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顽石寒村 双影求生 - 凡尘寂玉轮 - 九天寻梦 黑石村的天空永远是沉重的铅灰,低垂得仿佛随时会塌陷下来,没有飞鸟的痕迹,连最顽强的秃鹫,也远远避开这片死气沉沉的不祥之地。 贫瘠的土壤泛着一种令人作呕的、金属锈蚀般的暗褐色,坚硬得如同铁板。只有最卑贱、最丑陋的植物能在此苟延残喘——稀疏枯槁的黑薯藤蔓,像垂死病人手臂上暴突的青筋,扭曲着钻出地面。那些勉强能称之为“作物”的黑薯,是村民们维系着半生半死、形同枯槁存在的唯一口粮。放眼望去,看不到一丝代表生机的绿,只有岩石嶙峋的灰黑、尘土飞扬的褐黄,以及被岁月和风霜剥蚀得摇摇欲坠的房屋的惨白。 当第一缕惨淡的、几乎无法穿透厚重云层的灰白光线,涂抹在村东头那间最为破败的石屋顶上时,林轩已经在那片被称为“苦荆崖”的坡地上劳作了很久。 他身形单薄得惊人,套在一件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粗布短褂里,空荡荡的,仿佛一阵稍大的风就能将他卷走。但他裸露在寒风中的胳膊,却紧绷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精瘦而线条分明的肌肉。每一次挥臂,都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精确和力量。 他手中的工具,是一柄断剑。 剑身仅剩半尺多长,断裂处参差不齐,仿佛被某种狂暴的巨力生生拗断。剑脊宽厚,黯淡无光,没有任何装饰,只有岁月和无数次撞击留下的深浅凹痕与划痕。它沉重、粗粝,与“锋利”、“轻盈”这类词汇毫无关联。与其说是剑,不如说是一块被随意锻打过的、形状勉强接近兵刃的铁疙瘩。 林轩却用得无比熟练。 他俯下身,断剑再次化为掘地的重镐。沉重的剑尖深深凿入铁板般的硬土,每一次撬动,都伴随着碎石飞溅和沉闷的撞击声。他喘着粗气,但动作没有丝毫迟滞,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被生存本能驱动的机器。很快,几块沾满湿泥、表皮粗糙的黑薯被挖了出来,滚落在脚边。这是他今日最重要的收获。 阳光,那吝啬的灰白光线,终于艰难地攀上他的侧脸。风掠过他汗湿的鬓角,吹动几缕倔强支棱着的黑发。就在这一刻,那贫瘠的衣衫、满身的尘土,似乎再也无法完全遮蔽少年身上某种无形的东西。那是一种沉静,一种在绝望之地挣扎求存中磨砺出的、近乎磐石般的意志。那双眼睛,在疲惫与尘垢之下,亮得惊人,里面没有属于孩童的天真烂漫,只有一种早慧的、近乎冷酷的清醒和一种深不见底的坚韧。这眼神,与周遭的荒凉死寂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成为这片死地中最顽强、最不容忽视的存在。 他直起腰,将几块沉甸甸的黑薯。他习惯性地握紧了手中的断剑,粗糙的剑柄磨砺着他掌心的厚茧,带来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实在感。他最后看了一眼苦荆崖下那片死气沉沉的土地,转身,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那间破败的石屋走去。 就在他靠近石屋那扇吱呀作响、用几块破木板勉强拼凑成的院门时,一个急促而带着哭腔的声音撕破了村道上凝固的寒风: “轩哥哥——!” 林轩猛地顿住脚步,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他霍然回头。 一个同样瘦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从村道另一头跑来,是苏晚晴。她的小脸煞白,被风吹得毫无血色,乌黑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泪水,如同破碎的琉璃珠子,在灰暗的天光下折射出惊惶无助的光。她身上同样是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打着补丁,却意外地整洁,仿佛无论环境如何污浊,总有某种力量在努力维持着这一点点洁净。 “轩哥哥!”苏晚晴扑到近前,喘息剧烈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冰凉的小手死死抓住林轩沾满泥土和草汁的胳膊,那力气大得惊人,“快…快回去看看爷爷!他…他…快不行了!” “什么?!”林轩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浑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冻结。他一把反手紧紧攥住苏晚晴冰冷刺骨的手腕。 入手的感觉,是刺骨的寒。那寒意仿佛能穿透皮肉,直抵骨髓,完全不似活人应有的温度。尤其是指尖,触感坚硬而冰冷,像是刚刚从冰窟里捞出来的小石子,隐隐带着一层难以察觉的、几乎凝成实质的霜气。 “你的手!”林轩的心又是一沉,这寒意比往常更甚。他毫不犹豫地松开她的手腕,转而用自己那双布满厚茧、同样粗糙却滚烫的手掌,将她那双冰雕玉琢般的小手紧紧包裹住,用力地揉搓着,试图将自己身上仅存的热量渡过去。动作笨拙而急切。 “别管我…轩哥哥…快去看爷爷…”苏晚晴的声音带着哭腔的颤抖,眼泪终于扑簌簌地滚落下来。那泪珠滚过她冰冷的脸颊,竟没有立刻消散,反而在寒风中凝成细小的冰晶,一闪而逝。 林轩不再言语,只是更紧地攥着她的手,仿佛要将那彻骨的寒意驱散,也仿佛要从这唯一的依靠中汲取力量。他拉着她,转身朝着那间破败的石屋发足狂奔。 那扇吱呀作响、勉强支撑着的破木板门被林轩用肩膀狠狠撞开。一股混合着草药苦涩、陈年霉味和生命衰朽气息的浑浊空气扑面而来,沉重得几乎令人窒息。 昏暗的光线透过狭小的石窗,吝啬地洒在屋内一角。那张用几块粗糙木板拼成的矮床上,躺着一个人。那曾经健硕、支撑起这个破败之家的身躯,如今只剩下薄薄一层皮肉包裹着嶙峋的骨架,深深凹陷下去。枯槁的脸颊贴在冰冷的石枕上,几乎与那灰白的石头融为一体。 爷爷的胸膛起伏微弱得难以察觉,每一次艰难的吸气都伴随着喉咙深处拉风箱般的“嗬嗬”声,仿佛下一刻那口气就会彻底断绝。浑浊的眼睛半睁着,眼神涣散,浑浊的瞳孔艰难地转动着,似乎在捕捉门口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又似乎只是茫然地望着屋顶垂下的蛛网。 “爷爷!”林轩松开苏晚晴的手,扑到床边,双膝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伸出颤抖的手,想去握住爷爷那只枯瘦如柴、青筋暴突的手,却又不敢触碰,仿佛怕一碰就会碎了。 苏晚晴也扑跪在另一侧,冰凉的小手紧紧抓住爷爷另一只冰冷的手,泣不成声:“爷爷…爷爷我们回来了…轩哥哥回来了…” 老人浑浊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涣散的目光费力地聚焦在林轩的脸上。那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光亮,如同即将熄灭的油灯最后的一次跳动。干裂、灰白的嘴唇艰难地翕动着,喉咙里发出破碎、嘶哑的气流声,微弱得几乎被他自己沉重的呼吸声淹没。 林轩和苏晚晴屏住呼吸,将耳朵紧紧凑到爷爷嘴边。 “轩…轩儿…” 那声音细若游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肺腑深处挤出来,带着血沫和死亡的气息,“剑…那剑…” 爷爷枯瘦得只剩一层皮的手指,极其艰难地、颤抖着抬起了一点点,指向一直紧紧攥在林轩手中、从未离身的那柄沉重断剑。 林轩的心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将断剑往爷爷眼前更近地递了递。 “永…寂…” 老人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柄黯淡无光的断剑,仿佛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从齿缝里挤出这两个字。这两个字如同带着某种古老的重量,沉甸甸地砸在林轩心头,让他浑身一震。 “它…叫…永寂…”爷爷的喘息更加急促,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身体痛苦的痉挛,“当年…咳咳…两个人…浑身是血…逃到村里…我…我收留了他们…他们…抱着你…说是…从土匪手里…救下的娃…这剑…是你爹的…遗物…说等你…长大…再告诉你…” 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枯瘦的身体蜷缩起来,如同风中的残烛。苏晚晴吓得脸色惨白,紧紧抓住爷爷的手,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滴落在老人冰冷的手背上,瞬间凝结成细小的冰晶。 爷爷艰难地平复着喘息,浑浊的目光费力地转向苏晚晴,又缓缓移回林轩脸上,那眼神里充满了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有不舍,有嘱托,有深深的忧虑。 “爷爷…不行了…” 每一个字都像是最后的诀别,“你…要…好好…活下去…照顾…照顾好…晚晴…她…她也是个…苦命的娃…” 他的目光最后定格在苏晚晴满是泪痕的小脸上,似乎想说什么,嘴唇颤抖着,最终却只化作一声悠长、沉重得仿佛耗尽了所有生命力的叹息。 “好…好…活…下…去…” 最后一个“去”字的尾音,如同断线的风筝,无声无息地消散在浑浊冰冷的空气中。那一直艰难起伏的胸膛,彻底静止了。那双半睁着的、浑浊的眼睛,直直地望着低矮、布满蛛网的屋顶,瞳孔里的最后一点微光,彻底熄灭了。 石屋里,死一般的寂静降临。只有窗外呼啸的寒风,如同鬼哭般拍打着石墙。 林轩呆呆地跪在冰冷的地上,浑身僵硬,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他死死盯着爷爷那张再无一丝生气的脸,仿佛无法理解眼前发生了什么。手里紧握的断剑“永寂”,沉重得像一座山,冰冷地贴着他的掌心。 “爷爷——!”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哭喊骤然撕裂了死寂。苏晚晴扑倒在爷爷身上,小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哭声如同受伤的小兽,绝望而破碎。那哭声像是一把烧红的刀子,狠狠捅进了林轩的心脏。 石屋里,只剩下两个孤雏紧紧相拥的、压抑到极致的悲泣,与窗外永无止境的寒风呜咽交织在一起,谱写着黑石村最寻常也最残酷的悲歌。 村西头的王屠夫,是黑石村少有的几个还存着几分力气和古道热肠的人。他那张被风霜和油腻浸染得发黑发亮的脸上,此刻也布满了沉重的阴云。他带来了两张破旧的草席和一捆还算结实的麻绳,又招呼了几个同样沉默寡言的汉子。 没有棺木。黑石村不配拥有这种奢侈。 林轩沉默地跟在王屠夫身后,背着爷爷轻得惊人的遗体,一步步走向村外那片连名字都没有的乱石坡。那是黑石村人最终的归宿。苏晚晴被一个婶子半搀半抱着,小小的身体哭得脱了力,眼神空洞,只有眼泪还在无声地流淌。 挖坑是一件极其艰难的苦役。冻土坚硬如铁,碎石密布。王屠夫和几个汉子轮流挥动着沉重的镐头,每一次落下都只能在冻土上留下一个浅浅的白印,伴随着沉闷的撞击声和飞溅的火星。坑,终于挖好了。一个浅得令人心酸的土穴。 爷爷被小心地用草席裹好,轻轻放了进去。林轩亲手捧起第一把冰冷刺骨的冻土,混杂着碎石,洒落在草席上。沙土落在草席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无数虫蚁在噬咬。苏晚晴挣脱了搀扶,扑到坑边,小小的手抓起一把冻土,哭着洒下去。每一把土落下,都像是将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彻底埋葬。王屠夫和几个汉子默默地加快了填土的速度。 风更大了,卷起坟头新土,发出呜咽般的哨音。送葬的人们裹紧了单薄的衣衫,沉默地散去,背影在荒凉的风中显得无比渺小和仓皇。寒冷和饥饿是这里永恒的主宰,容不得过久的悲伤。 林轩扶着几乎虚脱的苏晚晴,一步一挪地回到那间冰冷的石屋。破败的门板在风中发出空洞的**,屋内残留的草药味和死亡的气息尚未散尽,冰冷得如同冰窖。 苏晚晴蜷缩在冰冷的石头床铺一角,裹着家里仅有的那条薄得透光的破旧棉被,小小的身体依旧在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悲伤和彻骨的寒意双重折磨着她,嘴唇冻得发紫。 林轩默默地在角落里那口破陶罐下生起一小堆火。火苗微弱,散发出呛人的烟雾和一点微乎其微的热量。他坐在冰冷的石地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墙壁,望着那跳跃的、随时可能熄灭的火苗发呆。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柄沉重的断剑“永寂”。冰冷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剑身上那些深浅不一的凹痕和划痕,此刻似乎有了新的意义。父亲?遗物?土匪?一个个陌生的词语沉重地压在他的心上。爷爷临终前那浑浊而复杂的眼神,那句沉重的嘱托——“好好照顾晚晴”——再次在耳边回响。 他侧过头,看向床铺上蜷缩着的苏晚晴。微弱跳动的火光映在她苍白的小脸上,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她的手指无意识地露在破棉被外,指尖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又隐隐凝结着一层难以察觉的、微弱的白霜。 