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穿越而来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棠儿,你醒一醒……” “大小姐,您醒一醒……” 南宫晚棠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有人在摇晃她,轻声唤着她,还有很人在怒骂着什么。 吵吵嚷嚷,吵得她心烦气躁。 “吵什么?”南宫晚棠嘟喃了一句,悠悠醒转。 她一睁眼,就对上了三双满是惊喜与担忧的眸子,不禁有些疑惑。 可她无暇去细想。 她的脑袋疼得快炸了,脑海中闪过的,是一个古代小姑娘短短十四年的一生。 片刻之后,她才反应过来,她穿越了! 想起死前,她绝望地得知,竟然全部来源于身边最亲近的人的背叛,才害得自己家破人亡,亲人因此惨死! 她推着他一起从高楼坠下,没想到她还没死,反而穿越了! 从脑海中的记忆得知,眼前这两位年轻的小姑娘是原主的贴身丫头,茯苓与扶芳。 而一身白衣的女人,则是原主的阿娘白氏。 白氏轻柔地抚摸了一下她苍白的小脸:“棠儿,可感觉好一些了?” 不好,南宫晚棠感觉头还是疼得厉害,身体虚弱得连抬一抬手的力气都没有,“阿娘,我无事,我昏迷多久了?” “整整两日了。” 居然已经这么久了。 周围很吵,有人在嘤嘤啼哭,有人在低声咒骂,有人在唉声叹气。 南宫晚棠扫了一眼,发现这里不知是哪一处的荒郊野岭,荒凉得可怕。 周围男女老少都有,许多人都背着包裹,像是要出发去哪里的队伍,刚好行到此处歇歇脚。 “阿娘,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白氏尚未来得及答话,另一边树下就走过来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对着南宫晚棠阴阳怪气地道: “还能去哪里,都怪你爹,你们一家人想死就自己去跳护城河啊,为什么要谋害皇嗣,拖累我们陪着你们一家流放?” 谋害皇嗣? 流放? 在原主记忆里一番搜寻,南宫晚棠才弄清楚了自己心中那莫名其妙的担忧,是怎么一回事。 大元皇朝当今的皇帝元顺帝,已年过四十,后宫嫔妃无数,却未有一人能诞下一儿半女,直到敏妃终于有孕。 谁知,在敏妃怀胎八月之际,却因一碗安胎药,而胎死于腹中。 而这安胎药,乃太医院院首原主的父亲南宫湛所开! 元顺帝怒极,压根不听南宫湛解释,直接要将南宫家满门抄斩,顺手抄起一个茶盏就朝跪在地上的南宫湛砸了过去。 原主冒死替父挡下,正中脑袋。 奄奄一息之际,原主最后的记忆是,原主的爹一力承担元顺帝的怒火,祈求宽恕其他人。 她看了看阿娘,再看看自己的手,她们都没有被斩首。 那么…… “阿娘,阿爹呢?” 一提起南宫湛,白氏就红了眼眶,泪珠儿滴答滴答往下落。 南宫晚棠呼吸一窒,不属于她的悲伤窜上心头。 记忆中,阿娘是个很坚强的女子,不像长安城里那些柔弱的官家妇人那般,一遇事就会哭哭啼啼。 莫非,阿爹真的以自己的性命保下了全家? 方才的少女又凑了过来,抱臂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声音里满是讽刺:“我要是皇上,我定然把你爹给砍了,居然就只是杖打八十,还饶了你们一家,真是便宜了你们。” 南宫晚棠看了这少女一眼,眸中有着明显可见的怒火。 莫非,真要别人丢了性命,才值得高兴? 不过,她也听明白了少女的话。 不知因何,元顺帝手下留情了。 阿爹只是被杖打八十,而她们一家也全都保住了性命。 白氏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她:“她们也是无辜受累,莫要与她们一般计较。” 南宫晚棠深呼吸了一口气,没有理会少女,“阿娘,皇上怎么会愿意放过咱们一家?” 白氏轻叹了一声:“百官下跪,托出了药王谷的名头替咱们家求情。” 南宫晚棠明白了。 整个大元皇朝上至皇室贵族,下至黎民百姓所用的药物大半皆出自于药王谷。 若惹恼了药王谷,断了药,往后再有重病者,恐只能听天由命。 阿娘乃药王谷谷主的幺女,元顺帝这是给药王谷面子,高抬贵手了。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元顺帝虽然没有杀人,却打了阿爹八十大板,依然抄了家,流放了南宫一族。 此时,正是去流放之地的途中。 周围的那些人,都是南宫一族的旁支。 这些人之中,不乏官员或商贾,全都是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矜贵主儿。 如今却要抄没家产,流放至穷苦之地,往后能不能吃饱穿暖都是个问题。 也怪不得这个少女会如此愤恨。 南宫晚棠心中的怒气消失殆尽。 以己度人,换做是她,估计比这少女还要愤怒吧。 瞧见激不起什么水花,少女也不再纠缠,恶狠狠瞪了她们一眼,又转身回去坐着吃干粮了。 休息的时间有限,她不能浪费在与南宫晚棠纠缠上。 南宫晚棠也不与她计较,头上的伤口疼得突突跳,抬手抚摸了一下额头,摸到了包扎的棉布。 她不由心中思忖,这元顺帝下手可真重,一个茶盏就让原主换了芯子! 而阿爹足足挨了八十大板,若是身体虚弱一点,真的可能会要了性命的。 她握紧了白氏的手:“阿娘,为何不见阿爹?” 白氏转头看向另一边。 南宫晚棠顺着白氏的视线看过去,瞧见南宫家的管家,正在给一个一身血污的男人,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 那个男人正是原主的阿爹南宫湛。 旁边还守着一个少年与一个少女。 正是原主八岁的弟弟南宫北宁,以及十岁的妹妹南宫晚晴。 不消白氏多说,南宫晚棠赶紧让丫头扶着她站了起来。 然后与白氏一同来到了南宫湛的身旁。 “长姐,你醒了!” 瞧见她们过来,南宫北宁欢喜地唤了一声。 南宫晚晴也咧着嘴朝她笑了一下。 南宫晚棠抚摸了一下两人的脑袋:“晴儿乖,宁儿乖。” 她抬头问管家:“周叔,阿爹怎么样了?” “大小姐,老爷不太好,八十大板太重了,纵使老爷是练武之人,也伤了筋骨。”周易满怀叹息。 南宫晚棠回头看向阿娘,阿娘红着眼眶点了点头。 阿娘虽是自幼爱习武,不喜学医。 可,阿娘到底是药王谷谷主之女,自小耳濡目染的,多少也懂一点医理。 连阿娘都点头了,看来阿爹真是伤得很重。 “为何不找大夫?” 话刚一离唇齿,南宫晚棠便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 皇帝下令要打的人,谁敢治,谁允许治? 第二章 父亲伤重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看着一身狼狈,奄奄一息的父亲,南宫晚棠心中不尽酸楚。 原主已经死去。 母亲懂的那点医术,连皮毛都算不上。 弟弟不仅年幼,又只爱舞文弄墨,舞刀弄枪,可谓算得上是文武双全,却连药草都分不清楚。 至于妹妹…… 她转头看了一眼,坐在地上数蚂蚁的南宫晚晴,几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 南宫晚晴自幼就得病,虽然已经十岁大了,智力却停留在了五岁,连自己都照顾不了,更别谈学医了。 而旁支的那些人,因为无辜受牵连本就满腔怒火,不过来落井下石就算是好的了,又怎么会帮忙呢。 以至于,父亲这一倒下,竟连一个能医治他的人都没有。 南宫晚棠揉了揉疼得厉害的鬓角,轻叹了一口气。 不管如何,父亲是一定要救治的。 虽然,南宫晚棠前生不是医生,不过,原主自幼就跟着父亲学医,那些记忆都刻在脑海里,清晰无比。 只要她依着原主的记忆,就一定能治好父亲的。 思及此,她赶紧抓起南宫湛的手把脉。 众人瞧见她此举,才恍然忆起,整个南宫家族中除了南宫湛,就属南宫晚棠的医术最高,几乎是得了南宫湛八成的真传。 之前她一直昏迷着,还需要人照顾,他们都没往这边想。 此时,不由得眼睛一亮,像是彷徨多日终于找到了主心骨,那一颗悬着的心,总算稳妥地落回了原处。 一番检查过后,南宫晚棠发现。 父亲的伤,确实是不轻。 被打得皮开肉绽不止,大腿也被打骨折了。 两日两夜没有得到有效的治疗,伤口已经发炎且引起了高烧。 若是不退烧,什么都妄谈。 南宫晚棠环视了一圈,周围生了很多植物,其中会不会有能退烧的草药呢? “茯苓扶芳,扶我起来。” 两个丫头赶紧一人一边扶南宫晚棠起身。 借着要解手的借口,她们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她们是被押送流放的罪犯,有官兵在四处走动巡逻,她们不敢走得太远。 南宫晚棠就让两个丫头扶着她到不远处,野草众多的一条沟里。 寻了许久,草药是有一些,连治疗断骨的草药都寻到了,却没有寻到能退烧的草药。 南宫晚棠心里有些着急。 休息的时间很快就要结束,再找不到,就只能等下一次休息的时间了。 只是,谁知道,下一次停下来的地方会是哪里,会不会连草都没有一棵? 父亲的情况,已经一刻都拖不起了。 她的视线在草丛中快速扫过。 突然,她笑了,朝扶芳使了个眼色。 侍候小姐多年,扶芳早已有了默契,小姐的一个眼神,她都能心领神会。 扶芳赶紧走到小姐示意的地方,环顾了一周,趁没有人注意,便拔起了两棵草药,不顾还粘着脏兮兮的泥土,迅速塞进袖兜里。 她又让茯苓捡了一根婴儿手臂粗且笔直的树枝。 正在此时,一位官兵走了过来,大声呵斥:“你们干什么,还不快回到队伍里去,要启程出发了。” “好,我们现在就回去。” 两个丫头赶紧搀扶着南宫晚棠回到了队伍里。 队伍又开始出发了。 南宫晚棠的身体还是很虚弱,可她坚持不让人背,就用那根树枝当拐杖拄着自己走。 两个丫头不放心,一路扶着她,尽量撑着她,让她走得不那么费力。 周易和他的儿子周昇抬着南宫湛。 白氏牵着一双儿女。 还有两个顾念恩情,自愿跟着流放的小厮,背着包裹跟在后面。 她们一家人,伤的伤,病的病,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了队伍的最末尾。 押送的官兵也不知是觉得她们这一家病残妇孺,闹不起什么风浪,还是怎么滴。 竟也不怕她们跑了,骑着马优哉游哉地走着,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这正好方便南宫晚棠行事。 她吩咐扶芳:“把草药碾出汁水让阿爹服下。” 扶芳让茯苓一个人扶着小姐,然后从包裹里取出了一只铜捣盅。 这是抄家之后,仅剩的为数不多小姐用惯了的东西,她便收了起来。 没想到,此刻竟起了作用。 她把草药扭成小段,塞进捣盅里。 队伍不可能停下来等她捣药,她便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碾着,尽量不弄出声音引人注意。 看着碾压出来绿油油的汁水,她满心欢喜,又取出了一只木碗,滤出汁水,喂给管家背上的南宫湛。 可南宫湛已经深度昏迷,压根就喂不进去。 急得她险些哭了出来,压低了声音道:“小姐,老爷喝不进去药,怎么办?” “我来。” 白氏接过扶芳手里的碗,把里面的汁水一口饮了个干净,然后靠了过去,借着擦汗的姿势,用衣袖遮挡,就把嘴里的汁水全渡给了南宫湛。 南宫晚棠微微一愣,继而掩嘴轻笑。 没想到,遭此巨变,阿娘行事还是如此豪爽,雷厉风行。 因为喝了药,当队伍再一次停下来歇息的时候,南宫湛的体温终于退了些许。 这是好的开始,一家人都终于放下了心。 是夜,队伍停在了一处小树林里过夜。 南宫晚棠一家休息的地方,离众人都有些距离。 反正一路上,所有人都像是远离瘟神一般避着她们一家。 所以,就算她们躲得远了一些,也没有人会在意,反倒还觉得她们有自知之明。 夜深人静,所有人都睡下了。 可南宫晚棠这边,不仅一个人都没睡,主仆几人还都围着南宫湛而坐。 因为,南宫晚棠要给父亲把腿部骨折的地方接起来,固定好。 而这一切,都要秘密进行,不能让旁人知道,尤其是官兵。 皇帝让打的人,是不允许医治的。 环视了一圈,瞧见仅有一个守夜的官兵还坐在火堆旁擦着刀,其余的人都各自睡了。 南宫晚棠压低声音吩咐众人。 “阿娘,你捂着阿爹的嘴,莫让他发出声音引来人。” “好。” “周叔还有周昇大哥,你们按住阿爹,莫要让他乱动。” “是,大小姐。” “茯苓,扶芳,布条和草药都准备好了没有?” 扶芳拿着里衣撕成的布条。 茯苓捧着捣碎的草药。 两人异口同声轻轻应了一句:“小姐,好了。” 第三章 魂归了何处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一切准备就绪,南宫晚棠便着手医治。 接骨的过程极其痛苦,就算南宫湛还昏迷着,也生生给痛醒了过来。 身受重伤,又发烧了两天两夜,他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感觉到了痛,便本能挣扎起来,弄得众人措手不及,险些让他挣脱束缚。 虽然经过众人的努力,终于制止了他。 然而,闹出的动静,还是引起了守夜官兵的注意。 只见官兵扔了擦刀的布块,提着刀往这边而来。 南宫晚棠并未察觉,依然埋头处理着。 骨头已经接回原处,伤口也清洗干净了。 她接过茯苓手里的草药敷了上去,又用大块的棉布包起来。 “小姐……”扶芳的声音带了些轻颤。 “何事?”南宫晚棠头也不抬,白天用来拄着走路的木棍,已经被她折成了两段,夹在南宫湛大腿的两侧,充当固定的夹板,然后用布条捆绑好。 “小姐,有人来了……”扶芳的声音颤抖得更厉害了,连带着她摇晃南宫晚棠的手,也颤抖了起来。 南宫晚棠这才抬起头,顺着扶芳的视线看去。 才发现,官兵已经来到她们身后十步的距离。 惊得南宫晚棠赶紧站起身,张开双手把一家人都护在身后。 扶芳和茯苓两人也迅速起身。 虽然她们都害怕得浑身发抖,可她们依然挺直腰杆,把小姐护在了身后。 罪不及奴仆,她们愿意跟着流放已是不错,此时竟还如此护主,不仅南宫晚棠深感欣慰。 就连官兵都十分赞赏她们的举动。 官兵停了下来,就站在十步远,淡淡地看着她们。 他手里的刀,映着火堆,闪过一道寒光。 寒光正巧闪过南宫晚棠的脸,一双眸子里,亮如星辰的光,清晰可见。 就算南宫晚棠三人已经极力遮挡,可这么一点距离,已经足够官兵看清楚她们在做什么了。 只见他打量着南宫晚棠,眸中淡淡的,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南宫晚棠也在打量着他。 这人身材高挑,一幅冰冷的面孔,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子戾气,给人一种很不好相与的感觉。 突然,官兵出声了,声音略微低沉,却很好听 :“南宫夫人,我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后果你承担不起。” 南宫夫人? 南宫晚棠反应过来,迅速回头,果然瞧见自家阿娘正冷冷地看着官兵,眸中还有着隐约可察的杀意。 而周易和周昇还有那两个小厮,都握着拳头,警惕地看着官兵。 官兵已经看到了她们在医治阿爹,若是上报给元顺帝,那么…… 等着她们一家的,便是死路一条。 因为,在大元皇朝律法来说,这算是抗旨不尊。 南宫晚棠知晓阿娘的想法。 阿娘这是要杀人灭口。 以阿娘的武功,对付一个普通官兵,绰绰有余。 可是,这官兵虽然生得样貌普通,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势,却不是普通人会有的。 说不得,还真如这位官兵所言,后果不是她们所能承担的。 既然来硬的不行,那便来软的吧。 略略一想,南宫晚棠抬眸对上了官兵的视线:“你也知道,我外祖父乃药王谷谷主,若你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往后便是药王谷欠你一个恩情,如何?” 药王谷里有着诸多世上仅有而又宝贵的救命良药,还有着世上最厉害的医术,以及高深莫测的武功,是世上一个独一无二的存在。 所以,药王谷的恩情,可以让你拥有荣华富贵,或者是,危难时刻性命的一个保障。 这种恩情,很少有人能拒绝。 谁知,官兵只是冷嗤一声:“你们连能不能瞧见明日的太阳都无法保证,还妄想谈什么药王谷的恩情。药王谷连你们都保不了,想来也不如何嘛,都是世人的愚昧无知,抬举了药王谷罢了。” 贬低她可以,就是不能贬低药王谷,白氏怒了,手摸上了腰间,那儿有她藏起来的一根发簪。 只要取出来,轻轻一射,便能了结了这个官兵的性命。 “阿娘……” 南宫晚棠猜到了白氏的意图,对她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她比阿娘想的要多一些。 莫名其妙死了一个官兵,官府肯定要追查。 她们已经雪上加霜,不宜再生事端。 况且,这男人若是想揭发她们,不会与她们啰嗦如此之久。 就是不知这男人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她正想开门见山。 孰料,男人竟转身走了。 他淡淡的声音顺着风传来:“南宫大人曾为家母治过病,这一次算是两不相欠了,下不为例。” 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南宫晚棠一头雾水。 就这么放过她们了? 既然有意不为难她们,那为何要走过来,当做不知,继续擦他的刀不成吗? 当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难道,他过来吓她们这么一通,只是为了说一句:算是两不相欠了? 没有时间容许她去弄清楚男人的目的,阿爹还在等着她医治。 一转身,才发现,两个丫头额上满是汗珠,此刻一松懈下来,竟连抬一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她不由摇了摇头,真是不禁吓的小丫头。 又忙活了片刻,南宫晚棠才停下手,让众人去休息。 明日还要长途跋涉,不能熬夜。 她的脑袋上还有伤,这一番折腾,又疼得太阳穴突突地跳着。 她坐下靠着树干还没多久,便进入了梦乡。 可梦里也不安稳,前生的那些记忆,在她的梦里一一浮现。 高高的大厦顶端,她摇摇晃晃地站在围栏上,手里举着刀,对着底下那个男人哭喊:“你不要过来……” 男人并没有停下,反而更上前了一步,冷冷一笑:“阿棠,你乖乖把东西交出来,我便放过你。” 谁需要他的放过,她手里有着记录了他做假账,架空公司的罪证的U盘。 这些罪证,足以让他牢底都坐穿。 可也因为这些罪证,害死了她的妈妈与姐姐。 他是她从校园到婚纱的恋人啊,怎么可以伤害她的妈妈与姐姐,怎么可以…… 她把罪证寄给警察局之后,便带着刀来找这混蛋报仇了。 谁知,根本就斗不过他。 既然斗不过,那便一起死吧。 她把刀扔下,把手伸进了口袋里:“你过来,我给你。” 看着男人面带笑容,一步步靠近,她的心痛得一塌糊涂,都怪她有眼无珠,才害了妈妈和姐姐。 她伸手一抓,两人一同翻过了围栏,临死还能帮姐姐和妈妈报了仇,倒也算是死有所值了。 “棠儿,该醒了……” 感觉到有人在摇晃她,南宫晚棠一时没弄清楚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 她一睁开双眼,就瞧见白氏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一时有些恍然。 她穿越了,那他呢?魂归了何处? 第四章 寻药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棠儿,你做噩梦了吗?” 白氏取出帕子,轻擦她的脸颊。 南宫晚棠抬手一摸,湿哒哒的一手泪水。 前生她害死了妈妈和姐姐,这一回,有了阿娘和家人,算不算老天给她一个重来的机会? “阿娘,我担心你们。” 白氏将她搂进怀中,柔声安慰:“傻孩子,有阿娘在呢,没什么好担心的。” 南宫晚棠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如何能不担心。 南宫一族遭此横祸,落得个流放的下场,往后便要在那清苦之地生活。 阿娘自幼在药王谷被护得天真烂漫,嫁给了阿爹之后,又被护得不谙世事,除了那一身武功,连最基本的生存技能都没有,总不能让阿娘到了流放之地,去街头表演胸口碎大石吧。 而弟弟妹妹,一个年幼,一个智力障碍,连自己都尚且顾不好,又如何撑起一个家? 原先府上的奴仆,都是一些落难的穷苦之人,是她们一家人救助回来的。 一番巨变之后,能顾念恩情留下来的也仅有这么六个,假若他们有能力养得起这么多人,当初也不至于落得个需要救助的地步。 放眼看去,这一家子,竟没有一个能撑得起一个家的人,不说恢复以往的大富大贵,连最基本的温饱,她们都无法保证。 到了流放之地,一家子可该怎么活啊? 南宫晚棠心中五味杂陈,握紧了自己的双手,或许老天让她来这里,是给她一个机会,给南宫家一个机会吧。 这一生,她能护住家人吗? …… 八月十四,离南宫一族被流放已经过去了整整十日。 自从那一夜,被那官兵发现之后,南宫晚棠便不敢再如此大手大脚地医治南宫湛的伤。 只能隔一两日,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摸摸,掩掩藏藏地换一下药。 以至于,南宫湛的伤还是没有得到很有效的治疗,虽然退了烧,可情况还是很危急,经不起半点风雨。 正值酉时,南宫晚棠靠着白氏坐着。 推开白氏递过来的馕饼,南宫晚棠轻声道:“阿娘,阿爹的药已经没有了,晚些时候,我想去那边悬崖下找一找。” “不……” 白氏转头看着还昏迷不醒的夫君,那个“行”字生生淹没在了唇齿间。 她每天亲自照顾夫君,棠儿换药的时候,她也在旁边瞧着,她很清楚自家夫君的情况,没了药,就等于没了命。 可她也不能让棠儿去冒险啊,棠儿身上还有伤呢。 “要找什么药,告诉阿娘,阿娘去。” “阿娘,棠儿知道您懂得辨识草药,棠儿也相信您去一定能找到药的,可是,棠儿需要阿娘留在这里保护大家。” 白氏顺着女儿的视线看去,不远处坐着的,是南宫一族旁支的老少。 那些人都仇视着自己这一家子人,一路上没少使绊子。 若不是,还顾忌着她的武功,估计他们早已一拥而上,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了。 还有巡逻守夜的官兵也需要防备,想起那一夜的那个官兵,她便皱起了眉头。 练武之人的感觉异常敏锐,她一眼就瞧出了那人的武功不低,棠儿虽然懂武功,可也对付不了那人。 因此种种原由,她都不能离开。 “可是,你的伤……” 南宫晚棠撩起额上的碎发,露出了那个已经掉了痂皮,长出粉红色新皮肤的疤痕。 “阿娘,您瞧,已经没事了。” 茯苓也看向小姐额上的伤口,她很想说,小姐压根就还没好,那个伤口上的痂皮是小姐自己忍痛一点一点扣下来的,为的就是让大家都觉得小姐已经好了。 可是瞥见小姐的眼神,她只能把堵在喉咙的话,咽下了肚里,然后顺着小姐的话道:“夫人放心,小姐的身体已经好得……好得差不多了。” 她委实说不出,小姐已经全好了这种话。 白氏还是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要注意这,要小心那。 南宫晚棠像原主记忆里那样,搂着白氏的手臂,笑眯眯地听着。 阿娘和前生的妈妈一样,啰啰嗦嗦地爱着她。 抬眸环视了一圈,还是没有发现那一夜那个官兵,那人好似消失了一般,已经好几日没有踪影了。 而与此同时,一处林子里,一队蒙面的黑衣人单腿跪在一个男人跟前。 男人亦是一身黑衣,目光虚虚地落在远处的树梢上,不知是在想什么。 “主子,属下打探清楚了,他们果然是冲着南宫湛去的,估计今晚就要动手了。” 男人负在身后的手紧了紧,又松开:“按计划行事,绝不能让南宫湛死在他们手里。” “是。” 众黑衣人起身四处散开,一眨眼的功夫,竟消失了个干净。 林子里只剩下男人一人,风从树梢吹过,在空中打了个转儿,拂过他的脸颊,撩起了他的发丝。 他抬手摘下了面上蒙着的黑巾,露出了他那张普通却冷冰冰的脸。 南宫湛身上究竟有什么,值得那些人如此惦念,如此大动干戈,一路从长安追杀到了这里? 脑海中莫名出现了那一双亮如星辰的眸子。 也不知她对上那些人,会怎么做? 莫不是,又要搬出那劳什子药王谷的恩情? 思及此,他难得的弯了唇角。 酉时末,戌时初,月亮将升未升的时候,天色是最暗的。 南宫晚棠借着夜色躲进了草丛里,然后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白天的时候,她借着要出来方便的借口,已经查看过地形了。 附近有一处不高不低的悬崖。 原主的记忆里,有一种可以医治南宫湛的草药,就喜欢长在这种地势里。 是以,她要到那儿去寻找。 夜色太黑,荒郊野外没有半丝光线。 她不敢点火,又担心踩到蛇虫鼠蚁,只能缓慢行动。 摸索了很久,直到月亮升起的时候,她才来到悬崖边。 借着月光,她找了一些树藤,然后爬下了悬崖。 崖底幽暗,月光变得朦朦胧胧的。 在这里,她还是不敢点火把,生怕把人引来。 硬是借着朦胧的月光,在崖底搜寻了许久。 幸亏身体是原主的,若还是她前生的那一对近视加散光的眼睛,估计连面前的树是粗是细都瞧不清。 第五章 竟然是他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弯腰驼背地在草丛里穿梭了很久,都没有找到需要的草药,南宫晚棠不禁有些气馁。 并非是没有,而是夜色太深,月华微茫,看什么都模模糊糊,似是而非。 若是再找不到药,明日,阿爹便没有药可换。 到时,情况将会变得糟糕无比,阿爹甚至会因此而丢了性命。 这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突然,一道微弱的光芒从她眼前划过。 她定眼一瞧,欣喜油然而生,声音里都带了欢快:“萤火虫。” 抬头望去,草尖上,花丛中,树梢间,星星点点,满是萤光。 没想到,已经中秋了,竟然还有萤火虫。 眸子一转,她心中有了主意。 没过多久,一个丝帕萤火虫灯笼便在她手中诞生了。 淡淡的光芒,却足以照亮那方寸之地。 有了照明,南宫晚棠又开始寻找草药,较之之前,她精神头更足了。 时间悄悄流逝。 当月亮从天边爬上树梢的时候。 南宫晚棠看着鼓鼓囊囊的布包,露出了笑容,喃喃自语:“这些草药足够用到阿爹好转了。” 她把布包往背上一挎,回到了崖壁下方。 原主三岁习武,十余年下来,轻功武艺,样样卓绝。 可连体育都不及格的她,对这些一窍不通。 虽然也能依着原主的记忆使出轻功一跃而上,可是她不敢。 万一没用好,跳到了一半就掉了下来,岂不是落得个不死也残的下场。 到时,真是呜呼哀哉了! 她还是老老实实顺着下来时的树藤,一步一步向上爬吧。 虽然慢一些,到底安全。 经历了一番生死替换,饶是原主强健的身体,也虚弱了很多。 而且,往上爬本就比下来时要费力不少,爬到了一半的时候,南宫晚棠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只能停下来稍微歇一歇。 倏然,莫名的危机感浮上了她的心头。 她鬼使神差地抬头向上看去,瞬时被吓得险些掉下去。 就在她的正上方,一团又黑又大的东西,速度极快地砸下来。 若是被砸中…… 她压根不敢想象那惨状。 可她处在半空中,压根就无处可躲,她甚至连往旁边挪一挪位置的时间都没有。 就算如此,也让她想到了法子。 挥手一扬,萤火虫灯笼脱手而出,四处散落,满天星光。 浑身蓄力,在黑影砸到她身上的一瞬间,双手紧紧抓着黑影,双脚用力在崖壁上一蹬,带着黑影远离了崖壁,然后重重坠落。 “砰”“砰” 两声沉闷的声响过后,她和黑影果然如她所料的那般,都落入了崖底的一汪寒潭里。 在落水的一瞬间,潭水猛烈地灌进了她的七窍,夺走了她的空气与五感。 那种窒息的感觉,让她想起了前生临死之际的痛苦,她晕乎乎的脑袋瞬时就清醒了过来,挥动着手脚扑腾起来。 须臾,她“哗啦”一声冒出了水面,揪紧胸口剧烈地咳嗽着。 还以为小命休矣,还好,还好! 她扑腾到了岸边,攀着岸沿,大大地喘了几口气,正想瞧瞧,究竟是个什么玩意砸的她。 一回头,她却对上了一双寒意森森的眼睛。 如此情况,如此环境,如此一双诡异骇人的眼睛。 饶是她已经死过了一回,也被吓得浑身一哆嗦,不由自主地往后一缩。 好巧不巧,后脑勺磕到了岸边的石块,痛得她龇牙咧嘴,满脸痛苦。 回过神来之后,她要多快有多快地往岸上爬。 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岸之后,她才发现,水里的竟是一个人。 那人一动不动,就这么漂在水里,瞧着像是已经死了。 可那一双眼睛…… 莫不是,死不瞑目? 她抬头看了看高高的悬崖顶,不由感叹,这倒是一处绝好的抛尸场所。 老天还真是“眷顾”她啊。 竟让她遇上了这档子事! “尸兄啊,你大鬼有大量,莫要怪我不帮你,我也实在是爱莫能助,你要寻仇便去找害你的人吧。” 原本,她是不信鬼神的。 可穿越这样怪力乱神的事情都让她给经历了,她便开始敬畏世上万物了。 摸了摸后背上的布包,草药还在,南宫晚棠松了一口气。 整理了一下衣裙,她正打算起身离开,一抬眼却瞧见将将沉下去的“尸兄”竟“咕噜噜”地冒出了一串泡泡。 怎么会还有气儿,难不成这人还活着? 人命关天,南宫晚棠来不及多想,把布包取下扔在一旁,赶紧又跳下了寒潭。 又拖又拽,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她终于把人给弄上了岸。 累得她气喘如狗,恨不得扒开胸膛,让肺自由地大口呼吸。 可这位“尸兄”,呃……这位仁兄已经双目紧闭,连呼吸都感觉不到了。 她等不及喘直了气,赶紧扯下仁兄脸上的黑巾,刚想伸手去探一探鼻息,却在瞧见那一张脸之时,她的手顿在了半空。 竟然是他! 怪不得,最近几日都没瞧见这人在押送的队伍里。 这人果然不是普通人! 普通人谁会三更半夜一身夜行衣,黑巾蒙面,还被人害命抛尸崖底。 方才下水救人唯恐不及,此时,她反倒有些犹豫了。 南宫一族因为皇嗣一事已经落魄至此,如履薄冰,再也经不起一点点的麻烦。 不管这个男人是什么身份,他能混在押送的官兵队伍中,多少都与朝廷有点关系。 与他扯上关系,便是与朝廷扯上关系。 这不是明智之举。 况且,她是恨着朝廷的,恨那个掌管着朝廷的人昏庸无道,不辨是非,草菅人命。 捡起地上的布包,南宫晚棠毫不迟疑地起身,行至崖壁前,攀上树藤。 就在此时,她的脑海中不期然冒出了那一句:算是两不相欠了。 阿爹身为太医院院首,治病救人乃分内之事,算不得是什么大恩。 而这个男人,却感念阿爹曾经为他母亲治过病的恩情,放过了她们全家一回。 从来,懂得感恩的人,都坏不到哪里去。 南宫晚棠轻叹了一口气,既然要两不相欠,那她便与他两不相欠吧。 第六章 救还是不救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月色朦胧,南宫晚棠也瞧不清男人的身上究竟有多少伤。 依稀记得,他们这些古人的身上,总会带有火折子之类能点火的东西。 她这次出来,为了防止别人发现,连火都不敢点,身上自然也就没有那些东西。 于是,她眼珠子一转,把爪子伸向了男人。 男人身上的东西倒是不少,她一样都没碰。 当摸到了一根大约五寸来长,像是棍子一样的东西时,她才取出来看。 果然是火折子。 好家伙,古人的手艺真是了得,这火折子居然是防水的,一拔出盖子就冒出了火星,吹一吹,还燃起了微弱的火苗。 南宫晚棠寻了一处山洞,收拢了一些干柴,点燃了火堆,又把男人背了进来,放在火堆旁。 幸得原主是个练家子,不然这大高个,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扛进山洞里。 借着火光,她开始检查男人的伤势。 嗯,腿没断,手也还在,脑袋也完好无缺,没有破个大洞突突的往外冒血,都挺好。 咦,这是什么? 她盯着男人脸上从耳朵到下巴处翻起的一层皮,略微愣了一下,继而才反应过来。 这男人竟然一直都是以一张人皮面具示人! 也是,那样的气势,又怎么可能会长了一张普通到扔进人群里就找不到的脸。 略略一想,她收回了手,止住了想要去揭开人皮面具的念头,继续检查男人的伤势。 就在她低头的那一刻,男人的眼睑滚动了一下。 一番检查下来,男人除了胸口上有一道刀伤之外,并无其他伤口。 伤口虽然还在渗血,却也不会严重到让他昏迷不醒。 为何男人却是一副濒死的状态? 难道是内伤? 指尖搭在男人的手腕上,南宫晚棠细细地把起了脉。 男人的脉搏微弱得几乎摸不到,可又不像是重伤之象,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原主的记忆里搜寻了一番,南宫晚棠想到了一个可能。 她把男人扶起坐着,然后来到男人的背后,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衣服褪下,从肩头开始,细细往下检查,一处都不放过。 突然,她的眉头皱紧,眸光一暗,拳头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握紧。 在男人的后腰处,有一根银针,已经深深的插入了他的体内,只余出半个指甲那么长的针头在他体外,映着火光,泛着寒芒。 不管害他的人是谁,都可以看出必定是心狠手辣之人,竟用银针封住了他的命门,再把他扔下崖底。 这样,不能动弹的他,必死无疑。 好狠毒! 在打架伤人都要坐牢的世界生活了三十年,生命凌驾于万物之上的观念已经根深蒂固,南宫晚棠很难接受这种视人命如草芥任意摧残的事情。 阿爹如此,这男人亦如此,生命都遭到别人的摧残。 这伤不难治,若是原主,也就是举手之劳的事罢了。 可换作了她,却不敢随意动手了。 不知是下手的人故意为之,抑或是之前发生的一切,银针已经稍稍错了位。 若她取出银针时,稍微一个不慎,这人很有可能下半辈子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怎么办? 救还是不救? 她又犹豫了。 她不知道的是,男人其实一直都是清醒着的,此时已经睁开了双眼,眸华凛冽清冷,却带着明显的疑惑。 须臾,他眼中的疑惑消失殆尽,换上的是显而易见的震惊。 他虽然动弹不得,可他还有感知。 小丫头冰冰凉凉的小手覆上了他的后腰脊骨处,继而,微弱的热感传来,与此同时,疼痛从后腰传遍了他的四肢百骸,他紧咬牙关忍着。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痛晕过去的时候,他察觉到那双冰冰凉凉的小手离开了。 痛苦戛然而止,可他依然除了眼睛,哪哪都动弹不得。 听闻,南宫家的大小姐,医术尽得南宫湛的真传。 难道,连她也救不了他吗? 小丫头喃喃自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怎么会有血,我是不是使太多内力了?看来得缓着点来。” 他顿时哭笑不得。 原来,并非救不了。 而是,这小丫头不懂得掌控内力。 方才逼出银针的时候,她内力使大了一些,他才会如此痛苦。 小丫头的手,又覆上了他的后腰处。 这一回,她像是放缓了力度,他不似方才那般痛苦了。 就在他觉得整个过程将会是如此平和的时候,突然,一股比最开始还要剧烈的疼痛传来,他扛不住,当即就彻底昏迷了过去。 南宫晚棠龇牙咧嘴地看着手里带血的银针,满目震惊。 这银针竟然这么长! 这么长的银针,这人竟然没死! 果然,一切都是老天安排好的,谁生谁死,都有定数。 她把银针放在一旁的石块上,又给男人把了脉。 最大的麻烦已经解决了,可男人胸口上还有一道正在渗着血的刀口。 她不舍得用布包里的草药,那都是给阿爹找的上等药材。 她便出去在山洞附近随便找了一些虽然年份不久,却也能治伤的草药,顺带浸湿了帕子回来给男人擦干净伤口,然后上药。 没有东西可以包扎,她便撕了男人一大块衣摆,在寒潭洗干净,又在火上烤干,才给男人包扎好伤口。 能做的,她都做了。 接下来,男人是生是死,就看他自己的福报了。 天色将亮,再不回去,就会被人发现她脱离了队伍。 她一个人爬上悬崖都累得够呛,根本无法把男人也带上去。 她只好留下一把草药,然后用木炭在石块上写明药用,便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她爬上了悬崖之后,并没有收回树藤。 想着,男人若是醒过来,也能借用这些树藤爬上来。 看着已经露白的天际,南宫晚棠抓紧布包,用最快的脚步往队伍的方向赶去。 就在她离开后不久,两名黑衣人出现在了她方才所站的位置。 身材稍瘦的那一位,探头望着黑漆漆的悬崖下方:“四处都找过,不见主子的踪影,就只剩这崖底没找了。” 另一位并不做声,只是往悬崖边走了两步。 然后他看见了那一条树藤。 两人相视了一眼,立即顺着树藤下了悬崖。 第七章 发难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小姐一夜都没有回来。 茯苓和扶芳两人如坐针毡,又不敢起来走动,生怕引起守夜官兵的注意。 惶惶不安了一整夜,却什么都做不了。 两人只能默默地祈祷,心里已经拜遍了所有神明,希望下一次抬头,就会看见那抹娇小的身影,安然无恙地从草丛里钻出来。 可眼瞧着,天已拂晓,却还是不见人回来,两人实在是等不下去了。 茯苓来到白氏身旁,压低了声音:“夫人,婢子去找一下小姐吧。” 白氏也是担心得一夜没睡。 她想了一夜,越想越后悔,她应该坚持要自己去的。 要是棠儿出了什么事,她一定不会原谅自己。 给身旁熟睡的一双儿女捏好了毯子,她站起身:“还是我去吧,我脚程快,你们两个守着宁儿和晴儿。” 扶芳和茯苓两人都想争着去,却无从出口。 时间不等人,夫人识武,用轻功确实比她们更快一些。 一钻进比人还高的草丛里,白氏便迎面撞上了匆匆回来的南宫晚棠。 她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二话不说,伸手一捞,就把南宫晚棠搂进怀里,力度是那么大。 “可算是回来了,担心死阿娘了。” 话音刚落,她就摸到了女儿一身湿哒哒的,风一吹,冰冰凉凉。 抄家时,她没哭。 流放时,她也没哭。 可是此时,她却落了泪。 她从没有哪一刻有这么痛恨自己的无用。 她的棠儿还那么小,却要承受这么多,瞧瞧狼狈成这副模样,都不知道这一夜到底遭了多少罪? “阿娘……” 南宫晚棠想说自己没事,可话一出口,声音却颤抖得厉害。 已经仲秋,天气转凉。 尤其是早晚,气温更低。 前半夜,露水浸湿了衣裳,一身冰凉,她也还能忍着。 后来落了寒潭,湿了身,但是着急救那个男人,又有火堆烤着,一时就忘了一身衣裳还湿着。 此时晨风一吹,冻得她瑟瑟发抖,连双唇都变了颜色。 白氏松开了她,胡乱抹去眼泪,然后解下外衣披在南宫晚棠身上,又按着她坐下:“你乖乖在这里别动,阿娘去拿衣裳过来给你换,千万别着凉了才好。” “好。”南宫晚棠没有拒绝白氏的外衣。 她很清楚,自己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阿爹还等着她医治,她倒下了,阿爹也就无望了。 她把装着草药的布包交给白氏:“阿娘,把这个先带回去。” “好。”白氏把布包紧紧抱在怀里,钻出了草丛。 茯苓和扶芳看到只有夫人自己回来,侧着身子看向夫人身后,也没有看到小姐,不由得又皱起了眉头,眼眶通红,泫然欲泣。 “夫人,小姐……” 白氏悄声道:“先别着急哭,赶紧取一套棠儿的衣裳给我,棠儿的衣裳湿了。” 听到真是小姐回来了,两个丫头顿时满脸惊喜。 又听到小姐衣裳是湿的,两人又满脸愁容。 从忧到喜再到愁,小丫头翻脸比翻书还快。 茯苓赶紧转身去取衣裳。 白氏把扶芳唤住,将布包交给她,让她藏起来。 平常处理草药的事情,都是扶芳在做,由她藏起来,取用的时候也更方便一些。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不少人已经起来,正在洗漱。 白氏注意到了旁支那一边,几个男人围在一起说着什么,眼神还时不时瞟向这里。 白氏眉头紧锁。 这些人终于按捺不住,要过来报怨报仇了吗? 她吩咐扶芳:“把二小姐和少爷喊起来,带他们站到老爷身旁。” 扶芳顺着她的视线,瞧见那些人已经转身朝这边走来了。 她知道这些人想做什么,不由得慌得身子一颤,赶紧去把所有人都喊醒。 白氏又吩咐茯苓:“你把衣裳给小姐送去,湿的衣裳就不要了,若是被人发现,就说是早起去解手的,知道吗?” “婢子知道。”茯苓赶紧把衣裳给小姐送去。 可瞧见小姐冻得止不住颤抖的模样,茯苓又红了眼眶,紧咬着双唇忍住不哭,手脚麻利地帮小姐换衣裳。 她一边动手,一边把外面的情况简单的禀报给南宫晚棠。 “小姐,他们人太多了,万一打起来怎么办?” 南宫晚棠也担心这个问题,迅速换好衣裳,等不及身体暖和一些,赶紧从草丛里出去。 一出来,她就瞧见几个旁支的男人包围了白氏,正在吵嚷着什么。 周易护着还昏迷不醒的南宫湛。 扶芳一手一个牵着南宫北宁和南宫晚晴。 周昇带着小五小六两个小厮,护在白氏面前。 气氛十分紧张。 南宫晚棠扫了一圈,那些官兵明显是看到了这边的情况的,却没有人理会。 其余的官兵都坐着在吃早饭,只有两个官兵抬着一个大麻袋正在分发干粮。 每日的干粮都是馕饼,一人两个,每个只有巴掌那么大,却是一整日的伙食了。 别说是食量大的人,就算是她一个十四岁的半大姑娘,也只能吃了半饱。 旁支的那些人都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何时瞧得上这难以下咽的馕饼。 刚开始,一个个都吃不下。 后来,委实是饿得受不了,竟也觉得这硬邦邦的馕饼无比美味。 但是太少了,实在吃不饱。 女人便把自己的那份给了男人,自己和孩子分着孩子的那一份吃。 一日可以,两日也还撑得住,长时间下来,旁支里便时常有孩子饿得哇哇大哭,女人饿得唉声叹气。 而她们这边,因为南宫湛还昏迷着,都是白氏用馕饼泡水,弄成糊糊喂给他,一日也就吃得下一个,剩下的那一个,平分给了正在长身体的南宫北宁和南宫晚晴。 南宫晚棠没想到,就因为这一个饼,彻底点燃了那些人心中压抑的怒火。 二房的南宫流是南宫湛的父亲的小妾所生,年值四十,生得高大,为人粗鲁,是正五品的上骑都尉。 他看着白氏手里抓着白布包,那里面装着官兵刚分发下来的馕饼。 瞧见白氏把白布包往身后藏的动作,他冷冷一笑:“还是乖乖交出来吧。” “凭什么?”白氏昂高了头,不畏不惧。 她是药王谷受尽宠爱的小姐,又曾是太医院院首的夫人,且有着一身高深的武功,还真是不怕这小小的落魄上骑都尉。 “哼!”南宫流冷哼一声,指着昏迷不醒的南宫湛道:“凭什么,要不是因为他,我们会落到这个地步?今日这饼,你是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否则……” 一道轻柔却有力道的女声传来:“否则如何?” 第八章 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在众人的注视下,南宫晚棠缓缓走来。 茯苓在后面亦步亦趋跟着。 两人都走得很慢,却给人一种从容不迫的感觉。 其实,南宫晚棠是因为冷得抬不动脚。 湿淋淋的冻了一夜,就算已经换了厚衣裳,可她的身体还是冷得厉害,连骨子都冻得生疼。 可她不能表现出任何异样,一来让亲人担心了,二来助长了南宫流等人的气焰。 和大多数大户人家一样,南宫一族从来都只是表面上的和睦。 身为正室嫡子,南宫湛继承了父业当了大夫,后来又去药王谷深造医术,归来之后不仅迎娶了药王谷谷主之女,更是得到了元顺帝的青睐,入宫当了太医,一步步到了院首。 可谓是步步高升,幸福美满。 荣华富贵他都有了,可那些他父亲的妾室所生的子女,却还是只能待在乡下生活,他怎么可能不招人嫉妒与怨恨呢。 南宫老太爷去世之后,没了人压着,以南宫流带头,南宫湛的那些庶出兄弟便一个个都来了书信,央求南宫湛拉他们一把。 南宫湛顾念兄弟亲情,一共七个庶出兄弟,他能帮的都帮了。 在他还是太医院院首之时,那些人都还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如今一朝落难,一个个都露出了丑恶的嘴脸,不念旧恩也就罢了,反倒还要过来欺压抢夺。 当真毫无人品可言。 前生见多了这样的事,南宫晚棠早已见怪不怪,可事情落到了她头上,她还是觉得讽刺。 也不知阿爹醒来之后,听见了这些,会是何感受? 主仆二人一直走到白氏前方才停下。 缓了缓微喘的气息,南宫晚棠抬头对上了南宫流的视线,眸光清清冷冷的。 “你是阿爷的妾室所生,本没有资格到长安城生活,你一年十封书信来求阿爹,阿爹顾念兄弟情义,不辞辛苦帮助你一家大小在长安城里落户,你那上骑都尉还是借着阿爹的名声才当上的,你忘了?” “还有你们,哪一个不是因为阿爹才能在长安城里安家落户,才能在官场谋得一官半职,才能在商界混出一方天地?才能让一家大小锦衣玉食?” “怎么,你们吃得井水多了,便把那口井当成是自己的,忘了是谁挖的井了?阿爹平日里帮了你们那么多,你们竟一点都不感恩。古语有云,升米恩斗米仇,古人果然诚不我欺啊,你们就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有什么资格说阿爹连累了你们?” 这些男人个个都是他们自家当家作主的老爷,在家中高高在上惯了,如何忍受得了被人这样落面子,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况且,他们从来都不会认为,是因为南宫湛他们才能过上好的生活,明明一切都是他们自己努力得来的,如今却因为南宫湛失去了。 这个死丫头还在这里大放厥词,简直岂有此理。 他们一个一个都怒不可遏,拳头紧握,没有礼貌的丫头,就该好好地教训教训。 南宫流的面色也沉得可以滴出水来。 他一直都觉得,南宫湛只是比他会投胎,投到了正室的肚子里,才能一出生就可以跟着父亲学医,平步青云,享尽荣华富贵。 他不过是运气差了些,投胎到了妾室的肚子里,可都是姓南宫的,凭什么他就比南宫湛低一等。 此时,南宫晚棠的话,不仅伤到了他的自尊,还彻底点燃了他心中的怒火,且愈来愈大,一发不可收拾。 他恶狠狠地瞪着南宫晚棠:“不知好歹的死丫头,老子今日就好好教教你该如何尊敬长辈。” “我的女儿,我自会教,不劳你费心。” 白氏担心南宫流贸然出手伤了南宫晚棠,立即上前两步,在一伸手就能护住她的地方站着。 茯苓咬着唇,定定地站在南宫晚棠的侧前方,无声地告诉众人,要欺负小姐,先过她这一关。 她是小姐在雪地里捡回来的。 要不是小姐,她早就死在那天寒地冻的雪夜里了。 为了小姐,她可以万死不辞。 况且,她和扶芳七岁起,便跟在小姐身旁。 扶芳陪小姐学医,她陪小姐练武,她也是有武功的人,虽然比不得小姐那般厉害,却也不怕这些坏蛋,大不了拼了。 周昇和小五小六三人也默默地上前两步,站到了南宫晚棠的身后,一脸警惕,蓄势待发。 想起当年小姐救他们的场景,他们心中便翻涌着一股无尽的勇气,还有一个无比坚定的决心。 若南宫流敢伤害小姐,拼死他们也得护在前头。 扶芳不懂武,帮不上忙,上去也只会连累小姐要保护她。 她只管保护好二小姐和小少爷,让小姐无后顾之忧便好。 反倒是被扶芳牵着的南宫北宁,张牙舞爪地朝南宫流等人吼道:“你们若敢伤我长姐半分,老子打爆你们的狗头。” 南宫晚晴虽然弄不懂发生了什么,却也学着南宫北宁那样,龇着一口小白牙:“伤长姐,打爆狗头。” 南宫晚棠心头触动,一颗心暖得一塌糊涂。 她站出来,保护一家人,并非只是因为她们是原主的亲人,更多的是,她想弥补自己心中,前生没能保护妈妈和姐姐的遗憾。 却不承想,原来,保护一直都是相互的。 虽然,这些都是原主种下的因,可如今却是她承受了这个果。 她可以预见,就算她以原主的身份一直生活下去,往后也不会差。 她突然觉得,好似也没有这么冷了。 南宫流冷哼一声:“就凭你们这些小崽子……呵呵,真是笑掉人的大牙!” 他身后的那些人也跟着嗤笑起来。 在过来之前,他们就已经商量好了。 白氏的武功高又如何,双拳难敌四手,鸡多啄死鹰,他们胜在人多啊。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打不过白氏,可只要擒住白氏的儿女用以要挟,还怕她不乖乖就范? 是以,他们觉得,这一次只会是他们胜利。 南宫流给了身后的人一个眼色。 旁支懂些拳脚的四个男人,连带他们自己带来的随从,一共九人,立即包围了南宫晚棠几人。 其余的不懂武功的人在外围围成了一圈,以防南宫北宁几个小的逃跑。 一时间,气氛显得有些剑拔弩张。 第九章 白面少年郎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南宫晚棠朝不远处看了一眼。 旁支里的妇人和孩子虽然没有过来,却一个个伸长了脖子观望,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那些官兵则还在优哉游哉地吃着早饭,说说笑笑的,像是一点都没有发现这边的情况。 南宫晚棠很清楚那些官兵的心思。 无非就是想等她们斗得两败俱伤,再出来震慑,出较小的力气,得到较大的效果。 既然不管,那她便放开手来处理了。 这一次被连累流放,旁支的所有人,心中必定压抑着一股子怒火,随时都有可能会爆发。 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要医治阿爹,要赚钱养家,要为阿爹平反,她忙得很,没有时间时刻防着他们爆不爆发。 而且,怒火从来都是越压制爆发的时候就越厉害的。 正好此时就解决了,免得留下后患。 既然讲道理讲不通,那便把他们打服了,敬和畏总得有一样。 “放开了打,不必跟他们客气,不伤及性命便好。” 南宫晚棠一声令下,茯苓率先摆开了架势,拦在小姐面前,却被南宫流的儿子和一个旁支的小少爷给缠得脱不开身。 周昇和小五小六对付五个下人。 白氏与南宫流已经过上了招。 此时,南宫晚棠面前就只站着一个白面少年郎。 南宫晚棠认得他。 原主的记忆里,这位白面少年郎名唤南宫烨,是南宫湛最小的庶弟捡来养的儿子,辈分上来讲,算是南宫晚棠的堂哥。 南宫烨为人十分低调,几乎不怎么出现在人前。 若非整族人一起流放,南宫晚棠还见不到他。 所以南宫晚棠并不了解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此刻,对上他冰冷阴毒的目光,南宫晚棠竟觉得自己像是被一条毒蛇给盯上了一样,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倏然,南宫烨动了。 他一个箭步就到了南宫晚棠面前,一掌拍出。 南宫晚棠一惊,快速往后退去,奈何身体虚弱,反应比往日迟钝了些许。 原主的武功不差,可以说是很好,可她穿越过来之后,并没有使用过,一时之间竟想不起来该用什么招式去抵挡。 南宫烨冷冷一笑,改掌成爪朝南宫晚棠的脖子抓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抓住了南宫烨的手腕,往旁边一掰,偏离了南宫晚棠的脖子,然后再一脚踢出。 若南宫烨不管不顾地只想伤了南宫晚棠,那么他的命根子将会被来人踢中,按这一脚的力度与速度,若是踢中,估计他的下半生就只能进宫伺候元顺帝了。 他不得不转身抵挡。 双方脚对脚踢了一脚,然后都后退一步冷冷看着对方。 原来竟是挣脱了扶芳的手,冲过来保护姐姐的南宫北宁。 南宫晚棠心中一阵后怕。 南宫烨已经十六岁了,可宁儿才八岁,万一南宫烨伤了宁儿怎么办? “宁儿,你到长姐身后来。” 南宫北宁回头朝她扬起了笑脸:“长姐莫怕,宁儿可以保护你的。” 就在此时,那南宫烨竟没有武德,搞偷袭,出掌对着南宫北宁的胸口打去。 南宫烨的武功不低,这一掌若是打中,南宫北宁必定重伤。 南宫晚棠心里一急,本能的伸手把南宫北宁往自己这边拉,然后另一只手一掌拍出,对上了南宫烨的掌。 “砰”的一声。 南宫烨被拍飞出去,撞到了树干又落地,一翻身“噗”地吐出了一口血,一句话都来不及说便彻底晕了过去。 因为南宫晚棠平日里的刻意隐瞒,除了她们自家人,其他人并不知道她懂武功。 可就算是自己家人,也都不知道她的武功厉害到了什么程度。 是以,这一番变化,众人皆始料未及,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看着她。 “长姐……”南宫北宁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姐姐。 南宫晚棠也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 她知道原主的武功厉害,可没想到竟厉害到如此地步。 她只想把人打怕了就好,真不想伤人性命的。 可她情急之下,全力以赴的一掌,明显已经将南宫烨打至重伤,若是不医治,不出几日便会一命呜呼了。 阿爹是被元顺帝下令打的,不能医治。 可南宫烨却是被她所伤,她要如何医治,官兵都不能阻止。 是以,南宫晚棠赶紧过去,抓起南宫烨的手把脉,却冷不防被人一把推倒在地。 推她的人是南宫烨的妹妹,也正是南宫晚棠刚穿越过来那日,让她们一家人去跳护城河的少女,南宫筱离。 南宫筱离朝她怒吼:“滚开,谁要你假惺惺。” 南宫晚棠气极,活了两世,还是第一回见到如此不辨是非,不分轻重缓急之人。 她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抬头对南宫筱离道:“在这里,你还能找到第二个比我医术更好的人?或者是第二个懂医术的人?你不让我救他,莫不是盼着他去死,他死了你能得到什么?” 七房的姨奶奶王氏在儿媳妇张氏的搀扶下,匆匆而来:“我的好孙子啊……” 一句未嚎完,便听到了南宫晚棠的话,生生把嚎哭止住,略略一想,也觉得南宫晚棠此言在理。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押送的官兵,剩下的都是南宫族人。 而因为老太爷的命令,南宫一族,就只有南宫湛一脉可以学医。 此时南宫湛还昏迷不醒,就剩下一个南宫晚棠会医术,若是不让她医治,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去哪里找大夫,南宫烨怕是只能等死了。 七姨奶奶抬手就给了南宫筱离一巴掌:“你是想害死你兄长是不是,还不快让开,让她来救你哥。” 南宫筱离满腹委屈,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阿奶,眼泪落了下来:“阿奶,分明就是她伤了兄长的,怎么就成了我要害死兄长?” 七姨奶奶如何不知,可什么都得等到南宫晚棠把她的好孙子治好了再说。 她抡起拐棍给了南宫筱离一下:“你懂什么,还不滚开。” 南宫筱离还想说什么,却被张氏捂住了嘴,拉到了一旁。 “阿娘……”她伏在张氏的肩头嘤嘤地哭着。 在婆母面前,张氏从来都没有说话的余地,她只好轻拍着南宫筱离的背,安抚她。 七姨奶奶拄着拐棍到了南宫晚棠面前:“看在我的面子上,救救我的孙儿吧。” 第十章 一语惊醒梦中人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众人都以为南宫晚棠会立即答应的,毕竟她方才就是要救人来着。 不承想,南宫晚棠却摇了摇头:“七姨奶奶还是另请高明吧,这请求我答应不了。” 七姨奶奶闻言一愣,继而升起了满腔的怒火,却又不敢发作。 另请什么高明,这荒山野岭的,哪有什么高明可请。 她算是想明白了,这死丫头就是仗着自己懂医术要拿乔啊。 她还真就不惯着这个贱蹄子,立即把手里的拐棍一扔,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就嚎哭起来,看着整个人颓然苍老,声音却足以穿透整个树林: “你们都来看看,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南宫湛他自己做了错事,却连累我们抄家流放,我们不曾怪罪过半分,这个丫头不念恩情也就罢了,竟还打伤了我的孙儿,这是要我老婆子的命啊。” “我老婆子可是她的七姨奶奶啊,都如此低声下气地求她了,她还不满意,想来她是想要点什么的,可都抄家流放了,老婆子去哪里有什么好东西能给她啊……” 七姨奶奶自己哭诉还不够,还把张氏也拉过来一起哭。 张氏哭不出来,七姨奶奶便下手掐,那又厚又硬的指甲直接插进张氏的肉里,血都冒了出来,张氏疼得哭得比七姨奶奶还要凄惨。 往日里,雍容端庄的七房姨奶奶,文静贤淑的七房大夫人,此时就像是街头一哭二闹的刁妇,毫无形象可言。 南宫筱离羞得躲到了南宫烨的身旁蹲着。 二三四五六房的老老小小瞧见官兵不管也都围了过来。 大家伙心中压抑多日的怒火都被七姨奶奶给勾了出来。 想起从开始流放以来,这十几日的艰辛与困苦,众人从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到了最后变成了指责和怒骂。 “银子没有了,房子也没有了,这要让我们一家老小该怎么生活下去?” “对啊,我家幺儿本来要参加这一季秋闱的,这样一来,前途没了不单止,往后连温饱都成了问题,南宫晚棠你们一家人真是该死啊。” 那些男人也是一肚子怒火,却又不屑和女人一般长舌,一个个都瞪着南宫晚棠,摩拳擦掌的,恨不得一哄而上,打死一个算出气,打死两个算报仇, 闹成这样,官兵便不能再视而不见了。 常远是这一次押送小队的队长,他把手里的饼扔给下属,拍了拍手站起身,却听到了不知从何处传来的一声哨声,短促脆响。 常远抬头看向远处的山头,微微蹙眉,继而又坐了下来,拿过下属手里的饼又继续吃着,还吩咐一众官兵:“都继续吃。” 在皇城里混饭吃的,哪一个不是人精,所有官兵立即领会了他的意思,便又坐下,说说笑笑地吃起了早饭。 一顿早饭,他们吃了半个时辰,硬是没吃完。 常远咬着饼,耳朵却竖得高高的,一双眼睛时不时就瞟向那个被人围着的少女身上。 他想不明白,主子为何会管这南宫大小姐的事? 南宫晚棠没有留意到官兵的举动,此时她满心酸涩。 听到这样子的话,她都气得心肝儿疼,阿爹听到了,该伤心成什么样子? 明明阿爹就是被冤枉的,明明阿爹曾经那样帮助过他们,明明阿爹是真心把他们当成血脉至亲。 她真为阿爹感到不值。 她拦住了要上前理论的白氏:“阿娘,咱们回去吃早饭吧,待会该启程了。” 在这些人情绪如此激愤的情况下,和他们讲道理,白费力气不单止,说不得还会起到反效果。 总归,南宫烨一时还死不了,他们会有求她的时候。 她也不信他们还敢打上来,方才她的那一掌,连她自己都惊到了,难道他们不怕自己也挨上一掌,躺在地上哇哇地吐血? 南宫晚棠这一走,七姨奶奶和众人都愣了。 这个死丫头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完全不接招啊? 不是应该过来和他们理论,然后答应他们的要求,请他们放过她的一家吗? 就在此时,南宫烨竟又翻身“噗”地喷出了一大口血,然后像个破公仔一样,躺在那里,奄奄一息。 那些血全数喷在了他面前的几人脸上,吓得他们啊啊大叫起来。 南宫筱离抹去脸上的血,摇晃着南宫烨的双肩:“兄长,你醒一醒,你不要吓我啊,阿奶,你快救救兄长……” 七姨奶奶也慌了,不管不顾地朝南宫晚棠走去,拐棍也不要了,腿脚也都利索了:“晚棠丫头……” 南宫晚棠停下了脚步,回身淡淡地道:“七姨奶奶,有什么事?” “你救救我的孙儿吧,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也不怪七姨奶奶如此着急,她的儿子相继娶了三房夫人,三个妾室,六个女人就张氏生了南宫筱离这么一个独苗,连个男丁都没有。 就在七姨奶奶担心自己七房要断后,病得爬不起来的时候,她的儿子把南宫烨带了回来,说是外室所生,但是因为外室的身份特殊,只能对外说是捡来的养子。 可七姨奶奶心里很清楚,这就是她嫡亲的孙子啊,她如何能不着急。 为了延续香火,为了不愧对列祖列宗,就算要她一命换一命,她都愿意。 此时,她不禁万分后悔方才的所为。 若是南宫晚棠恼了,撒手不管,她还真无可奈何。 她早已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七房老夫人了。 南宫晚棠并没有答话,反而是眸光淡淡地看着其他族人:“流放之路,遥远而又艰辛,你们就能确保你们不会有个头疼脑热?就不会有个磕磕碰碰?” 一语惊醒梦中人! 就算已经走了十余天,可距离流放之地琼州岛,还有整整一个月的路程,正如南宫晚棠所说的那般,在到达琼州岛之前,谁能保证自己就不会生病呢,得罪了唯一的大夫,这就是在找死。 瞧见众人一脸恍然而后怕的神情,南宫晚棠也不多加为难:“阿爹教过我,咱们南宫一族,同气连枝,有福一起享,落难了,就该相互扶持。这一路,你们病了伤了,都可以找我,到了流放之地,我们有一口饭吃,也绝不会让你们饿着,我们有一片瓦遮头,也不会让你们淋着,我就要求你们,不要为难我们一家,答应吗?” 第十一章 学生竟比老师还厉害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众人哪还有什么不答应的,纷纷颔首同意,连南宫流都点了头,带着自己的人各自回到了家人身旁。 一番检查过后,南宫烨的伤势很重,需得行针方能保住心脉。 行一次针,比吃十剂药都强。 南宫晚棠抬头问众人:“谁有银针?” 众人纷纷摇头。 他们又不是大夫,怎么会随身带着银针呢? 况且,抄家过后,别说银针,连根绣花针他们都没有。 “小姐……”扶芳欲言又止。 银针算得上是财物,若是拿出来,会被官兵说是私藏财物,会连累小姐的。 可南宫烨又是小姐所伤,小姐也答应了要救的,不救不仅有损小姐的名声,还会惹恼南宫族人,兴许还会担上人命官司。 多事之秋,任何一件事都会带来巨大的麻烦。 扶芳不得不谨慎再谨慎。 南宫晚棠看出了扶芳的异样,略略一想就知道她手里肯定有银针。 也不知她究竟是怎么藏起来的? “没事的,拿出来吧。”南宫晚棠吩咐扶芳。 闹成这样,那些官兵都没有过来查看一下,几根银针又算得了什么。 扶芳一咬牙,转身去了树后,避开众人的视线,解开外衣,从里衣的袋子里取出了一包银针,然后穿好衣裳,又回到小姐身旁:“小姐,婢子帮您。” “好。” 行针配合着内力,可以事半功倍,这也就是为何阿爹要她学武功而且一定要学内力的原因。 只是,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内力竟如此了得罢了,一掌险些就要了南宫烨的小命。 可行一轮针下来,南宫晚棠还是累得满头大汗。 她的身子太虚弱了,旧伤未好,又冻了一夜,从昨日清晨到现在都不曾睡过觉,眼下又闹了这么久,她早已累得手脚无力,此时已是强弩之末。 侍候多年,扶芳和茯苓又怎么会看不出小姐此时的情况呢。 茯苓过来扶着小姐,暗中用肩膀顶着小姐,让小姐站得稳一些。 扶芳捏着帕子给小姐擦汗:“接下来就交给婢子吧。” 原主的记忆里,扶芳是原主手把手带出来的助手,接下来的事情,扶芳完全能胜任。 她也便放手不管了,委实是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南宫筱离担心扶芳能不能行,正想开口,就被南宫晚棠一个眼神给震住了。 七姨奶奶也看到了南宫晚棠的眼神,瞪了南宫筱离一眼:“你少说话。” 一刻钟之后,扶芳将南宫烨身上的银针统统取下,擦干净,收好。 她又取过水囊,倒了一点水在手上,然后洒在南宫烨的脸上。 众人只见昏迷不醒的南宫烨竟一下子就睁开了双眼,噌的一下坐了起来,惊讶地环顾四周,然后被哭得惨兮兮的七姨奶奶紧紧抱住,声声唤着:“好孙儿……” 从七姨奶奶的肩头看去,南宫烨看到那个打了他一掌的少女在侍女的搀扶下,极慢地走出了人群,直至被人群遮挡了身影。 南宫北宁把馕饼揪成小块放在碗里,又用热水把馕饼泡软,才端给长姐。 看着茯苓一小勺一小勺地喂长姐吃,他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疑惑,长姐为何要轻易放过他们?还答应帮助他们?”南宫晚棠示意茯苓给张着嘴等着的南宫晚晴喂一口馕饼,然后抬头看着南宫北宁。 “二姐,你已经吃过,给长姐留点。”南宫北宁拉开自家二姐,然后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看着长姐,点了点头:“那长姐为何?” “他们都是阿爹同父异母的兄弟,他们都是阿爹的亲人。”南宫晚棠说完,便让南宫北宁自个儿想,趁机会眯一会儿。 当队伍又开始出发的那一刻,南宫北宁兴奋地看着长姐。 