暖被侍卫牢牢擒住,按着肩膀动弹不得。茯苓则紧紧皱着眉,死死扑在薛灵悦身前保护她,单薄的后背已然皮开肉绽,血痕交错,显然已挨了好几鞭。 “茯苓……是我害了你……”薛灵悦眼眶泛红噙着泪水,她颤抖着心疼地抚上茯苓毫无血色的脸。 “公主,茯苓不疼……”茯苓有气无力地安慰道。 “呵,真是个蠢奴,这样的主子还要护着作甚?”韩沁柔嘲讽道。 薛灵悦再也承受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声嘶力竭地哭喊道:“韩良娣,我自问从未招惹过你,为何苦苦相逼,不肯放过我!” 韩沁柔冷笑一声,眼中满是怨毒:“为何?就因为太后为了你,罚我掌嘴二十!就因为你并未生于皇家,竟也配封为异姓公主!就因为,你竟敢与我争太子妃!”说罢,她将手中长鞭高高扬起,鞭梢已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梁凤台与赵景煦见此心头猛地一紧,也顾不得其他,疾步冲入院中。 见那长鞭又要落下,梁凤台箭步上前,一把拽住鞭子,随后狠狠一甩,韩沁柔立足不稳,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梁凤台冷冷看向桃暖、春来身旁的侍卫,一字一顿道:“放开。” 两名侍卫听闻,连忙松手。 “公主殿下!茯苓姐姐!”桃暖和春来刚挣脱束缚就扑向薛灵悦和茯苓,将她们缓缓扶起。 桃暖紧咬下唇,狠狠看向韩沁柔。 梁凤台神色凝重,迅速从腰间解下腰牌,递向桃暖,“拿着我这腰牌,即刻去请太医!” “是,世子!”桃暖眼眶中还噙着怒火,匆匆接过令牌,裙摆一旋,转身疾步而出, “殿下,你怎么又……”韩沁柔瞪大双眼,惊愕的话也不自觉断在了嘴边。 方才明明赵景煦已经走了,怎么这会儿又突然折返? “柔儿,你究竟在做什么!”赵景煦的声音陡然冷冽下来,冷得韩沁柔浑身一颤,手中软鞭不受控制,“啪”的一声掉落在地。她慌了神,手忙脚乱地行礼,声音却难以掩饰心虚,“殿……殿下听我解释,是她先对我言语不敬,说我不配做这太子良娣,您不是说过,对言语不敬之人,定要好生责罚吗……” 梁凤台唇畔浮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呵,此话错在何处?韩小姐今日这阵仗真叫我开了眼,要说这便是未来的太子妃,可真是德不配位,叫人贻笑大方。” 韩沁柔牙关轻咬强装镇定道:“梁世子说笑了,我……我不过是略施惩戒罢了。”话虽如此,可她发颤的手指却泄露了心底的慌乱。 “这,也叫略施惩戒?”赵景煦语落,缓步行至那染血的软鞭旁,俯身缓缓将其拾起,鞭梢上的鲜血,在日光下刺目惊心。 赵景煦缓缓直起身子,转身面向韩沁柔,就静静地看着她。 韩沁柔第一次从对自己百般呵护、为她折梅簪鬓、在雪夜里解裘相赠的赵景煦眼中看到了如此冷冽的目光。 赵景煦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往日在自己面前笑语嫣然、温婉可人的女子,此刻竟变得如此狰狞跋扈,判若两人。 梁凤台目光微敛,若有所思,看向赵景煦缓缓问道:“上次花司使在水牢受私刑一事,可是太子殿下亲自授意?殿下似乎还欠我一个交代,莫要忘了,我的耐性向来有限。”他语调不疾不徐,却隐隐透着压迫之感。 赵景煦闻言,微微皱眉,看向韩沁柔问道:“柔儿,真的不是你做的吗?” 韩沁柔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旋即镇定下来道:“殿下,自然不是我做的,定是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奴婢肆意妄为!”说着,她手指猛地指向一旁的侍卫,急于撇清干系。 “是你?”赵景煦说着冷冷看向那侍卫。 那侍卫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地,声音颤抖:“殿下明鉴!是韩良娣吩咐,说东宫刑杖不可落于明面,让我这般行事。借我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私自对花司使用刑罚啊!” “你!你血口喷人!”韩沁柔指着侍卫怒目圆睁,随后对赵景煦道:“殿下,千万莫要相信他的鬼话啊!” “就是韩良娣所为!”春来上前说道,“我亲眼看见,她与我家司使大人一起去的水牢,若不是她授意,还有谁敢如此大胆?” “住口!”韩沁柔恼羞成怒,声音尖锐几近失控。 梁凤台见此,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毫无退让之意,沉声道:“殿下心中想必也清楚,此事行径恶劣,大为不妥。若罚错无辜,那始作俑者理应受到同等惩戒,也尝尝这般苦头。” 赵景煦微微颔首,似是经过了一番激烈地内心挣扎,最终下了极大决心道:“凤台,便依你所言处置罢。” “当真?”梁凤台再度追问道,眼神中满是审视。 “绝无虚言。”赵景煦没有半分犹豫。 “哈哈!殿下英明!”梁凤台朗笑一声,不再多言,转身手指向方才的侍卫道:“你,韩良娣从前是如何磋磨花司使的,今日便分毫不差地还施彼身。” 那侍卫闻言,浑身猛地一颤,惊恐地看向太子。却见赵景煦转过头去,轻轻点了点头默许此事。 “是……”那侍卫颤声道。 赵景煦心里明白,梁凤台此举已然是顾念情分。若韩沁柔这些恶行被当今圣上知晓,莫说会丢了太子妃之位,便是整个韩家,顷刻间都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殿下!你不能这样对我!”韩沁柔血色从脸上褪去,惊恐地瞪大双眼,下意识地连退几步,带着哭腔喊道:“我不要!我不要!太后已然罚过我了,为何还要如此?” “要么认罚,要么凤台将此事上报给父皇,你选哪个?”赵景煦的声音仿若裹着寒霜,决绝的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她花晚凝不过是花家余孽,她算个……”韩沁柔心存不甘试图辩驳,却被赵景煦一声呵斥生生打断。 “住口!花晚凝如今因疗愈时疫立下大功,又是神机司司使。别忘了神机司使刚遭人迫害,你觉得父皇知晓此事后,会如何看待你?会不会疑心你们韩家与那火烧神机司的恶贼是同党?” 第50章 独占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韩沁柔听闻此言,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想起那日水牢中花晚凝的惨状,恐惧如潮水将她逐渐淹没,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赵景煦看着瘫倒在地的韩沁柔,心中五味杂陈,终于心下还是一软,转头看向梁凤台。 “殿下可是要反悔?”梁凤台不耐地皱起眉。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此事我也难辞其咎,我愿与韩良娣一同受罚。”赵景煦道。 梁凤台冷笑:“没想到殿下竟是如此痴情之人,罢了,那就依殿下所说便是。”说罢转身离开。 不多时,桃暖带着太医匆匆赶来。薛灵悦因气急攻心,身子有些虚弱,其余并无大碍,太医为她诊脉后,又仔细查看了茯苓背后的伤口,开了几贴药膏。 水牢之中,气氛阴森压抑。 尖锐的银针在昏暗光线下闪着寒光,缓缓刺入韩沁柔的指尖。 剧痛瞬间将她侵蚀,韩沁柔止不住惨叫,不过只是左手受刑,便觉得眼前一黑,再也承受不住昏死过去。 侍从敬畏太子身份,无人敢对赵景煦动手。 赵景煦见状,深吸一口气便自己动手施刑。 那钻心的疼痛瞬间袭来,简直痛不欲生。 就在此时,他脑海中莫名浮现出花晚凝受刑时可能出现的惨状,那模糊的画面却如一把重锤,狠狠撞击着他的内心。 一瞬间,一阵揪心的疼痛涌上心头,这疼痛浓烈而复杂,如乱麻般纠缠。他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迷茫与挣扎,竟一时分不清,这心疼,究竟是为眼前受苦的韩沁柔,还是为那个花晚凝。 终于在一片漆黑中失去了意识…… 墨色浓稠地泼洒开来,屋内烛火摇曳,暖黄色光晕在屋内轻轻晃动,映出梁凤台和花晚凝的身影。 梁凤台闲适地躺在摇椅上,手中把玩着一枚果子,一边吃,一边将今日发生之事,绘声绘色、一五一十地讲给花晚凝听。 花晚凝一边掌灯看着神机司图纸残片,一边静静地听着,待梁凤台讲完,吐出三个字:“你够狠。” 梁凤台双脚蹬地站起身,随后走到花晚凝面前拿走她手中图纸放在桌上,拉起她的双手轻声道:“二哥哥既然答应过你,要为你出气,就一定会做到。” 梁凤台原本躺在椅上,听到花晚凝的话后双脚蹬地借着冲力站起身来。 他几步走到花晚凝面前,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图纸上,抬手轻轻拿走,放置在一旁的桌上。接着他微微弯腰,双手轻轻包裹住花晚凝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相触的肌肤缓缓传递。 他看着花晚凝的双眼,轻声说道:“二哥哥既然答应过你,要为你出气,就一定会做到。” “凤台,我只是担心,你如此对待赵景煦心尖上的韩良娣……”花晚凝微微皱眉,难掩心中忧虑。 水牢之事她一直记得,心中早有盘算,只是在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却不想梁凤台先于她动了手。 “晚凝这是怕他以后登上皇位,公报私仇?”梁凤台说罢轻轻摇了摇头:“如今狐狸已然露出尾巴,韩良娣是不是还在他心尖上,可就难说了。况且,太子并非那般心胸狭隘之人。” “也是,他呀,除了挑良娣的眼光实在不敢恭维,其他方面倒还算有些谋略。”花晚凝打趣道。 “我也深有同感。”梁凤台附和着,脸上笑意更浓。 忽然,梁凤台敏锐地察觉到花晚凝状态异常。她鬓角沁出层层薄汗,在昏黄的烛火映照下晶莹闪烁,格外惹眼。而且花晚凝的眉头微微蹙起,脸上的神情仿佛正竭力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梁凤台神色瞬间紧绷,伸出双臂小心翼翼地将花晚凝拦腰抱起,轻轻放在榻上,动作轻柔得生怕弄疼她分毫。 “可是噬心蛊毒又要发作了?”梁凤台声音颤抖,双手急切地紧紧握住花晚凝的手,希望自己这样便能分担她的痛苦。 “嗯……”花晚凝气息微弱,轻轻点了点头。 “别怕,二哥哥在。”梁凤台轻声安慰,话音未落,已迅速伸手拿起桌上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就要割破自己的掌心,打算以血为她缓解蛊毒之苦。 花晚凝见状,强撑着抬手连忙阻拦住他的动作,“还……有一个办法……能解噬心蛊……” “什么办法?”梁凤台追问道。 “睡一觉就好了……”花晚凝缓缓吐出这几个字。 梁凤台以为花晚凝是准备强撑了,眼眶瞬间泛红,双手牢牢扣住她的肩膀,声音发涩,满是疼惜与责备:“阿怜!在你心里,我竟与旁人无异?为何什么事都要独自扛着,是信不过我,还是心疼我?”话里话外皆是藏不住的深情与担忧。 “衔月……”花晚凝的轻唤声如呢喃,柔软中带着无尽依赖,她连忙捧上梁凤台的脸,轻轻抚过他高挺的鼻梁。 “我明白了,阿怜……”梁凤台就这般望着花晚凝,见她眼眸中雾气氤氲,眼神逐渐迷离,刹那间,他心底有根弦被悄然拨动,一切尽在不言中。 是花晚凝率先仰起头,双臂缠上梁凤台的脖颈主动吻了上去。唇瓣触碰时,梁凤台的心猛地一颤,好似平静湖面投入巨石,激起层层涟漪。 梁凤台完全禁不住花晚凝的撩拨,再难自持,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缓缓用双臂环住花晚凝的后背,有力的手掌将她紧紧揉入怀中,似要填补彼此间最后一丝缝隙,融入彼此的骨血之中。 帷幔缓缓落下,将这方旖旎之地悄然包裹。 烛火摇曳,渐渐朦胧,只剩一片暖黄的光晕在四周晕染。映照着榻上两人交叠的身影,似幻似真,时而贴合,时而分开。 两人的心跳交织在一起,梁凤台以唇代笔在花晚凝身上细细描摹,温热的呼吸拂过鬓角时,她脸颊瞬间泛起如春日枝头初绽桃花般的红晕,娇艳欲滴。 对面屋子的房檐上,墨白神色平静,老僧入定般端坐,抬手缓缓从怀里取出两团松软的木棉,动作娴熟地塞进耳朵里,仿佛已然习惯了这一切。 林骁轻功掠上屋檐,凑到墨白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墨兄,走走走,咱们出去。” “你说什么!”墨白扯着嗓子大声回应,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只因那两团木棉隔绝了外界让他什么也听不清。 “祖宗唉!”林骁忙伸手一下拽出墨白耳朵里的木棉,而后不由分说地拉住他的胳膊就要走,生生把墨白拽成个鹌鹑状。 这时岁青突然从檐下倒挂金钩探出头来:“哥你俩干嘛走呀?这不还早呢?看啥呢你俩?”岁青说着冒出头往梁凤台和花晚凝房中看去,话才说了一半,便被林骁眼疾手快地一把揪起,顺带往岁青嘴里塞了颗饴糖,连拖带拽地强行拉走。 “小屁孩这也是你能看的,快走!”林骁斥了一声。 屋外最后只留下一串凌乱的脚步声。 屋内,暖香暗浮,依旧是一片旖旎。 暖黄色的烛火轻轻摇曳,光影在墙壁上暧昧地晃动。 梁凤台的手掌顺着花晚凝的背部缓缓摩挲,动作轻柔缱绻。 他将唇微微凑近,温热的气息洒在花晚凝耳畔,带着无尽的眷恋与不容旁人觊觎的独占低声呢喃:“阿怜,你是谁的人?” 花晚凝的身体此时已经没了痛楚,双颊绯红,像只温顺的小鹿,脸颊轻轻往梁凤台心口蹭了蹭,而后埋进他怀中,半晌才闷闷地挤出两个字:“你的……” “对,你是我的……”梁凤台胸腔微微震动,发出低沉愉悦的笑,那笑声里是得偿所愿的欢喜,仿佛这世间最稀世的珍宝已被他紧紧拥入怀中,永不分离…… 第51章 问前尘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翌日恰值休沐之期。 煦光透过雕花窗棂,如丝缕般轻柔洒落于卧榻之上。 梁凤台晨起之时只觉困意缠人,又或者是舍不得从床上离开。他微微偏过头,发觉自己竟将花晚凝藕荷色的寝衣蹭开半幅。她裸露的肩头上海凝着昨夜留下的点点嫣红,惹人心怜。 “晚凝……”梁凤台鼻尖亲昵地抵住花晚凝的鬓发,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轻声呢喃,“我们再睡一会儿……” “也好,偷得浮生半日闲……”花晚凝正歪在他身上,那轻盈的重量于梁凤台而言恰到好处,被她这样倚靠着,梁凤台只觉心底被无尽的满足感填得满满当当。 本想着暂且小憩片时,却不想这一睡直至巳时才悠悠转醒。 梁凤台初醒之时整个人尚在混沌之中,下意识一侧身,便一头埋进了花晚凝那柔软如云雾般的怀中。他瞬间一滞,愣在那儿,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花晚凝依旧安静地睡着,梁凤台忙撑起身,定睛细看,原来是自己昨夜睡得太沉,不知不觉间睡离了枕头,后半夜竟一直压着花晚凝的手臂。 花晚凝也没有推开他,侧身枕于枕上,另一只手还轻轻拉着被角,细心地将被子盖在他身上,仿若护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梁凤台心头蓦然涌起一股暖流,他又缓缓倒回枕头上,动作轻柔将花晚凝花晚凝的手臂放平,将她面朝着自己抱入怀中,把被子重新盖好。 他声音略带沙哑,满是心疼与怜惜,“手臂压麻了吗?” 花晚凝尚在半梦半醒之间徘徊,意识朦胧,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梁凤台忙抬手给她轻轻搓着手臂,“难受的话,唤我一声不就好了。” 待天光彻底大亮,梁凤台与花晚凝相伴起身一同洗漱。随后梁凤台换上一身轻便利落的劲装与院中晨练。挥剑起舞时,剑影闪烁,有时如蛟龙出海,有时似游蛇蜿蜒,一招一式,皆是利落潇洒,尽显不凡身手。 彼时,花晚凝正临窗梳妆,她手持玉梳细细梳理着如墨的长发。不经意间抬眸,便见那鎏金铜镜之中,叠映着仿若游龙般的剑影,而发间玉梳所坠的流苏,也随着剑风轻轻晃动,似在与剑影共舞。 晨练完毕,梁凤台额头微微沁出细密汗珠,衣衫也被汗水微微浸湿,更添几分英气。 梁凤台回到屋内一眼便瞧见花晚凝端坐在窗前,手中持着绣针,正全神贯注地绣着什么。 他悄然走近一看,原来是一方手帕。 那绣工精巧,针法细腻,银针在绣布间穿梭时,帕角处已然出现了半朵花瓣,栩栩如生,似乎还带着清晨的露珠,娇艳欲滴。 见自己从前随口说的一句却被花晚凝记在心里,梁凤台满心皆是欢喜,情不自禁地从身后轻轻环住花晚凝,一手拿掉她手中的银针防她戳伤自己,“晚凝绣的拒霜花,真真好看极了。” 花晚凝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待看清是他,才轻嗔道:“对啊,你不是想要这拒霜丝帕么?” “知道我为何想要吗?”梁凤台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 “嗯?”花晚凝歪着头疑惑道。 “前些日子你给了庆王那厮一个帕子,我可吃醋了。”梁凤台坦言道,语气里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 原来是薛家谋反的那天,花晚凝轻笑着说道:“不过是无心之举,哪曾想你竟记挂到如今。”说着,她轻轻放下手中绣针,缓缓转过身双手环上梁凤台脖颈,眼眸满是笑意,“我这心里,可就只装得下你一个人,这拒霜花手帕,也是独独为你而绣。” 梁凤台望着眼前佳人,爱意翻涌,忍不住俯身,轻轻吻上了上去,又是一番胡作非为…… “我这才……”花晚凝话音未落,梁凤台已衔住她鬓边垂落的珍珠步摇。纠缠的青丝扫过绣绷上未完成的并蒂莲纹,惊起几片拒霜花瓣,随风飘过十二扇描金屏风,落在伽蓝寺百年古柏的铜铃铛上。 伽蓝寺中,花瓣悠悠飘落,静谧清幽,香烟袅袅。 赵景煦走了进去,目光四下搜寻,发现只有逍遥子一人。 逍遥子正摆弄着观星所用的浑天仪,青铜星晷正将辰时的日光剖成二十八道星宿。 赵景煦避开满地卦签走进来,见逍遥子攀在紫檀木架上,往鎏金天球添缀新铸的赤道环,铜 屑纷纷扬扬落在他玄色鹤氅上。 逍遥子听到脚步声抬眸,见是赵景煦,神色微微一滞,随后偏开头,手中铜匙突然敲在《开元占经》卷轴处,“浑仪第七重黄道环,当用云州的寒铁淬炼才行……” 逍遥子一直因为花晚凝的缘故,对赵景煦心存不满,此时他要忙着做浑天仪,更是不想给他好脸色看。 “怎么是太子殿下,老身这会儿忙着摆弄这浑天仪,实在不方便招待,有失远迎了。”逍遥子开口道,语气中带着几分疏离。 “见过逍遥子老伯,是本宫冒昧叨扰了。”赵景煦神色恭敬。 “那太子殿下亲自来访,不知所为何事?”逍遥子单刀直入,想快些说完好叫太子快些走。 “本宫想问,老伯,那日您说八年前与我有过一面之缘,是在哪里,个中详情,老伯可还记得?”赵景煦问道。 逍遥子抬眸看向赵景煦,缓缓起身,“殿下此番前来,可是想问前尘往事?”他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似有不满与感慨交织,“老身一直以为殿下是个薄情不念过往之人,是以才处处对花司使那般凉薄。” “老伯此话何意?”赵景煦面上一片茫然,眼中满是疑惑。 逍遥子微微皱眉,不知这赵景煦是真的失忆还是在佯装糊涂。 他动作不疾不徐,抬手轻抚胡须,沉吟片刻后沉声道:“靖和元年,殿下被叛军追杀生死一线,老身在那时见过你。” “什么!”赵景煦闻言,震惊不已,“可是在幽州?” 逍遥子微微顿了顿,随后摇了摇头,“是也不是,是在幽州云州边界,洛水之中,花司使救了一人,那人是你。” 赵景煦瞳孔猛地放大,满脸的不可置信,喃喃道:“花晚凝救了我?可是,为何我一睁眼见到的是韩沁柔……” 第52章 未相识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靖和元年孟夏,荧惑犯紫微。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神都处处张灯结彩迎接新帝赵羽宸的登基大典。 然而苍穹之上风云突变,墨云如涛般翻涌汇聚,似一头头蛰伏的巨兽,将整座神都严严实实地笼罩其中,压抑得让人几近窒息,随后,一场磅礴大雨呼之欲出。 承天门外,赵羽稷身着玄色蟒纹长袍,眼里闪的全是野心,“此等天生异象,乃天怒之兆!赵羽宸登基,定是德不配位,才招来这天谴!”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早已埋伏好的叛军如潮水般涌出,一时间,喊杀声冲破云层,利刃无情挥舞,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气息,整个皇城瞬间沦为人间炼狱。 与此同时,远在燕莎的太子赵景煦被叛军追杀,慌乱中,身旁之人将一杯散发着诡异气息的毒酒强行灌入他口中。 刹那间,毒性像毒蛇般沿着他的经脉迅速蔓延,蚀骨的疼痛让他脸色惨白如纸,冷汗如雨般从额头滑落。 但求生的本能让他强撑着剧痛,跌跌撞撞地拼命奔逃,一路奔逃至幽州与云州的边界。 身后,叛军的呼喊声越来越近,如催命符般紧紧相随。 面前,是冰冷刺骨的洛水。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生死一线之际,赵景煦别无选择,纵身一跃跳入洛水之中…… 洛水自上游蜿蜒而下,于下游之处,水波潺潺,静谧安然。 河畔边,花晚凝正与姐姐花晚香及逍遥子一同研习观星之术。 夜色如墨,星河璀璨,万籁俱寂,唯有微风轻轻拂过,撩动着河畔芦苇沙沙作响。 花晚凝不经意间侧眸,瞧见逍遥子竟已靠在一旁,沉沉睡去,不禁嘴角轻扬,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低声嘟囔道:“这老头,怎么又睡着了?” 言罢,她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圆润的石子,轻轻一掷。石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入水中,“扑通”一声,溅起一圈水花,惊醒了酣睡中的逍遥子。 “哎呦,你这调皮的怜丫头!”逍遥子猛地惊醒,睡眼惺忪,略带嗔怒地叫嚷着,挽起袖子作势便要起身教训花晚凝。 “略略略!”花晚凝仗着个子小便轻易地逃走了,顺带还向逍遥子做了张鬼脸。 花晚香见状急忙侧身护在花晚凝身前,温婉地说道:“逍遥子前辈,我妹妹年纪尚小,就是这般活泼顽皮,还望您莫要与她计较。” “哼!”花晚凝又冲着逍遥子扮了个鬼脸,随后蹦蹦跳跳地转身离开。 “你这小毛头,做坏事可是要倒霉的!” 花晚凝跑去岸边洗手,看似平静的夜晚,突然,一道抱着浮木的黑影跌入水中扑腾,“哗啦”的一声,溅起的水花泼了花晚凝一身,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那溅起的水花便已将她淋得浑身湿透。 “什么东西!这么快就倒霉了!老伯我再也不敢了!”花晚凝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花容失色。 “救……命……”一道微弱得几不可闻的呻吟,飘飘悠悠地传了过来。 花晚凝朝着身影的方向一看,居然是个人! 她心中一紧,来不及多想,毫不犹豫地涉水朝着那声音的源头游去,目光紧紧锁着水面浮沉的玄色衣角上。 她奋力游到近前,一把抓住那衣角,用尽全身力气,将落水之人拖向岸边。 待看清那人面容时,只见他面色惨白如纸,嘴角溢血。 是赵景煦。 赵景煦喉间一阵翻涌,又吐出一口毒血,那殷红的血迹瞬间染红了花晚凝身上的衣裙。与此同时,一股浓烈的苦杏仁味扑面而来。 花晚凝一闻便知,此人中了剧毒。 恰在此时,远处传来阵阵急促的脚步声,显然是追兵寻了过来。 花晚凝心中一凛,周围没有能躲避的地方,来不及思索太多,下意识拖着赵景煦沉入河底暗流之中。 暗流涌动,危机四伏,赵景煦在这慌乱间突然将脸埋进花晚凝那散着淡淡药香的发间,竟然在这绝望的境地中寻得一丝慰藉。 待追兵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花晚凝才吃力地将赵景煦从水中捞起,两人瘫倒在岸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赵景煦实在是沉,花晚凝费尽周折,连拖带扛,终是将昏迷不醒的赵景煦带回了居所。 翌日,赵景煦转醒,却只觉眼前漆黑一片,耳畔亦是死寂无声,恐惧瞬间将他吞噬,他不禁惊恐大喊:“我看不见!也听不见!” “老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花晚凝忙向逍遥子问。 逍遥子眉头微皱,一手挫折胡须,缓缓说道:“是中了千机哑,中此毒之人,不仅会又聋又哑,更是目不能视。看来下毒之人手段狠辣,定是不想让他将所见之事说出去。好在这小子遇到了我,我给他调制几副药,一月后便可恢复。” “此人是位皇子!”花晚香惊呼出声,说罢,拿起赵景煦腰间那块雕工精美的蟠龙玉牌,继续道,“昨夜那群鬼鬼祟祟的追兵,应该就是来找他的。对了,也是昨夜爹爹传书告知,我才知晓神都端王反叛,父亲已然前去救驾了。” “原来是这样啊。”花晚凝喃喃道。 她转过身,看向满脸茫然与无助的赵景煦,轻轻拉住他的手在他掌心缓缓写字:你不要怕,我们不会害你。 赵景煦感受到掌心的触感,忙拉住花晚凝的手,颤抖着在她手心写下:这是哪里,你是谁? 花晚凝一想到“幽”字笔画繁复,“凝”字更是复杂,心中不禁有些烦躁,连带着写字的兴致也没了,索性在他掌心画道:少说话,多休息。随后便转身离开。 到了晚上,花晚凝在庭院观星,“这天气实属正常,哪是什么天生异象、天谴之说。” 赵景煦摸索着走出房间,黑暗中,他的手触碰到了观星仪,鬼使神差般说道:“北斗第七星又叫破军,姑娘发梢沾着破军星的铁锈味。” “没想到你竟知晓这么多。”花晚凝闻言,不禁轻笑出声,随后忙快步上前,轻轻扶住伤病未痊愈的赵景煦,缓缓走进屋内让他休息。 “你叫什么名字?”赵景煦仍不死心。 怕他又来扰自己观星,花晚凝拽起他的手,在他掌心写下一个字——怜。 第53章 恩仇悟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此后数日,花晚凝便悉心照料赵景煦,他的眼中逐渐重现光彩,只是目不能视物,仍处朦胧之中。 与花晚凝相处的这些日子,赵景煦虽然听不见看不清,却认定她是个温柔又极有耐心之人,且对自己有救命之恩。 为表心中感激,赵景煦许下承诺:“怜姑娘,待我归朝,待山河重整,我必以三书六礼,聘卿为妻。” 他对着虚空中的人郑重起誓,窗棂外忽有鹤唳破空,逍遥子倚着丹炉轻笑:“少年郎的誓言啊……” 恰好赵景煦说这话时花晚凝不在,并未听到这番话。 逍遥子笑着摇了摇头,只当这不过是赵景煦一时的感激之言,并未放在心上。 几日后,赵景煦感觉自己被人小心翼翼地扶上马车,一路之上虽颠簸,但总有一双手适时地扶住他,为他垫好靠枕,递来温热的茶水,照料得无微不至。 又过了几日,待视力与听力恢复的那一天,他睁眼映入眼帘的是韩沁柔温柔浅笑的面容。 “怜姑娘?”赵景煦又惊又喜,以为眼前的这人就是她的救命恩人。 韩沁柔听到这声呼唤,先是愣了愣,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很快便镇定下来,随后轻轻点了点头。 承天门兵变,最终的胜者是如今的皇帝赵羽宸。 成王败寇一念之差,赵羽稷到底是算错了一步,没想到自己的心腹薛郎西临阵倒戈。 “天要亡我!”绝望之下,赵羽稷最终在金殿之上以剑自戕,鲜血溅洒在冰冷的玉石地面,宣告了这场残酷争斗的落幕。 为嘉奖花家在兵变时的救驾之功,新帝一纸诏书封花晚凝为太子良娣。 天命不可违,赵羽宸失魂落魄地回到东宫。他本就是个执念极深之人,自始至终,都认定韩沁柔才是他命中注定的太子妃,如今却是花家女成了太子良娣,让他如何能接受。 八年后,赵景煦才恍然大悟。 想起花晚凝十五岁踏入东宫时一脸的不情愿,可看到自己后,眼中瞬间有了光彩,脱口而出:“是你!” 那时的他只觉莫名其妙,如今想来,原来花晚凝就是多年前的救命恩人。 可当时他是如何回应的? 他对花晚凝的只有冷漠与厌恶,每次相见,眼神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嫌弃,对她大大方方的示好总是视而不见。 只因父皇因花家救驾之功册封花晚凝,他便认定她是贪图名分之人,认定她抢了韩沁柔的功劳。 花晚凝呢,心中纵有千般委屈,却无人可诉。 她是个知趣的人,知晓赵景煦对自己的冷漠便不再做无谓的纠缠。 更让赵景煦心颤的是,三年前,韩沁柔告知他花晚凝会假死,为了除去花晚凝,他甚至将此事告知了当时对花家深恶痛绝的梁凤台,妄图借刀杀人。 还有前些日子,他竟纵容韩沁柔对花晚凝动用私刑…… 想到这些,赵景煦都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几个耳光,他怎么能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下此毒手? 他竟然差点杀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赵羽宸只觉一颗心好似被无数钢针狠狠刺扎,痛得几乎要碎成齑粉。 他步子越来越快,他恨不得马上回到东宫,向韩沁柔问个清楚。 …… 东宫沉香袅袅。 韩沁柔执玉勺搅动着青瓷碗中的新雪梨汤。 “殿下尝尝这盅川贝雪梨?润润嗓子?”她捧起瓷碗柔声道。 