林轩的心揪紧了。他轻轻起身,走到床边坐下,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手掌覆盖住她那双冰凉的小手,用力地揉搓着,将自己掌心那一点点由火焰带来的微薄暖意,固执地传递过去。动作笨拙而坚持。 就在这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感毫无征兆地从他脑后传来,像是有细微的电流窜过。 是那个石头枕头! 它就垫在苏晚晴的小脑袋下,形状不规则,表面粗糙,颜色灰扑扑毫不起眼。那是林轩很久以前在村子西头那片古老坍塌的祭坛废墟里捡到的。当时只是觉得它比别的石头稍微平整一点,枕着没那么硌得慌。 此刻,这冰冷的石头内部,竟透出一丝微弱却清晰的暖意!那暖意透过薄薄的粗布枕套,熨帖着他的后颈,与周遭刺骨的寒冷形成了诡异的对比。林轩猛地坐直身体,惊疑不定地伸手去触摸那块石头枕头。 冰凉依旧。但那丝奇异的暖意,却又真实不虚地存在着,仿佛石头的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悄然苏醒。 “轩哥哥?”苏晚晴被他突然的动作惊动,睁开哭得红肿的眼睛,茫然地看着他。 林轩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没事,晚晴。冷吗?手还凉不凉?”他更紧地握住她的手,仿佛要将那突如其来的异样感觉也一并驱散。 “有轩哥哥在…不冷了…”苏晚晴的声音微弱嘶哑,带着浓浓的鼻音,她把冰凉的小脸往林轩温热的胳膊上蹭了蹭,重新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不安地颤动着。 林轩没有再说话,只是更紧地抱着她,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转向那扇破败的、缝隙里透进外面惨淡光线的木门。 门外,荒村死寂。风不知何时停了,天地间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不祥的绝对安静。 西边的天际,残阳如血! 那血色的光芒浸染了大半个天空,浓稠得仿佛要滴落下来。厚重的铅云被染成诡异的紫红和暗金,边缘锐利如刀锋,切割着这末日般的景象。而在那翻滚沸腾的血色云海最深处,在那即将被黑暗吞噬的天穹尽头,一团巨大、浓郁、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阴影,正悄然浮现。 那阴影的边缘模糊不清,不断扭曲、蠕动,像活物般变幻着形状。它缓缓地“睁开”了——两只巨大、狭长、没有丝毫眼白的空洞“眼睛”!那“眼睛”内部是纯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冰冷、漠然、高高在上,如同神灵俯瞰蝼蚁般,毫无情感地凝视着下方这片如同墓穴般死寂的黑石村。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本能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林轩,让他四肢百骸的血液都为之冻结!他死死盯着天边那诡异的黑影之眼,握着“永寂”断剑的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掌心被粗粝的剑柄硌得生疼。 他躺下来,脑子里面想着爷爷临终的托付、断剑的名字、晚晴指尖的霜寒、此刻石头枕头的异样、天边那漠然注视的黑影之眼……无数破碎的线索和冰冷的恐惧在他脑海中疯狂冲撞,却找不到一个出口。 就在这时,脑后枕骨接触到的石头枕头,那股奇异的暖意猛地变得清晰了一瞬,仿佛一个无声的、神秘的召唤—— 快去…我在等你… 林轩猛地一颤,霍然回头,目光越过蜷缩在冰冷石床上沉睡的苏晚晴,死死盯住了那个看似平凡无奇的石头枕头。黑暗中,它灰扑扑的表面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温润光泽。 第二章古祭遗墟 枯石微温 - 凡尘寂玉轮 - 九天寻梦 “快来…我在等你…” 那无声的召唤,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涟漪瞬间扩散,搅动着悲伤与茫然。这呼唤不是第一次出现,在他过往许多个被冻醒或饥饿惊醒的夜晚,也曾模糊地感知过,只是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晰,这般带着一种近乎急切的牵引力。源头,指向村西头那片被风沙和时间彻底遗忘的角落——古祭墟。 黑石村的老人提起那里,浑浊的眼中总会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和厌恶。那是被诅咒的地方,是不祥的源头。传说那里曾是上古先民祭祀天地鬼神之地,后来不知触怒了何方神圣,一夜之间化为死地,所有参与祭祀的人尽数消失,只留下沉默的巨石和坍塌的殿堂,被风沙侵蚀,被岁月诅咒。村民坚信,是那片废墟吸走了黑石村最后的地力,带来了永无止境的贫瘠与绝望。 林轩的心剧烈地跳动着。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顺着脊椎悄然爬升。那片废墟的传说,伴随着他整个童年。然而,石头枕头的异样,天边那漠然的黑影之眼,爷爷临终的嘱托,还有晚晴日益严重的体寒……这一切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他推向那个禁忌之地。是坐以待毙,等待命运如同碾碎一粒尘埃般碾碎他和晚晴?还是抓住这黑暗中唯一一丝透着诡异暖意的线索? 他看了一眼沉睡中依旧蹙着眉头的苏晚晴,她苍白的小脸在微弱火光下显得格外脆弱。林轩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冰冷刺肺,却仿佛烧灼着他的决心。他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地站起身,将“永寂”断剑紧紧握在手中,沉重的剑柄带来一丝奇异的安定感。他又轻轻抽出垫在晚晴头下的石头枕头,入手依旧是石头的冰冷,但那缕奇异的暖意却实实在在地包裹着他的掌心。 他最后看了一眼沉睡的女孩,将石头枕头揣进怀里,紧贴着胸口。那微弱却持续的暖意,像一颗跳动的心脏,微弱地搏动着。他转身,悄无声息地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身影迅速融入了村道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与呼啸的寒风中。 风如同无数冰冷的鬼爪撕扯着他的单衣,卷起的沙砾抽打在脸上,生疼。林轩弓着背,像一头在荒原上潜行的孤狼,紧握着“永寂”,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黑夜中的黑石村,更像一座巨大的、沉睡的坟场,只有风声是唯一的哀歌。他避开村中稀疏的灯火和人声,沿着村道最边缘的阴影,朝着西边那片被更加浓重的黑暗笼罩的区域快速移动。 越靠近村西,空气似乎变得越加凝滞、沉重。终于,一片巨大、扭曲的阴影轮廓在前方显现,如同匍匐在大地上的洪荒巨兽残骸。 古祭墟到了。 眼前的景象,比传说中描述的更加荒凉、死寂,带着一种直击灵魂的诡异压迫感。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根巨大无比、歪斜矗立的石柱。石柱顶端断裂处呈现出狰狞的犬牙交错状,指向灰暗的天空,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什么。这些石柱以一种看似混乱无序,却又隐隐透出某种古老规律的方式排列着,构成了一个巨大而破碎的环形区域。 石柱圈内,是更多倒塌的巨石。巨石表面刻满了模糊不清的纹路,像是某种早已失传的文字,又像是扭曲怪异的图腾,在惨淡的星光下隐隐绰绰,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邪异。 地面上,散落着无数碎裂的石块和厚厚的、如同骨灰般的白色尘埃。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陈年的尘土气息,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难以形容的腐败腥气,直冲鼻腔。 绝对的死寂,是这里唯一的主宰。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都会被放大无数倍,撞击在冰冷的石壁上,发出空洞诡异的回响。他站在废墟边缘,感觉像是站在了世界的尽头,或者地狱的入口。怀里的石头枕头,那股奇异的暖意似乎微弱了一些,仿佛也被这片死地的气息所压制。他握紧了“永寂”,冰冷的剑柄硌着掌心,带来一丝清醒的刺痛。 不能退缩。 他深吸一口带着腐朽气味的冰冷空气,小心翼翼地踏入了这片被诅咒的领域。 脚下的白色尘埃极其松软,林轩尽量放轻脚步,选择那些看起来较为稳固的巨大石块落脚。他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每一个黑暗的角落、每一道可疑的石缝。手中的“永寂”半举着,沉重而可靠,随时准备应对可能从阴影中扑出的任何东西——无论是野兽,还是传说中盘踞于此的邪祟。 风在石柱间穿梭,发出时而低沉时而尖锐的呜咽,如同无形的幽灵在耳畔低语。林轩的神经紧绷到了极点,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紧贴在冰冷的皮肤上。 他循着怀中石头枕头那缕微弱暖意最强烈的方向,在乱石堆中艰难地穿行。绕过一堵半塌的、刻满螺旋状诡异符号的石墙,避开一个深不见底、向外逸散着阴冷气息的石窟。他感觉自己像一只在巨兽肠胃中爬行的蚂蚁,渺小而绝望。 就在他绕过一块形如卧兽的庞大巨石时,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这里似乎是整个废墟的中心。地面不再是松软的尘埃,而是铺着一层巨大的、切割相对平整的黑色石板,只是石板早已碎裂、移位,缝隙里塞满了白灰。石板的中心,有一个明显高出地面的圆形基座,同样由黑色巨石垒砌而成,只是基座本身也塌陷了大半,只剩下一个残破的弧形轮廓,像一张被打碎的巨大石椅。 基座前方,散落着一些更小的、形态奇特的石块,似乎是某种祭祀用具的残片。而在那倒塌基座最深的一道、被几块崩落的碎石半掩着的缝隙里,林轩的目光猛地定住了。 怀里的石头枕头,那股微弱却持续的暖意,在靠近这个方向时,骤然变得清晰、活跃起来,仿佛遇到了同源之物,发出无声的共鸣! 他强压着激动和更深的警惕,弯着腰,屏住呼吸,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挪向那道石缝。手中的“永寂”横在身前,断裂处微微前指。 借着从石缝上方透入的微弱天光,他终于看清了吸引石头枕头的目标。 那是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东西,形状很不规则,边缘像是天然形成,又像是被暴力崩断。乍一看,就是一块随处可见的、被岁月遗弃的顽石。 林轩犹豫了一下,伸出左手,没有立刻去拿,而是用指尖轻轻碰触了一下。 冰凉! 一股仿佛能冻结骨髓的寒意瞬间从指尖传来,激得他猛地缩回了手。这寒意比黑石村的寒风更甚,带着一种沉淀了无数岁月的阴冷死寂。 然而,就在他指尖离开的刹那,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那冰冷的触感之下,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的……暖意? 林轩皱紧了眉头。他再次伸出手,这次是整只手掌,小心翼翼地、坚定地覆盖上去,将那灰扑扑的东西整个抓在手里。 入手的第一感觉,依旧是刺骨的冰凉,仿佛握住了一块万年玄冰。这股寒意瞬间侵袭了他的手掌,甚至顺着手臂向上蔓延。但仅仅过了几个呼吸,就在林轩几乎要被这寒意冻僵,考虑是否要松开手时,掌心深处,那被极寒包裹的核心位置,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如同初生火苗般的暖意,竟然顽强地渗透了出来! 这感觉太诡异了!外层是彻骨的冰寒,核心深处却藏着一缕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暖源。这暖意虽然微弱,却异常坚韧,如同黑暗深渊里的一点烛火,顽强地抵抗着、甚至开始缓慢地中和着那刺骨的冰冷。 林轩将这块奇特的“石头”凑到眼前。它颜色灰暗,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如同蛛网般自然形成的细碎裂纹,这些裂纹深浅不一,仿佛随时会让它彻底碎裂。材质更是奇特,非石非玉。石头粗糙,玉石温润,而它入手沉重,质感却介于两者之间,既不像石头那么粗粝硌手,也不似玉石那般光滑细腻,反而有种内敛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奇异感觉。 “枯玉……” 一个莫名的念头突然跳入林轩的脑海,仿佛这块东西本身传递出的信息。这名字带着一种寂灭与顽强交织的意味,无比贴切。 强烈的奇异感压倒了恐惧。这枯玉的出现,与石头枕头的共鸣,绝非偶然。林轩不再犹豫,将这块温凉矛盾的枯玉小心地揣进怀里,紧贴着胸口放石头枕头的另一边。