他想告诉长姐,他明白长姐的意思了。 长姐是不想让阿爹伤心,长姐想让阿爹醒来之后,看到的,还是之前那一个和睦的大家族,就算是表面的也无所谓。 不管阿爹是否被冤枉,其余族人确实是被牵连才落到如此地步的,长姐不想阿爹内疚。 可看到长姐累得张不开眼睛的样子,他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只余满腔的心疼。 他在心里暗暗决定,从今日起,他要更加努力成长,才能帮助长姐。 他是长房嫡子嫡孙,撑起家族,保护家人,本就是他的责任,不该就辛苦长姐一个人。 ……&…… 驿站的客房里,男人盯着桌面上那方绣着海棠花的手帕,愣愣地出神。 手帕旁,还放了一根银针。 敲门声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岑零和岑柒推门进来,继而反手关上了门,来到桌前,看到主子面前的帕子两人相互看了一眼,脑海中都想到了那个被众人包围依然从容不迫的少女。 男人睨了他们一眼。 两人赶紧拱手朝男人行礼。 岑零道:“主子,查出来了,这里头有敏妃的手笔。” 他的目光落在那根银针上,然后指了指上方:“后面那一批人疑似是那一位的手笔,是针对主子而来的。” 所有的线索都被人清理得干干净净,那个在主子背后下黑手,又把主子推下悬崖的奸细,更是消失得连骨头渣子都没有留下。 他能查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男人冷冷一笑,敏妃一连派了三批人来取南宫湛的性命,无非为了报那碗安胎药之仇。 那一位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至他于死地,可就耐人寻味了。 不管怎么说,那一位都不该在这个时候冒险除了他。 他一直都是起了制衡的作用,他一倒,那些对那个位置虎视眈眈的人,便会群起而攻之,那一位护不住那个位置的。 到底是什么事,让那一位如此狗急跳墙了呢? 男人又抬眸看了一眼岑柒。 岑柒赶忙拱手道:“南宫大小姐一直以来都是懂武功的,好像习的是药王谷一派的路数,只是对外瞒下了懂武功这件事,只说懂医术。而且,据消息得知,南宫大小姐的医术虽然尽得南宫大人的真传,可她的医术却是比南宫大人还要略胜一筹的。” 学生竟比老师还厉害,真是有意思! 那小丫头不过才十四岁,而医术闻名天下的南宫湛已经将近四十了,若是再过数年,她自称医术第二,估计都没人敢称第一了。 只是,为何,在崖底,她却是一副医术不精的行径? 第十二章 底细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男人示意岑柒继续说。 岑柒微微挑眉,难得见主子对一个姑娘家如此上心。 他略略想了一下,最后挑了最重要的事情禀报。 “听闻南宫大小姐出生之时,百鸟在南宫府上空盘旋多日,算命先生都说南宫大小姐是凤凰转世,命格贵不可言。墨王听闻便抢着给自己儿子和南宫大小姐定下了婚约。可南宫大小姐自幼多病,三岁那年去了药王谷养病,直至十二岁方回长安。南宫大小姐回来之后不到一个月,南宫大人就去退了墨王世子的婚约,南宫大人还放出消息,南宫大小姐这一生都不会嫁人,要留在南宫府终老。” 说完,岑柒抬头瞄了一眼主子。 若是主子对南宫大小姐有什么意思,可得好好考虑考虑怎么解决这个不嫁人的问题才行。 男人的食指在桌面上轻轻叩响,指尖抚上那一支艳红的海棠花,眸光深沉。 墨王世子文韬武略,丰神俊朗,算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长安城里多少女子挤破了脑袋想嫁给他,这小丫头居然退了与他的婚约! 在这个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男人为尊的时代,一个女子竟然不嫁人要孤独终老! 想来,是因为那个凤凰转世的原因吧。 世人皆追名逐利,谁会拒绝一个有凤凰转世,命格贵不可言的妻子呢? 更何况,世上男子大多三妻四妾,娶回来放着,那么小的个子,也占不到多少地方,关键是能娶回来,万一真就旺夫了呢? 尤其是,那些位高权重者,若是以身份地位压制,到时不嫁也得嫁。 可这其中,又有多少真心之人呢? 寻不到真心之人,又不想做人家追名逐利的垫脚石,便干脆不嫁了,大家都别惦念,一了百了。 这还真是一个聪明的决定! 也不知,这个决定究竟是南宫湛做的,还是南宫晚棠自己下的。 不知为何,他更偏向于后者,虽然那个小丫头才十四岁,但是那双亮如星辰的眸子里,充满了睿智。 敲门声又响起:“禀主子,太后传话到王府,说是请您进宫一趟。” “这个时辰入宫?想来又是那个女人的手段。”男人冷嗤一声:“你让人去回禀太后,本王还病着,不方便进宫,改日再去给她老人家请安。 ” 他又转头吩咐岑柒:“你去盯着南宫湛,有什么异常,速速回来禀报,都出去吧。” 盯着南宫湛? 估计要盯的是南宫大小姐吧。 岑柒瞥见主子的眼神,赶紧应了一声“是”和岑零一起行礼退了出去。 门外,岑柒问岑零:“方才王爷说的那个女人是什么人?” “还能是什么人?”岑零冷哼一声:“敏妃前后派了三批人过来刺杀南宫湛,皆被咱们给截杀了,她还能睡得安稳,吃得踏实?” 岑柒细细一想,也就明白了。 敏妃虽然知道有人截杀了她的人,但是她也不是个蠢人,有那个能力,且又不在长安城的,来去就那么几个。 她在太后面前耍点小手段,便让太后传唤那几个人入宫。 从这里到长安城,快马加鞭都赶不回去。 到时候,谁没有进宫,那就是谁做的。 岑柒挑挑眉,果然能在宫里一直盛宠的人,又岂会是简单之人。 入夜,紫云宫内。 敏妃摔碎了手中的茶盏:“好你个楚禹凤,胆敢坏本宫的好事,等着瞧。” 小宫女来禀报:“娘娘,皇上已经到紫云宫门口了,咱们出去接驾吗?” 敏妃正在气头上,冷哼一声,衣袖一甩:“不去,本宫的身体还未养好,下不得床。” 说着,她便躺到了床上。 元顺帝进来的时候,就瞧见敏妃斜斜地倚着床头坐着,时不时咳嗽两声,一咳起来,浑身都颤动,元顺帝看得眼都直了,却又莫名地浮上了一抹厌弃。 “咳咳,皇上,臣妾身子还未好妥当,不能起身迎驾,望皇上恕罪。” 话尚未说完,敏妃又猛咳了起来,咳得掀开被子伸出头在宫女端着的痰盂里吐了一口血。 元顺帝压根就没看到她吐血,一双眼睛盯着那对白花花的大长腿移都移不开。 敏妃咳了几声,瞧见元顺帝没反应,抬头看去,瞧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的腿,不由得心底泛起一阵厌恶。 她刚小产还不到一个月呢,这男人就只想着那事,把她当什么了? 她面上不显:“臣妾身子不适,不能侍候皇上了,听说丽妃姐姐准备了参汤,皇上何不移步飞云宫呢?说不得啊,丽妃姐姐等得脖子都长了呢。” 元顺帝这才想起敏妃才刚小产完不到一个月,身子还未恢复,可他的火气已起,又不想忍耐,便顺着敏妃的话道:“那你好好歇着,朕改日再来看你。” “臣妾恭送皇上。” 就在元顺帝离开紫云宫的大门,一个黑影翻身进了敏妃房里。 ……&…… 自从震慑了一番,又把人救活了之后。 一路上,南宫晚棠一家人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再没有那些刺耳的抱怨,再没有欺压抢夺。 旁支的人都学着她们一样,男人就只吃自己的那一份,把女人的那一份还给了女人,而孩子也能吃饱。 一路上倒也没有人被饿得哭哭啼啼的,顶多便是清减了些许。 而且,她给阿爹换药的时候,就算被旁支的人看到了,他们也会帮她打掩护。 不过,她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没了那个男人在队伍里,那些官兵好似也没有那么拘束与严谨了,只要她们不过分,便对她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是以,她医治阿爹的时候,方便了许多。 这一日夜里,南宫晚棠刚刚给南宫湛换好药,便见自家阿爹悠悠醒转。 “老爷,您终于醒了。”周管家老泪纵横。 当年,家乡闹饥荒,他带着一双儿子,逃难到了长安。 一双儿子却都染了重病,连饭都吃不饱,他又哪里有钱来看大夫,眼睁睁看着大儿子病死,却又无可奈何。 眼瞧着小儿子周昇也病得奄奄一息了,他打算等小儿子一去,他给小儿子收了尸便也麻绳一吊跟着去。 就在此时,他遇到了出诊归来的南宫湛。 小儿子得救了,他也不用死了,甚至两人都有了房子住,有饭吃,他还当了南宫府的管家,不用再流离失所。 老爷昏迷了一路,他担心了一路,细心照顾了一路,如今老爷终于醒了,他心中的那块石头终于放下,一声:“老爷……”尚未唤完,便晕了过去。 醒了一个,又晕了一个,南宫晚棠又忙了起来。 第十三章 不恨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深秋的雨,淅沥沥地下着。 流放的队伍不得不在一处山洞内避雨。 火堆旁,南宫晚棠问周昇:“周昇大哥,周叔的体温可降了一些?” 周昇摸了摸自家阿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然后转头回话:“回大小姐,降了不少,没有起初那么烫了。” 看着阿爹病得梦中都在呢喃,少年时的悲痛记忆慢慢浮现,想起自己病逝的大哥,周昇就满心的凄凉与担忧。 这个年代,穷苦人家是没有活下去的权利的。 不过,幸好幸好,他和阿爹遇上了老爷和小姐。 念及老爷一家人的好,莫说是跟着流放,就算是要砍头,他也愿意陪着。 看着他微红的眼眶,南宫晚棠又如何不知他的想法。 她倒没觉得自己是做了多大的好事,照顾家人本就是应该的。 周管家已经年逾五十,又担心劳累了一路,一时松了心气才会起烧,退烧之后养两日便好了。 她指着扶芳刚端过来的药:“那便好,待会,你记得把那碗药给周叔喝了,一滴都不许剩下。” 周昇打起精神:“是,小的记下了。” 南宫晚棠站起身,捶了捶酸疼的肩膀,环顾四周,阿爹有阿娘和茯苓在照顾,扶芳和小五小六在熬药。 越来越靠近南方,中午的时候,太阳毒辣,加上赶路,人人都热得汗流浃背。 下午的时候,下起了暴雨,气温骤降,风一吹,浑身冰凉。 再晚些时候,入夜了,气温会更低的。 忽冷忽热的,身体虚弱的人就很容易生病,尤其老人和孩子。 自从那些官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一路上,南宫晚棠瞧见了草药都会让两个丫头收集起来,以备不时之需,此时正好派上了用场。 她挑选了一些草药,让扶芳给熬了,然后分给所有人喝,有病治病,没病预防。 这么多人在排队等着喝药,扶芳和小五小六三人明显是忙不过来的。 虽然已经很累了,可南宫晚棠还是过去帮忙。 南宫湛看着自己的大女儿如此能干,不禁老怀欣慰,拍了拍白氏的手背:“辛苦你们了。” 白氏把手里的帕子递给茯苓,然后把南宫湛的裤腿拉下来,替他整理好衣裳,又帮他翻了个身,才道:“我不辛苦,辛苦的是棠儿。” 一路都是棠儿在操心,又顾小的,又顾老的,顾完自家的,还要顾旁支的,就算是累得双眼都睁不开了,也不敢睡。比刚离开长安城时,肉眼可见的轻减了一大圈,那小下巴尖得都可以插肉里了。 想想白氏都觉得自己无用至极,瞬时又红了眼眶。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自从流放之后,就感觉自己特别的脆弱,那颗心怎么都坚强不起来,眼泪更像是勾栏院里的妞儿一般,招手就来,明明以往就不是爱哭的人啊。 越想越难受,她伏在南宫湛的肩头,默默地落泪。 南宫湛满脸心疼,轻拍着白氏的后背安慰。 茯苓也觉得小姐最辛苦,赶紧忙完手里的事情,然后来到小姐身边:“小姐,这些让婢子来做,您去歇一歇。” “也好。”南宫晚棠把扇子递给茯苓,转身端了一碗药来到常远面前:“差大哥,暖暖身子吧。” 常远并没有接,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南宫晚棠看看他又看看手里的药,笑了:“放心吧,没毒的,只是预防生病而已,你看大家都喝了。” “如此便多谢南宫大小姐了。”常远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不客气。”南宫晚棠摆摆手,在常远身旁的大石块上坐下,继而阴恻恻地看着常远,“你就不怕我单独在你这一碗里下了毒?” 常远一愣,瞪大了眼睛看看手里的碗,又看看南宫晚棠,嘴里最后一口药,也不知是该咽下去还是该吐出来。 南宫晚棠轻笑出声:“说笑的,不过真的得谢谢你。” 雨下得又急又大,若不是常远及时让人寻了山洞,给众人避雨,估计还没到达流放之地,便病得只剩下一半的人了。 这一碗药,连略表谢意,都算不上。 想起岑柒传过来的话,常远捏了捏手指,还是先挑起了话头:“南宫大小姐,不恨我们吗?” 南宫晚棠一愣:“为何会这样问?” “若不是有我们押送,你们随处寻个深山老林都可以逍遥过日子,不必到流放之地受苦的。” 南宫晚棠笑着摇摇头:“不恨。” 若说要恨,她恨得也只是那个冤枉了阿爹,下令流放的人,这些官差不过是身在其位尽其责罢了。 “若是想过什么逍遥日子,就算有你们在,我也可以带他们走的。”她看着自己纤细的五指,“你觉得你能打得过我?” 常远想起她打南宫烨的那一掌,再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他悲催地发现,南宫晚棠说得对。 两人又聊了几句,南宫晚棠才去忙别的。 夜色渐深,夜风从洞外灌了进来,吹得火苗摇曳。 只有一位官兵坐在火堆旁守夜,其余的人都睡下了。 不知为何,南宫晚棠辗转难眠。 她的心里乱得很,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她翻了个身,看向洞外,外面很黑,雨声很大。 倏然,洞外传来了一声哨声,短促脆响,惊起了夜宿的飞鸟,在雨夜里扑腾着翅膀乱飞。 这声音,好似在哪里听到过? 略略一想,南宫晚棠想到了什么,惊得立即站起了身,却瞧见自家阿娘也站了起来,一脸警惕地看着洞外。 她转头看去。 果然,原本已经睡下了的常远也站了起来,眸光清冷地盯着洞外。 那个守夜的官兵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怔愣地看着三人。 “把其他人喊起来,御敌。”常远拿过自己的佩刀,率先走到了洞口处。 果然是经过训练的人,一声御敌,所有官兵立即清醒,各自拿上自己的武器,集合到了常远身后。 南宫晚棠和白氏相视了一眼,纷纷转身,把所有人都喊了起来。 突然被叫醒,脾气大的,骂骂咧咧,胆小的,哭哭啼啼。 等到看清楚情势之后,所有人噤若寒蝉,赶紧一起挤在了最角落里。 连小孩子都被大人紧紧捂住了嘴巴,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第十四章 敌袭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洞内,火堆燃得噼啪作响。 洞外,夜色漆黑,大雨滂沱。 一切平常得不能再平常了。 可南宫晚棠知道,此刻,洞外的暗处里一定藏满了人。 就是不知,来者究竟是敌是友? 不过,看常远的架势,估计来的是敌无疑了。 她记得,她打伤南宫烨的那一回,远远瞧见常远本是要过来的,可是那声哨响传来之后,常远便又坐下了,任由她自己处理,连她取出了私藏的银针都视而不见。 看得出来,这哨声,应该是常远和什么人传递消息的方式。 会帮她的人不多,南宫晚棠莫名就想到了那个男人,会是他传递的消息吗? 她救过他一回,他莫不是又要与她两不相欠? “长姐,晴儿怕。” 南宫晚晴怯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南宫晚棠转头看去。 弟弟和妹妹被扶芳一手一个牵着,站在角落里,小小的脸上满是惶然不安。 旁边是周昇背着晕晕乎乎的周管家,亦是一脸的恐慌。 周管家更是梦呓着:“老爷,快走,追兵来了……” 小五和小六扶着阿爹靠着洞壁站着。 阿娘一脸凝地重护在他们前面。 再过去一点,是旁支的众人。 这一次,他们倒是没让人失望。 虽然一个个怕得浑身颤抖,可女人还是把孩子和老人护在了最内圈,男人把女人护在了身后。 南宫流带着几个会武功的人站在了最前面,没有武器,就捡起了烧火的木头,紧紧握在手里。 伤已经好了大半的南宫烨想要挤到前面来,却被七姨奶奶死死拉住。 七姨奶奶更是以死相逼:“你若是敢出去,阿奶就一头撞死在你面前。” 于是,南宫烨就心安理得的留在了最内圈。 旁人如何她不管,这一生,南宫晚棠只想护住她的家人,谁若敢伤害她的家人,她拼死也得杀了他。 脑海中浮现了前生妈妈和姐姐离世的画面,她的心疼得像是被狗啃了半边。 那种眼睁睁看着亲人死去的感觉,太过让人窒息,她不想再尝试一遍。 山洞虽大,可只有洞口一个出口。 若是让人冲进了山洞里,便是瓮中捉鳖之势,到时将会死伤无数,只有先下手为强。 以她的武功,虽然不能一举灭敌,自保还是可以的,若是她出去把人引开,说不得…… 心意已定,南宫晚棠迈步朝洞口走去。 白氏一个箭步上前拉住了她:“棠儿别去,危险。” 南宫晚棠微笑着拍了拍白氏的手背:“没事的,阿娘,我得去看看。” 白氏还是摇头,她知道女儿的心思:“阿娘去。” 南宫晚棠看着这个和妈妈长得没有一处相像,却一样爱她的女人,心里暖得像是泡在了温水里:“阿娘的任务也很重,阿爹他们就交给阿娘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白氏不知该怎么办? 一直默默站在南宫晚棠身旁的茯苓走了过来,“夫人放心,婢子会保护小姐的。” 白氏咬牙看着两人朝洞口走去,她知道,她必须要让女儿无后顾之忧。 心思一落,她站回了家人身旁。 常远察觉有人过来,转头看见是南宫晚棠。 看清楚了她脸上的决然之后,常远愣了一下,“你想自己去引开敌人?” “嗯。”南宫晚棠点头,声音淡淡的。 茯苓此时才知小姐的心思,震惊过后是一脸沉着,无论小姐要做什么,她都跟着小姐。 常远冷嗤一声:“你甚至都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就敢冲出去,真是不知死活。” 虽然话不是很好听,但是南宫晚棠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常远知道来的是什么人,知道她对付不了那些人,他甚至知道那些人是为了什么而来的。 自己一家是被抄家流放的,除了一条命什么都没有,没什么值得那些拦路发财的人惦念。 再者,若是什么山贼草寇,常远也不会是这样一副脸色,难不成…… “是宫里的人,对不对?”瞧见常远眼里的震惊,南宫晚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是敏妃。” 常远赶紧避开了目光,不敢与南宫晚棠对视。 一路走来,他知道南宫晚棠聪慧,没想到她竟聪慧到了这个地步,他什么也没说,她就全都猜到了。 岑柒让他留意观察这小姑娘,他现在都不知道是他留意她,还是她留意他了。南宫晚棠想到了那个被人扔下悬崖底的男人,忆起这一路上,时不时响起的哨声,以及常远听到哨声时的反应。 她侧身看着常远:“这已经不是第一批了是不是?” 常远不答。 南宫晚棠继续追问:“之前的来的人,都是你们的人拦下的?为何?” 常远终于抬起了头,尚未答话,破空声突然响起,他推了南宫晚棠的肩膀一下,另一只手挥刀抵挡。 “铮” 一支羽箭击中他的刀身,发出刺耳的声音,然后落了地。 南宫晚棠与常远相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一起冲向了洞外。 茯苓亦步亦趋跟着。 一半官兵也跟着冲了出去,剩下的一半官兵依然护在洞口。 可到了洞外,并没有瞧见敌人,眼里是浓浓的夜色,耳边是滂沱的雨声,压根辨不清敌人藏在了哪一个角落里。 不管藏在哪里,只要她们在这里拦着,洞内的人就能无忧。 谁知那些人竟是有备而来,一支支羽箭朝洞里射来,箭虽都被挡下了,可箭上绑了点燃的毒烟。 毒烟弥漫了整个山洞,呛得洞内众人咳嗽连连,呼吸困难,不得不将逃出了山洞。 南宫晚棠一看人都被逼出来了,不由蹙紧了眉头。 夜色太黑,有人点起了松油火把,嗖的一声,一支羽箭朝举着火把的人射去。 那人惊得挥动火把抵挡,却还是迟了,羽箭噗的一声射中了他的肩膀。 火把掉落,被下一个人捡起,依然有羽箭射来,这一次射中的是胸膛。 那人倒下,火把再次掉地上。 谁举火把便是靶子,这下谁都不敢再碰火把,纷纷离得远远的。 可这两箭已足够南宫晚棠和常远发现敌人的位置了,两人一起冲了过去。 却不承想,从左右两侧又冲出来十几名黑衣人,和那些官兵缠斗了起来。 孩子的哭声,女人的惊叫,兵器的碰撞,纷乱的雨声,嘈杂而混乱。 第十五章 七寸和软肋,你要护哪一个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南宫晚棠没有时间和机会把原主的武功练熟。 不太熟练的武功招式使起来,威力委实不吓人。 胜在她身材娇小,容易躲闪,且她的内力又深厚,几掌之间便能打中一个黑衣人,对付起来还不算太艰难。 但时间一长,黑衣人就摸透了她的路数,纷纷猥琐起来,并不与她硬碰硬,只是缠着她,不让她脱身。 也不知敏妃是不是吸取了之前的教训,这一次派来的人武功极高,常远也屡屡落了下风,饶是有心想过来帮南宫晚棠,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一边打一边退,时不时还看向暗处,心里骂骂咧咧,再不出来,他可就撑不住了。 兴许是本着速战速决的心思,黑衣人分出了几个人拖住南宫晚棠和常远,剩下的人全都朝今次的任务目标冲去。 行动不便的南宫湛被白氏护在身后。 白氏武功高强,黑衣人久攻不下。 黑衣人查过南宫湛一家人的底,知晓哪一处是白氏的软肋。 为首的黑衣人朝南宫北宁和南宫晚晴的方向使了个眼色,其他黑衣人心领神会,又分出了五个人过去。 扶芳不识武,南宫晚晴顶天了也只能算是个三脚猫,就剩下一个南宫北宁勉强抵挡。 可他终究是年纪太小了,且黑衣人的武功略高于他,很快他就落了下风,好几次都是竭尽全力方能险险避过。 白氏看得心惊胆战,为首的黑衣人冷笑看着她:“南宫夫人,七寸和软肋,你要护哪一个?” 白氏咬牙切齿,哪一个她都得护着,可她分身乏术啊,无力感油然而生,险些乱了心神让黑衣人有机可乘。 “悠悠,你快去帮孩子们,我自己可以的。” 南宫湛也担心孩子,虽然他腿脚不便,可双手还在,武功也还在,不说能自保无伤无损,但是应该能拖上片刻的。 白悠悠是白氏的闺名,夫妻多年,她深知自己夫君的心思,他知道黑衣人的目标是他,他就是想以身犯险,死不足惜,只要自己的孩子安全。 可她如何舍得。 “阿娘,我没事,你好好保护阿爹,二姐有我护着。” 南宫北宁略显稚嫩的声音穿透所有嘈杂传至白氏耳里,莫名让人心安。 可下一刻,他就被一掌打飞。 扶芳情急之下,飞扑而起,接住了南宫北宁,奈何她身子单薄,挡不住那力道,被带着一同往后摔去,重重地砸在了洞口的石块上,喷出了一大口血,昏迷了双手还紧紧地抱着南宫北宁。 “宁儿……” 白氏惊恐万分的声音传至南宫晚棠的耳里。 她心神一乱,堪堪避开黑衣人拍过来的一掌,转头看去,尚未来得及看清楚南宫北宁的情况,就只见一个黑衣人举着明晃晃的刀刺向了南宫晚晴。 南宫晚晴明显是被吓坏了,无助地站在原地哭泣,弱小又可怜,面对刺过来的刀,连怎么躲开都不知道。 惊得南宫晚棠目眦欲裂,奋力挣脱包围想过去相救,可黑衣人又如何会让她称心呢。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一抹青绿色的身影飞扑而至,用自己的身体挡下了刺向南宫晚晴胸口的那一刀,然后奋力一掌拍出,拼着自己受重伤推着黑衣人撞向凸出的一块大石。 尖尖的石块直接插进了黑衣人的身体,鲜血从黑衣人口中喷洒而出,落了那人满头满脸,又被雨水冲刷得到处都是,狼狈不堪。 众人才看清楚竟是茯苓。 此时,茯苓连站都站不起来了,跌坐在地,嘴角的血丝被雨水冲刷干净又流了出来,却依然把奔过来的南宫晚晴拉到了身后,虚弱地安抚:“二小姐不怕,茯苓保护你。” 茯苓深知,只要二小姐和少爷无虞,大小姐和夫人才能无后顾之忧,全力对敌。 也不知是不是扶芳和茯苓的壮举感染了旁支的人,还是感念南宫晚棠这一路上的照顾有加,亦或是念及血脉亲情,原本冷眼旁观的旁支众人,以南宫流为首的几个男人,冲了过去,把扶芳和南宫北宁,还有茯苓和南宫晚晴全都救到了旁支的人群里,然后将他们护在最内圈。 如此一来,若是黑衣人还想对南宫北宁和南宫晚晴下手,必定要费一番周折。 为首的黑衣人知道前几次截杀他们的另有其人,担心时间拖久了,那些人会赶过来。 略略一想,他一声令下,众黑人竟舍弃了其他人,全都朝南宫湛冲去。 南宫流原本是觉得南宫湛犯了死罪,连累了他们,他便恼恨南宫湛一家。 可他也不是蠢人,想起南宫湛的为人,还有经此一场刺杀,他多多少少有些相信南宫晚棠的话了,南宫湛是被陷害的。 如若不然,元顺帝都网开一面了,为何还有人派杀手来赶尽杀绝? 想了想,他吩咐其他人,照顾好家里人,然后他捡起地上不知是谁遗落的刀,冲过去帮忙。 其余的男人瞧见他冲出来了,犹豫了一下,也有不少冲了出来。 南宫湛高声喊着:“快回去,你们打不过他们的,出来做什么,危险,快回去。” 此时,南宫流才总算觉得自己赌对了。 不过南宫湛所言极对,他们打不过黑衣人。 可是出来都出来了,再退回去也不是南宫族人的作风,硬是一个人都没有往后退。 很快就被打倒了两个人,南宫流的肩头也挨了一刀,鲜血直流,可他们仍不退缩。 南宫晚棠一脚踢飞一个黑衣人,转头透过朦胧雨帘看着这边的一切,寒冷的雨夜里,她的心却像是有一团火,温暖如春。 自家人怎么斗,那是自家人的事,对外的时候,还是一致的,总算不负她连日来的辛苦。 阿爹心里应该很欣慰与感动吧。 倏然,一道寒芒闪过,从暗处射出了一支羽箭,瞄准的是南宫湛的心脏。 距离太远了,南宫晚棠就算是想救,飞都飞不过去。 阿娘和其他人都被黑衣人缠着,小五小六已经倒下,阿爹身旁没有其他人。 羽箭的速度又急又快,就算阿爹全盛时期,要避开也很难,何况此时,阿爹行动不便。 愤恨,恼怒,不甘……种种情绪汇聚于南宫晚棠的胸腔,然后如游蛇一般流转于四肢百骸。 难道这一生,她又要眼睁睁看着亲人在自己面前死去吗? 第十六章 南宫晚棠这是疯了?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就在羽箭快要射中南宫湛的一瞬间,一抹白色的身影如同鬼影闪现一般,突然就出现在了南宫湛身前。 只见来人单手抓住了箭身,箭末还在抖动,箭头紧紧挨着南宫湛胸口的皮肤,却没有动力再前进分毫。 众人怔住了。 不管是黑衣人,还是官兵,亦或是南宫一族,全都忘了要继续打斗。 风,不知从何处而起,灌满了整个山涧。 吹得树梢飒飒,吹得众人睁不开眼睛。 “轰隆” 突降的惊雷,如同在耳边炸响,惊醒了众人。 闪电划过漆黑的夜空,光芒照亮了大地。 众人终于看清楚了站在南宫湛面前的人。 竟然是南宫晚棠! 南宫晚棠直直地站在那儿,耷拉着脑袋,浑身散发出一股阴冷的气息,如同鬼魅一般骇人。 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做到比羽箭还快,一下子就出现在南宫湛面前的。 突然,南宫晚棠动了。 只见她手一挥,羽箭脱手而出,射向暗处。 两声惨叫响起又消失,天地间又只剩下大雨淅沥沥的声音,掩盖了众人砰砰的心跳声。 还是没有人知道,暗处放冷箭的两名黑衣人,已经被南宫晚棠随手甩出的羽箭串成了一串,钉在了树干上,气绝身亡。 南宫晚棠一步步朝为首的黑衣人走来,步调缓慢,每一步却像是踏在黑衣人的心脏上,压迫十足。 风像是有了意识,在她的周围盘旋,如同利刃一般,将卷入风中的树枝与杂物全都搅成了齑粉。 还把一名挥刀砍来的黑衣人,切割得体无完肤,死得不能再死,却不伤她的一根头发丝儿。 众人看得如同被掐住了脖子,大气都不敢出。 又有一道闪电划过夜空,众人这才看清了南宫晚棠的脸。 那是一张让众人每每午夜梦回都要吓醒的脸,面色苍白,眸光阴森,犹如地狱归来的魔鬼,狰狞而骇人。 突然,众人眼前一花,南宫晚棠的身影消失了。 仅一瞬间,她又出现在了为首的黑衣人面前,一伸手就掐住了黑衣人的脖子。 小小的个子却将身材高大的黑衣人拎起,甩出了至少五丈远,拦腰撞在了树干上,那声音,估计腰骨都已经碎成了好几块, 黑衣人连反抗都没来得及,就一命呜呼了。 众人惊骇不已,女人纷纷捂住了孩子的双眼,胆小的直接被吓哭了。 南宫晚棠这是疯了? 突然,有什么声音,穿透了滂沱的雨声,清晰地传至众人耳里。 窸窸窣窣,密密麻麻,四面八方而至。 听得众人如同有无数蚂蚁在身上爬一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又深感浑身瘙痒,抓心挠肝都挠不到痒处。 众人惊恐地环顾四周。 山洞内燃着的火堆透出来的光,照亮不了多大地方。 众人什么都没看见,却清楚的知道,有什么正在靠近。 突然,惨叫声四起,一声接一声,连绵不断。 所有黑衣人突然像着了魔似的跳动起来,疯狂的抓挠着自己,抓得鲜血直流也不停手。 之前和黑衣人打斗的南宫族人和官兵全都不明所以,吓得纷纷退到了一旁,惊恐地看着黑衣人像是发羊癫疯一样,倒地不起,浑身抽搐,口吐白沫,最后一命呜呼,一个个面色发黑,像是中了剧毒一般。 “啊,那是什么?” 有人指着黑衣人的尸体喊了起来。 紧接着,众人就看到数不清的蜘蛛,蜈蚣,蝎子等等毒虫,从黑衣人的衣服下爬出来,还有无数毒虫从暗处爬向了黑衣人的尸体,卡兹卡兹地啃食起来。 黑衣人的尸体上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消失,露出了森森白骨。 场面极度骇人,在场的众人皆被吓得毛骨悚然,退得远远,直至退无可退。 有忍不住的,直接转身吐了。 奇怪的是,那些毒虫只攻击黑衣人,就算从南宫族人脚面上爬过也没有咬他们一口。 南宫湛和白氏相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担忧。 白氏上前一步,在背后给了南宫晚棠一记手刀。 南宫晚棠晕倒在白氏怀里。 不知为何,南宫晚棠一晕,风停了,雨也停了,数以万计的毒虫也消失了个干净。 要不是地上还躺着二三十具黑衣人的尸骨,一切就像是没发生过一样。 天边渐渐露了白。 经此一事,众人伤的伤,昏迷的昏迷,死的死,没有办法再继续上路。 常远便下令原地休整。 南宫湛让人抬着他去找了一些草药,放在火堆上燃烧,烧出来的烟解了山洞内的毒气。 众人又进到了山洞里。 常远虽然也受伤了,可还能撑得住,押送的官兵也伤不少,他带着还能行动的官兵正在收拾外面残局。 死去的人都埋了,草草砍出来的木板一插,刻上土下长眠的人的名字,这一处地方就成了那些人最后的归宿。 黑衣人的尸骨堆在一起,一把火给烧成了灰,风一吹,扬扬而起,散落在泥泞里,化作来年更护花的春泥。 常远看着掠过树梢的风,忆起昨晚的一切,还心有余悸。 突然他察觉身后有人,转身的同时,手中的刀挥出。 打斗了一夜,刚刚脱离险境的岑柒吓得直接跳到了一旁的大石头上,瞪着常远骂道:“能不能看清楚了再砍,老子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小命,险些就丧在你这厮手里,你想砍死我,然后继承我那一堆破烂衣裳吗?” 常远这才瞧清楚是岑柒,火气顿时就上来了。 这家伙传递了消息之后就消失不见了,害他苦苦支撑了一夜,险些小命不保。 可一瞧见岑柒亦是满身血污,就明白他也是战斗了一夜,自己还有这么多人一起打,岑柒却是孤身奋战,他也不好意思再怪岑柒不来帮忙了。 “你没事吧?” “无妨,小伤而已,撑得住。”岑柒摆摆手,从石头上跳了下来。 瞧见他伸着脑袋看向山洞的方向,常远知道他想问什么:“南宫湛安然无恙。” 岑柒才拍着胸口,狠狠地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若是南宫湛丢了小命,主子一定会扒了他的皮。 敏妃估计是疯了,竟然派了这么多高手过来。 他给常远传递了消息之后,本来打算引开黑衣人的,引不走全部,引走一半也好。 却不料,人家压根瞧不上他,只派了三个黑衣人去追他。 就算只是三个黑衣人,他也打了好久,委实是那些黑衣人武功太高了。 他深深疑惑,敏妃一介深宫妇人,究竟是去哪里弄来的这么多高手? 第十七章 亲自去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看来,得禀报给主子,让主子派人好好查查才行。 念头一起,岑柒恨不得现在就出现在主子面前。 瞧见一切无事,他拍了拍常远的肩膀,却不小心拍到了常远的伤口,疼得常远龇牙咧嘴地骂他谋杀。 岑柒讪笑了一下:“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回去禀报主子。” 常远踢了他一脚:“赶紧滚。” 看着岑柒走远了,他还是忍不住喊了一声:“小心点。” 岑柒头也不回,抬手挥了挥。 正在养伤的楚禹凤听到是岑柒回来了,放下茶杯看向门口。 岑柒一进来就跪了下去,痛哭流涕:“主子啊,属下差点就看不到您……” 一句话尚未嚎完,被主子的眼神一扫,吓得他立即收起了那一嗓子鬼哭狼嚎,正正经经地把事情一一禀报。 未了,他一脸凝重地看着主子:“属下觉得,敏妃身后一定有一个庞大的组织。” 楚禹凤敛眉沉思,然后抬头给了一旁站着的岑零一个眼神。 岑零领会,拱手道:“属下这就派人去查。” 楚禹凤看着满身狼狈的岑柒,微微皱眉。 岑柒的武功如何他很清楚,岑柒都伤成这样了,其他人会如何? “那个小丫头可有受伤?” “这……” 岑柒挠着脑袋想了许久。 他只顾着南宫湛到底死没死,倒是忘了问一下南宫大小姐的情况了。 楚禹凤一瞧他这副模样,哪还有什么不清楚的,挥了挥手:“下去养伤吧,今日不许吃饭。” “啊?!” 岑柒一脸苦大仇深,不吃饭他会饿瘦的,瘦了就不好看了,会找不到媳妇儿的。 瞥见主子的眼神,他吓得一激灵,什么媳妇儿都抛之脑后,小命要紧,立即起身告退。 他出了门口,正巧碰见忙完回来的岑零,赶紧拉着岑零诉苦。 岑零听完摇了摇头,也是这傻孩子活该,主子最想知道的消息没有打听到,被罚不是很正常吗? 瞧岑柒一身是伤,眼里满是疲惫,岑零又不忍取笑他了。 岑零取出一瓶药递了过去:“赶紧去上药吧,改日请你吃肉喝酒。” 一听到有肉吃有酒喝,岑柒这才一扫阴霾,拿着药高高兴兴地走了。 岑零进了房里,瞧见自家主子又在看那方绣着海棠花的帕子。 略略一想,他上前拱手道:“主子,要不要属下去查探一下?” 楚禹凤摇了摇头:“不必了。” 岑零疑惑,不是想知道吗,为何又不允许他去查探? 他一抬头,就瞧见自家主子已经站起身,把那方帕子收进了怀里,“本王亲自去。” 岑零微微一愣,继而赶紧跟了上去:“是,属下这就去备马。” ……&…… 昨夜下了整整一夜的大雨,今日反倒是个大晴天。 已经过了晌午。 山洞内,折腾了一夜的众人一个个都撑不住,睡下了。 南宫湛给受伤的人一一治疗之后,早已累得不想动弹,身上的伤口也裂开了,血水渗透了包扎的白布,断骨处隐隐作痛。 可他还不能歇息。 他的大女儿情况如何,还尚未知晓呢。 他让小五和小六把他抬到南宫晚棠身边。 白氏捏着帕子在给南宫晚棠擦汗。 看着昏睡不醒的女儿,所有的担忧都显露在了她的脸上。 她本来还可以忍住眼泪的,在瞧见自己夫君的那一刻,悲伤涨满胸腔,所有的坚强都在那一刻溃堤,眼泪再也止不住,“湛哥,棠儿是不是……” 南宫湛给南宫晚棠把了脉之后,面色沉重地对白氏点了点头。 白氏霎时就面色全无,继而颓然地跌坐在地上,眼泪落得更厉害了。 她伏在南宫湛肩头哭得梨花带雨:“压制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压制不住,棠儿以后该怎么办,她还那么小……” 南宫湛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没事的,有为夫在呢,等到了地方,我再给她施一次针,先拖一拖,等有机会了,咱们带棠儿去药王谷找岳父。” 白氏恍然大悟,欣喜地抬起头,混乱抹去眼泪:“对对对,还有父亲呢,咱们可以带棠儿去药王谷。” 可想到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女儿都要遭受的痛苦,她又止不住哭泣。 南宫湛在一旁轻声安慰着。 时间又过去了一天。 南宫晚棠并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身在何处? 她已经在这里走了很久,很久…… 没有人,没有光,没有出口…… 除了让人心底发怵的寂静,除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什么都没有。 她甚至都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为何会在这里? 但是,她心里有一个坚定的念头,她一定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又继续往前走,累得浑身无力,口干舌燥,也不停歇。 又走了很久,很久…… 突然,她听到了哭声,隐隐约约,朦朦胧胧。 在寂静里待得时间太长了,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可哭声却越来越清晰,好不容易听到了这一点点声响,无论如何,她都不想放过,赶紧朝哭声传来的方向奔去。 她听到了有人在唤:“棠儿,棠儿,你醒一醒……” 棠儿是谁? 她停了下来,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四周的黑暗。 记忆渐渐复苏。 她想起了自己是谁,也想起了这是阿娘的声音,阿娘在唤她。 继而她想起了之前的事情,想起了那一支射向阿爹的羽箭。 她梦中惊坐起,惊恐万分地嘶吼:“阿爹,危险,快躲开……” 南宫湛和白氏看着突然坐起的女儿,怔愣在原地。 待回过神来之后,白氏把南宫晚棠紧紧搂进怀里:“棠儿你终于醒了,太好了,你可知道阿娘有多担心你?” 隔着白氏的肩头,南宫晚棠一脸茫然地看着四周。 此时已是白天,这里是在山洞内,没有下雨,没有黑衣人,也没有羽箭,阿爹也安然无恙地坐在旁边,一脸关怀地看着她。 动了动,她才发觉自己的后脖颈疼得厉害,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闷棍。 可她怎么都想不起昨晚的事了,最后的记忆是那一支羽箭就要射中阿爹了,然后,她很愤怒,很不甘,身体里像是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她感觉自己快要爆炸了。 紧接着她就失去了意识,什么都不知道了。 “阿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黑衣人呢,” 白氏诧异地瞪大了眸子:“你不记得昨晚的事了?” 第十八 失去了记忆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南宫晚棠失忆了。 确切的说,南宫晚棠失去了昨晚一半的记忆。 昨晚的事情那么多人看着,白氏也不好说谎,如实却又委婉地将事情大概地说了一遍。 南宫晚棠听得一愣一愣的,总觉得白氏说的一定是旁人。 她何时就如此厉害了? 速度快得能让人看不见身影,单手可以接住离弦的羽箭,力气大得可以掐着脖子就把人拎起来扔出去砸死。 这些操作,简直神乎其神。 就算是原主还在世,也没有强劲到如此地步的道理! 不过,很多细节阿娘要么不说,要么一句带过。 阿娘不说自有阿娘的道理,她也不好再追问,免得弄得阿娘哭哭啼啼的,到时再套套扶芳和茯苓的话便是了。 南宫晚棠此时才恍然想起了那两个丫头,心一下子就揪起来。 她失去意识之前,两个丫头就已经伤得不轻了。 尤其是茯苓,那一刀几乎穿透了她的肩膀。 身怀医术,她很清楚,那么重的伤,有可能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她赶紧四处搜寻茯苓与扶芳的身影,山洞就这么大,可她仍遍寻不见,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心下更急了。 “阿娘,扶芳和茯苓呢?” 两个丫头自幼陪着南宫晚棠长大,感情深厚。 白氏知道她担心两个丫头,也不想瞒她:“茯苓和扶芳伤重,你阿爹能做的都做了,可……” 白氏未完的话让南宫晚棠跌坐在地上,满目哀伤。 她真的不愿意相信,那么年轻的两条生命,就这样消失了。 她们不过十五六岁,如花芳华,人生才刚刚开始就戛然而止。 果然,还是她太自大了,不管是前生,还是今世,她想护的人都护不住。 一看南宫晚棠这副神情,白氏便知她是误会了,轻轻拍了怕她的肩膀:“她们还活着,就是现在还昏迷不醒,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还活着便好,南宫晚棠松了一口气:“阿娘,您怎么说话大喘气呢,吓死我了。” 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她就一定能救活她们的。 “傻丫头,她们是我们的家人,阿娘和你阿爹都不会让她们死的。” 对于扶芳和茯苓,白氏心底感激得一塌糊涂,若不是这两个丫头,她的一双儿女能不能活着都不一定。 南宫湛也附和:“有阿爹在,你还不放心吗,倒是你,必须好好休息。” “让阿爹阿娘担心了,我没事。”南宫晚棠揉了揉还隐隐发疼的后脖子,“我去看看她们。” 按阿娘的说法,这个山洞虽然很大,却也仅是足够大家坐着休息而已。 如今伤了这么多人,一个个都要躺着,且伤者都需要新鲜的空气,若是再挤在一个山洞里,对大家都不好。 于是,常远便又让人在附近寻了一个山洞,把所有伤者都移了过去,集中照顾。 南宫晚棠并没有受伤,又睡了一天一夜,醒神十足,她让阿娘照顾阿爹,她过去那边看看。 她甫一走出洞口,便迎面碰上了要进来的常远。 她正想让开位置,给常远进去。 谁知,常远竟一把揪住了她的肩膀,拉着她便头也不回往外走,“你醒了正好,快去帮我看看,他就快要死了。” “他是谁?他怎么了,哎呀,你先松手,我自己会走,松手啊,再不松手我可就打你了啊。” 南宫晚棠被拉得东倒西歪,瞥见常远不听,便一拳打在了常远的肚子上,“瞧你也是个读过一两本圣贤书的,怎么就不知男女授受不亲呢,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常远被打得后退了一步,不由恼火,可一抬头,就对上了南宫晚棠那一双隐隐带着怒气的眸子,他莫名想起了前一夜的场景,抬起的手,也没有再伸过去,而是抱拳行了一礼:“是在下失礼了,委实是情况紧急,望姑娘莫见怪。” 他怎么就忘了这是一个大杀神呢,想起那些黑衣人的下场,他就头皮发麻。 虽然不知道那些毒虫的出现,是不是与她有关,但是就凭她单手接住离弦的羽箭,他就不该惹她,因为他自认做不到。 南宫晚棠整理了一下被拉乱的衣裳:“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带路?” 常远回过神来,“好,姑娘请跟我来。” 南宫晚棠跟着常远到了另一处山洞里,甫一进去,便听到了有人在嘶吼,也不知是受了多重的伤,痛苦成这副模样。 放眼望去,地上铺着的干草上,躺着一地受伤的人,有官兵,也有旁支的人。 南宫北宁和南宫晚晴正在角落里照顾扶芳与茯苓,周昇在照顾周管家。 他们瞧见她过来,本想过来寻她,却被她抬手给阻止了。 另一边的洞壁旁,三个官兵正在按住一个奋力挣扎的伤者,痛苦的哀嚎声在山洞内回荡。 常远听不得这样的声音,衣袖下的手握紧,这些都是他手下的兵啊,他们跟着主子征战沙场没死,却要死在这种地方,还是要以这样痛苦的方式死去。 要不是因为不能让南宫湛死去,他们本不该受伤,本不用死的。 所以南宫晚棠必须要救他们。 思及此,常远转头刚想让南宫晚棠去救人,谁知,身旁早已没了南宫晚棠的身影,抬头看去,却发现南宫晚棠已经蹲在那个伤者旁边了。 瞧见会医术的人来了,按住伤者的官兵很有眼力见儿的稍稍让开了一点位置。 南宫晚棠挤了进去,却被眼前的人给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并非她没见过世面,而是这人委实怪异。 双目猩红,张着一张血红的嘴在嘶吼,也不知他嘴里的血是他自己的,还是他咬别人的,鲜血把一口牙全都染红了,看着像是妖怪一般,妖异而骇人。 突然,那人挣脱了束缚,挥手无意识地朝南宫晚棠袭来。 南宫晚棠早有防备,一招就钳住了他的双手,她这才看清楚,这双手的指甲竟然是黑紫色的,皮肤上满是暗青的血管,又肿又涨,隐隐还能看到血管里像是有什么在爬。 不知为何,她的脑子里,莫名出现了一个词:蛊虫。 她想到了,也不自觉地说了出来。 常远站在她身后,问道:“什么是蛊虫?他身上怎么会有蛊虫?” 南宫晚棠晃了晃脑袋,她实在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莫名就想到蛊虫一词。 正在此时,白氏匆匆从洞口走了过来,一掌拍在那像是着了魔的人的脑门上,嘶吼声戛然消失,洞内瞬时安静了下来。 第十九章 蛊虫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常远以为那人死了,怒目瞪着白氏:“他是为了救你们才变成这样的,你为何要杀了他?” 白氏不以为然:“他又没死。” 她是江湖儿女,不是夫君那般文绉绉的斯文人,做不来对常远客客气气的,好心应他一句,已算是有礼了。 一旁的官兵赶紧探了探那人的鼻息,才对常远点了点头:“还有气。” 这下常远就搞不懂了。 不是为了杀他,好好的为何要给人脑门上来一掌? 白氏也懒得跟他解释。 对于她来说,夫君好好的任职太医院,尽忠尽职地为皇室治病救人,却落得如今的下场,没了名声权利,没了高宅府邸,这些还是其次,那狗皇帝险些连夫君的命都要了。 八十大板,多疼啊。 有机会,她恨不得在狗皇帝身上来个八十大刀。 她对皇室,对朝廷就没有半分好印象。 只要是朝廷的人,她都讨厌。 常远他们都是朝廷派来押送南宫一族的,也让人讨厌。 要不是,看在这些人是因为受她们一家所累才变得如此,她才懒得出手相救呢。 她也知,自家女儿心善,她不救,棠儿自会出手。 可是,有些东西,她一辈子都不想棠儿接触。 “你要想救他,就赶紧抬着他跟我来。”白氏也不管常远听不听,拉着自己女儿起身就往洞口走去。 抬出来,她就救,不抬出来,她倒省事了。 要知道,救人,可得伤了她家棠儿的身体呢。 他好不容易把会医术的人给带来了,怎么又给带走了,常远一时气上心头,却又无可奈何,万一把人给惹恼了,两手一摊,不救了,那这些人岂不是都得等死? 要耍硬气也得挑没有求于人的时候。 无奈,他只好咽下了那一口怨气,吩咐人抬上那昏迷过去的人赶紧跟上。 洞外,南宫晚棠被白氏拉着走得极快,却不是往原先的山洞而去。 “阿娘,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白氏抬头四处看看,然后指着不远处,一处树木比较密的林子:“我们去那儿。” “去那儿做什么?” “到了,你就知道了。” 白氏突然停了下来,看着自己的女儿,一脸严肃:“棠儿,你老实告诉阿娘,如果阿娘不让你救他,你是救还是不救?” “救。”南宫晚棠没有半分犹豫。 生命重于一切的观念,是前生就深深印在骨子里的,何况这些人还是为了保护她们才会死的死,伤的伤。 常远明知道那些黑衣人是敏妃派来取阿爹性命的,他本可以带着人袖手旁观,甚至都不用得罪敏妃。 可他没有,反而还尽全力护着南宫一族。 就冲这些,她都得救。 虽然不知道常远这么拼命,到底所图为何,但是一码归一码。 两人进了林子没一会儿,便瞧见常远带着方才那三名官兵抬着人过来了。 白氏指着前面的一块空地,转头吩咐常远:“把人放那儿,然后统统都离开,好了我会再喊你们来的。” 来都来了,常远便吩咐人照做。 反正他也不怕这南宫夫人使坏。 她那一双年幼的儿女,还有行动不便的南宫湛,可都还在山洞之内,在他们的人眼皮子底下,她是傻了才会乱来。 常远带着人出了林子。 白氏还觉得不够远,瞪着眼让他走得更远一些。 虽是有些气恼,可常远还是照做了。 南宫晚棠以为阿娘需要用到她的医术,所以才会把她带来此处。 谁知,阿娘只是在她的指尖取了一滴血装在瓷瓶里,也把她赶走了。 “走远点,不许偷看。”白氏也不着急救人,就站在那儿看着几人,直到他们退得足够远了,她才蹲下身救人。 看到南宫晚棠也被赶了过来,常远讶异地看着她,又看看小树林:“你……你……不去救人?” “不用我救,放心吧,我阿娘言而有信,说了要救就一定会救。” 南宫晚棠也一肚子疑惑。 阿娘到底是怎么救人的? 取她的血又是做何用处? 那人身上的到底是不是蛊虫? 这世上真的会有巫蛊之术吗? 她抬头环顾四周,好像从前一夜开始,事情就变得越来越诡异离奇了。 咦,那是什么? 在白氏救人的林子左边,正对着山洞正前方,她隐约看到了黑色的身影,心下不由一惊,莫不是还有黑衣人? 她轻轻踢了踢常远的小腿。 常远正关注着林子里的动静,察觉到她的动作,不解地看向她。 南宫晚棠示意他禁声,然后指着那一团黑影给他看。 练武之人的眼力一般都不差,常远看清了那确实是黑衣人,手瞬间就握上了刀柄。 哼,光天化日,竟还敢来,真是不知死活。 他示意三个官兵留在原地看着白氏,他自己抽出佩刀朝着黑影走去。 察觉到身后有动静,他回头,瞧见是南宫晚棠,不由皱眉。 这小姑娘跟来做什么,真是不怕死。 可转念一想,他眼中的小姑娘,武功比他还高,不怕死的好像是他才对。 思及此,他放慢了脚步,绕到了南宫晚棠身后。 南宫晚棠疑惑地看着他。 某个不怕死的人一脸谄笑:“呵呵,你武功高,你打头阵。” 南宫晚棠闻言一头汗,这是男子汉的行径? 时间紧迫,南宫晚棠不欲多做争论,悄无声息地朝黑影潜去。 越靠近,看得就越清楚,竟真的是两名黑衣人。 只是奇怪,他们为何叠在一起靠着树干站着? 南宫晚棠回头与常远相视了一眼,常远会意,立即上前一步,与她并肩而立,然后双双冲了出去。 常远一刀劈向后面的黑衣人,南宫晚棠的掌拍向前面的黑衣人。 突然,两人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 原来,这两名黑衣人竟被一支羽箭穿透,钉在了树干,早已死去多时。 因为羽箭钉得牢固,他们才没有倒下。 究竟是谁,箭法如此了得? 南宫晚棠回想白氏所说的一切,想到了什么,转头震惊地看向常远。 孰料,常远也正满脸震惊地看着她。 “这……不会就是……”南宫晚棠指指黑衣人又指指自己。 常远立即点头如捣蒜。 他不由有些怀疑。 这小姑娘,哦不对,这杀神的武功和主子相比,究竟谁更胜一筹? 此时,不远处一棵大树上的两人也很想知道,究竟是谁更厉害一些。 第二十章  认命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岑零偏头看着主子棱角分明的侧脸。 略微想一下,他轻声道:“属下觉得,还是主子更胜一筹。” 楚禹凤瞥了他一眼,算你有眼光。 不过,这小丫头藏得可真够深啊! 小小年纪,功力便如此了得,世上有多少人终其一生都到不了她那个境界。 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就连南宫湛与白氏较之她都要逊色些许。 医术了得,功力高深,这小丫头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在药王谷那九年,她莫不是都用来练功了?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南宫晚棠身上,这个小丫头真是一个谜! 风不知从何处吹来,带着雨后泥土的清香,穿过南宫晚棠的指间。 南宫晚棠看着自己一双纤细嫩白的手,失神了片刻。 虽然不清楚自己是如何做到的,但这一双手终究还是沾染上了人命。 直到这一刻,她才深刻地感觉到,自己已经真真切切的成了大元皇朝的南宫晚棠。 不再是那个生命凌驾于万物之上的世界里的人了。 在这里,有时候,杀人,是不用偿命的,甚至还会被人拍手称好。 例如眼下,她一招就要了的两条人命,尸体直挺挺地钉在那儿,却无人会指责她。 徒留常远带着人处理那两具黑衣人的尸体,南宫晚棠转身寻了一块干净的大石头坐下,心里有些哀伤。 本想着,只要她不破坏这里规则,总有一日,她会回去的。 她努力让南宫一族拧成一条绳,团结一致,万一她突然又穿越回去了,阿爹阿娘也不至于承受着失去女儿的痛苦,还要面对一团糟的生活。 如今,她才愿意认命,她真的回不去了! 抬头看向被风吹得不停摇摆的树梢,就如同这世上的芸芸众生,只能随波追流,南宫晚棠心底迷茫,往后她是该顺应这时代的规则,还是要坚持自己那深刻进骨子里的观念? 良久,良久,南宫晚棠才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从大石头上跳了下来,毫无形象地伸了一个懒腰,面上的笑容如同树梢的阳光一样耀眼。 她笑眯眯地往白氏所在的林子走去,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拥抱一下阿娘,拥抱这个她将会继续生活,渐渐融入的时代。 适应规则,也能创造出一片天地的。 往后,她会让阿爹阿娘他们的日子越来越好。 常远静静地看着南宫晚棠一会儿愁眉苦脸,一会儿笑脸嫣然。 他好像有点明白主子为何会让岑柒传话给他,让他留意这个大杀神的事了。 这个大杀神身上有秘密,而且还是大秘密。 他抬头看向那边的林子,还有那位南宫夫人,这南宫一家,一个个都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早该想到才是。 不然,主子是傻了才会辛苦这一遭,亲自押送,甚至不惜代价都要护着南宫湛的性命。 他的眼神落在南宫晚棠的背后,他一定替主子要挖掘出这大杀神的秘密。 南宫晚棠走到林子边,发现阿娘正在地上掩埋着什么,她轻声唤了一句:“阿娘,可好了?” 白氏闻声,手上的动作加快了一些,“就好了,你去喊人来把这个官差抬回去。” “好。”因着开心,南宫晚棠并没有过多留意,转身去寻常远去了。 常远看到那人身上的皮肤已经恢复正常,呼吸也顺畅平稳了,躺在那儿就像是睡着了一般,也不知是不是好全了,还会不会一醒来便又发疯。 白氏知道他的疑惑,却不想给他解释。 好与不好,人醒来了便知,何必浪费口水。 白氏牵着南宫晚棠率先走了,常远赶紧吩咐人抬着人跟上。 待他们几人回到山洞的时候,楚禹凤与岑零来到了白氏掩埋东西的地方。 楚禹凤给岑零一个眼神。 岑零会意,抽出一把匕首,挖了起来。 片刻之后,两人盯着坑里的东西,额上冒出了冷汗。 岑零连匕首都扔了。 楚禹凤望向山洞的方向,若有所思。 须臾,他从怀中取出了一张人皮面具覆在脸上,吩咐岑零:“收拾好,你先回去,把本王伤重失踪的消息传回宫里,小事你自行处理,不必禀报。” “是。”岑零看着主子的身影消失,把坑给埋上,也走了。 南宫晚棠先回到安置伤者的山洞,一一检查了扶芳和茯苓两人的伤势,又重新上了药,才去帮其他伤者检查。 阿爹身上有伤,行动不便,伤者又多,全靠他一个人忙活,难免有遗漏的地方,南宫晚棠便检查得仔细一些,没有纸笔,便拿着木炭在木板上写下药方,并不是为了去抓药,而是为了记住要用什么药,每个人的体质不同,伤情不同,用药也就不同。 常远在一旁看着,欲言又止。 南宫晚棠把手里断掉的木炭扔了,重新翻找了一根,又继续写药方,头也不抬:“有话你便说。” 常远犹豫了一下,指着那边被白氏医治过的人:“你是如何发现他身上有蛊虫的?” 南宫晚棠停下了手,对啊,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就觉得那是蛊虫? “那哪里是什么蛊虫,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巫蛊之术,那位差爷不过是误食野果,中了至幻的毒罢了。”白氏的声音从洞口传来。 两人抬头看去,继而又相视了一眼,真的只是误食野果中毒那么简单吗? 楚禹凤站在洞外,心中冷冷一嗤,说谎! 若真是中毒,那坑里埋着的血块上密密麻麻的虫子尸体,又是什么? 白悠悠在隐藏什么? 或者说,药王谷在隐藏什么? 莫非与那小丫头有关? 洞内,白氏行至南宫晚棠身旁蹲下,掏出帕子又取来水囊,倒水浸湿了帕子替她把手擦拭干净,才把白布包着的馕饼塞进她的手里:“你醒来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先吃了再忙。” 白氏心疼女儿的身体,可也说不出口让她不要管这些受伤的官兵,虽说人都自私,但是人要有良知。 “好,阿娘,您吃了吗?”南宫晚棠把馕饼掰成两半,递一半给白氏。 白氏推了回去:“阿娘吃过了,你一定要吃完了再忙,阿娘先去看看宁儿和晴儿。” “好。”南宫晚棠咬了一口馕饼,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白氏站起,淡淡地看了常远一眼:“这位差爷,若是你闲得慌,可以去找些干柴,猎点野味回来,这么多伤者,不能冷着,不能饿着,你就不能帮点忙吗?” 说罢,白氏抱着剩下的馕饼去找自己的小女儿小儿子去了。 常远看看白氏,又看看南宫晚棠,一肚子郁闷,他招谁惹谁了? 第二十一章 人要有良知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南宫晚棠掩嘴轻笑:“这位差爷,你还不快去忙?” 抬头间,南宫晚棠看到了那张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脸,微微一愣。 他还活着! 那夜用哨声传递消息的,果然是他吗? 她救了他一回,他帮了她一回,来来往往的,总也不能如这人所愿那般,两不相欠。 忆起悬崖下的情景,她再次看了那张脸一眼,也不知,这张人皮面具之下,会是怎么样的一张脸? 是丑得惊世骇俗呢? 亦或是美得如谪仙下凡? 常远被噎得气结,转身欲走,瞧见正从洞外走进来的楚禹凤,习惯性的要行礼,却被主子的一个眼神吓得又站直了身体。 他单手负在身后,轻咳了一声:“回来了?可探清楚路了?” 楚禹凤拱手微微弯腰:“探清楚了,再有三日的路程便到青州,路况良好,可行。” 南宫晚棠禁不住轻笑出声,历来流放到琼州岛的犯人,走得都是一条道,又何须去探什么路? 探路也不必探到悬崖底下吧。 她懒得看这两人装模作样,把馕饼咬在嘴里,空出手来把写满了药方的木板收拾好,放在一旁,朝常远说了一声:“我出去采药。” “在下去帮姑娘的忙。”瞧见两人都盯着自己,楚禹凤轻咳了一声:“这么多人受伤,需要的药肯定很多,姑娘一个人定是拿不了。” 好像也有道理! 常远自然不敢驳了主子的意思,他转头看向南宫晚棠。 免费劳力不要白不要,南宫晚棠点了头。 “多谢姑娘。” 押送的官兵对一个流放犯如此客气,三人竟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南宫晚棠走在齐膝高的草丛里,嘴里嚼着馕饼,弯腰低头寻找草药。 楚禹凤在她身后跟着,蓦然冒出了一句:“多谢姑娘救了在下一命。” 南宫晚棠并不知道,那一夜,他是醒着的,是以,不由疑惑地看着他:“你如何得知,是我救了你?” “石块上的笔迹和方才那些木板上的笔迹,一模一样。” 楚禹凤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刚拔起的一棵草药,抖了抖泥土,拿在手中。 南宫晚棠恍然,是了,那夜给他留了草药,还在石块上写了用法。 她前生所用的字,和这朝代所用的字不同,她是按照原主的记忆写的,是以,字迹有点特殊,倒是没想到这人眼力这么好,方才不过扫了一眼而已,便认出了她的笔迹。 本就不是图恩,南宫晚棠摆摆手:“没什么,算是两不相欠吧。” 两人心照不宣,相视一笑,对于那夜各自为何会在悬崖之下,只字不提。 “听闻南宫大小姐自幼在药王谷长大?”楚禹凤无话找话。 在原主的记忆里寻找了一番,这不是什么秘闻,长安城里人人皆知,南宫晚棠颔首,顺手又拔起了一棵草药:“是,体弱多病,去养病的。” 楚禹凤又接过了草药,抖了抖泥土,与之前那棵整整齐齐地放在一起拿着,像是不经意问起:“那你定是知晓药王谷在什么地方?” 南宫晚棠想了一下,摇头:“并不知。” 这话并非说谎,她确实不知。 原主年幼时去,是父母带去的,那时还小,又病着,一路昏昏沉沉地睡着去的。 长大了回来时,又是父母接回来的,也不知为何,一上马车便又睡了过去,醒来时,已在长安城的家中。 看着她亮如星辰的眸子,楚禹凤莫名地相信她所言非虚。 知晓她聪慧,避免引起她的怀疑,他便转了话题:“这棵草药能治什么伤?” “外用,跌打损伤,化瘀消肿。” 两人就这样,一边采药,一边聊天,像是相识已久的老友一般,天南地北的聊。 不过,多半是楚禹凤在问,南宫晚棠回答,十句中倒有两句有关于药王谷。 南宫晚棠面上不显,心中却嘀咕,之前想许他一个药王谷的恩情,他都不愿意领,还一副颇为瞧不上药王谷的姿态,眼下又为何对药王谷如此感兴趣了? 当两人抱着草药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山洞内燃起了火堆。 为了方便照顾,白氏让小五和小六把南宫湛也抬来了安置伤者的山洞里。 幸好,那一夜,小五小六两人只是被打晕了,并没有什么大碍,休息了一天一夜,早已恢复如初,他们就接替了扶芳和茯苓的活,照顾一家人的生活起居。 周管家也已经退了烧,醒来瞧见这么多伤者,还以为遇上山贼,听周昇说起那夜事情的始末,险些又给吓病过去。 向来处理草药这些事情都是扶芳在做,可如今扶芳还昏迷不醒,南宫晚棠便亲自处理每个人的药。 阿爹和扶芳以及茯苓的,她挑了年份最久,药效最好的,处理好之后,交给阿娘。 南宫流等旁支里的人的,她倒是一视同仁,该用什么草药,便用什么草药,处理好了交给他们自己带来的人。 而那些官兵的,她按着木板上的药方,一个个处理。 常远和楚禹凤沦为了打下手的,她与其他官兵并不熟,也只知道他们两个人的名字,药一处理好,她便喊:“常远,快来,这是洞口那一个的,对,就是他。” “诶,来了。” “小风,你过来,把这一份拿去给火堆旁的那个。” “好。”在南宫晚棠面前,楚禹凤自称慕小风。 夜幕降临,漫天星光,三人才终于忙完,草草吃过晚饭,便去歇息了。 翌日,又是忙碌换药的一天。 队伍在原地休息了五日,所有人都能走动了,才再次出发。 走完了陆路,又走了水路。 九月廿一,队伍终于到达了流放之地琼州岛。 不知为何,琼州岛的郡守竟迎在了城门口。 谋害皇嗣,本是灭九族的死罪,元顺帝网开一面,饶了南宫一族的小命,已是天恩。 怎么都劳驾不了郡守来城门口迎接。 可他偏偏就来了。 和常远谈完之后,郡守王君伯走到南宫湛身旁,淡淡地看了南宫湛一眼,然后把一沓房契给了南宫湛:“这是你们一族人要住的屋子,至于怎么分配,那是你们的事。另外,城中有城中的规矩与律法,若有违者,轻则逐出城外,重则直接扔进海里喂鱼,其余的本郡不管。” 王君伯看了南宫晚棠一眼,转身带着他的兵走了。 南宫晚棠觉得那一句不管,是对着她说的。 不管,那是不是意味着只要不违反城中的规矩和律法,便可以由着她来? 第二十二章 对药王谷感兴趣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到了流放之地琼州岛,常远他们的押送任务便算是完成了。 他带着他的人要跟着郡守一起离开,在城中休息几日再启程返回。 这一路上发生了种种事情,倒是让他们之间生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友情。 临走之前,常远过来与南宫晚棠道别:“小丫头,往后就靠你自己了。” 常远靠了过去,压低了声音:“放心,敏妃的人进不到这城里来。” 这倒是一个好消息。 南宫晚棠江湖气地朝他拱拱手:“多谢了,回程时,一路保重。” 楚禹凤站在常远身旁,亦是朝南宫晚棠拱手行了一礼:“姑娘保重。” 就算他已经收敛了,可南宫晚棠始终觉得他身上有着一股子戾气。 对于他,南宫晚棠不似对常远那般熟稔随意,朝他福了福身:“山高水远,你也一路珍重。” 相视无话,常远拱拱手,转身走了,他的人都跟在他身后,楚禹凤也在其中。 