赵景煦直直看着韩沁柔的眼睛,并没有接过瓷碗,突然问道:“韩小姐可会凫水?” 玉勺撞在碗沿发出清响,笑道:“妾身是北方人,最畏水,殿下是知道的。” 赵景煦闻言心瞬间凉了半截。 当年自己被逼得跳入洛水,是一个女孩毫不犹豫地跃入水中,拼尽全力将他救起。 赵景煦依旧盯着韩沁柔,没有丝毫回避,缓缓开口:“当年,真的是韩小姐救了我?” 韩沁柔的心猛地一紧,不假思索道:“当然是我啊,殿下,您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起这些旧事。” “那韩小姐,可是真的会观星?……”赵景煦缓缓靠近,随后道:“你说救我那夜观得紫微东移,可今日太史令却说——幽州那日有大雾,根本无星可观!” 韩沁柔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许是……许是妾身记混了……” 赵景煦再也无法骗自己了,那个救他的女孩善用浑天仪,而眼前的韩沁柔对星象却一无所知。 他在心底狠狠嘲笑自己,怎么就如此愚蠢,被蒙骗了这么多年。 “韩小姐,”赵景煦的声音愈发冰冷,“八年前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韩沁柔听到这话,吓得身形一晃,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脸上血色尽失:“殿下!您这是做什么!怎么突然这般问我。” “你不愿意说,我自己去问。”赵景煦说罢,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韩沁柔见状,急忙上前拉住赵景煦的衣袖,泪水瞬间夺眶而出,“我说,我说!是花晚凝救了你。他们把您送到韩家时,您还昏迷不醒,而您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我,所以……所以我就……” “所以你就如此骗我!”赵景煦怒目圆睁,愤怒地吼道。 “是爹爹说要借这机缘……”韩沁柔发间步摇疯狂颤动。“我本是家中庶女,从小受尽了冷落和欺辱,哪里忍受得了这般诱惑。” 韩沁柔哭得梨花带雨,声音颤抖着,“我之所以鬼迷了心窍,是因为殿下醒来唤的那声莲姑娘,明明是我的小字!” 赵景煦听着韩沁柔的哭诉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原来这么多年,他与花晚凝,竟从未真正认识过…… “呵呵,多可笑?”赵景煦突然冷笑起来:“本宫竟差点害死自己的救命恩人……” …… 羽林将军府。 赵景煦脚步踉跄,周身散发着浓烈的酒气,一路跌跌撞撞地寻到了梁凤台的居所。 “梁凤台!你出来!”赵景煦疯狂拍打着门。 梁凤台走了出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花晚凝。 赵景煦看着花晚凝,却被梁凤台挡住。 他双眼泛红,满是血丝,直直地盯着梁凤台,声音带着几分哽咽与哀求:“凤台,你把晚凝还给我,好不好?她本就该在本宫身边,她是本宫的太子妃……” 第54章 归故乡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梁凤台瞧见赵景煦这副癫狂模样又惊又怒,厉声喝道:“太子殿下是失心疯了不成!” 话音刚落,他便猛地伸出手一把揪住赵景煦的衣领,手臂青筋暴起,好像下一秒就要挥拳相向以解心头之愤。 花晚凝见状赶忙快步上前稳住梁凤台,缓缓摇了摇头。随后她转过身,神色平静望向赵景煦,“太子殿下请回吧。时辰不早了,韩良娣怕是要等着急了。” 听着花晚凝疏离客气的话,赵景煦想要解释的话语全都哽在喉头。 “太子殿下醉成这副样子,来人,将他送回东宫去!”梁凤台扫视了一圈周围投来的异样目光,皱着眉头,没好气地吩咐道。 赵景煦只觉天旋地转,视线逐渐模糊不清,脚下也绵软无力。 恍惚间他看到羽林将军府的大门缓缓关上,将他隔绝在外。 街边的行人纷纷好奇地张望着。 回到屋内,花晚凝将八年前的事情都告诉了梁凤台,“我本以为他是真的凉薄,可如今看来,定是韩沁柔向他隐瞒了什么。”花晚凝说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梁凤台伸手轻轻握住花晚凝的手,手上的力度不自觉加重,“是他眼瞎心盲,错过了这么好的晚凝。如今他后悔了想从我身边将你抢走,哼,简直是痴心妄想。晚凝,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放手的。”说着他的手又紧了几分。 “好。”花晚凝点了点头,“况且我从未喜欢过他,你是我爱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 翌日,金殿之上。 文武百官分列两旁,个个神色严峻。 皇帝高坐龙椅,眉头紧锁,沉声道:“东胡北狄联军将破燕莎关,燕莎战事吃紧,前线告急,朕问你们,谁愿带兵出征,保我大周疆土?” 此言一出,大殿内顿时一片寂静,众人面面相觑,无人敢率先接话。 这时,赵景煦站了出来,目光平静:“陛下,儿臣以为不若让梁世子去。梁世子自幼研习兵法,谋略过人,且心怀家国天下,定能在这紧要关头率梁家军击退敌军,解燕莎之围。” 花晚凝闻言,眼中瞬间燃起怒火。 皇帝微微颔首看向梁凤台,缓声道:“也好,凤台,你父亲年事已高,而你正值英年,意气风发,可愿率梁家军奔赴前线,为我大周一战?” 梁凤台毫不犹豫,向前一步,单膝跪地道:“臣愿前往!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所托!” 话音刚落,花晚凝亦从百官中走出缓缓跪地:“陛下,臣请随军观星象,助梁世子一臂之力。” 皇帝即刻应允:“准!有花司使随军观测星象,那更是锦上添花。望你们齐心协力,早日凯旋。” 随着“退朝”声落,大臣们陆续散去。 “花司使请留步。”赵景煦急忙快步追上花晚凝。 花晚凝脚步一顿转过身去,脸上仿若覆着一层寒霜,“太子殿下,凤台于我而言是重要之人,更是我的命。你明知燕莎战场凶险万分却举荐他前往究竟是何居心?你如此行事,只会让我更加恨你。” 花晚凝一字一句道,声音冰冷刺骨。 “我不是这个意思……”赵景煦嘴唇微张,正欲开口道歉。 可还没等他说出一个字,梁凤台已走来伸手握住花晚凝的手,拦过她的肩膀将她稳稳护在身后。 “为国分忧,乃臣之本分。至于殿下对晚凝的心思,还望就此打住。”梁凤台拱手一礼,言辞间毫不退让,“晚凝,我们走。”言罢,他牵起花晚凝的手转身离去。 赵景煦僵立原地,望着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只觉懊悔与无奈如潮水般将自己淹没。 “哎……”千言万语却如鲠在喉,最终只能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 天刚破晓,晨光熹微,花晚凝与梁凤台便已收拾妥当。 二日后,蜿蜒官道上,二人并辔而行。 路旁的青草尚还挂着晶莹露珠,马蹄轻踏,溅起星星点点的水花。 离北凉越来越近,花晚凝的手心悄然沁出了一层细汗,她轻声说道:“凤台,花家冤屈至今尚未洗清,我始终是罪臣之女,我怕……” 梁凤台闻声轻声安慰道:“晚凝莫怕,我的父王母妃都是通情达理宽厚善良之人,我想,他们定会像我一样珍视你的。” “嗯!好。”花晚凝点了点头。 北凉的风裹挟着细碎的沙砾,轻轻掠过青骢马的鬃毛。花晚凝紧攥着缰绳望见了暮色之中那座城楼,城头上苍狼旗烈烈作响,诉尽沧桑。 梁凤台忽然勒住缰绳,停下了马匹,抬手指向城头,对花晚凝说道:“晚凝,看见城头第三面旌旗了么?” 花晚凝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轻轻点了点头:“看到了。” 梁凤台嘴角微微上扬,“那便是我的家,从今往后,也是你的家。” “驾!”花晚凝朝梁凤台笑了笑,轻喝一声策马朝着王府的方向奔去。 “晚凝,等等我!”梁凤台见状立刻扬鞭策马紧紧追了上去。 王府朱漆大门轰然洞开,北凉王妃苏锦瑶早已迎了出来。 她鬓边的九翟冠垂珠随着她急切的步伐簌簌乱颤,口中唤道:“凤台!我的儿,你可算回来了!” 梁凤台牵着花晚凝的手,稳步走到父母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父王,母妃,这位便是花晚凝,花家第九女,是孩儿倾心爱慕、想要携手一生之人。” “见过王爷,王妃。”花晚凝微微俯身,行了一礼,低垂的眼眸难掩紧张忐忑。 苏锦瑶看着花晚凝,脸上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意,随后抬起手,温柔地抚过梁凤台的额角,眼中泛起一丝泪光,喃喃说道:“你和你哥哥长得越来越像了……” 此时,北凉王梁安驰手中的玄铁杖重重地拄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看向花晚凝,沉声道:“花家第九女?” 花晚凝赶忙上前,再次行礼,“是。” 梁安驰上下打量了花晚凝一番,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当年你父亲与我赌酒,可是赢走了我不少银子,他还说要给他最疼爱的小女儿打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原来就是给你啊!”笑声中,往昔的回忆涌上心头。 见梁家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并无恶意,花晚凝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了些。 “二哥!”一道清脆的呼喊声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年轻公子快步走来,正是北凉王第三子,梁雁台。 第55章 盼君归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三弟!”梁凤台忽然朝着回廊扬声唤道。 话音刚落,只见回廊中一个踉跄,跌出个少年来,正是梁雁台。 他一边抬手抹着脸上的茶渍,一边过来嚷嚷道:“听说二哥带嫂子回府啦?” 话还没落,他便凑近看向花晚凝的手腕,一脸狡黠:“嫂子这缠丝玛瑙镯定是二哥给的,瞧着就稀罕。改日你帮我跟二哥讹个更好的,行不?” “见过三公子。”花晚凝嘴角噙着一抹浅笑,微微屈膝行礼。 梁凤台眼疾手快,长臂一伸勒住了弟弟的脖颈,佯怒道:“你这小子,就会耍嘴皮子,没个正形。” “啊,错了错了,哥!”梁雁台忙不迭的讨饶,脸上却依旧挂着玩世不恭的笑。 “对了,祖母呢?”梁凤台松开手关切地问道。 梁雁台收起了嬉笑,神色微微一黯,轻声说道:“自从大哥走了,祖母身子骨就大不如前,记性也差了许多,时常犯迷糊。” 听闻梁雁台所言,梁凤台与花晚凝目光交汇,二人心中的担忧如出一辙,旋即脚步匆匆,朝着祖母的居所赶去。 踏入屋内,八仙桌上一盏缠枝莲纹药盅蒸腾苦气,便见孔嬷嬷正端着药碗,耐心地给老太太喂药。 “老夫人,您把这药喝了,身子才会舒坦些,早日好起来呢。”孔嬷嬷语气温柔,轻声哄劝着。 老太太却撇了撇嘴,嗔怪道:“这药都能把我老婆子给苦死咯,我可不敢喝!” 就在这时,梁凤台脸上扬笑,声音清朗道:“祖母,孙儿回来了!” “凤哥儿!”孔嬷嬷闻声脸上也露出欣喜的笑意。 “孔嬷嬷。”梁凤台笑着回应。 “那你们二位便好好陪陪老夫人,我就不打扰了。”孔嬷嬷说着恭敬地行了一礼,缓缓退下。 老太太目光转向梁凤台,那眼神里透着几分浑浊与迷茫,好一会儿,才终于看清眼前之人,嘴角缓缓泛起一抹笑意,喃喃自语道:“是……鹤台吗?我的乖孙儿。” 梁凤台的神色微微一滞,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不过很快便恢复平静,轻声应道:“祖母,是我。” 花晚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她走上前去轻轻端走药碗,舀起一勺药,放在唇边轻轻吹凉,而后递到老太太嘴边,声音温婉:“老夫人,都说良药苦口利于病,您喝完了,我让人给您拿些您最爱吃的点心,可好?” 老太太看着花晚凝,眼中满是欢喜,慈爱之意几乎要溢出来。那原本浑浊的眼眸陡然闪过一丝光亮,她颤巍巍地伸出手,拉住花晚凝的手,欢喜道:“鹤台,这是你看中的姑娘吧。”说罢,轻轻拍了拍花晚凝的手背,“瞧瞧这模样,长得多俊呐,不愧是我梁家未来的世子妃。” 花晚凝微笑着颔首以示回应。 梁凤台抬手,轻轻握住祖母的手,声音不自觉地放轻放缓,“是,祖母,您说得对,世子妃很美,孙儿很喜欢。” 老太太满脸笑意,眼中闪烁着和蔼的光芒,拉着花晚凝的手,关切问道:“你这模样招人喜欢的丫头,叫什么名字呀?” 花晚凝欠身行礼回应:“晚辈花晚凝,小字怜,见过老夫人。” “晚凝……晚凝好啊!”老太太听了笑得愈发开怀,摸索着从腕间褪下一只羊脂玉镯递向花晚凝,“我这老婆子也没什么稀罕物件能送给你,这个镯子,是我年轻时的念想,就送你罢。” 花晚凝双手接过镯子,只见那镯子通体莹润,色泽温润柔和,隐隐泛着淡淡的暖光,一看便知价值不菲。她连忙道谢:“谢老妇人垂爱。” “叫什么老夫人,该叫祖母呀。”老太太轻笑着。 晚上,众人围坐一桌,桌上摆满了珍馐美馔,众人言谈欢笑不断,不像是第二日梁凤台就要去前线打仗的样子。 酒过三巡,梁凤台放下手中的酒杯看向身旁的花晚凝,握着她的手郑重道:“待我此次归来,便风风光光娶晚凝过门,还请父亲母亲成全。” 北凉王王安驰爽朗地大笑,端起酒杯向梁凤台示意:“好小子,有担当!我和你母妃都盼着喝你们的喜酒!” 苏瑾瑶也微笑着点头,“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晚凝是个好姑娘,你可别辜负了人家。” 花晚凝微微低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心中满是甜蜜。 饭后,梁凤台又带着花晚凝在院中逛了逛,路过堂屋时屋内传来苏瑾瑶的一声轻叹。 “唉……要是走的不是鹤台就好了,我的鹤儿,如今也该到娶妻的年纪了……” 声音带着无尽的哀伤与怅惘,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 梁凤台身形猛地一滞,睫羽剧烈地颤动起来。花晚凝微微皱眉心疼不已,紧紧拉住他的手快步向前走去。 两人什么也没说,又好像说了许多。 熄了灯,如水的月色洒在窗棂上。 梁凤台将花晚凝轻轻拥入怀中,声音低沉沙哑:“晚凝,我的兄长梁鹤台为人无可挑剔,是我一直以来最敬重的人。有时我甚至会想,若是你早早见过他,我怕是根本没有机会走进你的心……” 花晚凝听着,心中一酸,抬手轻轻锤了锤他的心口。 梁凤台轻轻握住她的手继续说道:“家里人一直偏爱大哥,对三弟也是百般宠爱。而我……此次出征,生死未卜,我真的怕……” 话还未说完,花晚凝急忙伸手堵住他的嘴,“不准说这种丧气话,我等你回来,平安归来!你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梁凤台将脸深深埋入花晚凝怀中,身体微微颤抖,过了一会儿,花晚凝只觉胸口渐渐湿润,便抬手轻轻揉着他的头发,一遍又一遍坚定地说:“凤台,在我这里,你永远是第一位,无可替代……”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床榻上。 花晚凝觉得晃眼,悠悠转醒伸出手习惯性地去摸索身旁之人,却只触碰到一片冰冷与空荡。她猛地睁开双眼,起身却看见身旁空空荡荡,只留了一封信…… 第56章 血途泪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给这一章取个标题:她指尖轻颤展开信笺,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晚凝,战场刀剑无眼,生死难测。我不愿你涉险,便先行一步。你且安心在家中等我归来,待战事平息,我定早日回到你身旁,以十里红妆,凤冠霞帔,将你明媒正娶,许你一生安稳…… 待看完信花晚凝才知晓,梁凤台为了不让她置身危险,趁着夜幕深沉,悄然离去。临行前还特意嘱咐家人莫让她去寻他。 数日后,前线快马传来捷报。 北凉与燕莎携手并肩,在战场上势如破竹,成功将东胡军队击退。 梁家军与燕莎将士们浴血奋战,杀喊声震彻天地,将敌人打得节节败退,狼狈逃窜。 然而,梁凤台却在返程途中遭遇东胡残兵偷袭。待战事结束,硝烟散去,却再也寻不见他的身影,至今下落不明。 消息传回北凉王府,苏瑾瑶听闻整个人仿若被抽去了力气,瘫坐在椅子上满脸悲戚,不知道擦了多少次,手中的帕子很快便被泪水浸湿。 梁安驰亦是心急如焚大声吼道:“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怕掘地三尺,也要将我儿带回来!” 花晚凝听到北凉王这一声后往后踉跄了几步,整个人仿若置身于一片混沌之中,脑海一片空白。 她如今唯有一个念头——找到梁凤台。 “别拦我!”花晚凝顾不上众人的阻拦,出府翻身上马朝战场奔去。 她一定要找到他,她的凤台,绝不能有事…… …… 黄沙漫天,战场上一片死寂。 众卒皆面色凝重清理着战场,尸体层层叠叠,被拖走时扬起阵阵尘土。 一抹刺目的白衣身影闯入其中。 “花司使,我们回去吧……”一士卒道。 花晚凝摇了摇头,依旧自顾自找着梁凤台。 她只觉得战场弥漫的血污直呛口鼻,眩晕感快要将她吞没。她突然看到被东胡残忍杀害的家人,那一张张面容,在她脑海中不断浮现。 花晚凝呼吸愈发急促,喘息声在这死寂的战场格外沉重。她慌乱地环顾四周,视线中却怎么也寻不到那个心心念念的人。 “梁凤台!梁衔月!”花晚凝声嘶力竭地喊着,可回应她的只有呼啸的风声和士兵们沉重的脚步声。 “花司使,我们和您一起。”岁青带着北凉王府一众人寻找梁凤台,花晚凝更是拼了命地找。 她的双眼布满血丝,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脚下的土地被鲜血浸湿,她竟然走出了一步一个血印。 恍惚间回忆涌上心头。 她想起在摘星阁,梁凤台为自己撑腰。 想起自己毒发时,他毫不犹豫地割破手腕喂血。 想起她染病时,他什么也不顾,将她紧紧抱在怀中日夜悉心照料。 想起神机司大火,他不顾一切地冲入火海将她救出。 她想起他一次又一次在她耳边诉说着爱意。 晚凝,我爱你。 我好爱你…… 终于,花晚凝的泪水夺眶而出,滑过满是尘土的脸颊,滴落在空中。 我不会抛下你。 这世上还有人记挂你。 我一定会找到你…… 到了晚上,黑暗吞噬了战场上最后一丝光亮。 众卒渐次散去,大多数人虽然嘴上说等天亮再找梁世子,可其实心里已经暗暗放弃了。 花晚凝说什么也不走,她提着灯,甚至沿着蜿蜒的山路,一路寻到悬崖之下,哪怕荆棘划破了她的衣衫,碎石磨破了她的脚掌也没想过要停。 终于在一片狼藉之中,她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刹那间,她的脸色变得惨白如纸,手脚仿若浸在冰窖之中,冰凉彻骨。 她连滚带爬地朝着那身影奔去,双腿发软,却又一次次挣扎着站起。 身上白衣早已被血水浸透,红得触目惊心。 不小心一脚踩在尸体上,她一个踉跄摔倒,随后赶紧挣扎着起身,却因一阵强烈的眩晕而站立不稳。 再次四下张望时却怎么也找不到梁凤台。 “梁凤台!”花晚凝厉声喊道。 她双手疯狂扒着周围的尸体,双手被磨得通红。 突然,一只手从“尸体”堆中迅速探出,又快又准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花晚凝的心猛地一缩,一个微弱却熟悉的声音传来:“阿怜……” 花晚凝瞬间僵住,紧接着,她颤抖着双手,一把将那人拉了出来,推掉了那人的头盔,看清那张满是血污的脸,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与心疼哭了出来。 “凤台!”花晚凝不顾梁凤台身上的血水与泥污紧紧地抱住了他的头,“凤台,我在这儿呢,我来接你了。” 花晚凝泣不成声,又将梁凤台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梁凤台感觉有一股温热的东西流入自己掌心。 他又让他的晚凝为她哭了,他多想对她说不要哭,他心疼,可是他头痛欲裂,什么话也说不出。 梁凤台反手轻轻揉着花晚凝的后心,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在呼啸的风声中,听见花晚凝一遍又一遍地喊着自己。 他心里满是愧疚,本不该如此莽撞,一看到柔然人,就急于询问花家灭门之事,却未曾料到中了敌人的埋伏,如今还让她如此担忧。 可是,身体的剧痛让他难以发出一丝声音。 “衔月,不要丢下我!”花晚凝带着哭腔哀求道。 听到花晚凝哭,梁凤台只觉心尖像是被万针攒刺,疼得几乎要碎了。而头颅之中又仿佛有千钧巨石碾压,剧痛令他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景象逐渐模糊成一片混沌。 渐渐地,他在花晚凝声嘶力竭的呼喊里再也支撑不住昏死过去,手臂脱力重重砸落在地。 “凤台!”花晚凝惊恐道,她忙颤抖着手指探向他的鼻息,感受到那微弱却尚存的气息后,才长舒一口气。 “别怕,我带你回家。”花晚凝用尽全身力气,将梁凤台稳稳背在背上。迈出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刃之上,艰难无比。 走不动时她膝盖一软重重跪在地上,即便如此也未曾停下,双手撑地,一寸一寸向前攀爬。 山路蜿蜒曲折,布满尖锐的碎石与丛生的荆棘。她的指腹便被磨得皮开肉绽,鲜血顺着指尖不断涌出滴落在山路上,每挪动一分,就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血印,蜿蜒成一条归家的血路。 就在她终于快看到营帐时,前方突然涌出一行人,个个面色冷峻,手持利刃,拦住了她的去路…… 第57章 忆成殇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崖边山风猎猎,将花晚凝染血的裙裾吹得翻飞如蝶。 她将昏迷的梁凤台护在身后,脊背抵着嶙峋山石,指节因紧握睚眦剑柄而泛白。她眼中满是警惕与防备,而那群不速之客步步紧逼,目露凶光,径直上前就要抢夺她身后的梁凤台。 她将梁凤台放在一旁,裙摆翻飞间左脚迅猛踢出,几个靠前的喽啰猝不及防接连后退几步狼狈地摔倒在地。 随后她挥剑划开一道银弧,剑锋割裂夜风发出呜咽,劈开紧跟的两人。随后旋身避开另一人劈砍,踢起碎石正中一人咽喉。另一人挥刀斜斩,她赶忙用剑鞘格挡,可下一瞬后背传来剧痛,瞬间出现了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血腥气在喉间翻涌,花晚凝踉跄着跪倒在地,几个手掌扣住她的肩胛,将她扭送至一人面前,她在剧痛中抬头,望见金线绣的胡杨纹靴尖。 “你们要做什么!不要碰他!”花晚凝怒吼道。 那女人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缓缓开口:“花晚凝?我见过你。是你阿爹,杀了我阿爹。” 花晚凝心中一惊,下意识抬头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东胡人面孔。 “我见过你。”一女人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孔雀石耳坠在月色下泛着幽光。 花晚凝被揪着发髻仰起脸,对上一双琥珀色双瞳。 “十年前雁门关外,云州王用一把弯弓射穿了我父王的咽喉。”那位女子冷声道:“不过我们东胡灭了你们云州花家,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花晚凝瞳孔骤缩。 “你究竟是谁!”她口中淬着血,每一个字中无尽的恨意从牙缝中挤出。 “将死之人,告诉你也无妨,我是东胡柔然部的公主,赫连赤姗。”赫连赤姗微微仰头,眼中满是高傲。 花晚凝心中恨意翻涌,仇人就在眼前,可此刻自己手脚被制。 难道真的已到穷途末路了吗? “扔下去。”赫连赤姗轻启朱唇。 见几人朝梁凤台走去,花晚凝拼尽力气猛地挣脱开束缚,却在触及梁凤台衣角的刹那被利刃贯穿右肩。 剧痛撕开裂肺腑,赫连赤姗的皮靴已踩住她染血的指尖。 红唇勾起淬毒的笑,女子指尖金护甲划过花晚凝染血的面颊,“本公主仁慈,许你们同穴而葬——扔下去!” 失重感袭来,花晚凝终究消失在了一片黑色之中。 几人随后架起昏迷不醒的梁凤台向山崖走去,眼看就要将他狠狠丢落。 “等等!”一道声音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赫连赤姗款步上前,垂眸凝视着梁凤台。 昏迷中的梁凤台面色苍白,却难掩棱角分明的轮廓,高挺的鼻梁,紧闭的双眸下是浓密的睫毛,嘴唇此刻微微泛白。 赫连赤姗望着他,心尖猛地一颤,她缓缓抬手从梁凤台的喉结一路而上,那触感让她心中涟漪翻涌。 她微微俯身低语道:“这般俊俏的男儿,我东胡怎就没有?” 月光映着她眼底的痴迷和旁人难以察觉的勃勃野心…… …… 几日后,梁凤台在塌上悠悠转醒,只觉脑袋昏沉,太阳穴微微跳动。 “二哥!”一声惊呼骤然响起,梁雁台箭步上前,身后众人也纷纷围拢,眼中满是关切。 梁凤台脑海中还残留着记忆中战场的烽烟,她一脸茫然,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被弟弟眼下的青黑惊住开口问道:“父亲昨日才说要增兵右翼,我怎么在这里?我不是在燕莎吗?大哥呢?大哥伤势如何了?” 他的眼神中透着慌乱。 北凉王妃听闻神色一僵,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急切说道:“凤台你这是怎么了,你可别吓娘亲。” 王府立刻乱作一团,匆忙找来郎中把脉,那郎中过后摇头叹气,称梁凤台大脑遭受重创,记忆错乱,竟回到了三年之前。 准确来说,是他的记忆停留在了三年前东胡犯境的那日,此后发生的一切,在他脑海中皆是一片空白。 苏瑾瑶红着眼眶,坐在床边拉着梁凤台的手不知所措。梁雁台将这些年发生的事,桩桩件件,缓缓说与梁凤台听。末了,还特意指了指赫连赤姗,说道:“你跌落悬崖,是这位贺姑娘救了你。” 赫连赤姗款步走来,已然换上了一身温婉的中原装束,淡粉色的罗裙摇曳生姿,眉眼含笑,轻声道:“不必客气。”又微微欠身,“我叫贺莲姗。” “多谢贺姑娘。”梁凤台缓声道。 梁雁台问道:“二哥,你就没见到嫂子吗?” “谁?”梁凤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梁雁台口中之人。 “花晚凝啊,她去寻你,如今还未归来。”梁雁台道。 听到“花晚凝”三个字,梁凤台只觉脑袋仿若被重锤猛击,剧痛瞬间袭来,似要将他的头颅炸裂。 他的双眼因痛苦而微微泛红,问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什么花晚凝!我不记得!我不知道……”话音未落,他眼前一黑身子重重向后倒去,再度昏死过去。 “凤台!”苏瑾瑶悲呼出声。 “二哥!”梁雁台也是满脸惊慌。 下人们匆忙奔走,去请大夫…… …… 北凉客栈。 花晚凝被日光闪得睁开眼,只觉周身酸痛。 待视线清晰,映入眼帘的是古旧斑驳的木质平棋,周围弥漫着淡淡药香。 “惊鹊……”见眼前惊鹊正满脸焦急地来回踱步,花晚凝忙唤了一声。 见花晚凝醒来,惊鹊快步走到床边,长舒一口气,“小姐,您可算醒了!” “凤台呢!”花晚凝一句话便是询问梁凤台的安危。 惊鹊将花晚凝轻轻扶起,劝慰道:“小姐,梁世子已经回府上了,他已无碍。您的身子要紧,还是先养好自己的身子吧。” “我要去见他。”花晚凝说罢便要起身,却因牵扯到伤口的疼痛失了力。 客栈木门“吱呀”一声轻响,赵羽桓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温润的嗓音随之传来:“花司使,身子为重,你先好生将养吧。” 花晚凝循声望去,目光落在赵羽桓身上。 惊鹊赶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道出。 原来当日花晚凝跌落悬崖,万幸被树枝挂住才活了下来,救她的正是庆王赵羽桓。 “多谢王爷救命之恩。”花晚凝言辞恳切地道谢,可那眉眼间萦绕的焦急却未曾淡去。 “不必谢本王,救你,本王心甘情愿。”赵羽桓说罢又劝道:“花司使,你还是先不要去北凉王府了。” 此前皇帝听闻梁凤台大胜归来,龙颜大悦,特命庆王赵羽桓前往北凉王府恭贺。 只是赵羽桓未曾料到,到了王府才发现梁凤台头部受伤,记忆竟停留在三年之前。听闻花晚凝下落不明当即前往梁凤台被救下的悬崖之下寻她,所幸最终找到了她。 花晚凝听后,微微低下头,心中瞬间涌起无数不祥的念头。 到了晚上,花晚凝强忍着身上的伤痛起身避开众人。 翻身上马朝着北凉王府的方向而去,马蹄声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58章 陷污名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到了北凉王府。 花晚凝翻身下马,心存忐忑,手微微颤抖缓缓扣响了朱红色大门。 片刻后,“吱呀”一声门被打开,门房小厮一见是花晚凝,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旋即忙不迭地将她迎了进去,将她的消息告诉众人。 “晚凝,你没事吧。”苏瑾瑶轻声道。 花晚凝摇了摇头,“凤台呢?他现下如何了?” “嫂子你快跟我去见见二哥吧。”梁雁台说着将花晚凝带去里院。 梁凤台身着一袭玄色劲装,正于庭院中舞剑。 剑影闪烁,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凛冽的气势。 这些日子他心乱如麻,唯有在舞剑之时,或是拿出那张沾染着血迹、绣着拒霜花的帕子时,才能寻得片刻的安宁。 “凤台!”花晚凝一眼便望见了他,眼眶瞬间红了,满心思念如决堤洪水再也抑制不住。 然而,当她对上梁凤台的双眼时,却如坠冰窖。 那双眼中满是陌生与冷漠,仿佛他们从未相识。 “你是哪位?”梁凤台停下手中的剑,眉头轻皱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温度。 “你不记得我了?”花晚凝的声音微微颤抖。 “哥,这位就是花晚凝啊!”梁雁台忙上前道。 “花家?”梁凤台微微挑眉,眼神中不由闪过一丝厌恶,冷冷道,“花家余孽,怎还配活在这世上!” 花晚凝只觉心口猛地抽痛,她呆呆地站在原地,脑海中一片空白。 梁雁台见此情景急忙说道:“二哥,她是你心爱之人啊,你说过你要娶她的!” “真是天大的笑话!我是失心疯了吗?竟然与花家余孽有瓜葛?”梁凤台怒目圆睁,声音愈发冰冷,随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嫂……花司使,我哥他……忘了这三年的所有事情……”梁雁台说话间不忍去看花晚凝的眼睛。 花晚凝深吸一口气,轻声说道:“无妨,他一定会想起来的,我陪着他……”颤抖的声音泄露了她内心的悲凉。 苏瑾瑶匆匆走来,看着花晚凝眼中满是怜惜:“凝儿,你就留在府内吧,暂且在西阁休息,或许你能帮凤台早日好起来。” 花晚凝点了的那头,随后定了定神看向苏瑾瑶轻声问道:“夫人,凤台他是如何回来的?” 苏瑾瑶说道:“是一位贺姑娘将他送来的。” “可否让我见见她?”花晚凝有些疑惑,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已经休息了。”苏瑾瑶轻声说道,“凝儿,你也奔波许久了,早些歇息,明日再当面谢她吧。” “好。”花晚凝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可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 翌日,天光初破。 “啊啊——”一声凄厉的呼喊骤然响起。 刹那间惊得王府上下乱作一团,下人们纷纷从各处房间奔出,神色惶惶,脚步匆忙。 待众人赶到时,才惊觉北凉王与北凉王妃竟于昨日深夜中毒身亡。 梁凤台仍沉浸在失去大哥的痛苦之中,尚未缓过神来便听闻这噩耗。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不顾一切地朝着人群聚集之处狂奔而去,脚步踉跄慌乱,几次险些栽倒。 当他冲进屋内,眼前景象让他瞬间僵立在原地。 扑通”一声,梁凤台双膝跪地,膝盖重重地磕在石板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只见父母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毫无生气,嘴角还留着一丝乌黑的血迹,触目惊心。 梁凤台的双眼布满血丝,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喉咙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干涩得发不出一丝声音。 “啊啊啊——”梁凤台终于发出一声悲痛欲绝的嘶吼。 泪水夺眶而出,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他如今混乱又痛苦的记忆里,大哥才刚刚离去,如今父母又离他而去,这接连不断的打击叫他如何能够承受? “凤台……”花晚凝眼中噙满了泪水,嘴唇微微颤抖。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泪水无声地滑落。 此时,赫连赤姗哭着冲了进来,她发丝凌乱地散落在脸颊两侧,泪水肆意流淌,将妆容晕染得一塌糊涂。 那模样,看着好似真遭受了什么天大的冤屈。 当她的目光触及花晚凝的瞬间,眼底深处猛地闪过一抹阴狠,转瞬之间,那原本楚楚可怜的面容便扭曲成了一副狰狞的模样。 她猛地抬起手,食指颤抖着恶狠狠地指向花晚凝,声嘶力竭地怒道:“是她!我看得真真切切,就是这个女人害死了老爷和夫人!我昨夜被噩梦纠缠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起身在庭院中踱步,路过西阁的时候清楚地看见她行事鬼祟,没过多久就进了老爷夫人房间。我当时还以为她是有什么急事,谁能想到,今日一早老爷夫人就惨遭毒手!你这个毒妇,到底和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竟下得了这般狠手!” 此话一出,周围众人顿时炸开了锅。 一道道目光如同利刃剐向花晚凝。 有震惊、愤怒与怀疑。 花晚凝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不,不是我!不是我……” 她急切地辩解着,声音微微发颤。 然而当她看清指控她的人是赫连赤姗时,眉头皱起怒道,“怎么会是你!说,是不是你做的!” 说着花晚凝便要冲上前去与赫连赤姗当面对质,可她刚迈出一步梁凤台便起身护在贺莲珊身前。 花晚凝看着梁凤台的眼睛,他的眼神里却只有无尽的怨毒,仿佛花晚凝就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随后,梁凤台猛地掐住花晚凝的脖子,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沙哑:“我爹娘是如何得罪了花司使,让你下如此狠手!” “凤……台……”花晚凝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双眼渐渐模糊。 梁凤台眼中杀意翻涌,手臂用力一甩将花晚凝重重地摔在地上。 花晚凝疼得紧咬下唇,觉得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一般。 “关进暗室!”梁凤台看向花晚凝的眼神里尽是憎恶。 岁青站在一旁没有动弹,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随后几个侍卫们应声上前死死箍住花晚凝的胳膊,将她拖向暗室。 暗室的门轰然关上,将最后一丝光隔绝在外。花晚凝一个踉跄,瘫倒在角落。 就在此时,一阵剧痛自五脏六腑袭来,她紧紧捂住腹部,冷汗如雨。 竟是噬心蛊提前发作了! 第59章 和欢蛊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梁凤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花晚凝,目光冰冷,与三年前初见时一般凛冽。 紧接着,他缓缓蹲下,修长的手指毫不留情地捏住花晚凝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喉间滚动着恨意一字一顿道:“花司使,我且问你,为何要害我父母?” 花晚凝被抵在墙上,后脊撞得生疼。 她望着眼前人的眉宇,三年前初遇时,他便是这般神色看着她,就像淬毒的刀。 “我没有……”强忍着喉间腥甜,“你信我……真的不是我……” “哥!”梁雁台疾步闯入,他死死按住兄长手腕,“贺莲珊三言两语岂能作数?哥!花晚凝不是这种人!其中必定有误会。” 梁凤台闻言情绪稍缓,可下一瞬花晚凝突然咳出血珠,溅在梁凤台的锦袍上。 他忍不住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但很快嫌恶便再次爬上双眼。 梁凤台骤然松手,花晚凝脱力趴倒在地。 花晚凝望着梁凤台嫌恶地用绢帕擦拭手背,忽然想起在暨阳的那个夜晚——她烧得神志不清,梁凤台紧紧抱着她,死死攥着她的手唤“阿怜”…… 赫连赤姗缓缓走了过来,花晚凝看到后,伸手指向赫连赤姗,凄厉喊道:“是你!” 花晚凝说着踉跄着扑过去,却在触及仇人咽喉的刹那被铁掌钳住。 骨骼错位的脆响声惊得梁雁台瞪大眼睛,花晚凝的左臂软软垂落。 花晚凝捏着脱臼的手臂疼得冷汗直冒,却仍死死盯着赫连赤姗,忙向梁凤台解释:“凤台,那日我寻见背着你往家赶,就是她带人截杀,就是她将我推下悬崖!凤台,她是东胡人啊!” 梁凤台的眼神愈发冰冷,仿若寒潭:“我知道贺姑娘是东胡人,此次东胡五大部中赤山部并未与大周交战,贺姑娘分明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此能言善辩,颠倒黑白,花家余孽果然惯会作戏,这双含情眼骗得了别人,如今还想蒙蔽我?” 言罢,他再不回头,决绝离去。 花晚凝颤抖着指尖拭去唇角的血丝,望着他的背影,心中酸涩。 可她不恨他,她心疼他。 她愿意等,等他清醒的那一天…… 她的睫毛轻轻颤抖着,恍惚间又见到她的凤台说要带她去摘星楼看烟火…… …… 北凉王溘然长逝,天地同悲,山河含恸。 圣上悲悯降下旨意,着梁凤台暂摄梁家军大权以安军心。而羽林军统领之位暂且虚悬,待梁凤台守完孝期,再续前职重掌羽林军,护大周之安危。 赫连赤姗自此一直伴随梁凤台左右,梁凤台因为她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便应允孝期满后迎她入门,册立她为尊贵的北凉王妃,与她共享荣华,相伴余生。 那夜花晚凝不顾性命也要护着梁凤台,赫连赤姗不用想也知道花晚凝与梁凤台曾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过往。 如今即便梁凤台如今记忆缺失,她仍担心哪一日梁凤台恢复记忆与花晚凝旧情复燃,亦或是知晓他的父亲母亲之死与她有关。 为永绝后患,彻底将花晚凝除去,一日,青铜兽炉吐着龙涎香的夜,赫连赤姗指尖抚过鎏金酒樽边缘,她将东胡秘制的合欢蛊碾碎撒在里面,一缕异香缠上他玄色锦袍。 花晚凝正掌灯看着神机司的图纸,忽听得门扉轰然洞开。 梁凤台眼底泛着猩红,腰封不知何时已松垮垂落,露出锁骨处蔓延的诡异红纹——正是合欢蛊发作之兆。 “凤台,你终于肯见我……”她话音未落便被铁掌扼住咽喉,图纸纷纷扬扬散落满地。后腰撞上紫檀榻沿的瞬间,她看清男人颈侧暴起的青筋蜿蜒如毒蛇。 梁凤台猛地箍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狠狠扔在床榻之上。 此时的他完全被药物控制了心智,失去理智变得狂躁不安。 还没等花晚凝反应过来,梁凤台已如兽般欺身而上。 她拼命挣扎,却在梁凤台的蛮力之下毫无反抗之力。 烛影在茜纱帐上摇曳成破碎的潮涌,花晚凝如霜打的浮萍陷在锦绣堆里。 “等……等等……”梁凤台啃咬她肩头时,她的声音尾音陡然化作呜咽,他俯身堵住她的唇。她的指甲在鸳鸯锦被上抓出裂帛之声,未出口的哀求被他生生吞了下去。 她看着帐顶悬着的鎏金熏球,那缕曾让她安心的龙涎香,此刻混着他身上陌生的味道,凝成粘腻的蛛网裹住她每一寸肌肤…… 翌日,梁凤台缓缓睁眼,望见臂弯里凌乱青丝瞳孔骤缩,想起了昨夜的癫狂。 他猛地伸出手狠狠掐住花晚凝的脖子,怒吼道:“你究竟做了什么!” 花晚凝浑身酸痛,意识也尚未清明,被掐得呼吸困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梁凤台掐着她的脖颈将人拖下床榻,瞥见她腿间蜿蜒的红色怒道:“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对本王用这等腌臜手段?” 话语里满是唾弃与嫌恶,仿佛她是世间最污秽不堪的存在。 随后,他像是触碰了什么极脏之物,猛地丢开花晚凝,逃也似的离开。 花晚凝瘫倒在地,四肢百骸都仿若散架,满心的悲戚与绝望如决堤的洪水。 她望着梁凤台离去的方向,泪已干涸,心好似被千万根钢针猛刺,痛意蔓延至全身。 巨大的痛苦与羞辱之下,她喉咙一甜,呕出一口血后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 事已至此,梁凤台终究没有取花晚凝性命,而是下令,将她纳为妾室。 看似是留了一线生机,实则是将她囚于另一种痛苦之中。 祠堂内寒意侵骨,暗沉无光,唯有那几盏摇曳的长明灯,在阴冷的空气中挣扎闪烁。 花晚凝身着素衣,跪在蒲团上,面前是梁氏先祖的牌位。 赫连赤姗走了进来,面上带着一丝得意与傲慢冷冷开口:“王爷有令,要你每日在此虔诚忏悔,抄写三百遍《女诫》,不得有误。” 花晚凝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寒夜古井又冷又淡,不带一丝波澜地扫了赫连赤姗一眼,随后缓缓闭上双眼,对赫连赤姗的话语仿若未闻。 赫连赤姗瞧着花晚凝这般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瞬间涌起一股无名火,本以为能看到花晚凝抓狂求饶,却不想她竟激不起半分涟漪。 而且在这愤怒之下,一丝难以察觉的恐惧悄然爬上心头,让赫连赤姗莫名胆寒…… 第60章 不愿想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给这一章取章节名,三个字:“花晚凝,你硬气,你就给我好好等着!”赫连赤姗柳眉倒竖,眼中满是怨毒,“王爷有令,让你在此长跪忏悔,跪祭那些冤死的将士,也跪赎你,还有花家犯下的滔天罪孽!” 言罢,赫连赤姗狼头戒指刮过她染血的耳垂,她猛地伸手,一把揪住花晚凝的发髻,用力一扯,花晚凝本就虚弱的身子顿时摇摇欲坠。 “我倒要看看,你这身硬骨能撑到几时!”赫连赤姗目眦欲裂,那模样好似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旋即对身旁的手下使了个眼色。 手下心领神会,立刻上前,手中拿着一根两寸来长的细针,捏住她的手狠狠掰开,毫不犹豫地朝着花晚凝指尖狠狠扎去。 “唔……”花晚凝忍住不痛呼出声,钻心的剧痛袭来,好似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她的骨髓,让她瞬间清醒了不少。 “花晚凝啊花晚凝,可别怪我动用私刑,王爷吩咐得清楚要你好好跪着,你非要闭着眼睛如此怠慢,你要是实在受不住这疼,就千万别合眼啊……”赫连赤姗的笑容之下是藏不住的阴毒。 说着,她亲自上前伸出手,下人忙给她递来一只银针。 随后,她猛地又将一根长针狠狠摁进了花晚凝的另一只手指,直至整根针全部没入花晚凝的骨肉之中。 花晚凝疼得紧咬下唇,快要咬出血来也不愿喊一声疼。 她的身子因剧痛而微微颤抖。 “还真是挺硬气啊。”赫连赤姗围着花晚凝来回踱步,片刻后突然停下脚步,目光落在花晚凝的膝盖上,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 “啧。”赫连赤姗随后再次示意手下动手。 手下再次拿起长针,对准花晚凝的膝缝处用力刺了进去,还故意留下半截针身露在外面,针尖对着地面。 如此一来,花晚凝身子稍有放松,膝盖触碰到地面时那长针便会刺得更深。 “花晚凝,要是怕疼,就千万别睡觉啊。”赫连赤姗凑近花晚凝的耳边,轻声说道。 说罢,赫连赤姗随后如法炮制,又将另一根针也扎进了花晚凝的另一只膝盖。 “呃……”花晚凝只觉眼前阵阵发黑,鬓角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滚落,她每一次轻微晃动,都会让膝盖处的针尾受到挤压,那钻心的疼痛便会再次袭来,仿佛要将她彻底吞噬,不知何时她终于昏死过去…… 翌日天色未明,浓稠的夜色还未完全褪去。 几顶简陋的软轿便从北凉王府的侧门匆匆而入。 轿中花晚凝身形单薄,形容憔悴,一身疼痛未减,被这颠簸的路晃得愈发昏沉。 今日她被娶进王府,本该是人生中的大事,可这场婚礼却寒酸至极,毫无喜庆之感。 没有高悬的红灯笼,没有喧闹的锣鼓,更不见前来道贺的宾客,只有这清冷的侧门和寥寥几个面无表情的下人见证着她的“喜事”。 她就像一件被随意安置的物件,被匆匆带入王府。 夜里,花晚凝许久等不来自己的“夫君”,便早早躺下休息。 她实在太累了,已经跪了好几日,几乎未曾合眼好好睡一觉。 此前遭受种种折磨,让她的身体亏空严重,又一直未能喝药调养,本就柔弱的身躯愈发单薄。 如今的她虚弱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所剩无几。 她无精打采地瘫倒在床上,刚想寻得片刻安宁,可“哐”的一声门被推开,梁凤台大步踏入房中,眼神冰冷而带着几分狂躁。 他看到花晚凝虚弱地躺在床上眉头微微蹙起,“装病?” 随后他未做丝毫停留,他几步上前,双手猛地揪住花晚凝的衣襟用力撕扯,衣帛撕裂的声音在夜里格外刺耳,鸳鸯肚兜上金线绣的花刺得他瞳孔骤缩。 花晚凝被惊得瞪大双眼,她用力挣扎,却因身体太过虚弱而毫无反抗之力。 “你如此待我,若有朝一日想起来,我怕你会后悔。”花晚凝强忍着泪水说道。 “我不想想起来,你在我心里可有可无。”梁凤台停下手中动作,语气中没有一丝温度,仿佛眼前的花晚凝与他毫无关系。 花晚凝望着他心中泛起一阵酸涩,苦笑着轻声叹道:“真是个犟种。” 梁凤台听到这话眉头隆起,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他方才进门时就看到花晚凝懒洋洋地躺在榻上没有迎他,甚至连基本的请安都没有。 如今,还对他露出这样轻蔑的笑,他心想:难道她是在责怪自己发他跪祠堂?她又凭什么这样想? “你很厌恶我?”梁凤台冷声问道,似乎想要从花晚凝的回答中找到可以继续伤害她的理由。 花晚凝缓缓摇了摇头,眼中满是疲惫与绝望,“凤台,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她声音沙哑,带着无尽的痛苦与迷茫。 她身心俱疲,已快被这接连不断的折磨压垮。 见梁凤台并未理会他,继续开始手上的动作,花晚凝顿了顿又艰难地开口道:“凤台,你真的想记起来吗?” 这句话像是她最后的挣扎,她既希望他能早些恢复记忆想起自己,又害怕她的凤台想起一切后的反应。 梁凤台听到这话,愣了愣神,而后冷冷地开口:“如果是与你有关,大可不必让我想起来。” 这句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直直刺进花晚凝的心脏,让她最后的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灭,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在枕上。 “滚开,我今日不舒服。”花晚凝说罢漠然地撇过脸去,眉头紧皱,脸上写满了抗拒。 梁凤台身形猛地一顿,还从未有人胆敢这般忤逆他。 可花晚凝不仅敢对他冷面冷眼,此刻竟还闭上双眼,自顾自地睡过去了? “放肆!”梁凤台说着将手一伸抱住花晚凝的肩膀往自己身前一带,两人的脸瞬间近在咫尺。 花晚凝意识有些模糊,却看到梁凤台眼中的怒火清晰可见。 连日来的折磨与疲惫让她的身体和精神都濒临崩溃,她实在太困倦了,身上每一寸肌肤都在叫嚣着疼痛,那种深入骨髓的痛意让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在冰冷刺骨的水中不断下沉。 面对梁凤台的怒吼拉扯让她的心脏骤停了一瞬,她无力反抗,随后便又被无尽的困倦淹没。 第61章 忆难寻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花晚凝的头无力垂落,偏巧转向一侧,一缕乌发散在脸颊,将她纸一般惨白的面容遮去了几分。 梁凤台见她如此,只当她在使小性子,当下沉了脸色,冷声道:“别忘了,你如今可是本王的妾室,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好好尽你的侍夫之责。” 见花晚凝自顾自睡去,并未理会他,梁凤台心中的恼火愈发旺盛。 他俯身而下,强势地擒住花晚凝的唇瓣长驱直入,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彻底吞噬。 分开后,梁凤台身下突然传来轻笑,花晚凝指尖抚过他眉间,“二哥哥这么急做什么……” 他惊觉自己竟在回应这妖女的触碰,便将人翻过来按在床沿。 花晚凝望着窗外残月,涣散的瞳孔映着案头将熄的烛火。 当最后一丝烛泪滚落时,她冰凉的后背贴上他灼热的胸膛。 此刻的花晚凝状态极差,周身绵软乏力,满心皆是倦怠,实在无心迎合梁凤台的举动,只能任由他这般胡来。 梁凤台瞧见她这如木偶一般毫无生气的模样,心中不仅没有半分怜惜,反而愈发烦躁。 然而即便如此,梁凤台的兴致依然高得出奇,肆意妄为无法自拔。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场折磨终于结束。 花晚凝紧绷的弦终于断裂,神经一松终于得以沉沉睡去。 在睡梦中,她将要溺毙于水中,可下一秒却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现实的她下意识地往一个温暖的臂弯里靠了靠,寻求着哪怕一丝一毫的慰藉。 梁凤台看着她,手中的力道又紧了几分,将她揉入自己的怀中…… …… 翌日,花晚凝虽疲惫到了极点,神经却处于极度敏感的状态。 当她隐隐察觉昨晚给予她些许依靠的人正要抽身离去时,瞬间慌了神,五指用力死死揪住梁凤台的衣角不愿松开。 梁凤台玄色中衣的领缘扫过花晚凝指尖。 “松手。”他扯回衣角,垂眸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竟无端泛起一丝异样的情绪,柔软之处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但这情绪转瞬即逝,很快便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他恢复了往日的淡漠,低声道:“时辰还早,你继续睡吧。” 自那以后,梁凤台总要宿在偏院,每次都会折腾一整夜。 对他而言,每分每秒都是良宵。 可他却从未想过,对花晚凝来说却是痛苦的。 绛纱窗外,赫连赤姗盯着屋内晃动的烛影恨得牙根发痒。 如今花晚凝被禁足在房中,梁凤台又吩咐府中之人,花司使白日看图纸时不许任何人打扰。 她实在无从下手除掉花晚凝。 赫连赤姗满心怨毒,她巴不得花晚凝早些死了…… 翌日。 北凉王府门扉轻响,门倌通报,竟是庆王赵羽桓求见。 梁凤台听闻,眉梢一挑,待瞧见来人,心底竟无端窜起一股无明火,厌恶之感油然而生。 他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冷笑,斜睨着花晚凝,语气尖酸刻薄刺道:“哟,花司使可真是好福气,都已为人妇,还不乏有人巴巴地上门探望。” 赵羽桓见他这般言语,不禁眉头紧蹙,神色间满是不悦,沉声道:“凤台,你怎能如此说话?我此番前来,不过是想询问花司使神机司图纸修复一事,别无他意。” “呵,请便。”梁凤台从齿缝中挤出这两个字,眼中嫌恶更甚,衣袖一甩,大步离开。 待梁凤台走远,赵羽桓才急忙转身,快步走向花晚凝。 望着她略显憔悴的面容,赵羽桓心疼之色瞬间涌上眼底,声音都不自觉地轻柔下来:“晚凝,我听闻凤台竟然将你抬为妾室,他怎能这般待你!” 花晚凝神色黯然,“怪不得他,他……不记得我了……” 说着,花晚凝又将赫连赤姗带人截杀她和梁凤台那人之事细细说与赵羽桓听。 赵羽桓听完,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沉声道:“岂有此理!本王会暗中派人去赤山部查问一番。”言罢他顿了顿,神色焦急往前一步,恳切地劝道:“晚凝,跟我回神都吧,在那里,至少你不必再受这般委屈。” 花晚凝抬眸,目光悠悠望向天边,轻声说:“我会再等到来年春天。若是那时,他依旧不记得我,我便回去。如今,我总得给自己,也给这段情一个交代。” 赵羽桓见她心意已决也不好再勉强,只能无奈叹气,嘱咐道:“那你千万小心,万事多加留意。但凡有任何事,不管大小,差人来寻本王便是,莫要一个人硬撑。” 花晚凝微微欠身,轻声道:“谢王爷。” 可她心中清楚,有些苦,只能独自咽下…… 庆王离去后,花晚凝刚才踏入偏院,便突然被几人不由分说地架住胳膊强行拖走。 很快,她被带到了梁凤台面前。 只见赫连赤姗慵懒的斜倚在榻上缓缓开口道:“听闻花司使从前为大周和欢公主试药,如今百毒不侵。如今我也不幸中了这世间罕见的奇毒,不知花司使可否大发慈悲,救救我这可怜之人?” 花晚凝一听只觉得可笑:“我不过是个小小司使,并无起死回生的本事,贺小姐还是另请高明吧。” 这时,一道熟悉又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可由不得你。” 花晚凝心头一震,回头便看到梁凤台手中正拿着一个琉璃瓶走来。 花晚凝望着那琉璃瓶,思绪瞬间被拉回到三年前那个暗无天日的密室。 那时梁凤台手提一个木笼,一步步向她走近。 笼子里,一条青色毒蛇正盘踞其中,信子一伸一缩,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仅仅是那声音,便让她脊背发凉,寒毛直竖。 “我不杀你,你可是个重要的人,要是能救得了和欢公主,你活着还算有些用处。”梁凤台说罢打开笼子,放出那条剧毒之物,毒蛇吐着信子,缓缓朝她爬来。 “不……”花晚凝下意识地喃喃出声。 然而,现实却比回忆更加残酷。梁凤台已经走到她面前,一把掰开她的嘴,将琉璃瓶中的毒液直接灌进她的喉咙。 刹那间,花晚凝只觉喉咙像是被烈火灼烧,剧痛难忍,她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下咳嗽都震得肺管生疼,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更恐怖的是那入腹的毒液,所到之处,好似有无数尖锐的针在疯狂穿刺,几乎要把她的五脏六腑给腐蚀干净,那种痛苦,如同万箭穿心,让她生不如死。 不过片刻,花晚凝便疼得双眼一阖昏死过去。 她的身子软塌塌地躺在地上,毫无生机。 梁凤台将她拦腰抱起,看着怀中如破败花瓣般的花晚凝,心中蓦地一紧,动作竟不自觉地轻柔了几分。 就在这一瞬间,一段记忆如闪电般在梁凤台的脑海中划过。 画面里,同样是他这般小心翼翼地抱着花晚凝,指尖轻轻抬起拭去她唇角抹刺目的血丝。 梁凤台猛地一震,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再次紧闭双眼试图将这段记忆抓得更牢,努力回想更多细节。 可任凭他如何用力,也再想不起其他。 他眉头紧蹙。 这真的是他的记忆吗?为何如此真切,却又如此模糊…… 第62章 雪落时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花晚凝从前的确是以身试毒,但绝对不是什么百毒不侵之躯。 可体内残留的毒素竟与这新遭的毒药相生相克,才使得她不至于丢了性命。 梁凤台端着药踏入屋内,屋子里没点灯,那药汤升腾的热气在昏暗中氤氲出几分诡异。 花晚凝抬眸,瞧见他的瞬间瞳孔骤缩,眼神中满是恐惧与绝望。 未等梁凤台靠近,她猛地抬手,“哗啦”一声将那碗药打翻在地。 药汁溅在了梁凤台衣角,瓷碗的碎片散落一地。 “别过来!”花晚凝踉跄着后退跌坐在床榻之上,那些被刻意遗忘的疼痛突然在骨髓里苏醒——百毒噬心时的痛楚,还有眼前这张与记忆中分毫不差却陌生至极的面容。 梁凤台微微皱眉,听见花晚凝惊恐万分地喃喃道:“我的凤台绝不会舍得让我尝半点苦楚,你不是我的凤台,你不是……” 那声音仿佛被抽去了所有力气,充满破碎绝望。 梁凤台望着花晚凝痛苦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他双唇微张,似想说些什么,却终究只是沉默。 须臾,他俯下身收拾好残渣,便出去再去取新的汤药。 不多时,梁凤台回来将药盏轻轻搁在桌上。 他顿了顿,声音不自觉放柔:“本王将药放桌上了,你自己趁热喝了吧。” 话落,他却未立刻离去,目光在榻上花晚凝那憔悴的面容上稍作停留,眸中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绪。 然而,不过须臾,他像是被什么烫到一般,猛地收回视线,转身匆匆朝着房门走去,几乎是落荒而逃。 夜里,花晚凝房中偶尔传来风声,轻轻摇晃着窗棂。 梁凤台推开门,一眼便瞥见桌上的汤药,已然没了热气,原封未动,显然是花晚凝一口都未曾喝下。 刹那间一股无名火无明火从心底蹿起,他的目光移向榻上的花晚凝,只见她面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凌乱的发丝肆意地散落在枕边。 可是,这样的她却未能在他心中激起半分怜惜。相反,内心深处的烦躁像是被点燃的野火,借着风势疯狂蔓延,烧得他心烦意乱。 她这是在怪我?在和我赌气?所以才对本王如此冷漠? 可她从前看本王的眼神是那么温柔。 “为何不喝药?你非要这般糟践自己么?”梁凤台掀开锦帐时带起一阵裹着沉水香的风,指节扣住花晚凝的下颌。 