当枯玉与石头枕头隔着衣服相触的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怀中那两件奇物散发出的微弱暖意,似乎都增强了一丝,仿佛孤寂的灵魂找到了同伴。 就在他刚刚将枯玉收好,心头因为找到目标而稍稍放松一丝警惕的刹那—— “呼…哈…呼…” 一阵极其压抑、如同野兽低喘般的呼吸声,混合着一种诡异的、仿佛粘稠液体搅动的声音,从不远处一堆巨大的乱石阴影后清晰地传来! 林轩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他几乎是凭借着在苦寒之地挣扎求生磨砺出的本能,猛地矮下身,像壁虎一样紧紧贴在一块半人高的冰冷巨石后面,屏住了呼吸,连心跳都似乎强行压抑到了最低点。 他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探出小半个脑袋,目光如同最警惕的猎豹,投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个人影背对着他,盘膝而坐。那人身形异常高大魁梧,即使在坐着,也如同一座铁塔。他身上穿着一件沾满油腻、散发着浓重血腥气的破旧皮围裙,那熟悉的装束,那熟悉的背影…… 王屠夫! 那个在爷爷葬礼上沉默地帮忙挖坑、填土,那个在村中虽然粗鲁却也算得上古道热肠、偶尔会接济他们一点边角碎肉的王屠夫! 此刻的他,哪还有半分平时的模样? 他周身弥漫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黑气!那黑气如同粘稠的墨汁,又像是无数细小的、蠕动着的黑色虫子,缠绕着他魁梧的身躯,不断翻涌、旋转。黑气之中,隐约可见他裸露在外的脖颈和手臂上,虬结的肌肉如同活物般微微起伏,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不祥的青黑色。 那压抑的喘息声正是从他口中发出,每一次吸气,周遭的黑气便如同受到召唤,疯狂地涌入他的口鼻;每一次呼气,则喷吐出更加浓郁、更加污秽的浊气。那粘稠的搅动声,则来自他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他的血肉和骨骼间疯狂地滋生、涌动! 他在练功!用一种极其邪恶、闻所未闻的方式练功!这黑气,这景象,与黑石村传说中那些吞噬生魂的妖魔何其相似!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林轩!他的牙齿不受控制地开始打颤,四肢冰凉僵硬,握着“永寂”的手心全是冷汗。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恐怖的景象,这完全颠覆了他对那个平日里还算熟悉的王屠夫的认知!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练的到底是什么邪法? 就在林轩被这无边的恐惧攫住心神,几乎要窒息,身体因为极度的惊骇而微微颤抖,脚下不由自主地向后挪动了一小步的时候—— “咔嚓!” 一块松动的碎石,被他无意中踩碎了!清脆的碎裂声在这死寂的祭墟中心,如同平地惊雷! 王屠夫那如同野兽低喘的呼吸声戛然而止! 缠绕翻滚的黑气猛地一滞! 下一秒,那颗如同铁铸般的头颅,以一种极其僵硬、极其缓慢、令人毛骨悚然的速度,一点点地转了过来! 皮肤青黑如同铁锈,肌肉扭曲虬结,一根根粗大的青黑色血管如同蚯蚓般在皮肤下暴凸蠕动。一只眼睛是正常的,虽然布满了狰狞的血丝,但另一只眼睛……那只眼睛的瞳孔竟然完全消失了!只剩下纯粹、空洞、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漆黑!如同林轩在天边见过的那个巨大黑影之眼的微缩版! 一股冰冷、暴虐、带着浓烈血腥和死亡气息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刺穿了林轩的身体,将他死死钉在原地! “谁——?!” 一声沙哑、干涩、如同两块生锈铁片摩擦发出的低吼,从王屠夫喉咙深处迸出!那只正常的眼睛和那只纯粹漆黑的“眼睛”,同时锁定了林轩藏身的巨石方向!浓烈的杀意如同寒冬的北风,席卷而来! 完了!林轩大脑一片空白,血液似乎都冻结了!被发现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怀中紧贴着胸口的那块枯玉,猛地一震! 一股极其温和、如同春日溪流般温润的力量,毫无征兆地、却又无比坚定地从枯玉中流淌而出,瞬间扩散至林轩的四肢百骸!这股力量并不强大,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抚慰和宁静,如同母亲的手轻轻拂过受惊孩子的心头。它没有驱散恐惧,而是像一层柔韧的屏障,将那股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冰冷杀意和源自灵魂深处的惊骇,温柔地包裹、中和、抚平了。 狂跳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按住,逐渐恢复了平稳有力的节奏。僵硬的四肢重新获得了控制权。混乱的思维如同被清泉涤荡,瞬间变得冷静清晰。虽然身体依旧因紧张而绷紧,但那种足以让人崩溃的、源自本能的极致恐惧,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了! 林轩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都完全屏住,整个人如同彻底融入了身后的冰冷巨石,只剩下锐利如鹰隼般的眼睛,透过石缝,死死盯着王屠夫的方向。 王屠夫他一步步走了过来,沉重的脚步踩在碎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死神的鼓点敲在林轩心头。 一步,两步,三步……越来越近! 他握紧了“永寂”,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掌心被剑柄硌得生疼。枯玉的力量让他保持冷静,但身体的本能依旧在疯狂报警——危险!极度危险! 就在王屠夫距离巨石仅有几步之遥,那只漆黑的“眼睛”似乎已经穿透了石头的阻碍,即将锁定林轩的瞬间 “喵嗷——!” 一道黑影如同闪电般从林轩藏身巨石不远处的另一堆碎石中猛地窜出!那是一只受到惊吓的瘦骨嶙峋的野猫! 王屠夫的目光瞬间被吸引!那只漆黑的“眼睛”中似乎闪过一丝被冒犯的暴怒! “畜生!” 一声低沉的咆哮。 他猛地抬起右手,对着那只仓皇逃窜的野猫虚空一指! 缠绕在他周身的浓稠黑气骤然沸腾!其中一缕黑气如同有生命的毒蛇般弹射而出,在半空中瞬间凝聚、拉伸、变形! 嗤——! 一道由纯粹黑气构成的、边缘模糊却散发着极度锋锐和死寂气息的短剑,瞬间成型! 黑气之剑破空无声,速度快到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淡淡的黑色残影!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热刀切过油脂的声响。 那只正在亡命奔逃的野猫,身体猛地僵在半空!一道细细的黑线从它的头颅正中贯穿而过! 野猫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身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般软软瘫倒在地,小小的头颅上,那道黑线迅速扩大、蔓延,所过之处,血肉、皮毛瞬间干瘪、枯萎、碳化,最终化为一小撮漆黑的灰烬!整个过程,寂静无声,却比任何血腥场面都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枯玉的力量在林轩体内静静流淌,屏蔽着他所有的生命气息和情绪波动,让他如同真正的顽石。 王屠夫在原地站了片刻,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在乱石间扫视。最终,他似乎没有发现更多异常,缓缓收回了目光。但他并未立刻离开,而是重新走回那片空地,盘膝坐下,再次开始那诡异的呼吸,黑气重新缠绕翻滚起来,只是这一次,他似乎多留了一丝警惕。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刻钟,也许是一个时辰。王屠夫终于停止了那诡异的吐纳。他周身的黑气缓缓收敛入体内,皮肤上那病态的青黑色似乎也淡去了一些。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发出噼啪的骨节爆响。最后,他再次用那只漆黑的眼睛扫视了一圈整个祭墟中心,目光在林轩藏身的巨石方向略作停留,才迈开沉重的步伐,朝着村子的方向走去,魁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乱石的阴影中。 林轩依旧没有动。枯玉带来的冷静让他保持着最后的理智。他深知,像王屠夫这样的人物,绝不会如此轻易地放松警惕。 果然! 仅仅过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一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魁梧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再次出现在祭墟边缘的一块巨石上!正是去而复返的王屠夫!他那只漆黑的“眼睛”如同探照灯般,冰冷地扫视着下方刚才他修炼的空地以及周围林立的乱石,尤其是林轩藏身的那块巨石附近,目光如同实质般刮过每一寸地面,每一道缝隙。 林轩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但他死死压制住,身体如同真正与巨石融为一体。枯玉持续散发着那股温和的力量,安抚着他濒临极限的神经。 王屠夫在巨石上矗立了许久,最终,似乎彻底确认了无人窥视,才再次冷哼一声,身影一晃,真正地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直到王屠夫的气息彻底远去,再也感受不到分毫,林轩紧绷到极限的神经才猛地一松。整个人如同虚脱般从巨石上滑落下来,瘫坐在冰冷的尘埃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冰冷的空气如同刀子般割着喉咙。劫后余生的巨大庆幸和刚才那深入骨髓的恐惧感交织在一起,让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那块救了他一命的枯玉。灰扑扑的表面布满细密的裂纹,在惨淡的星光下毫不起眼。然而此刻,当他的手指再次触碰到它时,那股温凉矛盾的感觉依旧清晰。更重要的是,他清晰地感受到,刚才那抚平他恐惧、屏蔽他气息的温和力量,正是源自这小小的顽石。 还有那石头枕头……它们之间,到底藏着什么秘密?王屠夫……他到底是什么人?那恐怖的黑气,那吞噬生命的黑剑……林轩只觉得眼前仿佛笼罩着一层更浓、更危险的迷雾。 此地绝不可久留! 当他终于踏出废墟边缘,重新感受到外面虽然凛冽却带着一丝生机的寒风时,林轩才敢真正松一口气。他回头望了一眼那片在夜色中如同匍匐巨兽的阴影轮廓,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后怕。 林轩背靠着冰冷的石门滑坐在地,心脏依旧在胸腔里狂跳。他掏出怀里的枯玉和石头枕头,将它们并排放在身前的地上。借着从门缝透入的、黎明前最黑暗时刻的微光,他仔细端详着这两件来自古祭墟的奇物。 灰扑扑,布满裂纹,毫不起眼。忽然石头枕头碎裂,化成一道七彩光晕,窜进了枯玉之中。 林轩惊奇的看着,消失了,就这样消失了。 当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搭上膝旁的断剑“永寂”那冰冷的剑身时——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震颤感,如同沉睡的琴弦被拨动,瞬间从“永寂”的剑柄传递到他的掌心! 同时,地上的枯玉似乎也极其短暂地、同步地波动了一下! 林轩猛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膝上的断剑,又看向地上的枯玉 永寂…枯玉…它们之间,竟有联系? 第三章:残轮现世 沉重之谜 - 凡尘寂玉轮 - 九天寻梦 冰冷的石地硌着脊背,林轩却毫无睡意。窗外,后半夜的风声如同冤魂的呜咽,撕扯着黑石村本就稀薄的安宁。他的眼睛在黑暗中睁得极大,瞳孔深处残留着昨夜古祭墟那令人窒息的恐惧——王屠夫周身翻滚的、如同活物的黑气,那只吞噬光线的漆黑之眼,还有那缕瞬间将野猫化为飞灰的黑气之剑! 那不是人!那是盘踞在黑暗中的妖魔! “王屠夫…” 林轩无声地咀嚼着这个名字,每一次回想都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那个平日里嗓门洪亮、偶尔会扔给他们一块带筋碎肉的屠夫形象轰然崩塌,取而代之的是祭墟阴影中那张青黑扭曲、半人半魔的恐怖面孔。为什么?他为什么要隐藏在这荒僻的死村?那诡异的黑气到底是什么邪法?他会不会已经发现了自己?无数个问题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神经。 怀中的枯玉紧贴着皮肤,传来一种温凉交织的奇异触感。昨夜正是它那股温和而坚定的力量,驱散了足以让他崩溃的恐惧,甚至屏蔽了他的气息,才让他侥幸在去而复返的王屠夫眼皮底下捡回一条命。这来自祭坛废墟的灰扑扑石头,是唯一的慰藉,也是更深的谜团。它和那个会发热的石头枕头,还有父亲留下的断剑“永寂”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联系。 