从一穿越过来,她认识的人除了南宫一族,便只有他们。 他们算得上是她在这个世上第一个认识的朋友。 这一次离别,下一次相见将遥遥无期,南宫晚棠看着他们的背影,莫名的伤感。 直至看不到他们的身影,南宫晚棠才收回了目光。 一个驻守琼州岛的士兵走了过来:“你们初来乍到,免得说我们欺生,我给你们带一下路吧。” 南宫湛此时已经能站立了,他朝士兵拱手行了一礼:“有劳差爷了。” 在士兵的带领下,南宫晚棠等人来到了一排小院子前。 院子里的屋子都是石头砌成的,有二层小楼,有两进的小院子。 有只是一间主屋带个大院子的,院中还有一小片菜地。 各式各样的住所。 旁支的人看着南宫晚棠,想知道她怎么分配。 人人都想住又好又舒适的屋子。 带路的士兵看出了他们的心思,冷冷一笑:“忘了告诉你们,这些屋子都是要交租金的,越好的屋子,租金越贵,比如那一间……” 他指着那一幢二层小楼:“就要五十两银子一个月。” 五十两银子可以在长安城中租一间很好的小院了,在这琼州岛却只能租一幢又小又破的二层小楼。 众人立即退却,他们是被抄家流放的,就算藏了一点银子,可也不多。 自古被流放的,就没有几个人能回去。 是以,他们将会是长久在这里住下去,那一点银子连吃穿都不够,哪里住得起五十两一个月的房子啊。 士兵又继续道:“当然,你们也可以不住,但是这岛上多风雨,一场雨能下半个月之久,山洞什么的,时常被淹得水洼洼的,因为临海,飓风多,大的飓风能把人刮飞,那些树木所搭的房子连屋顶都能掀了,而且到了晚上,会有野生动物出没,前几年就有一户人家流放到这里,嫌租金贵,不肯住,结果当天夜里就被动物啃食得一个都不剩。” 旁支里,有胆小的,被吓得惊叫了一声。 这是把所有的路都堵了啊,住山洞也不行,自己搭房屋也不行,露宿更不行,就只能住他们提供的房子。 旁支的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南宫晚棠。 她说过有她一口饭吃,绝不会饿着他们,有她一片瓦遮头,便不会让他们淋着的。 南宫晚棠看向官兵:“第一个月的租金……” 士兵知道她想说什么:“常远大人和郡守大人打过招呼了,你们第一个月的租金可以先赊账,但是下个月要多交一半的租金算是利息,第三个月恢复正常。” “可以。”南宫晚棠一口应下了。 她转身看向众人:“接下来的三个月,所有房租都是我一个人出,三个月之后,再看情况做决定,房契就在这里,你们自己挑吧。” “小姐……”茯苓扯了扯她衣袖,小声道:“小姐,咱们身上的银子,连最差的那间都租不起。” “无事,交给我,我会让大家的日子都好起来的。” 南宫晚棠把房契摊开在茯苓手上,便转身去到了白氏身旁站着。 犹犹豫豫,二三四五六七房当家的老爷们都走了过来,几个人围在一起,小声嘀咕着,也不知道在商量什么。 终于,每人拿了一张房契回到了自家家人身旁站着。 茯苓的手上就只剩下一张房契了,她没看到房契上写了什么,她也不知道各家都选了什么样的房子。 她捏紧了房契,来到小姐面前,然后展开房契给小姐看。 南宫晚棠也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什么表情,白氏倒是微微瞪大了眸子。 茯苓从两人脸上看不出什么,干脆自己看。 一看也被吓了一跳。 越好的房子,租金越贵,但是小姐一个人全包了租金,他们便不用再交一个铜板。 本以为他们会把好的房子都挑走,剩下的一定是最差的。 然而,他们留下的,竟是最好的那一间带了前后两个院子的二层小楼。 倒是她小瞧他们了。 南宫晚棠并不意外,一路走来,足够她摸清楚每个人的性格了。 他们贪小便宜却也胆小怕事,再有一点点感恩她和阿爹一路上对他们的照顾。 留下最好的一间,并不是巧合。 而他们自己挑选的,都是按自家人数挑的,每一户都刚好能够住得下。 分好房子之后,便各自带着自己家人回去了。 南宫晚棠留了下来,和带路的士兵问了一些事情。 她明显感觉到,这士兵应该是受常远之托过来帮她的。 因为这士兵几乎有问必答,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也仅是笑笑不答话。 小半个时辰之后,南宫晚棠算是对琼州岛有了大概的了解。 “多谢差大哥了。”南宫晚棠微微福身。 士兵坦然接受了她的礼,然后朝她拱拱手,转身离去。 在街头的拐角处,士兵左右瞧瞧,然后闪身进了一处屋子内。 “主子,南宫一族都安排妥当了。” “嗯。” 南宫晚棠回到小楼,一楼中间是堂屋,堂屋左右各有一间耳房,扶芳和茯苓住在右边的那间,周管家,周昇还有小五小六住在左边的那间。 屋前还有一间柴房和一间灶房。 屋后是一个不大的小院子,有几垄菜地,有个鸡圈,竹篱笆外面是一大片椰林。 楼上有三间房,南宫湛和白氏住在靠楼梯的那间,南宫北宁住在中间那间,她和妹妹住在最里面的那一间。 已经到了流放之地,官兵们都已经完成任务,没有人会再派发馕饼,而他们自己更是没有食物。 所以,首要的一件事,便是要出去寻找食物,解决今日的晚餐。 第二十三章  入住客栈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一听说要去寻找食物,南宫北宁和南宫晚晴两人眼睛都亮了,嚷嚷着要一起去。 长途跋涉,风尘仆仆,身心俱疲,南宫晚棠本想让他们洗一洗,歇一歇。 可经不住两人的软磨硬泡,南宫晚棠只好带上他们,还有小五小六。 临到院门口,周管家匆匆赶来,唤住了南宫晚棠:“大小姐,让周昇跟着去吧,咱们初来这地儿,人生地不熟的,多带几个人,以防万一。” 茯苓和扶芳也走了出来:“要不,小姐也带上婢子们吧。” 他们的担心,南宫晚棠如何不理解。 因为琼州岛与内陆隔着一大片海,进出只有靠官船,想逃都逃不出去,除非特赦,不然一辈子都得待在这个地方。 所以王君伯并不会限制流放到此地的罪人的自由,甚至会把违反了城中律法的人扔到城外自生自灭。 这个世上,在阳光照射不到的角落里,总会有一些腌臜事的。 清苦的生活,高额的房租,昂贵的粮食,为了活下去,像阿爹那样的斯文人都有可能会被逼成坏人,何况不那么斯文的人呢。 那些人行事估计不会跟你讲什么仁义道德,欺负一下新来的人,也是有可能的。 再者,这里不是只有驻守的士兵和流放的罪人,还有形形色色的本地土著。 虽说不该心怀恶意去揣测别人,但是防人之心总该要有的。 周管家他们的担心也无可厚非。 南宫晚棠笑了笑:“放心,你家小姐的武功还不是一般人能欺负得了的。” 她环视了一圈:“咱们刚来,什么都没有,水和柴火那些就靠周大哥准备了,茯苓身上的伤还未好全,就和扶芳在家里打扫卫生,和整理行囊吧。周叔,你给阿爹烧一锅水去,让阿娘给阿爹擦擦,阿爹因着受伤,可是好久都没能好好洗一洗了呢。” 一想到她那莫测的武功,几人也便不再纠结了,若是有不长眼的,总归吃亏的不会是小姐。 大家都各自忙活去了。 琼州岛位于大元皇朝的最南端,和南宫晚棠前世生活的世界的一个南方岛屿很是相似。 一年有三季都是夏季,虽已时值深秋,可琼州岛仍是夏季的气候。 南宫晚棠几人走在屋后的那一大片椰林之中,仍然感到异常炎热。 就算她们一到房间便已经换上了轻薄的衣裳,可走了没多久,还是热出了一身汗。 “长姐,渴。” 南宫晚晴伸着舌头,小猫咪一样看着南宫晚棠。 南宫晚棠想取出帕子给她擦汗,才发现帕子不见了。 细想了一下,才想起,那夜悬崖底下,她浸湿了帕子给慕小风擦拭伤口,顺手放在了石块上,忘记带回来了。 她只好用衣袖抹去南宫晚晴额上的汗珠:“晴儿口渴了呀,那长姐给你找水喝。” 她抬头环视了一圈,立即露出了笑容:“甜的水,晴儿可爱喝?” 南宫晚晴想了一下,昂起小脑袋,咧开嘴笑了,露出一排小白牙:“爱喝甜的。” “那宁儿呢?” 南宫北宁也热得口干舌燥,可环顾四周,除了不认识的树还是不认识的树,哪里会有水,他不想长姐为难,摇了摇头:“我不要。” 见他渴得不住地舔嘴唇,南宫晚棠便知道,他是怕她麻烦。 难为他小小的人儿,倒是会替人着想了。 看着这个不过比她腰高的小孩子,南宫晚棠就无比心疼。 不说远的,就相比旁支里的几个和宁儿一样大的孩子,宁儿要懂事得多了。 他虽然年幼,却并非不晓事,初初流放之时,他的眼里还满是不安,却能不哭不闹的,会保护二姐,会帮忙照顾其他人。 可他到底不过是一个才八岁的孩子。 在她先前生活的那个世界里,八岁的孩子,大多衣食起居还都靠父母来伺候呢。 南宫晚棠揉了揉他的脑袋,“等着。” 她让小六帮忙找了几颗小石子,然后挑选了一棵长着大椰子又不是很高的椰子树,以石子当暗器,对着椰子的蒂射去。 自从山洞那一夜过后,她便下定决心要把原主的武功都用熟练了,不然看着一座宝山却没办法取的感觉真是太难受。 一路上,她把原主的武功在脑海中反复观摩,偶尔出手练习,用石子打鸟,打野味,已经用得相当熟练了。 此时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罢了。 没一会,椰子树下,便堆了七八个椰子。 南宫晚晴跑了过去,抱起一颗椰子,张嘴就啃,却只能啃破一点点椰子皮,满嘴苦涩。 “呸呸呸”她把椰子扔下,跑了回来,抱着南宫晚棠一脸委屈:“长姐,大果子不能吃。” 南宫晚棠被她那模样,逗得乐开了怀。 南宫北宁也抱起了一颗椰子,翻来覆去地看,也不知道这绿油油的大果子该怎么吃。 南宫晚棠让小五拿出了把短刀。 她拿着短刀,切去椰子外面的表皮,又找准了椰子硬壳上的小眼,用刀尖轻轻一挖,一个小口就露了出来。 她左右看看,椰林的左边是一片竹林,她又过去,砍了几节竹枝,当作吸管,插进椰子里,然后递给南宫晚晴。 南宫晚晴抱着椰子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看椰子又看看长姐,也不知道该怎么弄。 南宫晚棠指了指竹吸管:“吸。” 南宫晚晴含住竹吸管就吸了起来。 经过正午烈日的灼晒,椰子水达到了最甜的时候。 南宫晚晴一双眸子瞪得老大,眼里满是惊喜,久久不愿意松嘴。 一口气喝光了一个椰子,才打了一个饱嗝笑嘻嘻看着南宫晚棠:“好喝,甜的,长姐还要。” “好,等着。”南宫晚棠又拿过来一个椰子。 “大小姐,让小的弄就可以,小的已经看您弄过一回了,知道怎么弄。” “也好。”南宫晚棠把椰子和短刀递给了小五。 一炷香的工夫之后,每个人都喝足了水,又吃了椰肉,坐在树下一脸餍足。 阳光透过椰子树又宽又长叶片洒落在几人身上,燥热的风吹动几人的发丝,颇有一副岁月静好的味道。 第二十四章 都给她等着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就在她们的不远处,常远和他家主子坐在树上,一人抱着一个椰子喝得不胜满足。 常远把空椰子扔在地上:“主子您说,这南宫大小姐不是生活在药王谷便是生活在长安城,她是如何得知这琼州岛的大果子可以这样食用的?” 楚禹凤淡淡瞅了他一眼。 自己也是才初初识得这么一个小丫头,他又如何得知这小丫头怎么就懂得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楚禹凤心中略微烦闷,这个时候他和常远本该在郡守府的。 可他莫名其妙的,竟走到了这个小丫头的屋子边来。 兴许,他是想看看,她从金窝银床换到石头瓦房,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出乎意料的,没有看到她痛哭流涕,没有看到她唉声叹气,还高高兴兴地带着弟弟妹妹出来寻找食物。 其实,他早该料到才是。 一路上,她表现得是那么坚强,那么无所畏惧。 他抬眼看去,南宫晚棠斜靠在树下,替妹妹拢拢发丝,替弟弟擦擦汗,眸子里满是温柔。 阳光落在她的身上,泛起了一层淡淡光晕,好看极了。 不知为何,他心中的烦闷顿时消散无踪。 正想离开,却听到那边的树下有笑声传来,他不由又留下多看了两眼。 南宫晚晴抱着两颗椰子说是要给阿爹阿娘的,又想连扶芳她们的份都带上,可怎么都抱不下那么多,气得直跺脚。 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南宫晚棠指着树上的椰子给她看:“树上还有,待会咱们回来的时候,再摘一些带回去可好?” 南宫晚晴看了看手里的两颗椰子,又看了看树上满满的两大串椰子,孰多孰少一目了然。 她把手里的椰子往树下一放,又生怕被旁人给捡走了,还用沙子给埋了起来:“好,这两颗也要带回去。” “好什么好,摘了我家的胥耶你们还想走,想得倒是挺美的。”一道粗犷的男声传来。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一位身着青布衣的中年男人,带着几个年轻男子走了过来。 瞧装束就知道他们并不是这里的原住民,应该是先前被流放过来的人。 几人气势汹汹,来者不善。 小五和小六第一时间便护在了三位主子面前。 南宫晚棠一时想不起胥耶是何物,略略思索了片刻才知道这是椰子的古称,“你说,这是你们家的胥耶?” 老胡双手负在身后,用下巴对着她们几人,一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姿势:“正是,吃了我家的东西,那就赔钱吧。” 他身后的几个年轻男子异口同声:“赔钱!” 南宫晚棠冷笑了一声:“你说是你们家的便是了?有什么证据?” “这里是我的地盘,我说了是便是,还需要什么证据,今日你们不赔钱一个都别想走了,都给我上,把他们抓起来,送到他们家去拿钱换人。” 老胡手一挥,他身后的几人一哄而上。 而他自己则一脸坏笑地走向南宫晚棠。 这种地方日子清苦,赚银子的方式不多,从新来的人那里抢夺钱财,也算是一种赚钱方式,早已司空见惯,南宫一族迟早要经历这么一遭,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常远心中气愤,身子一倾,就想飞身下去相助。 却被楚禹凤伸手拦下:“急什么,且看着。” 往后,这样的事情只会多不会少,若是这一次靠他们解决了,那下一次呢? 他们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这个地方的。 小丫头须得自己站住脚跟。 常远捏了捏拳头,又稳住了身子,看向那几个男人的目光,略微凌厉了一些。 不过他很快就笑了,笑意直达眼底,倒是他低估了南宫一家的武力值。 都不需要南宫晚棠出手,就南宫北宁一个八岁小儿,轻松游走在那几人之间,没几招便把人都打趴下了。 老胡以为他们只是一时不小心才会着了道,他摇摇晃晃站起身,一脸愤怒地朝南宫晚棠大喊:“死丫头,老子劝你最好识相一些,把银子都交出来,不然,老子把你卖去青楼。” 南宫北宁一个旋身一拳打在老胡的肚子上,再趁他疼得弯腰之际,跳起来一手肘将他击倒在地,然后一脚踩在他的脸上,居高临下睨着他,小小的人儿张牙舞爪,凶神恶煞:“好好说话,再骂长姐,就打断你的手。” 南宫晚晴也不甘示弱,捡起一根棍子对着老胡的屁股就狠狠打了下去,一下又一下打得老胡哀嚎连连。 “胆敢骂长姐,打你屁股开花,打你落花流水。” 被人这样护着,南宫晚棠心里暖暖的。 可小孩子家家的如此暴力并不好,她把弟弟和妹妹都拉了回来:“你们退后,让长姐来处理。” 吩咐小五和小六看好两个小的,她走到老胡面前蹲下,捡起方才南宫晚晴打人的棍子,戳着老胡的脸,语气清冷:“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房契上写着,不仅仅是屋子和院子,连屋后的这一片胥耶林也都包括在一起,是要交租金的。” 南宫晚棠抬手一划:“这一排房子我都租下了,现在这一片胥耶林是属于我的,怎么就成了你家的了?” 老胡这才知道自己低估了这几个年轻小崽子,他们并不好糊弄。 他挣扎起身,捂着屁股一瘸一拐地走了,好不狼狈。 他一边走,还一边回头叫嚣:“你们等着,总会有你们好看的一日。” 南宫晚棠冷冷一笑,小人难防,可这几个明显就是不怎么聪明的大老粗,无需畏惧。 几人的心情并没有受到影响,又继续往前走,她们还要找食物。 南宫晚晴和南宫北宁一路走来,路上的艰辛与困苦,以及发生的种种事情,都让他们的身心受到了不小的影响,现下算是稍稍出了一口恶气,心情无比畅快,一路上都蹦蹦跳跳的。 穿过了椰林,竟到了海边。 带着腥味的海风吹在人的身上,像是给人敷上了一层薄膜,黏黏腻腻,难受得紧。 看着清澈的海水,南宫晚棠真想跳进去畅快游一圈,洗去浑身的黏腻,缓解一下连日来的疲劳。 可她知晓,这里不是前生的世界,女子可以穿着很暴露的泳衣下水嬉戏。 在这里,女子的名节重于一切,就算她仅是光着脚踩在水里被人瞧见了,都会名节不保。 第二十五章 姑娘,你怎么看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南宫晚棠几人所处的位置,像是一轮弯月。 她们就站在弯月的正中间。 正前方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左边是一座高山,右边是一大片椰林,不知道椰林的那边会不会又是一大片海。 不远处的海面上是一大片礁石,海浪拍打在礁石上,发出声响,听得人心旷神怡。 南宫晚棠记得前生去旅游的时候,跟着当地村民一起去赶过海,礁石那边应该会有海产的。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过去看看。” 礁石离岸边还是有一定的距离的,不会泅水的人过不去,不过难不倒南宫晚棠,她施展还是不太娴熟的轻功掠向了那一大片礁石,摇摇晃晃地落在一块比较平整的礁石上。 幸好她有所准备,穿着鞋子过来的,这礁石上长满了藤壶,容易割伤脚。 礁石上还挂满海草与绿油油地海藻,又湿又滑,一个不慎脚下一滑,便会落水。 南宫晚棠小心翼翼地在石礁石缝之间搜寻。 没一会,她便瞧见了几只海螺,她把海螺给捡了,没有东西装,便用裙摆包着。 又在别处发现了几只海胆和一只章鱼,她把章鱼抓了,不敢碰海胆,被这玩意儿扎一下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但是,海胆才是好吃的东西。 也不知这里的人会不会吃,喜不喜欢吃这些奇特的海洋生物。 因着章鱼是活的,放在裙摆里也包不住,南宫晚棠便又回到了岸边,把捡到的海产交给小五和小六拿着。 南宫晚晴看着四处乱爬的章鱼,又害怕又想玩,拿着棍子捅来捅去,一会儿惊得啊啊大叫,一会儿乐得哈哈大笑。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沙滩上,传至很远。 落魄至如此境地,难得她还有如此天性,南宫晚棠并不想阻止她,但也担心又引来什么人,便吩咐南宫北宁留意一些。 然后,她又去了礁石那边。 家里这么多口人,就这么点东西,肯定不够吃,若是能抓到鱼就好了,煎鱼,烤鱼,焖鱼,奶白的鱼汤,怎么做都好吃。 可惜,事情并没有她想的那样好,找了许久,还是只找到了一些海螺,还有几只螃蟹,可她不敢抓这有钳子的家伙,怕被夹。 就在她以为今日的收获,就只有这些的时候,一个大海浪冲上了礁石,她眼尖地瞧见,有一条暗青色的鱼随着海浪冲上礁石缝里。 这几块礁石正好围成一个圈,鱼进来了,就跑不出去了。 以她一路上用石子打山鸡练出来的好手艺,只需几颗石子,便能搞定这条鱼,她不由满心欢喜,今晚有鱼汤喝了。 左右瞧瞧,并没有找到石子,她干脆拿手中的海螺当起了暗器,朝那条扑腾的鱼儿射去。 一击命中,鱼儿立瞬时就翻了肚浮在水面上,随着浪流荡漾。 南宫晚棠把鱼捞起,竟是一条巴掌大的石斑鱼。 “救命啊……快来人,救救他……” 一声声尖锐的呼救声,传至南宫晚棠的耳里,惊扰了她的欢喜。 莫不是又来了不怀好意的人,南宫晚棠迅速转身飞回了岸边,才发现呼救声是从右边传来的。 虽说初来乍到,不该管闲事,可见死不救,他们也做不到。 南宫晚棠先行一步,吩咐小五和小六带着两个小的跟上。 到了才发现有人溺水了,此刻已经沉了下去,只露出一双手在海面上。 人命关天,南宫晚棠来不及多想,便一个飞掠,踩着礁石借力,几个起落,到了溺水者旁边,抓着那双手又一个飞掠回到了岸上。 溺水的,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郎,穿着长裤马褂,衣长至脐,袖仅遮肘。 这是中原人的衣着,想来估计也是为了在海中找点食物,而不小心溺水的。 岸边的一位四十岁岁左右的妇人扑了过来,抱着少年郎又哭又喊:“我的儿啊,你醒一醒,你可不能丢下阿娘啊……” 瞧见少年郎没有反应,妇人颤巍巍地伸出手指去探了探鼻息,发现没气儿了,立即哭得死去活来,悲伤得恨不得此刻躺在地上没气儿的是她。 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死去,那种感觉,南宫晚棠感同身受,心中触动。 其实人还有救,南宫晚棠犹豫了一下,便蹲在少年郎身边,要给他做心肺复苏。 虽说方才是南宫晚棠把她的儿子救起来的,可人都已经死了,南宫晚棠还如此糟践尸身,对着尸身上下其手,妇人愤怒极了,一把推开南宫晚棠:“他都已经死了,你还想对他做什么?” 救援时间宝贵,南宫晚棠顾不得解释,甩开了她的手,“你若还想救他就赶紧让开。” 自家长姐的医术,南宫北宁自是再相信不过了,长姐说能救便能救,于是他一个箭步上前,将妇人拦住:“长姐是在救他,你且在一旁看着,你也不想你儿子死了,是不是?” 妇人愣住了,她也没见过这样的救人方式啊,一时也不知该信好还是不该信好,可万一还能救呢。 于是她便止了哭,也不闹了,安安静静站在那儿落泪,看看南宫晚棠,又看看自己儿子,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 南宫晚棠给少年郎做心肺复苏,心脏按压了好几次还是没能恢复心跳,看来要做人工呼吸才行。 她伸手一摸,才又想起手帕没了。 没了帕子覆在少年郎的嘴上,那她与这少年郎可就算是有了肌肤之亲。 她虽不在意,可这古代的人可没有她这么开放。 犹豫再三,还是觉得救人要紧,她心一横正打算俯身下去,就这样做人工呼吸。 就在此时,有人拉住了她的肩膀,她还以为又是妇人在阻挠,不由气愤地甩开那只手:“你到底想不想救他?” 回头才发现不是那妇人:“小风,你先松开我,我救人呢。” 楚禹凤并没有松开她:“你想做什么?我帮你。” 男的与男的嘴对嘴,应该不会有什么败坏名节的事情流出去吧,南宫晚棠一边按压少年郎的心脏,一边道:“我按五下,然后你对着他的嘴里吹气。” 一听到要让他与一个男人嘴对嘴吹气,楚禹凤眸光都冷了。 可他若不做,南宫晚棠就要做。 于是,他狠了狠心,伸手一拉,就把身后的常远拉了过来:“你来。” 第二十六章  条件太诱惑了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要他与一个男人有如此亲密之举,常远半分犹豫都没有便想拒绝。 可在主子的眼神压迫下,他硬生生地把拒绝的话止在了唇齿边,咽了一口唾沫,两眼一闭,心一横,便俯身下去。 按照南宫晚棠的指示,她按五下,常远便吹一口气。 如此往复了好几次,少年郎终于发出了一声轻咳,紧接着是剧烈的咳嗽,然后吐出来了一大口脏水,兜头兜脸喷了常远一身。 常远厌弃得连爬带扑冲到了水边,也不嫌海水咸涩苦口,赶紧洗了脸又漱了好几次口,恨不得整个人里里外外都洗上三遍。 瞧见明明没了呼吸的儿子竟然又活了,妇人立即扑了过来,颤抖着一双手去抚摸儿子的脸,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喷在指尖,她这才止不住泪水,转身对着南宫晚棠连连叩谢:“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多谢姑娘……” 南宫晚棠摆摆手:“无妨,赶紧带令郎回家换一身衣裳吧,免得着了凉,又要遭一番罪。” “是是是……”妇人赶紧起身,扶起自己的儿子转身回去了。 走了几步,妇人回头看向逆光里的几人,略有些疑惑,这几人面生得很,却又好似在哪里见过。 “啊,是她。”她终于想起来了,今日在城门口就见过,这些热是刚到的流放犯人。 她还记得,当时旁边有人在议论这个姑娘的容貌来着,说是这个姑娘生得如何如何好,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现下一瞧,这个姑娘果然生得容颜清丽少有人能及。 想到之前那些人的议论,妇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唤住了南宫晚棠:“姑娘,请留步。” 南宫晚棠转身,“大娘,还有什么事吗?” 妇人松开了儿子,来到南宫晚棠面前:“姑娘是今日刚到岛上的吧?” “正是。”南宫晚棠螓首微点,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在城门口那么多人围观,想瞒也瞒不住。 “往后,姑娘还是少一些出门,要出来的时候……”妇人指了指自己的脸:“戴上一些东西,遮一遮面容,或者是多带几个人,我不是……就是这个岛上……哎呀,总之姑娘要小心一些,防人之心不可无。” 南宫晚棠明白了她的欲言又止,原主生得不错,小小年纪便亭亭玉立,容貌卓绝。 就是在长安城天子脚下,出门也得戴着维帽,免得引起歹人的注意。 何况是这专门流放犯人的琼州岛呢。 方才不是已经经历了一回吗,那人还说要把她卖去青楼来着。 虽说她并不惧,可她仍然感谢妇人:“多谢大娘提醒,小女记住了。”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这岛上,并非人人都如之前那些大老粗那般心怀恶意,也有大娘这样知恩图报的人。 要想在这地方立足,人际关系不能少,她何不将如大娘这样的人都拉拢过来呢。 心思一定,她朝妇人福了福身:“小女略懂医术,就住在那边的二层小楼里,若是有需要,大娘可去寻我。” 妇人不敢受她的礼,赶紧弯腰还了回去:“不敢麻烦姑娘。” 话落,妇人抬头看了一眼南宫晚棠身旁站着的那个男人。 这人虽说面容是普通了点,可那一身气势很难让人不注意到他,一看就不是好欺负的主儿。 有他在这位姑娘身边,想来应当会无事的。 妇人这才放心离去。 这么一忙活,日头竟已偏了西。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点点渔舟披着嫣红的晚霞摇曳而归。 落日余晖下,南宫晚棠几人缓缓走着。 她看了一眼默默跟在身旁的楚禹凤:“你怎么不继续在暗处躲着了,跑出来作甚?” 楚禹凤桀然一笑,还以为他躲得很好,原来她竟是知道的。 南宫晚棠看出了他的心思:“你们砍椰……砍胥耶的声音太大了。” 楚禹凤回头看了一眼还在不停反胃作呕吐口水的常远。 这家伙还信誓旦旦地狡辩,隔得这么远,南宫大小姐不会听到的。 他竟也信了他的邪。 常远也听到了南宫晚棠的话,眉头一皱,此时他才察觉不对。 以主子的实力,若是他不想,南宫大小姐绝不可能察觉得到他们躲在暗处的。 略略一想,他恍然大悟。 主子果然奸诈啊! 明明就是想让人家知道,还拿他做桥。 看着从一前一后渐渐到并肩而走的两人,常远默默地缓了两步,与南宫北宁几人一起玩着那只顽强的章鱼,耳朵却竖得尖尖的。 见鬼了,他竟然又听到主子笑了。 他待在主子身旁十数载,见过主子笑的次数屈指可数。 可押送这一路走来,他都见主子笑了多少回了。 他心里再一次觉得,主子定是对南宫大小姐有点意思。 可两人的身份…… 常远轻叹了一口气。 几人说说笑笑,往住处走去,路过椰林的时候,南宫晚晴还惦记着要带椰子回去给阿爹阿娘他们。 看出了主子对南宫大小姐的心思,这一回,不消主子吩咐,常远便自觉得担起了摘椰子的责任,轻轻一跃,便上了树,一刀砍下了一串椰子,足有十个之多,交给小五小六抬着。 他自己则替南宫晚晴抱着埋在树下的那两颗椰子。 “长姐,你瞧,那个像不像方才过来找我们要赔钱的人之中的一个?”南宫北宁指着自家小楼外的竹篱笆旁站着的一个青年男子,问南宫晚棠。 众人顺着他指的的方向看去,果然那就是其中的一个人。 那人鬼鬼祟祟的,一看就没做好事。 不消主子吩咐,常远一个起落,便到了那人身旁,那人吓得转身想跑,却被常远反手按在了篱笆上:“说,你在这里做什么?” “没……没做什么,你放开我,你凭什么抓我。”那人眼神躲闪,奋力挣扎,大喊大叫,像是要闹出动静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常远手一扬就巧妙地卸了他的下巴,将他按在了地上。 南宫晚棠几人快步走了过来,她看看青年男子,又看看自家小楼。 莫不是…… 第二十七章 到底该不该说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南宫晚棠加快了脚步朝家里走去。 果然,在门口,她就听到了那个中年男人粗犷的声音:“你的女儿摘了我家胥耶,还打伤了我们,不赔钱就别想了事,来人啊,把值钱的东西都搬走。” 简直岂有此理,还欺负上门了。 南宫晚棠顿时气上心头,这些草包莽汉,讲道理也讲不通,只有真正受到了一些实质性的伤害,他们才会知道你并非好欺负的。 她挽起衣袖,左右瞧瞧,发现柴房门口的木墩上有一把斧子,她过去抄起斧子就冲进门去,却被人拦腰抱起转了一圈又转出了门外。 与此同时,一个人影从屋里被打飞出来,“啪”的一声摔在院里的地上,震起了一阵烟尘。 紧接着,又是一个,两个,三个……足足五个人,一个接一个都被打飞了出来。 若非南宫晚棠被人抱了那么一下,那些人就全砸在她的身上了。 好险! 她心有余悸,赶紧转头道谢:“多谢。” 楚禹凤将她放下,“无妨,小心一些。” 他捏了捏空落落的双手,负在身后,冷眼看向被打飞出来的人。 正是之前在椰林里要南宫晚棠赔钱的那些人。 他刚想过去,却被人拉住了衣袖,他不解地回头。 南宫晚棠扬了扬手中的斧子,清凌凌的眸光中带了点点怒意:“我来。” 老胡委实想不到,那个看着一脸无害的妇人,拳脚功夫竟是如此了得。 那个小崽子不过八九岁的模样,武功都那么高了,家里的长辈又能差到哪里去,他早该想到才是,真是糊涂啊! 他被摔得七荤八素,晕晕乎乎了好久才回过神来,正欲撑起身子。 一把斧子旋飞了过来,钉在了他面前的土地上,斧子把手正好架着他的脖子,若是偏一点,那他的脑袋就如同西瓜一样,“啪”一声被砍成两半了,吓得他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其余的人也想爬起来,却被赶过来的南宫北宁以及常远一脚一个给踩趴在地上,疼得啊啊大叫,就是起不来。 南宫晚晴抱着一颗椰子对着一个青年男子的头,小嘴一咧,露出一排白牙,笑得纯良无害:“我告诉你,你可别动哦,不然砸爆你的脑袋,让你头破血流,疼死你哦。” 一想到在椰林里,这个小姑娘打老胡时的凶狠模样,青年男子就知道这个小姑娘看着傻乎乎的,实则一点都不好惹,瞬时就不敢动了。 南宫晚棠走了过去,一脚重重踩在老胡的背上,又把他给踩清醒了。 老胡一睁眼就又瞧见那把亮晃晃的斧子,顿时吓得鬼哭狼嚎起来:“哎呀,我的老天爷呀,杀人啦,不要杀我,救命啊……” 南宫晚棠被他逗乐了,亏他还长得牛高马大的,竟是绣花枕头一包糠,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她的脚尖用力碾了碾:“方才你说要找谁赔什么钱来着?” 老胡听着声音耳熟,偏头一看,瞧见果然是她,不由哭丧着脸:“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姑娘你就大人有大量饶过我们吧,我们下次不敢了。” 还想下次呢,不过他也提醒了南宫晚棠,这个岛上,像他们这样的人应该不少,这一次是他们,下一次就不知道是哪一些人了。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 南宫晚棠不想浪费时间在应付这种事情上,今日不如就闹大一些,给这些个大老粗一个下马威的同时,正好也给那些在暗中瞧着,等着下一次过来掠夺的人一个杀鸡儆猴。 南宫晚棠捡起斧子,崭新的斧子刃上的寒光闪过,她只觉眼前一晃,莫名又想起了山洞那一夜的刀光剑影,想起自己家人被逼得毫无退路。 她的心中,无名之火熊熊燃起,莫名的怒气侵占了她的情绪。 真当她好欺负了是不是,谁都可以来对她的家人下手? 真是不知死活! 她举起斧子对着老胡的手臂,声音如同淬了冰:“你惊扰到了我的家人,不付出一些代价是不能了事了,不如,你就留下一只手臂吧,还有你们……” 她拿着斧子一一点着老胡带来的人:“你们统统都要留下一只手,谁都逃不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她的话吓了一跳。 老胡以及他带来的人反应过来之后,皆是一脸恐慌。 城中有明文律法,不可欺骗抢夺他人财产。 他们自知有错在先,就算南宫晚棠砍了他们的手,讲到了郡守大人那里去,他们也占不了多少理。 更何况,此时他们根本打不过也逃不了,赶紧苦苦求饶。 院里哭嚎声一片,引来了不少人站在竹篱笆外围观。 有住在附近的村民,有闻声赶来帮忙的南宫一族的旁支。 可他们瞧见院中的情形,一个个都不敢进去,甚至连议论都是交头接耳的,生怕哪一句太过大声引起了南宫晚棠的注意。 山洞那夜的情景,委实给旁支的众人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恐怖印象。 楚禹凤皱眉看着南宫晚棠。 这小丫头一瞬之间,身上温柔的气息全都换成了冰冷的杀意,活像是突然就变了一个人似的。 那几人不过是想要一点钱财而已,罪不至此,以她的为人,就算要以儆效尤也顶多就是略施惩罚,真不至于下此狠手。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瞧见她就要下手了,以他这一路上对她的了解,她这一斧子砍下去,日后定会后悔的。 楚禹凤刚想动,一个身影比他还快冲向了南宫晚棠。 “棠儿,住手。” 白氏一个飞身过来,拦下了南宫晚棠就要砍下去的手,夺过斧子随手一甩,斧子又落在了柴房门口的木墩上,稳稳地钉在了之前插着的那条缝里。 这一手露得,让老胡几人更加觉得自己简直愚蠢透顶,竟然找这样的一家人勒索钱财。 这根本就是在找死! 几人不由得颤抖得更加厉害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女侠饶命啊。” 他们的哭声吵得南宫晚棠心烦气躁,眼神冷冷一扫:“吵死了!” 院中一刹那间落针可闻。 第二十八章 这裤子得脱了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南宫晚棠转头恼怒地看白氏:“你拦我做什么?” 白氏看着她眼里清晰可见的凶光,心中暗暗吃惊,面上却不显山不漏水:“他们也不是做了多大的坏事,不用砍手那么严重的。” 南宫晚棠冷冷一嗤:“他们这些人坏到透顶,哪里值得你可怜了,你今日若轻易放过他们,不知哪一日,他们就会反咬你一口,到时,可怜的便是你们。” 这话,白氏不置可否,或许她说的是对的,又或许她说的也不对。 可那都是以后的事,世事万变,明日的事尚不可预料,更何况以后。 知女莫若母,棠儿现在是生病了,神志不清,才会如此。 若是,今日她放任棠儿伤害了这些人,等棠儿清醒过来之后,一定会万分后悔的。 她不能明知后果,却放任不管。 心思百转,白氏过去牵起南宫晚棠就往门口走:“咱们初来乍到,不好弄得这么血腥,不然啊,郡守大人那里也不好交代是不是,这里呢,就交给阿娘来处理,阿娘保证把他们都收拾得老老实实的,好不好?” 说话间,白氏的另一只手,悄悄往上移,就在她要一记手刀将南宫晚棠打晕的时候,后者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南宫晚棠心中的怒火更甚了,一脸狠厉地看着白氏:“他们欺你,你不愿伤害他们,我帮你,你却想对我下手?” 一时之间,气氛像是凝住了一般,紧张到了极致。 众人虽然不愿意相信,但都担心她会对白氏出手。 南宫晚晴早已吓哭了,却只敢流泪不敢哭出声音。 她知道长姐肯定是生气了。 她想过去,抱一抱长姐,告诉长姐不要生气,那些坏人打跑了便是,气坏了身体不值当。 小五小六两人赶紧将她拉住:“二小姐,咱们不要过去,大小姐只是和夫人开玩笑的,咱们先去把椰子砍好,等她们处理好事情,就可以过来喝了,好不好?” 南宫晚晴一想,咦,真是好主意,阿娘和阿爹肯定爱喝这个美味的大果子的。 于是,她胡乱抹了一把泪水,抱着那一颗椰子,跟着小五小六去了灶房。 南宫北宁也被吓得不轻,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长姐,不……” 未完的话被南宫晚棠的一个眼神吓得噎在了喉咙里,随着那一口唾沫咽下了肚。 他急得红了眼眶,却又倔强地紧咬着双唇,不让眼泪落下。 他不知道长姐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变得那么可怕。 那个是他们的阿娘啊,长姐怎么可以这样对阿娘呢? 白氏心疼地看了他一眼,都是她不好,若是她年轻的时候肯吃苦,好好学医,若是她再厉害一些,能治好棠儿的病,也就不会有今日这一幕了。 她给了众人一个少安毋躁的眼神,然后转头看着南宫晚棠:“你是阿娘的女儿,阿娘怎么会对你下手呢,阿娘只是……” “少啰嗦,我不信你。”南宫晚棠冷冷打断了她的话。 靠得较近的楚禹凤,消无声息地往前挪了两步,若是她对白氏出手,他一定能拦住她。 倏然,南宫晚棠转头冷冷看着他:“你又想做什么?” 这些人一个个都想对她下手,全都该死。 “滚开!” 南宫晚棠吼了一句,同时一掌拍出,掌风凛冽。 楚禹凤不敢大意,小心应对,却还是低估了南宫晚棠的实力,险些被一掌打中胸口。 幸亏他武功了得,临危不乱,一个旋身避开,然后再一掌拍出,对上了南宫晚棠的掌,将她逼得后退了两步。 南宫晚棠怒极,一步上前,想要来个不死不休。 “棠儿,住手。”白氏赶紧拦住了她。 南宫晚棠回眸瞪着她,眼神冰冷得可怕。 白氏心尖一颤。 她很清楚,若非棠儿的病没有到达最厉害的时候,心性还没有完全被控制,不然棠儿可能连她都要下手。 她轻咬舌尖,收拾妥帖心神,半分异样都没有露出,眉尾一挑就扬起了一抹亲和的笑容,抬手帮南宫晚棠把散落额前的碎发挂回耳后:“你瞧阿娘这记性,被这些人这么一闹,竟忘了最重要的事情了,你阿爹的腿不知怎的,突然就疼得厉害,你快去给他瞧瞧,看是怎么一回事?” 堂屋里,南宫湛因为担心外面的情况,在周管家的搀扶下撑着桌子勉强站立,伸长了脖子往门外张望,一颗心随着南宫晚棠的举动,提得老高。 此时,听到了白氏的话,他赶紧配合地往椅子上一瘫,揉着大腿“哎哟”“哎哟”叫唤起来。 他演得真实,周管家一时分不清他是真是假,被吓得不轻。 南宫湛的眼睛都快眨冒火了,周管家才反应过来,赶紧跟着一起演戏:“老爷您快躺下,小的这就去请大小姐进来给您瞧瞧。” 周管家扯着嗓子大喊:“大小姐,您快来啊,老爷的腿又疼啦。” 南宫湛很是配合地加大了声音:“哎哟,疼死我了……” 他的声音带了不知真假的痛苦,直直地撞进了南宫晚棠的脑海里,唤醒了那个在黑暗里迷了路的小姑娘。 她的脑中一片混乱,记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唯独只记得一件事,阿爹的腿又疼了,清晰无比! 她转头看着白氏,把仅记得那件事问了出来:“阿爹的腿又疼了?” “是啊,阿娘也不懂医术,幸好你回来了,要不然,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白氏给站在堂屋门口的茯苓和扶芳使了个眼色。 扶芳两人一脸莫名,须臾才反应过来,赶紧一人一边扶着南宫晚棠:“小姐,您都不知道,从您刚一出门,老爷的腿就开始疼,疼得可厉害了,也不知是旧伤复发,还是又有了新的毛病,小姐您快去看看吧。” 担忧渐渐替换了心中的怒火,南宫晚棠眨了眨双眼,眸中的凶光消散,浑身杀气褪去,又变成了之前那个温温柔柔的姑娘。 她刚想进屋,好似又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楚禹凤,露出了一抹带着歉意的笑:“真是抱歉,我阿爹身体不适,我得去先看看他,我今日拾得一些海产,还想留你们吃饭来着,不过也不急,等你们要离开的那一日,你们再过来,到时我给你们煮大餐。” 第二十九章 你长得不咋地,想得还挺美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楚禹凤看着那双清凌凌的眸子,干净得像是雨后的星子。 他被南宫晚棠这前后的转变弄得一头雾水,心中的疑惑更甚了。 不过,他心深如海,面上依旧一如往常那般淡如清风:“如此就先谢过南宫大小姐了。” “你客气了。” 南宫晚棠微微福身行了一礼,然后提着裙摆,赶紧进屋去了,哪还有半丝方才的凶狠模样。 她来到南宫湛面前:“阿爹,你伸出手来,我给你把把脉。” “好,你坐在这里慢慢看。”南宫湛示意周昇搬来一张凳子。 南宫晚棠细细把着脉,时不时轻声细语问几句,与方才的杀气腾腾判若两人。 白氏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转头看见那么多人在围观,心中又不免担忧。 棠儿今日的一举一动,怕是会被这些人一传十,十传百,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外面会怎么议论棠儿? 估计没什么好话吧。 不过才来第一日,就坏了名声,往后可就不好过了。 来去都怪这几个蠢货,好好的来招惹棠儿做什么? 她转头瞪了那几个还没回过神来的人一眼。 若非众目睽睽,她真恨不得给他们一人来上一脚,踢爆他们那空空如也的大脑袋。 她一转身就看到了楚禹凤与常远两人,眸光一凛。 这两位官差若是把今日之事禀报给郡守大人,那郡守大人会不会过来兴师问罪? 毕竟也不知那位郡守大人究竟是何心性,会不会觉得她们一来就惹事,是在挑战他的权威? 楚禹凤猜到了她的心思:“南宫夫人放心,在下两人今日只是顺道送一下大小姐回来而已,并非在处理差事。” 言下之意,他们是会护着南宫晚棠的。 白氏稍稍放心了一些,当即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多谢你们护送我的孩子们回来,这里的事我们自己能处理的,两位差爷就请自便吧。” 楚禹凤给了常远一个眼神,后者赶紧松开了脚下踩着的人,整理了一下衣裳,走了过来,拱手道:“如此,我们就不叨扰了,告辞。” 白氏点了点头:“差爷慢走,还劳烦差爷顺带让围观的人也都散了吧,我们人微言轻的,也喊不动那些人。” “好。”楚禹凤也拱了拱手,跟在常远身后转身出了院子。 路上,楚禹凤缓缓走着。 方才常远的眼神,他看得一清二楚,有惊讶,有担心,甚至还有一丝恐惧。 常远自幼就跟在他身边,近几年陪着他四处完成任务,出生入死多少回,什么事情没见过,竟对一个落魄的官家千金感到恐惧。 这就很不正常了。 之前,常远已经给他禀报过了山洞那一夜的始末。 他不甚在意,只觉得那丫头不过就是武功高一些,随手射出去的羽箭,穿透两个人之后还能钉在树干上罢了。 什么风如利刃,电闪雷鸣,毒虫出没,种种异象不过都是巧合。 如今看来,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他瞅了常远一眼:“你把那夜的情况再说一遍,详细一些。” 常远此时想起那夜的场景,后背都有些发凉。 好似那些黑衣人被毒虫啃食的画面就在眼前一般,让人毛骨悚然,又恶心反胃。 他抚了抚手臂上竖起的鸡皮疙瘩,把山洞那一夜的事情再详细禀报一遍,一点细节都不放过。 他琢磨不透的事情,兴许主子能琢磨出来。 末了,常远语气戚戚:“那夜的南宫大小姐比方才还要恐怖,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如同地狱归来的杀神一般,浑身杀意,那双眼中都是嗜血的光,属下也不知道南宫大小姐究竟是怎么了,依属下看,可能就连南宫大小姐都不知道她自己是什么情况,不过,瞧南宫夫人的举动,他们夫妇应该是知道的。” “还真是有意思。” 楚禹凤微微勾唇,南宫湛一家的秘密真是越来越多了。 南宫湛谋害皇嗣一案,除了那张药方,什么证据都没有。 元顺帝能当上一国之君自然不是蠢人,竟连查都不查一下,草草就定了南宫湛的罪。 旁人兴许会认为,元顺帝痛失爱子,悲极怒极才会如此。 以他对元顺帝的了解,元顺帝很看重自己明君的名声,还没危及自身都不会失了方寸。 莫不是,元顺帝早已猜到了南宫湛一家有秘密,而且还知道那些秘密对他有用? 越想越是如此! 想来,元顺帝特意下旨让北司的人来押送南宫一族,就是想借他之手,查出那些秘密吧。 呵,真是打得一手算盘。 不过,如此看来,元顺帝对他下黑手之事,就疑点重重了。 还没利用完他,又怎么会派人来杀他呢? ……&…… 长安城,皇宫,御书房。 元顺帝坐在案前,看着跪在下方的暗卫队长,“老七身受重伤,下落不明?” 刘阳拱手:“是,臣收到消息时,七王爷的人正在明里暗里地四处搜寻七王爷的踪影,目前仍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元顺帝冷冷一笑:“他没那么容易死,若他真的死了,那他就不是老七了。” 刘阳也觉得元顺帝说的有道理。 七王爷身为北司之首,天南地北的出任务,哪一次的任务就简单了?哪一次不是出生入死?七王爷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以七王爷的能耐,小小的刺杀,奈何不了他。 “可查到是谁下的手?”元顺帝挪了挪身子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把身体全部的重量都压在了软垫上,昨夜敏妃让他很高兴,不知不觉就忘了时辰,今日竟有些累了。 刘阳立即双腿跪下,俯伏在地:“皇上恕罪,臣无能,还没查出是谁对七王爷下手。” 元顺帝疲懒地摆摆手:“查来查去,还不都是那几个,他们人人都觊觎着朕的这个位置,却又怕老七得了渔翁之利,自然就想除去老七,罢了,退下吧。” 刘阳起身行礼退了出去。 临到门口,他抬眼看了元顺帝一眼,瞧见元顺帝已经闭目养神。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元顺帝最近一段时间,精神总是不足,不过才四十有二而已,却有日渐萎靡之象,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 第三十章 互赠礼物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厢,南宫晚棠给阿爹检查了一番,发现阿爹的病情确实不是很好。 皮肉之伤已经结痂了,过几日痂皮脱落,长出新的皮肤,便算是好了。 可伤筋动骨一百日,阿爹断腿处的骨头不过才刚刚长好了一点点,阿爹便要自己站立行走。 这就导致骨头衔接之处周围的组织发生病变,更有可能导致断骨之处再次断裂。 她的医术是阿爹教的,她能看出来,阿爹自己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阿爹就是不想拖累别人。 阿爹一生好强,事事亲为,如今受了伤,一路上都依赖于旁人的照顾,他的自尊心不让。 看着周管家一把年纪还要和小五小六轮换抬担架,阿爹又不忍。 看着阿娘日日担心得寝不安,食不欢,阿爹又很是心疼。 看着她千辛万苦地寻药,阿爹又觉得自己很无用,一人拖累全家自此地步。 南宫晚棠虽然很理解阿爹,但她不能纵容阿爹如此任性。 若是再这么下去,阿爹的那一条腿很有可能就会废了。 她当即站起身,叉着腰,佯装出一副很生气的模样:“阿爹,您现在,立刻,马上回房歇着,没我的允许不能下床,不然……” 众人以为她还是方才那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不禁一个个的小心脏又提了起来。 却见她一双星眸水灵灵的,皱着眉头大声嚷嚷:“不然我就在您的药里加黄连,很多很多的黄连,还不让阿娘给您蜜饯。” 南宫湛怕的东西有很多,怕苦就是其中一样。 一想到那种苦到牙软的滋味,他一张脸瞬时就白了。 周管家两父子掩嘴在旁边偷笑。 南宫湛面色一凛:“你这老家伙,不许笑,还不快过来搀我回去歇息。” 周管家却不惧他,咧开嘴笑道:“是是,小的这就扶您进房。” 众人都跟着笑开了。 南宫湛也忍不住笑了,满怀欣慰地看着自家女儿。 女儿的医术是他教的,他如何不知女儿已经看出来了。 女儿帮他瞒了下来,就他们两人知晓,便已经很好。 看着阿爹走远,南宫晚棠收拾好心情,转身出了大门。 老胡几人还跪在院中,南宫北宁和白氏看着他们。 瞧见她出来了,南宫北宁手里拿着一根手指粗的竹枝,指着老胡的脑袋:“长姐,我已经替你狠狠的教训过他们了,不用再砍他们的手了。” 南宫晚棠顺着看过去,老胡几人裸露的皮肤上果然有几道又长又肿的红痕。 老胡几人也赶紧连连叩头求饶:“小的们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姑娘就当我们是一个屁,放了我们吧。” 他们实在是被吓坏了,这姑娘发起火来,连鬼都害怕。 南宫晚棠没有听到他的话,她满心满脑都是南宫北宁的那一句:不用砍他们的手了。 她何时要砍他们的手了? 她突然发现,自己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正在此时,突然从院外走进来了几个人,吵吵嚷嚷的,打断了她的思绪。 “好你个老胡,说了你多少次,让你不要再做这种事,你不不听,还带着其他几家的男人孩子来学坏,看我不打死你。” “我不是为了自己……” “你还敢顶嘴。” 老胡的媳妇越骂越气,借来南宫北宁手里的竹枝就往老胡身上招呼去。 这竹枝打人虽然伤不到筋骨,却很疼。 老胡痛得爬起来就逃,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狗一样,一边跑,还一边嗷嗷叫唤。 老胡逃,他媳妇就追。 众人就看着两人在院中你追我跑,一圈又一圈。 直到两人实在是跑不动了,才各自撑着膝盖喘粗气。 老胡媳妇又骂了几句,才转身来到南宫晚棠面前,“噗通”一声,双膝跪下,双手把竹枝举过头顶:“姑娘,是我没教好我家那口子,给你添麻烦了,真是对不住,你若是要惩罚,就惩罚我吧,他是孩子的爹,他还要养孩子,不能没了手。” 和老胡媳妇一起过来的几个妇人,也赶紧过来跪下求情。 南宫晚棠不说话,也不动,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们。 原来那中年男人的媳妇,竟是之前在海边的那位大娘。 这几个妇人倒是聪明,听到消息赶过来,演了一场苦肉戏给她看。 可她根本就没想要砍谁的手。 闹成这样,吓坏了一众人,她也不想再计较了。 这几个人以后对旁人如何她不知,但是绝对不敢再对她们家人下手。 这便已经够了。 她不是佛,渡不了任何人向善。 她也很自私,只想自家人安然无恙即可,其他的她管不着。 想到那个溺水的少年郎,她走到老胡面前,眸光淡淡地看着他:“你不是为了自己,那是为了谁?” 老胡身边的一位青年男子抢着开口:“老胡他是为了我,他之前虽然抢过一次钱,但是已经改过自新了,这一次是听到我奶奶生病了,急需银子去看大夫,又刚好看见你们一家流放过来,所以,情急之下,才想出了这么一个蠢办法。” 那男子叩了一个响头:“你要打要骂就冲我来吧,砍手什么的我也认了,你大人有大量就放过老胡吧。” 看着这男子的眸光清澈不像是说假话。 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南宫晚棠摆摆手:“罢了,你们都回去吧,若是下次再让我看见你们做坏事,我就说话算数,砍了你们的手。” 众人心中一喜,赶紧道谢,起身准备离开。 “大娘,你跟我来一下。” 南宫晚棠留下了老胡媳妇。 众人以为她还要惩罚老胡媳妇,又紧张起来。 南宫晚棠不理他们,转身就走。 老胡媳妇捏了捏手,满手的汗,赶紧爬起来,跟着进了堂屋。 南宫晚棠吩咐扶芳取来纸笔,写了一张方子,拿起吹了吹墨迹,然后递给站在门口忐忐忑忑的老胡媳妇:“按方抓药,一日一顿,三日之后,你的儿子就能好了。” 老胡媳妇一听,满脸惊喜,过后又是满心的感动。 她的儿子一回到家,就上吐下泄,浑身发抖,她想起南宫晚棠说过懂医术,她就想来碰碰运气,谁知到了半路就听到自家丈夫的事,她只想先救下丈夫再说。 然后闹成这样,她也不好意思再开口说儿子的事了。 没想到,南宫晚棠竟然猜到了。 第三十一章 流放之地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老胡媳妇顿时感激涕零,就要下跪道谢,却被茯苓一把抓住了胳膊,怎么都跪不下去。 她满脸泪水地看着南宫晚棠:“谢谢姑娘。姑娘大恩无以为报……” “会有让你报答的时候。”南宫晚棠打断了她的话,“回去吧,现在已晚,明日让那谁来着,就是方才说奶奶病了的那个。” “回姑娘,他是夏立。” “你明日让夏立带他奶奶过来,我瞧瞧。” “姑娘你真是太好了,我先代夏立谢过姑娘。” “茯苓你送大娘出门。” “是。” 茯苓把老胡媳妇送到了院门口,看见老胡那一群人还在那儿等着,让他们都离开之后,才转身回去。 老胡媳妇拿着手里的药方,转身看向那幢二层小楼。 那个姑娘是个好人,不管日后要她如何报答,她都愿意听,愿意做。 老胡轻轻摸了摸脸上肿起老高的红痕,疼得倒吸了一口气,然后看着自己媳妇:“娘子,你在看什么?” 老胡媳妇摇摇头:“没什么,往后,你莫要再做这样的事了,那个姑娘今日救了你儿子,这就是她方才开得药方,你日后定要好好报答人家姑娘才是。” 老胡一听事关儿子,赶忙问出了什么事? 老胡媳妇把事情的始末都说了一遍。 “啪”老胡重重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就打在那条肿起的红痕上,自己真不是人,竟然还想把这么善良的姑娘卖去青楼。 老胡媳妇被他那傻样逗笑了:“行啦,回去吧。” ……&…… 夜幕降临,屋里点上了灯。 南宫晚棠去了灶房,瞧见南宫晚晴正往一个个砍开的椰子里插竹管。 小五正在砍椰子,小六正在处理今日捡回来的海产。 他们都是中原人,对海产不熟,也不喜欢吃这臭腥腥的东西,此时看着那硬邦邦的螺壳和扭来翻去的章鱼,竟不知如何下手。 那条已经死去多时的鱼,倒是已经开膛破肚,处理干净了。 南宫晚棠前生嘴很叼,吃不惯外面那些调和油炒的外卖,硬生生练出了一手好厨艺。 但是如今,她不可能会日日都洗手作羹汤的,她要做的事情不在此。 所以,她眼下重要的是,要带出一个徒弟来解决一日三餐。 看了看小六处理的鱼,刀工不错,是个学厨的料,那就他了。 在她的指挥和其他人的帮忙下,半个时辰之后,小六终于弄出了一桌子菜来。 海螺焯水取出螺肉切片炒辣椒,章鱼切粒加入白面和水,煎成小饼,石斑鱼椰子汤,还清炒了一碟油菜,蒸了一笼米饭,再加上饭后一人一个椰子。 一家人来到琼州岛的第一顿饭,吃得肚子圆滚滚的。 辣椒,白面,油菜和油盐米连带那把崭新的斧头等等这些东西,是周昇下午的时候出去买的。 家里所剩的银子不多,但是该买的东西还是要买,毕竟要长久生活下去的。 反正赚钱这事,对南宫晚棠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银子没了再赚便是,不必为了省那点银子,忍饥挨饿受委屈。 吃过晚饭之后,都各自回房歇息去了。 茯苓和扶芳准备了热水,侍候小姐洗去了一路的疲劳和风尘。 月上树梢,夜晚的气温降了不少,风从窗口吹进来,还有一丝丝的发凉。 茯苓正在给小姐擦头发,小姐的头发又黑又密又长,有点难干,她擦得仔仔细细的,确保每一根都擦干了,免得小姐睡到第二日头疼。 扶芳在给小姐铺床,被褥都是从长安城一路背来的,包得干干净净,以往家中的被褥都是上好的丝绸上好棉花做的,又软又暖,她不舍得丢。 在这里买的那些被褥,硬邦邦的,还很粗糙,她怕磨坏了小姐的皮肤。 南宫晚棠坐在桌前,单手支着脑袋,心里想着事。 她发现自己的记忆又出现断裂了。 她不记得从海边回来之后,在院中发生了什么事,她的记忆到抄起斧子要吓唬吓唬那几个男人之时,就突然而止,再续上时,她已经是在为阿爹诊脉了。 宁儿说她要砍那几人的手时,她清楚地看到阿娘给宁儿使了眼色,宁儿便不再说了。 她们定是有事情瞒着她。 她莫名又想到了山洞那一夜,以及那一双被她一箭射死的黑衣人。 她莫不是在自己不记得的时候,又做了什么伤人性命的事情? 她突然感到很恐惧。 万一……万一在她不记得的时候,对家人做出了什么事…… 她越想越害怕,脸色有些发白。 “小姐,您怎么了?”茯苓被她的脸色吓到了。 南宫晚棠醒神,摇了摇头,微微一笑:“无事,就是累了,弄好了你们都回去睡吧,今夜不用守夜了。” 两个丫头也以为小姐只是累了,一路走来都不曾好好休息一下,刚到的第一日还发生了这么多事,她们都感觉到累,何况是小姐。 两人弄好了,便扶小姐上了床,放下帐帘,熄了灯,才退了出去。 南宫晚棠躺在床上,心里仍旧想着事,她想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及日后要做的事。 想着想着……竟迷迷糊糊睡着了。 白氏的房中,灯火还亮着。 南宫湛坐在床上,白氏坐在床前,拿着帕子给他擦手。 “湛哥,你说,棠儿这病……” 白氏话都没说完就落了泪。 南宫湛点了点她的脑袋,一脸宠溺:“傻婆娘,哭什么,浪费那些泪水,我有办法。” 白氏抹着眼泪,闻言迅速抬头:“你有什么办法?” 当年棠儿险些被体内那东西给控制了心智,还是她爹爹,药王谷的谷主,传了半生的功力给棠儿,才压制了这么多年。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满目震惊地看着自己夫君:“你莫不是,莫不是……” 一时着急,她都语无伦次了。 南宫湛轻叹了一口气:“岳父大人那么厉害的人,都没有什么办法,我还能比岳父大人厉害了?只要能救棠儿,我没了一身功力,又有什么打紧的。” 白氏哭了出来,拼命摇头:“不行,你是一家之主,往后家里还要靠你的,况且你身上还有伤,要传功力也是我来传。” “你且听我说。”南宫湛拍了拍白氏的手,示意她坐在床边来,他单手搂着她的腰,靠在她的肩头,柔声道:“傻悠悠,这一路走来,你当我不知道情势吗?危机四伏,咱们一家人还需要你来保护,所以你不能没了功力,而我,反正也是伤着,传了功力,再慢慢养便是了。” “你的伤不碍事的,总会养好的。” “可是坏人不会等我养好了伤再来啊,若是下一次,他们来了,而你又没了功力,我的伤还没好,孩子们怎么办,老周他们怎么办?” “我……”白氏无言以对,因为她知道,南宫湛说得很对,可是她怎么舍得。 第三十二章 分房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白氏的房中,灯火还亮着,昏黄的灯光泄满了不大的房间。 南宫湛坐在床上,白氏坐在床前,拿着帕子给他擦手,动作轻柔。 “湛哥,你说,棠儿这病……”白氏话都没说完就落了泪。 南宫湛点了点她的脑袋,一脸宠溺:“傻婆娘,哭什么,浪费那些泪水作甚,我自有办法。” 白氏抹着眼泪,闻言迅速抬头,有些惊喜又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你有什么办法?” 当年棠儿险些被体内那东西给控制了心智,还是她的父亲,药王谷的谷主,传了半生的功力给棠儿,才压制了这么多年。 可现在,她们在琼州岛,离药王谷千里之遥,她们不能离开,父亲也不能进城来。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父亲能赶来,可父亲也已经没有多少功力可以……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满目震惊地看着自己夫君:“你莫不是,莫不是……” 一时着急,她竟有些语无伦次,重复几次怎么都说不出那句话来。 南宫湛轻叹了一口气:“岳父大人那么厉害的人,都没有什么办法,我还能比岳父大人厉害了?只要能救棠儿,就算要我一命换一命我都愿意,不过是没了一身功力而已,又有什么打紧的。” 白氏哭了出来,拼命摇头:“不行不行,你是一家之主,往后家里还要靠你的,何况你身上还有伤,要传功力也是我来传。” “你且听我说。”南宫湛拍了拍白氏的手,示意她坐到床上来。 他单手搂着她的腰肢,脑袋靠在她的肩头,语气轻柔而平缓:“傻悠悠呀,这一路走来,你当我不知道情势吗?朝廷的人,这琼州岛的人,还有那些惦记着咱们家秘密的人,全都在暗中盯着,如此危机四伏,咱们一家人可就需要你来保护了,而我,反正也是伤着,没了功力,再慢慢养便是了。” “你的伤不碍事的,总会养好的。”白氏抓着他的衣袖抹去鼻涕眼泪。 “可是坏人不会等我养好了伤再来是不是,若是他们来了,你又没了功力,我的伤又还没好,孩子们怎么办,老周他们怎么办?” 南宫湛语重心长:“那可是会全军覆没的啊,你忍心?” “我……”白氏被那一句全军覆没给吓住了,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她知道,南宫湛说得很对,可是她怎么舍得。 自小便练起来的功力,那是与生命息息相关的,若是没了,对身体的伤害有多深,可想而知。 她抱着自家夫君,压抑地哭了好一阵子。 “好啦,咱们快些行动,免得明日再有不长眼的,激起棠儿心中怒气,让她失了心神,到时就难办了。”南宫湛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己被泪水浸湿的袖子。 白氏抽泣两声,嫌弃他的衣袖湿哒哒脏兮兮的,便取出了自己的帕子把泪水擦干:“你慢点,我来扶你。” “不过,棠儿日日都会给你把脉,她自然能看出你没了功力,到时,你要如何解释?”白氏搀着南宫湛站了起来。 南宫湛不以为然:“那就不要让她来把脉。” 白氏点头,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南宫晚棠房中,呼吸声绵长平稳,紧闭的房门突然开了。 两抹身影潜了进去。 翌日,南宫晚棠是被茯苓唤醒的:“小姐,该起了,不然午饭都该错过了。” 南宫晚棠伸了个懒腰,好久没睡过这么舒服的觉,真是全身心都舒爽啊。 看了看透过窗纸照进来的阳光,竟有些耀眼,她有些疑惑:“什么时辰了?” “刚到午时。”茯苓把帘帐收起,又过来扶小姐起身。 南宫晚棠略微吃惊,就算是在前生,她都没有睡到这个时候才起的,怎么才来琼州岛的第一日就睡得这么晚? 昨夜也没熬多晚,一路上再累也没睡到这个时候的道理? 真是奇了! 也不知是不是睡够了,南宫晚棠竟觉得今日异常的神清气爽,连骨头缝里的疲懒都消失了一干二净。 洗漱过后,扶芳端来了饭菜。 茯苓一边给她盛粥,一边把今早发生的事情禀报上来:“早一点的时候,郡守大人派了人过来,说是,每家每户要派一个人去盐场做苦力,若是不去,便要交税银,周昇已经过去了。” “要交多少银子?” “十两银子一月。” 南宫晚棠挑眉,这么贵! 在这穷苦地方,十两银子足够一户人家生活三四个月了。 不过,往后她会赚到银子的,到时,再让周昇回来便是。 茯苓又继续禀报:“七房也来人了,说是七姨太太担心南宫烨少爷的身体,请小姐再给几服补药,若是没有补药在手,可以给方子和银子,让他们自己去买。” 当七房的人把要求提出来的时候,茯苓恼得不行,若非没得小姐的示意,她不敢自作主张,她当即就想让七房的人滚回去。 南宫烨受的伤当时虽然很重,但那也是他自找的,小姐肯救他已是最大的恩情。 况且,一路走了这么久,七姨太太时刻都关注着,时不时就要求小姐给南宫烨看一看。 治伤的药,补身子的药,只要小姐一采药回来,七姨太太就第一个过来要,南宫烨的伤早已经痊愈了。 此时竟还敢来要补药! 小姐不仅承了老爷的医术,连老爷那一副慈悲心肠都承了个十足十。 茯苓担心小姐会再次妥协,如今不是在荒郊野外了,没有地方可以采药,若是要用药,就只能去药铺买,家中的银子就那么多,都得用在刀刃上,怎么可能用在曾经欺负她们的七房身上呢。 南宫晚棠知道七房存的是什么心思。 他们这是在提醒她,莫要忘了南宫烨那一掌是她打的,她得负责到底。 路上她顾着阿爹的心情,不计较,倒让他们得寸进尺了。 看在阿爹的面子上,她容忍他们作妖,却不会容忍他们欺到自己头上来。 “不用理会,若是下次再来,你便告诉他们,我这里不是善堂,想要补药就用银子来换,补到什么程度,就看他们舍得给多少银子。” 茯苓闻言,心中一喜,赶紧应了一声:“是。” 