梁凤台眼中藏了些戾气,他双手用力地钳住花晚凝的肩膀,“看着我!” 锦缎撕裂声混着玉扣坠地的脆响,梁凤台失控的掌心却先一步接住了花晚凝滑落的一滴泪。 他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气与疯狂。他彻底沉浸在自己的情绪深渊里,如同被恶魔操控了心智,只顾着自己肆意发泄内心的愤懑,全然不顾花晚凝是否还能承受这般残忍的折磨。 每一下触碰,都像是一把尖锐的刀,在花晚凝脆弱的身躯上划出一道道无形的伤口,将她往无尽的黑暗深渊里狠狠猛推。 “呃……”花晚凝眼神迷离,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一丝微弱得的几乎难以捕捉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痛苦与绝望。 她无力地仰起头,纤细的脖颈在痛苦的挣扎中微微颤抖,像是不堪重负随时都会折断。 花晚凝凌乱铺陈在枕上的青丝间,一抹触目惊心的红色正顺着她苍白的唇角蜿蜒而下,在素色寝衣上洇出刺目的血花。 “花晚凝!”梁凤台惊呼出声,心中有一丝从未有过的慌乱。 花晚凝的眼睛逐渐失焦,空洞无神地望向虚空。 梁凤台神色一凛,下意识地伸手探向她的鼻息,指尖触碰到的,只有那微弱的得几不可闻的气息…… 在之后的几日里,梁凤台不眠不休地守在花晚凝的床边。 亲自为她煎药,药煎好后,他又会耐心地一勺一勺喂给花晚凝,即便她昏迷不醒,毫无反应,他也从不曾有过一丝不耐烦。 他用温热的毛巾轻轻擦拭她的脸庞,为她掖好被角,嘴里还不时喃喃着:“晚凝,你差不多行了,快给本王起来。” 几日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廊上传来,墨白径直冲向书房,手里紧紧捧着一个古朴精致的木盒。 他激动喊道:“王爷!找到了!” 原来前几日梁凤台派墨白星夜日夜兼程兼程赶往燕莎。终于寻得了那能解西域奇毒的解药。然而,这解药仅有一个。 赫连赤姗躺在床上,见梁凤台走进来,她立刻伸手紧紧抓住梁凤台的衣袖,声音带着哭腔,直直地望着梁凤台哀求道:“凤台,我好疼……”那模样,仿佛她才是中毒后痛苦不堪的那个人。 梁凤台站在床边,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挣扎与犹豫,最终还是缓缓伸出手,将那唯一的解药递给了并未中毒的赫连赤姗。 赫连赤姗服下解药,待梁凤台去处理公务,她稍作整理便带着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走进花晚凝房间。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赫连赤姗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笑,“花晚凝,你可知道,王爷将唯一的解药给了我。” 这句话直直刺向花晚凝的心。 花晚凝并未回应,她缓缓垂眸,长睫毛颤抖,眼中的光芒瞬间熄灭。 不知何时,窗外已然下起了雪。 人们常说,冬天来了,春天就不远了。 可花晚凝望着窗外的雪满心凄然,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坚持到来年春天…… …… 翌日,花晚凝从昏睡中转醒,意识尚有些模糊。 朦胧间,她瞧见床边影影绰绰站着几个人,心头瞬间涌起恐惧与烦躁。 “走开!”她不假思索地厉声喝道,声音沙哑,带着久病未愈的虚弱。 “小姐,你的手怎么怎么冷……”一道熟悉的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随后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花晚凝费力地眨了眨眼,转身看去,只见桃暖满脸泪痕,正一脸心疼地望着自己。 桃暖身旁惊鹊和春来也是眼眶泛红。 花晚凝的眼眶瞬间湿润,满心的戒备与怒火在看到她们的那一刻消散。 她颤抖着声音问:“你们怎么来了?” 三人环顾四周,看着这冰冷且毫无生气的房间,再瞧瞧花晚凝憔悴不堪、瘦骨嶙峋的模样,心中满是酸涩与心疼。 “司使,我们听说梁凤台竟将你纳为妾室便来寻你了,他怎能如此待你!”春来怒道。 惊鹊当即说道:“小姐,我们带你走。” 然而她话音未落,屋外一道尖锐的声音骤然响起。 “北凉王府,岂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 只见赫连赤姗身着华服,头戴珠翠,眉眼间尽是得意与不屑,正双手抱胸堵在门口…… 第63章 拒霜花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惊鹊蹙眉,眼中满是警惕,厉声道:“你是何人?” “呵。”赫连赤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神色傲然道:“我是谁?呵呵,我是这北凉王府未来的女主人,用不了多久,便是名正言顺的北凉王妃!” 赫连赤姗又怎会轻易放过花晚凝,任由她活着离开? 几日前,赫连赤姗从梁凤台房中偶然瞥见了一方丝帕。 她拿起展开一看,竟绣着栩栩如生的拒霜花。 那细腻的针法,让见惯了华美之物的赫连赤姗都不禁眼前一亮,她想起这帕子她在花晚凝那里也见过,心底瞬间生出一个念头。 赫连赤姗嘴角浮起一抹得意的笑,不怀好意地走上前,将拒霜花帕子狠狠丢在花晚凝怀中。 “花晚凝,没想到你还有这般本事,你的绣工还真是了得。”她上下打量着花晚凝,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你如今既然是妾室,不如我这婚服,就由你来绣。” 花晚凝看着拒霜花丝帕愣神。 耳畔梁凤台在问她。 晚凝,你昨日送给庆王包扎的手帕,上头的拒霜花,是你绣的吗? 我瞧着喜欢得紧,你也为我绣两副好不好? 我要日日带在身旁。 多想你亲手所绣植物,唯我一人有…… …… 见花晚凝眼皮都未曾抬一下,神色冷淡至极,赫连赤姗瞬间恼羞成怒,脸色阴沉下来,怒不可遏地提高音量,“本小姐与你说话呢,你是聋了?还是故意装听不到!” “放肆!你竟敢对大周神机司使这般无礼!”惊鹊已然拔了刀。 花晚凝缓缓抬起头,眼眸中一片死寂,“赫连赤姗,你别在这儿痴心妄想了,你心里清楚。这婚服,我绝对不会绣。” “呵,这可由不得你。”赫连赤姗眼底闪过一丝阴狠,她猛地一挥手高声命令,“来人,把这三个丫鬟给我押上来!” 惊鹊还护着花晚凝,来不及反应,春来和桃暖被侍卫推搡着押了过去。 有人上前想动惊鹊,却被她一脚狠狠踹翻,惊得旁人不敢上前。 赫连赤姗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笑,“花晚凝,你若不绣这婚服,她们今日就得死!” 花晚凝的瞳孔骤缩咬牙道:“你卑鄙!有什么事冲我来,放开她们!” 赫连赤姗仰起下巴,“少废话,绣还是不绣,你自己选。你要是不绣,这几人对我无礼,我将他们即刻绞杀,凤台是没有意见的。” 花晚凝死死攥紧拳头,内心在痛苦地挣扎着,指甲已经嵌入掌心,“我……” 春来和桃暖被侍卫紧紧控制住,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眼神里尽是绝望与痛苦,她们看着花晚凝,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惊鹊护主心切,一时冲动,迅速抽出腰间的匕首,飞身上前抵在了赫连赤姗的脖颈处。 “花晚凝,你今日若敢伤了我,凤台定然不会放过你们!”赫连赤姗惊恐地尖叫道,声音里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气焰。 “放开他们!”花晚凝冷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与无奈,“我绣便是了。” “先放开我。”赫连赤姗挣扎着,声音有些沙哑。 “先叫你的人放手。”惊鹊愤怒地吼道,手中的匕首微微用力,在赫连赤姗的脖颈处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快!你们是想让我死不成?快将这两人放开!”赫连赤姗喊道。 见春来和桃暖被放开,惊鹊一把将赫连赤姗推开。赫连赤姗踉跄着后退几步,差点摔倒。 “没事吧!”花晚凝问道。 春来和桃暖握着花晚凝的手,眼中噙着泪摇了摇头。 “花晚凝,这婚服我要你亲自绣!”赫连赤姗说着死死盯着花晚凝,一字一顿地从牙缝中挤出:“花晚凝,立春之前,我若见不到这婚服,便不会放过你们!”言罢她便甩袖离开。 春来和桃暖因为心疼花晚凝眼眶泛红,却怕主子担心便忍着不哭出来。 桃暖声音带着哭腔:“小姐,都是我们不好……” 花晚凝轻声安抚道:“这不怪你们。” 惊鹊柳眉倒竖忍不住破口大骂:“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梁凤台竟是这般薄情寡义之人!亏小姐还对他一往情深!”她气得双手握拳,身体都微微颤抖。 “春天来之前,若他还是想不起我,我有办法回神都。”花晚凝轻声道。 花晚凝缓缓走到绣架前坐下,身姿挺直却透着无尽的落寞。 她抬手,指尖拈起那纤细的银针,就在触及锦缎的瞬间,似被刺痛般顿了一下。 紧接着,银针猝然刺破锦缎。 金丝银线在这微弱的光线里淬出森冷的光芒,沾染了她的恨意,还有一颗泣血的心。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梁凤台脚步很轻,生怕惊扰了什么。 花晚凝正将最后一颗明珠缀在凤尾,如今的她像是被抽去了灵魂的木偶。屋内的铜镜映出她消瘦憔悴的面容,面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 寒冬腊月,皑皑白雪无边无际。 北凉王府后花园中,积雪刚没过脚踝。 梁凤台竟破天荒地送了花晚凝一身白色狐裘。 她坐在亭中,手中捧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药汤,正缓缓送到嘴边。 院中传来一阵咯吱咯吱的声响,一阵踩雪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花晚凝身形一僵,不用抬头,仅凭着那熟悉的气息,她便知道是梁凤台来了。 他还是没有想起她。 “花晚凝,你绣婚服什么意思?这么迫不及待让我娶别的女人?”寒风吹得梁凤台发丝凌乱,冷峻的脸上此刻布满阴霾,他质问的声音冷得刺骨。 “王爷早些娶王妃也未必是坏事。”花晚凝缓缓放下药碗,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 梁凤台见花晚凝对自己这般冷漠疏离的态度,理智瞬间被淹没。想也没想,上前一步狠狠按在花晚凝肩头。 花晚凝本就身体孱弱,毫无防备之下受到这突如其来的力道,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重重地摔进了雪堆里。 些许雪花灌进她的衣领、袖口,冰冷的触感从肌肤传来,冷到了心底。 她狼狈地挣扎着,双手撑着雪地想要起身,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上,眼中满是惊惶。 第64章 雪衾寒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我……”梁凤台瞬间慌了神,双手下意识地抬起,又局促地放下,想要解释自己并非有意,可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那些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见花晚凝在雪地里挣扎,他忙一个箭步上前,想要将她扶起。 花晚凝面色苍白,双手撑着雪地,发丝凌乱地黏在脸颊上,狼狈不堪。 雪水渗进她的中衣,寒意瞬间蔓延全身。 “晚凝……”梁凤台望着她这副惹人怜爱的模样,脑海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理智被莫名的冲动取代。 “晚凝……”破碎的呼唤被风雪卷走,他忽然攫住那截细颈,唇齿在瞬间相撞。 “唔……”花晚凝瞪大双眼,见梁凤台竟开始解开她的狐裘,便拼命扭动着身子,想要将梁凤台推开。可梁凤台的力气太大,她根本动弹不得。绝望之下,花晚凝狠狠一口咬在梁凤台的嘴唇上。 “嘶……”梁凤台吃痛,猛地松开手,下意识地摸上自己的嘴,指尖触碰到一丝温热的血。 他抬眼看向花晚凝,眼中怒火熊熊燃烧。 “呼……”花晚凝大口喘着粗气,胸脯剧烈起伏。 “你这是做什么!”梁凤台质问。 花晚凝颤抖着伸出手抚上梁凤台的喉结,一字一顿轻声说:“立春之前,你如果还想不起我,我便会想尽任何办法离开你。” “不可以!”梁凤台怒喝一声,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触动。 那种花晚凝要离开自己的念头,让他心底涌起一阵莫名的恐慌和愤怒。 下一秒,梁凤台竟像是发了疯一般猛地伸手,开始在雪地里撕扯花晚凝的衣服。 “你疯了!你到底想怎样?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花晚凝心如死灰。 “因为我恨你。”梁凤台咬牙淬道。 “既然那么恨我,为什么不让我死?”花晚凝的声音在寒风中颤抖,带着无尽的绝望。 梁凤台依旧没有停下手中动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没有一丝怜悯。 “呵。”他冷冷地笑了笑,让人毛骨悚然:“死?哼,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你了。我要让你活着,日日痛苦,这样我才觉得解恨!” 然而,在一阵疯狂之后,梁凤台却突然停了下来,他的眼神有些迷离,像是从一场噩梦中惊醒。 “早些回去。”他扔下这句话,并没有强迫花晚凝与自己欢好,转身便走。 他的背影在雪地里显得有些踉跄,很快消失在茫茫雪幕之中。 花晚凝躺在雪地里,衣衫凌乱,睫毛上都沾了雪珠,像是一层冰冷的霜。 她望着梁凤台离去的方向,泪水夺眶而出。 她蜷缩成一团,周围的寒冷像是无数只冰冷的手,一点点侵蚀着她的身体和意志…… …… 雪夜漫长,一夜过去。 如往常一样,梁凤台推开花晚凝的房门,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僵在原地。 只见花晚凝静静地躺在床上,面色异常绯红,好似被火烧过一般,额头上滚烫,汗水不断渗出,打湿了鬓边的发丝。 她整个人昏昏沉沉,陷入了无尽的梦魇之中,嘴里不时发出痛苦的呓语,声音微弱而又破碎,仿佛在向谁诉说着无尽的委屈与痛苦。 “这是怎么回事!”梁凤台看到花晚凝这副模样,眼中满是震惊与慌张。 桃暖站在一旁,牙齿紧紧咬着下唇难掩恨意:“不知是哪个天杀的,竟让我家夫人在雪地里躺了几个时辰!若不是我们发现得早,我家夫人早就冻死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字字狠狠刺向梁凤台的心。 梁凤台望着花晚凝,眼神中满是自责与懊悔。“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他喃喃自语。 他昨日就该将她亲自抱进屋子里,而不是任由她躺在雪地里。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不成是找死? 梁凤台突然想起昨夜花晚凝对他说。 立春之前,你如果还想不起我,我便会想尽任何办法离开你…… 难道她离开自己的方式……是以死解脱? 从那之后,梁凤台衣不解带日夜守在花晚凝的床边,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 亲自为她煎药,为她擦身,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弄疼她。 五更梆子响时,花晚凝在剧咳中惊醒。梁凤台连忙起身揉她的后心,玄色衣袍浸透药香。 “你是凤台吗?”花晚凝的思绪混乱,回到了暨阳那几日。 她的眼神迷茫而又空洞,仿佛透过梁凤台,看到了过去那个温柔深情的他。 “是我……”梁凤台握住了她的手,这这般一直望着她,心中五味杂陈。 他觉得自己仿佛真的疯了。 明明说恨她。 可是,他好像已经离不开她了…… 等花晚凝好了,梁凤台竟然开始对花晚凝温柔了起来,甚至都忘了北凉王府还有赫连赤姗这个人。 赫连赤姗妒火中烧,她实在无法忍受花晚凝在梁凤台心中占据的特殊位置。 她寻来一个下人,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将花晚凝的帕子递了过去,低声吩咐了几句,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冷笑。 几日后,梁凤台满心盛怒,猛地一脚踹开花晚凝的房门,那扇门“砰”的一声重重撞在墙上,惊得花晚凝浑身一颤。 他大步跨进屋内,手中紧紧攥着那方帕子,额头上青筋暴起,双眼仿佛要喷出火来,怒吼道:“这帕子,为何在马厩的贱奴秦四那儿?”声音震得人耳鼓生疼。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花晚凝原本坐在屋内看图纸,她眼中满是疑惑,旋即一股愤怒涌上心头,反问道:“我还要问你,我给你的帕子,为何在贺姑娘那儿?” 梁凤台根本听不进她的质问,冷声道:“那秦四已经被我杀了,死前亲口承认说你在勾引他,你就这么难耐?任何人都可以成为你的入幕之宾?”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直直刺向花晚凝的心。 花晚凝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崩塌。她的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双手下意识地扶住桌子,口腔内一股血腥味道弥漫开来。 第65章 心头血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真是人尽可夫!”梁凤台一字一顿道。 花晚凝只觉得他的声音仿若裹挟着三九寒天的冰霜,冷得彻骨,不带一丝温度。 人尽可夫? 人尽可夫是么? 花晚凝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 原来在梁凤台眼中,她竟然是如此不堪…… “哈哈哈!”蓦然,花晚凝仰起头肆意笑了起来,那声音如寒夜孤鸿的哀鸣,满是苦涩与悲凉。 “呵呵,人尽可夫……”她声音轻颤喃喃自语道,泪水仿若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花晚凝笑得凄惨,笑得肝肠寸断。 在他眼中,自己怕已然是这世间最浪荡、最不堪的女子了吧? 她并非不伤心,只是觉得疼,那疼痛仿若来自九幽地狱,从五脏六腑深处汹涌而出,冲破骨髓,蔓延至每一寸血肉,刺透皮肤,将她整个人灼烧得体无完肤。 这种蚀骨之痛似曾相识,三年前的她,便是这般痛不欲生。 花晚凝眼眶绯红,可她不敢眨眼,她怕一眨眼那滚烫的泪便会汹涌滚落。 太没有尊严了…… “你笑什么?还有多少肯为你卖命的奸夫?”梁凤台猛地伸手,捏住花晚凝的脸,手指用力,花晚凝只觉脸颊生疼。 可这点疼痛与她内心的痛苦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 “本王第一次见你,便知你这张脸不知要勾走多少男人的魂。就凭你这双含情眼,便能引得无数男人趋之若鹜。本王……本王有时真想把你这张脸毁了!”梁凤台说着,猛地将花晚凝扔在地上,像是扔一件令人作呕的物件。 随后,他掏出一方帕子擦着手,仿佛触碰花晚凝那一下让他觉得脏,觉得恶心。 梁凤台的每一句话都直直劈进花晚凝心底,震得她浑身一颤。 刹那间,她只觉胸口憋闷得厉害,仿佛有一座大山压着,闷慌之感席卷而来将她彻底淹没。 终于,她再也压抑不住,喉咙一甜,张口吐出一口深色的瘀血来。 瘀血落在地上,触目惊心。 血液顺着唇角汩汩冒出,如蜿蜒的小溪,衬得她面色愈发惨白如纸。 “晚凝!”梁凤台瞪大双眼。 花晚凝四肢绵软地瘫倒在地,稍一动作便牵动了伤势。 梁凤台眼眸骤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他脚步踉跄地扑过来,一把将花晚凝紧紧抱住,用尽全身力气把她狠狠搂在怀中,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屋内是冰凉的龙涎香混着血腥气,偏院里一片忙碌景象,一箱箱珍贵的补品源源不断地被送了进来。 花晚凝目中无光,对这些补品看也不看一眼。 梁凤台见她油盐不进,便变着法子哄她。一会儿亲自端着熬好的参汤,轻声细语地劝她喝上一口;一会儿又寻来她平日里最爱吃的点心,摆在她面前,眼巴巴地望着她。 “把药喝了。”最后他实在没了耐心,怕花晚凝耽搁伤势,便捏着她后颈逼她抬头,翡翠扳指硌得花晚凝生疼。 花晚凝将药喝下,果然,梁凤台没再继续烦她,只是守在床边,轻轻握住她的手,恰似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他微微俯身,声音温柔得近乎呢喃,娓娓道来那些或真或假的趣事。 不知何时他的眼皮渐渐沉重,终是抱着她缓缓睡去。 花晚凝紧闭双眼佯装沉睡,可那紧贴着她耳畔,从他胸腔里震荡而出的喘息,急促又慌乱,比那夜于温泉池畔时更甚,一下下,撞进她的心尖。 待他呼吸平稳,花晚凝缓缓睁眼,泪水无声滑落,洇湿了枕衾。 春天来了。 花晚凝的身子也渐渐有了起色,她望着窗外的飞鸟,口中喃喃道:“是时候该走了……” 圣上听闻花晚凝身体抱恙,特命神医江慈妤前来诊治。 消息传入赫连赤姗耳中,旋即派人传江慈妤至自己居所。 “听闻江神医妙手回春,本宫近来也觉身子不适,还望神医替本宫仔细瞧瞧。”赫连赤姗慵懒地靠在榻上,声音柔媚道。 江慈妤恭敬行礼,一番诊治后,眉头轻皱。 待出了赫连赤姗的房间,正巧碰上梁凤台,犹豫片刻,终是开口:“王爷,赫连侧妃所中之毒颇为棘手,虽然已经服用了解药,但还需人的心头血做药引,花晚凝姑娘从前服用百毒,她的体质刚好合适。” 梁凤台闻言脸色骤变,连忙问道:“可否用本王的心头血?我夫人她身体孱弱,实在经不起这般折腾。” 话一出口,他才惊觉自己脱口而出的“夫人”二字。 他对花晚凝深埋心底的珍视已经打破世俗。 “不可。”江慈妤微微欠身摇头,娓娓劝道:“王爷切勿忧心,此取血之法虽存几分凶险,然伤及花夫人的概率,微乎其微。” 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又松开,反复几次后,看着江慈妤笃定的模样,终是无奈地微微颔首默许了此事。 赫连赤姗听闻消息,正慵懒地坐在妆台前,由着丫鬟为她梳理着如云乌发。 她的眼眸瞬间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得意,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 她抬手轻轻把玩着腕间那只碧绿通透的翡翠镯,漫不经心地抬起手,让镯身轻轻磕在面前的紫檀案上,“哒”的一声清脆声响,在安静的屋内格外突兀。“到底是王府家事,本不该劳烦江太医。” 她声音轻柔,随后一个眼神,下人们便将一木匣珠宝送了上去。 “江神医当真是妙手仁心,不愧是圣上亲点之人,这事儿办好了,本宫定不会亏待你。”赫连赤姗说罢,对着铜镜满意地端详着自己的面容。 她好像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穿上婚服,成为北凉王妃的模样,眼中的自得愈发浓烈。 梁凤台缓缓走向花晚凝房间。 这次他的脚步异常拖沓,每一步都似有千钧重。 推开门,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花晚凝正坐在窗前,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勾勒出她纤细的轮廓,只是那面容却透着几分病态的苍白。 梁凤台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哽住,半晌才艰难地将取血之事说出。 第66章 残花泪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花晚凝原本黯淡的眼眸先是瞬间睁大,露出怔忪之色。 不过转瞬之间,她嘴角微微上扬,竟露出一抹浅笑。 梁凤台有些疑惑,因为他从花晚凝的笑容里没有看到半分埋怨,竟然有几分释然。 花晚凝轻轻点了点头,“嗯。” “你放心,如果这次……”梁凤台望着她那毫无血色的面容,心中一阵揪痛,话到嘴边,却又被难以言说的情绪哽住。他本想说,如果这次顺利,以后定不会再让她受这般委屈,可话未说完,便被花晚凝开口打断。 花晚凝微微仰头,目光透过窗棂,望向遥不可及的天空,轻声说道:“我想看烟花了,还记得以前在摘星楼,我们一起看过的那场烟花,真美……” 她的声音很轻。 梁凤台看着她,心中猛地一酸,他对摘星楼的那场烟花毫无印象,可看着花晚凝眼中的憧憬与眷恋,他又不忍扫兴,柔声道:“好,我这就去安排。” “我还有一个请求。”花晚凝收回目光看向梁凤台,神色平静。 梁凤台望着她急切问道:“什么要求,你说,只要本王能做到,一定答应你。” 他竟然是在讨好花晚凝。 花晚凝沉默片刻,那短暂的寂静于梁凤台而言却似有千钧重,压得他喘不过气。 随后,他看见花晚凝缓缓抬起手,从袖间拿出一封休书递到梁凤台面前。 “休了我。”花晚凝道。 梁凤台原本柔和的目光在看到休书的瞬间变得锐利。 他下意识地摇头,连退两步声音拔高,慌乱道:“不行!这个不行,我不同意!” 他近乎哀求地说道:“如此算我亏欠你,我会命人好生照顾你,往后也定会补偿你,可这休书,我绝不能应下。” “呵。”花晚凝静静地看着梁凤台不禁冷笑出声。 眼前之人于她而言熟悉又陌生。 她在心底默默念道:二哥哥,你我怕是不会相见了…… 梁凤台离开后,花晚凝缓缓垂下眼眸,那一瞬间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 她也说不清,明明自己终于要解脱了,可为何心会如此痛…… …… 这些天,梁凤台像是着了魔一般全身心地扑在张罗烟火之事上。 花晚凝为何要让他修了她? 她从前不是很爱自己么? 为何要放弃? 他四处寻觅京城中手艺最为精湛的烟火匠人,亲自与他们商讨烟火的样式与色彩。 这是他失忆之后,第一次如此上心花晚凝的事情。 “王爷……”墨白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何时?”梁凤台还在仔细挑选燃放烟火的绝佳场地。 “王爷……侧妃娘娘殁了……”墨白神色悲戚,声音颤抖着,近乎哽咽地轻声说道。 这话仿若一道惊雷,直直劈在梁凤台的头顶。 梁凤台只觉大脑一片空白,双腿一软差点站立不稳。 他踉跄着冲向花晚凝的院子,双手用力推开门,那扇门在巨大的力道下“砰”地撞在墙上。 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心脏仿若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紧。 春来、桃暖和惊鹊围在床边,声声泣血,哭得肝肠寸断。 他看得真真切切,花晚凝静静地躺在床上,七窍流血,心口处一片刺目的血红,血液早已干涸,在衣衫上留下暗沉的痕迹。 梁凤台颤抖着手探向花晚凝的鼻息,已然没了气息,那位江太医早已不见踪影。 “你不会死!不会死的!”梁凤台脚步虚浮地扑到床边,一把将花晚凝紧紧抱在怀中,声音颤抖得厉害。 他的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像是在安慰花晚凝,又像是在安慰自己,“晚凝,你醒醒,烟火就快准备好了,你不是想看烟火吗?” “王爷,让我们带司使回去吧。”春来抽泣着,鼓起勇气说道。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脸上满是泪痕。 “不!她没有死!”梁凤台嘶吼道,双眼通红,仿若一头发狂的野兽。 他抱得更紧了,仿佛只要自己不放手,花晚凝就不会真的离去。 一夜无眠,梁凤台浑浑噩噩地守着花晚凝的尸身,眼神空洞绝望。 翌日,赵羽桓带着一队人马面色阴沉地踏入了王府。 “你究竟做了什么!”赵羽桓径直走了过去就要推开梁凤台,却怎么也推不动,“她都已经死了!你还是不愿放过她?” 梁凤台见状,瞬间红了眼,像一头发狂的野兽般嘶吼道:“你不能带走她!她本就该与我北凉王在一起,生同衾,死同穴,她就算死,也要与我北凉王葬在一起。” 此刻,梁凤台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永远留住花晚凝,哪怕只是一具躯壳。 “与你葬在一起!晚凝她只会觉得恶心!”赵羽桓怒道。 梁凤台的头突然剧痛起来,像是有无数根钢针在猛刺。 从前的一些记忆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中回溯。 初见时他一箭射穿她肩胛骨。 