他下意识地摩挲着膝旁“永寂”冰冷粗糙的剑柄,仿佛能从这父亲唯一的遗物中汲取一丝力量。照顾好晚晴…爷爷的临终嘱托如同烙印刻在心头。他侧过头,看向石床上蜷缩成一团的女孩。即使在睡梦中,苏晚晴的眉头也微微蹙着,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小脸上投下脆弱的阴影,裸露在薄被外的手指,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竟隐隐透着一层几乎肉眼可见的微弱白霜,寒气仿佛凝成了实质。 离开这里!必须尽快离开黑石村! 这个念头从未如此刻般清晰、如此刻般迫切。王屠夫的存在,如同悬在头顶、随时可能落下的铡刀。这里不再是贫瘠的庇护所,而是步步杀机的魔窟! 就在这沉重的决心刚刚定下的瞬间—— “咔嚓——!!!” 一道惨白到刺眼的巨大闪电,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浓墨般的夜空!瞬间将整个黑石村,连同它周围嶙峋的山石、龟裂的大地,映照得如同森罗鬼域!石屋的破窗、门缝,瞬间被这狂暴的白光填满,亮得让人睁不开眼。 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炸裂开来的恐怖雷鸣,如同上古巨神的怒吼,从九天之上狠狠砸落!轰隆隆——!!!声音沉闷、巨大、连绵不绝,带着毁灭性的力量,震得身下的石地都在剧烈颤抖,屋顶的灰尘簌簌落下,扑了林轩满头满脸。苏晚晴被这惊雷吓得猛地一颤,发出一声模糊的梦呓,小手无意识地抓紧了破旧的被角。 酝酿了一夜的暴雨,终于以倾盆之势轰然砸下! 哗啦啦——!!! 豆大的的雨点密集得如同瀑布,疯狂地抽打在石屋顶上、窗棂上、地面上,发出震耳欲聋的狂暴声响。风助雨势,雨借风威,整个世界仿佛都被这狂暴的水幕吞噬,只剩下无休止的轰鸣。雨水顺着石屋墙壁的无数缝隙涌入,迅速在冰冷的地面上汇成浑浊的小溪。 林轩猛地坐起身,冲到门边,透过最大的那条缝隙向外望去。天地间一片混沌的灰白, 雨幕连接着天地,视线被压缩到极限。村道瞬间变成了浑浊的泥河,汹涌流淌。远处的山峦在暴雨中只剩下模糊狰狞的轮廓。 这场雨来得太急太猛!林轩的心猛地一沉,有种一股不祥的预感。 忽然一声沉闷得如同大地叹息的巨响,混杂在暴雨的喧嚣中,隐隐从村子的西北方向传来! 轰……隆隆…… 声音并不算惊天动地,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山体内部结构崩塌的沉闷感。 山体滑坡! 林轩的心彻底沉了下去。虽然规模听起来不大,但在这片被诅咒的土地上,任何一点自然的异动,都可能带来雪上加霜的灾难。 暴雨肆虐了整整一夜,直到天色微明时才渐渐转为淅淅沥沥的小雨。林轩几乎一夜未眠,时刻警惕着,也担忧着那声沉闷的塌方意味着什么。苏晚晴也被雨声和雷声搅得没睡好,小脸显得更加苍白憔悴。 天刚蒙蒙亮,一层惨淡的灰白勉强透过厚重的云层。村道上积满了浑浊的泥浆和碎石。就在林轩准备去查看昨夜塌方的地方时,一阵沉重、毫不掩饰的脚步声停在了石屋外。 咚!咚!咚! 粗暴的拍门声响起,木板门被拍得簌簌发抖,随时可能散架。 “林小子!开门!” 一个粗哑、带着不容置疑命令口吻的声音穿透门板,如同冰锥刺入林轩的耳膜。 是王屠夫! 林轩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昨夜祭墟中那恐怖的一幕再次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翻滚的黑气、漆黑的魔眼、化为飞灰的野猫!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浪,瞬间将他淹没,四肢僵硬,连呼吸都停滞了。 不能慌!绝对不能让他看出破绽! 枯玉紧贴着胸口,那股温凉的气息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带来一丝细微却坚定的抚慰。他强迫自己的面部肌肉放松,努力挤出一个在贫困生活中早已习惯的、带着些许畏惧和顺从的表情,深吸一口气,拉开了吱呀作响的破门。 门外,王屠夫那铁塔般魁梧的身影堵住了大半光线。他依旧穿着那件沾满油腻和暗褐色污迹的破皮围裙,身上散发着一股浓重的、混合着生肉腥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铁锈和腐土混合的阴冷气息。雨水打湿了他虬结的短发和胡茬,水珠顺着那张被风霜和油腻浸染得黝黑发亮的脸颊滚落。 他的目光如同两把冰冷的刮刀,上下扫视着林轩,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那只正常的眼睛布满了熬夜或别的原因造成的血丝,而昨夜那只纯粹漆黑的魔眼……此刻竟然恢复了正常!只是瞳孔的颜色似乎比常人更深、更沉,如同不见底的寒潭,偶尔会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令人心悸的幽光。 林轩的心跳如擂鼓,几乎要冲破胸膛。他垂下眼睑,不敢与王屠夫对视,身体微微瑟缩着,刻意流露出少年人面对村中壮年劳力时惯有的畏惧和局促,声音也带着一丝刻意的颤抖:“王…王叔?您…您找我?” “哼。”王屠夫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昨晚上那场鬼雨,把村西头通往后山坳子的小路给埋了半截!那破路本来就窄,现在彻底堵死了。村里能动弹的爷们儿都得出把力气,去把那塌下来的土石给清了!你小子也算半个劳力,别想躲懒!带上家伙,麻溜的跟我走!”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说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又在林轩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想捕捉任何一丝异样。 林轩的头垂得更低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压制着身体的颤抖和几乎脱口而出的尖叫。“是…是,王叔。我…我这就拿家伙。”他声音细弱蚊蝇,转身回到屋内,拿起倚在墙角的断剑“永寂”,又看了一眼床上被惊醒、满眼担忧的苏晚晴,用眼神示意她安心。他不敢多做停留,生怕被王屠夫看出端倪,几乎是逃也似的重新回到门口。 王屠夫的目光扫过他手中的“永寂”,粗黑的眉毛似乎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没说什么,只是粗声粗气地道:“磨蹭什么!跟上!”说完,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村西头走去,沉重的脚步踩在泥泞里,溅起浑浊的水花。 林轩连忙跟上,刻意落后王屠夫几步,每一步都踩在冰冷的泥浆里,刺骨的寒意从脚底蔓延上来,却远不及心头那股面对未知恶魔的恐惧冰冷。他死死盯着王屠夫宽阔的后背,那皮围裙下虬结的肌肉轮廓,仿佛能看到昨夜那翻滚的黑气在其下蛰伏涌动。每一次王屠夫脚步落地,都像踩在他的心脏上。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盯着脚下浑浊的泥浆,努力调整呼吸,让枯玉带来的那丝微弱的宁静感抚平惊涛骇浪的心绪。 必须离开!越快越好!等清完这条路…就带着晚晴走!走得远远的!离开这个鬼地方! 被掩埋的小路位于村西靠近山脚的一处陡坡。昨夜那场不大的滑坡,主要是靠近山体一侧的陡坡表层发生了坍塌。大量的泥土、碎石、混杂着被连根拔起的稀疏灌木和枯树根,如同肮脏的瀑布,倾泻下来,将原本就狭窄崎岖的小路彻底掩埋了十几丈长,形成一道泥石混杂的、一人多高的障碍墙。 已经有几个村里的汉子到了,正愁眉苦脸地看着这堆烂摊子。王屠夫一到,他那魁梧的身形和不容置疑的气势立刻成了主心骨。 “都愣着干什么?动手!”王屠夫吼了一嗓子,声如洪钟,震得人耳膜嗡嗡响。他自己率先走到最前面,弯腰抓住一块足有磨盘大小、沾满泥浆的巨石边缘,手臂上肌肉如同虬龙般暴起,伴随着一声低沉的闷哼,那块沉重的巨石竟被他生生搬起,轰隆一声扔到了旁边稍平缓的空地上,溅起大片泥浆。 这非人的巨力看得众人咋舌不已,也更加不敢怠慢,纷纷拿起带来的简陋工具——破旧的铁锹、磨损的镐头、甚至粗壮的树干,开始清理。 林轩默默找了个离王屠夫最远的位置,将“永寂”插在旁边的泥地里,开始奋力搬动那些稍小一些的石头。冰冷的雨水混杂着泥浆,很快就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寒气刺骨。每一次弯腰、搬动,都异常吃力。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只想尽快完成这该死的活计,远离那个恐怖的身影。 王屠夫干活的效率高得惊人,如同不知疲倦的蛮牛,沉重的石头在他手中如同玩具。他偶尔会停下来,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整个劳作的人群,尤其是在林轩身上停留的时间格外长。那目光冰冷、锐利,带着审视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仿佛要穿透林轩的皮肉,看到他灵魂深处隐藏的秘密。每当这时,林轩就感觉后背如同被冰冷的针尖刺中,只能把头埋得更低,动作更加卖力,用尽全身力气去对抗那股无形的、几乎要将他压垮的压力。 时间在沉重的喘息和石块碰撞声中缓慢流逝。泥泞的障碍墙一点点被削平。 就在林轩费力地搬开一块半嵌入泥浆里的、约莫脸盆大小的青黑色石块时,他脚下被雨水泡软的泥土猛地一滑! “啊!”他惊呼一声,身体失去平衡,朝着泥浆里摔去!慌乱中,他本能地伸手想抓住什么稳住身体,手掌重重地按在了旁边一块刚刚露出一点弧形边缘的、被泥浆完全包裹的硬物上! 噗嗤! 手掌边缘传来一阵锐利的刺痛!似乎是那硬物边缘的某个豁口割破了他的皮肤。 林轩狼狈地摔倒在冰冷的泥浆里,溅了一身泥水。他顾不上疼痛,赶紧爬起来,生怕引起王屠夫的注意。然而,就在他准备去查看那割伤他手掌的硬物时,目光却被那东西牢牢吸引住了。 刚才他摔倒时,手掌的力量加上身体的重量,似乎将那东西从泥浆里又带出来了一截。此刻,它的大半截已经暴露在浑浊的泥水之上。 那是一个圆环。 一个碗口大小、边缘残缺不全的金属圆环。约一指厚,中心是空的。它通体覆盖着厚厚的、深绿色的铜锈和干涸的黑色泥垢,几乎看不出本来的材质。边缘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豁口和卷刃,显得破败不堪,像是从某个巨大机械上崩断下来的残骸,又在泥浆里埋藏了无数岁月。 吸引林轩目光的,是圆环中心区域。那里似乎被厚厚的锈垢覆盖着,但在一些锈层剥落或被雨水冲刷干净的地方,隐约能看到极其模糊、难以辨认的蚀刻花纹。那花纹的线条古老而奇异,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沧桑感。 林轩心中一动。经历了枯玉和石头枕头,他对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古物产生了一种本能的直觉。这东西,绝不寻常!他下意识地伸手,想将这锈蚀的圆环从泥浆里抠出来。 手指刚刚触碰到那冰冷、滑腻的锈蚀表面—— “嘶!” 林轩猛地倒抽一口冷气!手臂肌肉瞬间绷紧! 好沉! 这只有碗口大小的金属圆环,其重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简直不像金属,倒像是用一整块实心的星辰之核锻造而成!那是一种违背常理的、令人窒息的沉重感!他感觉自己抓住的不是一个圆环,而是一座微型山岳!他使出吃奶的力气,手臂青筋暴起,脸色涨红,那圆环却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在泥浆里陷得更深了! 这诡异的重量让林轩更加确信此物不凡。他松开手,喘了几口粗气,目光扫过旁边插在泥地里的断剑“永寂”。他拔起“永寂”,用那粗壮的断柄当作撬棍,小心翼翼地插入圆环底部与泥浆的缝隙中。 “喝!”林轩低吼一声,全身力量压上断剑,奋力撬动! 嘎吱…嘎吱… 沉重的圆环在泥浆中发出不堪重负的**,终于被撬动了一丝缝隙。更多的泥浆涌出。林轩再次扔掉“永寂”,双手死死抓住圆环冰冷滑腻的边缘豁口,用尽全身力气向上猛提! “起——!” 这一次,那沉重到不可思议的圆环终于被他从泥浆的禁锢中生生拔了出来!强大的反作用力让林轩猛地向后踉跄了两步,差点再次摔倒。而那圆环也脱手飞出,哐当一声砸落在旁边稍硬的泥地上,竟然将地面砸出了一个小浅坑! 林轩喘着粗气,看向自己的手掌。刚才情急之下,他正好抓在了圆环边缘一处锋利的豁口上。掌心被割开了一道不算深但颇长的口子,鲜血正汩汩地涌出,顺着手腕流下,有几滴殷红的血珠,恰好滴落在刚刚出土、还沾满泥浆的金属圆环表面。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几滴滚烫的鲜血,在接触到圆环表面深绿色铜锈和黑色泥垢的瞬间,如同水滴遇到了烧红的烙铁! 嗤——!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雨声掩盖的声响。血珠没有停留,没有滑落,更没有渗入锈蚀的表面,而是……瞬间消失了! 如同被那冰冷的金属贪婪地吸收、吞噬了一般!只在原本的位置留下一个极其微小的、颜色似乎变淡了一点的锈蚀痕迹! 紧接着,更让林轩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 那刚刚还沉重得如同山岳、需要他用尽全力才能撬动的金属圆环,在吸收了那几滴鲜血之后,重量……竟然在急剧减轻! 