第三十三章 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茯苓闻言,心中一喜,赶紧应了一声:“是。” 她刚想给小姐布菜,却瞧见小姐自己已经夹了一筷子青菜进了口。 以往不管是在药王谷,还是在长安城,小姐用饭都是她来布菜,一次都没落下。 因为小姐有个坏习惯,喜欢在吃饭的时候,拿着本子记录琢磨出来的药方。 流放路上,条件有限,吃的又是馕饼,便没再继续这习惯了。 但如今不同,虽比不得以往,但也是有房子住,有饭菜吃的。 昨夜她以为是小姐一时忘了,没在意。 可方才,她都已经布过几次菜了。 她又想起,这一路上,小姐有诸多举动和以往都不同,但是只要仔细去观察,又没看出什么来。 南宫晚棠放下筷子,接过茯苓手里的帕子,擦了擦嘴:“还是我自己动手比较快。” 茯苓啼笑皆非,原来竟是嫌她布菜太慢啊。 瞧见茯苓的神色,南宫晚棠几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险些又露馅了。 茯苓一边收拾碗碟,一边看小姐:“那往后,婢子动作再快一些。” 南宫晚棠摆手:“不用,往后,我都自己来,今时不同往日,无需那么多规矩。” 往后的事情只会多不会少,她不能把精力留在这些小细节上,时时担心着会不会露馅。 “还有扶芳。”南宫晚棠看向正在给她收拾衣裳的扶芳。 扶芳把手里的后衣裳放在箱底,然后起身到小姐面前。 南宫晚棠指着床上排得整整齐齐的一堆衣裳:“琼州岛的气候炎热,不似长安那般严寒,衣裳挑合适的穿就行,不用挑我喜欢的颜色,款式。” “是。”扶芳福了福身。 方才,她也发现了,大多以往小姐喜欢穿的衣裳,都是厚的,轻薄的衣裳里,倒没有几件是小姐爱穿的,她还正为此事苦恼呢。 “行了,你们都去忙吧,我去阿爹那里看看。”南宫晚棠起身去一旁净手。 茯苓收拾碗筷下去的时候,就又瞧见七房的人等在了院中。 来的是七姨太太身边侍候的张嬷嬷。 茯苓如实把小姐的意思传达,还把人亲自送出了门外,半点礼数都不缺,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她眼里的淡漠。 张嬷嬷侍候了七姨太太大半辈子,一颗心自然是向着自家主子的。 瞧见大房的人如此不把七房当回事,也是一肚子气。 当即就转身回去,加油添醋地把事情说了出来。 七姨太太听了气得把手里的茶盏砸在地上,茶水和碎片散了一地:“她南宫晚棠简直不知好歹。” 张氏站在角落里不敢吭声,心中却不免埋怨。 家中已经没有多少银子可置办东西了,婆婆竟还像以往在长安城那般,东西想砸就砸,一点儿都不心疼出去赚钱的人的辛苦。 一个不知哪里捡来的野种罢了,竟然疼护到了这个地步。 连她的璃儿这个真正的嫡亲血脉都及不上一分,当真是讽刺。 南宫烨也在屋里,上前去给七姨太太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阿奶消消气,孙儿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就无需那些补药了,若是阿奶为了孙儿的事气坏了身子,那孙儿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七姨太太看着自家乖巧的孙儿,心疼得一塌糊涂,心中对南宫晚棠的怨恨就更深了。 她那么好的孙子,南宫晚棠竟敢想打就打,想不管就不管,呸,想得美,她不会就这么轻易饶过那死丫头的。 她朝南宫烨露出了自认为慈祥的笑容:“好孙儿,你别担心,阿奶会解决这件事的。” 南宫烨被她笑得满脸褶子堆成一团的脸吓了一跳,面上却不显。 他想的比七姨太太多,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阿奶听孙儿一句劝,这个时候不宜和南宫晚棠交恶,咱们的房租还指望她交呢,她能交出来最好,若是交不出来,到时再算,不过孙儿看她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她肯定是能拿出那么多银子来的,到时咱们再要一些便是。” 七姨太太一听,觉得甚是有理,当即拍着南宫烨的肩膀称赞道:“还是阿奶的好孙儿聪慧,那依你的意思,就暂时先放过她了?” “全凭阿奶作主。” 张氏看着相聊甚欢的祖孙俩,心中冷冷一嗤,你们要,人家就会给了? 也不想想自己凭什么去要,有什么脸去要? 人家好心帮忙出三个月的房租,还是看在是至亲的份上呢。 不识好歹的也不知道是谁。 一想到三个月后,那高额的房租就要自己交了,还有那苦力费,张氏就头疼得厉害。 不行,她不能跟着这两个蠢货一起等死。 她得另寻靠山! 也不知南宫晚棠究竟值不值得她给予那么高的期望? 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她也不急,且先看清楚再说,免得两头落空,哪哪都落不得好。 这厢,南宫晚棠收拾好,便往隔壁阿爹阿娘的房间走去。 却被白氏拦在了房门口:“你阿爹昨夜认床,辗转难眠,方才吃过药,才将将睡下,你莫要去吵醒他了,让他睡一会。” 想到自己一夜好眠到日上三竿,倒忘了其他人,南宫晚棠微微红了脸。 “那我就不打扰阿爹了,晚上再来把脉,我先出去一会儿。” “要去哪里?” “女儿就是想去街上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营生的法子。” 知道自家如今情况艰难,且棠儿还答应了要帮其他几房付房租,肩上的担子重,她也不阻拦,“带上茯苓和扶芳,小心一些。” “好。” 南宫晚棠刚走到楼梯口,又被白氏唤住了。 白氏走了过来,将一顶维帽戴在了她的头上:“遮挡一些,免得被有心之人盯上。” 昨日刚进城的时候,城门口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多少人瞧见了她的面容,如今再来遮挡,倒显得有些刻意了。 “不用,阿娘,往后抛头露面的时候还多着呢,总不能时时都戴着这帽子的。若是有人再不长眼,女儿自会让他长眼的。”南宫晚棠将维帽取下,还了回去。 白氏还想说什么,却觉得女儿说的有道理。 她本是江湖中人,不在意这些,她只是担心女儿。 没想到女儿竟比她更洒脱,更像江湖儿女,动口解决不了的,那便动手来解决。 “记得早点回来吃饭。” “好。” 看着女儿下了楼梯,带着茯苓和扶芳出了院门,白氏才转身回房。 “可走了?”南宫湛把手里的书放下,看着一脸愁容的白氏。 白氏颔首:“走了,说是晚上再过来把脉。” 她抬头看着自己夫君:“下一次要用什么借口来拦着她啊?” 第三十四章  寻找食物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南宫晚棠进来的时候,就瞧见夏立在来回踱步,神情略有些焦急。 听到脚步声,夏立迅速抬头,见是她,赶紧迎了过去,倒头就要拜下去:“姑娘,求求你救救我奶奶吧。” 扶芳拦住了夏立:“你先别急,等小姐给你奶奶检查过后再说。” “是是是。”夏立也知道是自己心急了。 他爹娘死的早,就剩他和奶奶相依为命,这唯一的亲人,他做不到不着急。 夏立的奶奶,夏林氏也站起了身,朝南宫晚棠弯腰行礼:“姑娘,莫见怪,我孙子就是担心我的病,他无意冒犯姑娘的。” 这便算冒犯了? 南宫晚棠一听就知道,昨日的事,还没传到这位老人家的耳里。 她抬头看了夏立一眼,见他正一脸祈求地看着自己,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又怎么会与一个生了病的老人为难。 南宫晚棠微微一笑,指了指一旁的椅子:“无妨,老人家请先坐下,我给你检查检查。” 谁知夏林氏并没有坐下,反而又是弯腰行了一礼:“就不劳烦姑娘了,老身晓得自己的身子,就是吹了冷风而已,歇息几日便好了,我这孙子就是小题大做,非得拉着我过来,让姑娘见笑了。”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没完没了的咳嗽。 夏立赶忙上前去,轻拍着夏林氏的背,给她顺气:“瞧瞧,只是吹了冷风会是这症状?奶奶,您就乖乖听话,好好治病成不成?” 夏立跪了下来:“姑娘,请你救救我奶奶吧。” “我没事,起……”夏林氏未完的话,被咳嗽声掩在了喉咙里。 瞧见老人家掩着嘴,咳得面红耳赤,南宫晚棠轻叹了一口气。 咳嗽越是隐忍,便越明显,咳得如此厉害,又怎么可能只是吹了风。 其实南宫晚棠也明白,老人家就是担心医药费。 都要做出骗钱,抢钱这样的下下之策了,哪里还会有钱看大夫。 她示意扶芳给老人家上了茶水。 在夏立的帮助下,夏林氏足足饮完了一整杯水才停止了咳嗽,捂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地喘。 夏林氏知道自己病得很重,想治好定是要花费不少银两。 这半年来,为了她的病已经家徒四壁,她不想孙子如此辛苦,她一条老命也不值得浪费那些钱。 她就是拗不过孙子,不得已才过来的,只要这位姑娘不给她看,孙子定然就没办法了。 夏林氏刚想开口,却见孙子跪爬到她面前:“奶奶,您就让姑娘瞧一下吧,孙子就剩您这么一个亲人了,您若是有什么事,让孙子怎么办?” 两人一言我一语地来回劝着。 “行了,坐下吧。”南宫晚棠提高了声音打断了他们。 夏立两人这才停了话。 看看孙子,又看看南宫晚棠,夏林氏无法,只好坐了下来。 “伸出手来。”南宫晚棠指了指桌面。 夏林氏瞥见孙子期待的眼神,也依言把手伸了出去。 细细诊过脉后,南宫晚棠收回了手:“老人家是不是落过水?” 夏立瞪大了眼睛:“姑娘真是高明,奶奶半年前落了一次水,虽然被救回来了,却着了寒,好了之后,便落下了咳嗽这毛病,平时只是一两声咳,最近入了秋,反而更严重了。” 仅凭一次诊脉,便查出了她曾落过水,夏林氏此时才确定这位姑娘确实是有两把刷子。 如果能活,谁又想死。 孙子还没成亲,她也想看着孙子儿孙满堂的。 想明白了,夏林氏便也积极配合。 一番望闻问切之后,南宫晚棠都觉得自己快被夏立炽热的目光给灼穿了。 她看着两人道:“无甚大碍,就是上一回落水发热后没有得到妥当的治疗,伤了肺阴,导致阴津不足,虚火灼伤了肺络,吃上半月药,就好了。” 夏立一听,瞬时满脸欣喜,赶紧又跪下来诚心道谢 夏林氏一听到要吃半月的药,就满怀忧愁。 这岛上生活艰苦,穷人是生不起病的。 她知道,这半月的药钱,很有可能就是她一家三五年的生活费了。 她在犹豫要不要吃药? 南宫晚棠看了她一眼,转头去开方子:“药,我这里刚好有。” 上一回,周管家病了之后,也落下了咳嗽的毛病,南宫晚棠一路上采了不少对症的药。 周管家病好了以后,药还剩下不少,此时刚好派上用场。 看着两人欲言又止,她知道他们是要问药费多少:“诊金一两,药钱三两。” 诊金连带药钱才四两银子,可比岛上的大夫要少得太多了。 可对夏立一家来说,依然是个高不可攀的数字。 家中是半点存银都没有,自从奶奶生病之后,都是赚一日,花一日。 南宫晚棠拿起方子,等墨迹干透却折了起来,拿在手中,“可想好了?” 夏林氏的意思,自然是不想要的,可看着孙子期待的眼神,她只好点头:“姑娘,我们暂时没有那么多银子……” 南宫晚棠打断了她的话:“不忙,药可以先拿回去吃,但是夏立要留下来帮我做事,做好了,不仅药钱可免,我还会给你工钱,做不做?” 这世上哪有白吃的午餐,南宫晚棠自认不是什么大善人,要想从她这里得好处,就需要用一点什么来换。 劳力也是一种可以交换的代价。 看着犹豫不决的夏立,南宫晚棠知道自己没看错人,向来孝顺的人都坏不到哪里去,因为有同理心。 她知道夏立在担心什么,“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去做伤天害理的事情的。” 她指了指扶芳手里的契书:“我没有时间等你考虑,你若是愿意,就签了这份契约,若是不愿意,你就给诊金,拿着方子带你奶奶回去,我不为难你。” 夏立想都不想,轻拍奶奶的手背安抚她,然后拿起桌上的笔,毫不犹疑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还咬破了手指,盖了个手模。 南宫晚棠看得眉头紧皱,拿点朱砂,再不济拿点菜头汁点一下都行呀,直接咬破手指多疼啊,她敬佩他是条汉子。 夏立擦了擦手上的血迹,拱手道:“小姐,您需要我做什么?” 还挺上道,这就小姐,这就您了? 第三十五章 来者不善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南宫晚棠看着这个皮肤黝黑的男人,不过二十有五的年纪,却满身历经风雨后的孤独与沧桑,也不知受了多少生活的重锤。 自己虽然不能改变这个时代的规则,却能在瞧见的时候,伸手拉一把。 南宫晚棠把药方递给扶芳,不消吩咐,扶芳拿着药方,很快就去抓了药过来。 示意扶芳把药和方子递给夏立:“你先带你奶奶回去,三日后再过来,你得先安排好你奶奶的生活起居,往后干活都是要早出晚归的。” 为了赚医药费,夏立本来就是日日披着朝霞出门,沐着月光回家,奶奶就拜托老胡媳妇得空的时候看顾一二,所以这不是什么难题。 他疑惑的是,真就这么信任他? 要知道,这岛上的生活艰苦,背信弃义的事并不鲜见。 他觉得,可能是这位官家千金初逢落难,压根不识得人心险恶。 可下一刻,他就觉得不识人心险恶的是他自己才对。 南宫晚棠看了他一眼,却转头对扶芳道:“你去让小六劈多点柴,我晚上要用,就用那把新的斧子劈,锋利一些。” “是。” 一听到斧子,夏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昨日的场景又在他脑海中浮现,他是傻了才会觉得她是一个心思单纯的官家千金。 夏林氏感觉到他的颤抖:“怎么了?” “没事,只是风有点凉,咱们先回去吧。”夏立过去搀扶自己的奶奶。 夏林氏抬头看了看门外的天色,正值烈日当空,岛上气候炎热,连风都像是被烤过一般吹得人发热,哪里凉了? 两人朝南宫晚棠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 南宫晚棠把契书给扶芳拿去放好,自己往二楼阿爹阿娘的房间走去。 昨日给阿爹检查之后,就重新开了药方。 也不知阿爹用了新的药有没有起作用,她得去再检查一次。 却被白氏拦在了房门口:“你阿爹昨夜认床,辗转难眠,方才吃过药,才将将睡下,你莫要去吵醒他了,让他睡一会。” 想到自己一夜好眠到日上三竿,倒忘了其他人,南宫晚棠微微红了脸。 “那女儿便不打扰阿爹了,晚上再过来把脉,女儿先出门一会儿。” “要去哪里?” “女儿想去街上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营生的法子。” 知道自家如今情况艰难,且棠儿还答应了要帮其他几房付房租,肩上的担子重,夫君如今的情况也帮不上什么忙,她自己又不懂该如何做,自然不会阻拦。 “带上茯苓和扶芳,小心一些。” “好。” 南宫晚棠刚走到楼梯口,又被白氏唤住了。 白氏走了过来,将一顶维帽戴在了她的头上:“遮挡一些,免得被有心之人盯上。” 昨日刚进城的时候,城门口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多少人瞧见了她的面容,如今再来遮挡,倒显得有些刻意了。 “不用,阿娘,往后抛头露面的时候还多着呢,总不能时时都戴着这帽子的。若是再有人不长眼,女儿自会让他长眼看清楚不是什么人都能惹的。” 南宫晚棠将维帽取下,还了回去。 白氏还想说什么,却觉得女儿说得有道理。 她本是江湖中人,不在意这些,她只是担心女儿。 没想到女儿竟比她更洒脱,更像江湖儿女,动口解决不了的,那便动手来解决。 “记得早点回来吃饭。” “好。” 看着女儿下了楼梯,带着茯苓和扶芳出了院门,白氏才转身回房。 “可走了?” 南宫湛把手里的书放下,看着一脸愁容的白氏。 白氏颔首:“走了,说是晚上再过来把脉。” 她坐到床前,拿起蒲扇给自家夫君扇风,愁眉苦脸地道:“下一次要用什么借口来拦着她啊?” 南宫湛轻咳了一声,失去了一身功力,对他的身体有着极大的影响,像是瞬间老了十岁。 他不想让白氏担心,扯起了一抹笑容:“为夫有个法子,你想不想听?” 有法子怎么会不想听呢,白氏欣喜地点头:“嗯,想听。” “那你附耳过来。” 白氏赶紧支长了耳朵俯身过去。 须臾,她疑惑地看着自家夫君:“这能行吗?” 南宫湛挑眉:“你还有更好的办法?” 白氏摇头,略略一思索,也觉得只能按照夫君的法子来办了。 她扶南宫湛躺下,把手里的蒲扇塞进他手里:“你自己先扇着,我这就去办。” 看着说风就是雨的夫人,南宫湛眼里满是宠溺。 往后,他可还能护得住她的这份纯真? ……&…… 琼州岛是这座岛屿的统称,这里不过只是其中的一座城池,名唤青崖郡。 青崖郡不算小,繁华程度却及不上长安的十分之一,城北是港口,往来官船便是在那里停靠出发。 城南是晒盐场,因为盐场需要苦力去当晒盐工,所以这里也成了大部分流放之人的居住地。 城西是集市,是人们置换货物的地方。 城东是富人居住地,郡守府就在城东。 这些都是南宫晚棠在那个带路的士兵那里打听到的。 没有马车出行,徒步去不了多远,南宫晚棠决定就近逛一下。 她先去了晒盐场。 去了才知道,盐场周围有士兵守卫,她不是晒盐工,不能靠近,只能在周围走一走。 盐场的盐都是官盐,是要运到内陆去销售的,所得银两经过几手然后再进到国库。 至于怎么销售,银两又经过了几手才能到达国库,这些都不是南宫晚棠该管的。 盐场并没有什么好看的,除了穿着破旧的盐工在盐池里把海水推过来,推过去,就是那些士兵拿着鞭子在巡逻,时不时抽一两鞭子那些停下来的人。 来盐场晒盐的工人,大多都是家中交不起苦力费的穷苦人家。 什么年龄段的都有,那些干不动的,多数是老年人。 南宫晚棠站在阴凉处,淡淡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她看到周昇就在不远处的盐池里,拿着推把,一遍一遍地推着已经结晶的海水。 头顶是毒辣的太阳,脚下是腌得生疼的盐水,不过才几个时辰,周昇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弯腰驼背。 第三十六章  求救声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南宫晚棠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 上天没有给她解救苍生的能力,却给了她一颗悲天悯人的心,她自己都过得不尽人意,却又偏偏见不得这世间疾苦。 风从路的尽头吹过来,带了细微的沙子,吹进南宫晚棠的眼里,她的眼睛被隔得生疼。 良久,良久。 “走吧。” 南宫晚棠没再看晒盐场那边一眼。 原来,要适应这个时代的规则,是需要这么大的决心。 并不是适应打打杀杀,你欺我诈就可以,你还要适应那些不公平,那些弱肉强食,还要收起自己那无用的善心。 “小姐,周昇的脚流血了……” 扶芳的声音里带了哽咽。 自从她们入了南宫家的门,就算只是侍候人的下人,也没有受过这样的苦。 她心中也有些庆幸。 幸好,没有规定所有人都要去做苦力。 二小姐懵懂无知,小少爷年幼无力,而小姐的一双巧手是要用来行医救人的。 若是,都站在了这炎炎烈日之下,泡在这咸咸刺刺的盐水里…… 她无法想象那样的画面,光是想想都心疼得要命。 南宫晚棠看了一眼红着眼眶的扶芳与茯苓,“放心,我会让他回来的。” 两个丫头重重地点头,她们绝对相信小姐的话。 不远处,已经换了一副面孔的楚禹凤站在椰子叶搭成的凉亭下,目光追随着那肆意闲逛的主仆三人,待她们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才收回了目光。 真是大胆,昨日还有人要将她卖去青楼呢,今日就敢如此肆无忌惮地四处游走。 莫不是,仗着那一身武功,就无所畏惧了? 他想起昨日那个拿着斧子一脸杀意,要砍人手的女子,不由微微勾了唇。 真是想不到,那样凶神恶煞的人,竟也有恻隐之心。 也不知,哪一样是假装的? 想起悬崖之下的救命之恩,他更倾向于前者是伪装的。 南宫晚棠并没有刻意遮掩自己的容貌,带着茯苓和扶芳大大方方地混迹于形形色色的人群之中。 茯苓和扶芳惊得后背发凉,时刻戒备,生怕哪个心怀歹意之徒,靠近小姐。 小姐千金之躯,不容有失,若是磕着碰着,不用老爷夫人开口,她们自己都心疼死了。 南宫晚棠从晒盐场离开,沿着尘土轻扬的沙子路,这里走走,那里看看,将该看的都看完之后,停在了一处摊位前。 因着有盐场的方便,城中也是有盐出售的。 不过,相比南宫晚棠前生所食用的精盐,简直云泥之别,这里的盐很粗糙劣质,杂质又多,入口微微发苦。 南宫晚棠看了看天边升起的晚霞,想起阿娘让早点回去吃晚饭呢,便让茯苓和扶芳去买了几包盐。 这里的盐因为质地不好,所以不是很贵,小小的几包盐,估摸着能有个五斤左右,花了五百文。 路过一个摊位的时候,南宫晚棠停下了脚步。 这不算是一个摊位,只是一块黑布上摆着一堆鱼,鱼的品种也不一,大大小小,黑黑白白的都有。 摊主是一位四十左右的男人,像是身体不好,佝偻着身子,卖了一日了,一条鱼都没卖出去,眼瞧着天就要黑了,心中有些着急。 瞧见有人在摊位前停下,他赶紧推销起自己的鱼来:“姑娘,买鱼吗,你看看这些鱼,都是我跳进水里一条条亲手捕捉的,绝对好吃,你若想要,便宜卖给你。” 看着摊主满是伤口的一双手,南宫晚棠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瞧见南宫晚棠不说话,摊主心里更急了,他知道这些流放过来的内陆人,不大爱吃鱼。 可他不想放过这来之不易的一笔生意。 他挑了几条较大的鱼摆在最前面:“这几条,只要十文。” 瞧见南宫晚棠还不说话,摊主咬了咬牙:“八文。” 孰料,南宫晚棠吩咐茯苓,直接把黑布包起来,然后放下五十文钱,走了。 摊主看着手心里的五十文钱,又看看已经走远的三个女子,怔愣了许久才兴奋地起身回家。 第三十七章 人工呼吸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南宫晚棠看了一眼红着眼眶的扶芳与茯苓,“放心,我会让他回来的。” 两个丫头重重地点头,她们绝对相信小姐的话。 南宫晚棠并没有刻意遮掩自己的容貌,带着茯苓和扶芳大大方方地混迹于形形色色的人群之中。 茯苓和扶芳惊得后背发凉,时刻戒备,生怕哪个心怀歹意之徒,靠近小姐。 小姐千金之躯,不容有失,若是磕着碰着,不用老爷夫人处罚,她们自己都心疼死了。 不远处,已经换了一副面孔的楚禹凤站在椰子叶搭成的凉亭下,目光追随着那肆意闲逛的主仆三人,待她们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才收回了目光。 真是大胆,昨日还有人要将她卖去青楼呢,今日就敢如此肆无忌惮地四处游走。 莫不是,仗着那一身武功,就无所畏惧了? 他再次转头看了一眼晒盐场上辛苦劳作的苦力。 想起昨日那个拿着斧子一脸杀意,要砍人手的女子,他不由微微勾了唇。 真是想不到,那样凶神恶煞的人,竟也有恻隐之心。 也不知,哪一样是她假装出来的? 想起悬崖之下的救命之恩,他更倾向于前者是伪装的。 常远和傅六从远处走来。 傅六就是那日给南宫晚棠带路的士兵。 楚禹凤道:“可查清楚了?” 常远拱了拱手:“清楚了,主子您猜猜,想伸手盐场的有多少人?” 楚禹凤冷冷一嗤:“还能有多少,自然是能伸手的都伸手了。” 盐从来都是暴利的商品,谁会放着这么一大块肥肉不惦记的。 就算只是摸一摸,那沾到手上的油花都是一笔大收入。 常远双眼放光:“主子英明,还真是能伸手的都伸手了,不过明王的手伸得最长,都伸到郡守府了。” 傅六接过话:“主子,郡守大人想请您帮一帮他。” “哦?怎么说?”楚禹凤挑眉。 “郡守大人自己也说不清楚,不过他总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操控了一般,总做一些身不由己的事,可具体是怎么操控的,他又一无所知。” 楚禹凤闻言,微微蹙眉。 王君伯的家族世代镇守琼州岛,琼州岛对于他来说,不仅仅是大元皇朝的钱袋子,也是他的家。 他又向来是个中立派,谁都不搭理,一心只忠于朝廷,忠于大元皇朝。 谁坐上了那个高位,他就忠于谁。 那些人想伸手到碰大元皇朝的钱袋子,他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可如今,人都伸手到他家里了,王君伯却没有动作,反而还一反常态向他求援。 若非真到了不得已的地步,王君伯绝不会向自己求援的。 只要他一出手,不管从哪一方面看,王君伯都是偏向他的了。 略略一想,楚禹凤吩咐傅六:“找出所有插进来的人,监控起来,若是出格的,杀了。” “是。” 楚禹凤抬头看了看阴霾覆盖的天空,若是闹起来,那个小丫头可能护得住南宫一族? 南宫晚棠从晒盐场离开,沿着尘土轻扬的沙子路,这里走走,那里看看,将该了解的都了解完之后,停在了一处卖盐摊位前。 因着有盐场的方便,城中也是有盐出售的。 不过,相比南宫晚棠前生所食用的精盐,简直云泥之别,这里的盐很粗糙很劣质,杂质又多,入口微微发苦。 南宫晚棠看了看方才还烈日当空,此时已经阴霾满覆的天空,想起阿娘让早点回去吃晚饭呢,便让茯苓和扶芳去买了几包盐。 这里的盐因为质量不好,又是在产地,所以不是很贵,小小的几包盐,估摸着能有个五斤左右,只花了三百文。 若是运到内陆,辗转几手,估计能卖上五两银子。 路过一个摊位的时候,南宫晚棠停下了脚步。 这不能算是一个摊位,只是铺了一块黑布,上面摆着一堆鱼,鱼的品种也不一,大大小小,黑黑白白的都有。 摊主是一位四十五岁左右的男人,像是身体不好,佝偻着身子,卖了一日了,一条鱼都没卖出去,眼瞧着天就要黑了,他心中有些着急。 瞧见有人在摊位前停下,他赶紧推销起自己的鱼来:“姑娘,买鱼吗,你看看这些鱼,都是我跳进水里一条条亲手捕捉的,绝对好吃,你若想要,便宜卖给你。” 看着摊主满是伤口的一双手,南宫晚棠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瞧见南宫晚棠不说话,摊主心里更急了,他知道这些流放过来的内陆人,不大爱吃鱼。 可他不想放过这来之不易的一笔生意。 他挑了几条较大的鱼摆在最前面:“这几条,只要十文。” 瞧见南宫晚棠还不说话,摊主咬了咬牙:“八文。” 孰料,南宫晚棠吩咐茯苓,直接把黑布包起来,然后放下一百文,走了。 摊主看着手心里的一百文,又看看已经走远的三个女子,怔愣了许久才兴奋地起身回家。 还以为一笔生意都没有,没想到不仅卖完了,还赚多了一倍。 南宫晚棠刚刚一进到院子,就被一个扑过来的身影抱住了腰。 “长姐,阿爹阿娘出门去了,不带晴儿一起去。” 出门了?不是说了要卧床休息吗?怎么不听话呢? 南宫晚棠揉了揉南宫晚晴的脑袋,柔声道:“晴儿乖,长姐待会给你做炸小鱼干吃,可好?” 一听到有吃的,南宫晚晴的心情瞬时就晴朗了,重重地点头:“好,小鱼在哪里,晴儿要看。” 南宫晚棠给了茯苓一个眼色。 茯苓拎起包着鱼的黑布:“二小姐,鱼都在这里,来咱们到灶房里去看。” “好。”南宫晚晴蹦蹦跳跳地跟着进了灶房。 扶芳跟着小姐进了堂屋,给小姐倒了茶水,不消小姐吩咐,便去问了小五和小六,以及周管家。 南宫晚棠一杯茶都没喝完,扶芳便回来了:“小姐,老爷和夫人不在房中,周管家他们都说并不知老爷和夫人是何时出去的,小少爷今日跟着小六劈柴,累了,从下午睡到此刻都没起来。” 那就是宁儿也不知道阿爹阿娘去了哪里。 南宫晚棠捏了捏手,看来阿爹和阿娘是故意要瞒着所有人出去的,他们究竟去了哪里,要做什么? 第三十八章 主子果然奸诈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南方的天,晚得迟。 看着天边还有落日余晖,其实已经酉时正了。 想着阿爹阿娘不用多久应该就会回来,南宫晚棠直接去了灶房。 她吩咐小五和小六把鱼都收拾干净,大的用盐腌起来,明日拿出来晒腌鱼干。 小鱼就炸小鱼干,不大不小的,取了几条红烧,剩下的,刮出鱼肉制成鱼丸,煮鱼丸汤。 一顿饭煮熟之后,已经过了一个时辰,阿爹阿娘还是没有回来。 反倒是周昇回来了。 南宫晚棠早已让小五煮好了热水,周昇一回来,她就让他先去洗干净一身的湿咸。 周昇换洗一新出来后,瞧见大小姐和扶芳坐在堂屋的角落里处理药草。 他赶忙过去行礼:“小的见过大小姐。” “洗好了?那正好,你坐下。”南宫晚棠指了指前面的椅子。 虽说南宫家向来宽待下人,可终究主仆有别,周昇哪里敢坐下,“小的站着就行,大小姐有何吩咐,小的听着。” 看了一眼周昇被盐水泡得发白的双手,南宫晚棠眸光一凛:“坐下。” 不知为何,明明大小姐的声音还是轻轻的,就眼神有了那么一丝变化,周昇就感觉到了压迫力十足。 几乎是南宫晚棠的声音刚落,周昇就迅速坐在了椅子上,一脸无辜又战战兢兢地看着南宫晚棠。 他实在不知自己出去辛苦劳作了一日,到底是哪里犯了错,惹得大小姐如此生气。 难道是出门之前没有知会大小姐一声? 南宫晚棠像是看不见他的忐忑,继续捣药,“扶芳,你去喊小五过来。” “是。” 很快,扶芳就带着小五进来。 南宫晚棠把手里的捣盅递给扶芳:“你帮着小五给周昇大哥上药,一定要每一处都上了药。” 周昇此时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感动得眼眶都红了:“小的皮糙肉厚,不碍事的。” 看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泪眼婆娑,南宫晚棠真是不知如何哄。 “我先去看看宁儿,你们弄好了就出来,阿爹阿娘还没回来,我有些担心。” 南宫晚棠转身出门,瞧见茯苓端着一碟小鱼干蹲在灶房门口,晴儿蹲在茯苓身旁,左右开弓,吃得嘎嘣脆。 就在回头的一瞬间,她瞥见了敞开的院门处,有人走进来。 定睛看去,看清楚了是何人之后,她忙提起裙摆就奔了过去。 走近了才发现,阿爹已经昏迷,楚禹凤和常远正一左一右地扶着。 而阿娘一身白衣满是点点点点,嘴角上还挂着血丝,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 “发生了什么事?”南宫晚棠过去扶着阿娘。 楚禹凤朝屋里挑了挑下巴:“进去说。” “好,帮我把阿爹送到房中。” 南宫晚棠转头给了就要过来的茯苓一个眼神。 茯苓会意,把南宫晚晴带到了灶房里让小五陪着吃晚饭。 然后她赶紧进屋去找扶芳。 得了消息的扶芳,赶忙抱起一个充当临死药箱的木盒子就奔到了南宫湛房中。 扶芳推门进去时,就瞧见大小姐在给老爷把脉。 她看了一眼木头一样杵在那儿的常远两人:“两位差爷请行个方便,出去一会,婢子要给夫人检查。” 两人相视一眼,转身开门出去了。 第三十九章 可怕的长姐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扶芳和小六正好忙完出来。 周昇挽着衣袖跟在后面。 三人一看情况不对,抬脚就想过来。 南宫晚棠出声阻止了他们:“小六,你带二小姐到灶房里吃晚饭,扶芳去取药箱,周昇大哥去烧一些水来。” “是。” 小六不顾淅沥沥的雨,冲到了灶房门口,连哄带骗的,就带着南宫晚晴进去了。 周昇紧随小六其后,起火烧水,动作麻利。 扶芳转身去了自己住的屋里,抱起一个充当临时药箱的木盒子就奔到了南宫湛房中。 扶芳推门进去的时候,就瞧见大小姐在给老爷把脉。 她看了一眼木头一样杵在门口的两人:“劳烦两位差爷行个方便,到楼下堂屋坐会,婢子要给夫人检查伤势。” 常远与傅六相视一眼,转身开门出去了,还顺手把门带上。 扶芳把药箱放在桌上:“夫人,小姐正在给老爷诊脉,一时也还得不出结论,您就跟婢子到浴房去,婢子帮您看看身上有多少伤?” 还没知道夫君是什么情况,白氏哪里肯离开半步。 白氏就坐在桌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床上的南宫湛,眼里满满的担忧:“棠儿,你阿爹怎么样?” 南宫晚棠放下手,“阿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怎么伤成这样,阿爹为何会少了一半的内力,还内伤严重?” 白氏刚想开口,就感觉喉头一甜,不着痕迹地咽下了嘴里的腥甜,拎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饮尽,才将事情娓娓道来。 南宫湛说是有一种药,吃了可以隐藏脉象,如此南宫晚棠就诊不出他少了一半的内力。 可白氏又不识得那种药,只好带着南宫湛一同去山上找。 这些白氏自然是不敢如实道来的。 只说是如今家里困难,南宫湛身为一家之主,不想当一个吃白食的病人。 他是一个大夫,能行医,也能卖药,所以想出去找点药帮忙补贴家用。 在寻药的过程中,遇上了一群黑衣人,以为又是来追杀他们的,于是双方便打了起来。 直到常远带人赶来,他们才知道,闹大乌龙了。 那些黑衣人竟是常远他们在执行任务的目标,并不是来杀他们的。 可黑衣人已经将他们当成是常远那边的人了,下手甚重,招招致命。 南宫湛身上本来就有伤,且又少了五成内力,面对人多势众的黑衣人,自然就落了下风。 白氏关心则乱,只想护在南宫湛面前,替他挨了一掌,才受了伤的。 常远带着人,拼着一身伤才把黑衣人杀的杀,制服的制服。 白氏也不善于撒谎,挑挑拣拣,把能说的都说了。 “阿娘……” 南宫晚棠心中有气。 都说了多少次了,钱她能赚到,不用他们操心。 阿爹就好好养伤,阿娘就好好照顾阿爹就成。 怎么都如此不听话呢? 可她知晓,阿爹阿娘也是为了她好,是不想她那么辛苦。 所以,与其说,她生阿爹阿娘的气,还不如说她气自己没能照顾好家人。 门被人扣响。 扶芳去开门,是周昇和小六抬来了热水。 南宫晚棠轻咬舌尖,打起精神,吩咐下去:“扶芳,你侍候阿娘去沐浴更衣,周昇大哥和小六给阿爹擦洗一下身子,注意不要让伤口碰到水。” “是。” 众人各自忙去了。 南宫晚棠下楼去取了一壶烧酒,兑了温水给南宫湛洗了伤口之后才上药。 给阿爹阿娘都治疗过后,她让阿娘好好休息,她带着扶芳到了楼下。 堂屋里还坐着两位也一身是伤的人呢。 他们执行任务,她管不着。 可到底也是因为他们,阿爹阿娘才受伤的。 一进门,就瞧见两人一脸愧疚地看着自己,再大的火气,她也发不出来了。 常远心中忐忑,主子说过,南宫湛身上有主子想知道的秘密,所以他不能死。 他看着南宫晚棠,声音极轻:“不知南宫大人……” “内伤甚重……”咬了咬牙,南宫晚棠还是瞒下了少了五成内力的事。 多事之秋,谁她都不信任。 万一,阿爹少了内力这事,传到了有心人耳里,还不知道会惹来什么祸端呢。 “听说,黑衣人被你们带走了?可是关在郡守府?” 这事本不能透露,可念在南宫大小姐是主子在意的人,况且今日也是他们的错,没看住那些人,让那些人溜了才伤到了南宫大人夫妇。 想了想,他擅自做主,颔首道:“是,就关在郡守府的地牢里。” “嗯,我知道了。”南宫晚棠螓首微点,然后在两人中间的位置坐了下来。 她的食指轻轻点了点桌面:“手伸出来。” “就不劳烦你了,我自己出去找大夫。” “伸出来。” 常远感觉到大杀神又要发火了,迅速把手放在了桌面上。 傅六看看两人,也把手放了上去。 两人的脉象平稳,瞧着身上严重,其实都是皮外伤,养养就好。 “没什么事,回去找个大夫好好上药,过几日就好了,扶芳,送客。” 连药都懒得给他们开,南宫晚棠站起身,径直出了门,想了想,还是往灶房去了。 “这……”傅六一头雾水,这南宫大小姐怎么喜怒无常呢。 一路流放过来,常远多少有点了解南宫晚棠的性子,知晓她在压抑着怒火。 其实南宫晚棠在他面前也就发了两次火,一次是山洞那一次,一次是要拿斧子砍人手那一次,但已经足够让他留下深刻印象了。 小命要紧,他拉着傅六就赶紧告辞离开,脚步之快,连傅六都要奔跑几步才能跟上。 雨还在下着,夜风里有了丝丝凉气。 扶芳撑伞去关院门,正好瞧见出去寻人的茯苓三人。 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人,三人急得都快冒火了,得知老爷夫人已经回来了,三人才放下心来,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几人到了灶房,去见南宫晚棠。 一进门就瞧见小姐站在灶台前,正在煮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南宫晚棠抬头看去:“回来了?赶紧过来喝碗姜汤。” 第四十章  不正常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三人闻言,瞬时红了眼眶。 周管家更是老泪纵横。 如今老爷一家落难,他帮不上忙也就算了,居然连老爷都照顾不好,人什么时候出门的都不知道。 他愧对小姐啊。 南宫晚棠又怎会不知他们心中的想法,可她没办法去开解。 陪着几人草草吃了晚饭,南宫晚棠就带着南宫晚晴回了房里。 夜渐渐深了,茯苓和扶芳抬来了热水。 洗去一身的疲惫后,南宫晚棠躺在床上,迟迟不能入眠。 身旁是早已呼呼大睡的南宫晚晴。 偏头看了一眼,睡梦中还呢喃着要吃烤鱼的小姑娘,南宫晚棠难得的露出了一抹笑容。 给南宫晚晴盖好被子,她起身来到床尾。 那儿有一口箱子,里面装着从长安城千里迢迢背过来的医书,还有一些原主以前自己琢磨出来的药方,足足放了半箱,难为小五和小六背了一路。 翻翻捡捡,南宫晚棠挑了一本出来,前几页是原主写的几个方子,后面估计是还没来得及写,全都空着。 她翻到空白的地方,提笔就写,把自己前生所记得的能赚钱的方法都记下来。 林林总总,她写了十数页。 下了一夜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天已拂晓。 用过早饭后,南宫晚棠去了阿爹阿娘屋里,重新换了药,诊了脉瞧见没什么大碍,才下了楼。 她径直去了灶房,吩咐小六起锅烧火。 她把昨日买来的盐溶解,过滤,熬煮,蒸发……一步步将粗盐提纯,最后得到像雪一样,又白又细的精盐。 “这这这……” 帮忙烧火的小六,惊得连话都说不成句。 他也不知是哪一步漏看了一眼,不过是把手里的柴火丢进灶膛里捅咕几下,让火更旺一些。 再抬头时,他就瞧见大小姐手中端着一盆白花花的东西。 “小姐,这真的是盐?” 小六震惊极了,活了十几载,他还没见过这么雪白的盐。 南宫晚棠拿过筷子,挑了一点伸过去:“尝一下。” 小六接过筷子,舔了一下筷尖沾染的细盐,瞬间被惊艳得瞪大了双眼。 入口微咸,还有一股特有的清香,与以往所食用的盐简直天差地别,一者如琼浆玉液,一者如街边马尿。 他敢相信,这世上还没有人能弄出这样的盐来。 若是小姐能把这个盐拿出去卖,那岂不是银子如流水花花地来,到时候,家里的生活就不用这么艰难了。 南宫晚棠正在往锅里加水,瞧见他两眼放光,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她拿着水瓢就敲了一下小六的脑袋:“贩卖私盐是要坐牢的,何况咱们是流放犯,罪加一等。” 小六瞬时就蔫了下来,轻声嘟囔:“难道这么好的东西,就只能咱们自己用?” “也不是,你先去拿两个罐子过来。” 南宫晚棠留了一点盐自己家里用,剩下的用罐子装起来。 此时,已经换了一副面孔的楚禹凤,进了郡守府。 王君伯收到消息匆匆进来,对着坐在主位上的男子,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下官参见七王爷。” 楚禹凤点了点头:“起来吧。” 楚禹凤正在与郡守谈事,门外有人进来禀报,说是有人给郡守府送来了东西。 平常给郡守府送礼的人多的是,偏偏挑在七王爷在的时候送,这不是坏他形象吗? 王君伯很生气,当即让人把送礼的人轰走。 可是来人却说,不是送礼的,是谈交易的,郡守大人看了就知道。 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有什么生意好谈的,王君伯一点也不感兴趣,正想吩咐下人把人赶走就是。 可一想到七王爷还在这,他不能做得太过难看。 第四十一章 知父莫若女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两人来的路上走得巧妙,如此大雨,没有雨具竟也没有湿了衣裳。 楚禹凤扫了扫落在肩膀的几滴雨珠,径直走到了屋内坐下,抬头瞧见人还傻愣愣地站着,不由挑眉:“怎么,郡守大人不欢迎本王来?竟连茶水都没有一杯。” 王君伯反应过来,赶紧亲自去沏了茶过来。 看着端着热茶浅浅抿着的男人,王君伯心底没来由的有了些许底气。 没有人知道他这几个月是怎么熬过来的。 收到信,这一次押送南宫一族的,是北司的人,他就期盼着能与七王爷联系上。 亲自到城门口去迎接,虽然没有看到七王爷本人,但是看到常远,他就知道,这一回一定能与七王爷联系上。 倒是没料到,七王爷亲自过来了。 把茶杯放下,楚禹凤看着他:“听说你遇上麻烦了。” 想到七王爷的为人,与北司的实力,王君伯跪了下来:“请七王爷救救下官吧。” “你且说说,本王听听看。” 救与不救,能不能救,得看是什么事。 “半年前,我就感觉到了异样,好几次城中出现了违反律法的事,一个个把手都伸到盐场去了,我把人抓起来了。但是不到两日,人竟然又放了出来,人人都说是我自己下令放的,可我知道,我绝不可能会下那样的命令。” 王君伯自嘲地笑了笑:“最后一查,还真是我自己下的,我却一丝半点都记不得,一次,两次之后,我就知道出问题了,可我半点办法都没有。” 因为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出了什么毛病,所以无从下手。 但是,北司的人天南地北的执行任务,见多识广,以北司的实力,定能知道他身上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 查了这么久,他也不是没查出点什么来,有能力把手伸到他身上的,也就这么几个,可他不愿意相信。 他抬头看着楚禹凤:“王家世代守着琼州岛,从不参与党争,不管是谁坐上了那个位置,下官都必定支持他,又何必如此迫不及待?” 楚禹凤挑眉:“问题是,你现在支持的人已经挡了那些人的路。” 一针见血! 王君伯怔在了原地。 他不是没往这方面想过,可家族世代传下来族规,就是要忠于大元皇朝,忠于坐在那个高位上的人,为大元皇朝守住钱袋子。 历朝历代,王家的祖先都不曾逾越。 他也以为,再继续下去几朝几代,都将会是这样子。 可如今,他却要在保命保住家族还是忠诚之间做抉择。 他有些不甘,有些愤怒,凭什么他们的争夺要用他和家族来当垫脚石。 他又再次看向坐在主位上喝茶的男人,若是…… 楚禹凤端着那杯茶,捏着杯盖轻轻刮着浮沫,眼都不抬,声音淡淡的:“你王家是为大元皇朝镇守琼州岛,并不是为了某一个人,琼州岛安然无恙,你们王家也就尽职了。” 王君伯微微震惊,整个大元皇朝最大的钱袋子,并不是说说而已,看看那几位如此折腾就可以得知琼州岛的价值了。 他们王家世代守着琼州岛,得到他的支持,也就相当于得到一半的琼州岛了。 七王爷竟然不要! 下了一夜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天已大亮。 洗漱过后,南宫晚棠往阿娘的房间走去,在门外就听到里头低低的说话声。 仔细一听,是宁儿和晴儿在陪阿娘说话。 昨夜闹了这么一通,倒是忘了喊宁儿起来吃晚饭,由着他一觉睡到今晨。 一进到房里,南宫晚晴先看到她,赶紧松开阿娘的手,走了过来抱着她的腰,甜甜地唤了一声:“长姐。” 南宫北宁也赶紧唤了一声:“长姐。” 捏了捏肉乎乎的小脸,南宫晚棠笑了:“晴儿乖,先松手,让长姐去看看阿爹可好?” “好。” 南宫晚晴立即松手,拉着人就往床前走。 “可吃过早饭了?” 白氏瞧见她眼底的乌青就心疼。 昨夜夜起的时候,她瞧见棠儿房里的灯几乎亮一整夜。 “还没,阿娘,阿爹可醒来过?” 白氏摇头:“没,他本来身体就还伤着,这次又伤上加伤,昏迷久一点也不奇怪,你先去吃早饭,再过来也行。” “一时半会饿不了,我先看看阿爹,待会我要出去办点事,阿娘,你听我的话,好好待在家里,什么都不要管,照顾好阿爹和弟弟妹妹就成,可好?” 白氏点头,她哪里还敢出门,她哪都不去,就守着夫君和孩子。 给阿爹阿娘诊了脉,重新换了药,瞧见没什么大碍,南宫晚棠才下了楼。 她径直去了灶房,却不是去吃早饭,她吩咐小六起锅烧火。 她把昨日买来的盐溶解,过滤,熬煮,蒸发……一步步将粗盐提纯,最后得到像雪一样,又白又细的精盐。 “这这这……” 帮忙烧火的小六,惊得连话都说不成句。 他也不知是哪一步漏看了一眼,不过是把手里的柴火丢进灶膛里捅咕几下,让火更旺一些。 再抬头时,他就瞧见大小姐手中端着一盆白花花的东西。 “小姐,这真的是盐?” 小六震惊极了,活了十几载,他还没见过这么雪白的盐。 南宫晚棠拿过筷子,挑了一点伸过去:“尝一下。” 小六在衣服擦了擦手,然后双手接过筷子,舔了一下筷尖沾染的细盐,瞬间被惊艳得瞪大了双眼。 入口微咸,还有一股特有的清香,与以往所食用的盐简直天差地别,一者如琼浆玉液,一者如街边马尿。 他敢相信,这世上还没有人能弄出这样的盐来。 若是小姐能把这个盐拿出去卖,那岂不是银子如流水花花地来,到时候,家里的生活就不用这么艰难了。 南宫晚棠正在往锅里加水,瞧见他两眼放光,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她拿着水瓢轻敲了一下小六的脑袋:“贩卖私盐是要坐牢的,何况咱们是流放犯,罪加一等。” 小六瞬时就蔫了下来,轻声嘟囔:“难道这么好的东西,就只能咱们自己用?” “也不是,你先去拿两个罐子过来。” 南宫晚棠留了一点盐自己家里用,剩下的用罐子装起来。 看着两个拳头大的罐子,南宫晚棠轻叹了一口气。 能不能打开一条路,就靠这个了。 第四十二章 苦肉计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因着下雨,王君伯留了楚禹凤和常远在府中住宿。 楚禹凤也想留在郡守府,看看那些人的手,究竟是怎么伸到郡守府来的。 但是他七王爷的身份又不能暴露。 于是,在用早饭时,他又换上了那一副扔进人群里就找不到的普通面孔。 王君伯陪着在用早饭。 下人来禀报:“老爷,门外有人给您送东西来了。” 平日里,为了巴结他,往郡守府送东西的人还真不少。 有穷苦老人家送来自家种的蔬菜,有富贵商贾送来的金银财宝,有巴结他的官员送来的绝美女子,等等。 能收的他都收下,不能收的,他一概轰出去。 一来二去的,下人也就摸熟了他的性子,知道哪些能收,哪些不能收。 如今能禀报到他面前的,估计又是哪一位老人家送来的东西。 他摆摆手:“把老人家的东西收下,回一些粮食过去。” 下人并没有立即应下:“这一次来送东西的不是老人家,而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 “年轻貌美的女子?”王君伯冷哼了一声,现在流行亲自送上门了吗? “轰出去,若是不走,打断腿扔到街上行乞。” “是。” “慢着。” 众人抬头看向常远。 常远看了主子一眼,轻咳了一声:“郡守大人何不让人进来,问一问究竟是奉什么人的命令送什么东西来的。” 王君伯知道,楚禹凤要隐藏身份,不能太突出,此时,常远代表的就是楚禹凤。 他虽不知七王爷此举何意,但他执行就行。 他转头吩咐下人去把人带进来。 当楚禹凤和常远看见跟在下人身后进来的女子时,眸子不约而同的微微眯起。 她来做什么? 常远别有意味地看了王君伯一眼,胆敢把主子在意的人打断腿送去行乞? 考虑过后果没有? 想到昨夜常远回来禀报的事情,楚禹凤皱眉,难不成这小丫头还想插手黑衣人的事? 南宫晚棠行至几人面前,瞧见常远和楚禹凤,并未露出异样,规规矩矩地朝王君伯福身行礼:“小女子拜见郡守大人。” 王君伯对那几位想争夺高位,却把他当垫脚石的人有着怨怼,连带着他们派来送东西的人也一同恼上了。 在他看来,南宫晚棠就是他们其中之一派来的人。 是以,他冷着一张脸,直奔主题,语气也不甚好:“是谁派你来的?” 南宫晚棠一愣,她一个流放犯,谁会派她来? “没人派小女子来。” “还不承认,来人……” 常远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为了阻止王君伯继续犯傻,好心地提醒:“这位是前日刚流放过来的南宫湛嫡女。” 南宫家的? 王君伯细细一想,哦对了,还真是,在城门口略略看过一眼。 他又细细打量了南宫晚棠一下,看到她手里抱着的两个白瓷罐子。 心里还以为她也如同那些穷苦老人家一样,送点东西过来,寻求郡守府能看顾一二。 谁知南宫晚棠将手中的罐子递上去:“小女子是来和郡守大人谈生意的。” 第四十三章 再次失去记忆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王君伯自然不会认为,她所要做的营生与盐有关。 她看起来没那么傻。 他也不由得好奇,她究竟做的是什么营生,需得劳动他这个郡守来庇护。 同样好奇的,还有楚禹凤和常远两人。 楚禹凤放下茶杯,看着南宫晚棠:“姑娘可是要重操旧业开医馆?” 王君伯赫然想起,南宫湛的医术出自药王谷,医术之高,闻名天下。 那谋害皇嗣一案他也抱着疑惑,就一张药方,那碗药熬出来,又经过了多少人的手才到敏妃手里,过程中哪个人做了什么,谁知道呢。 再者,南宫湛为人古板,比他还中立,谋害皇嗣图什么啊? 此时,常远又添了一句:“听闻南宫大小姐的医术较之令尊有过之而无不及,开医馆确实是一个不错的营生。” 也不知说者有没有意,但是听者有心。 王君伯想到了自己身上那无从下手的毛病。 南宫湛的医术已经闻名天下,这位姑娘比她爹还厉害,那是不是说,他身上的毛病有了出路? 可毕竟是经历过这么多年风雨的人,他面上不显,漫不经心地把罐子放在桌上,“你且说说你要做什么营生,本郡看看能不能庇护得住。” 南宫晚棠看了常远和楚禹凤一眼,她也不避着他们,径直从袖袋里取出了一个本子,双手递了上去。 上面是她昨夜写的策划书,从制作成品,店铺选址,到如何经营,面面俱到。 她已经尽量按照原主的记忆,用这个时代的人所能看明白的方式写出来了。 她知道,王君伯能看得懂。 王君伯也确实是看懂了,不过为了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他又认真地从头看了一遍,才抬头看着南宫晚棠:“这些,你都能做出来?” “能。” 斩钉截铁,半个字的废话都没有。 其实,南宫晚棠就是要用屋后那一片椰林做点营生,做一些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过的东西。 这个时代的人,对于椰子的使用,也就是砍了喝水吃肉。 但是,在她所生活的那个世界,椰子可以做成的东西那就多了去了。 椰糖,椰油,椰奶,椰蓉,椰汁……甚至还可以用来烹饪,用处多到数不清。 不然,真当她如此好心,一口气替旁支的几房出三个月的房租,三个月后还要另议。 她看上的是那一大片椰林。 盐是暴利的商品,她不能碰。 可这个生意,利润也会高到让人眼红,她一介流放犯之女,没权没势,护不住。 她相信,以和和常远几人的情谊,若是他们在,一定会护着她,可他们能护得住她一时,护不住她一世。 她直接找到了这个岛上的地头蛇,精盐的制作虽然足以打动他,但是,她还要把王君伯也拉下来。 只有和自己的利益息息相关,王君伯才会尽心。 “我可以分郡守大人三成的利润。” “三成!” 王君伯面上的表情再保持不了淡定。 那个生意有多来钱,他一看就能猜到,三成的利润会是多少,可想而知。 没想到,这个姑娘,不需要他出本,也不需要他出力,只要他挂个名头,就分他三成。 他不禁再次看向南宫晚棠。 第四十四章 险些露馅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当南宫晚棠离开郡守府的时候,怀里揣着三百两银票,和一些碎银子。 顺带,她还带了可以带周昇回家的纸令。 小六在家煮一家人的饭,扶芳照顾伤者,今日,南宫晚棠就带了茯苓和小五出来。 可他们都不能进郡守府,只能在门外等着。 日头从东边悄悄爬上了头顶,两人左等右等,脖子伸得老长,都快成望夫石了,才瞧见那抹娇小的身影从那扇大门处出来。 两人赶紧迎了上去。 茯苓拉着小姐上上下下的检查:“小姐,您有没有事,他们有没有对您怎么样?” 小五也一脸关心:“小姐您若是受了委屈,千万不要忍着不告诉我们啊。” 南宫晚棠心里发暖,他们都知道她为何而来,却不关心事情到底成没成,一开口句句不离她。 “没事,这是郡守府又不是水深火热之地,走吧,咱们去带周昇回家。” “姑娘请留步。” 三人回身看去,楚禹凤和常远一前一后走来。 “方才,多谢两位出言相助。”南宫晚棠福了福身。 常远如何敢坦然接受她的礼,赶紧避开了身子,拱手回了一礼:“姑娘客气了。” 楚禹凤挑眉,真是聪慧的丫头,他们前后也不过只是说了一两句话而已,她单从王君伯的神情,就分析出了是他们在帮她。 往后,和她相处要更为小心一些才是。 是的,他决定留下来了。 至于为什么,估计只有他自己清楚。 南宫晚棠的策划书给了王君伯,并没有要回去。 反正想法就在她的脑子里,她若想要,再写一份自己能看得明白的就是。 这就便宜了楚禹凤。 南宫晚棠前脚刚一离开,王君伯后脚就将策划书给了七王爷。 看了那策划书,楚禹凤心思百转。 一个自幼生活在药王谷的小女子,却对这琼州岛上的事物如此熟悉,还能加以利用。 甚至王君伯这个家族世代镇守盐场的人,都不知道的精盐的制作方法,她也懂。 他不会认为这是南宫晚棠天生就懂的,反而认为是南宫晚棠在药王谷所习得。 从南宫湛谋害皇嗣一案开始,一路流放到这里,所有的一切指向药王谷。 想起这么多年找的大夫,其中就有一两人说过母妃是中了蛊,要找到什么凤凰蛊才能治好。 他还把人当庸医给赶出了府外。 还有人说过,如果找到药王谷的绝世医书,母妃就有救了。 南宫湛身为药王谷的女婿,若是药王谷有什么绝世医书,南宫湛一定知晓。 他便请了南宫湛过府给母妃治病。 谁知,南宫湛斩钉截铁地说是没有这样的医书。 别无他法之下,他试着问了一下会不会是蛊虫? 南宫湛更是闪烁其词,说是医术不精,治不好母妃的病。 他还觉得药王谷也不过如此,徒有其名,没有其术。 如今细细想来,倒不是药王谷欺世盗名,而是南宫湛隐瞒了什么。 第四十五章 另寻靠山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在阿娘吃了一块糯米糕,又喝了一杯水的期间,南宫晚棠给阿爹诊了脉。 一如昨日,没什么起色。 她知道,是因为差了药,只要有药,必定能药到病除。 可一想到那个药,她便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瞥见阿娘看着自己,她缓缓开口:“阿爹的伤较重,还得睡一两日,阿娘,手伸出来,我看看。” 知道女儿是担心自己,白氏配合地把手腕伸了过去。 阿娘的脉象不似昨日那般紊乱,却也差强人意。 并非伤势严重,而是忧思过多,肝气郁结。 原主的记忆里,阿娘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 阿爹不和旁的男人一般,三妻四妾,他仅有阿娘一位夫人。 他们的相处之道不似一般夫妻那般相敬如宾,阿爹是真的宠爱阿娘,是把阿娘当小公主那样的宠。 在阿爹心中,连她们姐弟三个都要排在阿娘后面。 丈夫宠爱,儿女听话,衣食无忧,阿娘的眸子总是有着熠熠的光芒,脸上的笑容不见一丝阴霾,明媚的笑意能直达眉眼。 无忧无虑了这么多年的阿娘,担不起这番巨变。 家没有了,她头顶的天如今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她不知该如何让儿女吃饱穿暖,她甚至不知该如何拯救守护她多年的丈夫。 琐琐碎碎的问题又何止这些。 南宫晚棠理解阿娘的无助,可她很清楚说再多漂亮的话,都不如让阿娘亲眼瞧见来得有用。 扶芳端了刚熬好的药上来。 南宫晚棠亲自盯着人喝了个精光,才下了楼。 她径直去了灶房,张开双手让茯苓帮她绑上襻膊,就开始忙活。 听到灶房里传出了声音,楚禹凤带着常远走了过来。 一进门便瞧见南宫晚棠在灶台与菜板之间,来来回回地忙碌。 落日的余辉透过窗棂,斜斜地洒在南宫晚棠的身上。 朦朦胧胧的炊烟里,她的身影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氤氲,好似那山麓里迎着曦光忙忙碌碌采集的花仙子一般,美得有些不真实。 一个时辰之后,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便摆上了桌。 食材有限,南宫晚棠因地制宜,只要是能吃的,她都能搭配起来。 外表干枯,内心饱满的老椰子和一只老母鸡炖了一锅鲜甜的汤,不仅补肾健脑,还滋养皮肤。 渔农刚捕捞上来的黄花鱼最适合清蒸,因着没有酱油耗油这些调味品,她简简单单的放了一点盐和葱丝,不过,因着鱼足够新鲜,原汁原味也能让人口齿生津。 用尚未成熟的木瓜,清炒了一盘木瓜丝,酸甜涩口的菠萝与猪肉搭配在一起做了咕噜肉,辣得人满头大汗的灯笼椒炒花甲,焖煮了一大锅猪骨头,又蒸了一笼花卷和一桶白米饭当主食。 几乎全是硬菜,她还特意做了一盆生腌虾。 看见楚禹凤两人龇牙咧嘴地看着那盆生腌虾,迟迟不敢下箸,她心底乐得暗暗偷笑。 自从来了这流放之地,南宫晚棠便要求不分主仆大家坐一桌吃饭。 客随主便,楚禹凤两人自然不会介意。 尤其是楚禹凤,身为皇室子弟,他何尝试过这么多人一起用膳的经历,莫名觉得有些新鲜有趣。 常远把在郡守府顺来的美酒,给每个人都倒上一杯,连南宫北宁和南宫晚晴都有份。 南宫晚棠知晓自己的酒量,浅浅抿了一口,便不再喝了,看着人人吃得开心,她的嘴角不自禁也带上了笑。 楚禹凤端着酒杯,目光看似是落在酒杯上,只有他自己知晓,他一直在看着南宫晚棠。 南宫晚棠给王君伯的策划书,她并没有要回去。 反正想法就在她的脑子里,她若想要,再写一份自己能看得明白的就是。 这就便宜了楚禹凤。 南宫晚棠前脚刚一离开,王君伯后脚就将策划书给了七王爷。 看了那策划书,楚禹凤心思百转。 一个自幼生活在药王谷的小女子,却对这琼州岛上的事物如此熟悉,还能加以利用。 甚至王君伯这个家族世代镇守盐场的人,都不知道精盐的制作方法,她竟也懂。 他不会认为这是南宫晚棠天生就懂的。 既然不是天生就懂,那自然是在别处学来的。 她三岁去了药王谷,十二岁方回,如今也不过十四芳华,她所识得的知识,是在何处学来的,不言而喻。 他对那个地方,很感兴趣。 也对那个地方教出来的姑娘也很感兴趣。 他想待在她身旁,看看她是如何扭转乾坤,让一家人过上好日子的,也想看看她,如何对待南宫一族的旁支,当那些人再一次对她刁难的时候,她可还会不计前嫌? “方才听闻你要做生意,不知你可有找到管事先生?” 她连采摘椰子的工人都没有找到,何况是管事先生。 南宫晚棠摇了摇头:“人生地不熟,随随便便找的人,我也信不过,正打算自己先管一阵子,等遇上合适的人,再替换下来。” “在下识得一人,能力不错,胜任管事一位绰绰有余,你若信得过在下,明日便让他来见一见你。” “这自然是好。” 第四十六章  没有白吃的午餐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将楚禹凤和常远送出了门之后,南宫晚棠又折去了灶房,给阿爹和阿娘煮了粘稠的鸡丝粥,让茯苓端了过去。 而她还在灶房里忙活,一直忙到了深夜才回房,草草洗去一身的疲惫,便爬上了床。 翌日一早,她带着茯苓和小五就出了门,直奔城门口。 天色尚早,城门口却集合了一支队伍。 常远和楚禹凤便在其中。 南宫晚棠尚未走近,两人便发现了她。 “姑娘怎么过来了?” 楚禹凤行至她面前,面上有着显而易见的惊讶。 “来送送你们,哦对了,这些带着路上吃。” 小五和茯苓赶紧上前,把手里的两个布包递了上去。 常远有眼力见地接了过来:“这么多,都是什么啊?” “不过是一些油炸过的面食与猪肉干,都分开用油纸包着的,不会轻易变质,可以吃很久。” 楚禹凤这才恍然,原来她昨天买了这么多猪肉和面粉竟是为了给他们做干粮。 看着队伍离开往港口去,南宫晚棠就离开了。 她刚一回到院子,就瞧见夏立和小五在说着什么。 两人瞧见她,赶紧过来行礼。 “见过小姐。” 南宫晚棠点了点头,看着夏立:“你随我进来,我有事和你说。” “是。” 进了堂屋,茯苓给小姐倒了茶。 一路从城门口回来,口干舌燥,南宫晚棠端起茶水一饮而尽,才放下茶杯看着夏立。 夏立穿着的是中原人的衣裳,瞧着也像是念过几年书,所以,她断定,夏立应该是从中原流放过来的人。 “你来岛上多久了?” 夏立想了想:“日子太久远了,小的也不记得自己究竟来了这岛上几年,粗略算一算,应该有十六年。” 时间太长,日子太苦,他都不愿意去数自己倒了熬过了多少这样的岁月。 竟然这么久了! 她们一家不过才过来几日,都觉得生活清苦。 怪不得这个男人看着不过二十五的年纪,却一身沧桑。 “那你对这附近的人可熟悉?” “不知小姐问的是哪一些人,不过小的所住的村子里的村民,小的全都识得。” 物以类聚,人以群居。 穷人自然就和穷人住在一片。 他们都是流放犯,一无所有,又被岛上居民所排挤,日子过得一日不如一日。 经过了一番你争我斗之后,发现,大家的日子过得更艰难了。 他们才醒悟,只有相互帮助大家才能都活下去。 “那你能找得到人干活不?” “能,小姐要什么样的人?” “找一些老实点的,十几岁起。”顿了顿,南宫晚棠想到了那个卖鱼的男人:“年纪大一点也可以,能干活就行。” 第四十七章 盐场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你帮我去找一些人,我要把后面这一片胥耶林里老椰子都摘下来,工钱……你觉得多少算合适?” 她本是来自异世,原主又是大富大贵的人家,自然不知晓这平民百姓做一日活该是多少工钱。 给多了,不仅会被人当冤大头,还会因为破坏了行情被人针对,给少又没有人愿意来做。 夏立有些惶恐,小姐竟然问他该给多少钱。 稍微想了一想,他伸出了两个手指:“咱们去打临工是二文钱。” 他又伸出了三个手指头:“到港口搬货,能有个三文钱,若只是采摘胥耶,给二文钱已经足够了。” “那就给三文钱,你找多一些人来,年龄大一点也无妨,只要人老实一点,没有那么多的花花心思。” 顿了顿,南宫晚棠又淡淡道:“今日之内,人要到齐,能做到吗?” “能。” “那去吧。” 夏立行了一礼,转身离开,走了两步,他又停了下来,欲言又止。 南宫晚棠如何不知他的心思:“我不是个记仇的人,只要能改过自新的,我都会收。” 夏立顿时心里一喜:“是,小的晓得了。” 这么多年,多亏老胡一家帮忙,不然他和奶奶都活不到现在。 如今有这么好的活计,他也想拉老胡一把,可念起老胡之前对小姐做的事,他便不敢开口,幸好小姐是个不记仇的。 他心里有了念头,脚下的步伐加快了许多。 不到一个时辰,夏立便带着人过来了。 茯苓来报的时候,南宫晚棠正在房里提笔写着详细的计划。 闻言,她放下笔,站起身,去一旁净了手:“那就下去看看。” 前边院里,人头攒动,夏立和老胡站在前头。 老胡身边的少年郎,南宫晚棠也认得。 正是刚到琼州岛那一日,她在海边救起的那一位少年郎。 自从知道自己已经没了气,那位神医小姐还能把自己救活之后,胡玄冰对南宫晚棠既感激又崇拜。 原本漫无目标的生活,突然就开了窍,他觉得往后的日子都有了奔头。 他想跟在小姐身边学医,不说能到小姐医死人肉白骨那个地步,能治个伤寒拉肚也成。 不管是要签活契,还是要签死契。 只要能跟在神医小姐身旁,他做牛做马都愿意。 瞧见南宫晚棠过来,他远远地便朝她行了一礼。 第四十八章 恻隐之心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南宫晚棠点点头,径直来到廊下。 周昇搬了一张椅子过来。 南宫晚棠刚坐下,便瞧见晴儿也搬了一张小杌子坐在她身旁,一双眼睛清凌凌地看看众人,又看看长姐,脸上的笑容里带着满满的兴奋。 南宫晚棠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乖乖坐好。” “好。” 毛茸茸地小脑袋轻轻点了点,然后真就直挺挺地坐在那儿,双手放在膝盖上,像是个初入学堂的学生,又好奇,又懵懂,让人看了心底发软,不由自主地想把所有好吃的都给她。 再转头看向院中二十余人时,南宫晚棠眼底的柔软与宠溺已经悉数敛起。 那么娇小的个子,看起来软软糯糯的,半分杀伤力都没有。 整整二十五个在这岛上艰苦谋生了无数岁月的男男女女,他们都见识过无数人间的险恶,此时却被震慑得大气都不敢出。 一个个都含胸埋头,不敢与南宫晚棠对视,生怕心中那一点点小心思被看穿看透。 