元夕夜他劈开那道“月满人间”只为了给她出气。 他带着她看尽火树银花不夜天。 他划开掌心喂她饮血。 他说……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我心悦你,以后无论刀山火海,我便是你的青锋,替你斩荆棘,挡暗箭…… “王爷!” 梁凤台再也听不清是谁在唤他,一阵天旋地转,他只觉得喉咙一甜,吐出一口鲜血后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只能眼睁睁看着赵羽桓将花晚凝的尸身带走…… …… 几日后,春光明媚,神都街巷熙熙攘攘,街边商铺林立,叫卖声、谈笑声交织着。 行人们或驻足挑选琳琅满目的商品,或结伴穿梭于人群。 街巷尽头处,一座崭新的阁楼拔地而起,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尽显古朴典雅之美。 阁楼的牌匾上,“神机司”三个烫金大字苍劲有力,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引得往来行人纷纷侧目,对这神秘机构投去好奇目光。 神机司内,一位年轻学徒手持一份草图,神色略带紧张,小心翼翼地走到一位女官身旁。他微微欠身,恭敬说道:“司使大人,您看看这里是不是还需要再改进一下?” 第67章 故人劫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那女官立在紫檀翘头案前,天青色锦袍上银线绣的流云纹在夕照中流转。 她闻声缓缓转过身,接过图纸,执起案头青玉镇尺压住两角,簪首衔珠的步摇随着她侧身的动作轻轻晃动,在宣纸上投下碎琼乱影。 低头看着手中的符箓,只见那符箓上的血字,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只是他对于苏沐的要求,还是能够爬到第二层修炼到一炷香的时候。 一道蓝色的光圈慢慢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光圈内隐约可见另一边飘忽的虚影。 收拾好一切对公西琳岳说,岳儿,这六枚空间戒指,你送给清怡她们每人一个,然后让她们来这里,挑出她们喜欢的兵器。公西琳岳开心的说,成骏哥,我这里也有,你自己留着吧。 所以陈天养这会儿仿佛也把自己定位回了天使投资团团长的角色当中。 心里调侃了一下,李唯眼看着血煞散去,便看向了范若若,顿时睁大了眼睛,陷入了目瞪口呆之中。 田甜看向叶天成,今天注意到了,他很少说话,她怎么可能没有发现,师兄们对他是直接无视的。 农学林愤怒的说,韩师兄,咱们和他拼了,就是死也不能给他们。其他人也都高喊着,对,拼了。为首那人看了看晗峥十人,说,既然这样,还等什么?兄弟们,上,把这些人给我灭了。 目光在前方的车载电视上不经意的瞥了一眼,上面正在播报一条新闻。 杨斌都要哭了,如今如果还不知道怎么一回事,那他就不要混了。 “好,你不要挂电话,给我五分钟就可以。”安沁自信地开口,然后就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传来。 “炼制法器的一部分任务?”陈凡回头,一脸不解的看着身边的万石山和彭武,万石山和彭武对视一眼,两人一脸无奈的摇摇头。 谢半鬼和胖子在根本控制不住身体下滑的趋势,即使谢半鬼弹出绝魂爪抓入两边石壁,两人也仍旧在风驰电掣的滑向地底。 当众人吃玩饭后集体上线了,各自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唱歌,打怪物,赚钱,做装备等等大量的事,一上午就这样过去了。 这样的实力,就连青障魔,却也不能够做到,青障魔再厉害,却也就只能挡得住十几个大乘期老祖的攻击,毕竟他还没真正的成为神仙,还只是一个散仙级的高手。 而生活职业,有做装备,采集装备的材料,采药,做药,烹饪,种植,钓鱼,鉴定师等,还有隐藏生活职业,每个玩家可以选择多个生活职业。 这处地下迷宫里没有光线,若是失去了光珠的照亮,众人就要陷入一片黑暗之中,而一旦失去了白灵兔的指路,他们估计就得迷失在这地下密室里面,而且连宝物也不会获得。 “是你?!!”米雪根本就没有想到他就是刚才那个受伤的男生。看来他已经处理完伤口了。但是苍白的嘴唇体现出他的虚弱。莫名的,米雪为他感到一丝心疼。 想到白莲教的狠辣手段,羽娴也不禁打个寒战,咬了咬牙操纵着勾魂车步上铁索。重达数千斤的勾魂车就在两根直径不足两寸的铁索上,摇摇欲坠的向峡谷对面开了过去。 第68章 重逢时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日头高悬,街市依旧喧闹,叫卖声、谈笑声依旧交织一片。 可花晚凝却好像什么也听不见了。 她缓缓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腔剧烈地起伏着。 下一刻,蜃楼之上立刻爆发出一道破天金光,那光束如同一柄巨大的光剑,径直将天地破开,东海之上一时波涛汹涌,如同海啸一般,方圆百里皆可闻。 流转于夏言身上的银色光辉消散了,已经所剩无几的灵魂能量,让他的体内顿时涌上了一股疲惫感。但现在的夏言却是下意识的忽视了身体的,眼神有点飘忽。 而倘若是现在的自己对上之前的玄非圣主,肯定就不会如同之前战斗的那么吃力。 弄玉不信摇头,这根铜簪在自己手中已经有十几天了,为了练习熟练程度,每天都拿在手中把,玩,从来就没见过什么暗记。 望着自己眼前露出了皎好美}艳容颜的乌鲁蒂亚,刹那嘴角笑意轻扯,”一张这么漂亮的脸””又何必遮遮掩掩呢””你到底是谁? “呵呵?你家少主是不是就半空中的那个?”雷利浑然不在意的笑了笑,倒是红发脸色不愉。 当余飞骂了一句之后,正准备继续骂,可是屏幕突然一黑,居然自动退出了直播间,他迅速的点开关注,想要重新进入,可是却发现。 等到林天的身影消失在洞府之中,肖欣儿便再次闭关,开始修炼。 只见眼前刹那手中的修长太刀瞬间无数道剑气光华信手斩击而出,所有璀璨无比的剑气光芒仿佛在眼前形成了一对冰冷灭绝一切生机的巨大透明翅膀,绚烂无比,但恐怖至极。 此时的VV学院一行人,到了黑月铁骑的沙漠的上空,被破军用潜龙勿用直接让车子钻到了地下,出现在了原本已经消失的黑月基地哪里。 皇家魔法团没有参与这场战斗,依旧在他们的魔法学院内保持沉默——谁知道这位温里克顿来的军队是为了推翻巴顿侯爵还是为了什么目的呢? 大叔笑道,“看情况是找到了。”而那个老人却有点不敢相信道,“我看看。”于是林天把所有物品拿出来,那些人都检查过后都愣住了。 “什么抹香鲸?萧世兄,这叫大鲲,据说可以化作大鹏,我们遇到了是我们福气!”萧凡高兴道。 他连忙转身去看,那眼睛瞬间瞪得浑圆,全身气息都开始剧烈的浮动起来,脸上的肌肉不停抖动,杀机森森。 今天,他要大开杀戒,谁也不能阻止他,而这些人还必须将脖子凑到他的剑下,任由他撕破。 我们要为兰陵王报仇,要回转中原保卫家园,要实现兰陵王的遗愿,守卫大唐,就必须先击败面前这些吐蕃蛮子,然hòu迅速返回洛阳。 在众人眼里,南华羽此时俨然便是天渺宗一宗之主,宗主所说的话,岂能反对? 楚林峰也听说过有人用星辰之力练体,不过那些都是实力很强的人才做的事情,因为星辰之力是非常霸道的。 “怪,这雪谷下,竟然还能存活树根。”林天露出诧异神色,正当林天思索着,是否要过去时,妖老太婆出现。 第69章 不敢忘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暮色沉沉,残阳似血。 整个伽蓝寺被笼在一片昏黄寂寥之中。 两人都陷入一片沉寂,正是冥思苦想,突然上官无痕眼睛看像薛玉狐,看了良久,突然放声大笑,这一笑把薛玉狐笑的心里发毛,顿时大骇,不知道他这笑是什么意思,正在心中揣摩,不敢直视,只偷偷地看着他。 莱恩向众人招着手,目送众人乘坐飞机离开了美丽而又危险的里约热内卢。 “为什么当年革命的时候没有把他们全家都绞死。”罗纳德显得很生气。 但是杜伊就是不爽,他认为自己带领华夏国国奥队,杀入4强,已经是超额完成任务,球迷就该对他歌功颂德,就该把功劳放在他身上。 袁琪想到了冉飞,因为,首先,青蛇帮的人没有见过他,不容易引起怀疑,二来,他是齐国的士官,身强体壮,还经历过战争,是一个强悍的战力,青蛇帮肯定想拉拢,三来,可以以此摸清他对朋友是否忠心。 神城之中,与西域三大道教和五大佛门汇合的张坤九龙敢死队九人,身影瞬间向东方逝去。 不多时,翔龙拧上香囊的绳子。他看了看手中的这个袋子,直到过去许久,他才有所动作。 齐国宫殿经过半年多的修缮,已经差不多恢复了以前的样貌,只是一些细节因为资金原因,没有修复,大体是没有问题的。 风险和回报是成正比的,冒着生命危险换来的结果,也是大丰收。 “这里就是老哥说的混沌净土么。”夏岚问道,她也被阻止在了这边,在瀑布的那一头,只有林轩伫立着,一副很超然的样子。 江语琰用复杂的目光看着甘凉,咬了咬嘴唇后,最终还是默然离去。 “我都说了,就算我们俩再发生点什么,我也不会让你负责的,你为什么就不能洒脱点呢?”江语琰努力地控制着眼眶中的泪珠,哽咽道。 说着,慕容婉儿的目光深处流露出期待,似乎一旦被拒绝,就会万分失落一般。 既然聂风不会出面引那亡灵魔导士出来,那么这充当诱饵的差事自然让死灵猛鹫去干了。当聂风三人退出那片杂草之后,聂风便从新召唤出三头死灵猛鹫。三人各乘一头死灵猛鹫,最开始那头死灵猛鹫则去引那亡灵魔导士。 就在两具骷髅第五次重新恢复重组的时候,两者竟然没有继续攻击,其中一具骷髅直接抓起了噬魂剑,另外一具骷髅则似乎抱起了看不见的真神,两者都毫不犹豫的跳入了海水之中。 所以苍蓝之手高层积极搜寻自连者的目的,就是希望后山禁地里的“魔”,能够多增加几头,早日完成魔网的净化。 只是战斗风格的使然,让她一开始便选择了自己最为熟悉的战斗方式,如今吃了瘪,她自然知晓,若是一味的追求近战,恐怕会让吕岳逃掉。 晚上七点十分,杨凡终于来到了卡尔顿。然后在停车场停好车,杨凡带着奶奶来到了酒店的大厅。 “这一次,咱们做好了准备了。只是,不知道这一次的五城会首,我们能够商量出来一个什么意见。 第70章 和亲诏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孙林手拿一把折扇,眼里冷芒乍现,现在的孙林已经不是刚入西游中的那个心慈手软孙林了,经过了这三个月的时间,孙林杀死的妖怪不计其数,心里早已经冰冷异常。 说着脑袋继续在脖子上旋转着,同时疯狂加速,整辆汽车不受控制地旋转起来,一路弹飞好多路障栏杆,暴走起来。 吴攀洒脱一笑,让东方岳心里看的不是滋味,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又把怒火发泄到了旁边站着等待命令的张水生身上。 宫岩绕过这片石林,对伤口进行了包扎,对这里的认识又上升了一步,也对断天之势的神异之处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目前没有遇见巨狼,宫岩却感觉自己寸步难行。 话音未落,后面出现了一个东方人的面孔,笑盈盈地来到提莫身前。 墨止凡没在看她,而是拿着照片捣弄一会,只见他手里有一张只有他和林然然的合照,其中一张被随意扔进垃圾桶。 飞船正欲突破山脉的阻碍却正撞上了宫岩飞出的拳印,顿时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原本毫发无损的飞船护罩剧烈的摇晃,发生了一系列的破碎,蜘蛛网般的裂纹在蔓延。 孙兰给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孙德生摆摆手,舔了舔嘴唇,急切的看着东方岳。 每一次攻击索林都看到,也都做了躲开的动作,但是仍然被击中了,就像追踪弹一样,躲也躲不掉。 霎时,火凤凰在他的眼里,成了一具美伦美奂的黄金比例的美人模特。 这毕竟仅仅是可有可无的度假旅行,张平仄不仅把他们所有人都带来了,居然还毫不犹豫的支付了巨额旅游费用,这让他们不知道怎么自处了。 连龙居海提升到了筑基中期,都不是萧峰的对手,逍遥子就更加不是对手了。 “我也去。”我立马也跟了上去,倒不是我怕他把黄鹤怎么样,而是我怕黄鹤把他怎么样。 终于要上架了,首先,午时在这里感谢怎么长时间来支持我的兄弟姐妹们,是你们时刻的关注,支持才让我有机会坚持到现在,现在上架了,午时更需要诸位的一如既往的支持。 可是元晞却忽然走回来,甚至蹲下身,扒开草丛,往那个洞里仔细看了一番。 那光明,如在黑暗中陡然绽放的妖异之花,照亮了人们眼前。萧畅率先跃入光明,眼前一亮,登时便是为眼前情景大吃一惊。 “难道背后的事情关系甚大?若是真的为难的话,我只要十组也是可以的。”兰斯纠结道。 因为在这附近,他发现了属于人类的脚印,也就是说,已经有其他生存者先他一步,来到了这里。 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临走前反倒劝他囤积生活物资,也许以后用得上。高风笑着说谢谢,艾丽斯岛会缺少食物?一个骷髅岛一个地底空间完全可以让他自给自足。 “这位先生,你们要跟我们走一趟了,我需要了解事情经过。”巡逻队长走到众人眼前。 随着安雄一声爆喝,一个巨大的金色巨人猛然出现,安雄恰好就在巨人的心脏位置。 “好吧,强大的人类,你赢了,我同意臣服于你。”蓝雕十分光棍的说道。 亦天豪在叹息着,脸上却挂着笑容,但是在笑容之中,眼神里面却隐藏着无法抹去的哀伤。 蒲阳更不想多和他耗费时间,直接取出了禹王铲,挥手便铲在了扭曲的阵法空间之上。 这个突然出现的火元素,却是没有正面回答高震的问题,反而用贪婪的目光扫视着高震,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猎物,在看一块大肥肉一般,充满了贪欲。 频繁的接触自然也让两人越来越熟悉起来。甚至有时候总是面无表情的卡尔曼沃特还会在ji流中送给陈楚凡一个笑脸,虽然这个笑容绝对称不上好看。 “我说涛子,你敢不敢更不要脸一点?”李灿刚离开,叶枫便忍不住吐槽道。 果不其然,安杰拉话音刚落,一个爽朗的声音就在他们的正前方突兀的响起。 “去请求玛蒂娜的同意,把西泽讨要过来?”念及此处,罗宾不禁动了这样的心思。 “嗖~~”忽然,一道银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正在修补空间裂缝的夜枫射来。 “呵呵,妹夫,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的老干益壮,我是燕山”,紫袍中年人淡笑着站起身,竟是之前还与李海在一起的洛燕山。 “少他娘的装蒜,就是你,老娘看到的就是你!”王桂花不依不饶。 整晚,他没有任何吩咐,童欣还是提着精神,不敢睡着,实在困了,就打个盹。 随即,几个异端裁判所地光明骑士狠狠地将夜枫抬了起来,可能恨刚才夜枫杀死他们四个同伴。他们很是随意地将夜枫抬起,至于夜枫地伤势丝毫不在乎。他们这种抬法,令夜枫全身不断地产生剧烈地疼痛。 第71章 禅心染尘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这一章取章节名:赵羽宸的目光落在梵寂身上,先是微微一怔,总觉得眼前这位师傅眼熟得很。 当然,因为封印之地的历史,能够追溯到天地初开之时,四大凶兽又是一直存在于历史中,却从未出现过的存在,所以,神界其实有很多神人都对封印之地封印着四大凶兽一事将信将疑。 徐远方从背包里拿出口罩戴上,想了想,又戴了两个,还想戴第四个,可是耳朵勒得生疼,只好作罢。 她从没想到祁天染会有这么温柔的一天,可那样的温柔却不是给她的。 最重要的是,当容函爱上千羽芷嫣,与千羽芷嫣在一起之时,别管他最后是不是受害者,他都不能说一声自己无辜,毕竟,夫妻一体。 所有知道温玥的事的神人都以为,温珏当年来得及就下温玥一缕神魂,可只有他,还有已经消逝的温玥知道,其实,温玥是温珏看着死去的。 可,祁天染紧了紧拳头,他更加担心的是,若是今生她见到他,会不会依旧喜欢他呢? 白甲将军心下一沉,他突然明白了孙策的意思,也许这正是关羽在表示他的不满。 眼看着白得得元神在奔溃,容舍只好抬手在她后颈处点了点,将她从饭堂抱了出去。 “大王,学生伯言有计献上!”陆逊对着庞统暗自点头,却是出声打破了沉闷的大帐。 “当年那件事,你还是不能释怀吗?”大长老幽幽地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深入骨髓的愧疚和哀伤,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 周围那些花草树木,皆是在这一刻,被迅速的连根拔起,迅速的朝向着天空中席卷而去。 只能说,杜通这个平时不会轻易出头的家伙,今天算是走了狗·屎运了。 怎么回事!?为什么生化幽灵没有死?被合金短刃直直的插进头颅,然后还有二次伤害,为什么还没有死?而且刚才对方拔出短刃的时候,明明脑浆都带出来了,这到底是在开什么玩笑!? “至阳之地的岩浆湖,里面有焚天花,另外一个方向上不会是至阴之地吧?”白风前辈也开口了,其他人虽然没有开口,不过也都是各个疑惑。 那是人类的声音,混杂着痛苦、恐惧、绝望,还有一点祈求的声音。 以往这座城市内还有生化幽灵存在,就算是如同行尸走肉,那也算得上是热闹。但是现在连生化幽灵的影子都看不到了,四周一切都是静悄悄的,除了微风吹动着枯树叶,就是某处楼层彻底坍塌。 靠在鹤凡身上,白月魁感觉自己的身子有些发软,提不上劲儿,无奈之下,只能瞪了一眼始作俑者。 “你们不是在A省的么,谁带你们来这里的?”一走进房间安雨瑾问。 王吉有些傻眼儿,他看看尴尬的赵子,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后面补完。后面补完。后面补完。后面补完。后面补完。后面补完。 舒念晨还是有些不相信,南景泓现在不在,她更是不敢随便开门。 “轰……”出乎萧华的意料,腾蛟剪固然将三股叉劈做两半,但三股叉破碎的同时立时爆裂,数以万计的三股叉碎片依旧刺向萧华。 第72章 血染菩提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对方的发出的魔法纷纷落在克罗提亚的机车上,被一层红色的光晕挡住,但是了解车子状况的两人都知道这样密集的攻击之下防御根本持续不了多久,而罗恩此时正观察着地形,依旧没有拔出任何的武器。 当初他虐待贾氏母子的时候,有没有这种想法呢?果然是人老了才会想得更多更周全些么? 族长图麻骨此时从祭坛回来,见到这等场景,不由得脸色难看了起来,不过并未发作,反而是来到张亮等人面前,将大巫师的话传下,让他们上去。 注意到金夫人在看她的时候,井不田甚至露出了一个颇为客气的微笑。 武暖冬脆生生的应着,“知道!”随之静默不语,引来阿布天河一转即逝的注目。 “你们二人在路上和陈拖相遇,除此以外并无别人吗,你又是怎么知道陈拖去破庙,陈拖又是怎么知道你在破庙?”唐龙继续对麻七仔细说道。 张晓亮一愕,只能又把事情讲了一遍,不过这次能简略的地方统统简略,只说是那把火帮了大忙。 “你没事吧?怎么了?”克罗提亚仔细检查着他的身体,发现并没有什么伤口总算是舒了一口气,但是他低落的情绪依然感染了她,想到那个时候突然的心悸,心里忐忑不安。 没有人注意到,在安慰完克罗提亚之后,罗恩眼中有一团火焰熊熊的燃烧起来。 束杼对于他们现在的状态也十分的理解。他们对她的恨她也理解。 阴幽已经成为他的一个心结,他必须解开,否则终有一天会成为他的心魔。 dust笑着招呼大家:“都吃饭吧,不要客气。要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海涵。今天借这个机会大家一起吃顿饭,一是为了共同庆贺新年。二来,也是希望吃完饭以后大家都把心思放到赛事来。 走过简单,走过平淡,走过困难,不管经历什么,在岁月的长河里流淌,经年之后,执着的,始终是那只手。 慕容放心如死灰,继而恼羞成怒。他岂能让这些普通士卒如此羞辱?慕容放大怒,双掌一挥,那两个侍卫胸口中掌,顿时口鼻喷血,倒飞出去。 “从你父亲那儿?”黎陆心底已经确定,白奕龙口中的“他们”应该就是“玩牌”无疑,但却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组织,会让一个家拥上亿元资产的高官平日竟不敢直呼其名。 表面风光的大宁王朝,早已是一具空壳了。太平二十一年的年底,整个王朝终于陷入一片酝酿已久的风暴之中。 所谓卖直,就是故意营造公正耿直的人设,谁的娘都敢骂,谁的牛都敢顶,我就是一个性格耿直的莽将军,谁敢找我的麻烦,立刻十倍百倍的怼回去,心底无私天地宽,横冲直撞,没人敢惹。 厄里斯并不清楚这些事情,她只知道苏羽可能真的掌控了虚神界,因为她的神力居然对苏羽没有一点儿作用。 “你们两个,真是太闹腾了,苏羽君,就由我来代替美琴吧,不要再欺负她了。”御坂美铃无奈的睁开了眼睛,不想要眼睁睁看着御坂美琴受苦。 “诺凡,你昨天喝醉了,半夜都没回来。我是担心你才出去找你,发现你的时候你已经在马路躺好久了。 “真人,你有什么办法吗?”尽管惊得下巴都要掉了,骆子峰还是想知道太乙真人会怎么说。 我过去看了看那两具尸首,尸首已经腐烂不堪,臭味难挡。不过他们的手中的确是各自攥着一把刀子,插进了彼此的胸口。 “咱能不能事先吱个声?温柔点,你这样提着我算怎么回事?我是人,不是物品!随你这样提来提去的!”只听她很是不悦的说道。 “回禀娘娘,再有半日的时间,就能上到祈山山巅了。”黑衣男子说的胸有成竹,让芈月忍不住点了点头。在上山的路上,禁卫军们时刻警惕着。 萧云不知道这个焚世阵图持续了多久,只看见眼前“神盟”那所谓的神将飞灰湮灭,只看见远方游荡的怪物尸骨无存,系统的提示音压根就没有断过。 现在蜘蛛精跟她说的话,大乔不是不心动的。所以,她打算听听这只蜘蛛精想要在自己身上获取什么。 那弟子看到蔡敏俊显得很是惶恐,解释道,这都是宗门分配的,他对一切并不知情。 在见到潘安以后,张辽紧绷的神情总算有所放松,在强撑这与潘安交接完防御以后,张辽就华丽丽的晕了过去。看着晕倒的张辽,潘安的眼中尽是钦佩。 接着老少无人便掀了帘子进来,王黎和谢远樵走在前面,两人还嘀嘀咕咕的说着话,王纯三兄弟则跟在后边。 不止烛离老祖,许多妖兽都喜欢化成人类或半人类,毕竟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又占地方,谁都觉得对方长得丑。 他忐忑地接过襁褓中的沈今今,对方似乎很喜欢他,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脸颊上重重亲了一口。 看奶奶还知道往下咽,且没让参片呛着噎着,她才算是把想死的心稍稍减了些。 第73章 世子生母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杨娟被杜浩这几句话说的心里一阵解气,脸上还是要对自己婆婆恭敬。 太子佑淡淡一笑,眼中却是写满了冰冷。这两个老家伙虽然算得上皇帝留给他的顾命大臣,可是他们过于狡猾,却是没有一个能帮到自己的。 旁边的周幸珊心里面给秀秀竖了个大拇指,这可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操控刺猬这头太古遗种的石子陵,感受到百里之外,传来一股让他心悸、死亡的气息,苍白的脸上,出现开心的笑容。 就算说了真话他们也会认为是撒谎,既然都是撒谎那还不如撒这个慌呢。 黎秀秀出了周家那栋楼,才走两步,就看到一旁的树底下站着一个黑影,她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周少杰。 可是此时玲珑却紧紧的抓着他,许宣根本不能去这药柜里,找到解毒的药物。 如果不仔细辨认,根本无法辨别出这道声音,其实与青蝗发出的声音并不相同。 冬日最后一丝余晖已经落尽,余下的只是微垂的夜幕间传来的冰冷。雷月唇色苍白,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显然伤势不轻,她狠狠咬着银牙,只觉得一股无言的屈辱和愤怒涌上心头。 如懿默然,一颗心缓缓、缓缓沉到了底处。原以为昨晚的蛇便已经是杀招,不承想这里还藏着天长日久的厉害在,却是自己留意万分也留意不到的事情。 两名士兵又如何能够抵挡得住何松,这么多年在陈任门下联系,何松的一身本领只会在孙翊之上。就看见何松手中的长枪上下晃动,一前一后地刺出,那两名士兵的咽喉处立刻就出现了两个血洞。 “三位兄弟!今天胡某要连累你们了!”胡颜一脸惨然地对着身边的三名暗门高手说道。 “道者你过谦了,以道者之能,纵横当今江湖之中,可说是无可匹敌,又有何人能与道者针锋相对呢?”尹渊不由笑道。 早上出门走,一直到晚上才算进庄子。几个婆子把杜老太太拎了下来,怕她发疲,身上捆着绳索,嘴里塞着手绢。怕有变故,中午喂了一次水,结果杜老太太嘴得了自由,马上破口大骂,婆子听不下去便又塞上了。 其实当霍卿人意识到君念笙与熔焱那张脸一模一样时,她们便被命运摆到了对立的一面。 “非是旁人,正是咱们千岁的兄长,尹渊尹大人!”陆游笑着介绍道,此时尹渊也走了过来,双方对视一笑。 只见那名通缉玩家的头顶蹿起[透刺]两字后,刺入母体丧尸心脏的唐刀再次向前探去,紧接着又是两道‘噗嗤’声响起。而伴随着这两道声响,母体丧尸头顶的血条居然一泄而下,转眼间便被抽空殆尽。 于是,泛着寒芒沾满鲜血的生化唐刀刀尖,就在巅峰错愕的眼神中,迅速偏转而后消失在那个泉涌着鲜血的刀口。 林格没有回答莉莉安,而是一把把比自己矮上一些的莉莉安抱住,然后打开马车的门,莉莉安就看着林格,没有一点反抗。 其实大部分的富二代都一样,并不是傻,而是迷恋这种前呼后拥,众星捧月的权力感。用钱赢得所谓的尊敬,内心就算是知道不是真实,也不想去面对,自我麻痹,沉迷其中。 陈淑月没有发现,她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云幼眼神中闪过一丝仇恨。 菲尔德南飞向大桥上边,看着只剩下中间不到三十米就要被太阳国战领的大桥。 在不远处,正在和俄罗斯大校微笑交谈的秦锋,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他仿佛对这边发生的事情,什么也没有看到,又仿佛他什么都看到什么听到了。 而他则一手抱着暖炉,一手拿着初审的卷宗认真地翻看着,听着他们的汇报。 “他们带了三万战略金币,想要购买三十万吨的粮食!”尸巫马上说道。 因此他才这样争取各方的意见,看看对方有什么更好的发现与想法。 “你什么意思?!”见已经是个废人了的塔迪乌斯在他面前还能够讥讽的嘲笑他们,一股不好的预感就出现在了胡岳的心底。 她幸福的靠在妖红的怀里。虽然出来很好玩,但是她还是喜欢有爹爹陪着。 夭华看着这一幕,不怒反笑,反手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一干人都出去。 景逸哲环顾了一圈,好像真的没有看到莫紫黛的身影,不免觉得还是很失落。莫紫黛果然是没有来的吗? 慕容静扭动机关,心中却是无比的庆幸,亏得今日卿姐姐不曾与自己一同用膳,如若不然,只怕卿姐姐亦是要晕倒了。 第74章 暗藏祸心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尤其是那些来凑热闹的大爷大妈们,对周末这段话的感触尤其深刻。 他跟姜喜晨之间,因为年纪和眼界的差距,是真的存在很大代沟。 她现在的工作不仅轻松,挣得也比技师多,她舍不得辞掉,只能受制于阮轻轻的威胁,主动和阮大江联系。 罗金泰公司的股票价格跌到只剩下一半,仿佛滔滔江水冲毁了坚固的堤坝,情况一发不可收拾。 四中这个学校,就是夏海第一。哪怕现在还有些争议,超越一中也是迟早的事。 不出所料的来到旧校舍四楼的学生会室,星野森星乃凑到羊宫曜耳旁,轻声说了几句话后,羊宫曜便离开了学生会室。 楚凡沉默,他不知道在天州和谁有过深仇大恨,而且在天州没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说要杀他全家。 “那是……那是你还不够级别,不知道私人鉴宝师有多厉害!”叶青底气不足,但依旧回怼。 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在酒店门前的一条街道旁边,一栋豪华的别墅耸立在那里。 一开始李良还以为是同名的人,结果在查询了相关的结果之后,确实发现正是苏烨。 他尝试用影子束缚住自己的形体,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影子也在裂解。 看到这里,叶晓辰那平淡无波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道:“好的,麻烦你了。”说完就让开了一条路。 一开始,宁原严阵以待,做好了心理准备,一但打不过就溜溜球。 都说怪物最厉害的就是人形,一旦变异了,智商就会降三分。而现在失去理智的八尺夫人,更方便自己的行动。 但连续数年调动数十万人修凿郑国渠,即便是以如今的秦国,也有些难以为继,而就在这时收到了疑似合纵的消息,这对于秦国来说绝不是一个好消息。 她总感觉跟苏烨待在一块,能够学到很多很多课堂里学不到的东西。 此刻他就如同海浪中的一叶孤舟,在无穷无尽的神性污染中,艰难的保持者自身。 对于这场实验,宁原是历历在目,他当时也为传送成功,人类世界看到希望欢呼不已。 剩下的人平摊了剩下的家具,tao稍微多拿了点。然而月璃只抱了一个花瓶。 可是无论这架美帝飞机如何的闪躲,就是避不开这架倭国飞机,这让美帝的飞行员非常的疑惑!