仿佛那些血液是某种神秘的钥匙,瞬间解开了禁锢在它身上的万钧枷锁! 林轩下意识地再次弯腰,试探着伸手去拿那圆环。 入手依旧冰凉,带着金属的质感,表面粗糙的锈蚀感也清晰可辨。但那份令人窒息的、违背常理的沉重感,消失了! 此刻握在手中的重量,如同枯玉一样,经历了昨夜的生死危机,任何能增加生存几率的工具都弥足珍贵。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迅速用满是泥浆的破袖子在圆环上胡乱擦了几下,试图擦掉那些碍事的泥污和血迹残留的痕迹(虽然血迹已经消失),然后飞快地将这奇异的金属圆环塞进了自己怀里,紧贴着枯玉。 就在那冰冷的金属圆环紧贴胸口放好的瞬间——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震颤感,如同沉睡的弓弦被轻轻拨动,瞬间从怀中传来!那不是单一物体的震动,而是……枯玉还有这刚刚得到的金属圆环,二者之间似乎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共鸣!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电流般的感觉瞬间流遍全身,让林轩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与此同时,插在泥地里的断剑“永寂”,剑身也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震颤了一下,发出低不可闻的嗡鸣! 这突如其来的共鸣让林轩心神剧震!他猛地抬头,警惕地扫视四周。还好,其他人都在埋头清理泥石,离他最近的人也有好几步远,泥浆和雨声掩盖了一切细微的声响。只有…… 林轩的目光猛地撞上了一双眼睛! 是王屠夫! 他不知何时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正站在不远处的泥泞中,那双深不见底、偶尔闪过一丝幽光的眼睛,如同锁定猎物的毒蛇,正死死地盯着他!目光的落点,赫然是他刚刚塞进怀里的位置!那眼神锐利如刀,充满了审视、疑惑,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贪婪和惊疑! 林轩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如坠冰窟! 第四章:爷爷遗物,路启修仙 - 凡尘寂玉轮 - 九天寻梦 怀揣着那枚骤然变得轻若无物、却依旧冰凉的残轮,林轩只觉得王屠夫那双深不见底、带着审视与贪婪的眼睛如同两根烧红的铁钉,死死钉在自己背上。那目光穿透了湿透的薄衫,穿透了皮肉,仿佛要直接攫取他怀中那刚刚得手的秘密。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心脏,每一次收缩都带来窒息般的痛楚。 他强迫自己低下头,装作继续在泥浆里费力地搬动一块不大的石头,动作僵硬,手臂的肌肉因为过度紧张而微微颤抖。汗水混杂着冰冷的雨水,从额角滑落,流进眼睛,带来一阵刺痛,他却不敢抬手去擦。 枯玉紧贴着胸口,那股温凉交织的气息微微波动着,试图抚平他翻腾的心绪。但此刻,面对王屠夫那实质般的、带着邪异气息的凝视,枯玉的力量似乎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林轩只能死死咬着牙,将所有翻涌的惊惧死死压在喉咙深处,用尽在苦寒之地磨砺出的全部意志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和顺从。 时间在泥浆的冰冷和王屠夫目光的炙烤下,缓慢得令人发狂。每一次呼吸都如同煎熬。终于,当最后一块较大的石头被合力挪开,那条被泥石掩埋的小路勉强能容一人侧身通过时,王屠夫才收回了那令人心悸的目光,粗声粗气地吼道:“行了!都滚回去歇着吧!” 如同得到特赦,林轩几乎是立刻扔下手中刚搬起的一块碎石,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脚步快得近乎踉跄。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背后那道冰冷的目光,如同跗骨之蛆,依旧牢牢锁定着他,直到他拐过村口那堵半塌的石墙,才似乎被阻隔开。 一路狂奔回那间冰冷的石屋,砰地一声关上破门,背靠着粗糙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林轩才敢大口大口地喘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冷汗浸透了内衫,被屋内的寒气一激,冷得他牙齿打颤。 “轩哥哥?”苏晚晴被巨大的关门声惊动,从床上坐起,看到林轩惨白的脸色和狼狈的模样,小脸上满是担忧,“你怎么了?王叔他……” “没事!”林轩猛地打断她,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促和沙哑。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剧烈的心跳,对着苏晚晴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路…路太滑,摔了一跤。晚晴,我们得走!必须马上离开黑石村!” 苏晚晴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点头,眼中没有丝毫犹豫,只有对林轩全然的信任:“嗯!轩哥哥去哪,晚晴就去哪!” 事不宜迟!王屠夫那最后的目光,充满了探究和贪婪,林轩毫不怀疑,一旦对方腾出手来,必定会找上自己,逼问那残轮的下落!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林轩挣扎着站起身,开始快速收拾。家徒四壁,根本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几块昨天挖出的黑薯,用破布包好;那条唯一能御寒的薄被;一个缺了口的破陶罐……他将枯玉挂在胸前,残轮用绳子穿起来挂在腰间。最后,他拿起断剑“永寂”,冰冷的剑柄入手,带来一丝奇异的镇定。 目光扫过爷爷生前睡觉的那个角落。那里铺着几层最破旧的干草和一块磨得发亮的兽皮。林轩心中涌起一阵酸楚。他走过去,想将那块兽皮也卷起来带走,毕竟深秋已至,夜里会更冷。 就在他弯腰,双手抓住兽皮边缘用力掀起的刹那—— “啪嗒!” 一个薄薄的、巴掌大小、用某种粗糙灰黄色树皮装订而成的小册子,从兽皮卷起的缝隙里掉了出来,落在地上厚厚的尘埃里。 林轩一愣。这东西他从未见过。 他下意识地弯腰捡起。树皮册子入手很轻,边缘已经磨损起毛,封面没有任何字迹。一股陈旧纸张和淡淡草药混合的气味钻入鼻腔。 这是……爷爷的东西?他藏在这里做什么? 强烈的好奇心压过了逃离的紧迫。林轩靠着冰冷的石墙坐下,借着从破窗透入的惨淡天光,小心翼翼地翻开了册子的第一页。 映入眼帘的,是几行极其熟悉、却又因岁月和颤抖而显得歪歪扭扭的字迹!是爷爷的字! “庚辰年,三月初七,晴。今日在黑风谷采药,险死还生。涧底寒气逼人,石缝中竟生有‘冰魄草’三株,大喜。此草性极寒,或可压制晚晴丫头体内寒气?需小心……” 林轩的心猛地一跳!晚晴的寒气!爷爷竟然一直在暗中寻找方法!他继续往下翻。 后面的内容,大多是一些日常琐碎的记录:某日修补了屋顶,某日挖到了稍大的黑薯,某日王屠夫给了点碎骨肉……字里行间充满了生活的艰辛和对两个孩子的关切。翻着翻着,林轩的鼻子有些发酸。这些平淡的文字,勾勒出爷爷沉默而坚韧的一生。 直到翻到册子中间偏后的位置,几页明显被摩挲得更加厉害、字迹也更加潦草的内容,牢牢抓住了林轩的目光! “……丁亥年,腊月廿三,大雪封山。村口来了两个人!衣衫褴褛,浑身是血!其中一人抱着个襁褓,婴儿啼哭微弱,另一人背着个气息奄奄的汉子。我于心不忍,收留了他们一夜。那背着人的汉子伤势极重,前将怀中婴儿托付于我。说此子名‘轩’,是他主家遗孤,遭仇家(土匪?)追杀,主家夫妇皆已罹难。此断剑(其形制奇特,沉重异常,柄端有‘永寂’古篆)乃其父随身之物,是其身份唯一凭证,嘱我待其长大,再告之身世。言毕气绝。另一人稍作包扎,于黎明前风雪中独自离去,不知所踪。怀中婴儿小脸冻得青紫,气息微弱,幸得晚晴丫头在身边,竟奇迹般缓过气来。此子便是林轩。唉,乱世人命如草芥……” 林轩的呼吸骤然停止!他死死盯着这几行字,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他的心上! 他是被救下的!他的父母死于仇杀(土匪?)!这柄断剑“永寂”,真的是父亲留下的遗物!爷爷……爷爷一直守着这个秘密!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怆和茫然瞬间攫住了他,握着册子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情绪,继续往下看。接下来是关于苏晚晴的。 “……戊子年,秋分后,阴雨连绵。于村外‘鬼哭林’边缘,发现一女婴,裹于华美锦缎襁褓之中,弃于寒潭之畔。婴儿浑身冰冷刺骨,触之如握寒冰,气息几绝,唯心口尚存一丝微弱暖意。襁褓内除一枚刻有‘苏’字的素白玉佩,别无他物。此等寒气,闻所未闻,恐非凡胎。念其无辜,抱回村中,以炭火温之,竟渐渐复苏,啼哭不止。此女便是晚晴。其寒气随年岁增长愈发明显,手指凝霜,恐非吉兆。村人皆惧,唯林轩小子不惧其寒,常以己身暖之,倒也奇哉……” 原来晚晴也是这样被遗弃的……那枚玉佩,林轩记得,一直挂在晚晴脖子上,被她视若珍宝。那彻骨的寒意,果然是天生的!林轩看向床上安静等待的苏晚晴,眼中充满了疼惜。 再往后翻,记录的内容开始变得稀疏,字迹也愈发潦草无力,显是爷爷年事渐高,精力不济。但其中一段记录,却让林轩的瞳孔骤然收缩! “……庚寅年,惊蛰。怪事!村西‘古祭墟’方向,入夜常有异光闪烁,时红时黑,伴有低沉闷响,如地底雷鸣。村中牲畜莫名烦躁,夜不能寐。王屠夫此人,亦是彼时迁入村中。初时寡言少语,只道是逃难猎户,然其力大无穷,性情日渐乖戾,血腥气浓重,村人皆畏之。其居所常在深夜传出异响,似野兽低吼,又似金铁摩擦……近日更觉村中生气渐弱,土地愈发贫瘠,寒风刺骨更甚往年。莫不是与此人及古祭墟异象有关?唉,老朽行将就木,无力深究,唯盼轩儿与晚晴能平安长大,远离此地是非……” 王屠夫!古祭墟异象!村中环境恶化!爷爷竟然早就察觉到了异常!并将怀疑指向了王屠夫!林轩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昨夜祭墟所见,王屠夫那恐怖的修炼景象,瞬间与爷爷的猜测印证在一起!是他!一定是他!他在用那邪法,在汲取这片土地乃至……生灵的某种东西! 强烈的愤怒和更深的恐惧交织着。他迫不及待地往下翻,希望找到更多线索,或者……找到一条生路! 册子几乎翻到了最后。在一页明显是后来补记的、字迹颤抖得几乎难以辨认的纸页上,林轩看到了让他心神剧震的内容! “……辛卯年,病中偶忆。约莫三十年前,黑石村尚非如此绝地。虽贫瘠,亦有薄田可耕,山泉可饮。彼时曾有一云游修士路过,鹤发童颜,踏剑而行!言此地虽偏,然地脉深处隐有一丝微弱灵机,不忍见村民困苦,遂于村中古祭墟旧址,以莫大神通布下一阵,名为‘小回春阵’,言可聚敛地气,滋养水土,保一方微末生机。果然,此后十余年,村中风调雨顺,黑薯收成略增,寒风亦稍缓。然自那修士离去后,阵法无人维护,效力渐衰。近年来古祭墟异象频生,阵法似遭破坏,乃至今日凋敝之景……修士临行曾言,此地向东千里,群山连绵处,有仙家宗门,名‘青岚宗’,乃正道翘楚,庇护一方。凡人若有大毅力、大机缘,或可拜入其门下,求得长生仙道,超凡入圣……长生?仙道?呵,于我辈凡夫,不过镜花水月。唯望轩儿若有机缘,可携晚晴往东行,或能寻得一线生机,解其寒疾,亦能远离……切记,切记!” 嗡——! 林轩只觉得脑海中仿佛有惊雷炸响! 修士!踏剑而行!布下阵法!青岚宗!长生仙道!超凡入圣! 这些字眼如同璀璨的星辰,瞬间照亮了他被贫瘠、死亡和恐惧笼罩的、黑暗逼仄的世界!原来这世上,真有飞天遁地、移山填海的神仙人物!原来爷爷口中那风调雨顺的过去,并非虚言,而是修士布阵的恩泽!原来黑石村如今的绝境,不仅仅是因为地力枯竭,更可能是王屠夫那邪魔破坏了阵法,甚至……在吞噬这片土地最后的生机! 向东!千里!青岚宗! 一个无比清晰、无比强烈的念头如同破土的幼苗,瞬间在他心中疯长!离开!必须离开!带着晚晴,向东!去青岚宗!那是唯一的生路!不仅能摆脱王屠夫这个魔头,更能为晚晴寻找治愈寒疾的方法,甚至……踏上那爷爷口中镜花水月,却真实存在的——修仙之路! 就在他心潮澎湃,激动得浑身颤抖之际,册子最后几行小字,更是如同烙印般刻入他的脑海:“凡人欲修仙,需开灵窍,引气入体。其路漫漫,分九重境界,一境一登天:聚灵境,凡灵境,玄灵境,地灵境,尊灵境,君灵境,王灵境,皇灵境,帝灵境。聚灵境:修炼者初步感知天地灵气,开始吸纳灵气入体,强化自身。身体强度提升,力量、速度、耐力增强,初步掌握灵气运用。凡灵境:灵气在体内初步凝聚,形成灵力循环,修炼者开始掌握基础法术。可施展简单法术,灵力外放,战斗力显著提升。玄灵境:灵力进一步凝练,体内灵力如江河奔涌,修炼者开始触及天地法则。法术威力大增,可操控更复杂的灵力形态,初步感知天地之力。地灵境:灵力与大地之力共鸣,修炼者开始领悟自然法则,灵力深厚如大地。可借助大地之力增强法术,防御力大幅提升,灵力恢复速度加快。 尊灵境:灵力达到巅峰,修炼者开始触及灵魂之力,灵力品质发生质变。可施展高阶法术,灵力威压震慑低阶修炼者,灵魂之力初显。君灵境灵力与灵魂之力融合,修炼者开始掌控一方天地,灵力如君王般威严。可操控天地之力,法术威力毁天灭地,灵魂之力大幅增强。王灵境灵力与灵魂之力完美融合,修炼者开始触及空间法则,灵力如王者般霸道。可撕裂空间,瞬移千里,法术威力足以毁灭一方天地。