有人捏了捏手心,竟已汗黏黏的,忍不住在衣摆上擦了擦。 站在小姐身后,担心小姐的茯苓几人都稍稍松了一口气。 虽说没流放之前,就是小姐掌管南宫府,可那毕竟是在长安城,天子脚下,小姐一家又是大富大贵的人家,还有周管家与她们一起帮助。 可这里是历朝历代专门流放犯人的琼州岛,岛上不乏穷凶极恶之人,前两日不是还来了一批人上门闹事吗。 眼下看来,虎落平阳未必被犬欺,只要是虎,在哪里都是虎,没了外在,内在却还是自身的。 院中安静得只有风吹树梢飒飒声。 瞧见众人已经被自己震慑住了,南宫晚棠才淡淡地开口:“相信夏立已经跟你们都说过了,我找你们过来就是采摘胥耶,以及做一些杂活,至于做什么,怎么做,稍后会有人安排你们,工钱全都是一日三文钱,若是嫌少的,可以不做。” 她顿了顿:“可,若是做了,就得做好,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一听到真的是三文钱,众人瞬时喜上眉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又很快安静了下来。 “夏立,你就来安排他们做事,可愿意?” “啊?”夏立一愣。 第四十九章 阿爹阿娘受伤了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夏立七八岁便跟着父辈流放到了琼州岛。 十岁那年,阿爷病逝。 十二岁那年,阿爹为了生计落下了一身伤,没出半月也撒手人寰。 同年年末,阿娘也撇下他和阿奶离世。 他和阿奶相依为命了十几年。 他自幼熟读圣贤书,满腔壮志,历经十几载,早已被这岛上的艰难困苦消磨的无影无踪。 可如今,小姐却让他发挥自己的作用。 他自然乐意听从。 “是,小的愿意。” “那好,待会你让他们都签下契书之后再来见我,这是契书样本。” 南宫晚棠从袖袋里取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夏立上前几步,双手接过:“是。” 看着夏立跟着小五进了堂屋,那些村民自觉的在门口排队,南宫晚棠起身正欲走。 老胡带着自家媳妇和儿子来到她面前。 三人齐刷刷地“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你们这是做什么?” “小的为之前的事向小姐赔罪。”老胡满脸真诚。 南宫晚棠看了三人一眼,嘴角带笑:“无妨,你们也没伤害到我。” 她突然笑容一敛:“下不为例。” “是是是。”老胡点头如捣蒜,憨憨地笑了。 老胡媳妇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然后一脸真诚地看着南宫晚棠:“我一介妇人也不大会说话,但是我真的很感谢小姐救了我的儿子,我看了一下,您院中也没个洒扫的,后院那些菜地都空着,不如,让我和老胡来给小姐打理吧,我帮小姐侍候夫人,照顾小小姐和小少爷,我保证一定做得很好,可好?” 南宫晚棠一想,还真是。 周管家年纪大了,多数都是照顾阿爹多一点,周昇几乎全都接过了周管家的管家之责。 小六又要忙活餐食,扶芳要给阿爹阿娘熬药换药等等的琐碎事。 而她自己则经常带着茯苓和小五出门。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洒扫种菜那些琐事还真是没人处理,都是谁看见了谁做一下。 再者,阿娘原本的侍女没有跟着过来,阿娘也没个侍候的人。 几次接触下来,她也看出了大娘是个心地善良之人,让大娘照顾阿娘也未曾不可。 南宫晚棠点头:“也好,那就劳烦大娘了。” “我姓吴,名唤珍珠,小姐唤我吴珍珠吧。” 南宫晚棠本就不是这古代人,没有把人分为三六九等的习惯,大娘年纪大,她跟更不会直呼姓名:“我阿娘的房间在二楼第一间,吴婶跟茯苓去见见我阿娘吧。” 听到南宫晚棠唤自己吴婶,老胡媳妇心里一暖,红了眼眶,笑着点了点:“好。” 待茯苓带着人上了楼,南宫晚棠才看着老胡:“胡大叔你去找周管家,他会告诉你该怎么做的。” 一句胡大叔也让老胡红了眼眶重重的点头应是。 自己爹娘都走了,胡玄冰却还跪着,一双眼睛奕奕地看着南宫晚棠,然后重重地叩了一个响头:“小的想跟在小姐身旁做事,想拜小姐为师。” 拜她为师? 她有什么值得他学的? 南宫晚棠略略一想,疑惑道:“你想学医?” “是的,小的不奢望能像小姐一样可以医死人肉白骨,就算学个一成,小的也知足了,求小姐成全。” 话落,胡玄冰又叩了一个响头。 第五十章 谁她都不信任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我确实是打算找一个管事先生,不过我这只是小本生意,楚先生这样的到我这里当一个小管事,倒是屈才了。” 南宫晚棠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却把常远给逼急了,主子就交给他这么一个任务,若是完成不了……他可不想被派到异国他乡去执行任务。 “他与小风自幼便相识,很熟悉的,为人不错,你可以放心大胆的信任他,用咱们自己人总比用外人来的放心不是?” 本就是同一个人,能不熟吗? 居然用到了咱们一词! 是有多希望她聘下这位楚先生。 南宫晚棠挑眉看着常远。 后者被她看的心底发虚,挠着后脑勺憨憨一笑:“我就是想帮一下你,他真的很不错的,你哪日有空煮大餐了,预我一份就成。” 南宫晚棠笑了,她做的吃食向来能征服人。 楚禹凤看着那如微风一般和煦的笑容,嘴角也跟着勾起:“姑娘初逢落难,正是需要一个翻身的机会,若是这一回的生意做成了,日后再想做什么生意,岂不是更容易一些,这至关重要的时刻,在下的那一定才华能帮到姑娘,岂不是更好?” 常远希望她聘下楚先生倒是正常,这位楚先生也如此,就真的很奇怪了。 楚禹凤如何猜不到她的想法:“在下只是觉得既然答应了小风,便不好食言,如今他已经离开,若是日后相见之时问起,在下总不好说是姑娘看不上在下这一点才华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了:“既是慕小风和常远介绍的人,我也愿意相信几分,如此就多谢楚先生仗义相助了。” “姑娘客气了,在下一定尽心尽力。” “不过,有些话,我还是要楚先生说清楚的。” “姑娘请说。” “相信楚先生也很清楚我如今的情况,我提供不了住宿,但是一日三餐却还是能提供的,工钱呢就按照这岛上的规矩来,十八两银子一月,日后生意好起来了,我会再加,如何?” “多谢姑娘看得起在下。”就算是长安城的管事也就二十两一月,岛上的管事先生也不过是十五两,她给的已经有多了。 “不知楚先生何时能来上任?” “随时都可以。” “那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正好让你见一见那些工人。” 南宫晚棠带着人进了小院,正好夏立拿着一沓契书从堂屋出来。 第五十一章  一针见血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二十五个?” 南宫晚棠看了一下,等在院中的众人。 “老胡一家也签了?” “签了,这是他们让小的另外起草的契书,小姐请过目。” 夏立从最底下抽出三张契书,摆在了最上面。 南宫晚棠粗略翻了一下,有些讶异。 她实在没想到,老胡夫妇两人签的是三年短契,工钱是两文钱一日,胡玄冰签的是十年长契,不要工钱。 看着走过来的胡玄冰,她抬头问:“你阿爹阿娘同意了?” 胡玄冰点头:“我刚一开口,他们就同意了,要不是怕小姐有负担,小的是想签死契的,十年不足以报答小姐的救命之恩。” 南宫晚棠偏头看向廊下的老胡夫妇俩,看到他们眼里的殷切,心里已经明白了,思量了片刻:“不用签这么长的,也和你父母一样,三年吧,工钱我另外给你算,你先跟着扶芳学认药,等你过了扶芳那关,我再教你别的。” “扶芳,你往后带着他,严格一些。” “是,小姐。” 看到胡玄冰眼里极力掩藏却还是泄露出来的欢喜,南宫晚棠笑了。 楚禹凤行至她身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姑娘真是个心善的人。” 南宫晚棠弯唇,这便算是心善了? 心善的门槛是多低啊? 她想得更长远一些,当初元顺帝便是看上了阿爹的医术,才招阿爹上任太医的。 而她们一家的医术,除了南宫家原本的医术之外,还有药王谷的医术。 若是她带出来一些人,其中只要有一个有心的,对阿爹的平反将会有莫大的帮助。 这是互惠互利的事情。 她笑着摇了摇头:“楚先生过誉了,咱们过去吧。” 两人到了廊下,南宫晚棠的目光是扫过众人。 院中一片安静。 “这位是楚先生,往后便是你们的管事,有什么事你们报到楚先生那里去,他处理不了的,我会处理。” “是。” 目光一一扫过众人的脸上,将他们的神情一一收归眼底,南宫晚棠又训了几句不重不轻的话,留下了夏立和老胡一家,让其他人都回去了,明日一早再过来做活。 南宫晚棠请了众人进了堂屋,茯苓给小姐上了茶,南宫晚棠让她给楚禹凤和常远也上一杯。 说了太多话,口有点干,南宫晚棠端起茶喝了一大口,才看向夏立:“明日,你过来的时候,便安排一些人到后边胥耶林的旁边去砍一些竹子,在我的小院旁边的空地上,搭一个能容纳五十人的竹屋,若是竹子是有主的,便用银子买。” “是,小的记下了。”夏立思索着哪里的竹子是没有主的,能帮小姐省下一点银子。 “剩下的人,就去摘胥耶,从东边摘起,摘下来的胥耶便放到竹屋里,老的放一堆,青的放一堆。” “是。” “那下去做准备吧。” 夏立弯腰行礼退了出去。 南宫晚棠又看着楚禹凤:“留楚先生下来,是想请楚先生帮忙去赁一间铺子,不用很大,长宽各二三丈就可以。” 楚禹凤端着茶杯思索了一下:“在下之前买下的米铺大小就刚好合适,如今也不用开米铺了,凭给姑娘用正好。” 第五十二章  她来做什么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二十五个?” 南宫晚棠看了一下,等在院中的众人。 “老胡一家也签了?” “签了,这是他们让小的另外起草的契书,小姐请过目。” 夏立从最底下抽出三张契书,摆在了最上面。 南宫晚棠粗略翻了一下,有些讶异。 她实在没想到,老胡夫妇两人签的是三年短契,工钱是两文钱一日,胡玄冰签的是十年长契,不要工钱。 看着走过来的胡玄冰,她抬头问:“你阿爹阿娘同意了?” 胡玄冰点头:“我刚一开口,他们就同意了,要不是怕小姐有负担,小的是想签死契的,十年不足以报答小姐的救命之恩。” 南宫晚棠偏头看向廊下的老胡夫妇俩,看到他们眼里的殷切,心里已经明白了,思量了片刻:“不用签这么长的,也和你父母一样,三年吧,工钱我另外给你算,你先跟着扶芳学认药,等你过了扶芳那关,我再教你别的。” “扶芳,你往后带着他,严格一些。” “是,小姐。” 看到胡玄冰眼里极力掩藏却还是泄露出来的欢喜,南宫晚棠笑了。 楚禹凤行至她身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姑娘真是个心善的人。” 南宫晚棠弯唇,这便算是心善了? 心善的门槛是多低啊? 她想得更长远一些,当初元顺帝便是看上了阿爹的医术,才招阿爹上任太医的。 而她们一家的医术,除了南宫家原本的医术之外,还有药王谷的医术。 若是她带出来一些人,其中只要有一个有心的,对阿爹的平反将会有莫大的帮助。 这是互惠互利的事情。 她笑着摇了摇头:“楚先生过誉了,咱们过去吧。” 两人到了廊下,南宫晚棠的目光是扫过众人。 院中一片安静。 “这位是楚先生,往后便是你们的管事,有什么事你们报到楚先生那里去,他处理不了的,我会处理。” “是。” 目光一一扫过众人的脸上,将他们的神情一一收归眼底,南宫晚棠又训了几句不重不轻的话,留下了夏立和老胡一家,让其他人都回去了,明日一早再过来做活。 南宫晚棠请了众人进了堂屋,茯苓给小姐上了茶,南宫晚棠让她给楚禹凤和常远也上一杯。 说了太多话,口有点干,南宫晚棠端起茶喝了一大口,才看向夏立:“明日,你过来的时候,便安排一些人到后边胥耶林的旁边去砍一些竹子,在我的小院旁边的空地上,搭一个能容纳五十人的竹屋,若是竹子是有主的,便用银子买。” “是,小的记下了。”夏立思索着哪里的竹子是没有主的,能帮小姐省下一点银子。 “剩下的人,就去摘胥耶,从东边摘起,摘下来的胥耶便放到竹屋里,老的放一堆,青的放一堆。” “是。” “那下去做准备吧。” 夏立弯腰行礼退了出去。 南宫晚棠又看着楚禹凤:“留楚先生下来,是想请楚先生帮忙去赁一间铺子,不用很大,长宽各二三丈就可以。” 楚禹凤端着茶杯思索了一下:“在下之前买下的米铺大小就刚好合适,如今也不用开米铺了,凭给姑娘用正好。” 第五十三章 谈生意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队伍在原地休息了整整五日。 第六日的时候,所有人都能走动了,常远才下令再次启程。 官兵的人数少了四分之一,又伤了四分之一。 而他们的职责是把犯人押送到流放的地方,所以,常远下令轻伤不下火线,所有官兵都必须履行自己的职责,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这就辛苦了那些受伤的官兵,一个个一瘸一拐,走得艰难。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夜官兵们的与黑衣人拼死搏斗的举动,感动了南宫族人,亦或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对于官兵,他们心中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恼恨,看着官兵走得如此辛苦,他们心中也不落忍。 犹犹豫豫了许久,终于,有人走了过去:“来,我扶你。” 被搀扶的官兵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讶异,须臾便扬起了笑容:“多谢。” 有了一个人带头,自然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南宫晚棠的目光扫过众人,瞧见常远脸上的惊讶,不禁莞尔。 她相信,在她的引领下,往后的时日里,这样的事情不会少。 人嘛,就应该恩怨分明。 自从那一夜之后,一路上倒是再没有黑衣人出现过。 众人得以喘息,养精蓄锐。 这一日,流放队伍终于到了青州城。 到了青州城,路程便算是已经走了一半了。 越来越靠近南方,气候也渐渐暖和起来。 看了还穿着厚衣裳的众人一眼,楚禹凤给了常远一个眼神。 常远会意,取出一包银子递给手下:“去包下一家客栈,今日大家伙好好洗一洗,歇一歇。” “是。”一名官兵领命前去。 一听到终于可以好好洗一洗了,南宫族人眼里有着抑制不住的欣喜。 可又担心,常远说的大家伙只包括官兵。 整个南宫一族,大大几十号人,却没有一个人能和常远说得上话的。 是以,就算他们想问问也无从开口。 但是,有一个人不一样…… 一路上,所有伤患都是南宫晚棠在医治,伤患又是官兵居多,一来二去的,她与常远等人也就相熟,能说上几句话了。 于是,南宫旁支的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正在给弟弟妹妹擦汗的南宫晚棠。 南宫晚棠对上那么多道殷切的目光,竟有些盛情难却。 正好阿爹的伤口也必须仔细处理一下,若是能在客栈里烧一桶热水,全身换洗一遍,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南宫晚棠把手帕交给茯苓,然后朝常远走去。 常远不是蠢人,看见她走来就猜到了她的来意。 可他不能做主,于是转头看向了主子。 楚禹凤点头,给不给南宫一族住,都已经包下了一整间客栈,空余的房间有多,既然南宫晚棠出面了,他乐意卖她一个人情。 楚禹凤偏头,低声吩咐了常远几句。 常远面无表情听着,心里却疑惑主子何时如此好说话了? 南宫晚棠武功高强,眼力过人,大老远的,便能看到他们两人之间的互动,可她却当做没看到。 一路从长安走来,这么多时日里的种种细节,她又何尝看不出。 明面上常远是这一支队伍的领导者,实则真正的话事人是那个长着一张普通到极致的脸,却浑身戾气,让人感觉不好相与的男人。 慕小风就算收敛了也藏不住的气势,还有他能在队伍里随意进出,喜欢消失几日便消失几日的自由,他的身份又怎么可能会低。 他们也就能骗骗其他人,骗不过她这个活了两辈子的人。 常远上前两步,目光一一扫过南宫族人,语气清冷:“念在南宫大小姐医治伤者有功,今日南宫一族都可以住在客栈里,但是,若有闹事者,出逃者,不听从安排者,休怪我不客气。” 知晓自己也可以住客栈,不用风餐露宿,就算只是一夜,也值得高兴,南宫旁支的众人都欢呼了起来。 官兵死伤一半人的时候,他们都没想过要逃,如今自然就更不会逃了。 再者,就算侥幸能逃脱,又能逃到哪里去? 天涯海角,除了那流放之地,早已没有他们的容身之所。 若是老天垂怜让他们蒙上一个大赦,他们也还能是良民。 逃了,一辈子就只能是逃犯了。 南宫晚棠感激地福了福身子:“多谢差爷。” 她知晓,常远是故意如此说的,他将南宫族人能住客栈的功劳全都扣在了她的身上。 日后那些人若是再翻脸不认人,她有的是理由指责。 去包下客栈的官兵很快就回来了。 在常远的带领下,队伍浩浩荡荡地住进了青州城最大的客栈。 客栈前面是可以打尖的二层小酒楼,后面是二进的院子,看起来不小,房间都有二十几间。 楚禹凤等人住在前院,南宫族人以及几名看守他们的官兵住在后院。 南宫晚棠听到分配之后,便打算带着家人往后院而去。 楚禹凤唤住了她:“伤者都住在前院,为了方便照看,姑娘还是住在前院吧,若是不放心你的家人,也可以带来前院住。” 南宫晚棠松开了弟弟妹妹的手,看向楚禹凤,略略思索了一番,委实想不到他如此区别对待她的理由。 人家是官兵,她们是犯人,她只有听从的份。 “多谢差爷体恤。” “无妨。”楚禹凤随手招来了一个官兵:“你带他们去房间。” “是。” 南宫晚棠朝楚禹凤欠了欠身,然后带着家人跟在官兵身后去了房间。 她没有注意到,就在她转身之后,一双眸子直直地瞪着她的背影,眸中的光,冰冷又阴毒。 南宫晚棠一家上下十口人,就给安排了两个房间,男的一间,女的一间。 虽然住得挤一点,总归比露宿野外强上太多,流放了这么多日,便露宿了这么多日,能有片瓦遮头,已经是大好事一件了,她哪里还有敢有什么要求。 官兵包了南宫族人的住宿,却不包他们的伙食。 烂船还有三千钉,每一房在抄家之前都偷摸藏起了一点银子,一路上风餐露宿,嘴里都能淡出个鸟来了,有胆大嘴馋的,便悄悄去找店小二买了一些吃食。 有胆小的,不舍得花钱的,就只能吃官兵派发的馕饼。 第五十四章 以利为诱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南宫晚棠回去 ,便让周昇去买了一点白面和肉回来。 她借客栈的厨房,做了几十个肉包子,让家人饱餐了一顿。 旁支的各房能藏起来一点银子,她们家自然也藏起了一点。 之前不花,是不能露财,今日瞧常远那两位的意思是没打算管,她也便 白氏吃着第五个包子,刚咬了一口,看着汁水滴落的馅料,一边感叹包子的好吃,一边担忧:“若是被官差发现,怎么办?” 南宫晚棠给每个人都倒了茶:“阿娘放心,我自会处理,这几日我都有些忙,就劳烦阿娘照顾大家了。” “你要做什么?” “我接了一个活,能赚一些银子,到时买一些干粮路上吃,还可以买一些阿爹要用的药。” “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的,我的能力阿娘还不清楚吗,谁能伤害得了我?” 趴在床上的南宫湛放下手里的包子:“辛苦棠儿了。” 都说知子莫若父,可最清楚父母的自然也是儿女。 南宫晚棠如何不知,阿爹这是自责了,嫌弃自己无用,连累了她。 南宫晚棠端了一杯茶给阿爹,然后蹲在床前,与阿爹对视:“阿爹养育棠儿这么大,教棠儿习武识字,教棠儿学医治病,棠儿过了十几年无忧无虑的日子,棠儿感谢阿爹阿娘,今后就让棠儿来撑起这个家吧,相信棠儿,棠儿会让大家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的。” 翌日,南宫晚棠一早便起来了。 她才刚走出门口,便瞧见了等在院中的常远。 “你可算是醒了,你快去看看陈公子吧,他出事了。” “出事了?你不派人去喊我,还等到我醒了才说?你怕他死得不够快是不是?” 南宫晚棠提着裙摆就往陈东临的院子奔去。 财主啊,你可不能有事啊,她还指望着这点报酬买药呢。 常远赶紧跟了上去。 在院中,远远的便能听到有人在哀嚎,南宫晚棠心下一惊,加快了脚步。 越靠近陈东临的房间,那哀嚎声就越大。 听着声音响亮有力,不像是有很严重的问题啊? 南宫晚棠偏头瞅了常远一眼。 常远被看得莫名其妙:“今早起来,他的腿上又冒出了黑乎乎的血,疼得他都快忍不住要把那双腿给剁了。” 南宫晚棠停下了脚步,瞪着常远:“大惊小怪,一个男人遇到点事,就慌张成这样子,亏你还是当差的。” 常远气梗,那么恐怖的画面,是个人都会被吓坏了吧。 两人进了房间,却瞧见楚禹凤淡定地坐在一旁喝茶。 陈东临躺在床上躺在床上,脸色煞白,黑紫色的血液浸湿了他的裤腿。 南宫晚棠二话不说,直接奔了过去,坐在床前,抓起陈东临的手就把脉。 越把脉,她的眉头就皱得越紧。 不顾他被血液浸湿的双腿,南宫晚棠直接上手拉开裤腿检查。 须臾,她一脸怒气瞪着陈东临:“既然公子不想活了,昨日又为何那样一番举动,请我来医治,耍我呢?” 第五十五章 大餐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南宫晚棠回去 ,便让周昇去买了一点白面和肉回来。 她借客栈的厨房,做了几十个肉包子,让家人饱餐了一顿。 旁支的各房能藏起来一点银子,她们家自然也藏起了一点。 之前不花,是不能露财,今日瞧常远那两位的意思是没打算管,她也便 白氏吃着第五个包子,刚咬了一口,看着汁水滴落的馅料,一边感叹包子的好吃,一边担忧:“若是被官差发现,怎么办?” 南宫晚棠给每个人都倒了茶:“阿娘放心,我自会处理,这几日我都有些忙,就劳烦阿娘照顾大家了。” “你要做什么?” “我接了一个活,能赚一些银子,到时买一些干粮路上吃,还可以买一些阿爹要用的药。” “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的,我的能力阿娘还不清楚吗,谁能伤害得了我?” 趴在床上的南宫湛放下手里的包子:“辛苦棠儿了。” 都说知子莫若父,可最清楚父母的自然也是儿女。 南宫晚棠如何不知,阿爹这是自责了,嫌弃自己无用,连累了她。 南宫晚棠端了一杯茶给阿爹,然后蹲在床前,与阿爹对视:“阿爹养育棠儿这么大,教棠儿习武识字,教棠儿学医治病,棠儿过了十几年无忧无虑的日子,棠儿感谢阿爹阿娘,今后就让棠儿来撑起这个家吧,相信棠儿,棠儿会让大家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的。” 翌日,南宫晚棠一早便起来了。 她才刚走出门口,便瞧见了等在院中的常远。 “你可算是醒了,你快去看看陈公子吧,他出事了。” “出事了?你不派人去喊我,还等到我醒了才说?你怕他死得不够快是不是?” 南宫晚棠提着裙摆就往陈焕霖的院子奔去。 财主啊,你可不能有事啊,她还指望着这点报酬买药呢。 常远赶紧跟了上去。 在院中,远远的便能听到有人在哀嚎,南宫晚棠心下一惊,加快了脚步。 越靠近陈焕霖的房间,那哀嚎声就越大。 听着声音响亮有力,不像是有很严重的问题啊? 南宫晚棠偏头瞅了常远一眼。 常远被看得莫名其妙:“今早起来,他的腿上又冒出了黑乎乎的血,疼得他都快忍不住要把那双腿给剁了。” 南宫晚棠停下了脚步,瞪着常远:“大惊小怪,一个男人遇到点事,就慌张成这样子,亏你还是当差的。” 常远气梗,那么恐怖的画面,是个人都会被吓坏了吧。 两人进了房间,却瞧见楚禹凤淡定地坐在一旁喝茶。 陈焕霖躺在床上躺在床上,脸色煞白,黑紫色的血液浸湿了他的裤腿。 南宫晚棠二话不说,直接奔了过去,坐在床前,抓起陈焕霖的手就把脉。 越把脉,她的眉头就皱得越紧。 不顾他被血液浸湿的双腿,南宫晚棠直接上手拉开裤腿检查。 须臾,她一脸怒气瞪着陈焕霖:“既然公子不想活了,昨日又为何那样一番举动,请我来医治,耍我呢?” 走完了陆路,又走了水路。 九月廿一,队伍终于到达了流放之地琼州岛。 不知为何,琼州岛的郡守竟迎在了城门口。 谋害皇嗣,本是灭九族的死罪,元顺帝网开一面,饶了南宫一族的小命,已是天恩。 怎么都劳驾不了郡守来城门口迎接。 可他偏偏就来了。 和常远谈完之后,郡守王君伯竟走到了南宫湛身旁。 他淡淡地看了南宫湛一眼,然后把一沓房契递给了南宫湛:“这是你们一族人要住的屋子,至于怎么分配,那是你们的事。另外,城中有城中的规矩与律法,若有违者,轻则逐出城外,重则直接扔进海里喂鱼,其余的本郡不管。” 王君伯看了南宫晚棠一眼,转身带着他的兵走了。 南宫晚棠觉得那一句不管,是对着她说的。 不管,那是不是意味着只要不违反城中的规矩和律法,便可以由着她来? 到了琼州岛,常远他们的押送任务便算是完成了。 他带着他的人要跟着郡守一起离开,在城中休息几日再启程返回。 这一路上发生了种种事情,倒是让他们之间生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友情。 临走之前,常远过来与南宫晚棠道别:“姑娘,往后就靠你自己了。” 常远靠了过去,压低了声音:“放心,敏妃的人进不到这城里来。” 这倒是一个好消息。 南宫晚棠江湖气地朝他拱拱手:“多谢了,回程时,一路保重。” 楚禹凤站在常远身旁,亦是朝南宫晚棠拱手行了一礼:“姑娘保重。” 就算他已经收敛了,可南宫晚棠始终觉得他身上有着一股子高高在上的傲气。 对于他,南宫晚棠不似对常远那般熟稔随意,朝他福了福身:“山高水远,你也一路珍重。” 相视无话,常远拱拱手,转身走了,他的人都跟在他身后,楚禹凤也在其中。 从一穿越过来,她认识的人除了南宫一族,便只有他们。 他们算得上是她在这个世上第一个认识的朋友。 这一次离别之后,她将留在琼州岛,而他们将会回长安城,下一次的相见将遥遥无期,南宫晚棠看着他们的背影,莫名的伤感。 直至看不到他们的身影,南宫晚棠才收回了目光。 一个驻守琼州岛的士兵走了过来:“你们初来乍到,免得说我们欺生,我给你们带一下路吧。” 南宫湛此时已经能站立了,他朝士兵拱手行了一礼:“有劳差爷了。” 在士兵的带领下,南宫晚棠等人来到了一排小院子前。 院子里的屋子都是石头砌成的,有二层小楼,有两进的小院子。 有只是一间主屋带个大院子的,院中还有一小片菜地。 各式各样的住所。 旁支的人看着南宫晚棠,想知道她怎么分配。 人人都想住又好又舒适的屋子。 带路的士兵看出了他们的心思,冷冷一笑:“忘了告诉你们,这些屋子都是要交租金的,越好的屋子,租金越贵,比如那一间……” 第五十六章 他想留在她身边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自从来了这流放之地,南宫晚棠便要求不分主仆大家坐一桌吃饭。 客随主便,楚禹凤两人自然不会介意。 尤其是楚禹凤,他的身份注定了他是不能和平常人家那样的,他何尝试过这么多人一起用膳,莫名觉得有些新鲜有趣。 常远把在郡守府顺来的美酒,给每个人都倒上一杯,连南宫北宁和南宫晚晴都有份。 南宫晚棠知晓自己的酒量,少少饮了半杯,便不再喝了。 即使如此,酒精也让她的脸颊染上了绯红,如同天边的晚霞,薄透白颊。 看着人人吃得开心,她的嘴角不自禁也带上了笑容。 楚禹凤端着酒杯,目光看似是落在酒杯上,只有他自己知晓,他一直在看着南宫晚棠。 南宫晚棠给王君伯的策划书,她并没有要回去。 这就便宜了楚禹凤。 南宫晚棠前脚刚一离开,王君伯后脚就将策划书给了七王爷。 看了那策划书,楚禹凤心思百转。 一个自幼生活在药王谷的小女子,却对这琼州岛上的事物如此熟悉,还能加以利用。 甚至王君伯这个家族世代镇守盐场的人,都不知道精盐的制作方法,她竟然懂。 他不会认为这是南宫晚棠天生就懂的。 既然不是天生就懂,那自然是在别处学来的。 她三岁去了药王谷,十二岁方回,如今也不过十四芳华,她所识得的知识,是在何处学来的,不言而喻。 他对那个地方,很感兴趣。 也对那个地方教出来的姑娘也很感兴趣。 他想待在她身旁,看看她是如何扭转乾坤,让一家人过上好日子的。 也想看看她,如何对待南宫一族的旁支? 当那些人再一次对她刁难的时候,她可还会不计前嫌? “方才听闻你要做生意,不知你可有找到管事先生?” 她连采摘椰子的工人都没有找到,何况是管事先生。 南宫晚棠摇了摇头:“人生地不熟,随随便便找的人,我也信不过,正打算自己先管一阵子,等遇上合适的人,再替换下来。” “在下识得一人,能力不错,胜任管事一位绰绰有余,你若信得过在下,明日便让他来见一见你。” “这自然是好。” 将楚禹凤和常远送出了门之后,南宫晚棠又折去了灶房。 给阿娘煮了粘稠的鸡丝粥,她亲自端了过去。 阿娘吃不下,她便劝着,哄着。 总算是让阿娘把一碗鸡丝粥给吃了个干净。 她端着空碗回到了灶房,却没有回房去歇息,反而又开始忙活起来,小六不知小姐要做什么,但是他知道在一旁帮着就成。 一直忙到了深夜,南宫晚棠才回房,草草洗去一身的疲惫,便爬上了床。 翌日一早,南宫晚棠带着茯苓和小五就出了门,直奔城门口。 天色尚早,城门口却集结了一支队伍。 常远和楚禹凤便在其中。 南宫晚棠尚未走近,两人便发现了她。 楚禹凤行至她面前,面上有显而易见的惊讶。 “姑娘怎么过来了?” “来送送你们,哦对了,这些东西带着路上吃。” 小五和茯苓赶紧上前,把手里的两个布包递了上去。 常远有眼力见地接了过来:“这么多,都是些什么?” “不过是一些油炸过的面食与烘烤过的猪肉干,都分开用油纸包着的,不会轻易变质,可以吃很久。” 在南宫晚棠前生的世界里,这些不过是最平常的吃食,在这里却是从未有过的。 虽然不似前生的那么好吃,却比那又冷又硬的馕饼好太多了。 楚禹凤这才恍然,原来她昨日买了这么多猪肉和面粉,竟是为了给他们准备干粮。 瞧着这分量,昨晚至少忙到了半夜吧。 昨日的大餐,今日的干粮,虽然都是再平常不过的小事,却不曾有人这样为他做过。 何况他与她只能算是熟识,连朋友二字都算是生拉硬扯的。 他的心莫名暖了一下,觉得嘴里的猪肉干竟比宫中的珍馐都美味。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再者,他们的情谊也没到生离死别的地步,互道了珍重之后,看着队伍离开往港口而去,南宫晚棠也带着人离开了。 南宫晚棠刚一回到院子,就瞧见夏立和小六站在院中说着什么。 两人瞧见她,赶紧过来行礼。 “见过小姐。” 南宫晚棠点了点头,看着夏立:“你随我进来,我有事和你说。” “是。” 进了堂屋,茯苓给小姐倒了茶。 一路从城门口回来,口干舌燥,南宫晚棠端起茶水一饮而尽,才放下茶杯看着夏立。 “你阿奶的身体可好一些了?” 当日取了药回去,夏立便迫不及待熬了端给阿奶喝,中午一碗,下午一碗。 当天夜里睡时,阿奶的咳嗽竟然真的少了很多。 翌日,阿奶比平日多睡了一个多时辰,醒来之后肉眼可见的神清气爽,一直到今日他过来之前,都只有一两声咳,较之以往不停嘴的咳,那简直是好太多了。 虽然在老胡儿子身上早已见识过了小姐的医术,但是如今他才真切的觉得小姐的医术真高明。 阿奶交代了他,要他好好替小姐做事。 其实不用阿奶交代,他都会尽心尽力替小姐做事,报答小姐。 “多谢小姐挂念,小姐妙手回春,阿奶已经好很多了。” “如此便好。” 夏立穿着的是中原人的衣裳,瞧着也像是念过几年书,话语间虽然也带了一些岛上的口音,但是中原的口音更重一些。 所以,南宫晚棠断定,夏立应该是从中原流放过来的人。 “你来岛上多久了?” 夏立想了想:“日子太久远了,小的也不能确切的记得自己究竟来了这岛上几年,粗略算一算,应该是十六年有余了。” 时间太长,日子太苦,他都不愿意去数自己熬过了多少这样的岁月。 竟然这么久了! 她们一家不过才来几日,都觉得生活清苦。 怪不得这个男人看着不过二十五的年纪,却一身沧桑。 “那你对这附近的人可熟悉?” “不知小姐问的是哪一些人,不过小的所住的村子里的村民,小的全都识得。” 第五十七章 招人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物以类聚,人以群居。 穷人自然就和穷人住在一片地方。 为了活下去,不管是你争我斗也好,还是相互帮忙也罢,时日久了自然就相熟了。 “你帮我去找一些人,我要把后面这一片胥耶林里老胥耶都摘下来,工钱……你觉得多少算合适?” 南宫晚棠本就是来自异世,原主又是大富大贵的人家,自然不知晓这平民百姓做一日活该是多少工钱。 给多了,不仅会被人当冤大头,还会因为破坏了行情而人针对,给少又没有人愿意来做。 夏立有些惶恐,小姐竟然问他该给多少钱。 稍微想了一想,他伸出了两个手指:“咱们去打临工是二文钱一日。” 他又伸出了三个手指头:“到港口搬货,能有个三文钱一日,若只是采摘胥耶,给二文钱一日已经足够了。” “那就给够三文钱吧,你去找一些人来,年龄大一点也无妨,只要人老实一点,没有那么多的花花心思。” 顿了顿,南宫晚棠又淡淡道:“今日之内,人要到齐,能做到吗?” “能。” “那去吧。” 夏立行了一礼,转身离开,走了两步,他又停了下来,欲言又止。 南宫晚棠如何不知他的心思:“我不是个记仇的人,只要能改过自新的,我都会收。” 夏立顿时心里一喜:“是,小的晓得了。” 这么多年,多亏老胡一家帮忙,不然他和奶奶都活不到现在。 如今有这么好的活计,他也想拉老胡一把,可念起老胡之前对小姐做的事,他便不敢开口,幸好小姐是个不记仇的。 他心里有了念头,脚下的步伐加快了许多。 南宫晚棠也不问他如何做,也没告诉他要多少人,全看他自己的领悟能力,太过死板,推一推才动一动的人,她不想要。 老胡为了帮他愿意去做傻事,在明知道可能会被砍手的情况下,他还勇敢地站出来替老胡承担罪责,可见他们都不是坏人,就是情急之下,用了最差劲的办法而已。 若是夏立做得好,她不介意拉他出泥潭的。 夏立首一个就到了老胡家中。 老胡的儿子胡玄冰正在院中劈柴。 老胡媳妇就坐在一旁的小椅子上缝缝补补,嘴里说的是南宫晚棠那日在海边救胡玄冰时的情景。 夏立来的时候,老胡媳妇正说到开药方那儿。 瞧见夏立过来,老胡媳妇便停下了话头,朝夏立道:“怎么过来了,是不是你阿奶有什么事?” 夏立接过胡玄冰端来的水,一口饮尽,用衣袖胡乱抹了抹嘴:“我刚从南宫家过来,南宫大小姐要找人做活,三文钱一日,我来看看胡大哥去不去?” 老胡媳妇把针线篮放在地上,站起身,疑惑地看着夏立:“三文钱一日?真的假的?” 也不怪老胡媳妇不相信。 她们也是跟着父辈抄家流放过来的,自然知晓同为抄家流放的南宫家能有多少银子,莫说招人做活,就是解决自己衣食住行都不够。 “听小姐说是要摘胥耶,我寻思活儿也不重,一来能赚点银子,二来能帮到小姐,算是赎罪,也算是报答,所以我就来问问。” 夏立伸着脑袋往屋里张望:“嫂子,胡大哥呢?” “刚去后边翻地,冰儿,你赶紧去喊你爹回来,唉算了,我自己去,等你磨磨蹭蹭,人我都喊回来了。” 老胡媳妇站起拍了拍身上的线头,快步往屋后走去。 没一会儿,老胡夫妻俩便回来了。 老胡老远便喊:“你说的是真的?” “我还能骗你不成,你去不去?” “去,不要工钱我也得去。” 老胡一拍手掌,心意已定。 一旁的胡玄冰看着几人,一个想法如同种子一般,在他的脑海中落地生根,萌芽成长,最后成为一颗参天大树,且愈发茂盛。 自从知道自己已经没了气,南宫大小姐还能把自己救活之后,胡玄冰对南宫晚棠既感激又崇拜。 原本漫无目标的生活,突然就开了窍,他觉得往后的日子都有了奔头。 他想跟在南宫大小姐身边学医,不说能做到南宫大小姐医死人肉白骨那个地步,能治个伤寒拉肚也成。 不管是要签活契,还是要签死契。 只要能跟在南宫大小姐身旁,他做牛做马都愿意。 反正他也是流放犯的后代,没有大赦,他一辈子也只能这样了。 倒不如,跟着有本事的人,兴许还能有一番作为也不定呢。 胡玄冰把斧子一扔,冲到老胡夫妻两人面前:“啊爹啊娘,我也要去干活,我想留在南宫大小姐身边做事。” 老胡夫妻俩一愣,以为他也是要跟着去摘胥耶,便问夏立:“南宫大小姐要多少人?” 夏立笑了:“那么大一片胥耶林要摘,估计得要一二十人,咱们都去,看小姐要多少人,不行咱们再回来就是,我还得去喊别人,你们在村口等等我。” 不到一个时辰,夏立便带着人过来了。 茯苓来报的时候,南宫晚棠正在房里提笔写着详细的计划。 闻言,她放下笔,拿起纸张吹干墨迹折起来收好,才站起身,去一旁净了手:“那就下去看看。” 前边院里,人头攒动,把小院挤得满满当当。 夏立和老胡就站在前头。 老胡身边的少年郎,南宫晚棠也认得。 正是刚到琼州岛那一日,她在海边救起的那一位少年郎。 瞧见南宫晚棠过来,胡玄冰远远地便朝她行了一礼。 南宫晚棠点点头,径直来到廊下。 周昇搬了一张椅子过来。 南宫晚棠刚坐下,便瞧见晴儿也搬了一张小杌子坐在她身旁,一双眼睛清凌凌地看看众人,又看看长姐,脸上的笑容里带着满满的兴奋。 “长姐,你要做什么?” 南宫晚棠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长姐有事要忙,乖乖坐好。” “好。” 毛茸茸地小脑袋轻轻点了点,然后真就直挺挺地坐在那儿,双手放在膝盖上,像是个初入学堂的幼年学子,又好奇,又懵懂,又乖巧,让人看了心底发软,不由自主的想答应她所有的要求。 第五十八章 拜她为师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再转头看向院中二十余人时,南宫晚棠眼底的柔软与宠溺已经悉数敛起。 那么娇小的个子,看起来软软糯糯的,半分杀伤力都没有,可是那双杏眸里的光,冰冷又犀利。 她前生并非无所事事的人,她和那人合伙开了一家大公司,全都是她在管理,那早已养成的上位者气势,刻在了灵魂里。 此时只要不刻意收敛,便足以震慑。 整整二十五个在这岛上艰苦谋生了无数岁月的男男女女,他们都见识过无数人间险恶,此时都被震慑得噤若寒蝉。 一个个都含胸埋头,不敢与南宫晚棠对视,生怕心中那一点点小心思被看穿看透。 有人捏了捏手心,竟已汗黏黏的,消消在衣摆上擦了擦。 站在小姐身后的茯苓几人,都稍稍松了一口气。 虽说没流放之前,南宫府的下人也都很听小姐的话,可那毕竟是在长安城,天子脚下,小姐一家又是大富大贵的人家,还有周管家与她们在一旁辅助。 可这里是历朝历代专门流放犯人的琼州岛,岛上不乏野性难驯,或是心有歹意之人,前两日不是才来了一批人上门闹事吗。 眼下看来,虎落平阳未必被犬欺,只要是虎,在哪里都是虎,没了外在的矜贵,内在的气势却还是自身的,旁人轻易欺负不得。 院中安静得只有风吹树梢飒飒声。 瞧见众人已经被自己震慑住了,南宫晚棠才淡淡地开口:“相信夏立应该跟你们都说过了,我找你们过来呢,就是去采摘胥耶,以及做一些杂活,至于具体怎么做,稍后会有人安排你们,工钱全都是一日三文钱,若是嫌少不想做的,可以现在就离开。” 一听到真的是三文钱,众人瞬时喜上眉梢。 要知道,这岛上的那些富人,个个都小气得紧,多重多脏的活都只给两文钱一日。 只有在港口官府的船卸货才能有个三文钱,可几乎都是固定的一批人去做,鲜少轮得到他们。 这活儿又不重,工钱还多,不愿意做的是傻子,没有一个人离开的。 众人面面相觑,交头接耳,却又很快安静了下来。 南宫晚棠接过扶芳手里的茶,浅抿了一口:“丑话说在前头,你们答应了要做,就必须做好,不然,到时就莫怪我不好说话了。” 她的眼神一一扫过众人,将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最后目光落在夏立脸上。 “夏立,你来安排他们做事,可愿意?” “啊?”夏立愣了一瞬,继而连连摆手:“小的……小的恐怕不行。” “我没问你行不行,我就问你愿不愿意?” 夏立七八岁便跟着父辈流放到了琼州岛。 十岁那年,阿爷病逝。 十二岁那年,阿爹为了生计落下了一身伤,没出半月也撒手人寰。 同年年末,阿娘也撇下他和阿奶离世。 他和阿奶相依为命了十几年。 他自幼熟读圣贤书,满腔壮志,历经十几载,早已被这岛上的艰难困苦消磨的无影无踪。 可如今,小姐却让他发挥自己的作用。 他自然乐意听从。 “是,小的愿意。” “那好,待会你让他们都签下契书之后再来见我,这是契书样本。” 南宫晚棠从袖袋里取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夏立上前几步,双手接过:“是。” 小五领着夏立进了暂时充当办事处的堂屋,那些村民自觉的在门口排队。 南宫晚棠起身向院门口走去,正想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空地可以建一个大棚,到时候椰子摘下来,需要一个临时存放点,还需要一个作坊。 老胡带着自家媳妇和儿子来到她面前。 三人齐刷刷地“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你们这是做什么?” “小的为之前的事向小姐赔罪。” 老胡满脸真诚。 南宫晚棠看了三人一眼,嘴角带笑:“无妨,你们也没伤害到我。” 她突然笑容一敛:“但是,下不为例。” “是是是。” 老胡点头如捣蒜,憨憨地笑了。 老胡媳妇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然后也一脸真诚地看着南宫晚棠:“我一介妇人也不大会说话,但是我真的很感谢小姐救了我的儿子,我看了一下,您院中也没个洒扫的,后院那些菜地都空着,不如,让我和老胡来给小姐打理吧,我帮小姐伺候夫人,照顾小小姐和小少爷。。” 她转头看了老胡一眼:“老胡力气大,那些翻地种菜喂鸡喂鸭的粗活都交给他来做,我保证我们一定做得很好的。” 南宫晚棠一想,还真是。 周管家年纪大了,多数都是照顾阿爹多一点,周昇几乎全都接过了周管家的管家之责。 小六又要忙活餐食,扶芳要给阿爹阿娘熬药换药等等的琐碎事。 而她自己则经常带着茯苓和小五出门。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洒扫种菜那些琐事还真是没人处理,都是谁看见了谁做一下。 再者,阿娘原本的侍女没有跟着过来,阿娘也没个侍候的人。 几次接触下来,她也看出了大娘是个心地纯善之人,让大娘照顾阿娘也未曾不可。 南宫晚棠点头:“也好,那就劳烦大娘了。” “我姓吴,名唤珍珠,小姐唤我吴珍珠吧。” 南宫晚棠本就不是这个朝代的人,没有把人分为三六九等的习惯,大娘年纪比阿娘还大,她就更不会直呼姓名了:“我阿娘的房间在那边第一间,吴婶跟茯苓去见见我阿娘吧。” 听到南宫晚棠唤自己吴婶,老胡媳妇心里一暖,红了眼尾,笑着点了点:“好。” 待茯苓带着人离开,南宫晚棠才看着老胡:“胡大叔你去找周管家,他会告诉你该怎么做的。” 一句胡大叔也让老胡红了眼眶,重重地点头应是。 自己爹娘都走了,胡玄冰却还跪着,一双眼睛奕奕地看着南宫晚棠,然后重重地叩了一个响头:“小的想跟在小姐身旁做事,想拜小姐为师。” 拜她为师? 她一介流放犯,有什么值得他学的? 南宫晚棠略略一想,心中猜到了什么:“你想学医?” “是的,小的不奢望能像小姐一样可以医死人肉白骨,就算只学个一成能治个跌打损伤,小的也知足了,求小姐成全。” 话落,胡玄冰又叩了一个响头。 第五十九章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南宫晚棠站直了身体,本以为会是居高临下。 奈何南宫晚棠太过娇小,她悲催的发现,就算一个站着,一个跪着,她也比胡玄冰这个瞧着有一米八几的少年郎高不出多少。 良久,她才开口:“你为何要学医?” 胡玄冰郑重道:“小的想做个有用的人。” 这个理由让南宫晚棠感到微微讶异,略略一想,也就能明白他的想法了。 在这岛上,他们的一生,极有可能就是为了那几两碎银拼命奔波,碌碌无为,庸庸一生。 堂堂七尺男儿又怎会甘心如此无用地过一生呢。 照他的话来讲,就算只学个一成,小病小痛也能对付了。 但是,在这个伤风感冒都会要人命的时代,对于没有钱看病的穷人来讲,就算只是一成,那也是妙手回春的存在啊。 “学医很辛苦的,你不怕?” “小的不怕,再苦能比这岛上的生活苦?能比现在还苦?” 南宫晚棠哑然,继而弯了唇:“你爹娘知道你的决定吗?” 胡玄冰沉默了。 南宫晚棠如何猜不到他的心思:“你先回去与你爹娘商量一下,明日再过来。” 胡玄冰还想再说什么,却无从说起,只好点了点头,爬了起来,行了一礼,转身去找自己的爹娘了。 不远处的一棵椰子树下,没有带人皮面具的楚禹凤与常远站在那儿看着小院里的一切。 楚禹凤的目光片刻不离那抹娇小的身影。 须臾,他淡淡道:“过去吧。” “是。” 南宫晚棠看着看着胡玄冰走远了,才收回目光,一低头,就瞧见南宫晚晴正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晴儿,怎么啦?” 南宫晚晴没有一丝迟疑,大声道:“长姐,晴儿也想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南宫晚棠心里震惊,不管是原主的记忆里,还是她穿越过来之后,这么多时日里的相处,她都以为,南宫晚晴这一生,都将会像个孩子一样,只管吃饱喝足。 反正她这一辈子也不会嫁人了,那她就守着晴儿,护她一辈子无忧无虑。 此时,她才发现晴儿好似并没有自己所认为地那般智力低下。 突然,她想到了一个问题,晴儿的病还有没有治好的可能? 看来要找一日好好看看晴儿的病。 南宫晚棠揉了揉晴儿的脑袋:“那晴儿想做什么呢?” 小小的人儿挠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抬起头看着长姐,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学武,护家人,守天下。” 真是伟大的志向! 南宫晚棠只当她是童言无忌,并没有当真:“那晴儿要好好加油哦。” “好。” “那咱们出去走走。” 南宫晚棠牵着笑嘻嘻的晴儿往外走去。 在南宫晚棠走出院门口时,有人拦下了她。 瞧见是常远,南宫晚棠疑惑:“怎么是你,你还没离开?” 常远憨憨一笑:“因为我的任务还没完成,我的主子让我留在了这里,迟一些再回去。” 南宫晚棠一直都知晓他们背后还有一个主子的,常远是朝廷的人,他背后的主子会是什么人,不难猜。 南宫晚棠不想与朝廷的人过多的接触,是以不会去过问常远要执行的任务是什么。 她转头看向常远身旁的男子。 长相俊美,气质非凡,一看就不是居人之下的人。 “这位是?” 常远赶紧介绍:“哦!这位就是昨日慕小风跟你说过的管事先生。” 楚禹凤拱手道:“在下楚禹凤,见过姑娘。” 他并不担心南宫晚棠会根据名字猜出他的真实身份。 因为,世人只知七王爷是大元皇朝的元殊战神,元殊是他的字,是先皇亲自取的,伴随了他半生,相当的响亮,倒是没有几人记得他的本名了。 姓楚?竟然是国姓! 南宫晚棠面色不变,欠身回礼:“楚先生有礼了,不知小风可有和楚先生说过,我现在的情况?” “说过几句,在下只知晓姑娘要做一些很奇特的生意,需要管事先生。” “瞧先生的身姿,不像是普通人,不知先生之前是做什么的?” 早就知晓这个小女子谨慎,楚禹凤一早便备好了答案:“在下厌倦了外面的纷纷扰扰,打算来这琼州岛隐居。小风说过,大隐隐于市,在下觉得甚是有理,便打算在集市开一间米铺,这还没开起来呢,小风便找到了在下,略略说了几耳朵有关于姑娘所要做的营生,在下甚感兴趣,便应下了当管事一事。” 南宫晚棠挑眉,这人瞧着不过二十多岁,年纪轻轻便隐居? 还是国姓? 不过,因着是慕小风介绍的,又是常远亲自带来的,南宫晚棠也愿意相信几分。 再来,她如今一无所有,没什么可值得别人图的。 “我确实是打算找一个管事先生,不过我这只是小本生意,楚先生这样的到我这里当一个小管事,倒是屈才了。” 南宫晚棠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却把常远给逼急了,主子就交给他这么一个任务,若是完成不了……他可不想被派到异国他乡去执行任务。 “他与小风自幼便相识,很熟悉的,为人不错,你可以放心大胆的信任他,用咱们自己人总比用外人来的放心不是?” 本就是同一个人,能不熟吗? 居然用到了咱们一词! 是有多希望她聘下这位楚先生。 南宫晚棠挑眉看着常远。 后者被她看的心底发虚,挠着后脑勺憨憨一笑:“我就是想帮一下你,他真的很不错的,你哪日有空煮大餐了,预我一份就成。” 南宫晚棠笑了,她做的吃食向来能征服人。 楚禹凤看着那如微风一般和煦的笑容,嘴角也跟着勾起:“姑娘初逢落难,正是需要一个翻身的机会,若是这一回的生意做成了,日后再想做什么生意,岂不是更容易一些,这至关重要的时刻,在下的那一定才华能帮到姑娘,岂不是更好?” 常远希望她聘下楚先生倒是正常,这位楚先生也如此,就真的很奇怪了。 楚禹凤如何猜不到她的想法:“在下只是觉得既然答应了小风,便不好食言,如今他已经离开,若是日后相见之时问起,在下总不好说是姑娘看不上在下这一点才华吧。” 第六十章 管事先生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虽然说的是玩笑话,可也恰恰印证了这人的人品。 不过是老友临行前的一句嘱托,他便如此尽心,就算被她猜疑也没有气得甩手走人。 相处多日,对于慕小风和常远的品性,南宫晚棠也了解了几分。 他们介绍的人,她也愿意相信一二。 主要是,她无人可用。 思及此,南宫晚棠朝楚禹凤福了福身:“如此就多谢楚先生仗义相助了。” 楚禹凤拱手还礼:“姑娘客气了,在下一定尽心尽力。” “有些话,我还是要先和楚先生说清楚的。” “姑娘请说。” 南宫晚棠正欲开口,就瞥见南宫晚晴正悄咪咪地去扯楚禹凤的衣带。 而楚禹凤显然是早已知晓,却不动声色地逗着她。 南宫晚晴扯一下,他也拉一下。 晴儿缩回手了,他又把带子递了过去,像是逗猫儿一般。 这一大一小就这样你来我往地不知玩了多久。 南宫晚棠眼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在原主的记忆里,晴儿因为自己的缺陷不知遭受多少流言蜚语,以及一些明里暗里的欺凌。 晴儿虽是智力不足,但她心中也知晓自己与别人不一样,渐渐的,她就变得不会轻易去靠近旁人。 是以,一路走来,她就没见晴儿与除了家里人之外的哪一个人说过话。 哦不对,有一个人,晴儿也喜欢这样去亲近。 只是,那人今早已经离开了。 瞧见南宫晚晴越扯越用力,南宫晚棠像是没发现两人之间的互动:“晴儿饿不饿,长姐忘了告诉你,今早给你做了肉脯哦,也不知小六放在了哪里,若是你想吃,就去找小六。” 一听到有好吃的,南宫晚晴瞬时就两眼放光,早已忘了手里正在扯着楚禹凤的衣带子,笑嘻嘻地看着长姐:“长姐先忙,我去找小六,哎呀,小六去了哪里,会不会在灶房……” 南宫晚晴一边念叨,一边往灶房走去,走了几步发现用走的太慢了,干脆直接提着裙摆跑了起来。 南宫晚棠瞧见晴儿已经进了灶房,才收回目光,却瞧见楚禹凤在绑衣带,讪讪一笑:“给先生添麻烦了。” 楚禹凤桀然一笑:“不碍事,方才姑娘有事要说,不知是何事?” 一说到正事,南宫晚棠便收起了笑,严肃起来:“相信楚先生也很清楚我如今的处境,我提供不了住宿与一日三餐,所以这些都需要先生自行解决,工钱呢就按照这岛上的规矩来,十八两银子一月,不知先生可能接受?” “多谢姑娘看得起在下,我有房子住,不用劳烦姑娘。” 就算是长安城的管事也只有二十两一月,岛上的管事先生也不过是十五两,她给的已经有多了。 “不知楚先生何时能来上任?” “随时都可以。” “现在也没什么事情要做,三日后,先生再来上任吧,今日先让先生见一见那些工人。” 南宫晚棠带着人进了小院,正好夏立拿着一沓契书从堂屋出来。 夏立双手将契书捧给她:“小姐,都签好了,整整二十五个,一个不少。” “二十五个?” 南宫晚棠看向等在院中的众人,粗略数了一下,也就二十五个人。 “老胡一家也签了?” “签了,这是他们让小的另外起草的契书,小姐请过目。” 夏立从最底下抽出三张契书,摆在了最上面。 南宫晚棠粗略翻了一下,有些讶异。 她实在没想到,老胡夫妇两人签的是三年短契,工钱是两文钱一日,胡玄冰签的是十年长契,不要工钱。 看着走过来的胡玄冰,她抬头问:“你阿爹阿娘同意了?” 胡玄冰点头:“我刚一开口,他们就同意了,要不是怕小姐有负担,小的是想签死契的,十年不足以报答小姐的救命之恩。” 南宫晚棠偏头看向廊下的老胡夫妇俩,看到他们眼里的殷切,心里已经明白了,思量了片刻:“不用签这么长的,也和你父母一样,三年吧,工钱我另外给你算,你先跟着扶芳学认药,等你过了扶芳那关,我再教你别的。” “扶芳,你往后带着他,严格一些。” “是,小姐。” 看到胡玄冰眼里极力掩藏却还是泄露出来的欢喜,南宫晚棠笑了:“都下去吧。” 楚禹凤行至她身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姑娘真是个心善的人。” 南宫晚棠弯唇,这便算是心善了? 心善的门槛是有多低啊? 她想得更长远一些,当初元顺帝便是看上了阿爹的医术,才招阿爹进宫当太医,一步步到了院首。 而她们一家的医术,除了南宫家原本的医术之外,还有药王谷的医术。 若是她带出来一些人,让他们出人头地,甚至走到高端,其中只要有一个是有良心的,对阿爹的平反都会有莫大的帮助。 这是互惠互利的事情。 她笑着摇了摇头:“楚先生过誉了,咱们过去吧。” 两人到了廊下,南宫晚棠的目光是扫过众人。 院中一片安静。 “这位是楚先生,往后便是你们的管事,有什么事你们报到楚先生那里去,他处理不了的,我会处理。” “是。” 目光一一扫过众人的脸上,将他们的神情一一收归眼底,南宫晚棠又训了几句不重不轻的话,留下了夏立和老胡一家,让其他人都回去了,明日一早再过来做活。 南宫晚棠请了众人进了堂屋,茯苓给小姐上了茶,南宫晚棠让她给楚禹凤和常远也上一杯。 说了太多话,口有点干,南宫晚棠端起茶喝了一大口,才看向夏立:“明日,你过来的时候,便安排一些人到后边胥耶林的旁边去砍一些竹子,在我家小院旁边的空地上,搭一个能容纳五十人的竹屋,若是竹子是有主的,便用银子买下来。” “是,小的记下了。” 夏立思索着哪里的竹子是没有主的,能帮小姐省下一点银子。 “剩下的人,就去摘胥耶,从东边摘起,摘下来的胥耶便放到竹屋里,老的放一堆,青的放一堆。” “是。” “那下去做准备吧。” 夏立弯腰行礼退了出去。 南宫晚棠又看着楚禹凤:“留楚先生下来,是想请楚先生帮忙去买下一间铺子,不用很大,长宽各二三丈就可以。” 楚禹凤端着茶杯思索了一下:“好,过两日给姑娘答复。” 第六十一章 买铺子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说是过两日,第二日楚禹凤便来了。 这一回,他谁都不带,只身前来。 小五带着人过来的时候,南宫晚棠正在后院看着工人搭建大棚。 吃苦耐劳惯了的村民,手脚勤快,干活利索。 不过一上午的功夫,搭建大棚主体的竹子已经准备妥当,全是夏立带着人去山上砍来的,没花一文钱。 此刻夏立正在安排一半的人去砍椰子叶晒干,到时用来建棚顶。 剩下一半的人正在清理要搭建大棚位置的土地。 廊下,南宫晚棠站着看了有小半个时辰,一句话都没说,真就由着夏立自己来安排,最后,她发现,夏立处理事情比她预期中的要好。 她很庆幸自己没看错人。 抬头看了看已经爬高的日头,南宫晚棠吩咐小六去给做活的人煮解暑的茶水:“你去找扶芳要一点降暑的草药加在里头煮,稍微凉一点再送过去。” “是。” “去吧。” 南宫晚棠回头就瞧见楚禹凤跟在小五身后,缓缓走来。 阳光落在他身上,泛起一层淡淡的光晕,清风拂动他的衣摆,恣意潇洒。 南宫晚棠莫名觉得此情此景有些熟悉。 脑海中不期然想起那一张普通到扔进人群里就找不到的面孔。 像是感觉到她的目光,楚禹凤抬头看过来。 目光对上的那一刻,南宫晚棠尤其觉得那眼神熟悉。 楚禹凤单手负在身后,敛去眸中的情绪,平静地走到她面前:“见过姑娘。” 如此再一瞧,南宫晚棠却又觉得方才是自己的错觉,分明就是两个人。 “楚先生过来,可是铺子的事情有下文了?” “昨日不是与姑娘提起过,我本来是打算开一间米铺的,之前就有留意过铺子,昨日忆起有一家正好符合你要求的,今日过来是想请姑娘去瞧一眼。” “刚好忙完,我这就随你过去。” 一听到小姐要出门,小五赶紧去唤茯苓。 不过片刻,一行四人便坐上了楚禹凤坐过来的马车,往城西的集市而去。 铺子并不在最繁华的主街,而是在大集市左边的一条巷子里,名唤繁荣道。 繁荣道与主街临近,是以,很多人逛着逛着都会走到那里去。 一路上单是听楚禹凤介绍,南宫晚棠尚未见到铺子就像租下来了。 毕竟位置不算偏,租金虽然有些贵,但也还能接受,一个好的铺子于她这刚起步的生意,真的很有益处。 楚禹凤办事细致,顾及南宫晚棠是姑娘家,抛头露面的有失身份,早早便摸清楚了位置,让车夫把马车直接驶到铺子的后院中去。 一下马车,便迎面吹来了一阵风,风中带了几片艳红的花瓣,抬头看去,一棵硕大的凤凰树矗立院中,枝头满是火红的花朵。 院子不大,却收拾得整整齐齐,除了那棵凤凰树,仅有院墙跟种了一排湘妃竹。 铺子的主人早已候在了院中,瞧见几人下了马车,便迎了过去。 “楚先生说是午时到,便午时到,真是守时。” “劳刘公子久候了,这位是南宫大小姐,这位是铺子的屋主刘昊。” 寒暄过后,楚禹凤便为两人介绍。 刘昊拱手见礼。 南宫晚棠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对面的年轻男子一眼,也福了福身回礼。 “我先带你们进去看看里面。”刘昊在前面带路,仔细介绍着每一处。 越看,南宫晚棠就越满意:“不知刘公子这铺子是要租还是卖?” 刘昊环视了一圈,目光扫过楚禹凤的脸落在南宫晚棠的身上:“若是姑娘给得起价钱,卖给姑娘也无不可,庸庸于世,有银子就好商量。” “不知,刘公子开个什么价?” “楚先生来看过我这铺子好几回了,想来你们也是诚心想要,我便不来那些虚的,这个价就成。” 刘昊伸出了三根手指。 三百两!! 南宫晚棠没有被这狮子大开口吓到,反而笑了:“刘公子这话可就不太实了啊,这铺子一个不在主街,一个面积也不大,真不值这个价钱啊,咱们实实在在的,一百五十两,如何?” 刘昊一愣,这姑娘可真敢开口啊,他就没见过有人这样议价的,直接对半砍。 他也笑了:“这里虽然不是主街,却与主街离得不远,不过一二十丈的距离,再者,姑娘可以去瞧瞧,这条街上除了对面的酒楼,还有哪一家的铺子比我家这间大的,若是姑娘觉得是在下狮子大开口了,可以货比三家的。” 南宫晚棠如何不知他说的是实话,可她手里的银子不多,自然是想能省则省。 “作为一间铺子来说,这位置真算不得好……” “……” 两人你来我往地讨论着,楚禹凤站在一旁,目光不离南宫晚棠。 这鲜活的模样,与那日的杀气腾腾,真是天壤之别,一个人怎么可以有这么多面呢? 第六十二章 从天而降的仙子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楚禹凤对上她的目光,面不改色,“姑娘不必客气,这本就是在下分内之事,再者,在下只不过是带个路而已,铺子还是姑娘凭自己的本事买来的,我怎么敢领这个功劳。” “先生谦虚了。” 南宫晚棠还想说什么,却瞟见街道的角落里,一个满身是血的女子,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巷子里。 “停车。” 南宫晚棠犹豫了一下,还是喊停了马车。 “我还有点事要处理,楚先生先回去吧,阳春面改日再吃。” 不待楚禹凤答话,南宫晚棠奔向了那一条巷子,茯苓和小五紧随其后。 南宫琉璃捂着手臂上的伤口,踉踉跄跄,见路就跑,鲜血滴了一路。 跑了没一会儿,她才发现,自己慌不择路竟然冲进了一条死胡同里。 她赶紧转身,却被追到巷口的人吓得惊慌失措。 完了! 她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跑啊,怎么不跑了,老子看你有多能耐。” 一个中年汉子从巷口慢慢悠悠地走来。 汉子很壮硕,满脸胡茬,光着膀子,肩上扛了一把大刀,左脸上有一道刀疤,从眼尾延伸到嘴角,扯着半张脸时不时抖动一下,那个大光头在阳光下微微发亮,怎么看怎么猥琐。 他的身后跟着几个手握长棍的男人,亦是个个一脸凶狠。 南宫琉璃惊恐地环顾四周,发现已经无路可逃了。 她哭着哀求:“求求你们放过我吧,你们要多少银子,我给你们,只要你们放过我,我不要给那个傻子当媳妇。” 句句带泪,声音嘶哑,瘦小的身子颤抖得厉害,好不可怜。 可惜,那些壮汉并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 岛上的生活异常艰苦,在这岛上谋生的人,大多都只认银子。 可他们却不相信,这个才流放过来的小丫头会有银子给他们。 光头汉子手一挥:“都给我上,手脚快一点,张员外还在等着呢。” “是。” 那些男人挥着刀一拥而上。 南宫琉璃吓得嚎啕大哭,缩到了角落里,心里不住的祈祷:谁来救救我…… 一个男人冲到了她面前,伸手去抓她。 南宫琉璃慌乱之间,摸到了一块青砖,拍了过去。 “啪” 正中男人的脑袋。 男人被打得趔趄了几步才站稳了身子,抬手一摸,满手的血。 “臭丫头,老子弄死你。” 男人挥舞着长棍打了下去。 南宫琉璃吓得哭得厉害,尽量把自己缩在墙角,双手挡在身前。 就在她以为这一次,自己绝对死定了。 脑袋中一一闪现过这一生的回忆,满心的悔恨与遗憾。 就在棍子快要落到她的脑袋上之际,一抹月白色的身影从天而降,尚未落地就一脚踢飞了那个男人,然后稳稳落在南宫琉璃的面前。 阳光洒落在她的身上,风吹起了她的发丝,身姿飘逸,如同谪仙。 南宫琉璃看傻了。 她真不敢相信,老天居然听到了她的祈祷,真派了一位仙子下凡救她。 脚步声响起,又有两个人冲了过来。 两人手里拿着随手捡来的扫帚青砖扁担,一左一右站在仙子的身旁,一脸冷意瞪着光头大汉等人。 瞧见这两人,南宫琉璃才回过神来,胡乱抹去眼泪,再看清楚一点。 才发现,这两人确实是南宫晚棠身边下人。 难不成…… 她颤颤巍巍站起身,伸着脑袋看过去。 从天而降救她于水火的仙子,居然是南宫晚棠。 第六十三章   中了迷情药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本以为,这些人,很容易对付,只需三拳两脚就可以解决了。 真正打起来了,南宫晚棠才知道这些人有多难对付。 一个人吸引她的注意力,在她发起攻击之时,剩下的人就从背后偷袭。 鬣狗知道吗? 他们就像鬣狗一样,猥琐又卑鄙,还很烂命,打趴下了,很快就又爬起来,像是不知道疼痛一般,继续加入打斗之中。 瞧见长棍对付不了她,他们便统统换上了短刀,总趁她不注意,挑她防御最薄弱的地方下手。 虽然因为她的武功高强,反应又很灵敏,那些人伤不到她。 可是,来来回回总这样,真是让人烦躁。 而且,双拳难敌四手。 他们人多,若是轮流上阵,将她的体力耗尽…… 南宫晚棠一边打,一边寻思着办法。 “小姐,危险。” 茯苓的声音突然传来。 南宫晚棠下意识的偏头一躲,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半截青砖“咻”地飞了过去,正中光头的脑门。 光头被打得倒飞出去,摔在地上,捂着脑袋嗷嗷直叫。 南宫晚棠回头给茯苓一个大拇指:“打得好。” 茯苓嘿嘿直笑。 小五也跟着笑了,像是想到了什么,左右瞧瞧,发现角落了还有几块青砖。 他把扫帚扔下,去捡了几块青砖过来,递给了茯苓一块,他自己一手一块,然后恶狠狠地瞪着那些坏人。 谁敢动,他就给谁一板砖。 南宫晚棠也笑了。 南宫筱离的目光在那主仆三人之间来回了一趟。 这三个人是不是傻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能笑得出来。 突然,她抢过茯苓手里的青砖,朝南宫晚棠扔了出去,嘴里喊着:“南宫晚棠,左边。” 南宫晚棠会意,飞起一脚,将青砖踢向左边,“啪”又一个男人被青砖砸中脑袋,这一回,彻底倒地不起了。 南宫晚棠偏偏落地,朝南宫筱离挑眉:“扔的不错。” 不知为何,南宫筱离竟微微红了脸,嗔道:“好好打你的架,他们过来了。” 一下子打趴了两个人,南宫晚棠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没几下便将那些人打得落花流水。 