为什么他们的新式战斗机不起作战?为什么对付不了倭国的飞机?倭国的飞机什么时候又有了新的品种? 现在,一袭紧身红裙的车主人正舒服地坐在驾驶座上,她一只手慵懒地搭在方向盘上,同时另一手从容地降下车窗,轻轻把沾有口红的烟蒂弹出窗外。 时间再次缓缓的流逝,转眼间又是二十年的岁月再次流逝了。而此刻的混元珠,则是成为了银白色。看上去,混元珠以往的黑色,就如同来那黑芒所导致一般似的。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过离奇,不止是圣天子,整个东京区高层全都充满了疑问,急需解答。 陆一琛这一次真的是累了,但是就算是累,也是抱着程海安不松手。 所以倭军方面开始紧急调动部队,在陆军方面他们在国内也抽不出兵力来,只有在华夏沿海地带的那6、70万部队了。是要单独对付人民党或者是国民党的部队可以,但是双方联合起来就不行了,更别说还有一个先锋军。 李宝莲根本不记得他说过的话,只直直的看着他,还跟上前几步,回不过神来。 “伊我们玩剪刀石头布吧好不好。”月璃一脸献媚地朝白伊靠过去。 但是一来到这里后,知道自己驾驶飞鹰战机后,马上就高兴起来。因为他更加的明白这飞鹰战机的威力怎么样?现在帝国海军学院就有一门课程,专门研究先锋军飞鹰战机。 她虽然可以感觉自己的心跳,但是,她似乎与这个身体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 夜色微凉,雕花的窗棂映衬着浅淡月色,一抹纤弱身影斜倚着窗棂出神,久久未曾挪动。 萧笙抬起头看看他,眉心拧在一起面目有些扭曲,全身的力气像是聚到了一处,却怎么也发泄不出来。 因不被接受的心痛难受,钟逸辰并没有回家,而是坐在车里,待在她家楼下,望着她家始终不灭的灯,忍着想要上去找她的冲动。 之前温媛在黎城的时候,没少和萧笙一起过来。她顾念着徐易航的身体,点的都是些轻淡的菜品。 他连忙打开车门,却发现自己锁住了,等到打开之时,已经过去了好几秒,好不容易下车,他刚一抬头,却是看到了惊人一幕。 “不给,时间不早了,跟爷回家。”他直接单手去抱她腰要将人从沙发上抱起。 “来啦,芷清好极了,而且,跟我们讲了好多娱乐圈儿的八卦。”魏老太太喜滋滋的说道。 她心中腹诽,所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司月国的这几个皇子当真是将这句话演绎到了极致。风翌尘杀伐决断、风翌澈肆意洒脱,而风翌轩,着实可以用八面玲珑来形容。 叶织星黛眉微挑,所有人都叫他“战爷”,只有梅清霜叫的是“七爷”。 在度假村的入口处,十多辆电动观光车在门口整齐排开。十多名司机穿着黑色的工作制服,胸口上别着度假村的工牌。一个个表情肃然。清一色的男司机,身高都是一米七五以上。 已经镀好膜的千阳号的狮子头慢慢地张大了嘴巴,炮台伸出聚集起亮光直接对着正对面的岩壁来了一发气压炮。 第75章 弑子绝情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我说,我说我说,不要杀我!他们在,在穆芳阁!”大汉话音未落,寒光骤闪,淬着冷光的剑刃已洞穿他的咽喉。 温热的血溅上雕花槅扇,于鎏金缠枝纹上晕开狰狞的红。 在两个老家伙看来,用一个不是他们的酒店或者说刘志柏从刘家的手里抢来的酒店换来每个月四瓶的草药供应还是相当划算的。 而这一次,在日国爆发的这一场大战,更是让整个世界再度心惊胆战。 暗中人惊疑不定道,他们感受到,来自这招式中,那种无上的本源之力,如同是先天立足于不败一般。 “哈哈哈,孤清星,你仍旧不死心么?我此刻虽然精疲力尽,但我已经成就龙身,凡间间利器焉能耐我!”恶龙说完,脸色微微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又化为一道青光向远处急速而去。 这可不是切磋,点到为止,而是真正生死间的厮杀,一不留神就要步入李三才陈裂阳的后尘,他不得不谨慎对待。 “不用了,我现在还用不上,以后用上了,自然找你。”陈浩摇了摇头说道。 最后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刘淮安,刘伯飞冷哼了一声转身出了病房头也不回的下了楼,朝着刘家而去。 看到马车里的人时龙羽泽愣了一下,接着锋利的剑直接刺向墨宇惊尘。 “岩溪,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的?”江凯然诧异地问道,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眼光,走向岩溪问道。 我顿时有些惊讶,除去比较大的礼物,那好歹也应该有上百件学生送的礼物吧?如此看来,赵正在学校里的人缘还真是非常好,难怪那几个学生不肯伤害他。 此时我一眨眼,就觉得眼皮要很用力才能抬起来,而且头脑还会一阵晕眩。我索性直接闭着眼睛睡觉,同时还感觉到自己被人拖动着。应该是孙青他们正在拖动着我,怕明天太阳出来让我受伤,要先将我拖去安全的地方。 此时的孙浩然,无疑越发有些捉摸不透自己的父亲。早在当初,陆飞一举击杀了周老三时。他就曾再三劝说过自己的父亲,让他千万不能与陆飞为敌。 双手已经沾满了数千人的鲜血,陈默心虽然坚定了,可杀意却累积得越来越多,每一次一旦有敌人出现,他心中就只有杀这一个字存在,并且那种杀戮会让他感觉心旷神怡激动不已。 “哪还有什么以后……咦!那些鸟好像朝寻易去的方向追去了!”公孙冲顺着西阳的目光望去时,发现了这个令他惊喜的变化。 寻易欣然道:“好,我一点点催动,你受不了时喊一声就行了。”说完他就掐动法决,风球立即转守为攻,由风中乾坤变为了风消魂骨,形状也随之变成了七八丈高的一个风旋。 曲非烟显得有些心神不宁的做事,陈默懒懒地趴在床上想着自己的心事,到笑傲世界,陈默行事我行我素,下手从来不会留余地,唯有在黑木崖他没有杀掉任我行和向问天,那是他看到了任盈盈的眼泪,为他流下的眼泪。 参战的除了这六人外还有三头灵兽,两只火鸦属于红衣四人一方,另一个是头会喷浓雾的类似獾一样的东西,是那灰衣男子的。 第76章 命悬一线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在血红色的黄昏下,李慕艰难的坐在一旁,肉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痕,如同一个一碰即碎的玻璃,元神瘫坐在意象中的青莲之中,已经濒临崩溃,青莲中的丝丝青气正在不断修复李慕的元神伤势。 “你还看到了什么?”神枫突然感到有点不安,难道在自己的记忆深处还隐藏了什么不成? 兰溪愣住了:“王才人也一样吗?”想起她千方百计找茬,逼得自己把真金白银的首饰换成假的向她行贿一百两银子,兰溪就耿耿于怀,一百两银子,自己将近两年的月银呀,太狠了些。 地龙岛唯一的出口其实就在内核圈的中心,那里除了数十只七级力兽盘踞在周围外,还有一只强大的八级地龙坐镇。 “师弟!你怎么了?”弧星发现了神枫的异状,看着神枫鼓鼓的胸膛,脸上满是吃惊的表情。 只不过就目前来看,似乎是一个好迹象,这表明西蒙并没有和士兵发生冲突。 刘千钧见他这样,也是暗暗长长出了口气,要知道刘千钧为了近身而战弃了兵器,若是骷髅巨人坚持一会,与刘千钧生死对决,刘千钧必输无疑。 几人正准备继续就餐,不远处的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了,还没见人走出来,嚣张的声音便传遍整个楼层。 许琳握着慕容姗姗的手臂,一脸为难的看着我,更让我火大的是这时候靠在肩膀上的慕容姗姗竟然抬头冲我娇憨的一笑,然后又闭上了眼睛,圆润的嘴唇微微动了动。 大不了,以后天天求神灵保佑他长命百岁直至万万岁,也免得自己有做尼姑之忧,至于还要不要争宠,睡醒再说。 “没有到的地方,怎么就知道已经看透?更何况形式在很多时候,当然是必须的,就像春节祭祖,那不就是形式?”高个子还是没有放弃。 方士杰看过去的那一刹那心口的确有些抽搐,清让瞧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也好奇的投去眼神,也难免有些失神,是七皇子华硕与七皇妃方牧易,他们似乎也发现了这里站着的三人。 但并不意味着他们会为了这些事情,我真的付出他们的努力,所以这才是也让人们会去真正思考的一些地方。 在他的眼中,那个狼一般凶厉冰冷眼神的男子上腾起的雾已经隐约成型,一头巨大的青色浓毛狼正对天嘶吼。 乘骑在马上的若馨虽然满身满脸血污不堪,然灼灼明目,乌发飞扬却现出一种别样的妖艳与蛊惑。 更诡异的是,等白鹭队伍也用弩箭开始反击时,这些人马已经撤下高墙,消失不见了。 这时,林天遥跟洪七公打了好几个回合,最终,他将洪七公打过去了。 附和着的人不在少数,清让提着墨绿色的裙摆跨过门槛,屋子顿时就静下来了。 在现在对于任何事情有所认知的同时,的确不能想象出在这个时候,长门能够去真正在面对的这些举动下。 “那好,其实绝对领域力量也是生物的一种极限体能。真吾,你可知道,正常的人类挥拳十万次后会怎样吗?”坂崎琢磨当地坐下,认真地说道。 说话时,她看向他,这才发现他浮着薄汗的俊颜染上浓重的红晕。 躲避追杀,和成为人类家庭的孩子,这两点可以重合,大大印证了易风的猜测。 黑色中山装一半脸已经肿起老高,扇自己巴掌的手却不敢怠慢,只能咬牙继续扇自己巴掌,心中暗暗懊恼:他一向做事稳重,今天怎么就犯了这种低级错误,居然敢嘲笑主子? 卿卿得知苏家陷害她,她第一时间应该是找他们算账,替自己正名才是,可她此时眼里,心里只有临儿的安危,这不是爱,是什么? “安琪,别这么说。这两个月,他真的帮了我很多。”苏卿心里流淌过一股暖流。 “飞往芒市的A6776号航班准备登机,请乘客到1号登机口办理登机手续……”广播传来登机提醒,沈子璐起身回头望眼候机楼入口。 “这,这。”白晨有些错愕地抬起头来,紧张地道,“我不知道什么是防御能力。 “你个死乡巴佬,找死!”洪高杰还不泄气,又一脚狠狠跺在我脚踝处,脚掌用力踩住我的脚踝,死死在地上扭转了几下。 段桑田曾依靠重瞳神威,刚入仙人境界便斩杀数位同境仙人。在一招间决生死,他自身自然消耗巨大。这样斩杀仙王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若是正常战斗,怎么可能一招斩杀已有仙位道果的存在? 燕国的燕宫内此时已经是刀刀见血的生死斗,每一个公子背后的人都不介意杀死其他的公子或是其背后的人,血流成河也无所谓。 陆斌脸色阴沉,因为他没想到楚秋心最后的关键竟然领悟如此剑道,一招‘不悔剑芒’可谓是已经达到了剑圣境界,那是属于楚秋心自己的招式,超越了寻常的一击。 石屋前,苏乞年躬身一礼,看前方的背影,他很清楚,如非是他这位神秘的师父出手,他绝无可能成就传说,缔结出紫金战名,由此,他也更进一步地了解,他这位被诸无上传承忌惮的师父,到底强到何等匪夷所思的境地。 阿贝自语两句后,突然打开贝壳,露出了戴着金项圈的脖子和裹着黄肚兜的身子。 在熊子兰心中,天下列国已经没有了,有资格称为国的,只有天子脚下的洛邑,以及秦、赵、楚三国。 接着,同学们一位位登场,技能虽然操控的都很稚拙,但总算有了一些门道,直到……汉克登场。 达丽雅则专注于比赛团队的精锐培训,最优秀的地方在于,这个团队除了泰因几乎都很少睡觉。 光头男人本就是一个参与者,身体素质完全超越人类和调整者,甚至还有属于自己的觉醒技能,可却在一开始就被基拉驾驶强袭高达做掉了,但也给基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第77章 诉尽衷肠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马信尧喉结剧烈震动,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淌。 听见了荆无道的相劝,月如霜终于停止了反抗,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中。 古武家族都有很多宝物,甚至古武家族哪怕进入进化之球,得到的装备、物品,与普通人进入进化之球也不一样,这大概是因为智子可以区分玩家的身份。 身体变得半透明,和第一次一样,陈莫的身体猛然下坠,穿过一条五彩斑斓的空间通道。 她不会以为自己那些采野果子的人一样,是跑过来跟她打招呼的吧,呵呵。 郎俊看到霍离的脸色,跟在霍离身边这么久,只要他一个神情就能判断出他心情如何。 如果要大头列出个最无聊跟踪对象,那么李沁绝对可以上前三名。 荆无道的心中之所以震撼,就是因为自己的国家的气运金龙,竟然是传说中,天地之间的第一条龙——祖龙,万龙之祖,浩浩荡荡,傲视宇宙的强大生灵存在。 之后,邪天兽进入第三座天帝殿时,神如梦又再次感应到了波动,这消息对冥荒族而言也很重要,有利于分析当下的形势。 叮当不知道为什么,在陈莫的命令式的口气下,居然都不敢拒绝。 “会不会是有什么野兽路过?你是行家,好多野兽不都是晚上出来捕食的吗?”杨青也学了商汉的样子,走到城墙外侧,扶着箭垛努力向下看。 江老爷子和傅老爷子虽然的确打得一手好算盘,但他毕竟是叶锦幕等人的师傅,与叶弦和叶锦幕的接触,也比这两人多得多。 杨青觉得有些奇怪,甚至有些微微的失望。秦娟上来就扶着自己,应该是知道自己受伤的事,可这反应怎么如此平静? 我倍感遗憾,却也只能听孙清月的。不能继续跟下去,我们两个停在这儿也没用……可孙清月的车想挑头时,不远处的樊烨也停了下来。 但是在橙星界和赤星界,那赤裸裸的就是实力为王,废物都该死,有能力的人才能活得好好的。 在长达半个时辰的雷鸣闪电当中,劈毁房屋无数,被飞溅的石块砸死砸伤的人也相当的多。 在这万籁俱寂,只偶尔传来几声鸟叫的时候,我们乘坐的马车那轧轧的声音居然显得分外刺耳。李绮堂望着那棵落满了鸟的大树,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叶锦幕仔细看着江铭川的表情,只见他的表情跟以前对待她的时候没有任何的区别,这才放下心来。 “那先生是不愿自己背上骂名、甚或身败名裂,还是为了不忍我大唐百姓遭受战火荼毒?”杨青的话语更显尖锐。 徐佐言看看前面站着这两个明显好奇心太强盛的人,自己也郁闷到死。 “姝儿,你来了!”白子衡一看到端木姝就立刻站起来,一双眼睛专注地看着她。 看完之后,叶枫心中一阵可惜,历经了几百年,刻画逍遥诀的图解残缺得最为严重,根本无法修炼。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罗子凌面前就是这么爱笑。罗子凌随便一句话,就能把她逗笑。但在其他场合,即使有人讲很好笑的笑话,她也笑不起来,想不到笑。 第78章 露水情缘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花晚凝将手轻轻搭在梁凤台腕间拦住他的动作。 冰凉的指尖按住他的手腕,她抬起朦胧的眼,烛光在泪雾里碎成点点流萤。 陆雪凝这些话,几分真几分假,但她对百里夏的恨意,司马琉玥却是看得清楚透彻了。 倒是看到慕枭九对待百里夏的态度,一个个都忍不住花痴了起来。 对于老爷子的那些事情,之前是忘记了没有错,可是这段时间陆陆续续有想起来。 陆风离开伦敦两个月了,期间他们从未联系过,她知道他家里在给他张罗婚事,她始终认为,他不会结婚。 龚雪媚一点不担心,也不在意陆擎昊中媚A药之后,做那种事会不会失去分寸。 这下不仅是北清月,就连老夫人复杂的目光,也不自觉往慕逍遥脸上投去。 其实她更加想要让别人不知道自己回来这件事情的,可是根本就不可能实现。 可是,兰奕的父亲说什么,他已经听不到了,他满脑子都是想要解脱,痛苦。 北玉琳的脚向百里夏踹过去,百里夏身体迅速一侧。 梅香则越看越觉得里头的意思意味深长,又不免替这两人接下来的路而忧心忡忡。 “这,怎么会是黑桃A?”赫新瞬间感觉被打脸,自己的秒速记忆居然出了错,很是疑惑。 她永远也无法忘记当年的帝喾是何等的神采飞扬,何等的意气风发!一双帝拳打得天地都残破不堪! 平妈妈是知道君璃嫁过来的始末原因的,巴不得她在容家的日子不好过,但这门亲事毕竟是大杨氏一力促成的,果真收不到君璃的元帕,大杨氏在侯爷和太夫人面前也不好交差,只得拿眼四处看起来。 “赵如飞,你们今天必须要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陆游声音冰冷的如万年寒冰,一字一字道。 胡倩伸手在孟起腰间狠狠扭了一下,孟起脸色稍稍一变,然后用眼神给胡倩打了个信号,这才放开了捂着她嘴的手。 雷辰甚至看到了十余名姿色靓丽的大洋马,而且还都是白人,看衣着像是佣人,然而那暴露在外面的白花花肌肤,让人不得不怀疑她们的真实身份。 带着这些疑问,君璃扶了晴雪,也不盛装,只苍白着脸红肿着眼,弱柳扶风般与来人一道去了正院。 一提到耳环,凌澜全身一抖,她凑过去仔细观看,果真是耳环,而且,是水晶耳环,难不成,是价值68元的水晶耳环? 这时候,有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一个面容坚毅,浓眉大眼的青年朗声大喊。 “叔,这里没有人住吗?”高庆一口一个叔的叫着,显然是在攀关系。 一早上的早朝终于结束,李淮心情大好,决定要带着大家一起去欣赏一下自己刚买回来的那些盐。 “我来切。”常青石上前,虽说是水果刀,但也不耽误人家手艺,他硬是全都给切成了标准的柳叶片。 在众人充满怜惜和心疼的目光下,虞清歌讲完了在黑桃公司的种种遭遇,也再一次为众人揭开了黑桃公司的真面目。 她窘迫又尴尬,因为清晰的察觉到傅行琛探究的目光在她身上好一会儿,才转移到傅老太太身上。 第79章 并非良配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怎么办?叶天暗暗低沉,自己的身影若是被他们发现,恐怕今日将是走不出这山脉了,他们二人中,随便一人也可将自己轻易除掉,旁边还有韩雪,到时候她是不是也会受到自己的拖累? 头顶旭日,从最中间已经落到了最西边,夕阳落下,夜幕被拉开了,前方的数十个身影摇摇晃晃,此刻缓缓落地,飞行了整整一天,他们早已身心疲惫。 江笙玖把话说到这儿就行了,她可不相信临印会老老实实的跟普通顾客一样在那里傻傻的排队。 “那当然。”白芷随口就回,嘴上却还是留了一分的,心说:连你也是我眼光好挑到的。 毕竟是顾家跟江家联姻,所以为了这个婚礼专门成立了一个专门部门,大概在半年前就已经开始筹备了。 在最后一张考卷收齐之后,监考老师终于发号施令,宣布可以离开,白芷收好自己的东西,等走廊没难么拥挤的时候才走出考室。 何彦君反应过来童昱晧是在笑自己以前说过的话,怎么肯轻易放过他?还没等他跑到裘意悠身边便揪住了他的衣服,把他生拉硬拽地拖到身边狠狠地打了屁股。 上空的这头,袁腾再也受不了了,果子他想要得到,可他却无法得到,孟极与大鹰太强了,他能否活着离去还是一个未知数! 本来江建城这个生日宴会透漏着古怪,还别说一下子就把之前丢了大人的江笙玖给推到众人面前,怎么说怎么怪异。 话说另一头,那天的举报座谈会之后,石南叶被带回了部队,部队上对于这件事的处分是:暂停石南叶手上一切的工作和行动,禁闭三个月,以反省和深刻的自我检讨。 “也许这就是他为什么能当负责人,而我们只能打杂、跑腿哟!”工作人员说完,不再理会吴用,自顾自地忙他自己的事去了。 吴用苦笑,这还不是害b。但既然她已经下令了,就赶过去看看吧,免得到时候两头都不是人。反正没事了再回来,自己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这痞气少年却不知在同届中身为天骄的司马晨风也在凌青云剑下落败,并被金裂剑意深深刺痛了自尊心,实力较司马晨风还弱了一筹了他又怎会是对手? 罗煦城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随后伸出手示意让他想想,这事儿毕竟是一年前的事儿了,再说了秋民这么长的时间也没提起过,罗煦城一时有些想不明白,片刻之后才想起了一些细节。 此言一出,众人全都大吃一惊,难道他是太子李建成手下赫赫威名的禁卫亲随首领——括挺之后吗? 不得不说,这些评论员对曾恪的认识了解也是极为清楚的,其中有位老兄还挺有幽默感的,惊呼中竟然还喊出了和奥巴西一样的疑问。 徐泽林非常艰难地才把这几个字说出口,其实他更想说,这么多年过去,人肯定已经不在了,只是他不忍心。 他不是不懂礼,可这么多年过来,眼下江家已经整个被他们父子俩把持在手里,就算眼前这些当年都是老不死的那头的人又怎么样? “让学长失望了!”凌青云微微一笑,林谦诚则一声冷哼,对面的奔雷兽朝他呲牙咧嘴好不气愤,双方都拼得伤痕累累满身是血,倒不知是否算是不打不相识。 “你不是说很累吗?先到你的新家去休息一下,下午分教舵主和圣姑还要见你呢!”等只剩下雪雅哈和吴用两人后,雪雅哈便很不客气地催促他道,让吴用都来不及好好欣赏一下这座清真寺。 最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要发生了!难道这历史的车轮,就真的无法抵挡吗? 幸好的是,塔矢名人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好一些,他至少没有一开口就是拒绝。 张良昨天晚上的战斗引起了一部分人的有心关注,但是实际上,现在的他,还只是伤势刚刚愈合。。 她们这边的时间扭曲了,上学,放学,睡觉,一睁眼继续重复昨天的内容,永远被困在同一天之中。 “整个天下?”骑瀮突然插了一句,其实我也很好奇,娘的势力范围怎么又扩展到整个天下了? “少爷,你的病又犯了吗?怎么会这样?你不是已经好了吗?”距离黎墨凡上一次发病整整三年了。 果然,通过逆天之瞳的开启,我清楚地看到十大帝阶强者眉宇间闪烁的彩虹之光,竟然真的已经退化成墨夜之蓝。他们此时的等阶修为,竟然全部变成了神阶巅峰。 叶家和顾氏本是一直关系交好,但在那样的时刻,权益衡量下,也没有伸出手帮顾家一把。 “我,我压根儿就没想过这档事,好不好?”肖清凉郁闷,不知怎么,一提起这事,心里就烦,心脏不受控制的乱跳。 落寞的金色眼瞳,凌乱的紫金卷发,触目惊心的血色伤口,破旧不堪的碎乱衣衫,却根本无法掩饰那依旧雄壮的健硕身躯,根本无法掩饰那依旧自负的骄傲气势。 当即分头散到城内各地,由一个个至尊带队,加上来自裁决所、青莲会的上万武者。 于是我们几人慌里慌张地赶到汽修厂,此时我们的车子旁围满了人。 第80章 烟篆相思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呵。“花晚凝冷笑一声,唇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我放声大骂,这变态的系统设定,挂掉一次掉了两级,要是没有什么机遇,这两级我至少得练两个多星期才能补回来的。 那是一个光球,一个让陆轩觉得没有丝毫破绽,一个完美的光球。 生气无奈的是,没有想到居然有那么多人是九头蛇甚至是其他组织的人,这一次清洗,不知道要空下多少位置,到时候神盾局还能不能正常运转那就是很大的问题了。 “不好!”天绝山庄那仅剩的皇境强者刚要退走,不料,可怕的气息弥漫过来,两只手横空袭杀,同时出动,将他和十煞堡那名皇境强者的咽喉紧紧地捏住了。 “怎么?老学员也可以参加吗?太好了!”白冶以为苏飞发出声响是因为自己忽略了他,此时大喜。 力与刃的相辅相成,两种神通的完美契合,一种神通成了另一种神通的助力,陈争隐隐看到属于自己的真正的路。 丹辰不说话,燕怜秋等人同样也不说话,她们从丹辰与噬骸鼠刚才的表现中就能判断一些东西,也都知道丹辰现在为了所有人的安全,肯定是在竭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飞剑门,戒备。”一名中年男子出现在虚空中,他眼神凝重地望着入口处那密密麻麻的身影,瞬息功夫,守卫内门的飞剑门弟子腾空而起,眼神阴冷地和叶尊等人对持。 可真正的家族,不单有钱,还有权!而且家族,可不是仅仅只是字面意思,也不是所谓的家庭几口人,那是盘根错节的一大族的人,就像一些同姓乡村一般,一整村的人都是一个家族的。 “确实是堵了,但不是堵车,我根本没车开。”反正跟明月心已经很熟了,知根知底的,我现在的状况她比谁都清楚,也没什么刻意要隐瞒的。 「既然头发是许鹭的,问问她不就好了?」一言惊醒梦中人,楚剑鸣立刻着手准备对许鹭的审讯。 二来,各家公司的种子选手都已经陆续登场,剩下的基本上都是陪跑,不需要太过关注,留下的意义并不大。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林毅手不自己的捏住了,手心有些细汗,不知道怎么心里有些紧张感。 嘭!随着一声巨响,门前一空,陆辰开始飞奔起来,当他跑出去第一步的时候,才听到身后传来重重哐当一声响,好像是什么东西,砸中什么金属器皿的撞击声。 这是咋回事呢?不会有什么幺蛾子吧?陆辰正想着,忽然自己的眼前一凉,视线被邪灵娃娃的手阻隔朱了。 后台,负责直播的工作人员看到不断刷屏的评论,以及迅速流失的直播间人数,已经彻底慌了神。 接下来,在星月的邀请下,陆辰参观了他的商队,陆辰这才发现,这支商队的规模其实并不大,只有四五十个兽人,各种各样的兽人让陆辰大开眼界。 林希运气不错,他本身就是偶像系出身的,还随到了一个外表出众的角色,可谓天时地利人和,他也没辜负粉丝的期望,第一次公测就拿到了A级的评分。 第81章 狼子野心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金殿之上。 鎏金蟠龙柱倒映着晨曦。 任川晴忍不住从枕头底下掏出手机看了看,依旧是一片掉线的黑灰。她每天都会检查手机,看是否还有上线的可能性,但是每次观看都是失望。 “唉,你不能喝酒。”黑风微笑着看着他们,转而握住了我端着酒杯的手腕。 我瞬间僵住了动作,斜眼看向了一直平静地看着报纸的黑风,他察觉到了我对他的注视,然而他却依旧没有抬头。 简玉珩到牢里和顾了了商量对策,百里烁似乎对她的事情很关心,他在想,是不是因为顾了了做了什么让他忌惮的事情,亦或者是他也在算计顾了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各种残酷的考验,猎杀规则的存在,大天使们随时随地的搅局,各种危险的高阶野兽,把人们逼到生死线上,就是因为这样可以使他们的思维力发挥到极致,从而榨取更多的能源。 下午赵蕙去上学了,到了学校,同桌吴谨问,“这两天你怎么了。”赵蕙笑着回答说:“我脚腕子肿了。”王蕾也问了问她的情况。 金夜炫听了顺着谈七琦的视线望去,表情突然变得特别紧张,有些慌乱地眨着眼睛,这个样子不禁令宋明一和凌洛习愣了愣。 然而他们居然还想着栽赃陷害,京城就是大雍王朝的根基,若是他们在根基上动手,届时自己也不会好过的。 还好,现在五斗米教还算是安分,但是,难说什么时候就会给晋国背后来上一刀。 “破除封印,毁灭法器根基,你好大的胆子,人皇殿的霉头你也敢碰?”朱翁人皇使神色阴冷,一股皇境的睥睨之姿,缓缓升腾。 李延和听到林淼淼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林淼淼没有说话,就在黑夜的天空放起了烟花 。 林可白了沈风一眼,而沈风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只顾着关心系统了,确实没有听林可到底说了什么,不由得讪讪一笑。 “前辈,您说上次秦昊身边并没有纳元境高手,可是最近我们的消息好像有些出入,您最近可有什么新的发现吗?”易啸天直接发问。 他那至高帝境的威压,不断的向着神龙轿滚滚而去,粉碎的力量足可让道圣级强者,圣藏产生裂缝。 翠柳听到了李延和的话,服了服身子转身进了厨房,林淼淼有些尴尬的看着那个白衣男人。 黄眉大王怒的嗷嗷直叫,直接冲上来就要跟李珏拼命,但是才上前一步,他竟然转头就飞遁上天。 一下子就把同样在发呆的纲手给惊醒了,抬头看向男朋友加藤御风这边。 “昨夜临走之前,做了些准备罢了。”君无邪淡定的看着众人惊异的目光。 梓锦顿时觉得没意思,原本想要看姚长杰灰头土脸的,结果又让他风光一回。 娟红跟红萼神情呆滞,吉祥面无表情,如意看着齐夫人的脸色,同样一句话也不说,默默的等待着。 这让那位前班主任感到很是过意不去,想了想,她还是打电话过去,宽慰了张超几句,又说她再去想想其他办法。 第82章 一触即发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引怪绝对是个技术活,不但要胆大心细,更要沉着冷静,最最重要的就是别被怪给围了。 “喏,你们看!”伍樊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两盒月饼,还有两瓶红酒,摆在桌上。在超市采购时,伍樊看见堆得成行的各式月饼,佳节来临的气氛热烈,因此早已做了准备。 就直接索性同意了蔡明的请求,让他把所有高明的手下都收编起来,同时也把他的场子也全部都收过来。 当然,相比同境界的人来说,伍樊没有被打死,已经是强大得太多了,只是他并不满足。 总督府的大门前,两头被驯服的三角岩牛蛮兽守门,三只犄角呈弯曲状,锋利如刀刺,四阶蛮兽散发出凶狠的气息,令普通百姓不敢靠近。 更恐怖的是这家伙现在依旧活蹦乱跳,而自己已经累的手脚酸软了。这样的战斗即使体力能跟上,精神上的消耗也让冒险者有虚脱的感觉,所以在血舞霓裳心里已经将雨诺划归到人类之外的物种。 在他身旁的魏老,也是上前一步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转身离去,因为他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在此地也没有意义了。 