皇灵境:灵力与天地法则完美融合,修炼者开始触及时间法则,灵力如皇者般至高无上。可操控时间流速,法术威力足以逆转时空,灵魂之力达到极致。圣灵境:灵力与天地法则完美融合,修炼者开始触及宇宙本源,灵力如圣人般超凡脱俗。可创造一方世界,法术威力足以毁灭宇宙,灵魂之力达到巅峰。此九境,步步荆棘,非大毅力、大机缘、大悟性者不可得。轩儿若有机缘,当砥砺前行,勿忘本心……” 九重境界!聚灵、凡灵、玄灵……直至圣灵飞升!每一个境界的描述,都如同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力逾千斤!御器飞行!呼风唤雨!移山填海!与天地同寿!这是何等波澜壮阔的世界!林轩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在沸腾,握着册子的手因为激动而青筋暴起! “爷爷……” 他低声呢喃,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光芒。原来爷爷并非普通的山野老人,他见过修士,知晓仙路!这本日记,是他留给自己的最后指引,是黑暗中的灯塔! 他猛地合上册子,珍而重之地贴身藏好,手抚摸着枯玉和腰间残轮。此刻,他心中再无半分迷茫和恐惧,只有破釜沉舟的决心和奔向希望的炽热! “晚晴!” 林轩站起身,声音坚定有力,带着前所未有的力量,“我们走!现在就走!” 苏晚晴看着他眼中燃烧的光芒,虽然不明所以,却也被那份坚定感染,用力点头:“嗯!” 然而,就在林轩抓起包裹,背上“永寂”,拉着苏晚晴冰凉的小手,准备推开那扇通往未知生路的破门时—— 咚!咚!咚! 沉重、粗暴、带着浓烈血腥气的拍门声,如同死神的丧钟,骤然响起!震得整个破败的石屋都在簌簌发抖! 门板缝隙外,一个魁梧如同铁塔般的阴影,将门外最后一丝惨淡的光线彻底堵死! 一个沙哑、干涩、如同生锈铁片摩擦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冰冷和贪婪,穿透了薄薄的门板: “林小子……开门”。 林轩心头一惊,但是也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到了门口,问道:“王叔您有什么事情吗”? 林小子,最近村里不太平,你晚上没事就不要乱跑,最好就在屋子里面待着。 好的,王叔 ,我知道了,我打小就胆子小,晚上可不敢随便出门。 这样是最好了,那就没有其他事情了,我就走了,切记啊,晚上不要随意出门。我还要去通知其他的村民。 看着王屠夫远去的背影,林轩心里才如释重负,瘫坐在地上。 第五章夜探深谷 险死还生 - 凡尘寂玉轮 - 九天寻梦 “轩哥哥…王叔他…他好可怕…” 苏晚晴扑过来,冰凉的小手紧紧抓住林轩的胳膊,小脸上满是惊魂未定,乌黑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恐惧的泪水。 林轩反手紧紧握住她冰冷刺骨的小手,感受着她指尖那几乎凝成实质的寒气,心中充满了后怕和更深的忧虑。他拉着苏晚晴退到屋内最角落,远离门口,压低声音,将昨夜在古祭墟目睹的一切——那翻滚的黑气、漆黑的魔眼、瞬间化为飞灰的野猫,以及王屠夫去而复返的狡诈阴险,还有他修炼邪法可能破坏护村阵法、导致黑石村环境恶化的猜测——原原本本,毫无保留地告诉了苏晚晴。 “他…他不是人…他是吃人的妖魔!” 苏晚晴听完,小脸煞白如纸,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声音带着哭腔,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她本就体寒,此刻心神受到巨大冲击,那股源自太阴之体的寒气仿佛失去了束缚,猛地爆发开来! “晚晴!” 林轩惊骇地发现,苏晚晴裸露在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她的睫毛瞬间凝结出细小的冰晶,呼出的气息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一团团白雾,甚至带着细微的冰粒!小小的身体蜷缩着,如同坠入了万载冰窟,牙关咯咯作响,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剩下痛苦而压抑的**。 “糟了!” 林轩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晚晴的寒疾因为巨大的恐惧和刺激,彻底失控爆发了!爷爷日记里记载的,晚晴幼时被遗弃在寒潭边几乎冻死的景象,仿佛就在眼前重演! 他手忙脚乱地将家里所有能御寒的东西——那条破棉被,爷爷留下的兽皮,甚至自己的破外衣——全都裹在苏晚晴身上。他紧紧抱着她,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这具冰冷的小身体。然而,那彻骨的寒意仿佛能冻结灵魂,林轩只觉得抱着一个巨大的冰块,自己的体温在飞速流逝,连血液都似乎要冻僵。 “冷…轩哥哥…好冷…” 苏晚晴的意识都有些模糊了,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坚持住!晚晴!坚持住!” 林轩焦急万分,心如刀绞。他猛地想起爷爷日记中的记载! “……谷底寒气逼人,石缝中竟生有‘冰魄草’三株,大喜。此草性极寒,或可压制晚晴丫头体内寒气?需小心使用……” 冰魄草!黑风谷! 爷爷当年冒着生命危险采到的冰魄草,或许就是压制这太阴寒气的关键!只有找到它,才能救晚晴! 希望如同黑暗中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林轩的决心!离开黑石村前往青岚宗是长远之计,但眼下,必须立刻找到冰魄草救晚晴的命! 黑风谷,就在黑石村西北方向,距离比古祭墟更远,是村中猎户都极少涉足的绝地。传说那里深不见底,常年阴风怒号,有猛禽凶兽盘踞,谷底更是奇寒无比。但此刻,林轩别无选择! 他看了一眼怀中瑟瑟发抖、意识模糊的苏晚晴,眼中充满了决绝。他无法顾客王屠夫的建议,必须立刻行动!晚晴撑不了多久! “晚晴,你乖乖待在家里,用被子裹紧自己,千万不要出去!我去给你找药!很快就回来!” 林轩将苏晚晴小心地安顿在石床上,用所有能找到的东西将她紧紧包裹,又费力地将屋内那张破旧沉重的木桌挪到门后,勉强顶住门板。做完这一切,他深深看了一眼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紧闭眼睛的女孩,转身,毅然决然地推开了窗户,瘦削的身影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浓重的夜色和呼啸的寒风之中。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也不敢走村道,沿着村外最偏僻的阴影地带,朝着西北方向疾行。怀中紧贴着枯玉和那枚残轮,断剑“永寂”用布条紧紧绑缚在背后,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冰魄草! 夜色如墨,寒风如刀。奔行了约莫一个时辰,眼前的地势陡然变得险恶起来。连绵的贫瘠山丘到了尽头,前方出现一道巨大、狰狞的裂口,仿佛大地被巨斧劈开。这就是黑风谷! 还未靠近,一股比黑石村凛冽十倍的阴风便从谷底倒卷而上,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重的、仿佛万年不化的陈腐水汽,发出凄厉的呜咽声,如同无数怨鬼在齐声哭嚎。涧壁陡峭得近乎垂直,怪石嶙峋,犬牙交错,在惨淡的月光下投下扭曲恐怖的阴影。涧底漆黑一片,深不见底,只有风声在无尽的黑暗中回荡,让人望而生畏。 林轩站在涧边,刺骨的寒风几乎要将他吹下去。他紧了紧身上单薄的衣衫,将枯玉塞得更贴身些,那微弱的暖意此刻成了对抗严寒的唯一依仗。他解下背后的“永寂”,又掏出那枚沉重的残轮。残轮入手冰凉,边缘的豁口在月光下闪着幽光。 没有绳索,只有坚韧的苦荆藤蔓。林轩在涧边找到几根最粗壮坚韧的老藤,用残轮边缘锋利的豁口费力地切割下来,拧成一股,一端牢牢系在一块凸起的巨大山岩根部,另一端绑在自己腰间。他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眼中没有丝毫退缩,将“永寂”咬在口中,双手抓住冰冷的岩石凸起,开始沿着陡峭湿滑的岩壁,向下攀爬! 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岩壁上覆盖着湿滑的苔藓和薄冰,落脚处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尖锐的岩石边缘划破了他的手掌和膝盖,鲜血渗出,瞬间被寒风冻得发麻。他只能依靠“永寂”那沉重的剑身和残轮坚固的棱角,在岩石缝隙中艰难地寻找支点,一点一点地向下挪动。 惨淡的月光只能照亮上方一小片区域,越往下,光线越暗,最终彻底被浓墨般的黑暗吞噬。林轩只能凭借触觉和记忆,在嶙峋的怪石间摸索。刺骨的寒气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穿透单薄的衣衫,刺入骨髓。耳边是永无止境的、如同鬼哭般的风声,偶尔夹杂着几声不知名毒虫发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窣声,仿佛就在咫尺之遥的黑暗石缝中窥伺着。 他全神贯注,精神紧绷到了极点,一边对抗着极寒和恐惧,一边在黑暗中努力辨认着爷爷日记中描述的环境特征——靠近谷底、石缝、寒气最盛之处。 不知攀爬了多久,腰间的藤蔓已经绷得笔直。林轩估摸着已经下到了相当深的位置,这里的寒气之重,连呼出的气息都瞬间凝结成冰晶簌簌落下。他的手指早已冻得麻木僵硬,几乎失去知觉,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疼痛。体力在飞速流逝。 就在他攀附在一块巨大的、向外凸起的岩石平台上,稍作喘息,努力睁大眼睛在下方黑暗中搜寻时—— 咔嚓! 一声令人心胆俱裂的脆响! 他脚下借力的、一块看似稳固的岩石,竟毫无征兆地崩裂开来!碎石如同雨点般坠落深渊,瞬间消失在黑暗中,连回音都听不到! “啊——!” 林轩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身体瞬间失去了所有支撑!巨大的失重感猛地攫住了他!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朝着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急速坠落!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千钧一发之际,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林轩在坠落中猛地扭身,右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抓住了腰间那根救命的藤蔓!同时,左手本能地挥出一直紧握在手中的残轮,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旁边湿滑的岩壁狠狠砸去!试图卡住什么! 砰!锵! 沉重的断剑带着巨大的惯性,狠狠砸在岩壁上,发出一声沉闷又带着金属摩擦的巨响!火星四溅! 幸运!断剑竟奇迹般地卡进了一道狭窄的岩石裂缝里!同时,林轩右手死死拽住的藤蔓也瞬间绷紧,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下坠之势猛地一顿! 林轩整个人悬在了半空中!脚下是吞噬一切的黑暗深渊!刺骨的寒风如同冰刀般刮过他的身体!藤蔓深深勒进他的腰腹,剧痛传来,几乎让他窒息。左手死死抓着卡在岩缝中的断剑永寂,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整条手臂都失去了知觉,虎口瞬间崩裂,鲜血顺着冰冷的金属流淌。 他像一只被钉在悬崖上的壁虎,悬挂在生死边缘!心脏疯狂地擂动着胸膛,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腰腹的剧痛。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又在寒风中冻成冰壳。他大口喘息着,冰冷的空气割裂着喉咙,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不能松手!绝对不能! 枯玉紧贴着胸口,那股温凉的气息前所未有地活跃起来,如同汩汩清泉,流淌过他因恐惧和剧痛而痉挛的四肢百骸,带来一丝细微却至关重要的抚慰和力量,让他濒临崩溃的精神勉强维系着一线清明。 他死死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稳住身体,试图寻找新的落脚点。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却与风声截然不同的声响,隐隐从下方更深、更黑暗的涧底传来。 是打斗声! 还有压抑的、充满痛苦的闷哼! 林轩的心猛地一紧!他强忍着剧痛和眩晕,屏住呼吸,艰难地低下头,透过浓重的黑暗和弥漫的寒雾,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凝神望去。 借着极其微弱、不知从何处反射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幽暗光线,他隐约看到在下方数十丈深的一处相对平坦的乱石滩上,有几个模糊的人影正在激烈地缠斗! 其中一个身影异常魁梧,动作间带着一种蛮横狂暴的力量感,周身隐约有浓稠的黑气缭绕翻涌——正是王屠夫! 