他们想用短刀刺她,全都让她还了回去,那些短刀都插在了他们自己的腿上,手上,臂膀上,鲜血直流。 倏然,一个男人拔出大腿上扎着的短刀,朝南宫晚棠射了过来。 南宫晚棠冷冷一笑。 这些人莫不是傻了? 就这速度也想伤她? 她稍微侧身,伸手一抓,就接抓了刀柄,然后反手射了回去。 短刀刺进男人的另一边大腿,疼得他鬼哭狼嚎起来,嚎着,嚎着,他却笑了起来。 其余的男人也都跟着笑了。 南宫晚棠擦拭着手上的血迹,这是那个男人的血,沾染在了短刀上,方才她接刀的时候,摸到了。 突然,她感觉心脏莫名漏跳了一拍,然后又快速跳动起来。 一股热气从体内腾腾升起,五脏六腑如同被火炙烤一般,热得难受。 到底怎么回事? 南宫晚棠看看自己染血的手,再看看笑得猥琐的男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迅速抓起自己的手腕把脉。 第六十四章 药力发作,她们都会死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南宫晚棠从腰间摸出了三根银针,对着身上的穴位就扎了下去。 瞬间,体内的燥热就被压了下去,她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 “都退下。” 让茯苓和小五退下,南宫晚棠捡起地上的短刀,一步一步朝那几个男人走过去。 她的声音冷凉如冰:“下到了阎王殿,记得跟阎王说一声,是你们自己找死的。” 声音一落,她就动了。 光头等人愣在了原地,怎么会这样? 他们明明看到这个死丫头已经中了迷情药的。 这迷情药一发作,就浑身燥热,四肢无力,任人摆布。 除了解药和同房,再无其他法子可解,这个臭丫头却用几根银针就解了药。 这绝不可能! 不待他们想明白,南宫晚棠就杀到了眼前,他们赶紧全力还击。 之前,是南宫晚棠不想要他们的命,眼下,南宫晚棠是非要他们的命不可。 他们又怎么抵挡得了。 手起刀落,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虽然,南宫晚棠的刀子很快,可光头也快,在南宫晚棠的刀子割断他的喉咙之前,他就把信号放了出去。 “噗呲”鲜血喷洒而出,洒落在地面,触目惊心。 光头捂着脖子看着南宫晚棠,竟笑了起来,一口牙被鲜血染红如同吃人的恶鬼一般:“会有人替我报仇的,你等……” 未完的话被喉咙里咕噜咕噜冒出来的血淹没,再没了声息。 南宫筱离被鲜血飞溅的场面吓得捂住了双眼,整个人抖如筛糠。 这个女人太凶残了! 她心底也下了一个决定,以后少惹这个女人。 茯苓和小五也被小姐的杀戮果断给震惊到了。 药王谷以医术仁心传世,从不轻易伤人性命,老爷又是个心善的人。 小姐在药王谷生活了九年,又跟在老爷身边几年,心慈手软更是青出于蓝,何时做过这样的事。 三人同时想到了山洞那一夜,莫不是,她又疯了? 南宫晚棠一刻不停,顷刻之间,小巷里,还能喘气的,就只有南宫晚棠主仆三人以及南宫筱离了。 最后一个人倒下的时候,南宫晚棠心里一松,再也撑不住,腿一软,就倒了下去。 离她最近的南宫筱离本能的伸手接住了她。 茯苓迟了一步奔了过来:“小姐……” 南宫晚棠身体发软,呼吸急促,刚刚压下去的燥热又在体内流窜,整个人又热又痒,却又摸不着具体的痒处在哪里,只觉得骨子像是有虫子在爬。 她知道,迷情药已经压制不住了,若是不解毒,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光头已经把信号发了出去,相信他的同伙很快就会追到这里。 到时,她们一个都逃不了。 “快……快回去。” 此时,茯苓几人才明白,南宫晚棠方才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若不是快点杀了那几个人,死的便是她们。 茯苓赶紧蹲下来,想要背小姐离开。 可是,南宫晚棠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爬不到她的背上去。 南宫筱离不顾自己的手臂还在流血,紧咬牙关忍住疼痛,把南宫晚棠扶到茯苓的背上。 就这么一件小事,两人却汗湿了后背。 南宫筱离捂住疼得厉害的手臂,跟在茯苓身后离开。 小五扔掉了青砖,捡起那些男人扔下的长棍,一路护着。 只是,几人刚跑到巷口,就被一群人堵住了去路。 那些人持刀带棒,一脸凶神恶煞,一看就是光头的团伙。 她们又急急退回了方才的地方。 带头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长得又高又大,一身肥膘,手上拿着一把大斧。 他的目光扫过满地的尸体,最后落在光头的尸身上,目眦欲裂。 “你们竟然杀了我弟弟,你们都该死。” 南宫晚棠在茯苓的背上动了一下,喘着粗气道:“放……放我下来……你们快走,能走一个是一个。” 茯苓和小五怎么可能会扔下小姐独自逃生呢,就算千刀万剐,他们也会挡在小姐面前的。 两人都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南宫筱离看着南宫晚棠的背影,眸中情绪多变。 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若她没有出门找工作,乖乖待在家里,就不会被拍花子坑骗,被卖给那个张员外痴傻的儿子当媳妇。 那个傻子已经打死了好几个夫人了,她不想死,也不想当那个傻子的媳妇,就跑了出来。 拍花子和光头是一伙的。 她逃,他们就追。 事情一步步演变成如今的样子。 若是,南宫晚棠不来救她,死的就只有她一个,她们主仆三人本不用死的。 南宫筱离上前一步,对上南宫晚棠的目光,眼里一片平静,甚至嘴角带上了微笑:“南宫晚棠,我不恨你了。” 南宫晚棠看到了她眼底不易察觉的决然,明白了她的想法,着急得摇头:“不要……不要去……” 南宫筱离抬手帮她把散落额前的碎发挂回耳后:“若是你能活下去,请帮我好好照顾我娘,我相信你能做到的。” 话音一落,她就抢过小五手里的长棍,朝那群人冲了过去。 “不要……” 南宫晚棠挣扎起身,却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她心底绝望极了,恼恨极了。 如果她方才小心一些,谨慎一些…… 可惜,一切都没有如果。 看着弱鸡一样的女人拿着长棍朝自己冲过来,那肥胖的男人冷冷一嗤,挥动手中的大斧,就朝她砍去。 南宫筱离心底害怕极了,脚下却不停。 千钧一发之际,破空声响起。 “噗呲” 一支羽箭射中了肥胖的男人,箭头直接从胸口穿透出来,箭尖上,有鲜血滴落。 南宫筱离吓得怔在了原地,如同木雕一般,动都不动一下。 一切发生得太快,众人都没反应过来。 男人肥胖的身体倒在了地上,震起了一阵烟尘。 他带来的人才回过神来,一个个拔刀举棒迎敌。 有序整齐的脚步声响起,一队人马出现在了巷口。 看见带头的人,茯苓笑了,眼里含着的泪也落了下来:“小姐,咱们有救了,常远队长带着人来救咱们了。” 茯苓侧身,让背上的小姐能看到巷口的方向。 南宫晚棠竭力睁开双眼,看见统一着装的官兵冲了进来,带头的人穿了一身玄色的衣裳,越过所有人,快步朝她走来。 第六十五章 死鸭子嘴硬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药力的作用下,迷迷糊糊间,南宫晚棠看不清来人的脸。 忆起方才茯苓说的是常远,她便以为是常远。 “常远,你快带她们离开,这里危险……” 来人把手里的弓箭扔下,走近她,声音低沉得厉害:“那你自己呢?” “我……没事,休息……休息一会儿便能好了。” 南宫晚棠衣袖下的手,捏得指甲都插进了掌心里,体内的燥热越发疯狂,渐有侵没她意识的迹象。 迷情药发作的后果是什么,她懂医术,晓医理,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 这里这么多男人,而她的武功很高,万一,她的意识被药力所控制,随便抓了一人去…… 那后果光是想想就刺激得人热血沸腾,而又不堪设想。 “走……都走啊……你们快离开,我没事的……” 南宫晚棠竭力压制自己体内流窜于四肢百骸的燥热,呼吸已经明显抑制不住的急促。 男人冷冷一哼,都这副模样了,还说没事,死鸭子嘴硬。 “剩下的,你们处理,我先带她走。” 只听男人转头不知吩咐了谁一句,然后他伸手想接过茯苓背上的南宫晚棠。 男女授受不亲,茯苓怎么可能让他触碰到小姐,当即背着小姐退后两步,避开了去:“不劳烦楚先生,我来背着小姐就可以。” 小五来不及把手里的青砖扔下,迅速拦在茯苓面前,一脸谨慎地看着男人:“多谢楚先生,小的们会照顾好小姐的。” 已经回过神来的南宫筱离也赶紧过来,把南宫晚棠护在身后:“你是何人,你想做什么?” 楚禹凤挑眉,目光扫过三人,最后落在小五手里的青砖上,微微弯唇。 小五和茯苓能一路从长安跟着来琼州岛流放,就可以看出他们是忠仆,他们护着南宫晚棠尚还可理解。 可这个南宫家旁支的小姐又是怎么回事? 依稀记得,初初流放之时,她可是恨不得南宫晚棠去跳护城河的。 楚禹凤环顾了一下四周,入目皆是死状凄惨的尸体和刺目的血迹,又想起之前南宫晚棠下马车时的仓促。 他明白了。 南宫晚棠一路上的努力果然都没有白费,这个旁支的小姐这不就给她感化了吗。 正在此时,又有一队人马出现在了巷口。 带头的人正是郡守大人王君伯。 王君伯刚收到消息便匆匆赶来,生怕来迟了,七王爷在他的地盘上出了什么事。 毕竟这个岛上还有那几位爷的人,那几位爷对七王爷可不怎么友好。 一见到那一身玄色衣裳的男人好好地站在那儿,他就松了一口气,本能的想要拱手行礼,却被男人的眼神给阻止了。 他顺势单手甩到了身后,转身看着常远,轻咳了一声:“常队长可查清楚了是什么人在此闹事?” 常远过来禀报了几句。 王君伯认真听着,看向这边来,目光在南宫晚棠几人之间流转,最后落在南宫筱离身上,也不知在想什么。 禀报完,常远指着南宫晚棠对王君伯道:“南宫大小姐受了伤,需要大夫。” 王君伯知晓,常远这是在给自己制造与南宫晚棠打好关系的机会,于是便大手一挥:“闹事斗殴者全带回郡守府,本郡亲自审问。” 他又快步来到南宫晚棠面前:“本郡府上有全城最好的大夫,南宫姑娘先到本郡府上,让大夫诊治一下,如何?” 她这毒哪里是一般大夫可以解得了的。 她需要的是男人! 可南宫晚棠最后的一丝力气与意志都用来压制药力了,没有力气再说话,只能看着王君伯,希望他能读懂她的意思,让她离开,自行解决。 王君伯哪里有那默契能看明白她眸中的意思。 见她看着自己,却又不说话,于是王君伯便当她是默许了。 而小五和茯苓都只听小姐的,既然小姐没有拒绝,他们就更不会拒绝了。 况且,小姐这副样子回去,会把家里人吓坏的,老爷尚未醒来,不能医治小姐,让小姐到郡守府给大夫瞧瞧也好。 于是,在王君伯的指挥下,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很快就到了郡守府。 南宫晚棠被放到了厢房的床上,茯苓守在床前,小五守在门口。 南宫筱离坐在一旁的桌前。 她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因为失血过多,她的脸色苍白得厉害,“茯苓,你家小姐好点没有?” 茯苓紧咬双唇摇头,转头看向门口:“小五,大夫来了没有?” 小五伸长了脖子,踮起脚尖看向院门处,空无一人,“还没。” “怎么这么久?”茯苓嘟囔了一句。 看着小姐面色潮红,满头大汗的模样,茯苓心里慌得无措,担心得嘴唇都咬出了血:小姐,您到底哪里难受,您告诉茯苓啊,茯苓不知道该怎么办……” 随着话音一同落下的,还有她的泪珠。 她捏着帕子给小姐擦汗,泪水落在了小姐的手背上,她看到了小姐的手抖动了一下,以为小姐愈发难受了,忍不住哭出了声音来。 此刻,她无比希望扶芳能在小姐身边。 心里念头一起,她就再也忍不住,转身喊小五:“小五,你回去把扶芳带来。” 小五早已经想到了扶芳,赶紧点头:“好,你看着小姐,我很快就回来。” 南宫晚棠愈发难受得厉害,嘴里哼哼唧唧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茯苓赶紧附耳过去。 “水……水……” 茯苓眼睛一亮以为小姐要喝水,赶紧起身去倒水,却发现桌面上没有茶水。 小五离开后,门口一个人都没有,想拜托人去端一壶茶水来都不成。 她起身看了一眼捂着伤口,神情痛苦的南宫筱离,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筱离小姐,你照顾一下小姐,我去取水。” 南宫晚棠本就是因为救她才成了如此模样的,南宫筱离自然愿意,“好,你去吧。” 看着茯苓离开,南宫筱离来到了床前,抓起茯苓放在床沿的帕子给南宫晚棠拭汗。 忽然,她看到了南宫晚棠身上的银针,想起是南宫晚棠之前打架的时候,自己扎上去的。 她不懂医,只知道这么长的银针扎在身上定然很难受。 于是,她一根一根拔了出来。 就在最后一根银针拔出之时,床上迷迷糊糊,哼哼唧唧的南宫晚棠突然睁大了眼睛,蹭的一下就坐了起来。 南宫筱离兴奋地看着她:“你好了?” 第六十六章 难道已经将他吃干抹净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南宫筱离兴奋地看着她:“你好了?” 只见南宫晚棠转头朝她阴恻恻一笑,然后反手一记手刀,就将她劈晕了过去。 茯苓端着茶水回来的时候,正巧遇见拖着上了年纪的老大夫,匆匆赶来的王君伯。 几人进了房里,只瞧见趴在床前不省人事的南宫筱离。 而南宫晚棠已经不知去向。 手里的茶壶跌落,碎了一地,茶水溅湿了裙摆。 “小姐……”茯苓奔了出去。 王君伯朝门口吩咐:“快去找人。” 霎时间,郡守府乱成了一团。 郡守府的后院。 南宫晚棠跌跌撞撞地走着。 脑海中,意志力和药力正在拼死搏斗,迷情药明显已经占了上风。 世人不知,她却很清楚,迷情药这种东西,除了解药和同房可解,还有另一种比较痛苦的方法,那就是在冷水里泡上几个时辰,生生扛过去。 是以,她现在正在找有水的地方。 可是,她已经神志不清,不知今夕何夕,不知脚下的路究竟通向哪里,只是凭本能往前一步一步地挪着。 突然,她脚下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倒去。 一阵清风拂来,她稳稳落入了男人结实的臂弯里。 属于男人的气息,兜头兜脸地扑来,瞬间激起了她体内的药力。 “嘣” 最后一根弦断裂! 她的双手不受控制得攀上了男人的脖子,然后整个人靠了过去,如同八爪鱼一般,紧紧攀附在他身上,脑袋在他的肩头轻轻蹭呀蹭呀…… 他身上的气息让她感到舒服。 感受到她温热的双唇触碰到了脖颈,楚禹凤僵直了身体,绯红悄然爬上了耳尖,面色却变得煞白。 许久,一贯清冷的嗓音,此时竟染上了些许温柔:“你怎么样?要怎么帮你?” 他的声音如同一股冷泉,直灌她的脑海。 南宫晚棠恢复了一丝丝神志,只觉得身体发烫得厉害,连呼出的气息都是热的。 她紧紧抓着楚禹凤的衣襟,咬牙道:“找水,去有水的地方,把我扔进去……” 楚禹凤伸手搂住她的腰肢,一个起跃,就带着她飞过了院墙,往后山而去。 山间的清风,如同调皮的精灵,将他身上好闻的气息灌进了南宫晚棠的鼻腔里。 她好不容易恢复的一丝丝神志又丢了个干净。 她只知道,他能缓解她的痛苦。 温热的小手扯开人家的衣领,被拍开,又再次努力,趁人不注意,从半敞的领口滑了进去,触摸到了冰凉的皮肤,冷热相融,舒服至极。 她浑身热得难受,又把小脸埋在了结实胸膛。 那噗通噗通的心跳声,如同唤魂的铃铛,引着她一步一步前进摸索。 楚禹凤脊骨挺得笔直,双耳已经通红,面色却更加苍白:“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停下来。” 怀里的人非但不停,那双小手还愈发放肆起来,越来越往下。 若是此时,他还不知道她是中了迷情药,那他就是傻子了。 对一个中了药,神志不清的人,能发什么脾气,总不能将她丢了吧。 无奈,他只能一只手环住她的腰肢,空出一只手来,将她那双不安分的小手给扯出来。 扯出了一只,另一只又伸了进去,推开她的脑袋,她又腻了过来。 如此忙碌了一路,在他的呼吸已经变得微喘之时,终于寻到了一汪寒潭。 一路被撩得心头火起的人,真就依着她的话,毫不留情地将她扔进了水里。 落水的那一刻,泉水灌进了南宫晚棠的七窍,夺走了她的呼吸,迷迷糊糊的脑子,将醒未醒,只懂得无助地扑腾着双手,却又不知该如何爬上去。 岸上的人看了只得一声叹息,为了不让她淹死自己,他只好也跳了下去,让她攀着自己。 陌生又熟悉的怀抱,一拥住,南宫晚棠就觉得喉头发紧,凑了过去,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裳,让他离自己更近一些。 鼻息之间都是那个人好闻的气息,她贪婪地吸了吸,不自觉地越发靠近,双唇触碰到了冰凉的皮肤,她不由自主一口咬了下去。 腥甜的血液顺着她的齿尖流入嘴里,滑入喉咙,一路蜿蜒到腹中,竟觉得美味无比。 被咬的人闷哼了一声,双拳紧握,并非疼痛难忍,只是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让他浑身难受。 抬手推开她。 也不知是否是那腥甜的血液让她得到了满足,南宫晚棠贪婪地舔了舔双唇上沾染的血迹,一双星眸如同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氤氲,朦胧又迷离。 楚禹凤看得呼吸一窒,心头一软,低下头来,蜻蜓点水似的轻啄她的嘴唇。 可轻啄一下,又如何解那心头的难忍。 拇指的指腹摩挲着她的双唇,忍无可忍弯下腰去,将她嘴唇上沾染的血迹全都吮吸得干干净净,才意犹未尽地松开了她。 金乌西坠,落日的余辉洒落山间。 秋末冬初的冷风穿过树梢,灌满了整个山林。 出游了一日的鸟儿,纷纷归巢,叽叽喳喳与同伴诉说着一日里的所见所闻。 南宫晚棠是被冷醒的。 一睁眼,就瞧见自己泡在水里,低头一看,衣裳也还算整齐,心里不由欣慰,自己在最后一刻,终于找到了冷水。 “醒了?” 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惊得南宫晚棠猛地抬头,对上了一双冷凉薄情的眸子。 待看清楚是何人之后,南宫晚棠满脸讶异:“楚先生,怎么是你?” 想到了什么,她心底一惊:“我不会对你做了什么吧?” “你说呢?” 楚禹凤将她推开,径自爬上了岸,背对着她,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裳。 他的举动,如同一盆冷水,将南宫晚棠从头淋到底。 难道,她已经将他吃干抹净了? 她是现代的灵魂,对于这种露水情缘看得开。 可楚禹凤不一样,他是正儿八经的古代人。 这古人啊,脑子有些迂腐不会转弯,万一他一时想不开,一根白绫自挂东南枝,可如何是好? 许久,她才回过神来:“那个,对不住啊,我会对你负责的。” 楚禹凤将湿哒哒的头发掀回身后,挑眉看着她:“负责?你想如何负责?” 南宫晚棠寻思了许久,试着问道:“要不,我给你找个不介意你过去的媳妇儿,如何?” 第六十七章 回来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南宫晚棠本想一拍胸脯,信誓旦旦告诉他:大不了,本姑娘娶你。 可电光石火之间,她恍然忆起,原主的记忆里,阿爹已经通告于世,她这辈子都不会嫁人。 是以,话临到嘴边,又换成了这样一句:“要不,我给你找个不介意你过去的媳妇儿,如何?” 谁知,楚禹凤冷冷睨了她一眼,只字不言,径自转身离去。 徒留南宫晚棠泡在寒凉的水里,挠头思索该怎么挽救楚禹凤这一颗被她伤到的心。 环顾四周,天色渐暗,荒山野岭的,也不知夜里会有什么样危险。 南宫晚棠赶紧也爬了起来,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裳便追了上去:“楚先生,你等等我嘛,要不,我给你介绍个男的也成啊,你说你喜欢什么样的?细皮嫩肉的?亦或是阳刚硬朗的……” 啰里啰嗦了一大堆。 前面的人听得烦躁,干脆施展轻功,一个起跃就消失了身影。 两人都不知,整个郡守府都乱了套,几乎全军出动去找人了。 一个南宫晚棠还不足以让王君伯如此大动干戈。 可是,王君伯发现,不见踪影的,还有一个七王爷。 遍寻无果之后,王君伯想到可能是那群闹事的人的同伙所为。 于是,他勃然大怒,气势汹汹冲去了地牢,亲自将那群人审问了一遍,大刑侍候了一轮又一轮,信息倒是得到了不少,但是对于目前的情况有用的,却一个都没有。 急得他把那一头梳得油光水亮的头发,抓成了鸡窝头。 一抬头就瞧见常远双手抱臂,倚着门框,气定神闲地看他鞭打犯人。 王君伯把鞭子扔给手下,随手扒拉了一下乱糟糟的鸡窝头,行至常远身旁:“你就不担心你的主子?” 常远偏头淡淡瞅了他一眼,心里一嗤:你对主子的实力真是一无所知,区区几个蝼蚁也妄想伤害得了主子。 不过,毕竟身份在那儿,常远还是拱手道:“郡守大人多虑了,主子不会有事的,兴许是寻南宫大小姐去了。” “真的不会有事?”王君伯伸长了脖颈瞅着他。 常远颔首:“还请郡守大人少安毋躁。” “那本郡就放心了。” 王君伯一边整理头发,一边心里嘀咕:没事也不跟老子讲,害老子白忙活了这么半天。 正在此时,有下人过来禀报:“楚先生回来了。” 王君伯双眼一亮,顾不得头发还凌乱如草,匆匆就奔去了。 常远也赶紧跟着去。 两人到了楚禹凤的房间,才得知,人又出去了。 前面就是郡守府的院墙了,南宫晚棠刚想施展轻功翻越过去,却摸到自己身上的衣裳还是湿的。 她与楚禹凤之间的事,没人瞧见,要瞒也还是瞒得过去的。 可,若是就这样回去,被人瞧见了,那她的名声算是毁了。 她虽然不在意,可也不想阿爹阿娘被人戳断脊梁骨,说阿爹阿娘养女不教。 阿爹那样古板的人,很有可能会承受不住的。 正在思考该去哪里找一件衣裳来换的时候,风声呼啸而至。 南宫晚棠下意识伸手去接,是一件厚实的披风。 她抬头看去,来人已经离去,只能瞧见那抹玄色的衣摆消失在墙头的那端。 她嫣然一笑,心里决定,在给楚禹凤挑选媳妇儿这件事上,要更加上心一些,才对得住他的相助之情。 这厢,怎么都找不到人的茯苓,蹲在角落里哭得涕泗横流。 小五和扶芳也过来了。 一路听了小五的述说,扶芳已经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听到小五说起小姐发病的模样,扶芳隐约猜到了什么,却又不能告诉别人,甚至连小五和茯苓都不能说,只能自己一个人在心里着急,眼泪止不住地流。 明知小姐会是什么下场,可她也不知该去哪里寻小姐,只能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院中无头苍蝇一般,团团乱转。 南宫晚棠进了院中,正瞧见小五正在和郡守府的下人打听情况,茯苓和扶芳两人一人一个角落嘤嘤啼哭。 “哭什么呢?” 几人听到她的声音,不敢置信,迅速转头看去。 瞧见真是小姐,扶芳和茯苓两个丫头连跑带爬扑过去:“小姐,您到底去了哪里,可让婢子好找。” 扶芳第一时间抓起南宫晚棠的手把脉,诊出确实是中过迷情药,她的眼泪又扑梭梭往下掉:“小姐,您……” 扶芳是原主手把手带出来的,南宫晚棠承接了原主所有的记忆,自然清楚扶芳的医术如何。 南宫晚棠略略一想,就知道了扶芳心中的想法,悄咪咪地拉着她的手去摸披风下面湿哒哒的衣裳,俯身在她耳边道:“放心,我自己泡水解了。” 扶芳蹭的瞪大眼睛:“真的?” “傻丫头,我的话还不信了?”南宫晚棠往房里走去。 扶芳扬起了带泪的笑容,跟在小姐身后:“信,怎么不信,小姐没事真是太好了。” 小五和茯苓一听到扶芳说小姐没事,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一直提着的心突然放下,两人不由感觉到双腿一阵阵发软,扶着墙才能一步步挪进了房里。 进了厢房,南宫晚棠便瞧见床上还昏迷不醒的南宫筱离,瞥见她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便放心下来 她行至桌前坐下,接过扶芳端来的茶水浅浅抿着,听茯苓禀报从小巷回来之后所发生的事情。 一杯茶尚未饮尽,便听郡守府的下人禀报,郡守大人来了。 人未到,声已到:“南宫姑娘,你没事吧?” 南宫晚棠抬头,正好对上王君伯的视线。 她赶紧起身行礼:“多谢大人挂心,小女已经没事了,多亏大人带人赶来相救,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让大夫过来瞧瞧为好。” 王君伯朝门口招手,随从把走路都打颤的老大夫扶了进来。 迷情药虽然解了,但是那残留的药力,把脉还是能诊出来的,南宫晚棠自然不能让老大夫诊脉:“小女本就懂医术,之前离开便是出去寻药的,此时已经没事了,麻烦大人跑这一趟。” 说完,她又福了一礼。 在医术这件事上,王君伯自然不会比她更懂,既然她说没事,那他定然是不能强求的。 他思索着,要用什么事来与南宫晚棠拉近关系:“天色已晚,不如南宫姑娘就留在郡守府用了晚饭再回去?” 第六十八章 必须自己强大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南宫晚棠婉言相拒:“多谢大人美意,只是小女出来已有一日,怕爹娘担心,需得先回去,改日再来叨扰大人。”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王君伯怎么都不能强留人家了,当即就派了人护送她们回去。 美其名曰是怕之前那些人的同伙过来伤害她,若是她出了什么事,那么他就会少了一名可以分自己三成利润的人。 这倒也合情合理! 南宫晚棠拜托王君伯也派人把南宫筱璃给送回去,省得她劳累了一天,还要跑一趟。 回到小四合院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茯苓和小五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白天发生的事,一点都没有传回家里。 小四合院里还是一片岁月静好。 南宫晚棠匆匆沐浴,换了干净的衣裳,准备去阿娘那儿看看。 一出门口,她就瞧见扶芳端了碗姜汤候在那儿,红着一双眼睛,声音沙哑得厉害:“小姐,喝了再去忙。” 看着小姐眼底的倦色,扶芳心里难受。 只有她清楚,小姐这一天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南宫晚棠不想拂了扶芳的好意,端起温热的姜汤,一口一口饮尽,把碗还给她,才转身去了阿娘的房里。 阿爹还未醒来,诊了脉,一如之前,没什么起色。 失去了一半的内力,对阿爹来说,伤害很大。 就如同一个人活生生被人抽走了一半的生命一样。 而后来的打斗,让阿爹伤上加伤。 以至于,阿爹至今未醒。 陪着阿娘说了一会儿话,得知阿娘还未吃晚饭, 南宫晚棠去灶房带着小六做了晚饭。 小五他们陪她出去了一日,又是打架,又是担惊受怕的,真是辛苦。 南宫晚棠顺道也给他们煮了一些。 她把晚饭端到阿娘屋里,陪着阿娘吃。 阿娘在她的劝说下,也吃了不少。 忙活了一日,回到自己房里时,南宫晚棠已经累得动动手指都不愿意。 可事情还没有完。 她躺在床上,给自己把脉。 迷情药残留的药力,已经排解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微乎其微,构不成什么伤害。 她疑惑的是,自己到底有没有侵犯了楚禹凤? 方才沐浴更衣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衣裳还完好的穿在身上,那一点凌乱不值一提。 而且,她身上一点事后的痕迹都没有。 当时的那种情况下,以她的武力,若是失去了理智,又怎么可能会如此温柔呢? 莫非,她在最后关头把持住了,并没有做什么? 可是,瞧楚禹凤面色苍白,耳尖绯红,衣裳被扯得那叫一个凌乱,嘴角还有亲吻之后的红肿,就可以想象,她是怎么对人家上下其手的。 且仔细算了一下,她这迷情药解的时间,与泡水相比,早了足足两个时辰。 解药是不可能会有的,除了与人欢好,她想不出到底还有什么方法能这么快。 越想越烦,南宫晚棠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欠了慕小风的人情还没还清,现在又来一个楚禹凤,这人情债真是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越滚越大…… 会不会到了最后,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既然欠下了债,那自然是要还的。 南宫晚棠心里寻思着,该给楚禹凤找个什么样的媳妇儿,还了他的债。 想着想着她就撑不住疲惫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 用过早饭之后,南宫晚棠去查看了一下大棚的进度。 没想到,不过短短一日,大棚已经有了一个雏形,只需等待之前砍下来的椰子叶晒干一些水分,变得有韧性,然后编织成排,用来搭棚顶和棚壁,便算是大功告成了。 因着已经不需要那么多人搭棚了,夏立便安排一些年轻一点的男人去摘椰子,女人们在树下把椰子收集成一堆,然后搬回小四合院里临时充当仓库的柴房。 看见采摘工们上树的方式,南宫晚棠想到了什么,又转回了房里,取了纸笔画了一张设计图。 唤来了小五,南宫晚棠把图纸交给他:“拿着这张图,去找铁匠做出来,多做几对。” 小五看了一下图纸,刀不像刀,鞋不像鞋,实在看不出是做什么用的:“小姐,这是什么啊?” “这是爬胥耶树穿戴的五爪脚扣,穿了这个,上树快捷方便,而且更安全一些。” 小五是南宫晚棠从药王谷回来的那一年救回来的,没有跟着她去过药王谷。 所以,他认为这新奇的东西,肯定是小姐在药王谷学来的,感叹药王谷的神奇之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有了图纸,没有银子,也办不成事。 南宫晚棠又唤来了茯苓。 幸亏她昨日给了银票签了契书之后,把银票和契书都交给茯苓放着。 不然昨日泡了那么久,这些东西早就成渣了。 “茯苓,你取十两银子给小五。” 茯苓什么都不问,数好了银子就递给小五。 不过她不问,南宫晚棠从她的神情也已经看出了她的疑惑。 换做是她自己也会疑惑的。 原主从小到大从不管财物,且流放之时,是从大殿上被直接送到流放队伍中的,身上绝不可能会藏了那么多银票。 那么,她这些时日所花的银子都是哪来的呢? 她是主子,茯苓是丫鬟,自然不敢过问。 她也没有给茯苓解释过多,只是简单说了一句:“我的医术还挺值钱的。” 茯苓恍然大悟,想起了在青州城那几日,小姐总是早出晚归,原来小姐在流放的路上便已经为了生计奔波了。 回想这些时日以来,小姐与以往所不同的变化,她心疼得想哭。 不管是在药王谷,还是在长安城,小姐除了研习医术与练武,旁的一概不用管,如今却要操劳一家上下的衣食住行,甚至还要亲自洗手做羹汤。 越想越觉得小姐辛苦,茯苓红着眼看小姐:“小姐……” 南宫晚棠如何不知她心里的想法,却也不安慰。 她是可以保证她们衣食无忧,可今时不同往日,她们自己也要快点强大起来才行。 第六十九章 莫名的头疼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午时已过,身为管事,楚禹凤却迟迟没有到岗。 忆起昨日的事,南宫晚棠便深感头疼。 总归还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不来便不来吧。 按了按疼得突突跳的鬓角,南宫晚棠又画了几张图纸,习惯地唤了一声:“茯苓……” 茯苓应声而入。 看到茯苓的那一刻,南宫晚棠才恍然忆起,这里不是长安城,茯苓对这里也一无所知,以这岛上的复杂而言,这件事若是让茯苓去办,很有可能会被骗。 还是要赶快扶持几个能用的人起来才行,什么都要亲力亲为,她分身乏术。 想了想,南宫晚棠吩咐茯苓:“去把胡大叔找来。” 茯苓过去的时候,老胡正在后院里翻地。 一听是小姐找他,赶紧扔掉锄头就来,走了两步,发现自己一双手脏得不能看,又赶紧去洗了手,才跟着茯苓过来。 南宫晚棠放下笔看着老胡:“我需要几个替我在外面跑腿的人,胡大叔可有推荐的人选?” 感觉被看重的老胡暗自高兴了一下,认真在脑海中挑选了合适的人选:“有两人,吴兴和陈山。” 想起夏立交代过,小姐不要那些不老实办事的人。 老胡又接着道:“没流放之前,这两人都是在大官家里做事的,吴兴做的是账房先生,陈山是管家,也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他们的主子被流放了,他们也跟着过来,他们主子受不住艰苦病逝了,留下他们一直生活在这里,小姐放心,我可以担保,他们做事本分,能力不差,就是苦于没机会。” 能跟着主子来流放的,一般人品都不会太差,南宫晚棠点头:“你去把他们带来我看看。” 老胡应了一声是,赶紧去了,轻快的脚步可以看出,他的心情很好。 南宫晚棠摇头轻笑,又继续提笔写写画画。 老胡认识的人,夏立也认识,老胡认可的人品,夏立自然也认可,夏立之前就已经找吴兴和陈山过来做事了。 此时,他们正在摘椰子,老胡直接去椰林把人喊了来。 过来的路上,两人已经听老胡说了事情的经过,两人不由有些忐忑。 他们本就是做惯了大事的人,主子去世之后,没了主心骨,两人都迷茫了好长一段日子,日复一日的不知要做什么。 后来为了生计,不得不放下一身傲骨与本事,混迹在最底层,被几两碎银磨去棱角。 南宫大人的为人,他们也听说过,为这样的人家做事,他们也很愿意。 只是,自己已经沉寂了这么些时日,小姐还会看得上他们的本事吗? 南宫晚棠看着低着头站在门口的三人,隐约猜到了他们的心思,只是她并没有这么快就定下来。 “听胡大叔说,你们之前是跟着一位大官做事的,不知可以不可以告诉我,你们主子的身份?” 来流放的,都是犯了事的,差别只是事情的大小罢了,有些忌讳,生怕被主子的名声连累,不愿意说也是正常的。 一提到主子,吴兴和陈山两人都红了眼尾:“没什么不能说的,小的们的主子是刘天奇。” 刘天奇? 这名字挺耳熟的。 茯苓一看小姐拧眉思索的模样,就知道小姐是一时想不起,低声提醒了一句:“刘天奇大人在流放之前,位居尚书。” 南宫晚棠终于想起。 原主的记忆里,原主是认得这人的。 刘天奇为人不错,是个真正为国为民的好官的,就是脾气倔了点。 说来,刘天奇被流放,与原主还有些许关系。 墨王听说了原主是凤凰转世,赶紧给自己儿子定下了和原主的婚事。 墨王之心,路人皆知。 阿爹去退婚的时候与墨王闹到了元顺帝面前,刘天奇帮着阿爹说了几句,正因为他那几句话,元顺帝同意了阿爹解除婚约的请求。 可没过几日,刘天奇就被爆出贪污,举报的人是支持墨王的一位官员。 那样正直的人,说他贪污,真是没几个人会信。 可不过两日,刘天奇的儿子又被人以强奸罪告到京兆府,强奸的还是一位官员的女儿,巧的是,那位官员又是墨王那一派的。 为了救儿子,刘天奇甘愿顶了罪,被流放到了这里。 没想到,这一来,就再也回不去了。 旁人怎么想的,不知道,可南宫晚棠是活了两辈子的人,这里面的弯弯道道,自然能猜得透。 可这世界的规则本就如此,若是不被人欺,只有让自己成为那个制定规则的人。 只是可惜了一位好官员。 抬头看着两人,南宫晚棠问道:“吴兴,你可愿再做账房先生?” 突然被点名的吴兴一时反应不过来,回神赶紧拱手:“小的愿意。” 本就期待,又怎么会抗拒呢。 “陈山。”南宫晚棠的目光往左移,落在陈山脸上。 “小的在。” “往后,你就替我处理外面的事情,可愿意?” 陈山点头:“小的愿意。” 南宫晚棠拿起桌上方才写好画好的纸递给陈山:“你拿着这个,去找人把东西做出来,暂时就每样先定五百个。” 陈山接过纸,仔细翻看了一遍,拱手道:“是。” “好,你们跟茯苓去吧,银子的事,她会跟你们交代清楚的。” “是。” 几人都退了出去。 不知为何,南宫晚棠的头疼得更厉害了,之前还是额角疼,现在都牵扯到了后脑勺,甚至连后脖子都疼得厉害。 晕晕乎乎间,她朝门口唤了一句:“扶芳……” 扶芳刚好端了热茶来到门口,听到小姐唤,赶紧跨了进来,却被小姐的模样吓了一跳:“小姐,您怎么了?” 第七十章 血脉觉醒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南宫晚棠扶着沉重的脑袋,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她莫名想起了,前生临死之时的绝望与痛苦。 可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昨夜给自己把脉也没瞧出什么来。 凭她的医术都琢磨不出一个缘由,旁人就更不能了。 她是穿越而来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穿越回去。 为了以防万一,她时刻都做了安排。 疼痛愈发厉害了,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银子和所有契书都在茯苓那里,胥耶的生意之后该怎么做,我已经写好了,就放在我经常看的那本医书中夹着。” 扶芳被她交代后事一般的话惊得一震,手里端着的茶壶落了地,声音脆响。 扶芳不管不顾地奔了过去,一把抱住小姐,声音里带了哽咽:“小姐,莫说傻话,婢子这就去找夫人,您一定会没事的。” “不要吓到阿娘……”南宫晚棠抓着扶芳的衣袖。 她都查不出来,阿娘又能做什么。 脑袋疼得像是快要炸开,疼痛蔓延到了胸膛,好像四肢也开始了。 急喘了几口气,南宫晚棠继续道:“阿爹需要的药,晴儿治疗的方法,我也都写好了,就放在那里,你取出来,交给阿娘,你嘱咐宁儿,一定要学武,保护好……” 声音戛然而止,吓得扶芳身子一软,险些摔倒。 她颤抖着手指,去探小姐的鼻息。 感受到那温热的气息喷在指尖,扶芳一直屏住的一口气才敢呼出来,心脏都已经漏跳了一拍。 万幸,小姐只是晕了过去。 扶芳把小姐扶上了床,盖好被子,就赶紧给小姐把脉。 越把脉,她的眉头就皱得越深。 乱成这样的脉象,扶芳活了十几载,今日才算是开了一回眼界。 不过,这也恰恰证明了小姐的情况很不好。 她的能力有限,诊不出小姐到底是怎么了。 思来想去,扶芳觉得还是要去告诉夫人为好。 夫人是药王谷谷主的女儿,见多识广,兴许夫人能有什么办法也不定。 大家都在忙,去喊人已经来不及了,扶芳寻思着匆匆去了就回,小姐应该会没事。 念头一落,扶芳便赶紧站起身,才发现脚软得厉害,险些站不住。 她用力捶了几下大腿,然后提着裙摆慌里慌张地跑出了门。 门刚关上的那一刻,一旁的窗就被人撬开。 一抹玄色的身影跳了进来,径自走到床前,居高临下看着床上面色苍白的女子。 楚禹凤轻叹了一口气。 他的血,又岂是那么轻易就能吞下去的。 唉! 若非为了那十八两工钱,还有她要给他找的那个,不知是男是女的媳妇儿,他还真是懒得跑这一趟。 只见他取出了小刀,划破了自己的掌心,然后撑开南宫晚棠的嘴,把血滴了进去。 腥甜的血液缓缓流入南宫晚棠的喉咙,一路到了腹中,温热感升起,从胃里蔓延到四肢百骸,驱散了那要命的疼痛。 南宫晚棠的面色渐渐恢复正常,依然没有醒来。 楚禹凤停了手,瞥见南宫晚棠衣襟处露出了一角的帕子,他扯了出来,随便包扎了一下伤口。 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来,楚禹凤把小刀收起,刚想转身离去,却在转身的那一刻瞧见了南宫晚棠嘴唇上沾染的血迹。 稍稍犹豫,他弯下身去,将她唇上的血迹吮吸干净,才翻窗离去。 只是,落地的那一刻,他嘴角带上了笑。 “吱呀” 扶芳推开门:“夫人,婢子没用,查不出小姐到底怎么了?” 白氏在吴婶的搀扶下,绕过扶芳匆匆进来,加快了脚步走到床前,查看了南宫晚棠的瞳孔,然后又附耳贴在了南宫晚棠的胸膛上,默默听着她的心跳。 她不由疑惑,棠儿的身体明明什么问题都没有,怎么会昏迷不醒呢? 扶芳和吴婶两人揪着手,紧张地看着,眼里的担忧像是能溢出来,却又不敢出声,生怕打扰到了白氏。 白氏又抓起南宫晚棠的手把脉。 她的医术是不高,可对于自己女儿的情况,她比世上任何人都要了解。 南宫晚棠这脉象别人摸着是没发觉有什么问题,但是对白氏来说,却像是见了鬼一般,震惊得跌坐在了地上。 她想不明白,不过才来这琼州岛短短几日罢了,棠儿的血脉突然就解开了三成! 这几日的时间里,在棠儿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夫君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成了无用功,夫君那一半的内力也白白没了。 想到往后,棠儿有可能受到的痛苦,白氏就抑制不住的伤心,咬着嘴唇,压抑地哭了起来。 她越哭越伤心,委实忍不住,哭出了声音来,且一发不可收拾。 扶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夫人哭得如此伤心,心底冒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小姐是不是没救了? 想着想着,她哭得比白氏还要厉害,鼻涕眼泪淌了一脸。 南宫晚棠被吵得难受,悠悠醒转,一睁眼,就被两人哭得一头雾水:“阿娘,你们哭什么?” 突然的声音,让哭泣的两人瞬间就止了哭,张着嘴震惊地看着她。 白氏用衣袖胡乱抹了一把脸:“棠儿,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南宫晚棠感觉了一番,之前还头疼欲裂,现在却像是睡了一个饱觉醒来一样,精神抖擞。 “阿娘,我没事,哪哪都好好的,不痛不痒。” 可是白氏和扶芳都不相信,两人一人一边抓着她的手把脉。 嗯? 扶芳挑眉瞪眼,怎么回事,不过才片刻功夫,小姐那比几十天不梳的头发还乱的脉象居然就平稳了下来,啥事都没有了。 白氏却还是皱着眉头,扶芳诊不出的问题,她能诊出来,棠儿的血脉确实是觉醒了三成,不过无病无痛的,倒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只是,往后,再也没有任何办法,能阻止棠儿体内的血脉觉醒了。 这一路上,棠儿要受的苦难,还不知道有多少。 第七十一章 南宫湛醒来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白氏越哭越伤心,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从低声抽泣到哭出声。 扶芳和吴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看夫人哭得如此伤心,两人心底都冒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小姐是不是没救了? 如此一想,两人也哭了,哭得比白氏还要厉害,鼻涕眼泪淌了一脸。 南宫晚棠被吵得难受,悠悠醒转,一睁眼,就瞧见三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一头雾水:“阿娘,你们哭什么?” 突然的声音,让哭泣的三人瞬时就止了哭,张着嘴震惊地看着她。 白氏用衣袖胡乱抹了一把脸:“棠儿,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南宫晚棠按了按太阳穴,之前还感觉头痛欲裂,现在却像是睡了一个饱觉醒来一样,精神抖擞。 “阿娘,我没事,哪哪都好好的,不痛不痒。” 可白氏和扶芳都不相信,两人你一边我一边抓着她的手把脉。 咦? 扶芳挑眉瞪眼,怎么回事? 不过才片刻工夫,小姐那比几十天不梳的头发还要乱的脉象,居然就平稳了下来,啥事都没有了。 白氏却还是皱着眉头。 扶芳诊不出的问题,她能诊出来。 棠儿的血脉确实是觉醒了三成,不过无病无痛的,倒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只是,往后,再也没有任何办法,能阻止棠儿体内的血脉觉醒了。 这一路上,棠儿要受的苦难,还不知道有多少。 或许,把一切都告诉她,让她有所预防,会不会好一些? 白氏犹豫间,周昇匆匆过来禀报:“夫人,小姐,老爷醒来了。” 听到自己的夫君醒了,白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南宫湛昏迷了这么多天才醒,南宫晚棠自然是要去看看的。 她动了动身体,之前疼得她喘不过气来的疼痛,竟一丝影儿都没有了。 她当即掀被子:“阿娘,我和您一起去。” 几人又匆匆到了白氏房里。 白氏一进房,就瞧见自家夫君坐在床上,正就着小六的手喝水。 她扑过去,紧紧抱着南宫湛。 把这么多时日的担忧,害怕,无助与伤心都化作泪水,浸湿了南宫湛的肩头。 自己的夫人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南宫湛再清楚不过。 若非真是扛不住了,她不会哭成这副连她自己都嫌弃的丑样子。 轻拍她的后背,他的声音轻柔,千言万语汇成一句:“往后有我呢。” 房中的其他人除了吴婶,对两个人这样旁若无人的深情,早已见怪不怪。 吴婶是过来人,却也羡慕这样的夫妻情深。 南宫湛能醒来,她也真心替他们高兴。 待白氏哭得差不多了,南宫晚棠才上前:“阿爹,我给您瞧瞧。” “哦对,快给你阿爹看看。”白氏抹着眼泪让开了位置。 一番望闻问切之后,南宫晚棠宣布:“伤势没什么大碍了,养养便好,只是……” 众人的心随着她的话放下又提起,个个眼神灼灼地看着她。 “只是暂时还没找到可以恢复内力的药。”南宫晚棠的声音极轻。 咳,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作为曾经的太医院院首,南宫湛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世上有一种药可以让人恢复失去的内力。 上天很公平的,越是有用的东西,便越是难得,且要付出的代价也越大。 他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失去一身内力的准备的。 如今,不过只是少了一半,算捡到了。 他摆摆手,笑道:“你不用操心这个,阿爹心中有数,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往后,赚钱养家的事,就交给阿爹来。” 南宫晚棠知道阿爹是不想让她担心,她也顺着阿爹的话说:“阿爹好好休息就成,赚钱养家的事,棠儿已经在做了。” 吴婶过来帮言:“对,小姐的本事大着呢,老爷您就好好养伤,享儿女福吧。” 吴婶是南宫湛昏迷之后招进来的,南宫湛并不认识她:“这位是……” 南宫晚棠把招聘工人和做生意的事,全都告诉了南宫湛。 听到自己女儿竟然做了那么大的生意,甚至去跟郡守大人谈生意,还得到了郡守大人的保护。 老父亲的心里真是既欣慰又心疼。 若是没有发生这么多事,棠儿还是那个整日躲在药房里琢磨着药方的小姑娘。 下人们都退下,各自忙活去了。 南宫晚棠让小六去煮饭,她陪着阿爹阿娘说话。 多数都是她在说,南宫湛认真听着。 白氏看着相见甚欢的两人,心里犹豫,该不该把血脉觉醒的事告诉南宫晚棠。 最后,她还是觉得,私下和南宫湛商量之后,再做决定。 用晚饭的时候,去看工人摘椰子看了一天的南宫北宁和南宫晚晴也回来了。 一大家子其乐融融地吃了晚饭。 一直到了夜里,南宫晚棠都没想起来要去和刘昊交接钥匙的事。 还是小五回来的时候,给她带回来了刘昊的信,她才想起来。 刘昊说是今日有事,改明日巳时了。 翌日,南宫晚棠一早便醒来了。 陪着阿爹阿娘还有弟弟妹妹吃了早饭,她又去看了大棚的进展。 短短两日的时间,大棚已经基本建成,只差门窗还未装上。 工人们也按她的意思,把椰子摘回来,老的放一堆,嫩的放一堆,不老不嫩的放一堆。 夏立的能力不错,她交代的,没交代的事都做的很好。 看来,再过两日,就要开始生产了。 这两日要把铺子的事情处理好才行。 兜兜转转,又到了和刘昊约定取钥匙的时间。 为了避免前日的事情再次发生,这一回,连扶芳都要跟着她出门。 那日是坐了楚禹凤的马车去的,从城南到城西,那么远的路走着去估计够呛。 于是,南宫晚棠让小五去雇了一辆马车。 看来,买一辆马车是势在必行了。 到了铺子,才发现刘昊已经等在了那里。 南宫晚棠下了马车进了铺子:“劳刘公子久候了。” 刘昊拱手还礼:“没有的事,在下也只是在看工人搬东西而已,都已经搬好了,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处理的,我正好让工人一并处理了。” 南宫晚棠环顾了一圈,东西没怎么搬,只是清理了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 剩下的一些货架和柜子,看着还挺新,擦洗一下就可以用了。 南宫晚棠指着一旁的货架问刘昊:“这些,都不要了?” 第七十二章 那个大哥哥呢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这是主子特意让买来放着的,他怎么敢搬走。 刘昊摇头:“不要了,反正也不再做生意,搬回去也只是占地方,姑娘若是用得上,便留着用,用不上,我就让工人搬出去扔了。” 南宫晚棠又细细看了一下,发现那些货架和柜子都正好适合她摆放货品,真是特意定制的都没有这么合适。 她朝刘昊福了福身:“多谢刘公子慷慨,我又能省下了一大笔银子。” “不谢。”刘昊摆手,他本就是慷他人之慨,当不得她的谢。 想了想,他又道:”不知姑娘做的是何种买卖呢?若是合适的,我也想帮衬帮衬。“ 南宫晚棠笑道:“刘公子客气了,到时,铺子开张,我送你几样,刘公子肯来已是给我面子。” 这话算是答了,却也什么都没透露。 刘昊这才明白,昨日主子让他把交钥匙的时间改为今日时,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主子说:“那个丫头精明得很,你能少说话就不要说,你也不要试图去打探她的底细,说不得,到了最后,你对她还是一无所知,而你的底细却全都暴露了。” 为了不暴露自己,刘昊识趣地闭了嘴。 今日,南宫晚棠把陈山也带了来。 送走刘昊后,南宫晚棠取出了装修设计图递给陈山:“你看看。” 陈山接过图纸,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看了起来。 这铺子原本的格局就设计得很好,需要改动的地方不是很多,看得出来,前店家是个很懂得做生意的。 南宫晚棠问道:“能做到吗?” 陈山又看了一遍,才点头:“能,小的现在就去找工人,与工人核对之后,再禀报小姐,需要几日才能完工。” 不愧是在长安城里当过大管家的人,就两个字,通透。 都不需要她吩咐,他已经想好了下一步,甚至是下下一步。 “好,那就交给你了,银子你去找茯苓拿。” “是。” “茯苓,所有支出的银子,你都要记录好,到时一并交给吴兴,让他做好账。” “是。” 留下陈山在铺子里对设计图,南宫晚棠带着茯苓和扶芳离开了。 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自己又是这么个身子,昨日的情况也不知会不会突然就再来一次,南宫晚棠便想赶快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免得自己突然离去,留下一个烂摊子,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去收拾。 回到小四合院,南宫晚棠去看过阿爹阿娘,就直接回自己的房间。 她的脑子里在琢磨着事情,嘴巴却没停下来:“扶芳去备一些草药,让小六熬煮一锅凉茶给工人送去。” “是。” “茯苓去给看着晴儿和宁儿,莫要让他们去海边。” “是。” “都下去忙吧,我歇一会,晚饭前都不要打扰我。” 两个丫头开门出去,又顺手关上了门。 南宫晚棠来到桌前,不甚熟练地绑上了襻膊,取来文房四宝就忙碌起来。 要做的事情那么多,她一样一样写下来,然后按着要处理的先后标上了顺序。 赚来的银子已经用得差不多,加上家中的吃穿用度,若是再不赚点银子来续上,不用多少时日,莫说资金周转不开,甚至连吃饭都会成问题。 是以,首一件事便是要把椰子的买卖先做起来。 一忙起来,她便忘了楚禹凤今日又没来。 这厢,刘昊正在给楚禹凤禀报今日的事。 刚说到详细处,常远正好敲响了门。 想到交给常远去做的事,楚禹凤唤了声:“进来。” 常远推门进来,拱手道:“都处理好了,拍花子和那光头兄弟等人都是六爷的人,他们把拐来的妇女卖掉换银子,若是卖不掉的,便养起来,让她们怀孕生子,再把那些孩子养大,培养成死士。” 常远和王君伯亲自审问了那些人,得到了一些消息,顺藤摸瓜找到了他们藏在山里的老巢。 那些妇人,就被关在昏暗潮湿,臭气熏天的牢笼里。 被救出来的时候,那一双双没了光彩的眼睛都不敢看他们,颤颤巍巍地缩在角落里,她们甚至都不敢走,嘴里嚷嚷着:“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她们衣衫褴褛,骨瘦嶙峋,伤痕累累,却几乎每一个都大着肚子。 可想而知,她们遭受了什么样的非人对待。 常远如此粗心的人,都可以想象,她们回去之后,会面对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身体上的伤害,外面的流言蜚语,腹中那被强迫怀上的孩子,这些种种,都有可能让她们没有勇气活下去。 可是,错的明明不是她们啊。 是以,常远禀报完之后,看向主子:“属下想请南宫大小姐去看看她们。” 常远明面上是他留在郡守府里做事的。 王君伯查出的案子,常远会清楚案子的始末,倒也没什么可以引起怀疑的,由他去跟南宫晚棠说,倒也适合。 楚禹凤颔首:“小心点说话。” “是。” 常远到南宫家的时候,太阳已经斜斜挂在了西边。 一进院门,他正好瞧见,茯苓牵着南宫晚晴和南宫北宁有说有笑的回来。 视线对上的时候,茯苓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就朝他行了一礼:“那日多谢常远队长带人救了我们。” “无需客气,我是来寻你们家小姐的,那日的案子有了进展,我想她会想要听听的。” “那你稍等,我去禀报小姐。” 茯苓匆匆去了。 留下南宫晚晴和南宫北宁与常远三人在院中,大眼瞪小眼。 南宫晚晴犹豫了一下,上前一步,昂起脑袋看着常远:“那个大哥哥呢?” 常远疑惑:“哪个大哥哥?” 南宫晚晴伸手拉了拉他衣服上的带子:“那个。” 常远这才明白她要找的人是谁:“小风哥哥已经回长安了。” 南宫晚晴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他:“你骗我,小风哥哥没有回长安,那日他才来过。” 常远心底一惊,不过,他觉得可能是南宫晚晴认错人了:“那个不是小风哥哥。” 南宫晚晴气鼓鼓地瞪着他,然后走过去,对着他的小腿就是一脚:“你骗人,那个明明就是小风哥哥,长姐还让他当管事先生了。” 南宫晚棠正好走过来,也听到了南宫晚晴的话。 晴儿虽说智商不高,却从来都没有认错过人。 她为何这样说? 第七十三章  怎么救一个不想活的人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别看南宫晚晴才十岁,武功又顶多算是个三脚猫,但是她的力气极大。 常远被踢得抱腿直跳,龇牙咧嘴道:“丫头,你等着,我告诉你姐姐。” 威胁她?! 南宫晚晴气得挥舞着小拳头要过来打人。 南宫北宁赶紧拉住她:“二姐,长姐说过不能随便打人的。” 南宫晚晴指着常远喊:“长姐没说过不能打他。” 嘿,难道他不是人吗? 常远气梗,正欲好好与这小丫头讲讲道理,却见南宫晚晴挣脱南宫北宁的手,朝他冲了过来。 好男不跟女斗。 常远赶紧逃跑。 “你别跑。” “我一定告诉你长姐。” 一个跑,一个追。 两人在院中一圈圈地转。 毕竟来者是客,南宫晚棠赶紧过去阻止南宫晚晴:“晴儿……” 一听是长姐,南宫晚晴立即停住了脚步,迟疑了一下,才转身看着南宫晚棠,委委屈屈地唤了一声:“长姐,他骗我……” 说着,她就红了眼尾,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常远指指她又指指自己,明明是她先动的手,怎么她还委屈上了,像是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似的。 自家妹子是什么性子,南宫晚棠如何不知,行至常远面前:“舍妹失礼了。” 常远自然不会与一个小丫头计较。 “无妨,我也只是逗她玩玩,哦对了,我过来是想请你到郡守府一趟,事情紧急,可否一边走一边说。” 瞧他神色严肃,南宫晚棠也不耽搁,转身嘱咐南宫北宁:“你告诉阿娘,我去去就回。” “是,长姐。” 南宫北宁乖巧地应下,过去拉着二姐就往阿娘房间走。 “走吧。” 南宫晚棠率先往外走。 常远唤住了她:“等等,你带上你那个叫扶芳的丫头。” 事情紧急,又要带上扶芳。 南宫晚棠猜到了什么:“有人受伤了?而且还不少?” 常远再一次对南宫晚棠的聪明感到佩服:“路上再与你说,快去叫人。” 不消吩咐,茯苓赶紧跑去找人。 片刻之后,一行四人上了常远乘过来的马车。 路上,常远挑挑拣拣,把能说的都说了。 到郡守府的时候,南宫晚棠基本把事情都了解得差不多了。 她的心情很沉重。 拐卖妇女,每个时代都有,且屡禁不止。 在她前生所生活的世界里,她听过不少拐卖妇女的案子,卖到大山里,穷乡僻壤处,又或者是某些色情的场所,甚至是买卖器官的黑市。 最后,那些女人的下场都不会好过。 或疯了,或死了,或生不如死的苟活着。 人贩子真是罪大恶极。 在她那个世界,都如此恶劣了,在这个人命不值钱的时代,其恶劣程度,无需多想。 “到了。” 常远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一抬头,是郡守府的一处院子,那日她中了迷情药就是住在这里。 那一排厢房里,住着一二十个怀着身孕的妇人。 门口有侍卫和丫头守着。 几人刚到门口,尚未进去,就听到一处厢房里传出了尖叫声。 门口守着的士兵和丫头,像是早有预料,迅速打开门冲了进去。 第七十四章  见死不救,于心何忍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正在此时,外面又传来了动静。 听起来动静还不小。 南宫晚棠瞥见王君伯的神情,也隐约猜到了什么。 众人奔了出去。 果然,是别的房间里,那些妇人也在寻死觅活的,而且人数还不少。 之前在贼窝里,看管得严,她们没有机会寻死,如今得了自由,一个两个都牟足了劲要带着腹中那不被欢迎的孩子,共赴黄泉。 南宫晚棠环视了一圈。 看来,在她过来之前,类似的事情已经不知发生过多少次了。 房中,茶壶,剪刀等等所有危险的东西都已经收走。 那些妇人便只能撞墙。 一来,男女有别。 二来,也怕伤了她们。 郡守府的士兵便双手负在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墙前。 就算如此,也阻拦不了那些妇人要赴死的决心,撞不了墙她们就撞桌子。 可苦了那些要救人的丫头,一个个拦在前面,被撞得四仰八叉,许久都爬不起来。 南宫晚棠轻叹了一口气:“去帮忙。” “是。” 扶芳和茯苓立即过去,与丫头们一起劝着,拦着,护着。 可,作用甚微。 南宫晚棠看得出,那些妇人闹成这样,并不是在哗众取宠,也不是闹着想要得到些什么。 她们是真的想死! 看着这么多不愿活下去的人,南宫晚棠从未如此无助过。 那么艰苦的日子,都熬过来了,好不容易得见天日,可她们反而活不下去了。 无须多想,她也能明白其中缘由。 就算是在现代,女人的贞洁,名声,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在这并不开明的时代,这些外在的东西,更是比性命还重要。 世上好人不少,却也不乏恶人。 就算那些妇人遭受了诸多苦难,可有些人也不愿意放过她们。 那些人的心远比光头和胖子等人还要恶毒。 他们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着她们,动动嘴皮子,自以为是的要清理世道的污点。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人言可畏,从来都不是一句虚言。 语言,有时候也能杀人于无形。 南宫晚棠转身对常远说了几句。 常远听了眸子一亮,立即转身离去。 为了快,他甚至用了轻身功法。 没多大会儿,常远不知从何处跳了下来,正好落在南宫晚棠的身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你要的银针。” 南宫晚棠接过银针,看都不看,直接飞射出去,那一把银针准确地射中了所有妇人。 场面瞬时就安静了下来。 南宫晚棠看向一旁愣住的王君伯:“郡守大人,不介意我用一下你的人吧?” “啊?”王君伯回神:“不介意,你打算怎么做?” 南宫晚棠扫了一眼被定住的妇人们,冷声道:“先把她们扶进去,小心别碰到银针。” “是。” 扶芳和茯苓帮着郡守府的丫头,把妇人们都扶进了房中。 南宫晚棠招来离得最近的一个士兵:“去取纸笔来,把府中的大夫也一并带到这里来。” “是。” 南宫晚棠又看向常远:“劳烦你帮我给楚先生带个信,这几日我都会在这里帮忙,铺子的装修,以及胥耶那边的进度,就劳烦他跟进了。” 常远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院墙,点头道:“好。” 看着常远离去,南宫晚棠才进了扶芳和茯苓所在的房间。 看见王君伯也跟了进来。 “劳烦郡守大人在外头等一等,我得给她们检查。” 南宫晚棠看向笔直站在墙边的士兵:“还有你们,也全都出去。” 王君伯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带着人离开了。 士兵把老大夫扶了过来,南宫晚棠让人抬了桌椅放在廊下,让老大夫坐在那儿,纸笔也放在他面前。 她和扶芳关起门来,一个一个地给妇人们检查身体,老大夫在外头,把她念的药方一一写下来,然后交给下人去抓药,熬药。 如此分工合作,也忙活到了下午申时末。 妇人们喝了药过后,全都睡下了。 南宫晚棠才才有空出去喝口水。 一走出房门,一位护卫模样的人走了过来。 南宫晚棠认得他,他方才就站在王君伯身边,想来是王君伯的护卫,依稀记得王君伯唤他岑柒。 岑柒朝南宫晚棠行了一礼:“我家主子已经在隔壁备下了饭菜,姑娘过去吃两口,歇一歇吧。” “好,替我多谢你家主子。” 忙活了这么久,南宫晚棠又累,又饿,又渴,转头对守在门口的丫头:“看着点,若是有人醒了,立即过来通知我。” 丫头们纷纷应是。 南宫晚棠带着扶芳和茯苓,跟在岑柒身后,去了隔壁的院子。 房中,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 她从来不顾什么主仆有别,让扶芳和茯苓坐下来一起吃。 饱餐一顿,又饮了三杯茶之后,南宫晚棠才餍足地打了一个饱嗝。 虽然这是郡守府,饭菜也还算丰盛,但是味道马马虎虎,换做是前生,她是一口都吃不下去的。 如今,也只好入乡随俗了。 南宫晚棠萌生了一个念头,若是开一家餐馆,以她的厨艺带出来的人,一定也能俘虏了所有人的胃口。 这里是海岛,以海鲜居多,做海鲜餐馆也不错,肯定能赚钱。 看来要做的事情又得记下一笔。 天马行空地想着,在茯苓和扶芳轻柔地按摩下,她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门外守着的岑柒此时才离去,直奔主子屋里:“南宫姑娘,已经睡下了。” 楚禹凤放下手中的密信, 第七十五章   她还会不会对他负责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岑柒朝南宫晚棠拱手行了一礼:“我家主子已经在隔壁院里备下了饭菜,姑娘过去吃两口,歇一歇吧。” 这处院子的厢房已经全部住满,王君伯猜她可能会留在这里观察那些妇人的情况,在隔壁给她备了房间也实属正常。 南宫晚棠不疑有他,颔首还礼:“好,还有劳你替我多谢你家主子。” 