谷甘遂刚把浴巾围上,妻子就敲浴室门,说杜振国有急事找他。谷甘遂只好围着浴巾到客厅接电话。 一头白眼冰熊显然无法阻挡叶长老,当伍樊发现了右侧还有一个洞口时,飞身过去,然后一掌拍出,打落了一块巨大的冰块,移动冰块,将洞口堵住。 主管一看自己堂主发火,只好拿着个用铁做的喇叭喊道:“黑龙堂巡逻队,全部散开远离冰怪”重复喊了三遍, 黑龙堂巡逻对的人一听赶忙开始散开。 “好了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说下一个!”秦傲天抓住了顾念兮的软肋,不容质疑地敲定了。 “脉象紊乱,内力汹涌,你若是再不好好练习……”至善的声音顿住,没有继续说下去。 “食物。”殿下一抬手,出现了一大堆的水果。塞到风华的怀里之后,把人推到了桃花屋里面去。 看着眼前毫无形象坐在那儿随随便便就断绝了他们全部退路的白衣少年,心底升起来了挫败感和无力感。他们最引以为傲的东西,在风华面前什么都不是。 于是,众汉子视线落在了那强迫让人吃了整整一大盘子的壮汉身上。抢了人家的花环当手镯戴,然后非得让人吃了一大盘的点心,当谢礼交换。 “滚远一点,今天晚上不要跟我说话。”男人丢下话,把老婆也丢下,自己走了。 对于顾念兮的意图,秦越天看的清楚,却并不点破,他倒是想趁此机会,将顾念兮弄到手。 秦越天虽然心知肚明,脸上却表现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怔忡地看着虞姝娴,好像对虞姝娴的突然礼遇,感到不可思议一样。 只见地球上有些地方高楼林立,无数的类似他们的生灵正在高楼里穿梭,像蚂蚁一样在高楼里钻进钻去。 “叶老爷,也别骂了,当务之急是找到乔乔和你家锦媚。”乔肃分析的头头是道。 一道光的门户出现在墙壁上,赵大和薛迁同时对婉石岩动手,楚知秋抓着雷阔剑,“嗖”射入光门内。 苏尔彻底愣住了,没想到刘峰竟然抛出这个条件,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剑封满脸凝重,这样的实力已经能和他比肩,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两局下来,众人也就知道眼前的年轻人深不可测,没有再生出轻视的想法。 “吉田大佐,你这是……”黑木雄二的话还未说完,就见身边有一半人调转枪口,对准了自己。 “这剑主到底是何人?居然惹得莫老如此青睐,不一般!”青阳此时早已踏入幽蓝学院之中,嘴里低声呢喃着。 这算什么考验?不过楚知秋自认是个正义的人,“好!我进去试试。”楚知秋说完上了高台,盘膝坐下。 段遇想想,卜宝元这次做的绝对不错,绝对应该奖赏。段遇就把自己那颗镇水神珠拿了出来。 同时药王的弟子告诉牧凡甄家甄古尊者已经身死道消,原因是甄古尊者化虚失败,在天地局格改变后,大道完善了许多,甄古尊者觉得这是他的机会,毅然化虚,但他失败了。 龙尾城,号称是城,实际上,却只是一个镇,不但没有城墙庇护,也没有太多的人口。 宋新词不知道说啥,怕损了“虽然破产但还是有自尊”的傅晗煜的面子。 游戏开始,众人才发现只要违反游戏规则就会立刻被杀死,最后只有一半的人成功通关,无法通过终点线的人都被处死。 第83章 兄妹重逢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本来她以为今天可以让宋晏殊对她的身材惊艳一下,让宋晏殊记住她这个性感的模样。 这是清晨的第一班车,天还是深蓝色,有的公交车的路号没有灯光显示,压根看不清是哪路车。 “那你们的意思是说我其实是个超能力者?”石田三男兴致勃勃的问。 之前一起做的时候连皎就说了一遍,她也没去想他为什么没有记住还问,或者是故意想问,总之都面带微笑,淡淡的声音不厌其烦的再慢慢解说,手上分解动作。 基地尽头,是一个纯白色的桦木门,和之前的金属门格格不入。至于她为什么认得这个门的材料,只是因为这个门跟她们家的门长的跟亲哥俩似的。 银石对于回去盐湖早就熟门熟路,晌午时分他们就找到了一处水源较大的湖泊,众人停下来准备再次处理规整一下猎物。 莫凯尔原本是有一条鲸海项链,能够在水中自如呼吸,并且能够缓解一部分水压。 寺中的风景是按照这山中景致布置的,寺庙的后门就可通往后山。 现在 连银石都很少带队去狩猎了,狩猎队有海吉带领着,只要不去太远的地方狩猎,安全上都没什么问题。 连皎妈妈也忍不住点头:“味道是可以,口感不错,很新鲜,不是过夜的,但这个太油了,少吃点。”她说的是油酥饼。 也就是说,击败这头诅咒宝箱,林尘还是有机会获得一件黄金装备。 而且,居高临下射击,这对这些新兵来说,并不算什么困难的,这个时候,卡车上的鬼子最虚弱的时候。 陌上花开的动作并不隐蔽,立刻让战狂玩家所察觉,善解人衣更是愤怒无比,给周围的几位手下,下达了命令。 “横行霸道,嚣张跋扈!”铁兵这次用了两个词,来刻意强调第五兵团指挥官艾蒂尔的性格,这让李宁宇不由皱起了眉头,因为昨天在面见内志王国外务大臣的时候,给了李宁宇一个错觉。 我发了狠,不顾弯刀扎在身体上的痛楚,拦腰将黑衣男子抱住,用尽吃奶的力气双臂紧紧地勒他。 佛门弟子虽然不解,但对于如来的信任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并没有多想。 鼓起了勇气,我催出了全身的骨甲这才一振骨翅朝着山洞飞去,泥潭里仍旧沉寂,当我飞跃它双脚踏在山洞的门口时蓦地一阵冷风从山洞里吹了出来。 “呵呵,幸亏你不是男人!若不然,我们岂不是都成了你的嫔妃了!”雨欣笑道。 雷厉接着就跳进了洞穴之内,周身爆出了紫金色的战灵幻光,照亮了整个洞穴。 “我爬都爬了。你爸妈不知道我过来吧,待会你不会赶我走吧。被你爸妈看到后可不好。我可解释不清我什么时候从哪过来的。”李权奸笑道。就奔着过来和她同床的想法过来的。 我的意思,我跟胡子不参与这次的冲突,更不要被卷入,不然打斗无眼,谁知道我俩因此会不会受伤?但我们也不要一味的盲目躲避,我俩得找个安全的地方躲着前,也把大卫带上。 科林的怒吼声才落下,能量光束便汹涌着从魔能枪口中喷涌而出,一道道能量光速组成一道绚丽透明的光幕朝着黑魔巨狼笼罩下去。 凭借着机器人对他的忌惮,一定不会给二重天帝国更多的时间来恢复元气,这一战,将是一场双方都没有做好准备的战争。 羽贺响辅依旧没说话,可是在没人看的见的地方,他的手已经死死攥住了天台的栏杆。 他看向叶尘枫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着神灵一样,他万万没想到他口中的土包子竟然在叶天南面前自称老子。 不过,柯南回过头,看了看浅羽,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叹了口气。 亚当目光才一和玛门的眼神对上,就变得呆滞无神,身体僵硬在原地不动,一股邪恶的黑色气息从玛门的双眼透出,微不可查的没入亚当的双眼。 一名精灵最多只花了一块多黑曜石买下,只有一名是花了两块黑曜石买下的,五名精灵绝对没有十多块黑曜石,英长老明显是夸大了数量,想让休伯特记住。 来到一座较为宏伟的宫殿,叶尘枫隐隐感受到一股透体的寒意,仿佛下面藏着一座万年冰山般,澎湃的寒气潮水般喷发,越是接近越能感受到寒意。 当初的惨况被一个又一个不同的字记录着,萧亦曾经也度过,知道当时发生了些什么。 李常福本来合计今早没有吃早饭,想放下东西去食堂看看有什么可以划拉一口的,见这情形也无法立刻就脱身了。 方才颜成业照常来学校接颜清月下晚课,颜清月上车就提起时砚今天感冒请假了。 于莉本来大好的心情也被他们搅合的焦躁烦闷,心情看似平静实则心中翻江倒海般无处释放。 颜清月想永远的拥有花瓣,那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盛鸢不在了。 在学校里瞎逛着,赵强也逐渐被打开了话匣子,似乎是在青训队压抑得有些久了,开始下意识滔滔不绝地跟易阳倾诉起来自己的生活。 毕竟跟姜黎黎厮混了那么长时间,姜黎黎虽然从来不会炫耀,可她的包啦、衣服啦、首饰什么的,都不便宜,耳濡目染久了,虽然不至于一眼看出来香梅用的东西值多少钱,但大体还是能看出来是哪个层次的消费品的。 苏若云趴到门口往外面看,外面丧尸是真的,数量还不少,乌泱泱的一大片。 这种类似飞龙的变异体,目前是它们三种里面,能力最强的,刀劈,斧砍,枪打,炮轰,全都没用。会筑巢,也会作茧。 她在这些人拦路的时候,就看出来了,这些人当中,一个异能者都没有,看起来这些人像是末世一开始就待在这座工厂里没有移动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第84章 重回云州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原本一张十冬腊月的脸出现了破冰,裂缝自嘴角处散开,慢慢爬满了那张完美无疵的脸上,春风抚面,心里蝴蝶翩翩起舞,心跳如雷,咚咚作响。 林梅听了高兴的笑了笑。一家店一百人,这样的人员配置有点太多了。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的大公主和仙族苏天启似乎有着联姻,若不是巳蛇族的大公主正处在蜕皮中,可能早已成亲,结为道侣。 黑哥们听了再次冲了过来,张东海急着去吃饭,飞起一脚,让黑哥们根本就没有机会施展他的柔道。 速腾越是往东开,路过的坡度越陡,虽然都是柏油马路,但第一次见到这样情景的人,还是会觉得惊讶,尤其是对于长期生活在平原上的人来说,这里的公路,算是一种从来都没见过的奇特景观。 车停在医院门口,孟凡掏出手机问清楚冯晓晓在哪,转头盯着要跟下来的猫妖。 “这伙人神神叨叨的。看来并不是什么善良之辈。我们趁早离开吧。”林逸仙说道。 秀兰集团的发展劲头,也一直刺激着于倩倩,并让她意识到,自己之所以感觉心里缺了点啥,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自己一直固步自封。 “谁说这霜娘厉害的?也不过是个乡野来的丫头,随便两句话就给吓住了。”玉兰嘲讽一笑,转身回去复命。 那人闻言不觉汗颜。可眼下正是好机会。饭粒都是新鲜的。说明人才上去不久。若是晚去一步。说不定人又沒了线索。 旁边的其他人面面相觑,这到底是要说一句好呢?还是闭嘴好呢? “既如此,众位大人请移步殿外,观赏戏曲杂耍吧。”太后起身,挽起慕容俊的手,看神情倒是愉悦了许多。 惊喜之余,独孤鸣也没有忘记查看自己的实力,他的灵魂在身体之中游走了一圈,最后他沉寂了下来。 苏云鹤也微微吃惊,对芙蓉的好奇心也越来越重,自她失忆以来,总是发生一些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咿咿咿!”主人,主人,我洗白白回来鸟!汤圆无比的狗腿的扯开嘴角,眯起眼睛,露出十分狗腿丢脸的笑容。 突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的眼眸都缩了缩,无数双惊骇的目光都放在了那血盆大口之上,就算是血无痕,此刻他的眼眸也是缩了缩,他也无法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五弟中了蛊。现在问罪于他。他也承受不起责罚。待五弟好了再说。”慕容俊脸‘色’一沉。说出的话相当无情。 索性拧起在软榻上睡觉的汤圆,去厨房找了酒,翻身上房顶喝酒去了。 虽然自我感觉酣畅淋漓但收效甚微。甚至外面传來让她“闭嘴”的骂声此起彼伏。还有的干脆直接将窗大力带上隔绝这噪音。 吕飞没有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喝着茶,她同样看得出来上官石对王天非常的好奇,这是很正常的事情,至于范水青提议的让上官石考一下王天,她是同意的,王天想到得到别人的认可,就得要展现出自己的能力来。 胡科用力地拍了一下大腿,他是真正的老江湖,太清楚这个事情的意义,明白这样的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无尽卦象凝练在了剑锋之上,化作了一道无比狂暴的剑气,宇宙精华凝练在剑锋之上,闪烁着璀璨耀眼至极的光泽。剑光匹练般的朝着他面前的这些傻瓜斩去,瞬间便将他们给尽数吞没在剑光之中。 最后那人也被我和王冰磨得没办法了,就说他带我们上山去打猎,打到了东西我们自己拿回去吃就行。 实际上,自从方家出事,方蝶离开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给方蝶打过电话。 吴雪和潘灵打闹着,话说得越来越“难听”,不过这一切王天都不知道,他现在这个时候在吕飞的房间里,正详细地把刚才和谢乐接触的整个过程说出来。 清欢嘴里还有食物,对美食一向没有抵抗力的她,完全没有因为碗里的菜是凤以泽夹的,就不好意思吃。 又眨了眨眼,退出去看了眼门上的牌扁,确定自己没有走错办公室。 除了明面上的三人,还有几个依然坐在下面的学生跃跃欲试,想要趁此趟一趟浑水,说不定还能混上个武术组的老大当当,倒也威风的紧。 实际上,枯木那是种语言攻心的策略,他也知道,以现在幻魔老母道出来的真实实力,她和自己坚持个把钟头都是有可能的,如果这个婆娘拼起命来,不惜以生命为代价的话,或许坚持个一天一夜也未可知。 李瑾的打算也没有瞒着他们,虽然没有说得很清楚,但大家多少还是知道一点情况的,萧嘉穗闻言,开口问道:“寨主是决定要动手了吗?”众人都看着李瑾。 就在她觉得局面已经开阔清晰的时候,宋宜锦的死又给未来蒙上了一层浓雾,让她觉得拨不开也看不清。 第85章 故园旧忆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日光在青石板路上铺展成淡金,老妪布满沟壑的手掌颤抖着抚上花晚凝的脸颊。 枯槁指节轻轻摩挲着她眼角的泪,浑浊的眼眶瞬间漫上水雾,“花九小姐……这些年,你受苦了啊……” 货币升值,对所在国的经济是很大的影响,从现状来看,美元的确是应该走弱上行通道,但一个月之后、两个月之后呢? 岳子佟全身冲穴仅用了一秒,脉门便已打开,脚掌一震地面,龙渊剑震起,岳子佟顺手一抄,紧紧攥住,旋即长剑轻移,朝着凤阙下肋狠狠刺去,长剑翩翩弄影,仿若彩凤一般,正是华山剑法‘有凤来仪’。 反正云郡王的名声已经够坏了,再坏也坏不到哪去,只要她把生意做大,到时候就算被削了王位,她手里有大把的钱财,还怕生活不下去? “夫人,你是想知道先夫人是怎么死的吧?不着急,等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一会儿我全数告诉你。”张妈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她双眼浑浊,写满了故事。 訾维满是阴郁的起身走了,走到门口时正好碰上要推门而入的傅容希,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后,终究是点了点头离开了。 他们说话间我已经来到了房门口,父亲被撞在窗台上,不敢再靠近我,我也没管他,就直接来到了堂屋里。先生看见长明灯已经熄了,然后才说今晚的事只怕收不住了。 “敢问是哪位前辈到访,来我水堡所为何事?”一位青年恭声问道。 我本以为自己睡了很长时间,可是一看时间才发现只不过十来分钟,怪不得奶奶会这样问。 “抱歉,因为想要亲手做试试,所以盛出来的时间有些早,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再做,还有材料在!”沭阳微微感到歉意,本想让一切都显得完美,但是太早准备的晚餐似乎是打破了这点完美。 其他的工人见有人受伤,都表示要离开,他们确实也被吓到了,但后来好歹被父亲稳定下来,父亲让其中两个带着这人先去医院,其他人留在这里,总不能把棺材就这样胡乱丢弃着。 沈家就他一个儿子,如果他被否认,以后的沈氏集团岂不是就要跟别人的姓了? 之后他掌握住这个重叠空间,并且每隔一段时间都前往,他的火系元素越来越强,甚至实力也变得十分妖孽,年纪轻轻就已经到达了高级武王。 “亲爱的,今天是我们结婚的日子,在这样浪漫的城堡我们喝一杯吧”,此时的龙剑飞表现出很娘的感觉。 厉南弦的吻,很霸道,真有一种要把她拆吞入腹的感觉,让她觉得心慌。 万物生灵皆有魂魄,其中以人之魂魄最为奇特,而人之魂魄当中,又有极少数奇异者能够承载阴煞邪恶的魔之灵气,所谓历魄,指的便是将魂魄炼制成为充满阴煞邪恶的魔灵。 这个世上有许多东西,是凡人的肉眼所无法看见的,其中最常见的,是“灵”。 好不容易听不见声音,可以睡一个好觉了,睡得连十分钟都没有,唐玥玥就惊的差点从床上掉下来。 安感觉自己很不对劲,平时不讨厌的东西她现在看到就讨厌,平时不爱吃的东西,她现在特别想吃。 第86章 赤诚济世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柳生家族的几人原本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不过看这二人的情况,究竟是谁赢了? 一时间,各大弟子,无论是离得近的,还是站的远的,互相对视一眼后,齐齐跪地行礼。 还别说,这还是我第一次遇到这么简单,就这样坐着动动嘴皮子就搞定了的人,要是说之前暗中放蛇箭的那帮子人,哪个不是左一块青,有一块肿着收场的? “哈,那就太谢谢了。”那些人立刻又兴奋了起来,大家也都干劲十足的射击起来,有人请吃饭,那也就是说他们今天得的战功点就全部自己落下了。 赵季一把把门给撞开,我看见整个房间就像一个家一样,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人坐在沙发上正在喝咖啡,可以想像这个中年人的品味,整个房间用朴素的热点装修,给人一种典雅都不失庄严的感觉。 哪知一路上被无数散修追杀,他们带的手下都死光了,只剩下他们两人。 南陵王手中帝剑挥出数道剑芒,道道剑芒犹如实质,凝聚定格在他四周。 “轰…轰…轰…”林涛连点了三枪,爆裂弹的威力这次一览无遗的显现了出来,每一颗子弹的落点,方圆五六米完全都被清空了。 当段鹏飞得知刘二狗不能参与排名战的时候,保持了一整天笑哭的表情。那个谁是怎么对自己说的来着,对了。 “走吧!”剑锋听到于天的话,他犹豫了一下后,转身带着于天朝着秘牢的大门走去。 整个火山都因为火灵婴的生长而沉寂了下去,由此可见火灵婴中蕴含了何其强大的火属性能量。 林傲天差不多九十岁的高龄,满头白发,不过丝毫掩饰不了他脸上久经沙场,威风凛凛的风霜。 “沅,这些尸体现在没用了,就交给你了。”萧狂十分自然的说道。 可是目下桓温的处境却不适宜过分于人前招摇,以免被提前卷入各种凶险漩涡。他此前从乱庾翼,及后又帮忙除掉王愆期,皇帝自建平园归苑时,庾氏兄弟投火而死,带来的历阳兵卒自然也就分崩离析。 我心里一惊,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往声响处窜了过去,接着就看到地上倒着一个黑影。 似乎知道两人的担忧,柳逸风只是回头朝两人淡淡一笑,冰冷瞬间消失不见,像是寒冬入春,万物复苏。 柳逸风的忽然出现,吓了遂家大少爷一跳,他将刚刚脱到一半的裤子重新穿上,站起身体,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随后才恶狠狠的问道。 “高人不敢当,在下只不过是一个走江湖的先生而已!”我笑着回答道。 “干什么?”唐明听到张筱云的话,不禁笑了起来,眼睛看向了高月柔,带着一抹贪婪的神色。 这也算得上是台、府合流的表现之一,沈哲子虽然没有另立一套典章制度,但通过这些行为,也将台事、府事基本统合起来。 十月末,爱莲有了身孕,四爷晋她为侧福晋。而四福晋,因着有把柄在爱莲手里,半个“不”字都不能说,只能一副欢欢喜喜的模样恭喜爱莲。 菜刀、牛屎、闪电这些都不太合用,最后郑枫把目光定格在敲的表情上,那是一个聊天常用的表情,一把锤子敲脑袋的表情,希望能把丁奉给敲迷糊。 健硕男子态度冷淡,叶良辰也不在热脸贴着冷屁股,直接开口说道:“那好,那我就跟你说说这个林越的事情。”叶良辰从林越进城到近来发生的所有事情讲述给健硕男子听。 望着眼前,虽然门前点着灯笼,但却大门紧闭的蔡府,刘烨陷入了犹豫之中,现在,时近傍晚,按照古人的习惯,吃过晚饭,结束了忙绿的一天后。 李沧雨的心头猛地一动,主动伸出手臂抱住了对方的脖子,将对方拉向自己。凌雪枫也配合地附身下来,在他的额头上印下了轻轻一吻。 当然,上官屠不会让黑岩将他们带走,也不知道上官屠和黑岩斗起来,谁胜谁负。 夏景帝向来节俭,太后凤慈宫也一样并不奢华,两人一桌也不过八道凉菜,十六道热菜,统共二十四道罢了,已有试菜内侍一一尝试过。 意识到会有危险即将出现,众人便立即向左右的树林隐蔽起来,然后认真地观察着外面。 吕布愣住了,心中暗骂马腾变态,上来就是一个狮子大开口,这是要找架打的节奏。 “什么?你要申请毕业?不可能!你才6岁,其他孩子才刚入学而已!”依鲁烈听到龙飞的请求,不自觉地提高了自己的音量,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听到了,不由纷纷侧目,是哪个孩子这么调皮,才6岁就想毕业了? 就像是刚来的时候和哥哥打架的那位,看上去很凶的大块头,那位苍天霸体大哥哥,虽然看上去体格很大,很凶,但却意外的很好相处。 自打占领了萨克森王国全境,杨毅已经有些上位者的威严了,尤其是在士兵们的眼中,能拔出石中剑的杨毅就是天命之子,除了爱戴,甚至对他有了些敬畏,杨毅感觉到了这一切,作为一个自立的国王,他也开始习惯性装逼。 第87章 治吏除蠹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老伯莫急,您慢慢讲。”花晚凝半蹲着伸手扶住老人佝偻的背,素白裙裾浸在泥水里也浑然不觉,渗出几缕雨后的冷香。 所以现在想要吞并一个家族,只能依靠软暴力的手段,这正是薇恩家族所希冀的,薇恩家族里虽然没有强者坐镇,但是经商能力和手段还是极强的,尤其是有着塔里克的招牌药剂,可以说完全能够抵挡波图家族的攻势。 郁风表面上笑了笑,心里却是高兴不起来。自己与常掷这一战虽说是赢了,但是也有些侥幸。若是再碰上什么人或是事,恐怕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吐血的何正雄感觉自己好了很多,看向张凡的目光以全是感激,现在的他终于相信张凡有能力解决掉那些杀手了。 当看到南宫宇寒被爷爷罚,却是什么辩解的话也不说的时候。南宫美宁一下子就想通了,人也变的铁石心肠了很多。当初她是有多爱楚离,如今就有多恨楚离。 “南宫宇寒呢?”楚离没有理会涂宝宝,直挤越过涂宝宝走了进来。 “娓儿,我……”被喜欢的人儿柔声安慰,白虞飞顿时大脑一热,双手紧抱可人儿的腰肢,便从树上飘了下来,却在还未缓过神来的时候胸口便遭到猛地一击,全身立马动弹不得。 “咳咳”一声咳嗽声响起,水映雪拨开压在身上的东西,从废墟中爬了出來。 “你都突破天空战士了,我也有信心突破魔导师,相信我!”龙明说道。 “那我可就等着了!”林浩也咧嘴笑道,对于埃利斯,他感觉就像是和一个老朋友一般,十分平和近人。 “牵挂虽然成了羁绊,但这也是我生活之中幸福的所在,同样也是我此生最情愿背负的包袱。”郁风在这片林地之中来回晃悠,开始在从中挑选树木,白雅也停住脚步,直接坐到了铺满枯枝落叶和沙石尘土地面之上。 君墨旭喃喃自语,声音中充满了不甘与愤怒。他抬头望向天空,眼眶泛红,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只要神州有了足够的科技,那么自然能够重临世界第一。 自己刚登上秀豆的号以后发现苏可已经开打了,于是乎开始老老实实解说。 谢曜洲翻遍了家里,一颗糖也找不出来,没办法,他只能在厨房蒸两个鸡蛋。 只要熬过刚刚重生造成的虚弱,苏默保证,会让几个绑匪,后悔来到过这个世界上。 他虽然不怎么玩王者,但是王者作为现在当火的手游,里面的很多英雄他还是认识的。 君墨晔看着名单上面的名字,虽然都是一些官职不太大的,但是这些买到官职的人却分布在了许多的地方,而且都在为太子办事,搜刮民膏疯狂敛财。 故氏正在说着,亚连就点了一下牛尾露娜的大招,发现又断大了。 因为她无法凝聚内力,鹤迦并不允许她出现在武林人士汇聚的地方,以防暗杀。 下完命令之后,宁飞便离开房间,开车载着孙立国离开,按照孙立国的指示,朝着他家开了过去。 就不能够让博丽和自己都亲近的人介入,只能够让自己绝对可以信任的人介入,比如说自己的式神,蓝。 第88章 心向清平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万世雄与秦日月脸色难堪,难以相信接受这个结局。万剑宗的天才,他们秦家第一天才输给了叶不凡。 打得杜夭愈发的面红耳赤,眼中的愤怒目光,也逐渐变得有些意乱情迷,犹如升腾起一层薄薄的朦胧水雾。 就这样,我在这满满都是橘里橘气又加点母爱泛滥的氛围之下吃完了饭。 饿了,骑在血狐背上,三两下就轻易抓住猎物饱餐一顿,姜央达娃倒是吃不了多少,血狐起码相当于姜央达娃十个的食量,一路前行,一路扔下自己与血狐吃剩的骨头或尸体。 邪凰剑准确无误的插入巨龙虚影的脖子,但却仿佛插进了实体一样,邪凰剑停止了前去的动力,巨龙虚影渐渐淡化,可却是始终没有消散。 只是隐约记得,有个冤魂厉鬼的声音,貌似曾传入自己的耳中,再之后,自己的脑子里,就变成了一片空白。 他们哪里知道,之所以要剿灭十三大寇,除了生命泉之外,很大原因便是他们乃是商起的爪牙。 而此时的卫无机也已经性致全无了,也点了点头。满脸怒容的看着还在鬼吼不已的唐天。 苏玉衡吩咐两个暗卫去接应村庄里的马,司马南已经走不动了,只要有马才能把他成功救出。只希望那些黑衣人抵挡得久一些。 她并不是说有多喜欢赵雨露,而是觉得赵雨露长的漂亮,想要占有。 陈道陵将镰刀丢下,皱着眉,擦拭着月白色长袍上的血迹,很嫌弃。 捕食草听令,立即操控自己的九张大嘴巴,朝着二十米大剑的身上咬过去。 从他这个角度看去,乔鸢飞分明是伏在了赵渊怀里,然后在赵渊脖中亲吻求欢。 先前遇到他们两夫妻的时候,已经给过他们机会了,他们不听劝,非要跳上森罗教团那一条贼船。 要知道,自己和赵雨馨是很低调的人,又不是公众人物,也没干出什么事,怎么会上热搜的。 反而是被他身旁的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所吸引,目光中纷纷露出惊讶之色。 蝙蝠洞,劳累了一天的韦恩老爷接受着放松,管家侠的满级按摩技能让他极为受用,但是那张帅脸上依旧是忧心忡忡。 看着徐老第一个冲进来,门外没有其他人,走出去带上门,不妨碍他们相聚了。 庆公公显得有些不安了,皇上从不会在他面前说这些,便是说,也只是一两句便止住了。 如今的洪荒世界,秩序一片混乱,鸿钧也暂时没能力统一洪荒,所以,那天庭,自然也是没有建立。 “终究还是领悟不够!无处下手!”云逸皱眉暗忖道,看来仍是需要挑战更高层次的对手。 老碇的举动果然瞬间点燃了律子的妒火,她死死盯着他身后露着半个脑袋的绫波,看到这张脸,她就恨不得咬下一块肉来。 第二天,数十辆巨型投石车被推上前线,整个布林迪西城外,布满了高卢军团的攻城器械。在地平线上,高低起伏,宛如一道缓缓前进的钢铁长城。 “你们刚才不是还想让我出丑的吗?你们的话可信吗?”楚清尘才不相信这些人的鬼话。 她就是个死心眼的人,一旦认准了的人和事,九头牛都拉不回的。 路上,丁磊跟光明祭司说久了渐渐熟络起来,然后加布力尔开始解释道,他从凯姆村那个方向发现了一座巨型城堡,里面可能有相当大量的宝物,因为不熟悉路,所以找了一些金级冒险者一起参加。 这家伙曾经向苏雪表达过爱意,但跟许多男同学一样,都是被苏雪给拒绝了。 原身乃是地狱幽冥,这里自然便充斥了一股阴森的黑暗色调,虽说巫术显得有些神秘,但是王川想要彻底改变这种格局。 说着话云霜卿和秦琅夜听见他们谈论起在饭店遇到了一伙人,看上去不是a国本土的人有些上心。 他还是希望阻止沈玉兰进入厨房,这样的话,就不给她下毒的机会,可能就暂时地阻止一场悲剧的发生。 萧焰眸光闪了闪,一双大手附在了“云采薇”的手上,她心头一跳,无比惊喜,以为是萧焰要接受自己了。 咸阳城中,有一道强烈的真龙之气,影响着整个天地的龙脉走向。 她心中警兆大作,没有犹豫,她伸手抓住附近的一人,用力一甩,把那人甩出了洞口。 说罢,韩峰不等他们回应,直接拉起了团子的手,走出了寝室门,往宿舍楼屋顶走去。 张雪清穿着拖鞋“啪啪啪”的跑到另一个房间去找张美玲告状去了。 剧烈的嘶鸣之声犹如命令,在这嘶叫声中,它的子嗣与护卫强忍住了对于火焰的畏惧,朝着外面冲了过来。 阿羿控制着金光巨斧直接劈散了红蓝两团火焰,劈伤了涂磊和他身边的帮手。 说到这里,郭嵩然转头看了燕破岳一眼,显然他清楚地知道,燕破岳在边境线上和那位印军特种部队少校之间的对话,也明白燕破岳为什么最终选择了进入夜鹰突击队。 佟贵妃此时却矛盾异常,她不知道这件事是否牵涉到索额图,如此一来,只怕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内容很多,就不一一罗列了,这里只是择取比较重要的工作调整和安排主要有以下几点简单讲一下。 那天乙,此时此刻,已经没有分毫的傲然之色,当然,他却是也并没有因为钟元的惊人表现,而显露出什么畏惧,平静无比,宛如一口古井深潭,难以揣测其心中情绪。 “哗”安静的会议室内响起了一片惊呼声,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核武计划这样一个国家的核心计划会由一个崔可夫那样年轻的新人来负责。 