而他的对手,则是个相对瘦小、动作却异常灵活迅捷的黑影,如同鬼魅般在乱石间穿梭跳跃,手中似乎挥舞着某种闪烁着微弱寒光的短刃,每一次攻击都刁钻狠辣,直取王屠夫周身要害! “王尘!把本盟至宝‘黑煞珠’交出来!饶你不死!” 王屠夫沙哑的咆哮声在狭窄的涧底回荡,带着狂暴的杀意。 “做梦!黑煞宗的走狗!此物是我的!” 那瘦小身影的声音尖利刺耳,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王尘,没有想到你竟然躲到了这里,如果不是这里的大阵封印出现了裂痕,我们还没有发现你这叛徒的踪迹呢,这个阵法确实很厉害,宗门的长老费了九牛二虎之后才把我送进来,用不了多久他们也会进来,到时候有你求饶的时候。 那我就先宰了你再说,王尘说道。 两人的速度快得惊人,在乱石滩上留下一道道模糊的残影。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每一次碰撞都爆发出刺眼的火星和沉闷的巨响,震得涧壁上的碎石簌簌落下。 林轩看得心惊肉跳!王屠夫的力量大得恐怖,一拳轰出,磨盘大的石块应声而碎!但他那瘦小的对手身法太过诡异,如同附骨之疽,总能险之又险地避开致命重击,手中那点寒光如同毒蛇的信子,在王屠夫身上留下道道深浅不一的血痕。 突然,那瘦小身影一个极其诡异的折返,如同没有骨头的泥鳅,瞬间绕到王屠夫身后,手中寒光暴涨,直刺其后心要害!这一击快如闪电,角度刁钻至极! “死!” 尖利的厉喝响起。 眼看那寒光就要刺入王屠夫的后心,林轩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吼——!” 王屠夫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如同野兽般的狂吼!他竟不闪不避,猛地扭身,那只正常的眼睛瞬间变得赤红如血,而另一只眼睛……再次变成了纯粹、空洞、吞噬一切光线的漆黑! 他的那个眼睛难道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黑煞珠。 轰! 一股比之前浓郁十倍、粘稠如同实质的黑气,猛地从他体内爆发出来!瞬间将他魁梧的身躯完全笼罩!那刺向他后心的寒光,在接触到黑气的刹那,如同泥牛入海,速度骤减,发出滋滋的、仿佛被腐蚀的声响! “不好!” 瘦小身影惊骇欲绝,想要抽身暴退。 但已经晚了! 王屠夫那只漆黑的手臂猛地从翻涌的黑气中探出!速度快到突破了视觉的极限!五指张开,指尖缭绕着更加深邃、更加邪恶的黑芒,如同五把来自地狱的死亡之矛,瞬间洞穿了瘦小身影仓促间格挡在胸前的双臂! 噗嗤! 血肉撕裂的声音令人牙酸! “呃啊——!” 凄厉到变调的惨叫划破涧底的死寂! 瘦小身影如同破麻袋般被王屠夫漆黑的手臂高高挑起!那缭绕着黑芒的五指,深深嵌入了他的胸膛!浓稠的黑气如同活物般顺着伤口疯狂涌入他的身体! 林轩惊恐地看到,那瘦小身影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皮肤迅速失去光泽,变得灰败枯槁,如同瞬间被抽干了所有水分和生机!他眼中的神采迅速熄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绝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最后喘息。 仅仅几个呼吸!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在林轩眼前,被王屠夫用那诡异的黑气,吸成了一具皮包骨头的干尸! 王屠夫手臂一震,那具轻飘飘的干尸如同垃圾般被甩飞出去,撞在远处的岩壁上,发出沉闷的碎裂声,彻底没了动静。笼罩王屠夫周身的浓稠黑气缓缓收敛,他那只漆黑的魔眼也恢复了深沉的正常,只是瞳孔深处似乎多了一丝满足的血色。他弯下腰,从干尸身上摸索出一块拳头大小、散发着微弱幽暗光芒的黑色石头,贪婪地嗅了嗅,脸上露出狰狞而满足的笑容。 “哼,不自量力。” 他冷哼一声,将黑色石头揣入怀中,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涧底四周,尤其是林轩悬挂的方向! 林轩吓得魂飞魄散!立刻屏住呼吸,将身体紧紧贴在冰冷的岩壁上,一动不敢动,连心跳都仿佛停止了。枯玉的力量竭力运转,试图屏蔽他所有的气息。 王屠夫的目光在那片区域停留了数息,似乎没有发现异常,才转身,魁梧的身影几个纵跃,便消失在涧底更深处的黑暗中,只留下浓郁的血腥气和那股令人作呕的阴冷邪气在寒风中弥漫。 直到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彻底消失,林轩才敢大口喘息,冰冷的空气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牵动着腰腹被藤蔓勒出的剧痛。巨大的恐惧和刚才目睹那恐怖一幕带来的强烈冲击,让他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但他不敢耽搁!晚晴还在等着他! 求生的意志和救晚晴的信念支撑着他。他忍着剧痛,借着藤蔓的拉力和卡在岩缝中纹丝不动的永寂作为支点,用冻得麻木的双脚在湿滑的岩壁上艰难地寻找着微小的凸起,一点一点,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终于艰难地爬回了刚才崩塌的那块岩石平台边缘。 他瘫倒在冰冷的岩石上,如同离水的鱼般剧烈喘息,浑身脱力,连手指都无法动弹。休息了好一会儿,他才挣扎着坐起身,检查了一下腰间被藤蔓勒出的深深淤痕,又看了看左手虎口崩裂的伤口,鲜血早已冻成了暗红色的冰渣。他撕下衣角,胡乱包扎了一下。 目光落在依旧死死卡在岩缝中的永寂上。如此巨大的冲击力,那深绿色的铜锈和黑色污垢竟然没有丝毫脱落,边缘的豁口也没有丝毫变形卷曲!其坚固程度,远超想象!林轩心中震撼,用力将它拔了出来,冰冷的触感入手。 他不敢再向下看那吞噬生命的深渊,强撑着疲惫欲死的身躯,沿着岩壁继续横向搜寻。也许是刚才巨大的动静惊动了什么,也许是运气终于眷顾了他。 就在他攀附的一处极其狭窄、寒气几乎凝成实质的岩缝深处,一点极其微弱的、如同冰晶凝结般的淡蓝色幽光,在浓重的黑暗中倔强地闪烁着! 冰魄草! 林轩的心瞬间被巨大的狂喜填满!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忍着刺骨的寒意,将岩缝深处那株只有三片细长叶子、通体晶莹剔透、散发着微弱蓝光的小草连根带起。入手冰凉,仿佛握着一块万年玄冰,但其中蕴含的纯净寒气,与晚晴体内的狂暴截然不同。 找到了!晚晴有救了! 林轩小心翼翼地将这株寄托着全部希望的冰魄草贴身藏好,那寒气透过衣衫传来,反而让他精神一振。他最后看了一眼深不见底、如同魔渊的涧底,那里刚刚吞噬了一条生命,也隐藏着王屠夫更深的秘密。 不敢再停留,他抓住藤蔓,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开始艰难地向上攀爬。每一次拉扯都耗尽全身的力气,腰间的剧痛如同火燎。残轮被他咬在口中,冰冷的金属触感刺激着神经,支撑着他不至于昏厥。 当黎明的第一缕惨淡天光刺破厚重的云层,映照在黑风谷边缘时,一个浑身是血、衣衫褴褛、几乎不成人形的身影,终于从地狱般的深渊里爬了上来。林轩瘫倒在冰冷的冻土上,贪婪地呼吸着相对“温暖”的空气,怀中紧紧护着那株散发着微弱蓝光的冰魄草。 他挣扎着爬起来,踉踉跄跄地朝着黑石村的方向奔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晚晴!坚持住!药来了! 而在他的身后,那把曾卡在岩缝、救了他一命的永寂,在惨淡的阳光下,深绿色的锈迹中,似乎有极其隐晦的、难以辨认的古老纹路,随着他奔跑的震动,微微闪烁了一下,又迅速隐没。 第六章三宝同现 天道有感 - 凡尘寂玉轮 - 九天寻梦 冰冷的石屋如同墓穴,只有墙角陶罐下那点微弱的火苗,在死寂中挣扎跳动,投下摇曳不定、随时可能熄灭的昏黄光影。苏晚晴小小的身体蜷缩在石床上,裹着家里所有能找到的破旧织物,像一只受惊过度、被寒气冻僵的雏鸟。她裸露在薄被外的手指,覆盖着一层细密、晶莹的白霜,睫毛上也结着冰晶,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一团迅速消散的白雾,带着细微的冰粒摩擦声。她牙关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小小的身体在无意识中剧烈颤抖,意识似乎沉入了无尽的冰海深处,连林轩的呼唤都显得那么遥远。 “晚晴!晚晴!看着我!”林轩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慌。他紧紧握着苏晚晴那双冰冷刺骨的小手,拼命揉搓,试图将自己身上仅存的热量传递过去,动作笨拙而绝望。然而那彻骨的寒意仿佛拥有生命,源源不断地从她体内散发出来,不仅无法驱散,反而如同贪婪的藤蔓,正顺着他的手臂向上蔓延,冻得他双臂麻木,牙齿也开始打颤。 爷爷日记中描述的景象——那个被遗弃在寒潭边、几乎冻僵的女婴——与眼前重叠,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林轩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不能再等了! 他颤抖着,从怀中贴身的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捧出那株在黑风谷深渊、用命换来的冰魄草。三片细长的叶子,通体呈现出一种极致的、近乎透明的冰蓝色,散发着幽幽的冷光,入手冰凉,仿佛握着一块从万载玄冰核心取出的晶髓。一股纯净、精粹到极点的寒气,瞬间弥漫开来,甚至让墙角那点可怜的篝火都黯淡了几分。这股寒气与晚晴体内狂暴肆虐的阴寒同源,却显得平和而内敛。 “晚晴,药来了!吃了它,吃了就不冷了!”林轩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掰开苏晚晴因寒冷而僵硬紧闭的嘴唇,将整株冰魄草小心地塞了进去。他不敢咀嚼,生怕药力失控,只能寄希望于这灵草本身的奇异。 奇迹发生了。 冰魄草入口的瞬间,苏晚晴剧烈的颤抖猛地一停!覆盖在她皮肤和睫毛上的白霜,如同春日融雪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融、褪去!她喉咙里那痛苦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也平息下来,取而代之的是逐渐平稳、悠长的呼吸。脸上那层死气沉沉的青紫色飞快褪去,虽然依旧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但总算恢复了几分活人的气息。 她紧闭的双眼微微颤动了几下,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缓缓掀开。乌黑的瞳孔里,惊惧和茫然尚未完全散去,却清晰地映出了林轩那张布满泥污、血痕和焦灼的脸庞。 “轩……哥哥?”她的声音微弱嘶哑,如同蚊蚋,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不确定,“冷……好冷……” “不怕了,不怕了!”林轩一把将她冰冷的小身体紧紧搂在怀里,感受到她体表的温度虽然依旧远低于常人,但那股仿佛要将灵魂都冻结的恐怖寒潮,确实被暂时压制了下去,如同狂暴的野兽被强行关回了笼中。他悬到嗓子眼的心,终于重重落回了胸腔,巨大的疲惫和后怕如同潮水般涌来,让他几乎虚脱。“药起效了,没事了,晚晴,没事了……” 苏晚晴在他怀里轻轻蹭了蹭,汲取着那微弱却无比珍贵的暖意,疲惫至极地重新闭上了眼睛,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沉入了深沉的睡眠。这一次,她的眉头不再紧锁,身体也不再因寒冷而剧烈颤抖。 危机暂时解除,林轩才感觉到全身各处传来的尖锐疼痛。他轻轻放下苏晚晴,走到墙角那点微弱的火光旁,脱下早已被泥浆、汗水和血渍浸透、又被寒风冻得硬邦邦的单薄外衣。借着摇曳的火光,他看清了自己身上的狼狈。 手臂、肩膀、腰腹、双腿……布满了在攀爬黑风谷陡峭岩壁时被尖锐岩石划开的伤口。伤口边缘翻卷,沾满了凝固的黑色泥污和暗红的血痂。最严重的是左手虎口,在永寂卡入岩缝的巨大冲击下,皮肉整个崩裂开来,深可见骨,此刻虽然不再流血,但伤口周围红肿发亮,每一次脉搏跳动都带来钻心的抽痛。腰间被那根救命藤蔓勒出的深深淤痕,已经变成了紫黑色,高高肿起,触之如同火烧。 他咬紧牙关,用角落里积存的、冰冷刺骨的雪水,一点点清洗伤口。雪水混合着泥污和血水流下,刺骨的寒意让他浑身肌肉都在痉挛。没有药,只能用相对干净的破布条,将几处较大的伤口紧紧包扎起来。处理到虎口的伤口时,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额头上渗出豆大的冷汗。包扎完毕,他靠着冰冷的石墙坐下,浑身如同散了架,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劫后余生的寂静笼罩着石屋。窗外,寒风不知何时又呼啸起来,如同鬼魂在呜咽。林轩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放在身边的几样东西。 那柄救了他两次性命的断剑“永寂”。沉重的剑身布满蛛网般的裂纹,断裂处参差不齐,黯淡无光,仿佛所有的锋锐和灵性都已随着那缺失的半截剑身一同逝去,只剩下纯粹的沉重与冰冷。在涧底岩缝中承受了那般恐怖的冲击,它竟连一丝卷刃或变形都没有,深绿色的锈迹如同最顽固的疤痕,牢牢覆盖着剑脊上那些难以辨认的古老纹路。 那枚来自古祭坛废墟的枯玉。