话落,她转头吩咐守在门口的丫头:“所有房间都不能离人,切记,一定得看着,若是有人醒了,立即过来通知我。” 丫头们纷纷应是。 南宫晚棠带着扶芳和茯苓,跟在岑柒身后,去了隔壁的院子。 厢房中,早已备好了一桌丰盛的饭菜。 南宫晚棠向来不顾什么主仆有别,让扶芳和茯苓坐下来一起吃。 尽管又饿又渴,她却吃不下多少东西,饮了满满一杯茶之后,才算是有了些许不太明显的饱腹感。 虽然这是一方郡守府上的厨子做出来的饭菜,有鱼有肉也还算是丰盛,但是味道委实不如何,换做是前生,她是一口都吃不下去的。 如今,却也只能入乡随俗了。 在这个连调味品都没有的时代,做出来的东西好吃不到哪里去。 南宫晚棠萌生了一个念头,若是开一家餐馆,以她的厨艺带出来的人,一定也能俘虏了所有人的胃口。 这里是海岛,以海鲜居多,做海鲜餐馆也不错,肯定能赚钱。 还有,还有,那些酱油啊,蚝油啊,鱼露等等的调味品也可以整一整。 那臭熏熏的虾酱炒青菜也能让人吃上三碗米饭。 这里的米饭算不得好吃,前生的世界里,有位老爷爷研究出来的禾苗种出来的大米,让人就算穿越到了异世界,也念念不忘。 或许借鉴一下那位老爷爷的技术,改善一下老百姓的伙食,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看来要做的事情又得记下好几笔。 天马行空地想着,在茯苓轻柔地按摩下,南宫晚棠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而扶芳早已在旁边的榻上睡得不知今夕何夕。 给小姐掖好了被子,茯苓去吹了灯,也歇下了。 听到屋内传出了绵长的呼吸声,门外守着的岑柒此时才离去,直奔主子屋里。 案桌前,明亮的烛火下,楚禹凤正看着手里的密信,头也不抬:“安顿好了?” 岑柒回禀:“是,三人都已经睡下了。” 楚禹凤抬头望向窗外,月华如流水,夜风徐来,树影婆娑。 如此夜色,她应该会做个好梦吧。 岑柒看着楚禹凤手里的密信,那是他亲自从长安城带过来的,是岑零所写,向主子禀报长安诸事。 “主子,岑零让属下禀报您,长安那边,您不用担心,他还可以处理。” 楚禹凤点头,岑零身为他的护卫之首,北司的二把手,能力自然不差,他相信岑零暂时还能应付那几位的。 今夜过后,这边的事情也将会尘埃落定。 他的人能把消息按下,不传回长安。 可那几位不是蠢人,长时间没有这边的消息,他们自然能猜到是他清理了他们的人。 毕竟,押送南宫一族过来琼州岛的,是北司的人,这件事瞒得住一般的人,瞒不住位高权重的他们。 虽然,明面上,北司的人早已经离开琼州岛。 且,对外而言,他大元皇朝的七王爷,身受重伤,至今下落不明。 可这件事,连敏妃那个蠢女人都瞒不过。 他们的脑子若没被肥油塞满,就能猜出幕后之人是他。 到时,他们若是闹起来,岑零不一定能扛得住。 他吩咐岑柒:“待这边事了,你便带人回去助他。” “是。” 岑柒应下。 想了想,岑柒还是问了出来:“主子您不回去吗?” 楚禹凤的目光落在对面的屋顶上,一只黑猫正行走于屋脊之上,脚步轻盈,姿态慵懒,略带了些冷傲,和那个丫头某些时候的神态很是相似,也不知她睡觉的时候,会不会踢被子? 若是他回去了,她还会不会对他负责,给他找媳妇儿? 还是转头就忘了他? 压下心中的胡思乱想,他轻声道:“本王还有事要处理。” 岑柒疑惑,今夜过后,事情基本落定,还有什么事须得主子亲自处理的? 正在此时,敲门声响起。 “进来。” 傅六推门进来:“主子,已经准备妥当。” 自南宫湛夫妇受伤的那一日起,主子便安排他彻查,那几位爷在这琼州岛上,暗中明面里究竟藏了多少人。 这不查不知道,那几位爷虽是皇室子弟,却为了得到晒盐场,至百姓的生死于不顾,手段狠毒,无所不用其极。 连郡守大人他们都敢下手,还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在他们罄竹难书的罪恶里,像是拐卖妇女这些事都算是轻的。 六爷的人多到能占据一个山头作恶多端,其他的几位爷又怎么可能甘于落六爷之后呢? 以至于,他带着主子安排给他的人,日夜探查,到了前几日,才总算是查清楚了。 楚禹凤把手里的密信放进抽屉里,站起身。 风从敞开的窗口灌了进来,将他一身黑衣与长长的墨发拂动,浑身散发出的清冷气息,衬托得那一张上天精心制作的面孔,如妖孽一般魅惑。 “部署了这么久,是时候收网了。” 楚禹凤摸出一张人皮面具覆在脸上,遮住了绝美的面容,率先走出门。 夜色渐深,月亮躲在乌云之后。 三人到了郡守府门口,王君伯和一众黑衣人早已等候在那里。 “出发。” 楚禹凤一声令下,所有黑衣人立即隐入夜色中。 今夜,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时间最是不堪晃悠,转眼间,便已月倚西楼。 南宫晚棠因为担心那些妇人,睡得不沉。 有人来敲门的时候,她一下子就惊醒了。 “南宫大小姐,您醒一醒……” 门外的声音有些耳熟,听起来很着急。 莫不是那些妇人又出了什么事? 南宫晚棠赶紧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便过去开门。 门刚一打开,傅六一脸着急地看着她:“南宫大小姐,快跟我去救人。” 第七十六章  楚禹凤伤重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风从门口灌了进来。 傅六身上的血腥味随风而入,南宫晚棠被熏得微微皱眉,突然被人喊醒的惺忪顿时清醒。 稍稍想了一下,南宫晚棠才想起来他是谁。 那日,是他和常远一起,把受伤的阿爹阿娘送回小四合院的。 所以,他并不是郡守府的护卫,他是和常远一个主子的。 若只是因为那些妇人的问题,此时过来找她的,应该是郡守府的人,而不是他。 可他偏偏来了。 南宫晚棠不用多想,就知道,出事的一定是常远他们的人。 明明与她相熟的是常远,可来找她的却不是他。 不难猜想,常远要么是走不开,要么是走不动了。 联想到最近所发生的大事,南宫晚棠隐约猜到了什么。 常远于她,是朋友,若真是他受伤了,她必须要救他。 南宫晚棠不再多问:“你等等,我去取药箱。” 身在陌生的地方,茯苓一直心怀警惕,不敢睡熟,在南宫晚棠刚打开门的时候,她就已经醒来。 此时闻言,她赶紧喊醒了扶芳。 一听到要救人,扶芳鞋都还没来得及穿就先背起了药箱。 主仆三人跟着傅六走。 傅六的步伐很快,手中的灯笼在风中摇曳,忽明忽暗,却还记着回头看一下她们有没有跟上来。 南宫晚棠让茯苓拉着没有武功的扶芳,尽量跟上。 几人一路到了郡守府前院的一处院落里。 院中灯火通明。 最中间的房间,房门敞开着。 几个下人端着干净的水和治疗要用的东西进去,又端着一盆盆血水出来。 浓郁的血腥味在院中流转,随着空气一起闯入了南宫晚棠的鼻腔。 她的心脏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忽的一疼。 她抬手摸了一下心脏的位置,竟感觉到有一丝丝的灼热。 她晃了晃脑袋,一定是最近太过劳累又没睡够,都出现幻觉了。 傅六带着她们直接进了房里。 房中各个角落都点了烛火,温暖的亮光却挥不散屋里笼罩的沉沉死气。 岑柒满身是血,跪在床前。 听到脚步声,他迅速回头,一双通红的眸子,满含祈求地看着南宫晚棠:“请你救救他……” 南宫晚棠眸光淡淡看了他一眼,什么都不说,径直往床那边走去。 看到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时,南宫晚棠倒吸了一口凉气。 傅六来喊她,她以为出事的是常远。 看到岑柒,她又以为出事的是王君伯。 此时,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却是楚禹凤。 可是,怎么会是他呢? 他与这些人,这些事到底有什么关系? 南宫晚棠顾不得多想,因为楚禹凤真的伤得很重。 他双眼紧闭,面白如纸,连嘴唇都变了颜色,呼吸微弱到几乎没有,怎么看,怎么像一具尸体。 在他胸口离心脏很近的地方,一把匕首直挺挺的插在那儿,映着烛火,泛着寒光。 南宫晚棠相信,下手的人,对准的一定是他的心脏,不知道什么原因,刺偏了。 “这伤好不好治?”角落里,一人虚弱的声音幽幽传来。 不是能不能治,是好不好治,这是笃定她一定能治啊。 南宫晚棠转身看去,是常远。 常远也好不到哪里去,一身黑衣被割得破破烂烂,也不知受了多少伤,面上没有一丝血色,斜斜地倚着罗汉床躺着,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破败感。 南宫晚棠一瞧,就知道,他已是强弩之末,仅凭一腔意志力在支撑。 “得检查过后才知道好不好治,你要不要先处理?” 常远摇头:“先救他,一定要救他,我求你……” 南宫晚棠点头:“我尽力。” 她直接上前两步,紧挨着床沿站着。 靠近了,南宫晚棠才清楚地感觉到,方才的心口灼热并不是幻觉。 此时,那灼热感更加真实更加强烈。 那翻涌的血腥味,那刺目的殷红,都让她心跳加速,蠢蠢欲动。 她也不知道自己蠢蠢欲动些什么,只觉得从喉咙到丹田,都干渴得快冒烟了。 “小姐。”茯苓搬来了凳子。 南宫晚棠醒神,赶紧坐下。 茯苓又转身接过刚进来的丫头手中的水盆,端到小姐面前让小姐净手。 扶芳把药箱放在桌上,取出了脉枕放在楚禹凤手腕下。 南宫晚棠擦干手就立即给楚禹凤把脉。 房间里,落针可闻。 在小姐把脉的期间,扶芳小心翼翼地剪开楚禹凤伤口周围的布料。 “你轻点……”岑柒的声音里带了哽咽和担忧。 如此情况,若是个正常人都知道不能打扰,扶芳白了他一眼,轻呼出了一口气,集中精神,稳着手中的力道,继续忙活。 瞥见岑柒还想说什么,南宫晚棠给了茯苓一个眼神。 茯苓会意,一个箭步到了岑柒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给了他一记手刀。 岑柒应声晕倒在地。 傅六和常远相视了一眼,见常远点头,才走了过来,把岑柒扛到常远身边躺着,便又走到了床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南宫晚棠,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她皱眉,他们两人的心就跟着提起。 她眉头舒展,两人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南宫晚棠放下楚禹凤的手,趴到床沿,近距离仔细地检查楚禹凤的伤口。 看见小姐皱眉,眯着眼,扶芳把剪刀放下,和茯苓一起去端来了烛台,一人一边为小姐照明。 南宫晚棠小心翼翼扒开已经剪开的衣袍,属于男人结实的胸膛展露在眼前,血迹宛如蛛丝一般,从刀口往周围蔓延,看不清伤口的情况。 不消吩咐,扶芳把烛台交给傅六,然后拿了干净的帕子,把血迹擦拭干净。 没了血迹的遮挡,南宫晚棠清楚地看到了楚禹凤的伤口,以及他胸口上那一道让她甚为眼熟的刀疤。 她心中一惊,脑中思绪万千,拳头松了又握紧。 目光往上移,她果然在楚禹凤耳边发现了,佩戴人皮面具之后留下的细微痕迹。 她心中了然,却不动声色。 角落里的常远握紧了衣袖里的人皮面具,心里思忖,应该看不出来吧? 可是,她那聪明到令人发指的脑子,真的瞒得住吗? 第七十七章 拔刀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一番检查过后,南宫晚棠心里已经有了底。 想要救楚禹凤,就必须拔刀,止血,上药,包扎。 但是首一件便是最难的,若是一个不慎,拔刀时伤了心脏,甚至是一根血管,楚禹凤都很有可能会当场就去给阎王当女婿。 可是,南宫晚棠察觉自己体内那种不知从何而起,却流窜于五脏六腑的饥渴,已经越发强烈了。 想起那日的头痛欲裂甚至濒死的感觉,她不确定自己在这样的状态下,到底能不能救得了楚禹凤? 可若是不救,楚禹凤就必死无疑! 一时间,南宫晚棠陷入了两难。 她转头看向扶芳,最后摇了摇头。 扶芳是原主亲手带出来的,都解决不了眼下的难题。 郡守府那个走路都打颤的老大夫,以及那个连扶芳一半医术都比不上的徒弟,就更指望不上了。 楚禹凤的情况容不得再拖了,多拖一刻便多一分危险,南宫晚棠也仅仅是犹豫了片刻,便下了决心。 她用力掐了一下大腿,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转身吩咐扶芳:“扶芳,准备东西,拔刀。” “是。”扶芳立即手脚麻利地忙活起来。 郡守府的下人之前就已经准备了许多治疗要用的东西,就放在一旁的桌上。 郡守府给出来的东西都是最好的,扶芳也就不换了。 扶芳和茯苓一起把桌子搬到了床头,扶芳又从药箱里挑出几样东西,一并放在了桌上。 把衣袖挽起,南宫晚棠直接坐到了床沿,俯身过去,冰冰凉凉的小手轻拍楚禹凤的脸:“醒一醒,楚禹凤,听到吗,醒一醒,不要再睡了,醒过来……” 傅六看得心疼:“南宫大小姐,主……楚先生已经昏过去。” 南宫晚棠不理他,若是喊不醒,楚禹凤很有可能在拔刀的时候,一口气提不上来就一睡不醒了。 南宫晚棠继续拍着:“楚禹凤,听到了吗,快醒来,试着睁开眼睛看看我,不要再睡了……” 她抓着他的右手,揉搓,掰直,拉扯,尽力让他感知。 傅六还想上前阻止,刚一抬脚,就听到常远道:“相信她。” 正在此时,床上的楚禹凤却睁开了眼睛,没有聚焦的目光也不知看向了何处,给人一种魂游神外的感觉。 众人心里一喜。 南宫晚棠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手:“楚禹凤,看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她淡淡的声音如同晨间的露水,带着丝丝凉意,撞进了楚禹凤的脑海,迷离的眼神逐渐清明,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没有说话,却用力捏了捏她的手,表示知道。 意识还是清醒的。 南宫晚棠松了一口气,继续道:“我现在要给你拔刀,你千万不能睡过去,知道吗,会有点疼……嗯,是有很多点疼,你要忍住不能动,能做到吗?” 楚禹凤还是没有说话,却轻眨了一下双眼。 南宫晚棠还是不放心,转头吩咐:“茯苓,傅六,你们按住他,千万千万不能让他动。” “是。” 两人相视了一眼,站到了床头,一人一边,按住了楚禹凤的肩膀。 扶芳再次端来了温水,让小姐净手,又抱了一坛子烈酒过来。 南宫晚棠用酒清洗了自己的双手以及楚禹凤的伤口。 当烈酒碰到楚禹凤伤口的那一刻,剧烈的疼痛让他额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可他却动都不动一下,只睁着一双幽深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南宫晚棠,眨都不眨一下。 南宫晚棠咬着舌尖,强迫自己忍下抓心挠肝的难受,深呼吸了一口气,双手握住匕首。 一用力,匕首应声而出,鲜血飞溅。 南宫晚棠扔掉匕首,眼疾手快,点了楚禹凤伤口附近的穴道。 扶芳早已做好准备,抓着纱布死死按住伤口止血:“小姐,快,药……小姐……” 没有人回应。 众人看向南宫晚棠。 楚禹凤的血溅了南宫晚棠满脸都是,血滴滑到了她的嘴唇上,她不由自主地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舔完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震惊得瞪大了眸子。 紧接着,她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体内的变化。 那是一种无法言状的感觉,比久旱逢甘露更让人舒适,她体内所有的不适就在那一瞬间消散。 “小姐……”扶芳再次唤了一句。 南宫晚棠醒神,看了几人一眼,便立即投入了状态,止血,上药,包扎。 在扶芳的协助下,忙活了许久,南宫晚棠才终于处理完。 此时,她正坐在床沿,抓着楚禹凤的手把脉。 自始至终,楚禹凤都未曾动过分毫,只是直直盯着她看。 “噗通” 角落里传来了一声沉闷的声响,惊扰了众人。 抬头看去,原来是常远,看见匕首拔出的那一刻,他再也支撑不住,晕倒在地了。 傅六赶紧过去搀扶。 南宫晚棠这边正在把脉,离不开。 她给了扶芳和茯苓一个眼神。 扶芳和茯苓便立即过去替常远和和岑柒上药包扎。 良久,南宫晚棠松开了手,看着楚禹凤:“现在,你可以睡了。” 楚禹凤没有回答,目光一刻都未离过她的脸。 突然,他抬起右手,轻抚她的双唇。 南宫晚棠一惊,身子往后一缩,也抬手抹唇,摸到了黏黏糊糊的血迹,讪讪一笑:“没事,我待会去洗一洗就可以了,你先睡一下,晚些时候,你可能会发烧,你须得好好休息,我……” 突然,楚禹凤勾住她的脖子,强硬地将她拉下,覆上她的唇,将她未完的话堵在了唇齿间。 这种感觉…… 有什么在南宫晚棠的脑海中闪过,模模糊糊,似是而非。 南宫晚棠怔愣了许久,反应过来之后,立即挣脱了他的手,正想说什么,却见楚禹凤已经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她的一腔怒气,以及到了嘴边的问话,都只好连同他留在她嘴里属于他的滋味,一同咽下了肚里。 转头看去,那边的几人还在自顾地忙碌着,并没有看这边来,想来是什么都没瞧见。 南宫晚棠松了一口气,收拾好心情,取过桌上用剩下来的纱布,擦干净脸上的血迹:“这里你们看着,我去洗一下,再过来。” 第七十八章 牙齿印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见小姐出了门,茯苓便把手里的剪刀塞进傅六的手里:“你来给扶芳打下手。” “啊?哦。”傅六接过剪刀。 茯苓追着小姐出去了,她谨记自己的本分,那就是要侍候好小姐。 看着开了又关的房门,傅六若有所思。 他转头看向床那边,瞥见本该昏睡过去的主子竟也在看着门口,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帮忙。”扶芳喊他。 “哦,来了。”傅六收回目光,剪了一段纱布递给扶芳。 南宫晚棠出了门外,才发现天已经大亮。 迎着朝阳,一路回了厢房,南宫晚棠便立即唤来郡守府的下人,要了热水和新的衣裳。 沐浴更衣之后,她连早饭都来不及吃,便赶去那些妇人那里。 那些妇人已经陆续醒来,经过了一夜,她们已经冷静了许多。 可南宫晚棠知晓,还不能放松。 她一边给她们把脉检查胎儿的情况,一边劝解她们。 她不说什么人生大道理,只用最平常的事,最贴近生活的话语,站在她们的位置去替她们着想,循循善诱。 一轮下来,她说得口干舌燥。 瞧见妇人们若有所思的模样,南宫晚棠觉得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这世上没有不带伤的人。 万般皆苦,唯有自渡。 时间总会过去,苦难总会过去。 熬过了,便是春暖花开,清风明月常伴。 一见小姐忙完了,茯苓赶紧过来拉着小姐走到桌前:“小姐,什么都比不得您的身体,再忙也得吃饭。” 看见茯苓眼里的担心,南宫晚棠笑笑:“好,听你的。” 昨夜就没吃多少,从凌晨起又一直忙碌到现在,也确实是饿了。 茯苓按着小姐的口味亲自做的清粥小菜,南宫晚棠吃了两碗,才停下筷子。 “不吃了?再吃一点点,就半碗,要不,再吃一勺?”茯苓夹了一筷子菜放到碗里,哄着小姐。 南宫晚棠笑了:“都已经吃了两碗了,还吃,你当你家小姐是猪呢。” 接过下人端过来茶,南宫晚棠喝了一大口,肚子更撑了。 茯苓也知道小姐吃的已经比平日里都多了,可她还是心疼啊。 她和扶芳精心侍候了将近十年的小姐,本来小脸肉嘟嘟的,怎么看怎么可爱。 可一路流放过来,小姐就瘦了一大圈,都快成骨头架子了。 到了琼州岛这几日,日日精细的养着,好不容易养回来了一点肉,现在倒好,这一通忙活,又给累没了。 下人过来把东西都收了下去,扶芳用温水浸湿了帕子给小姐擦手:“小姐,您昨夜都没睡好,再回去睡一下,有什么事吩咐婢子们去做就好。” 南宫晚棠如何不想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一夜未归,阿爹阿娘虽然知道她是在郡守府,可想也知道,他们还是会担心的,她也想回去看看阿爹阿娘。 但是,这么多条人命,她怎么放得下。 “放心吧,你家小姐强壮着呢。”南宫晚棠扬起了笑容。 还强壮着呢,瞧瞧那小身板,估计风大一点,都能吹跑了。 茯苓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那堵墙也硬着呢,可哪里经得起一锄头一锄头的挖,挖去了总要及时填回来才是。” 竟把她比作一堵墙了。 南宫晚棠轻笑出声:“是是,都听你的,等忙完了就回去睡,可以吧,管家婆。” “小姐就只会打趣婢子。”茯苓换了热水和帕子,拧了帕子递给小姐。 既然小姐不心疼自己,那她们便抢在小姐的前头,多想一些,多做一些,小姐养了她们这么多年,总归不是让她吃闲饭的。 南宫晚棠接过帕子擦脸。 温热的帕子擦过双唇的时候,南宫晚棠又想起了那个吻,心跳突然加速,砰砰直跳。 活了两辈子,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了,怎么还如此不禁撩呢? 思来想去,还是应该怪那厮长了一张每一处棱角在她审美上的脸。 可她与他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唉,造孽啊! 她赶紧用力擦了擦脸,屏去那些胡思乱想。 脚步声传来,主仆二人抬头朝门口看去。 来的是傅六。 傅六一进门便拱手行了一礼:“姑娘,主……楚先生发热了。”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南宫晚棠明显感觉到傅六对她的态度,较之往日,要恭敬了许多,甚至连称呼都从南宫大小姐换成了姑娘。 兴许是感激她救了楚禹凤吧。 楚禹凤的伤虽然已经处理过了,可是还没有度过危险期。 那么大的伤口,他会发烧再正常不过了。 这里不比现代,医疗落后到不敢相信,若是有什么并发症,之前所做的一切就白费了,他还是会一命呜呼的。 南宫晚棠倒不是在乎自己做的那点事,她在乎的是,人不能在她眼皮子底下没了。 所以,她还是得亲自去看着。 三人去到楚禹凤房中的时候,楚禹凤已经烧得很厉害了,摸着温度至少有四十度。 把完脉,又检查了伤口之后,南宫晚棠开了方子,让扶芳亲自去抓药熬药,旁人她不放心。 常远和岑柒两人伤得不轻,也都发起了高烧,傅六已经带着人过去,按着她说的方法给他们擦身体。 茯苓进进出出地找郡守府的下人把小姐要的东西都一一要来,下人听不明白的,她便亲自跟着人去取。 所有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做,南宫晚棠只好亲自照顾楚禹凤,用烈酒兑了温水给他擦身子。 因为胸口有伤的缘故,包扎过后,楚禹凤就只穿了一条裤子,上身是裸着的。 一掀开被子,他的上半身就露了出来。 南宫晚棠拧干了帕子给他擦穴位,擦着擦着,她看到了一个还没有愈合的牙齿印。 她不期然想到了山林间,寒潭里的场景,还有楚禹凤背对着她整理衣裳的模样,不由自主伸出手指比了一下齿印的长度,又比了一下自己牙齿的长度。 虽然早有猜测,当得知答案时,她还是惊了一下,继而两朵红晕悄咪咪爬上了她白皙的小脸,如同夏日里的荷花,薄透白颊。 茯苓端着水进来,见小姐正在洗帕子,一张小脸通红,还以为小姐是因为看见楚禹凤的身子才害羞的。 小姐尚在闺中,怎可如此贴身照顾一个男子,昨夜那是因为要救命,迫不得已,现在自然是不能了。 茯苓赶紧过去接替了小姐的活。 南宫晚棠趁机走出了门口透透气。 院中,下人们各自忙活。 南宫晚棠突然想起,这里是郡守府,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何不见王君伯露面? 第七十九章  发疯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王君伯毕竟是一方郡守,还轮不到她一介流放犯来管他的去向。 南宫晚棠也仅是疑惑了一下,便没有再纠结,转身朝旁边的房间走去。 常远和岑柒都在旁边的房间里。 扶芳不在,郡守府的老大夫和医徒不知道什么原因,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常远和岑柒都发烧了,不能没有大夫诊治。 她刚走到门口,就碰上端着水盆出来的傅六。 一见是她,傅六赶紧放下水盆行礼:“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南宫晚棠挑眉,怎么又是如此恭敬的态度? 她朝屋里挑了挑下巴:“情况如何,可有醒来过?” 傅六也顺着她的目光往屋里看去,语气里带了担忧:“不曾醒来,烧得厉害,一直都迷迷糊糊的。” “我进去看看。”南宫晚棠抬脚就往里走。 傅六突然想起,屋里的两人因为全身好几处刀伤,包扎好了之后,就没有穿衣服,他刚才给他们擦身子掀开了被子,也还没盖好。 “姑娘稍等。”傅六快步冲了进去。 南宫晚棠只好停下,在门口等着。 片刻才又见傅六快步走了出来。 “姑娘请。”傅六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南宫晚棠走了进去。 房中酒味很浓,还隐隐夹杂了血腥味,说不上好闻。 想来是为了方便照顾,房间里摆了两张床一人一张,隔得不远,就一左一右放着,中间放了一张凳子。 南宫晚棠过去坐下,正准备把脉。 “姑娘,等等。”傅六突然出声喊住了她。 南宫晚棠停了手,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只见傅六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条帕子撕成了两半,然后盖在常远和岑柒的手腕上,才转身朝南宫晚棠道:“姑娘,可以了。” 南宫晚棠莞尔一笑:“身为大夫,不在意这些的,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傅六回以一笑:“这是应该的,姑娘尚未婚配,莫要让姑娘救了人,反倒还受连累坏了名声。” 说的也在理,南宫晚棠没有再说什么,分别给常远和岑柒把了脉。 两人看着面色苍白,凄凄惨惨的模样,其实不过都是些皮外伤,处理不及时,再加上失血过多,才导致如此。 退烧之后,用不了多久就能醒来,之后再养养又是两条好汉。 不似楚禹凤伤得那么重,也不知他现在烧退了没有? 瞥见傅六在看着自己,南宫晚棠站起身:“没有伤及内脏,无甚大碍,但是烧还没退,还要继续用酒兑水擦身子,直到烧退为止。” 正在此时,床上的岑柒因为发烧,脑子糊涂了,迷迷糊糊地呢喃起来:“主子,危险……快走,郡守……疯了……” 声音太小,南宫晚棠没听清楚,只听到郡守两字。 郡守大人怎么了? 她正想弯下腰去听。 傅六突然出声:“姑娘要走了吗,我送你。” 傅六朝门口的方向做了个请的姿势。 看到傅六如此毕恭毕敬的姿态,南宫晚棠心中的疑惑更深了,却也没想明白是为什么,或许真是看在她劳心劳力的为他们医治的份上吧。 被这么一打扰,南宫晚棠也没了心思去听岑柒说什么,“他们退烧了你过来告诉我一声。” 傅六点头应是。 南宫晚棠走了两步,突然想起昨夜傅六来找她的时候,身上是带着血腥味的。 “你身上的伤……” “我不碍事,扶芳已经包扎过了。” 南宫晚棠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她前脚刚跨过门槛,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还伴随着几声惨烈的痛叫声。 “快……快跑,郡守大人疯了。” 院中,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句。 一时间,院中的下人都慌了起来,一个个惊恐地喊叫着,四处奔散。 王君伯疯了? 她还指望着王君伯提供保护呢,他可千万不能出事。 南宫晚棠来不及多想,赶紧往那边跑去。 房门连着一大片墙都没有了,廊下一片狼藉。 地上躺着两名护卫,嘴角带血,一动不动,也不知是生是死。 再过去一点,有两个小厮扶着一名护卫模样的人,一边退,一边看着房间内,眼里都是恐惧,像是房间里有什么恐怖的东西。 那名护卫捂着胸口,嘴角上挂着血迹,脚下蹒跚,站都站不稳,一看就是受了重伤。 倏然,又一个人从房间内被打飞出来,砸中了廊下的柱子,落地之后,就没了动静。 南宫晚棠过去摸了一下那人的颈动脉,人当场就死了,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喊一声。 房间内传出了嘶吼声,还有东西砸碎的声音。 南宫晚棠突然想到了什么,震惊地看向房间的方向。 难道,他们都是被王君伯打出来的? 她小心谨慎地走了进去,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名护卫被长剑穿透腹部,钉在了墙上。 一名护卫身首异处,到死手里还拿着佩剑。 那个从未露面的老大夫倒在了角落里,被一根凳子腿穿透胸膛,鲜血淌了一地,早已气绝身亡。 而老大夫的徒弟,此刻正被王君伯掐着脖子,提在了半空。 王君伯双眼猩红,披头散发,龇着一口染血的牙齿,嘴里发出沙哑的嘶吼,那模样像极了发疯的大猩猩,让人看了毛骨悚然。 救人要紧,南宫晚棠冲了上去,想要解救老大夫的徒弟。 可她的拳头打在王君伯的手臂上,就像是打在了铁棒上一样,疼得她从指尖到肩膀都发麻,可王君伯却不松分毫。 南宫晚棠又加重了力道,手上不行就打在身上,脑袋上,任何一处可以打的地方。 可惜都没有用! 王君伯却烦了她这恼人的蝼蚁,一挥手,就将她拍飞出去。 南宫晚棠在空中翻转了一圈,以一个忍者的姿势缓缓落地,震惊地看着王君伯,凭她的武功居然伤不了王君伯分毫,他到底厉害到什么程度? 她的脑子转得飞快,思索着能救人的方法。 眼看老大夫的徒弟就要被掐断脖子了,南宫晚棠来不及多想,取出一根银针,施展轻功跳到了王君伯的身后,抓着他的肩膀借力,再一跃而起,银针刺入王君伯的头顶。 第八十章 要我抱你走,还是你自己走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王君伯疼得大声嘶吼,将老大夫的徒弟扔了出去,“啪”一声砸在墙上,又掉了下来,如同一滩软泥躺在地上,不再动弹。 南宫晚棠自顾不暇,没有机会去查看他到底是死是活。 王君伯比发狂的野兽还要凶猛,朝她攻击过来。 这样的王君伯,南宫晚棠半分都不敢轻敌,全力以赴。 纵使如此,她还是越打越心惊。 她的攻击对王君伯完全没有用。 每一拳每一掌都像是打在铜墙铁壁上,震得她的手臂又疼又麻。 她想了许久,才想起这个样子的王君伯就像她前生看电影看过的丧尸一般,没有感情,没有知觉,不会怕,不知道痛,那猩红的眸子凶光流转,像是恨不得把南宫晚棠撕成两半,嚼吞入腹。 不过南宫晚棠也发现自己越挫越勇,内力越打越充沛,好似不会枯竭,真是奇了怪了。 打斗间,南宫晚棠又摸出了两根银针,对着王君伯的穴位就刺了进去。 加上头顶那一根,已经三根了,若是常人,早已昏迷不醒,王君伯却不痛不痒。 真是令人头疼! 南宫晚棠又摸出了一根银针,一个起跃落在了王君伯身后。 王君伯却像是早有预料,她落地还未站稳就抓住了她的肩膀,将她砸在了地上。 南宫晚棠被砸得头晕目眩,全身都疼,一时爬不起来。 紧跟着,王君伯的拳头对着她的脑袋打了下来。 若是这一拳打下来,南宫晚棠轻则重伤,重则脑袋开花,一命呜呼。 千钧一发之际,王君伯突然被人踢飞,撞到了墙上,震起一阵烟尘。 尘埃落定,晕晕乎乎间,南宫晚棠见到了一抹白色的身影伫立在自己上方。 待看清楚来人是谁之后,南宫晚棠瞬间清醒:“楚禹凤,怎么是你?” 楚禹凤身受重伤,还发着烧,能清醒过来就已经比常人厉害了,怎么可以下床,甚至是打架。 南宫晚棠赶紧翻身爬了起来,想要去搀扶楚禹凤。 谁知,楚禹凤却后退了一步,不让她碰到自己。 南宫晚棠一愣,正想说什么,那边的王君伯已经爬了起来,又张牙舞爪地朝这边冲来。 “你退后,我来。”南宫晚棠迎了上去。 两人仅仅过了两招,傅六就带着人冲了进来。 双拳难敌四手,王君伯再狂也扛不住这么多人,没多久被众人按在了墙上。 就算如此,他还不消停,依然龇着一口染血的红牙嘶吼着。 这场景,南宫晚棠好似在哪里见过。 到底是哪里呢? 她苦思良久。 身边的有脚步声响起,她偏头看去,是楚禹凤。 瞧见楚禹凤如深渊一般的眸子,她突然想起来了。 流放路上,山洞那一夜之后,有一个押送的官兵,就是这副模样,最后是阿娘救了他。 阿娘怎么救人来着? 南宫晚棠回想阿娘救人时的情景。 阿娘只是在她的指尖取了一滴血,然后就把她赶走了,没让她看到救人的过程。 想了想,南宫晚棠取出了一根银针,对着自己的食指指尖扎了下去。 银针拔出的那一刻,血珠冒了出来。 本来还发狂的王君伯突然神奇地安静了下来,没有聚焦的目光,胡乱地看着四周,最后落在了南宫晚棠这边。 南宫晚棠缓缓走了过去。 “姑娘,别靠近,危险。”傅六出声阻止她。 “没事的。”南宫晚棠继续往前走。 傅六看向她身后的楚禹凤。 楚禹凤点了点头,他也想看看这丫头想做什么? 傅六让开了位置,让南宫晚棠过去。 南宫晚棠走到王君伯面前,突然就抬手一掌对着王君伯的脑门拍了下去。 她是跟着阿娘学的。 “姑娘!”傅六喊了一句,却已经来不及了。 王君伯身为一方郡守,不能死。 再者,打死郡守,罪可不小。 傅六赶紧上前去探鼻息,幸好,只是晕了过去。 南宫晚棠不理他,想取出手帕包扎手指,却发现手帕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不见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老爱丢帕子。 突然,一条绣着海棠花的手帕递到了她的面前。 “多谢。”南宫晚棠接过来一看,咦,这不是她的手帕吗,谁拿的? 一抬头就对上楚禹凤漆黑如墨的眸子,她恍了一下神。 楚禹凤面色发白,穿着单衣,衣襟处松松垮垮的还能看到包扎的白布,头发披散着,风从门口吹进来,发丝轻扬。 南宫晚棠心中感叹,受伤也能好看成这样的,也仅有他一个。 楚禹凤捂着心口轻咳了两声。 虽然声音很轻,南宫晚棠也听到了。 她赶紧随便擦去手指上的血迹,把帕子往怀里一揣,就走了过去:“我扶你回去。” 楚禹凤后退一步避开她的手,面无表情看着她。 南宫晚棠挑眉,靠了过去大着胆子就伸手覆在他的额头上探了探。 触手滚烫,果然还没有退烧! 南宫晚棠转头朝傅六道:“这里你处理,我先送他回去。” 傅六看看她,又看看主子,也觉得主子的身体要紧,拱手应了一声是。 楚禹凤疑惑傅六对她的态度,却见那人已经要过来扶他了,赶紧又后退了一步。 仅仅是退这么一步,就已经让他微喘。 明明已经难受成这样了,却不要人扶,他在矫情什么? 南宫晚棠蹙眉看着楚禹凤。 继而也想明白了,他那样的男人,莫说只是受伤,发烧,只要没有倒下,他都不会容许自己露出病弱的一面来。 南宫晚棠心思一转,捂着鬓角:“哎哟,我的头好疼啊。” 她的身子一歪,就往楚禹凤的身边倒去。 楚禹凤分不清她是真是假,睁大眸子去看她,却没有再动。 只见南宫晚棠在抓住他的手的一瞬间,又神奇地站稳了身子。 她偏头笑眯眯地对他道:“我的头好疼呀,你扶我一下呗。” 楚禹凤愣了愣,继而反应过来,哪有人头疼,还笑成这样的,冷冷道:“放开手,自己走。” 抓上了又怎么会再放开,南宫晚棠摇头:“不要,你再动,我就打晕你,把你抱回去,要自己走,还是要我抱,你自己选。” 第八十一章  铁树开花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楚禹凤一惊,这是大家闺秀该说的话? 瞅见他通红的耳尖,南宫晚棠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咦,原来你还会害羞呀!” 她笑了起来,越笑越欢,促狭地看着耳尖越来越红的人,靠了过去,在他耳边道:“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过了,你又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了,你还害羞什么?” “黄花大闺女”面色都黑了,紧皱着眉头看她。 他要不要告诉她,其实他们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呢? 念头仅是一起,就被他否决了。 绝不能让她知道! 以她那凉薄的性子,若非心中对他有愧,她与他之间就只会是比陌生人好不了多少的疏离。 沉闷地叹了口气,冷风一吹,他又轻咳了两声。 南宫晚棠止了笑,他连一点冷风都受不住,身体该差到了什么程度? 不由分说,强硬地把他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头,南宫晚棠从他的臂弯下昂起头看他:“走,我扶你回去。” 属于她的药香,隐隐闯入鼻间,楚禹凤心神微动,却没有再退开,借着她的力道,跟着她的步伐,一步一步往房间走去。 小小的个子,瘦弱的肩膀,却意外的稳当,楚禹凤干脆不再强撑,将身体的重量逐渐往她那边移去。 某人被压得龇牙咧嘴:“楚先生,你就不能自己使点力气?” “是你自己说要扶我的。” “那你也不能全都依赖我啊。” “我是伤患。” “又不是我伤的你。” “啰嗦。” “……” 看着两人走远了,傅六才收回目光,抬起险些掉地上的下巴,更加确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主子这棵万年铁树终于开花了! 房间内,楚禹凤躺在床上,南宫晚棠坐在床前给他把了脉,又解开包扎的白布,检查伤口。 楚禹凤目不转睛看着她,她的眉头是越皱越紧,活像他就活不过今晚似的。 “很严重?” 何止严重? 若是再有一点点差池,神仙都难救他。 南宫晚棠抬头看他,正欲说什么。 扶芳和茯苓两人匆匆从门口进来。 茯苓径直来到她的身边,抓着她的手上上下下地检查:“小姐,您没事吧?” 扶芳迟了一步,气喘吁吁停在她面前:“小姐,可有受伤?” 一听到郡守大人发疯了,在这院中杀了好几个人,她们两人都吓傻了,什么都顾不得就飞奔过来。 幸好,小姐没事。 南宫晚棠知道她们担心了,轻柔一笑:“我没事,你家小姐的武功,谁伤得了。” 吹牛! 若非他去得及时,等这两个丫头过来,就只能给她收尸了。 还大言不惭,脸皮真是一尺厚。 南宫晚棠看他的神情就猜到了他的心思,在扶芳和茯苓看不到的地方,威胁地瞪了他一眼。 楚禹凤转头,闭目养神。 南宫晚棠让扶芳去把药端来。 看着他喝了药,南宫晚棠就带着茯苓和扶芳先回一趟小四合院。 一进院子,南宫晚棠直奔白氏的房间。 白氏正在给南宫湛喝药,“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还要几日吗?那些妇人可都安置妥当了?” 南宫晚棠不答反问:“阿娘,这世上是不是有蛊虫?” 白氏闻言一怔,继而转头看向南宫湛。 她方才正和夫君说起这件事。 第八十二章  巫王血脉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南宫晚棠站起身,没有回答傅六的话,反而往里间走去。 王君伯就躺在里间的床上,手脚被绑着,此时还没醒来。 没有南宫晚棠的同意,没人敢去碰那三根银针。 还不确定王君伯的情况,南宫晚棠也不敢贸然将银针取出。 她站在床前看了许久,脑海中把原主的记忆翻了个遍,也没找出有用的办法来。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她又用银针扎破了自己的手指,当血珠冒出来的那一刻,她明显感觉到了王君伯的身子颤抖了一下。 想了想,她更靠近了一些。 果然如她所料想的那般,只见王君伯的手臂上凸起的血管里,像是有什么在蠕动,一鼓一鼓的,数量还不少,让人看了既恶心又惊悚。 傅六明显也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一脸的震惊:“姑娘,这到底是什么?郡守大人的体内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南宫晚棠没有回答他,因为她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但是,有一个人,一定知道答案。 “你先在这里看着,任何人都不允许靠近,我回家一趟。” 留下这么一句,南宫晚棠带着茯苓就回了小四合院。 一进院子,南宫晚棠直奔白氏的房间。 白氏正在给南宫湛喂药,见她进来,把空碗递给一旁站着的吴婶,一边捏着帕子给南宫湛擦嘴,一边道:“不是说还要忙上几日吗?怎么回来了?那些妇人可都安置妥当了?” 南宫晚棠没有回答,转身看着吴婶:“吴婶,我饿了,去让小六做饭。” 吴婶应了一声,快步出去了,那些妇人的事,她也听说了,要救那么多人,小姐肯定饿坏了,她要给小姐做个拿手好菜。 南宫晚棠又吩咐茯苓:“出去门口守着,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是。”茯苓转身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房间里,就剩下一家三口。 南宫晚棠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口:“阿娘,这世上是不是有蛊虫?” 白氏闻言一怔,继而转头看向南宫湛。 她之前就和夫君说起了这件事。 棠儿身上的血脉已经觉醒三成,往后只会觉醒越来越多,且不会逆转,直至完全觉醒,侵占棠儿的心性。 事关南宫晚棠,白氏觉得应该让南宫晚棠知情才是。 “你怎么会这么问?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南宫晚棠把王君伯的事情说了出来,最后,她看着白氏:“阿娘,郡守大人的情况就和那个官兵的一样,甚至更甚,你能救那个官兵,是不是也能救郡守大人?” 南宫晚棠带着白氏到了郡守府。 白氏当着南宫晚棠的面,用南宫晚棠的血,引出了王君伯体内的蛊虫。 回家后,白氏把一切都告诉了南宫晚棠。 白氏又发现南宫晚棠的血脉已经觉醒四成,可以操控部分蛊虫。 南宫晚棠在郡守府与家里来回跑,期间,教了工人制作椰子油等产品,七八天后,陈山禀报铺子已经装修好了。 王君伯醒来之后,对南宫晚棠很是感激。 第八十三章 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南宫晚棠愣在了那里。 凭一己之力杀光所有黑衣人,隔三差五就会出现的记忆断裂,三不五时就会身体不适,与王君伯对打之时,内力越打越充沛…… 种种奇怪的事情,统统都有了解释。 可是,为什么是她? 一时之间,南宫晚棠有些崩溃。 前生,她错信他人,害死了妈妈和姐姐,自己也落得和那人同归于尽的下场。 穿越之后,本以为是老天给她一个弥补遗憾的机会,能守护好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此时她才知道,一切不过是一场笑话。 她什么都做不了,甚至到了最后,很有可能会再一次害死血脉至亲。 因为,不管什么时候,能一直陪在她身边的,只会是最亲的人。 当她血脉完全觉醒之后,他们便首当其冲。 阿爹阿娘连此时的她都打不过,更何况血脉完全觉醒之后的她。 难道,自己真的只有一死了之这一条路可走? “长姐,你回来了吗?” 南宫晚晴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茯苓拦下她:“二小姐,大小姐正在和老爷夫人谈事情呢,咱们待会再进去,好不好?” “可是,我都好久没有见到长姐了,都要认不得长姐长什么样子了。” 茯苓笑:“哪有那么夸张,小六和吴婶在给大小姐煮好吃的饭菜,二小姐要不要帮忙去看看,饭菜做好了没有呀?听吴婶说有炸小鱼干喔。” 炸小鱼干! 南宫晚晴的双眸瞬间一亮,不由自主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她犹犹豫豫终于还是一咬牙一跺脚:“不嘛,不嘛,我就要见长姐,听说长姐要救的那些妇人腹中都有小娃儿,长姐比神仙还要厉害,一定能保护好那些妇人和她们腹中的小娃儿的,我想问问长姐可有见过刚生出来的小娃儿是什么样子的?” 一声声清脆的长姐穿透门扉飞进南宫晚棠的耳里。 她恍然醒神! 是呀! 她有着两个人生,有着两世记忆,厉害着呢。 老天让她穿越成为南宫晚棠未必就是玩弄她。 兴许是让她来解决这一困局的呢! 什么巫王血脉,什么天选之子,什么杀人大魔头,对她来说,统统都是屁话。 她只相信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把桌面上的那本“巫蛊之术”拿起来,她看着白氏:“阿娘,这本书我先带走。” 白氏的目光一瞬都不敢从她脸上移开,生怕她突闻噩耗撑不住,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瞧见她眼里又有了坚定的光,才总算是稍稍松了一口气:“本来就是要给你的,棠儿,你得向阿娘保证,身体有什么不适,遇到了什么问题都不能自己偷偷扛着,必须告诉阿爹阿娘,知道吗?” 南宫晚棠把书塞进怀里:“阿娘放心。” 看见白氏还是忧心忡忡,南宫晚棠站起身走过去搂住她的肩膀:“阿娘,放心,棠儿会想到办法解决的。” 门外的南宫晚晴还在闹着要进来:“茯苓姐姐,你就让我进去嘛。” 南宫晚棠收拾好心情,朝门口吩咐:“茯苓,让晴儿进来吧。” 第八十四章 号令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郡守府,主院。 楚禹凤站在廊下,看着房里,眸光凛冽。 王君伯已经醒来,比众人包括南宫晚棠预料的要早很多。 他的手脚被绑在床的四只脚上,此时挣扎得厉害,嘴里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 突然,王君伯挣断了一边手上的绳子,眼看着就要翻身起来了。 若是让他挣脱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傅六眼疾手快,扑了过去,用尽全力按住王君伯。 他身后的两名护卫赶紧拉着铁链上去,又把王君伯捆绑住,其他的手脚上也全都加上了铁链。 楚禹凤冷冷道:“那个女人说什么时候回来?” 傅六站起身,走了过来:“属下不知,南宫姑娘没有说。” “去找她。” “是。” “不用去找,我已经来了。” 南宫晚棠扶着白氏从院门处走来。 她算着时间还早,又被晴儿闹得脱不开身,就在家里吃了点东西才过来。 没想到王君伯竟然已经醒来了。 还好没闹出什么事来。 白氏听到那一声声的嘶吼,眉头紧皱,脚下走得飞快。 因为她很清楚,王君伯到底是怎么了,也很清楚,这样的王君伯可以要了多少人的命。 她听说,这郡守府里还住着十几二十个怀着身孕的可怜女人。 同为女人,她怎么忍心看着她们一尸两命呢。 白氏还未上台阶就吼道:“闪开。” 房门口的傅六和楚禹凤赶紧避到一旁。 只见白氏一个箭步就冲进了房里。 南宫晚棠愣了一下,看来事情真的很严重,阿娘竟然用上轻身功法。 她顾不得问傅六情况如何,赶紧跟了进去。 “闲杂人等都出去,门关上。” 南宫晚棠还没站稳脚,就听到阿娘吩咐。 她只好转身让守在房里的护卫都出去。 可人家也不听她,纷纷转头看向门口。 南宫晚棠也转头看向门口。 楚禹凤定定地站着。 方才,南宫晚棠已经听到傅六对他自称属下,要想隐瞒身份已经没用。 他对上南宫晚棠的目光。 那一双星眸,清凌凌,亮晶晶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也猜不到她的心思。 须臾,他给了傅六一个眼神。 傅六会意,挥手让众人都出来。 南宫晚棠亲自过去关门。 门阖上的那一瞬,她从门缝里看到了楚禹凤眸中的担忧,略微疑惑了一下,却并未放在心上。 “棠儿,过来。” “来了。” 南宫晚棠关上门,赶紧过去:“阿娘,他体内是蛊虫吗?” 白氏颔首:“傀儡蛊,已经九级。” “蛊虫还分等级?” “嗯,最低三级,到了十级,他就彻底没救了,会彻底沦为一个只懂听命令的傀儡。” “那现在要怎么救他?” 白氏站起身,牵起南宫晚棠的手,用力捏了捏,本以为,这一生都不要女儿接触到这些东西。 可造化弄人,终究还是逃不过。 既然躲不了,那只有认真面对了。 那么就从今日开始吧,棠儿该了解一切了,只有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接下来的每一步,你都要仔细看清楚,知道吗?” 看着阿娘一脸严肃的神情,南宫晚棠也严肃起来:“棠儿知道。” 白氏挽起衣袖,先是跟南宫晚棠要了一根银针,然后在她的指尖扎了一下,又转身从桌上取来一个茶杯,抓着南宫晚棠的手指,挤出几滴血在茶杯里。 又用那一根扎过南宫晚棠手指的银针,扎在王君伯的眉心。 狂躁癫狂的王君伯一瞬之间就安静了下来,双眼瞪如铜铃,如同一个木头人一般,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南宫晚棠看得又惊又奇。 可接下来,白氏的操作,更是让她瞠目结舌。 只见白氏另外取银针,扎破王君伯左手中指,紧接着,将装有她的血的茶杯放到王君伯指尖下。 就在那一刻,南宫晚棠眼睁睁看着王君伯整个人像是触电一般,抖动起来。 他身上没有衣物遮挡的地方,那些血管肉眼可见的肿胀起来,有什么在血管里爬动。 南宫晚棠隐约听到了什么声音,就像指甲刮在钢板上一样,尖锐刺耳,让人汗毛倒立。 “棠儿,取个大一点的东西过来。” 大一点的? 南宫晚棠环顾了一圈,走到角落里,端起水盆,把水倒在墙角,把盆拿了过来,“阿娘,这个可以吗?” “放过来,快!” 几乎是南宫晚棠刚把盆放到茶杯下方,就见到一条黑色细长的虫子从王君伯的指尖钻了出来。 白氏迅速移开了茶杯,虫子掉落在铜盆里,发出沉闷的声响。 紧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 无数虫子从指尖爬出,掉落,在盆里扭来翻去,互相啃咬,褐色的汁水流的哪里都是,恶心至极。 看得南宫晚棠头皮发麻,她最害怕这些软趴趴的东西了。 她在心里嘀咕:“要是这些虫子都不要动,那该多好啊。” 谁知,盆里的虫子竟然真的全都不动了。 她惊得目瞪口呆,空出来的尾指,轻轻挠了一下白氏的衣袖:“阿娘……” 白氏也看到了虫子的异常,突然想到了什么,吓得身子一晃。 她顾不得王君伯手指上还有虫子陆续爬出来,空着的那一只手,搭上南宫晚棠的手腕把脉。 良久,她才松了一口气,却也更加疑惑了。 她看着南宫晚棠问道:“你是不是在心里想了什么?” 南宫晚棠端着盆的手不敢动,扭过头来看阿娘:“我就是想让它们不要动……” 白氏看了一眼门口,然后压低了声音:“你体内的巫王血脉若是觉醒八成,可以号令世上所有蛊虫,但是你此时才觉醒三成,按道理来说,应该还不能号令蛊虫的,阿娘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了。” 还有这样的事? 南宫晚棠眸子瞪得老大。 看着阿娘担心得眉头紧皱,她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面对着这一盆黑不溜秋的鬼东西,她实在笑不出来:“兴许是因为外公的内力起作用,改变了我体内的巫王血脉,不管怎么说,暂时算一件好事。” 不想阿娘太过担忧,且眼下是王君伯的事情要紧,南宫晚棠转移了话题:“阿娘,为何引出蛊虫要用我的血,还是因为巫王血脉的原因吗?他体内有这么多虫子,若是不救,他岂不是会被啃食殆尽?” 第八十五章 楚禹凤,我等着你回来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白氏摇头:“不会,到了最后,他们就成了共生体,他给虫提供能量,虫给他提供能力,但是他也不算是活着了,他只能算是一个有生命的傀儡。” 说话间,王君伯已经渐渐不再抖动了。 白氏检查了一下,迅速在王君伯的胸口点了几下穴位,护住他的心脉,又将他眉心的银针取出,查看他的眼眸,发现已经变回了正常的黑白,她才松了一口气:“成了。” “蛊虫清理干净就可以了吗?阿娘。” 南宫晚棠看看盆里的蛊虫,又看看王君伯的手指,已经没有蛊虫再继续爬出。 “嗯。”白氏螓首微点,“步骤你都记清楚了吗?” 这是关乎性命的事,南宫晚棠每一步都记得清清楚楚,当即小声和阿娘复述了一遍:“先定住中蛊者,然后以血为诱,引出蛊虫,及时护住中蛊者心脉……” 白氏一边听,一边满意地点头:“这只是少量蛊虫的处理方法,还有很多蛊虫的方法需要你自己看书琢磨。” “是,棠儿记下了。” 南宫晚棠突然想起,这些话,她好像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和什么人说过。 可是,直到今日,她才知道有关于蛊虫的事,怎么可能之前就和人说过这样的话呢? 她摇了摇头,撇去心中的疑惑,兴许是自己想太多了。 接下来就是处理这些已经引出体外的蛊虫了。 楚禹凤他们就在门口等着,端出去不就是将世上有巫蛊之事告知于众了吗? 这里是郡守府,守卫森严,翻窗之类的,也行不通。 南宫晚棠想了一下:“阿娘,可以把它们都烧了吗?” 白氏眸子一亮,朝南宫晚棠竖起了大拇指。 南宫晚棠行至角落的取来油灯,把灯油全都倒进了盆里,再点火,瞬时滋滋的声音响起,盆里一片翻腾,渐渐归于平静。 与此同时,长安城中,某一座大宅院里。 一名男子坐在桌前,眸光淡淡地看着桌上的小瓷坛。 小瓷坛里一条黑色的虫子正在剧烈地翻滚,还发出惨烈的叫声,最后竟炸体而亡,黑色的汁水将白色的瓷坛溅染得不堪入目。 男人挑眉,嘴角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眸子里却是浓浓的兴致。 他喃喃自语:“真是有意思,看来,楚禹凤是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帮手。” 门外有人进来,单腿跪在他面前:“主子,咱们在琼州岛的人,已全数被清剿干净了。” 来人低着脑袋不敢去看男人。 男人取出一条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自己的手,一根一根手指地擦,像是在擦一件绝世宝贝,轻柔又细致。 下面跪着的人已是满头大汗,却不敢移动分毫。 男人终于擦完了,把手中的帕子捏成一团,在指尖一弹:“那你也去陪他们吧。” 跪着的人应声倒地,仔细一看,他的脖子上有一团东西,正是被捏成一团的帕子。 男人起身,踏着还没有凉透的尸体走了出去。 他站在门口,看着阴霾满布的天空,定定站着看了许久,也不知在想什么。 今年的第一场雪飘落下来,细碎的雪花顺着风的轨迹,在空中打了好几个转儿,飘落在他的墨发上,肩头上,睫毛上,衬着他白皙的皮肤,更加好看了,宛若不小心跌落凡尘的仙人,浑身散发出一股回不去来处的忧伤。 他冷冷一笑:“楚禹凤,我等着你回来。” 楚禹凤并不知有个人正惦记着他。 此时,他正看着南宫晚棠母女二人。 南宫晚棠把铜盆端到他面前,盆里的蛊虫已经化为一盆黑水,“郡守大人体内的毒血已经完全引出,明日便会醒来,再修养个几日就好了。” 楚禹凤睨了一下盆里的东西,挑眉道:“这是毒?” “你不信?要不你试试看?” 南宫晚棠把盆往他面前一递。 楚禹凤后退了一步,这脏兮兮的东西,他看都不想看,瞪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那傲娇的模样,让南宫晚棠莫名扬起了一抹笑。 他不要,可南宫晚棠也不会端着这一盆东西走,随即转身就塞进了傅六手里:“拿去埋了,埋深一点。” 主子能拒绝,他可不能,傅六赶紧接住:“是,姑娘,郡守大人这边……还要注意什么吗?” “不必了,就让他这么睡着就行。”说话的是白氏。 傅六颔首,赶紧端着东西走了。 “阿娘您先回去,我这里还有事,有什么咱们回去再说。”南宫晚棠唤来茯苓,把白氏送了回去。 她自己则带着扶芳去了那些孕妇住的院里。 在昨日,她就发现,有一名孕妇可能这几日就要生了。 健康的女人生孩子都犹如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何苦身体这么差的妇人呢。 长期的营养不良,加上关在那样的地方不知受了多少罪,身心上的折磨已经让妇人厌不欲生,再经历生子之苦,难保不会一尸两命。 南宫晚棠一边走,一边把需要的药材念给扶芳听:“就先准备这些吧,你现在去找郡守府的管家让他吩咐人去买,还要请一个技术过硬的稳婆过来。” 想了想,南宫晚棠又道:“若是吩咐不动他们,你就去找傅六,让傅六去说。” “是,婢子晓得。”扶芳转身离开。 南宫晚棠继续往孕妇住的地方走去,穿过长长的抄手回廊,尚未走进院门,便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匆匆朝这边奔来,远远地就喊:“姑娘,不好了,姑娘……” 奔到了门口才发现要找的姑娘在眼前,小丫头一时刹不住脚,往前摔去。 这么硬的石板台阶,若是摔下,牙齿都能磕掉几颗。 南宫晚棠伸手拉住了她:“哪一位姑娘不好了?” 小丫头喘了好几口气,才福身要行礼。 “这个时候了,还行什么礼。”南宫晚棠认出了小丫头是守在孕妇那边的。 她拉着小丫头就往里走:“可是那些妇人出了什么事?” 小丫头被拉得踉跄,快走几步才跟上步伐:“住在东厢房的那位妇人突然喊肚子痛,还有血水从她裙下流出,张婆婆说可能是要生了,让婢子过来寻姑娘。” 果然如此! 南宫晚棠脚下的步伐加快,小丫头赶紧跑起来才能跟上。 还没到房门口,就听到妇人隐忍却又透着凄厉的喊叫声,听得人都跟着肚子疼。 一同住在东厢房的三个孕妇都站在门口,有两个小丫头陪着。 一个月份较大一点的妇人朝屋里喊:“莫要叫了,省着点力气,你不顾那孩子的命,也得顾着自己啊……” 说着,她都流下泪来。 看见南宫晚棠过来,她们的眼睛明显一亮,却又只是揪紧自己的衣摆,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这位姑娘虽然懂医术,可她到底是一个尚未出嫁的姑娘的,怎么可以让她进产房,这事若是传出去,她还要不要嫁人了。 她们想里面的人活命,却也不能这样害人的。 南宫晚棠上了台阶:“情况怎么样?” 一个和里面的产妇较熟悉的孕妇,赶紧道:“这是她的第二胎了,算着时间,也没提早多少,胎儿也都长好了,她就是没有力气生……” 她的声音里带了哽咽。 人往往共不了富贵,却共得起患难。 患难也往往能见真情! 遭遇了这样的事,她自己是活不下去了,却也没有盼着别人去死。 相反的,她更希望别人能活下去,带着她的那一份,活得幸福安康。 南宫晚棠未必就不理解她心里的想法,可道理一时也说不通,是要慢慢劝解的。 正在这时,屋里的张婆婆抬着一双血手奔了出来:“不好啦,产妇难产了,快去请大夫。” 第八十六章 我一定竭尽所能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南宫晚棠想都不想就要进去。 张婆婆昨日来给孕妇们送吃食的时候,正好瞧见南宫晚棠在给妇人们诊脉,知晓她是大夫,心下一喜,这下产妇有救了。 身为女人,张婆婆可怜里面的产妇,可也心疼南宫晚棠小小年纪,尚未婚配,不能坏了名声。 “不行,不行,你不能进去。” 张婆婆伸手想拦下南宫晚棠,又担心自己手上的血迹弄污了南宫晚棠的衣裳,干脆背过身,用宽厚的背将南宫晚棠挡在门口。 她一边拦,一边喊:“小翠,我让你去找大夫,去找稳婆,你怎么还站在这里?” 带南宫晚棠过来的那个小丫头就是小翠。 小翠气都没喘顺,赶紧应了一声,转身又跑走了。 屋里传出的喊声渐渐弱了下去,明显能听出,产妇已经没了力气。 门口候着的人一个个都揪起了心,那个月份比较大的孕妇,扑通一声跪在了台阶上,朝天跪拜,嘴里念念叨叨的祈祷。 其他的孕妇紧张得转了一圈又一圈,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屋里,却不知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人命关天,南宫晚棠心里着急,左闪右避就是挤不进去,又怕伤了张婆婆,只好开口请求:“婆婆,你就让我进去帮她吧。” 张婆婆就是不让:“姑娘,你不要进去,老婆子我给你念叨产妇的情况,你去写方子,给她补补气,恢复恢复力气好生产,你放心,老婆子一定念叨得仔仔细细,你小姑娘家家的,连个夫家都没有,进产房里去成什么样子,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 莫说南宫晚棠体内的灵魂是现代人,压根不在意这些,就算她是这个时代的人,阿爹也早就通告于世,她这辈子都不会嫁人了。 她又怎么会在意还嫁不嫁得出去呢。 不过她还是很感激张婆婆为她着想。 “婆婆,我是要进去的。” “你不能……”未完的话戛然而止,张婆婆定在了原地,除了眼珠子,连舌头都不能动一下。 南宫晚棠趁机,从张婆婆胖墩墩的后背与门框之间的缝隙挤了进去,然后再解开张婆婆的穴道。 “婆婆莫要再说了,快让人去煮一碗面来,再去跟库房要一根上好的人参煮一杯参茶过来,再煮多一些热水,哦对了,找个人去前院,让我的侍女把稳婆带到这里来,快去吧。” 说话间,南宫晚棠已经走到了里间。 不能进也已经进了,张婆婆只能叹了一口气,哭着骂一句:“这姑娘怎么就不听劝呢。”就转身去吩咐下人了。 房间里窗户紧闭,血腥味很重,屋里又点了许多烛火,使得空气更加浑浊,熏得人脑袋发晕。 南宫晚棠停下脚步,稍稍适应了几口呼吸,才继续往里走。 她一转进里间就瞧见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躺在床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一口气提不上来。 她身下的被褥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看着骇人。 听到有人进来,女人抬头看过来,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看不出一丁点的求生意志。 她朝南宫晚棠摆手,不过须臾却又无力地垂下,嘴巴张合了几次,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想来是疼得厉害,头上的发丝已经湿透,乱糟糟地黏在脸上,模样甚是狼狈。 南宫晚棠二话不说,就直接坐到了床前的凳子上,给女人把脉。 女人竭力转过头来看南宫晚棠,眸中情绪渐渐有了变化。 她们穷苦人家的女人,怀孕生子,何时能有大夫稳婆在身边。 就算是极得夫家宠爱的女人,也要顾着男女大防,只能在孕期,偶尔让大夫诊诊孩子是否健康。 真到了生孩子的时候,是没有大夫愿意进房产的。 而请不起稳婆的人家,只能产妇自己一人在房里生孩子,能不能生出来,全靠运气。 女人生子可以说是去地狱走了一遭也不为过。 这个小姑娘,不顾自己的名声,硬冲进来要帮她,她如何能不感动。 南宫晚棠松开了手,抹去女人眼角的泪水:“脉象无碍,就是没有了力气,我已经让人去准备东西了,你待会吃了面,喝了参汤,就有力气继续生娃娃。” 其实,女人的脉象是真的无碍,她只是不想让孩子生出来,她紧紧夹着双腿不松开,是想带着孩子一起共赴黄泉。 孩子何辜? 她自己又何辜? 有罪的是这个世道。 可是,谁能改变这个世道? 南宫晚棠走到一旁,拧干盆里的棉布帕子,给女人擦脸:“我给你擦干净脸也能让你舒服一些,人生除了生死,再无大事,你连死都不怕了,你还怕什么呢?” 女人的眼泪落得更猛了,她紧咬着嘴唇,没有说话,额上鼻头又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南宫晚棠又洗了帕子,给女人擦手,袅袅热气从帕子里飘出,摇曳的烛光里,南宫晚棠的脸看起来朦朦胧胧的,有些不真实。 她一边擦,一边像是喃喃自语般低声道:“人生看着很长,其实很短的,短到甚至都来不及说一句再见,你还记得你娘的模样吗?记得你阿娘给你说过的每一句话吗?