第89章 边城遇劫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可送行的人群仍追着马车奔跑,呼喊声、叮嘱声此起彼伏。 林木反正遇到这种诡异情境的时候直接把自己装成一条狗,默默的吃饭,反正不打架就好。 画面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边,才戛然而止了,我疲惫的闭上眼,将身体全部蜷缩进沙发中,脸颊蹭着柔软的毯子,却无论如何也暖不起来。 而是隐藏在乌云中,一座令人叹为观止的龙头,此时张开了大嘴,露出了黑洞般的内部。 “哼,我今日,必取黄秋梨狗命!耿天行能耐我何?”陆染棋狠狠地放话说道。 其实并不是郑雅晴睡的比较沉,而是自己突破了之后,是完能够让自己身子发不出一丁点儿的声音。 那一个个匍匐着身体的人们从他们的头顶,眉心处出现一股股肉眼凡胎难以看见的信仰之力,朝着塔尖上的狮身人面而去。 三个老者拿着带有传承的玉简离开了这个房间,向着魏城之中的深处走去。 “这么说来,我和莫子湘,还有峨眉派,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严莉莉苦笑了一下,开口问道。 “不亲自过来告诉你一声,怕你见不到会想我!”其实,是他必须过来看一眼她,心里才能踏实。 脸色开始苍白,额头开始渗出汗珠,给严莉莉按摩的双手,以及身子,都开始微微发抖了起来。 月烨,是月神族最为出众的弟子,曾经随着姜寒进入过月神圣境,实力强大,到了如今,已经是到了通冥境九重的修为。 九幽门,处于一处深渊当中,宗门之人修炼的,尽是阴暗邪门的功法,是一个邪道门派,其弟子嗜杀成性,不少正道势力对其的行径非常不齿,但是长年以来,只有天梦宗才能稳稳压制他们一头。 “说,我说个鸟!”林益阳直接跳了起来,推开老安就冲了出去。 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她昵喃了一句,粉嫩的耳朵突然动了动,眼皮子掀了掀。 赵圣人以为悠宁是和自己说话,一脸黑线,他是想要动手,只是他不是要顾及余悠宁吗,只是现在这个当事人还嫌弃上了自己。 静默半响,看够了付丧神们担惊受怕的脸,苍澜才突然笑了一声。 “嘿嘿……之前你打老子打得爽不爽?证明,要老子证明是不是?”林解放不怀好意地盯着林益阳咧嘴一笑。 “其实,这件事对陈兄弟来说,也是大好事,赚钱的机会来了。”李山神神秘秘地一笑。 好在犬夜叉这个时候已经被控制住了,否则他一定会跳脚。至于另一旁的戈薇,心神恍惚的她根本没有耳朵听他们说了什么。 老师不想和宋杰说话,握在手里的教棍滑了几下,差点就一下给他扔过去了。 这半个月不论她如何勾引,可皇上都不为所动,之后又被皇上给打发出来,不能接近皇上,这不行,她想要的不仅仅只有这些的。 里格也怕哈利因为犯困又走沟里去,琢磨半天,对哈利说了一个词。 虽然我不明了楚庭领养桑季的动机是什么,但他行事总有自己的道理。 第90章 女扮男装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到了云水楼。 孙悟空立刻施展瞬间移动,只是一瞬间就带着特兰克斯在原地消失不见了。 他们在里边发现了一些食物和水,甚至还有回气丹和聚气丹作为补给,但是才二品,陈默还是顺手拿走。驿站风光不错,仿佛这里不是灵境,已经成为了一个度假村,或者说是一个战斗点。 身在半空中的达瑞全身披着烟色长袍,连脸部都笼罩在长袍里,别人根本分不清他是谁。 但接下来的一幕让肖城主改变了他的看法,只见陈默所展现出来的炼丹手法相当精湛,很 有技巧,甚至完成了一些高难度的炼丹手法,控火相当熟络,仿佛是一个老练的炼丹师在炼丹一般,难怪陈默有这个自信。 看了眼昏死过去的唐门弟子,随手丢下一袋玉石,然后纵身一跃跳上了宋皓所在的比试台。 说完把他们扔在原地,回房用力关好房门,把槐珠拉到桌边给她上药膏。 见此情景,张芷姝也不好再劝,俩人又讨论了些离开辽西城以后的打算,没多久张芷姝就回到了客栈。 虽然苛刻的不近人情,但是,这样的演习,才最大化的接近实战,并把多国联合作战中,可能出现的沟通障碍与及信任危机,展现得淋漓尽致。 二郎神君很是满意,即使是天才也需要引导,才可以发挥其最大潜力。由此有高人指点显得极为重要。好在陈默已经找到了那个高人,二郎神君自恋的想。 现在天气炎热,穿的大都是抹胸襦裙,身上要是有点什么痕迹都能一览无余。 “陛下,今日必须让暗夜殿主处理给臣等一个交代。”他们在这边忙活了大半天,如临大敌,结果呢,既然是一个江湖势力搞得鬼。 现在一说话,就瞬间惊艳了很多人,要求她唱歌的信息刷满公屏,还有人为此刷了英雄帖。 随着他一步步的动作,安萨尔多分明听见了一声刺耳的骨头断裂的声音。 韩玉翠愣在原地,二十多年了,终于听到这一声“妈”,她太激动了。叫得那么自然,那么亲切。 心悦打开贴吧,在最热帖子上已经看不到昨天静捻风华污蔑她的那张帖子了。不是被锦棠删除了,而是有人帮她出头,发了澄清帖。之前那张帖子已经被淹没在好几页之后了。 “阿努乌你是不是嫉妒了,要不我让给你。”伊丽儿说着还使劲的往阴石身上靠了靠,表情很是夸张。 伸手将她眼前的纱布摘开,长长的睫毛翘弯如黑羽蝶的美丽翅羽,微微颤动着。他看得竟然觉得有些少少的熟悉。 同样的,许建华几乎所有的公司都跑了一遍,无一不是碰了一鼻子的灰。 她们两个也用自己的劳动,就是不停的挖煤,还有晚上照看火堆,来换取些边角料吃。 “什么?不上高二?”突然提高的声音,让唐渺渺一惊。连忙扯了扯孟忆瑾的衣服。 他甚至都没有想过在睡梦中潜入自己的意识海,看看那块与督纳战斗的地方,现在如何。 第91章 朗朗乾坤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好说,就她了吧。”花晚凝说着掷出一锭银子,老鸨伸手接住时,她又补上一句,“把人带来吧,别让两位贵客等太久。” 雕花红木床榻垂着茜色绡纱,随着门扉撞开的而晃了晃。 楚离见果果这般任性,加上本来心情就不好,一时来气,扬手就要打果果。 其实,不光华语乐坛被这件事情所惊动,此刻,粤语歌坛又何尝不是呢? “可如今临阵换将,我大军正是士气低落之时,出兵定损失惨重,再者谁有敢保证郿县的叛军并不是以北宫伯玉诱敌喃”董卓担忧道。 “喂,不用去了,我就在这里,你有什么想问,问了我告诉你。”江南盯着扫了扫吴峰和肥猪二人,淡淡道。 又是一锤落下,我急忙向前一扑,连续几个翻滚勉强的离开了捶击的攻击位置。 那高大的主体、巍峨的歇山顶、古朴的斗拱,无时无刻不在展示这主人的身份和家族的历史。 “学弟没听懂?哈哈,放心,大叫三声‘谁敢打我‘,然后让学长我打下头就告诉你。”向少牧信誓旦旦,装得倒有半分像可靠学长。 对于这种人,你跟他说什么客气的话,或者是软话,他只会更加的瞧不起你,甚至是像刚才纳兰风一样嘲笑你。 “所以他真的是龙?”承诺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脑袋里第一个蹦出来的是这个问题。 巢虫领主-撒单腾空而起,巨大的六只如同蝙蝠扇动,漆黑坚硬的甲壳如同铠甲一样罩在他的身上,两根獠牙从嘴中插出,这使得原本就有些扭曲的虫脸看的更加的邪恶。 解雨臣的定力十分之好,要么就是玩手机游戏,要么就是呆呆地看着远处的雪山,在悬崖之巅一边眺望仙境一般的景色,一边打俄罗斯方块,有一种很错乱的美感,吴邪总感觉不真实。。 没想到眼前男子肯为那胖子以命抵命,并不是龙陌白自己心软,今天周三径必须要死。 “是吗!不应该是三生有幸吗?”卡薇儿嘴里说着,语气中夹带着一丝生气。 能活着,老孔已经很满足了,什么请郎中不请郎中的,已经不重要了。阎王也说过自己的寿命还未到大限之时,那自然是死不掉的,顶多就是受点罪而已,没事,我扛着。 那身上鲜血下掩藏的伤痕,只要是个会武的,都能看的出来,必然是经历了极为猛烈的拼斗。 牛车停了,梦璃他们都以为到地方了,就全部从牛车上跳了下来。 “让天璇认输!名额给她。正常对决她或能跟高远鑫打个平局,可现在的情况不正常。”华玉珂突然说道。 苍羽巨鹰看了看空无一物的头顶,又看看周围的十几辆大板车,向霍临青叫了一声。 因为,透过天宫,赵星辰发现,在三大天界上空,像考功天这样的天外之天还不少。 胡匪和李初七边跑边还击,天还没亮,根本就达不到什么准度,只能凭着头脑中大概的印象向有人的地方开枪,命中率低的离谱,这个时候靠的就是运气了。 待走进村子时,林宇突然听见一阵痛哭之声,而且声音甚悲,令旁人都有一种落泪的冲动。 听到对方声音里的拿分自傲。醒着的这人也是自信的笑了笑。。更是强烈。 第92章 绝对不行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众人纷纷从‘叠罗汉’中退下,都看不到人了。毒素无色无味,众人现在感觉皮肤又痒又麻。 “如今我们罗马军队的兵士,上体根本没有任何铠甲,他们只能在蛮族的箭雨下瑟瑟发抖,或者转身逃逸。”——4世纪,古罗马帝国晚期兵法家维戈提乌斯。 张劲松知道在开玩笑这个事情上面,他怎么都不会是赵世豪的对手,所以这个玩笑就到此为止,笑着请赵世豪入座。 面对白玉如此坚定,林天阳也感到她身上有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忽然之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心中感到一震。 由于现在每家每户都在过年,很多乡亲想请刘鹏过去坐坐也不行,但是现在大家都住得近了,走动起来也方便。 林天阳可并没有想要去见这位甄仙子,只是在这里停留了两天,做了一下远走海族的最后准备就离开了。 “老头,这,这就是你说的归墟所在吗?这入口怎么看起来这么怕人呢?里面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看到赵子岳的失态,紫凤笑得前仰后合,一对黑色的挺翘来回荡漾,荡的赵子岳心里直痒痒。 他一直都清楚地知道。自己地对手是青龙帮,是老头子的叛徒弟子玄武。而不是独臂刀王或者其它地人。 用别人地生命换取自己的活路,这看起来十分无耻,却也是十分现实的选择。 随飘云和李若琳二人慌张走出屋,随飘云指令施工队带头几个赶紧返回工地,否则按照违反施工合约处理。成诚缩在施工队中间与随飘云唱起反调,高声喝着一切损失由其负责,包括合同的违约金。 如果事情属实,那么切尔西便违反了英超联盟规定。其k3条款指出俱乐部不得以任何形式间接或直接接触与另一家俱乐部仍旧有合同在身的球员,除非经过对方俱乐部的同意。 路飞笑道,“大爷,你干嘛?是打算给我们贴符吗?你看看这是什么?”说完,指着自己的胸脯。 这时,黑豹已经怒吼一声,身形一窜,爆发出了自身最强的六阶强化力量的一拳朝着王钢的脸面攻来。 自从吴凯走后。林雨暄就全心投入工作当中。整个大年她都忙着慰问工作。直到昨天她才有时间回gz准备陪父母一起过元宵,此时的她陪着他父亲坐在客厅内看着军事天地地电视节目播放新型驱逐舰进行新式武器地演习。 可是目前,无法继续往前走了,只能是往回返,于勇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往夫冢的入口处摸去。 静,静得可怕,李伊唯没有继续骂下去,选择了沉没,因为他现在最怕面对的就是凡心。 殷锒戈只觉的心被生生劈成了两半,内里鲜血纵横,血肉模糊,温洋的话无疑将他十一年的愧疚与悔恨放大到了极限。 另外那个命运碎片,虽然说只是一个碎片,可是阿骨心中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仿佛这块碎片会给他带来极大的厄运。 而这次,双方再次相遇,帝释天一发狠,拼着损耗,将雄霸击成了重伤。立时帝释天与雄霸默契地不再出手,分别在一边疗伤,任由手下继续大战。然后就碰到了叶枫他们的到来。 次日,天光大亮,京城之中一片繁华之象,城北门几乎被百姓围的水泄不通。 白术和枫景不是在指定点回游戏舱,所以是随机降落,两人正好落在奖品区。 受伤鬼灵叫声变得尖锐,不过嬴政摸已经清楚了鬼灵的实力,大概是处在第二阶段的鬼灵初期,这种阶段的鬼灵刚好是他目前所能击杀的最高段位的鬼灵,所以心底丝毫不慌。 人在犯困,叶铮正犹豫着是不是要先睡一觉的时候,耳边,管理者的声音响了起来。 “当然是为你即将娶进门的干妹妹担心了。”龙隐邪玩味的挑眉。 “呵呵,我的技术你还不放心吗,整个公司里就我开车最稳好不好!”钟南说到。 “想你了呗,这不,上次沒机会跟你好好的,深入的交流,所以就把你请來了。”高凌云一脸随意的笑着道。 “你到底想做什么?”这个问题她不知问了男人多少次,男人就是不肯搭理。 想当年,朱碧与月夏都还未进仙班,六界也未划分地十分清明。月夏乃是洪荒十三洲唯一一株姻缘树,朱碧不过一缕机缘巧合被系在树上的红线。后来他们双双被慧颉老祖收入门下,渡化修仙。 云依依抿唇笑着,她刚想开口让斐漠去忙事不用陪自己,结果她张嘴要说话时一阵钻心痛让她倒抽了一口冷气一脸痛意。 斐漠拿衣服的手一顿,他转身看向云依依凤眸中带着灼灼的热意。 第93章 明灯千盏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梁凤台的指尖深深陷进花晚凝苍白的掌心,手背上青筋暴起。 花晚凝的手此刻却冷得像块冰,让他不寒而栗。 窗外狂风呼啸。 恍惚间,梁凤台仿佛看到兄长战死,看到父亲母亲倒在血泊之中。 “被他父亲硬生生抠下来的。”燕殊得漫不经心,却听得姜熹一阵心惊。 顾玖玖透过窗户望着外头,“明天早上睡醒就应该到门夏港了吧?”她转头问宋御衍。 说着,其已没入漆黑的云海之中,其他三人见状,也都冷冷看了穆白一眼,飞速跟在那青年身后离开。 两人并没有一起走,宋御衍走的是高层专用电梯,顾玖玖跟着石磊来到了二十楼。 “你如果现在停手乖乖受死,或许你的家人和家族还能幸免于难,但是你如果继续执迷不悟的话。你将给你的家族带去一场灾难,你在知道吗? “哎哟,我咋在这?”他回过头去,一看见他太爷的坟,吓得直接跳起来。 我怔了怔,转眼看着气势汹汹的霍柔,空气中,还漂浮着金色的光晕,我望着霍柔的鹅蛋脸儿,还第一次见到她这种表情,带着杀气的。 看着他们把绳子绑好,王星急的直接跳下墓碑,想要去阻止瘸子。 “我俩的合作白天谈了一半!”楚濛喝了口咖啡,冷清的眸子染上一层狐狸般的狡黠。 闹闹是早起床了的,当即就拍了拍身边的椅子,嚷嚷着要她坐他身边。 “谢谢。”都融对他笑了笑,和吴自并肩走向了那道雾墙,而他身上早带着宗门地令牌,阵法在感知到这令牌之后雾气翻滚,和进来时一样,给他们露出了离去地出口。 只是这个老吸血鬼,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尽管奉迈克尔为少主,却没有积极救援南茜的意思,甚至不想管这件事。 “组长先生的食物总是海参呢……”藤丸立香看了一下本人饭盒里的青菜肉类,有些倾慕。 可如果她去的话,会不会影响到霍景渊的工作?会不会有人在背后说闲话,说她是不放心霍景渊才跟过去的?又或者说她喜欢黏着霍景渊? 笑着笑着眼泪都出来了,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心里面突然就难受起来。 秋雨江萌两人走到操场,江萌还想拉着秋雨走,发现根本拉不动秋雨,刚想骂她发什么神经就看见她疯了一样跑到国旗旁边去。 看到宇智波鹏被拖住了,躲在暗处的枇杷十藏也马上冲了上来,手中握着一把斩首大刀从身后向着宇智波鹏偷袭而去。 前台还以为自己要被熊一顿的,现在听乔若晴说话都这么温声细语的,提到嗓子眼儿的心这才放下来,赶紧鸡啄米似的点头。 但这奇景,也仅限于他自己能看见,在场的另外三人没有发现任何端倪,只是觉得突然之间,自己的身上凭空多了几分心悸的感觉,而这种感觉的来源,却是都融。 出了末日森林,刚好有人需要月季花救命,甚至贴出告示:谁能出售月季花,不惜花费巨额银两购买。 亨利和凯丽不由有些愕然,因为做为一个私人保镖此时不应该加入这样的讨论……就像秦天所想的,这是他职权范围之外的事。 “阿希礼。”等玫兰妮轻轻又叫了一声,斯佳丽这才控制住了自己。当她在最后的审判日面对上帝,从他的目光中看出对自己的判决时,也不会比现在更难受。她的灵魂在畏缩,但她还是抬起了头。 第94章 姐弟重逢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木制的地板上出现了泛白的脚印,男性腐尸提着手中的玻璃碎渣,朝着左源一步步接近,压迫感十足。 高桥和田中已经发现了,眼前这俩个一年级虽然实力很强但明显是刚刚在一起搭档的组合。 以截击球打向正中央的中轴线,留给弗兰肯斯坦纳的时间就不那么充裕了。 虽然不知道安室瑾等人究竟是如何崛起的但是千岁千里明白现在乃至未来比嘉国中都将会是他们狮子乐学园的大敌。 “不用谢我,我也没做什么。”戚淮州真觉得自己受之有愧,更有种狐假虎威的感觉,一时间觉得心中五味陈杂。 三哥穆海为人轻佻、喜欢八卦,一出口就是那面语气惊人,直指人心,让母亲姜梅第一次看这个三哥顺眼。 梦幻没有半点犹豫,直接答应了下来,反正这件异宝在他身上没有半点用处,看起来还很残破,能换取到两滴三光神水精华已经很多了,至少两滴三光神水精华能救他两条命。 “师父要是不介意,将京都的生意都交给徒儿如何?徒儿一定将生意给师父打理好。”向阳公主认真道。 说不定,那具被捏爆了头颅的尸体,就是原本应该出现在棺材里面的尸体呢? 输入到半截,徐菁看着自己刚刚下意识输入的拌嘴话,忽然感觉被呛了一下。 在这等待中,莫一鸣却是有了邪恶的想法,想着那钱进财近些时日表现,若真正将游百万搞垮之后,张府定然会难逃一劫。他索性不去求钱进财放过张府,而是狡黠的笑了起来。 排了一个一字长蛇阵的越公会玩家,自然就失去了人数上的优势。 “贺兰博,想清楚了吗,是要救你的人,还是要她的尸体呢?”嘴角向上一勾,罗星扫了一眼宗门内的几人,他眸中的光芒暗了几分,没想到鬼星居然会被人拖住。 虽然自己和方建功相处不久,但是也知道方建功的家庭背景,他是平民出身,如何能够在定鼎楼消费的起? 一声巨大的惨叫声从地下传出,整个教堂也因为惨叫而剧烈颤动着。 “正好,你过来了就帮着烧火,呐,借给你烧火棍。”伸手一展,黑色的烧火棍直接朝着慕苍云甩去,倒不是风轻歌捉弄慕苍云,而是这家伙坐在轮椅上,正好能够够着柴火,烧火做饭。 天帝脸色变幻,他未有想到,苏庭没有抓住时机,即刻突破,竟是如此肆意妄为,以私念为重,先是趁机在西方天界冒头,诛灭了白氏之祖。 反观袁海,确纹丝未动,一股强烈的气势破体而出,迅速向秦楠施压而去。 天机老人此番出手是要为他解困,若是因此有什么闪失,他心中也会愧疚不已。 激动得以至于从百川袋取出夜辰花之时,都忘记了其发出的阵阵恶臭。 真是的,临走前叫自己一声是会少块肉还是怎么的?忆起作捅者在屋里一脸悠闲的姿态,许卫秋在心中暗暗问候了他姓赵的祖宗八百遍。 地球宇宙的恒星,生成的只是一系列周期表的元素粒子,到铁为止。 只不过更可笑的是,就这几个帐篷和几个集中焚尸炉,都满足了杨基老地区近千万的员工。 两人各有心思的走了不知多远,看见有一家饭馆开业,便挺住了脚步。 都知道他是赵彦的左右手,这人的很多的行动都是来自陵王的旨意,而陵王今晨才从自己这屋出去的,有什么事,一个晚上不能跟自己说,非得中午派自己的副官过来传达? 他已经能想象到以后两个周婉住在地球,陪他一起吃饭一起约会的美好场景,颇有些等不急了。 前方一左一右摆着对持牌,他识字不多,却也知道那上面写着回避与肃静几个字。 黑衣人大口喘着粗气,后背的汗水已经打湿了他的衣衫,他行走江湖多年,自以为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可在真正面对生死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也会怕死。 抖落自己被褥上的熊毛,张阳拿起自制牙刷,往碗里倒了水抬头看着星空刷牙。 」吴鹏看了张玉两眼,眸子中充满平静,他开口道:「张辂为贫僧全家报仇,可贫僧却无以为报,你是张辂最为亲近的亲人,只要有贫僧在,便没人可以伤得了你,即便你自己想死,也不行。 就这巨大的嗓音,纪以宁闭着眼,都猜得出他是扬起脖子,卖力叫起的。 宸王细想了一会儿,中套之后的后果、颖月的处境、她的孱弱的身姿、往昔种种……最终,那中套的后果已经在他的脑海中微乎其微了。 点到自己名字的时候,叶沫下意识地往右边看了一眼,发现夏恩瑶同样也在盯着她看。 众人一看,马蹄距离石柱不到半尺,一个个心内后怕,又惊诧于此人的骑术非凡。 眼睁睁看着裴秀智跟着李珉赫离开,叶沫和李智恩两人眼神复杂的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这种纯天然,无添加剂的精油纯露,就算是放在后世也绝对是上品。赵逸找来梅兰竹菊四个丫头,在她们脸上抹上些许。待充分吸收之后,干燥的肌肤立刻变得水嫩起来,兴奋地四个丫头大呼神奇。 缪可蒂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该不会是有人直接冲进这里要抓她吧? “美景是不差,可是此时已夜深,早就不是什么良辰了,殿下辜负了也无妨。”容菀汐和他玩笑道。 “瑶瑶,瑶瑶。”一直守着诗瑶的子衿看着诗瑶在梦中流泪,他不停的呼唤着诗瑶的名字。 所以这才说要给他们也带些宵夜出来,就是想要看看,在慕容焰知道她身份之后,再见到她的反应。 只是叫了这么一声,所有的野人都瞬间停下了手的动作,不过他们还是不甘心的瞪着范炎炎,眼满是仇恨。 这是胡野和牛老板商量好的交货方式,两人都有房子和保险箱的钥匙。胡野把要卖的东西放进去,然后通知牛老板过来拿。这样两人就不用直接见面,这也是胡野保护自己的手段之一。 第95章 太子登基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恰在此时,宫外传来震天动地的喊杀声。 梁凤台腰间龙鳞剑出鞘,喊声响彻大殿:“羽林军听令!护驾!” “所以,为了你好,请你专心修行。”柳金说完,一挥手,裹住鲤鱼的水球,飞到了另外一个湖中。 沈柔明明知道沈颜跟花樱的关系,怎么还会上赶着请花樱前去?? 拿起盆,颜念去灶房盛了点面粉,还是擀点过水面条,水水的吃上一顿的好。 “学姐,现在就应该回去多买上几身漂亮的衣服,到时候偶像剧里最甜蜜的情节还需要您支撑呢”。 盛林氏是一点情面都不给的,教训孩子这件事情就不能感情用事。 雷元霸似乎也看出了余飞凡的心思咧嘴一笑道:“余师弟下一击就没那么容易躲避了。”空中的雷元霸身上雷霆之力加大,身形再次拔高,宛如雷神临世一般。 郑玄德和李幻妙稳住身子,他们没想到最大都依仗居然被轩辕剑吓回去。郑玄德心中的懊恼是可想而知的了。不过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大能,即使没有宝冠,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啧啧,哎呀,怎么办,我好怕怕的呢……”姜暖装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用惊恐的语气说道。 只是没有想到大哥喝醉之后会是这幅模样,确实是和喝酒前判若两人,不过这个事情还是不要和灵越说了,不然到时候他怕被大哥打。 气急败坏,柳金意念扩散,探知情况,然而没卵用,意念覆盖最大的极限,依然没有发现任何东西,除了那无穷无尽的黑气,就是无穷无尽的虚空。 此人名叫猛青,是猛占的远房堂弟,虽只有三十多岁,却在卧虎村的五大长老中排名第二,仅次于猛占。 而是先通知明台他们做好准备,最后人并没有被杀死或者抓获,自然事情久了,怀疑两个字便在戴笠和王天风心中浮现,就像这次的行动中,抓捕的人居然逃了,这是一个秘密的任务,知道的人根本就不多。 这件事说穿了毫不稀奇,史晓峰又想她后来闯黑蛇会救我是奉了伯父之命,但第一次与她相遇,难道真是巧合? 没办法,上面不定时派人过来检查,他必需做好记录,容不得半点疏忽。 数百招后,齐玄易身上多处受伤,气血震荡。黄金狮子越战越凶,气势竟然狠狠压制住齐玄易。 叶振以防他冲出去了,先让宋虎守着门。宋虎恢复的差不多了,现在和魔界之主过两招还是可以的,不会当炮灰直接结束。 巴黎的夜空宛让姹紫嫣红的百花园,五彩缤纷的烟花如同水晶石靓丽夺目,色彩斑斓的焰火好似彩绸绚丽多姿。 之所以选择这里作为碰头地点,是因为孙桓说,他就是出生在这个地方的,对这个地方的人很是熟悉,不容易出差错。 “玄易,如今你也长大了,孝思因为你也绝学了赵家的血脉,也是时候告诉你当年的一些事情。”齐玄易和赵孝思端坐下来,聆听赵自醒说起当年的事情。 “我当然知道,一般的公司也不值得我去应聘。”史晓峰接话道。 最终章 至高至明 - 凝凤台 - 盐焗小米 那弟子闻言脸吓得煞白,急忙解释。项清一抖袖子,滚,一股大力把他和地上躺着的那个全都扔出数十丈。那弟子惊魂未定就听项清的声音远远传来,我不日将去金辉谷,考校宋世德心里还有没宗门的规矩。 这番话他说得理直气壮,却听得皇帝一阵无言。而边上的那些朝臣,此时虽然面露怒容,却又不好反驳了。 李世成见过江安义随身所带的那块木牌,一番描述下来,杨宇动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见程希全探询的目光看过来,微微点了点头,示意李世成所说不假。 下机的时候,同样是他们头等舱的人先下。陈林正式进入到奥门这个城市。 “月柔,你多想了,冰玉姑娘久居世外孤身一人,又因在下所救,一路而来情谊相加,这又怎么会!?”独远再次解释道。 等众人起身,石方真目光威严地从众臣脸上扫过,虽然他瘦得皮包骨,颧骨突出眼窝深陷,但目光凌利如刀,石重伟感觉脸皮发痛。 “行吧,我去看看。”包蕊便是往里面走去,而柴飞则是撇下一块魂矿给了接待的人,然后才跟了上去。 草地,沙丘,树木,棕树,还有鱼妖人在树上搭建的哨塔,和房屋。 比如踩着桩子弯腰挑水,水不可以从桶里洒出一滴,洒出的话,便从来。 见依洛娜离自己远去,蝙蝠转身就要去抓另一边的神奈子。依洛娜见状连忙用匕首削去自己与蝙蝠之间的空间,蝙蝠原本即将抓到神奈子,却突然后移了几米。 淑媛就说,她出打算用细瓷的瓶子,而这瓶盖,她不想选用那种软木塞。虽然软木塞外面包裹绸子,在这个时候就是很高级精致的,但淑媛却有更好的想法。 这场灵力爆炸,就犹如原子弹被引爆一般,所有人都被这场灵力爆炸给震飞。 淑媛对沈念是不隐瞒的,自然而然就说了今天宋春山又想投机取巧的事。 彦行施展火系魔法阻挡着童以彤攻来的寒气,虽然魔法在现实世界的威力有折扣,但对付童以彤这种程度的攻击还游刃有余。 阿七和流星睡在一张床上,流星的性子是个活泼健谈的,拉着阿七一起聊天。 许方一路上疯狂逃窜,身后有怪兽追击,前面时不时的遭遇怪兽拦截,不过还是被许方冲突破了重重防御,一路上留下无数残肢,断臂血流成河,终于来到了紫灵所说的地方。 “我很确定。”彦行说道:“只是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能力吃下这批黄金。 此时龙晓轩的母亲,一直未见孩子回来吃晚饭,就出屋寻找孩子。 还有一部分是各个门派的老人,众所周知肖暄是没有门派的,若能将这样的超级天才拉拢进门派里面那可是巨大的贡献,说不定能让自己在门派里的地位上升一个级别。 七阶的狮鹫不可以骑乘,想要让狮鹫成为坐骑就必须训练晋升为八阶的战斗狮鹫。 “楼主,”突如其来的一叫,惊得寇乐儿不知所以然,便呆呆的看了看这位男子。眸中尽是不解。 “我来自遥远的地元界星,这个你是知道的,但你可能并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吧?”萧若水顿了顿说道。 东方寂什么话都不说。因为他决定了。明天找个机会让香香和萱萱见一面。到时候好好的像萱萱表白一次。这样萱萱肯定会感动死的。 先不说,她应该恨他。这个男人,原本就不在她的计划之中。即使她现在无意中卷进他跟夜盟的恩怨当中,也不管她的事情。 “咳咳……,吴明,你不用激我了,我真的好累了,这三年来我每日每夜,每时每刻,都在牵挂着他们的生死,太累了,我好想解脱。”萧若水气息微弱地说道。 她睁着大眼睛无辜的看着傅斯年,牙齿习惯性的咬住自己的食指,声音软软蚀骨。 断子汤欢儿己然送了过来,寇乐儿看也没看,便将那汤一口喝干,然后弃了碗。 “嘭”的又是一声,莫封握枪的手被稳稳打中,手枪“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唐少轩的话那样轻,那样柔,却字字直击她心脏,她忍不住为学长感到心疼,更感到不值。 但是,金凤凰一双深邃而美丽的眸子,含情脉脉的看着我,嘴巴里却“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来,而且,此时此刻,她白皙的脸颊上,竟然泛起了红晕,这美丽的红晕,仿佛是在她精致的脸蛋上,开出了两朵桃花。 在金影,大股东一共就只有个三个,除了外婆是其中一个外,还有一个从未露面的神秘股东仅次于外婆之下。 任中白笑了起来,随着他的笑,婚礼的屏幕上瞬间出现一组照片,一组床照,而主角,却是我和苏凡。 林宇倒是没觉得什么不妥,但莫雅微微俏脸一红,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那天之后,高元凯几乎天天去找她,她原本以为他会趁机威胁,谁知他却一脸诚恳地道歉,说他那天是喝多了酒,但他是真的喜欢她,她冷笑,挥手让家仆将他暴打一顿扔出去。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