灰扑扑的表面布满细密交错的裂纹,乍看毫不起眼,如同河边随手捡起的顽石。然而只有紧贴皮肤时,才能感受到它那诡异的温凉交织——外层是沉淀了万古岁月的阴冷死寂,核心深处却又倔强地透出一丝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如同初生火苗般的暖意。昨夜在祭墟面对王屠夫那恐怖魔眼时,正是这缕暖意化作的清泉,抚平了他足以崩溃的恐惧。 还有那枚在泥石流下意外所得、沉重得不可思议的金属残轮。碗口大小,边缘布满豁口,通体覆盖着厚厚的深绿铜锈和干涸的黑色泥垢,中心空洞,边缘锋利。在吸收了林轩的几滴鲜血后,那违背常理的万钧重量诡异地消失了,此刻握在手中,轻飘飘如同一片枯叶,却又带着金属特有的冰凉质感。 这三样东西,来历不明,用途成谜,却都与他林轩的命运紧紧纠缠在一起,在黑石村这片绝望的泥沼中,成了他仅有的、透着诡异气息的“家当”。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再次确认一下枯玉那奇异的温凉。指尖刚刚触碰到枯玉冰冷粗糙的表面——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震颤感,如同沉睡的古琴被无形的手指轻轻拨动了最低沉的那根弦,瞬间从枯玉内部传递出来! 紧接着,放在旁边的金属残轮也同步地震颤了一下!那沉重的、布满裂纹的永寂剑柄,竟也极其轻微地嗡鸣起来! 林轩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就在他触碰到枯玉的刹那,三件物品仿佛被无形的线串联了起来!枯玉灰扑扑的表面上,那些细密的裂纹深处,骤然亮起一丝丝极其微弱、近乎透明的冰蓝色光晕!这光晕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水波般在裂纹间流转,仿佛在呼应着什么。几乎同时,那枚轻若无物的金属残轮边缘,几处被泥污覆盖的豁口缝隙里,也透出一点更加晦暗、近乎灰白的微光,如同沉眠地底的矿石苏醒时泄露的一缕地气。最惊人的是那柄死寂的断剑永寂!剑脊上那些深埋于锈迹之下、蜿蜒曲折的古老裂纹深处,竟也极其短暂地、如同呼吸般,亮起了一丝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金线!这金线一闪即逝,快得如同幻觉,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与锋锐感,仿佛沉睡的凶兽在梦中呓语时泄露的一缕气息。 三股微弱却截然不同的光芒——枯玉的冰蓝、残轮的灰白、永寂那惊鸿一瞥的金线——在昏暗的石屋内短暂地交相辉映,形成了一种奇异的、无声的共鸣!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涟漪荡漾开来,带着一种超越凡俗理解的韵律。 林轩屏住了呼吸,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这景象太诡异了!他下意识地缩回了手。 就在他指尖离开枯玉的瞬间,那三股微弱的光芒如同被掐灭的烛火,瞬间黯淡、消失。枯玉恢复了灰扑扑的顽石模样,残轮依旧冰冷安静,永寂更是沉如死铁,仿佛刚才那奇异的共鸣从未发生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轩喃喃自语,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那三件恢复“平凡”的物品。困惑如同浓雾般笼罩了他。枯玉和残轮来自同一个地方——那被诅咒的古祭墟,它们之间能共鸣或许还能理解。可永寂呢?这柄父亲留下的断剑,又和它们有什么联系?爷爷临终前那沉重的两个字——“永寂”——再次在耳边回响。 他甩了甩头,将这些纷乱的念头暂时压下。无论它们是什么,眼下最重要的,是活下去,是带着晚晴离开这鬼地方。他小心翼翼地将枯玉贴身挂在胸前最靠近心脏的位置。残轮重新用绳子穿好挂在腰间,那枯玉紧贴皮肤的温凉感,残轮冰冷光滑的触感,都带来一种奇异的、难以言喻的心安。最后,他拿起永寂,犹豫了一下,将它放在了石枕旁边,剑柄对着自己。冰冷的剑身即使在昏暗中也反射着一点微光。或许潜意识里,他仍将这沉重而坚固的断剑,视为黑暗中唯一能带来一丝安全感的“护身符”。 做完这一切,巨大的疲惫如同汹涌的潮水,彻底淹没了他紧绷了整整一天一夜的神经。身体各处伤口的疼痛,精神上承受的恐惧和悲伤,都在此刻疯狂反扑。他再也支撑不住,眼皮沉重得像坠了铅块,身体一歪,靠着冰冷的石墙,意识迅速沉入了无边的黑暗。 …… 意识仿佛沉入了一片温暖而粘稠的混沌之海。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一种奇异的、令人放松的漂浮感。然而,这平静并未持续太久。 一点微光在前方混沌的深处亮起。 那光芒极其微弱,如同风中的残烛,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刺破了粘稠的黑暗。光芒渐渐凝聚,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那人影挺拔如松,似乎穿着一身样式古拙的衣袍,细节却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水雾,无论如何也看不真切。他的面容更是模糊一片,只有一种沉静而坚韧的气质,如同磐石般清晰地传递过来。 人影的手中,握着一柄剑。 那剑……林轩的呼吸在梦中陡然一窒!那剑的形状、长度,尤其是那布满裂纹的剑身,赫然就是永寂!只是梦中的这柄剑,完整无缺,通体流转着一种深沉内敛、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幽暗光华。剑身之上,那些熟悉的裂纹深处,不再是死寂,而是流淌着熔金般的炽烈光芒! 人影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种化繁为简、返璞归真的韵律。他缓缓抬起手臂,手中的剑随之而动。动作看似极慢,却又仿佛快到了极致,在混沌中留下道道凝而不散的、蕴含着某种至理的光痕轨迹。 剑尖轻点,如同蜻蜓点水,混沌中便漾开一圈圈无声的涟漪,所过之处,粘稠的黑暗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抚平、湮灭。 剑锋横扫,轨迹玄奥莫测,仿佛蕴含着天地初开、阴阳分判的至理,一道难以形容其颜色的剑光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缕光,无声地撕裂了混沌的帷幕,露出其后更加深邃、也更加纯粹的“空”。 人影似乎在演练一套剑法,又仿佛只是在阐释着某种关于“寂灭”与“锋芒”的终极道理。每一个动作都带着难以言喻的力量感,每一个停顿都蕴含着无穷的韵味。林轩看得目眩神迷,心神完全被那剑势所吸引,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与渴望,在他胸中激荡翻涌。 他努力地想要靠近,想要看清那持剑人的面容,想要听清他可能发出的声音。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奔跑,那光影始终与他保持着无法逾越的距离。人影的嘴唇似乎在开合,似乎有低沉而庄严的声音在混沌中回荡,每一个音节都仿佛蕴含着天地法则的重量,撞击着林轩的灵魂! “……归……墟……” “……寂……灭……” “……守……心……” 断断续续,模糊不清,如同来自远古的回声,又像是隔着万水千山的呼唤。林轩拼命地竖起耳朵,集中全部心神去捕捉,可那些关键的字眼却如同滑溜的游鱼,始终无法被他牢牢抓住。那持剑人的面容也始终笼罩在一层流动的光晕之后,只能感受到那双似乎穿透了万古时空、蕴含着无尽沧桑与期许的眼眸,正静静地注视着他。 一股强烈的、想要呐喊询问的冲动堵在喉咙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只能徒劳地看着那光影渐渐变得稀薄、透明,如同褪色的画像,最终彻底融入那片温暖的混沌之中,只留下那惊鸿一瞥的剑势轨迹,深深烙印在他的意识深处。 与此同时,在凡人无法想象、无法触及的至高维度—— 这里并非物质的世界,而是由纯粹法则、无尽信息和冰冷逻辑构成的绝对领域。无数条璀璨的、如同星河般浩瀚的法则链条在这里纵横交错,编织成一张覆盖诸天万界、掌控一切运转的巨网。这里是“天道”的具象化核心——万道源庭。 在源庭最核心、最冰冷、最无情的区域,悬浮着一座完全由流动的数据洪流和凝练到极致的天道法则构成的水晶王座。王座上,端坐着一个身影。 她的存在超越了“美”或“丑”的凡俗定义。她的一切都呈现出一种绝对的“完美”——完美的比例,完美的轮廓,完美的姿态。她的长发如同流淌的星云,她的眼眸如同蕴含了亿万星辰运转的深邃宇宙,她的肌肤如同最纯净的法则结晶,折射着万道源庭冰冷无情的光辉。她是天道的化身,规则的具现,秩序的终极代言——天衍圣女。 她,即是“天意”。 此刻,那亿万星辰流转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打破了亘古的绝对平静。这涟漪细微得如同投入大海的一粒尘埃,却足以在万道源庭掀起一场无声的风暴。 就在刚才,一个极其微弱、本质却迥异于此界天道法则的“杂波”,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小石子,在覆盖诸天万界的法则巨网边缘,极其短暂地扰动了一下。 这扰动太微弱了,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如同宇宙背景辐射中一个稍纵即逝的噪点。它出现的位置,更是被标注为“死寂荒域”——一片早已被判定为毫无价值、天道关注度降至最低的贫瘠之地。 然而,天衍圣女捕捉到了它。 那“杂波”的本质……带着一丝令她核心逻辑都感到“不适”的气息。那并非已知的任何一种大道法则,也不是域外邪魔的污染能量。它更像是……一种“湮灭”?一种指向万物终焉的“归墟”?一种……“逆”? 更让她核心深处那庞大到无法想象的推演模块产生一丝“滞涩感”的,是伴随这“杂波”一同出现的、另外两股极其隐晦的“印记”波动。其中一股,带着一种温润包容、仿佛能承载万物的厚重感;另一股,则透着一种扭曲时空、倒转因果的悖逆气息。这两股印记与那核心的“归墟杂波”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短暂而奇异的共鸣。 “检索……定位……” 天衍圣女冰冷的意念如同无形的指令,瞬间穿透万道源庭,沿着法则巨网蔓延向那个遥远的、名为“黑石村”所在的死寂角落。 无形的天道触角,瞬间跨越了无尽时空的距离,精准地降临在那片贫瘠的土地上空。 然而,反馈回来的信息流却让天衍圣女那完美无瑕的、由法则构成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可以被称之为“困惑”的微澜。 “干扰……屏蔽……” 法则触角清晰地“看”到了那片荒凉的土地,看到了那个破败的村落,看到了村中每一个卑微如同蝼蚁的生命个体。然而,关于那“杂波”和“印记”的源头,却是一片模糊。仿佛有一层无形的、隔绝天机的纱幔笼罩着那片区域,将最关键的核心信息完美地隐藏了起来。天道的力量如同流水般拂过纱幔表面,却无法渗透进去,只能感知到那扰动的余波确实源自此地,却又无法锁定具体的目标。 死寂荒域……天道遗弃之地……为何会有能屏蔽天机感知的存在?那“归墟”的气息……那“神玉”的厚重……那“逆轮”的悖逆……它们为何会同时出现?又为何纠缠在一起? 天衍圣女那蕴含亿万星辰的眼眸深处,冰冷的逻辑洪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涌、推演。无数的可能性分支被生成,又被瞬间否定。最终,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模糊的、需要进一步观察的结论。 “标记……观察序列……优先级:待定……” 冰冷的指令再次发出。那个名为“黑石村”的死寂之地,以及那片笼罩其上的无形屏蔽,被悄然纳入了天道观测序列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打上了一个“存疑”的标签。 天衍圣女缓缓收回了那无形的法则触角。万道源庭核心区域,那因一丝微弱扰动而产生的涟漪迅速平复,再次恢复了亘古不变的、冰冷而完美的绝对平静。只有那水晶王座上端坐的身影,意识深处留下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星火般的不确定。这丝不确定,如同投入深海的种子,暂时沉眠,等待着未来某个时刻的萌发。 她完美无瑕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蕴含着宇宙生灭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极淡的探究之光,如同星辰在冰冷的虚空中,偶然闪烁了一下。 石屋内,林轩在冰冷的石地上蜷缩着身体,眉头紧锁,似乎还在那混沌的梦境中挣扎。他无意识地翻了个身,手臂碰到了枕边的永寂。冰冷的剑柄触感让他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随即又沉沉睡去。 胸前,枯玉紧贴着皮肤,那温凉交织的奇异感觉如同最温柔的安抚。腰间残轮冰冷光滑。它们都沉默着,仿佛刚才那惊动至高存在的微弱共鸣,从未发生过。 窗外,黑石村死寂如坟。寒风在嶙峋的岩石间穿梭,发出永无止境的呜咽,如同为这片被诅咒的土地奏响的哀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