你阿娘把你带来这个世上,并不是让你为了谁谁谁的目光而活的,而是希望你能顺应自己的心,活得幸福安康啊,你就这样离开了这个世界,下到了黄泉,你要如何面对你的父母?” 女人终于哭了出来,用尽最后的一点力气,嚎啕大哭起来。 南宫晚棠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站起身,却感觉手被人抓住了。 她低头看去。 女人拉着她的手,对上她的视线,眼里有了光芒。 女人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帮帮我……” 南宫晚棠的眼睛一亮,咧开嘴笑了,露出了一排小白牙:“我一定竭尽所能。” 扶芳喘着粗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姐,稳婆来了。” 南宫晚棠一边取出银针,一边朝门外道:“来了就进来啊,还要我亲自去请不成?稳婆自己一个人进来就成,你去给我抓药熬药,方子你知道的。” 扶芳刚跨过门槛的脚缩了回来,不疑有他,应了一声是,转身又跑走了。 听到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南宫晚棠笑了。 她不嫁人,可没打算带着扶芳一起孤独终老。 第八十七章 这个孩子很重要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稳婆推门进来。 南宫晚棠示意她先给产妇检查胎位。 稳婆不是郡守府里的人,并不清楚南宫晚棠的身份,但是,听外面的人对她毕恭毕敬的,便以为她是郡守府里的主子,不敢怠慢,赶紧应下,洗了手就去给产妇检查。 片刻,南宫晚棠问稳婆:“胎位如何?” 稳婆拿起一旁桌上的帕子擦拭着手上血迹:“姑娘放心,胎位暂时还是正的。” 南宫晚棠坐到了床前,一边用银针刺穴帮产妇恢复力气,一边宽慰她:“你也听到了,你的脉象无碍,胎位也没什么问题,你只管放心大胆地把孩子生下来,我就在这里,绝不会让你有事的。” 产妇眼含泪水,轻轻点头。 本以为经历了那样肮脏龌龊的事情,纵使自己是被迫的,也会被世人所唾弃厌恶,戳着她的脊梁骨让她去死。 可是,没有人指点,没有人唾骂。 郡守大人不仅亲自带人去营救,还辟出了一处院子收留她们。 住在这里这么多日,下至侍候的小丫头,送吃食的仆妇,守在院中的护卫,上到治病救人的女神医……每一个人都不曾说过半个字难听的话,这些人眼里更是看不到一丝丝厌恶。 每一个人都希望她们能好好活着。 每一个人都为了能让她们活着而努力。 她不该辜负。 行了一轮针之后,产妇的情况终于好了许多,脸也没那么白了,呼吸也平稳了不少,说话的声音都大了些许。 南宫晚棠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很快,张婆婆也端着面和参茶过来了。 南宫晚棠端着面坐到床前,亲自喂给产妇吃,神情淡定,动作自然,就像她一个未嫁的姑娘,在产房里如此侍候一个产妇,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一般。 “来,再吃一口,吃饱了才有力气。” 产妇眼眶通红,眼泪就没有停过。 南宫晚棠很清楚,这个时候哭,对产妇没有半点好处。 可她委实是不懂如何安慰人,只好一口又一口地喂她吃面。 突然,产妇身子一颤,表情痛苦,刚塞进嘴里的一口面又全数掉了出来,她捂着肚子咬唇闷哼起来。 稳婆从事这一行已经十几年,经验老到,赶紧上前检查:“哎呀,孩子要出来了,快,使劲,再使劲……” 南宫晚棠虽是活了两世,却从未嫁人生过孩子。 此时,瞧见产妇疼得五官都变了形,她的手忍不住微微地颤抖着。 百闻不如一见。 原来,女人生孩子是这么痛的。 心里也忍不住庆幸,自己不用嫁人,也不用生孩子。 张婆婆一边捏着热帕子给产妇擦汗,一边鼓励着产妇。 瞥见南宫晚棠站在一旁,面色发白,她心里清楚,这个未出阁的姑娘被这场面给吓到了。 她走过来,把南宫晚棠往门口推:“姑娘,你先出去,这里有我和稳婆呢。” 南宫晚棠也不逞强,在裙摆上擦了擦手心里的汗:“我就在门外,有什么情况,你喊我。” 她一出去,外面的人都围了过来。 她把情况略略说了一下。 众人的心稍安,一起在门外等着。 这一等,就等到了夜里。 期间,为了安全起见,南宫晚棠又让人去请了一个稳婆过来,轮流替换。 虽然是在南方,但是初冬的夜晚依然寒凉。 扶芳给小姐加了一件衣裳,又给小姐搬来了椅子。 南宫晚棠坐在廊下,看着被风吹得摇曳的灯笼,思绪飘远。 这院里的其他孕妇,虽然个个都关在房里,但是,不用多想也能知晓,她们都在关注着这边的情况。 她们的遭遇大多相似,不仅仅是房里的产妇不愿意活下去,她们也自觉没有脸面再苟活于世。 一个新的生命平安诞生,给身为母亲或是即将成为母亲的女人,带来的触动是非同小可的。 或许,这一份触动,能让她们有勇气面对糟糕的人生,坚强地活下去。 是以,这个孩子很重要。 算算时间,已经五六个时辰了。 按道理来说,这已经是第二胎了,不该拖这么久的。 南宫晚棠不放心,决定再进去看一看。 正在此时,产房里传来了产妇的一声大叫,紧接着,便听到了一声婴孩的啼哭。 南宫晚棠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生了?生了!” 门口等着的人,以及其他房间里的孕妇也都纷纷激动起来。 没多大会儿,张婆婆抱着孩子出来,笑着道:“姑娘,你看,是个男娃娃。” 看着皱皱巴巴,丑得像只猴子的孩子,南宫晚棠伸了伸手,终究没敢伸手去抱。 那么小的一个,她怕自己抱不住。 她伸手想摸一摸孩子的脸,还没碰到就听屋里的稳婆喊了起来:“姑娘……快来啊,产妇出了好多血……” 南宫晚棠刚刚松了的一口气,又提了起来,转身吩咐扶芳:“快,去把你熬的药端来。” 她自己则提着裙摆就奔进房去。 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女人,以及女人两腿之间的被褥上那一滩血迹,不知为何,她心里有些害怕。 她轻咬舌尖,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 除了她,没人能救这个女人了,她不能慌。 她迅速上前,轻怕女人的脸颊:“醒一醒,你不能睡,睁开眼睛看看我……” 女人眨着一双迷蒙的眼睛看她,嘴巴动了动。 南宫晚棠看懂了她这无声的话:“谢什么,你若是想谢我,就醒过来,正式的谢我,你不要睡啊……” 她厉声吩咐愣在原地的稳婆:“你们做点什么,不要光站着。” 两位稳婆回过神来,一位赶紧上前去给产妇揉肚子,另一位直接奔出了门口。 南宫晚棠没空去理会她是要临阵退缩,还是要去做什么。 救人要紧,她按着原主的记忆,给女人检查,扎针……把一切能做的都做了。 那一位出去的稳婆,没多大会就又进来了。 她手里端着火盆,一根铁棍,以及一罐子醋。 稳婆把铁棍放在火上烧红,淬入醋中,然后放到产妇鼻下,用那气味刺激产妇保持清醒。 扶芳端来了药,南宫晚棠还是没让她进屋,吩咐张婆婆把孩子给其他人抱着,去把药端进来给产妇喂下。 众人各自忙活,共同努力。 第八十八章 意外之喜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稳婆终于大喊:“止……止住了,没有出血了!” 她激动得都破了声。 “哐当” 张婆婆手里的水盆落地,温热的水洒了一地,溅湿了她的鞋袜,她也没有感觉,只是小心翼翼地看着南宫晚棠:“姑娘……” 必须听到南宫晚棠说一声没事了,她才敢相信。 南宫晚棠累瘫在床边,握住产妇的手把脉。 产妇偏头看着这个为了救自己,拼尽全力的小姑娘,她纵使累极了,却也不敢再睡去。 她不能让这个小姑娘白忙活了一场。 查探了脉象之后,南宫晚棠才总算是真正的松了一口气:“我说过,我绝不会让你有事的,不用再撑着,好好睡一觉吧。” 产妇想对她笑,却仅是扯了扯嘴巴,没能笑出来,支撑不住脑袋一歪就睡了过去。 不知道情况的张婆婆又担心了起来。 “没事,只是睡着了。”南宫晚棠撑坐起身。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狠狠松了一口气。 张婆婆高兴地不知道要做什么,良久才反应过来:“哎呀,我去煮鸡汤。” 声音还未落下,胖墩墩的身子就已经到了门外。 南宫晚棠把银针全数取出,歇了好一会儿,才起身走出了房间。 扶芳看着面色发白的小姐,顿时涌起满腔的心疼。 小姐来了这郡守府,就没有一刻闲下来过,不是忙着救这个,就是忙着救那个,之前中了迷情药,身体还没有好妥当,就如此操劳,怎么撑得住? 得知产妇已经没事了,她不再理会那么多,扶着小姐就回房。 总归,小姐不在,天也塌不下来。 找下人要来了热水,侍候小姐沐浴更衣之后,扶芳又端来饭菜。 看过了钻来扭去的蛊虫化成一盆黑水,又看着产妇大出血的那一滩滩血迹,南宫晚棠实在没有胃口。 扶芳好说歹说,总算是哄着小姐吃了一点,然后强硬地让小姐好好睡上一觉。 也确实是疲劳极了,南宫晚棠不再强撑,躺在床上嘱咐扶芳:“郡守大人头上的银针,你得空去取了,产妇那边的药还得吃两日,你去让人准备着,还有那个孩子,得找点羊乳……” 扶芳正在给小姐按摩手臂,听到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没了。 抬头看去,却见小姐已经进入了梦乡。 “小姐……” 扶芳轻唤了一声。 南宫晚棠没有回应。 小姐向来警醒,此时却睡得如此不省人事,可想而知,是累到了什么程度。 扶芳叹了口气,小姐就是太过心善,什么都包揽到自己的身上扛着。 可是,能怎么办? 小姐的心善是打娘胎里带来的,改不了。 况且,这些事都求到小姐这里来了,小姐又刚好有能力,不救如何都说不过去。 唯有她们尽量多做一些,多想一些。 给小姐掖好了被子,扶芳起身去一旁的太师椅上坐着休息了一会,等到茯苓过来,有人守着小姐了,她才抽空去把小姐吩咐的事情做了。 累极了,南宫晚棠一夜无梦,连个身都没翻就睡到第二日才醒来。 她正在吃茯苓亲自做的清粥小菜,扶芳在一旁禀报昨晚她嘱咐的事情。 “今晨,婢子去看过那位产妇了,除了失血有点多,其他情况都很好,目前还没有下奶,喝的是羊乳。郡守大人也已经醒来,喝过药之后,说是要处理事情,半个时辰前出门了,留了话给小姐,说是小姐需要什么,尽管吩咐府上的人去办,不用跟他客气。” 南宫晚棠把最后一口粥吃完,挑了挑眉,今日刚醒就出去办事了,还真是勤劳。 用过了早膳之后,南宫晚棠去了产妇房里。 床铺被褥已经换了新的,又开了窗缝换气,房间里没了昨日的血腥味,反倒多了一些淡淡的药香。 南宫晚棠仔细闻了一下,是艾草的味道。 想来,是扶芳交代下去的。 产妇也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此时就躺在床上,婴儿躺在她身旁呼呼大睡。 清洗干净的婴儿,白白嫩嫩的,不过还是皱巴巴的没有长开,依然丑得像猴子,却让人看了心生欢喜。 同房间的其他三名孕妇,坐在一旁和产妇说着话。 本就是一同遭过罪的人,反倒没了那些世俗的顾忌,适当的说说话,还能让产妇的心情好起来,减少产后抑郁的发生。 看见南宫晚棠过来,孕妇们纷纷起身,朝她行礼。 南宫晚棠上前两步,抬手压了压:“没那么规矩,都坐吧。” 茯苓搬来了凳子。 南宫晚棠坐下,点了点婴儿的小鼻子,才抬头看着产妇:“感觉如何?可好一些了?” 产妇瞬时又红了眼眶,从古至今,女人生孩子遇上血崩的时有发生,就没听过哪一个人能救回来的。 可这位姑娘,硬是从阎王爷那里把她给抢回来了。 这是多大的恩情啊! 她心里暗暗下了决定。 从此往后,她的命就是这位姑娘的,她儿子的命也是这位姑娘的。 她侧身想给南宫晚棠鞠一躬。 南宫晚棠赶紧按住她:“不要动,你的身子还没好呢,哭什么,月子里也敢哭,不怕伤了眼睛?” 话一出口,产妇尚未如何,她自己反倒轻笑了一下。 死都不怕,还怕伤什么眼睛。 谁知,产妇赶紧抹去眼泪:“是是,姑娘教训的是。” “谈不上什么教训,你能好好活着,健健康康的,我就开心了。” “会的,我会好好活下去。”产妇的声音里带了份坚定。 这倒是意外之喜,南宫晚棠笑了。 想着,兴许是看到孩子后,母爱使然,不愿带着孩子一同去死,也不愿抛下孩子在这世上独自受苦,所以产妇才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她伸手轻轻捏了捏小婴儿的脸:“臭小子,你真是有福气啊。” 小婴儿被打扰了睡眠,不高兴地扭着身子,哼哼唧唧地抗议。 吓得南宫晚棠赶紧缩手:“好好好,我不碰你,小乖乖,快睡快睡。” 其他孕妇被她这秒怂的模样逗笑,心中那一份寻死的念头,渐渐的也不再那么坚定了。 这世上,坏事不少,好事却也不缺,努力撑一撑,兴许就柳暗花明了呢。 第八十九章 琐事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南宫晚棠陪着说了一会儿话。 多数都是她们在说,她认真听着,偶尔回应一两句。 却是不敢再碰那小婴儿一下,生怕弄醒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哄。 众人都被她对那小婴儿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逗笑。 笑声从窗户的缝隙传了出去,随着初冬轻柔的风,传到了其他房间里。 那些经历了诸多苦难的孕妇,难得的也跟着弯了唇角。 扶芳端了药过来,产妇正在喝药。 南宫晚棠趁着空闲,“三位姐姐,把手伸出来,我给你们看看。” 被这样的人喊姐姐,三位孕妇有些受宠若惊,赶紧伸出手来。 南宫晚棠一一给她们把了脉,没什么能要人命的大毛病,那些小毛病好好养到孩子要出生的日子,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问题。 “无甚大碍,安胎药还是要喝的,记得不能劳动,要好好休息。” “是。”三人齐齐应下。 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想着产妇和孩子也该休息了,南宫晚棠便起身离开,还要去别的房间给其他孕妇做检查。 产妇躺在床上不能动,三位孕妇把南宫晚棠送出了门外:“小姐好走。” 南宫晚棠挑眉,昨日还喊女大夫,今日便喊小姐了? 她像是什么都察觉,笑盈盈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到了别的房间,南宫晚棠明显感觉到其他孕妇,今日也有点反常,不仅个个都对她笑脸相迎,恭敬有礼,还异常的配合,让吃药就乖乖吃药,让好好卧床休息,也立刻去躺着。 南宫晚棠并不知道,她昨日的举动,对这些孕妇来说,有多震撼。 她们自幼接受的观念,让她们觉得,经历了被糟蹋,怀了贼人骨肉等等这些肮脏的事情之后,自己就不配活着,别人也觉得她们该死。 再者,她们已经没了亲人,没了朋友,没了奔头,除了腹中那个不被欢迎的孩子,她们一无所有,苟且偷生又有何意义? 可那些孕妇也是人啊,人生于世,又不是为了去死的。 当她们看到,还有人为了能让她们活下去而竭尽所能,怎么可能不触动? 至少,还有一个人是觉得她们的生命是有意义的不是? 于是,孕妇们都把南宫晚棠当成了一道光,一道引领她们离开万丈深渊的光。 南宫晚棠顶着众多孕妇灼灼的眼光,一一给她们把脉检查,交代注意事项。 这一轮下来,又到了正午。 南宫晚棠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房中,可她还不能休息。 前边院里,还有几个受伤的要换药呢,虽然用不着她亲自上手去换药,可诊脉,检查,开药这些总得需要她亲自来吧。 家中的事情也还一大堆,算算时间,成熟的椰子应该已经全部下树了,大棚应该也已经搭建好,可以投入使用了。 虽说椰子的存放期比一般的水果都长,但是要把椰子制作成其他产品,也是需要时间的,家中的银两本来就没剩多少,又经过了这么多日的吃穿嚼用,还能剩下多少,可想而知。 说了一上午的话,嗓子沙哑得难受,接过扶芳端来的茶,一口饮尽,南宫晚棠才稍微觉得嗓子舒服了些许,转头吩咐茯苓: “茯苓,家中的银两都在你那里管着,你回去一趟,先给工人结算工钱,按实际做工日数来结,让夏立来辅助你。” “小姐,这个时候结算工钱,万一工人拿了银子都走了,不做了,咱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找不到工人啊。” 茯苓实在担心,小姐能不能还上房租,给不给得了郡守大人的三成利润,一家人往后生活的开支,都倚仗这一笔生意了。 所以,不容有失。 南宫晚棠如何不理解茯苓的担心,可她有自己的打算:“他们本就过得艰辛,没有收入根本活不下去,我这里的活计轻松,工钱比别处多,若是这样他们还要跑,那便是我的问题了,是我不值得他们为我做事,我不怪他们。可若不是我的问题,他们此时跑了,那也正合我意,这个时候跑,总比到了关键时候再跑要好是不是?” 瞧见茯苓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南宫晚棠嫣然一笑,继续道:“不要总把人想得那么坏,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们真不是什么好人,拿了我的银子就跑了,若我连这点小事都不能解决的话,那以后遇到更大的事呢?岂不是要一家人遭殃?咱们流放至此,真的就能平平淡淡度过余生了吗?” “难道还有更大的事?”茯苓一脸震惊。 可想一想流放路上,还有到了这琼州岛所发生的事情,她摸了摸肩膀上那个已经愈合的伤疤,心头堵得慌。 南宫晚棠只是想给两个丫头提个醒,并不是真的想吓她们:“好啦,这事翻篇了,你现在就回去,赶紧把工钱给工人发了,再看看家里缺什么,让周昇去买,还有,把夏立,陈山和吴兴带到这里来,我有事要问他们。” “是,婢子记下了,待小姐吃过午饭,婢子就回去。” 茯苓知晓小姐吃不惯郡守的饭菜,与小姐说了一声,转身去了厨房给小姐准备午饭。 扶芳端了热水过来,拧干帕子,给小姐擦脸。 温热的毛巾敷在脸上,说不出的舒服,南宫晚棠贪婪得享受了片刻。 很快,茯苓把饭菜摆上桌。 她一边给小姐盛汤,一边道:“今早张婆婆给产妇炖鸡汤的时候,顺便也给小姐炖了一锅,炖到现在刚刚好,里面放了人参,味道有些苦,婢子找扶芳要了几味药材一并放了进去,综合了味道,也更加滋补,小姐您尝一尝。” 南宫晚棠实在不喜欢人参的味道,又不好拂了两个丫头的好意,便勉强喝了一碗。 南宫晚棠放下饭碗,招呼她们两人到面前。 目光从她们脸上一一看过去,最后她压低了声音:“你们真的相信阿爹会谋害皇嗣?” 两人摇头。 她们不懂朝廷的纷争,不懂敏妃腹中的那个孩子到底有多重要,但是,她们知道,老爷心善,外头流浪的小猫小狗都想收留,又怎么会去害一个尚未出世的胎儿呢。 南宫晚棠又道:“那你觉得凭我们自己的本事可以离开此地,回到长安为阿爹平反?” 扶芳两人都沉默了,虽然小姐很厉害,但是空有一身本事,却没有权势。 茯苓想到了什么:“小姐,您是想要借用他们的势力,让咱们离开琼州岛?” 第九十章 吃软不吃硬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午时末,三人一同离开房间。 茯苓回小四合院去。 南宫晚棠带着扶芳往前院走。 楚禹凤的伤最为严重,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想来应该没什么大事,不然,傅六早就来寻她了。 想到傅六,南宫晚棠就想起昨日和阿娘过来的时候,听到傅六在楚禹凤面前自称属下。 事情太多,一件接着一件,很多细节,她都没有仔细留意。 此时,细细一想,很多东西都很可疑。 比如,常远以及岑柒,这两人对楚禹凤的生死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应该也是楚禹凤的手下。 看了看头顶的太阳,刺目而耀眼,南宫晚棠露出了一抹微笑。 那般过人的气势,那样生人勿近的戾气,他又岂会是普通人。 什么大隐隐于市的江湖客,全都是骗人的鬼话。 不过,想起常远一路上的所做所为,身为常远背后的主子,楚禹凤接近她们一家,究竟所为何? 为了保护阿爹,他们的人死过伤过,甚至他自己都险些葬身崖底,南宫一家究竟有什么值得他如此拼命? 她怎么都猜不透。 不过她也没打算过多的去打听,此时的南宫一族,真真是除了一条命,别无所有。 楚禹凤能住进郡守府,且与王君伯一个院落,还拥有那么高武力值的手下,总归不是什么没背景的人物。 他做了那么多不会是为了要南宫一族的小命的。 一抬头,就瞧见傅六守在楚禹凤的房门口。 只有手下,才会给主子守门口。 南宫晚棠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笑盈盈地打招呼:“你也在呐,身上的伤可还要紧?” 嘴甜一些,总归不会有错。 初初到这琼州岛时,还是傅六给她详细说了琼州岛的情况。 想来,他在这里的时间不短,认识的人,知道的事,也都不少,于她总会有帮助的。 傅六从善如流地拱手行礼:“劳姑娘挂心,在下的伤已经不碍事了,辛苦姑娘过来一趟,楚先生刚醒。” 他知道南宫晚棠过来是要做什么,说着,他就扣响了门。 里面传出一声淡淡的:“进来。” 傅六推开门,朝里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姑娘请。” 瞧瞧,多有礼貌,南宫晚棠回以一笑,提起裙摆,跨过门槛进去了。 扶芳背着药箱,亦步亦趋跟着。 楚禹凤坐在床上,腿上盖了被子,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在看,瞧见是她,便把书放在了膝头,看向她。 眸光淡淡的,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扶芳把药箱放在桌上,搬来小杌子放在床前。 南宫晚棠坐下:“有些忙,来得晚一些了,你感觉如何,伤口可还出血?” 楚禹凤眸光淡淡,今日,她所做的所有事情,全都被傅六禀报到了他这里。 这个女人,完全可以想过来他这里,再去看别人的。 难道那些女人比他还重要? 他坐直了身体,把衣领扯开:“你自己看。” 扶芳第一时间捂住了小姐的双眼。 小姐尚未出阁,怎么能看男人的身体呢。 她自己也撇开了视线看向窗外:“楚先生请自重,这有失礼数。” 自重? 楚禹凤轻轻一嗤。 那个女人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上下其手的时候,怎么不知道自重。 他的目光落在南宫晚棠的双唇上,揶揄道:“这又不是第一回了,只是看看伤口而已,谈不上失礼。” 扶芳以为他说的是拔刀那一日,紧忙反驳:“那日情况紧急,不能相提并论,楚先生请穿好衣裳。” 南宫晚棠却不期然想起了中迷情药的那一日,双唇一抿,小脸微微泛红。 哟,还知道害臊, 楚禹凤微微弯了唇角:“确实是挺急的,” 第九十一章 那个女人是南宫大小姐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南宫晚棠也没让楚禹凤躺下,就让他这么坐着。 上半身后仰,这是最累的姿势。 虽然不会让他伤上加伤,却会让他过后,身体会僵硬酥麻一阵子。 “吱呀” 扶芳把门打开,南宫晚棠率先走了出去。 一抬头,就对上了傅六的目光,南宫晚棠面色如常:“楚先生已经换了药睡下了,不要去打扰他。” “是。”傅六点头,“药方可还需要换?” “不必换,继续按方喝药,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两人走得飞快,背影很快就消失在院门口。 傅六伸脑袋往屋里瞅了一眼,主子确实没有什么指示,想来真是睡了。 虽然主子今日已经睡过午觉了,但是受伤的人嗜睡一些也是正常。 他关上房门,又在门口守着。 时间悄悄流逝,太阳已经偏了西。 出去忙了一日的王君伯终于回府,茶水都顾不上喝一口,便直奔楚禹凤这里。 他走到了廊下,傅六才拱手行礼:“见过郡守大人。” 王君伯摆摆手:“无须多礼,你家主子可在房中?” 傅六颔首:“在的,我这就进去禀报。” 也不知主子醒了没有,他放轻了脚步走进去。 当看到楚禹凤以一个极不舒服的姿势坐在床上,胸口上还插着一根银针,以及楚禹凤快要冒火的眼神时,傅六才明白,为何主子没有指示。 主子被定住了。 结合之前的一切,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可定住主子的,就是南宫晚棠。 他懊恼至极,警惕都丢到了哪里去,怎么就那么信任南宫晚棠呢? 幸好主子没事,不然,他真是千刀万剐都不足以抵罪。 赶紧过去将银针取下,他扑通一声跪在床前:“属下失职,请主子治罪。” “扶我起来。”楚禹凤睨了他一眼。 傅六赶紧起身,扶着主子坐直了身体,又把主子的双腿放到床边,轻轻揉捏:“主子,可要把南宫姑娘找来?” 楚禹凤动了一下肩膀,那种血液不流通的酥麻感流转在四肢百骸,比被雷劈还要舒爽。 良久,酥麻感消散,楚禹凤动了动僵硬的身体,捂着伤口伸了个懒腰,眼里的怒火消失殆尽,气极反笑:“先让她逍遥几日。” 待身体的僵硬舒缓了一些之后,楚禹凤侧躺在床上,右手支撑起半边身子,左手搭在腰间,慵懒地朝门口挑挑眉尾:“让他进来。” 没见主子惩罚自己,傅六松了一口气,赶紧应是,起身去把人唤了进来。 王君伯一进来也和傅六一样,“扑通”一声,跪在床前请罪。 “下官罪该万死,请王爷惩罚。” 楚禹凤知晓王君伯请的是哪门子的罪,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王君伯伤了他是事实。 他身为先帝第七子,当今圣上的弟弟,北司之首,大元皇朝的元殊战神,不管哪一层身份,王君伯伤了他就罪该万死。 若换做是他的那几位哥哥,此时此刻,王君伯的尸体估计已经喂了鱼了。 可他是楚禹凤,不按常理出牌是他惯常的处事作风。 看了一眼王君伯拳头紧握的双手,楚禹凤的声音冰冷凛厉:“念你是被人控制,身不由己,本王可以不杀你,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件事过后,就自己去领罚吧。” 王君伯瞬时红了眼眶,他不顾才醒来身体不适,便匆匆出门,忙活了一日,就是去处理后事的。 可七王爷没要他的命,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哭得涕泗横流:“谢七王爷饶命。” 楚禹凤换了个姿势,靠在松软的棉垫上:“起来吧,事情可处理妥当了?” 一说到正事,王君伯便严肃起来,眼泪一抹,将事情一一禀报:“那几位爷的人已经全数剿灭,他们安插在各府的奸细也已经揪出,除了那些妇人,还有一些被囚禁在山里做苦力的工人,也已经全数救出……” 事情一件件禀报,王君伯一直说了小半个时辰,说得口干舌燥。 真是不查不知道,在他的管辖范围内,竟然藏了这么多腌臜事。 那几位爷是真的心狠手辣至极,完全不把人当人看,老的小的,男的女的,都被折磨得没了人样,好好的孩子,居然被培养成了死士、杀手,出得第一件任务竟然是杀死自己的生母。 在山的另一边,还有一个不大的晒盐场,那里晒出的盐,并不是白色的,而是红色的,阳光一照,那些盐如同红水晶一般晶光闪闪,好看至极。 这么好看的盐却是用人血混着盐水晒制而成。 那些晒盐工晒好一场盐,血也流干了,然后被抛尸海里喂鱼。 怪不得他的盐场上,总会时不时有晒盐工失踪,再找到时,大多都死在了海里。 他还以为是那些人吃不了苦,逃走时跌落海里被淹死的。 此时想来,那些尸体上的伤口也并非被鱼类啃食出来的,而是用锉刀插进身体里放血造成的伤口。 桩桩件件,真是丧心病狂。 王君伯揉了揉酸涩的双眼,看向楚禹凤:“其他被救出来的人,已经安置妥当,但是暂时安置在府里的那些孕妇,下官不知该如何安排。” 主要是那些孕妇总一个劲儿地寻死,看得了一时,看不了一世,总要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才行。 可凭他的脑子,暂时还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七王爷聪慧过人,说不得能有什么好法子也不定。 楚禹凤的指尖一下一下在床沿叩响,熟悉的人都知道,他这是在思考。 傅六对王君伯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两人静静站在一旁候着。 良久,楚禹凤抬眸:“你去找那个女人,她会告诉你,该如何处理的,都出去吧。” 那个女人是哪个女人? 王君伯还想说什么,却被傅六请了出去。 门开了又关,傅六把王君伯拦在门口:“主子已经示下了,郡守大人照做就可以。” 王君伯两手一摊:“那本郡也得知晓那个女人究竟是哪个女人才成啊。” 傅六一脸讳莫如深:“那个女人是南宫大小姐。” 第九十二章 那就一起走吧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哦对! 他怎么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 王君伯一拍手掌,笑了起来,抓着傅六的肩头用力捏了捏:“多谢。” 然后头也不回走了。 剩下傅六一个人站在门口,思绪万千。 当王君伯赶到南宫晚棠住的房间时,已经人去楼空。 一问下人,才得知,南宫晚棠已经离开郡守府。 他又赶紧让人备了厚礼,顾不得已到晚饭的时辰,坐上马车直奔小四合院。 南宫晚棠初来乍到,出了郡守府的门,也就只有小四合院一个地方可去。 他以为,只要去了那里就能找到南宫晚棠。 谁知,又被人请到堂屋喝茶,说是南宫晚棠并没有回来,也不知去了哪里,派出去的人也没找到人。 陪着南宫湛聊着不着边际的话,喝了一杯又一杯茶,茶壶都见底了,也没见南宫晚棠回来。 王君伯只好又告辞回去。 他实在想不出,南宫晚棠究竟去了哪里? 时间回到南宫晚棠离开楚禹凤房间的时候,她带着扶芳刚走出院门,就碰上茯苓带着夏立几人过来。 没见几日,夏立几人虽然还是晒得皮肤黝黑,身材精瘦,却带着一身的朝气,如同对着太阳的向日葵,生气盎然。 三人同她行礼:“小的见过大小姐。” “都起来吧。”南宫晚棠虚扶了一下。 她不确定傅六会什么时候进去看看楚禹凤,也不确定楚禹凤能动了,会不会带人过来找她算账。 她稍稍想了一下,干脆带着他们去了城西的铺子,那里说话方便,也能顺便看看铺子的装修情况。 从城东绕大半个青崖郡到城西去,路途实在遥远,就算她借了郡守府的马车,也走了许久才到。 陈山负责铺子装修的一切事宜,他此时正在带着南宫晚棠一一查看每一处角落,讲解着南宫晚棠在图纸上标明要特别注意的地方。 南宫晚棠细细听着,心中感慨,不愧是跟在尚书身边做过大事的管家,处事真是细致通透。 那日,她把图纸和铺子交给陈山之后,就去忙别的了。 一直到今日之前,她都没空过问一句。 陈山自己找了工人,订了材料,把铺子装修好,处处按着图纸,没有一处出错,甚至她没有注意到的地方,都一一处理好了。 做的好的,她肯定要表扬:“做得不错,辛苦你了,我看后院还有些砂石,是哪里还没有弄好吗?” 陈山把图纸双手捧上:“那些砂石是用来铺后院地面的,明日便可竣工。” 那就是可以使用了。 南宫晚棠接过图纸,随意翻了翻。 图纸的边缘已经起毛,想来陈山翻的数次不少,图纸还是很整洁干净,连边角都没有折一下,看得出来陈山把图纸保护得很好。 陈山又从袖兜里取出几张单子,双手奉上:“工人的工钱,小的按的是市价,三文钱一日,三个工人一共是四十五文钱,材料是相熟的老板卖的,给的是最低价,用了二十四两银子。” 南宫晚棠接过单子,看都不看就折起来递给茯苓。 小姐都不看了,茯苓自然更不会去对数,陈山说多少便是多少,茯苓直接取出二十四两四十五文钱递给陈山。 “” 第九十三章 集市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马车停在了铺子的后院。 一下马车,南宫晚棠就瞧见堆在角落里的一堆砂石与一块块石板,想来这些就是明日要铺后院的地面要用的。 原先后院的地面只是铺了一层粗沙,南宫晚棠每次过来,下马车走到铺子里,短短的距离,却总会有那么几颗顽皮的沙子跑进她的鞋里,虽然伤不到脚,但脚底的沙就和眼里的沙一样让人难受。 图纸上,她并没有表明要铺后院的地面,也是一时忘了。 没想到,她忘记的,陈山却记着。 “小姐,请移步到里面看看。” 陈山把南宫晚棠请了进去,一一查看每一处角落,讲解着南宫晚棠在图纸上标明要特别注意的地方,他都是怎么处理的。 南宫晚棠细细听着,心中感慨,不愧是跟在尚书身边做过大事的管家,处事真是细致通透。 她就给了几张图纸。 陈山自己找了工人,订了材料,把铺子装修好,处处按着图纸,没有一处出错,甚至她没有注意到的地方,都一一处理好了。 做的好的,她肯定要表扬:“做得不错,辛苦你了。” “小的只是处理分内之事,不辛苦。” 陈山又从袖兜里取出几张单子,双手奉上:“想着小姐铺子要得急,小的就自己做主,斗胆多请了几个工人,工人的工钱,小的按的是市价,六个工人一共是一百二十文,材料是在相熟的人那儿赊的,给的是最低价,用了三十四两银子。” 南宫晚棠接过单子,随意翻了翻就递给茯苓。 小姐都没有仔细查数,茯苓自然就更不会去细细对每一笔数目,陈山说多少便是多少。 她若真当面对数,才是伤人心的做法。 小姐向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莫说陈山不会起什么心思,就算他贪墨了又如何? 三十四两银子办不成什么大事,也不够用一辈子。 他却会因为这三十四两银子,彻底失了人心。 往后还有什么人敢让他做事? 在这人人艰苦求生的琼州岛,没了收入,无疑是找死。 茯苓直接把单子折起来,放进袖兜里,然后摘下荷包取出三十四两一百二十文银子递给陈山。 南宫晚棠把图纸递给扶芳拿着,然后看向陈山:“拿着银子去给人结账吧,别人与我们方便,咱们不能让人难做,他们也要生活,莫要断了人家的收入才好。” 陈山看着手里的银子,有些不敢相信。 就这么交给他了? 就不查一下他说的是真是假? 他虽然讶异,却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接过银子应了一声是。 难得来一趟城西,南宫晚棠决定逛一逛。 在郡守府吃了几日没滋没味的饭菜之后,她无比惦念现代的美食,既然回不去吃,那就自己动手做。 于是,她又带着几人,去集市赶了一趟晚集。 集市里人头攒动,南宫晚棠领头游走在人群之中。 她身上穿的是郡守府的下人给她准备的衣裙,华贵程度,较之以往在长安时,也没逊色多少,她没有遮掩自己的容貌,那样娉婷的身姿,那般绝色的容颜,走过路过的人总要看她一眼。 她却宛若不见。 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她就像是飞入花丛中,却片叶不沾身的青鸟,集市里芸芸众生的喜怒哀乐都与她不沾边。 集市的另一边,南宫烨站在高处,目光落在那一抹天青色的身影上,晦暗的眸光中蕴含了某一种不知名的情愫。 这个女人与以往真是不同了,在长安时,她几乎没有出过门,鲜少的几次出门都是带维帽坐马车,像是恨不得所有人都不认识她。 何时有如今的潇洒,简直肆意得无所顾忌。 偏头再看一眼,蹲在老妇人的摊子前挑选果子的身影,南宫烨转身吩咐下人:“走吧,阿奶要等急了。” 七房老夫人身旁侍候的张嬷嬷应了一声是,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转身看向正在吩咐丫头付钱的女人,眸光阴狠恶毒。 这个死丫头真是有本事,才来琼州岛多久啊,竟然已经勾搭上了郡守大人,听说这几日都住在郡守府去了。 怪不得那么大口气胆敢包了各房的租金,原来是早就有了计谋,心中有了底气。 攀上了郡守府那样的高枝,却连少爷的补药都不愿意给,得让老夫人好好教导教导她为人处世的道理。 扶芳和茯苓两人寸步不离紧跟在小姐身旁,手心都汗湿了。 集市最是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前有南宫筱离险些被卖在先,后有那些孕妇的悲惨遭遇在后,两个丫头担心得都快哭了:“小姐,这里太乱了,咱们回去吧,要什么再让小五小六出来买。” 琼州岛到底有多乱,在这里呆了无数岁月的夏立比她们更清楚:“要不,小姐在外面等,想要什么,小的去买。” “无妨,我喜欢自己逛。” 南宫晚棠把摊贩包好的果子递给夏立拿着,然后转头笑着对茯苓道:“管家婆,付钱吧。” 几人拗不过她,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左右,精神时刻紧绷着。 这里是极南之地,吃食与长安相去甚远。 长安极少海鱼,这集市里却处处都有得卖,鱼腥味弥漫在空气中,好似四处飘荡着红烧鱼,酸菜鱼,烤鱼,煎鱼,蒸鱼片……南宫晚棠仅是想想就口齿生津,加快步伐往那边卖鱼的摊子走去。 逛了许久,东西终于买齐了。 众人又坐上了马车,往小四合院走。 他们是逛得开心了,却不知小四合院里,已经炸了锅。 眼瞧着天色渐晚,南宫晚棠却还没有回来。 不仅是小五和小六去找,王君伯把带来的人也全都派了出去,统统无功而返。 白氏急得红了眼眶,坐也坐不住,在院中一圈圈地转,时不时抬头看向院门。 南宫晚晴跟在她身后,学着她一圈圈地转,小小的脸上,满是不符年纪的忧愁。 她不知道长姐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她只知道长姐很久没有回来了,她想长姐了。 第九十四章 归家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南宫北宁坐在台阶上。 身旁趴着的一坨,是老胡前几日在山上捡到的狼崽,他用羊乳喂了几日,狼崽便喜欢上了他,时时黏在他身旁。 二姐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可他清楚,心里想着,要是小狼崽再大一点就好了,能循着气味找到长姐。 他捏紧了拳头,若是哪个混蛋胆敢欺负长姐,他定不饶他。 南宫湛与王君伯坐在堂屋里,两人也无心再说话,各自端着茶,许久都不喝一口,看着不甚关心,两人的目光却未曾从门口离开过。 小五站在院门外,脖子都伸得一拃长了,总算瞧见马车从远处行驶而来,顿时眼神一亮。 他拍了拍小六的肩膀,指着马车给他:“那个,那个……” 小六也伸长了脖子去看,看见赶车是夏立,车辕上一左一右坐着的是陈山和吴兴,才兴奋地喊了起来:“回来了,大小姐回来了……” 众人一听皆满心欢喜,纷纷走向院门。 堂屋里的两人也终于把那杯早已冷掉的茶喝了,然后相互看了一眼,嘿嘿一笑。 南宫晚棠扶着茯苓的甫一下了马车,就被人抱住了腰肢。 不用看,就知道是南宫晚晴。 南宫晚晴的小脸在长姐的胸口轻轻蹭了蹭:“长姐,你不要晴儿了吗,都不回来看晴儿。” “怎么会?长姐可想晴儿了,长姐见到了一样很好的点心,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咱们晴儿一定喜欢吃。” 南宫晚棠揉了揉晴儿的脑袋,从扶芳手里接过一个油纸包,还没打开,便能闻到香味。 南宫晚晴的目光立即被吸引了过去,忍不住舔了一下嘴唇,却还是记得许久未见长姐了,得多抱一会儿。 她心里一直数着数,一,二,三,四…… 就数到一百,啊……好香啊,还是数到五十吧。 十八,十九,二十……是酥果子耶,长姐怎么知道我喜欢酥果子,先吃完再抱长姐也是可以的,反正长姐跑不掉。 她扬起头看着长姐手里已经打开的油纸包:“那长姐也一起吃。” 南宫晚棠捏起一个酥果子喂到她嘴里:“长姐许久没回家了,要去给阿爹阿娘请安,晴儿可不可以自己先吃,长姐忙完了再过来。” 南宫晚晴一边嚼着嘴里的酥果子,一边看向身后站着的白氏,是啊,阿娘也很想念长姐的。 她松开了手,含糊不清道:“好,晴儿等长姐。” “二小姐,请跟婢子来,咱们去那边吃,让吴婶给您好好泡一杯茶可好?”扶芳接过油纸包,领着南宫晚晴走了。 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南宫晚棠不自觉就弯了唇,真是好哄的小丫头。 打发了粘人的小丫头,南宫晚棠转身给白氏行礼:“阿娘,我回来了。” 跟在她身后的几人也全都拜下:“给夫人请安。” “都起来吧,各自忙去,不用在这里候着。”白氏吩咐了一声,然后忙扶起南宫晚棠,抓着她的手就先把了一下脉。 知晓她身上没伤,血脉依然还是解开三层,白氏才松了一口气:“回来了就好,怎么瞧着才两日,又轻减了不少呢,是没饭吃吗?” 南宫晚棠粲然一笑:“我去的是郡守府,怎么会没饭吃,只是事情多,忙起来就吃的不定时,让阿娘担心了。” “再怎么忙也得先顾着自己的身体,事情可都忙完了?这一次回来,还要去吗?”白氏牵着她的手,往里走。 “不去了。”南宫晚棠亦步亦趋跟着,瞧着在旁边眼神晶亮看着自己的南宫北宁,便朝他伸出了手。 南宫北宁愣了一下,继而满心欢喜地笑了起来,赶紧快走两步,把手塞进长姐手里。 他就静静跟着,听着长姐和阿娘说话。 虽然,他也有很多话想和长姐说,想告诉长姐,这些天他每日都有好好练武,每日都跟着夏立一起去干活,还跟老胡学习种菜和打猎,他很努力地学习一切在琼州岛所适用的知识与技能,往后不说完全不用长姐再为了家中辛苦操劳,至少能助长姐一二。 他还想把小狼崽介绍给长姐,他会把狼崽训练成一个很好的护卫,可以保护长姐的安全。 太多太多的话想说,可他只是看着长姐笑,并没有打扰长姐和阿娘说话。 南宫晚棠承接了原主所有的记忆,对这个弟弟很了解,自然能猜到他的心思,捏了捏他的手:“晚些,到长姐房里,与长姐细说。” 南宫北宁眸子一亮,继而重重地点头,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仿若六月的骄阳。 白氏带着南宫晚棠一直往里走,本想拉着她回房,让她想好好洗一洗,歇一歇,好好吃一顿把那些肉都补回来。 可想到堂屋里,还有一个等了好几个时辰的王君伯,她又拐了方向,直接朝堂屋走去。 在人家的地盘生存,总不好得罪人家。 一进堂屋,南宫晚棠盈盈拜了下去:“小女拜见郡守大人。” 救命之恩尚未报答,且此时还有求于人家,王君伯立即满脸堆笑让她起身。 南宫晚棠又转向南宫湛:“棠儿给阿爹请安。” 南宫湛点头:“回来了就好,快起来吧,郡守大人已经等了你许久,你们先聊,我和你阿娘去让人给你备饭。” “是。” 很快,堂屋里就只剩下两人。 王君伯从上面走了下来,直接坐在左边的椅子上,然后点了点旁边的座位:“坐下说。” 南宫晚棠坐了下来。 周昇端了茶水进来,放下又出去了,与郡守府的护卫一同守在门口。 南宫晚棠端着茶,浅浅抿着,等着王君伯开口。 王君伯也饮了一口茶:“救命之恩,本郡铭记于心,本郡答应你,只要你们在青崖郡,不,只要你们在琼州岛一日,本郡便护你一天。” “多谢郡守大人。”南宫晚棠知晓这并不是他来的主要目的,说完了这句,便又安静了下来,等着他继续开口。 事情紧急,王君伯也不再绕来绕去,直接开门见山:“本郡这次来,是有一件事想要请教姑娘。” “郡守大人请说。” “那些孕妇,本郡该如何安置?” 第九十五章  南宫北宁献宝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那些孕妇的遭遇,南宫晚棠那几日在郡守府,东听一耳朵,西听一耳朵,也了解得差不多了。 她很同情那些孕妇,也真心希望她们以后能过得好。 但是,那么多人,郡守府不可能一直都养着,她们总归是要自己生活的。 可她们本身就已经被人指指点点了,再加上那个孩子,还不知道要遭受怎样的流言蜚语与区别对待。 而且,岛上的生活异常艰苦,她们带着一个年幼孩子,就更加难谋生了。 她想不到,王君伯身为一方郡守竟然为了那些孕妇,可以在这里等她几个时辰。 想了想,南宫晚棠开口道:“不知,郡守大人可听过慈善堂?” 王君伯摇头:“不曾。” “慈善堂是一个收留救助无家可归的穷苦百姓的地方,郡守大人可以建一个慈善堂,让那些妇人有个住所,至于谋生,之后,我会开一间作坊,她们生了孩子之后,可以到作坊来做活,在我的地方,她们也不至于会被人欺负了去。” 王君伯略略想了一下,觉得她的建议可行:“好主意,可是,她们生了孩子之后,孩子也还需要人带着。” 带着孩子,就做不了活,她们依然还是不能自力更生,不能站稳脚跟。 南宫晚棠端着茶盏,捏着杯盖刮了一下浮沫,像是不经意:“我想,她们也未必会对那个孩子有多上心。” 自己的孩子,又怎么会不上心呢,王君伯实在不解。 突然,他想起了,那些孕妇是怎么怀上孩子的。 是啊,虽然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却也是仇人的孩子,往后她们面对着这个孩子,就时刻能想起那段悲惨的遭遇,她们得多强大才能完全接纳那个孩子? “若是如此,那些孩子该怎么安置?” “既然,让她们怀上孩子的人,可以把那些孩子培养成杀手,郡守大人为何不能把那些孩子培养成你的兵呢?” 南宫晚棠放下茶盏,与王君伯对视:“每个人,从一开始,本就是一张白纸,白纸上会呈现什么样的内容,全靠其他人给他们灌输,郡守大人何不当那个执笔者呢?” 王君伯原本只是想知道安置那些孕妇和孩子的方法,却突然得知自己可以当一个创造他人人生的主导者,莫名就觉得自己责任重大起来。 可这个责任,他却很愿意背负。 让那么多孩子都能成为有用之人,多么有意义啊。 “多谢姑娘解惑。” “不客气。” 想到郡守府里还有一个被她定住的人,南宫晚棠迟疑了一下,问道:“我离开得突然,楚先生的伤,就劳烦郡守大人找人接手了,希望他不要怪我才好,毕竟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不怪,怎么会怪,还是楚先生让本郡过来找姑娘的,姑娘就放心处理自己的事情,其他事,本郡会着人去办的,时辰已晚,本郡就不叨扰了。” 王君伯起身告辞,迫不及待地想回去,把南宫晚棠的建议告诉七王爷。 楚禹凤让王君伯过来寻她的? 为何? 难道他没生气? 瞧见王君伯已经往门口走了,南宫晚棠赶紧追上,一路把人送到了门外,才转身回去。 一抬眼,就瞧见南宫北宁站在院中。 他手里还抱着一只什么动物。 第九十六章 全鱼宴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南宫晚棠点了一下小狼崽的脑袋。 那小家伙竟挺温和,舔了一下南宫晚棠的手,便又在南宫北宁的怀中打起了呼噜。 有错的,从来都不是这些身外之物,而是人的本身。 南宫抬头看着南宫北宁:“你可还记得南宫一族为何会流放到此地?你知道流放犯意味着什么?你若还是如此心态,我如何还指望你有所成就,如何指望你能为阿爹平反? ” 南宫北宁知道长姐是真的生气了。 他从未见过长姐生这么大的气,一时之间慌得无措,许久都想不到办法来哄长姐,只好腻了过去,轻轻蹭着长姐的手臂:“长姐,宁儿错了,你别生气,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保证以后绝不会这样了,我这就去把狼崽还给胡大叔。” 南宫晚棠语气清冷:“看来,你还是不知道你错在哪里,你这样把狼崽还回去,胡大叔会如何想?小五……” 小五从门外走了进来:“小的在。” “你去告诉胡大叔,从明日起,让宁儿跟着他劳作,直至宁儿劳作所得的价值抵得上一只小狼崽。任何人都不许帮忙,若有一人帮,惩罚就加一倍。” 老胡做的都是很辛苦体力活,小少爷还这么小,怎么做得来那些事,小五看看小少爷,又看看大小姐,却也只能把满腔的担忧掩在心里,拱手应了一声:“是。” 小五知道,大小姐自有大小姐的道理。 宁儿才八岁,在流放之前,过得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连自己的衣裳都从未洗过,要他跟着老胡去做那么辛苦的事情,南宫晚棠怎么会不心疼。 心疼又如何,心疼就能让宁儿成才了? 她对上南宫北宁的目光,语气依旧冷凉:“你若是不愿意,我也不逼你,只是,以后,你莫要说你是我南宫晚棠的弟弟,我的弟弟敢作敢当,绝不会是缩头乌龟。” 南宫北宁真的是怕了,比起劳作的辛苦,他更怕长姐不认他。 “我愿意。”声若蚊蝇。 回到房中,扶芳端来茶水。 茯苓问小姐:“为何要如此尽心去帮助郡守大人?” 南宫晚棠放下茶杯,招呼她们两人到面前。 目光从她们脸上一一看过去,最后她压低了声音:“你们真的相信阿爹会谋害皇嗣?” 两人摇头。 她们不懂朝廷的纷争,不懂敏妃腹中的那个孩子到底有多重要,但是,她们知道,老爷心善,外头流浪的小猫小狗都想收留,又怎么会去害一个尚未出世的胎儿呢。 南宫晚棠又道:“那你觉得凭我们自己的本事可以离开此地,回到长安为阿爹平反?” 扶芳两人都沉默了,虽然小姐很厉害,但是空有一身本事,却没有权势。 茯苓想到了什么:“小姐,您是想要借用他们的势力,让咱们离开琼州岛?” 南宫晚棠摇头:“也不能说是借用,是互惠互利吧,毕竟我没有让他们白出力不是。” 往后,若是这两个丫头知晓三成利润究竟有多少,估计会吓坏的。 第九十七章 行动起来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翌日,南宫晚棠一早便起来了。 早饭是吴婶熬的鸡丝粥,小六做了小咸菜和煎蛋,还有一碟水煮青菜。 陪着晴儿用过早饭,南宫晚棠就去了灶房,带着小六和小五就开始忙碌,两个丫头和吴婶也一直在打下手。 一个多时辰之后,备餐台上就摆了一罐子清澈透亮的椰子油,一壶香甜奶白的椰子汁,一碟酥脆清香的椰子糖,一小篮子小火慢烘的香脆椰子片。 看着这么多由椰子制作出来的食物,小六几人心中那满是震惊又带了欢喜的心情。 几人本以为那个大果子也就只能喝水吃肉,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吃法。 原本还担心小姐采摘那么多 等她忙完,来到大棚的时候,大棚前面已经站满了人。 经过夏立的通知,不仅之前所有做活的人全都到齐了,反倒还多了一些人。 略略数了一下,有四十人之多。 那些后面来的人的心思,也不难猜。 她这里的活计轻松,工钱比外面的脏活累还多了一点,那些观望的人瞧见真有工钱拿,自然也想过来争取一份。 人手自然是越多越好,可她的规矩仍是要说的。 昨夜睡得晚,今晨又起得早,她忍下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惫,悉数收起眸中所有的情绪,目光扫过众人。 “之前做过事的人,都知道我的规矩,现在我再重申一遍,仅此一遍,若是还有人明知故犯,休怪我不留情。我的规矩很简单,要做,便认真做,不做,立刻离开。若是在做事时,起什么花花心思,手脚不干不净,打架闹事等,一经发现,莫说工钱没有,处罚都逃不掉,你们可都要仔细想好了,一旦签下了契书,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她没空去跟他们玩什么入职辞职的把戏,签下契约,就得做,不想做的就不要签,不要想着做几日,试一下水,合心意就做,不合心意再毁约。 她也不会去给他们画什么大饼,什么做得好,以后会加工钱,这些她只会来实际行动。 小小的个子,却给人压迫力十足。 大棚里一片静寂。 大家都是为了谋生而来,没有一个人离开。 “小五。”南宫晚棠唤来跟在身后的小五。 “小的在。” “把没签契约的带下去签契约。” “是。” “小六。” 小六上前一步:“小的在。” “带剩余的人下去,把我今早教给你的东西,教给他们。” “是。” “各自忙去吧,你们三个留下来。” 南宫晚棠留下了夏立,吴兴和陈山。 堂屋里,南宫晚棠坐在主位上。 底下三人站成了一排。 南宫晚棠把茶杯放在桌上,拿起桌面上的一本账本递给吴兴:“你看看。” 吴兴上前一步双手接过,仔细翻看,越看越心惊,也越欢喜,抬头看看南宫晚棠,又看看账本,颤抖着手指指着账本:“这个……这个……” 南宫晚棠很清楚他为什么会激动成这个样子。 因为,这是她用现代的记账方式做的账本。 吴兴一个古人,看到这样快捷方便,却更加清楚明了的记账方式,如何能不激动。 “可看得明白?” 吴兴咽了几下口水,才找回了声音:“小的……小的只能看明白三成,尚未能领悟通透。” 三成已经很不错了,若非他有做账的底子在,估计他连一成都看不明白。 “若是让你以这样的方式来做账,可能做得出来?” 一通百通,吴兴本就是账房先生,南宫晚棠相信他能全部看明白的。 但是,能不能看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出来又是另一回事,做得出来便已是融会贯通,运用自如,真正成了他自己的本事。 吴兴又翻看了几页,低头沉思了起来。 南宫晚棠也不催他,端起茶慢悠悠地喝着。 夏立和陈山不懂做账方面的事,却也知道是小姐在教吴兴新的本事,他们也为他高兴,两人都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良久,吴兴终于抬起了头,眼里都是认真,语气郑重:“小的能做出来。” “好,这个账本你带回去好好研究琢磨,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随时来问我,切记莫要不懂装懂。” “是,小的明白。”吴兴退到了夏立两人身边站着。 南宫晚棠又拿起另一个本子:“陈山,铺子就要开张了,但是还缺几个售货的人,我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你可以培养几个人出来吗?” 陈山并没有立刻回答,稍微思索了一下,他才点头:“小的能做到。” 南宫晚棠把手里的本子递给他:“这个你看看,人手我会让夏立挑选给你的。” 本子上写的是销售技巧与心得,只要稍微机灵一点,口齿伶俐一点的人,都能胜任的。 “是。”陈山上前一步,双手接过本子,又站到了吴兴身旁。 “夏立。” “小的在。”夏立上前一步,拱手行礼。 “工人是你找来的,你比较熟悉他们,你配合陈山和小六,挑选合适的工人,给他们安排。” “是,小的明白。” 南宫晚棠突然问了一句工作以外的话:“你阿奶的药可还有?” 夏立愣了一下,心中的感觉无法言状。 南宫晚棠又对他们安排了一些琐事,才让他们离开。 这一通忙活,又到了正午。 第九十八章 不耻下问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陈山并没有立刻就回答。 很认真地思索过后,他才点头:“小的能做到。” 南宫晚棠把手里的本子递给他:“这个你带回去琢磨琢磨,不懂的过来问我,人手我会让夏立挑选给你。” “是。”陈山上前一步,双手接过本子,又站回了吴兴身旁。 他心里对本子上的内容好奇得不得了,却还是忍耐着,成大事者,不急于一时。 其实,本子上是南宫晚棠总结的销售技巧与心得,只要稍微机灵一点,口齿伶俐一点的人,看过之后,领悟个三五分,就都能胜任销售一职了。 “夏立。”南宫晚棠的目光移到了夏立的脸上。 听到小姐点自己的名,夏立赶紧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小的在。” “工人是你找来的,你比较熟悉他们,你配合陈山和小六,挑选合适的工人,给他们安排。” “是,小的明白。” 南宫晚棠突然问了一句工作以外的话:“你阿奶的药可还有?” 夏立愣了一下,衣袖下的手紧紧捏着。 小姐给的药很对症,吃了几日之后就很少听到阿奶的咳嗽声了。 但是,他谨记着小姐的嘱咐,要让阿奶吃足一个月的药。 是以,他一直没敢让阿奶停药。 只是,再怎么省着,药也只是刚好能吃到昨日。 今日出门之前,阿奶再三叮嘱他,小姐没收药钱,还给他活做,给他发工钱,不让他断了粮,甚至如此重用他,绝不可以再麻烦小姐,等到赚到银子再去买药也不迟。 阿奶先前发病咳得几乎要断气的模样,他记忆犹新,只是想一想都能吓了个半死,他怎么敢让阿奶断药。 却也觉得阿奶说的有道理,犹犹豫豫了一上午,他还是没能做下决定来。 此时小姐突然问起,他感动至极,却也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怎么能不感动呢,小姐要处理的事情那么多,日日忙得饭都顾不上吃,却还记着他阿奶的病。 南宫晚棠看了他一眼,朝门口唤了一声:“扶芳……” 扶芳刚从夫人那儿回来,听到小姐唤,赶紧进来:“小姐,婢子在。” “把昨日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取过来。” “是。” 扶芳匆匆转身出门,不消多时便又回转,只是她手里多了几个纸包。 “给他吧。” “是。”扶芳把所有纸包一股脑儿全塞进了夏立的手里:“拿好了。” 南宫晚棠也看着夏立:“事情太多,我记不得确切的日子,算着时间应该就是这两日,你阿奶的药要吃完了吧,这是剩下的药,喝完这些药,你阿奶的病也就基本痊愈了,做了记号的那一包是补身体的药,你阿奶病了许久,把身体拖垮了,要补一补,记得留到最后再吃,莫要与药相冲了。” 夏立看看手里的药包,又看看南宫晚棠,堂堂七尺男儿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实在看不得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南宫晚棠赶紧转移话题,又给他们安排了一些琐事,便让他们离开了。 这一通忙活,又到了午时。 正陪着阿爹阿娘和弟弟妹妹用午饭呢,去郡守府送东西的茯苓回来了,跟她一同回来的竟然还有王君伯。 王君伯是过来问有关慈善堂的具体事宜的。 虽然他已经知道了大概的做法,但是实际行动起来,还是有很多细节要琢磨的。 他不敢去打扰七王爷养伤,自己一个人又琢磨不出个一二三来,只好过来打扰南宫晚棠。 昨日等了好几时辰,今日又急匆匆过来,坐言起行也不过如此了,他为了让那些孕妇能活下去,可以做到如此上心,足见其人品。 南宫晚棠难得心情好,忍着困意,有问必答,还特意尽量说得详细一些,甚至让小五在一旁把她说的话写下,给王君伯带走,免得他没记住,又要跑一趟。 所谓慈善堂,其实就是现代的救助站转换成古代的形式,不只是那些孕妇,有困难的人都可以在慈善堂的帮助下,渡过生死难关,有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说到兴起,南宫晚棠还给王君伯提了一个建议。 朝廷明文规定,每户流放犯都必须要有一个人去当晒盐工,不去的,要交十两银子。 被流放到这里的人,手头就鸡碎那么点银子,又要租房子,又要吃饭,他们不仅交不起那十两银子,甚至连最基本的生活都维持不了,只能出去找活做,赚银子。 想要在众多流放犯中争取到活做,就只能让家中年轻力壮的人去才更有机会,这样一来,当晒盐工这任务,便落到上了年纪的人,或是女人的头上。 若是,晒盐工也有工钱拿,既能服了劳务,又解决了生活的费用,一举两得,相信会有很多年轻人愿意来的。 而且对盐场也是有好处的,旁的不说,效率至少提上去了。 王君伯听了豁然开朗,也觉得可行,之前南宫晚棠给他送来一个制作精盐的法子,正愁着该怎么解决人手这个问题呢,这不就有了出路了吗? 他连连称赞:“妙啊,本郡怎么就想不到呢?” 南宫晚棠端起茶盏喝茶,掩去嘴角笑意。 王君伯想不到,并非因为他脑子不好,而是历朝历代都是这样过来的,他们早已习惯了。 在这个还在娘胎就已经把人分了三六九等的时代,又有哪个上等人会为了流放犯这种最下等的人花费心思去做什么改变呢。 不过王君伯倒是让南宫晚棠刮目相看。 王家祖上好几代都是守护琼州岛的,是食朝廷俸禄的上等人,他却能为了那些低等的孕妇和晒盐工,对她不耻下问。 南宫晚棠敬佩他的人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聊起来,便忘了时辰。 王君伯离开时,太阳都偏了西。 回到房中,茯苓端来热水,拧了帕子给小姐擦脸。 温热的帕子敷在脸上,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倦都舒缓了不少,南宫晚棠惬意地舒了一口气。 茯苓站到小姐身后,用最适度的力道给小姐按揉双肩:“小姐,有件事婢子想不明白。” 南宫晚棠把帕子递给扶芳 :“说说看。” 第九十九章 那就互相图谋吧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茯苓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口:“那个精盐的法子,已经足以,为何小姐还要……” 南宫晚棠瞬间就明白了茯苓的欲言又止。 制作精盐的方法价值万金,王君伯得了这个法子,不仅能赚得盆满钵满,还能让他的官职更上一层楼。 再者,她还承诺了要分出椰子生意的三成利润,这些已经足以让王君伯给南宫家足够的庇护了。 为何她还要如此尽心尽力地帮王君伯操劳那些事? 难道是她的事情还不够多,自己还不够累,要自找苦吃? 目光从两个丫头的脸上一一看过去,最后南宫晚棠压低了声音:“你们真的相信阿爹会谋害皇嗣?” 两人摇头。 她们是不懂有关于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的纷争,也不懂敏妃死去的那个孩子到底有多重要。 但是,她们知道,老爷心善,外头无家可归的人,甚至是流浪的小猫小狗都想收留,又怎么会去伤害一个尚未出世的胎儿呢。 南宫晚棠又道:“那你觉得凭我们自己的本事,可以离开此地?可以回到长安为阿爹平反?” 扶芳两人都沉默了。 虽然小姐很厉害,但是空有一身本事,却无权无势,莫说要平反,离开此地都困难。 茯苓想到了什么,惊呼了一声,又赶紧捂住嘴巴,往门口瞅了一眼,压低声音道:“难道,小姐您是想要借用他的势力,让咱们离开琼州岛?” 南宫晚棠颔首:“也不能说是借用,算是互惠互利吧,毕竟我也没有让他白出力不是。” 往后,若是这两个丫头知晓精盐带来的利润究竟有多可观,估计能惊掉下巴。 只是,盐场的收入大头都给了国库,便宜了那个狗皇帝,有些不爽罢了。 不过,建立慈善堂以及盐场发工钱的主意都是她出的,若是传了出去,那些人感激的是王君伯还是她,尚未可知呢。 有一件事,南宫晚棠没有告诉两个丫头。 之前,她觉得南宫一族要安分守己,不与朝廷的人有过多的接触才能安然度日。 可是,经过楚禹凤受伤一事,知道了楚禹凤就是常远和傅六等人的主子之后,她就不再那么觉得了。 常远和傅六在郡守府做许多事,都无需经过王君伯的同意,可见要么是他们的地位很高,要么是他们主子的地位很高,连王君伯都要敬几分。 不管从那一方面看,都证明了楚禹凤的地位权势比王君伯还要高。 他接近南宫一族,若说是没有所图,打死她都不相信。 两次的救命之恩,她都没让他报答了,那她也借用一下他的势力,并不为过吧。 不是他说要两不相欠的吗? 那就互相图谋吧。 两个丫头听了小姐一番话,心情无比激动。 离开琼州岛,回长安,为老爷平反,不管那一件都是大事。 两人放轻了声音,你一句我一句陪着小姐讨论着未来的计划。 说到兴起时,小五过来禀报:“小姐,周昇和陈山回来了。” 南宫晚棠抬头看了看门外的天色:“都这个时辰了,是该回来了,直接让他们过来吧。” “是。”小五转身离去。 她累得动都不想动,干脆让人到这里来见,今时不同往日,也没那么多规矩了。 茯苓和扶芳两人相互看了一眼,还以为小姐能好好睡上一觉了。 茯苓把水端了下去,扶芳给小姐端来了提神的热茶。 陈山和周昇两人一到便一同给小姐见了礼。 “无需多礼,你们过来,可是事情都办妥了?” 南宫晚棠放下茶杯,看向他们。 周昇上前一步,率先回话:“集市上的水缸并不多,小的和老胡一起搜罗了一遍,也仅是买到了十二个,都运回来了,小的让老胡带小的去制作水缸的工坊又定了十五个,买水缸和运费用了五两,订金付了三两,这是剩下的银子。” 周昇双手把银子奉上。 茯苓过去接下,数了数目是对的,就放进了荷包里。 能买到十二个,已经比预料的要多了,南宫晚棠还算满意:“做得很好,全都送到大棚里去吧,小六知道该怎么处理的。” “是。” 周昇退回到了陈山旁边站着。 瞧见小姐看向自己,陈山赶紧上前一步:“小姐上次让小的去定各种型号的瓷坛,已经运来了一批,小的过来请示,该怎么处理?” 那些瓷坛都是用来装椰子油等产品的,小六已经带着工人开始在制作了,此时瓷坛来正好可以用。 “全都送到大棚去。” “是。” 目前只是刚开始阶段,再接下来,工人熟悉了,制作的速度只会越来越快,产品全都堆在大棚里也不是个事。 整个小四合院,暂时也就只有西厢房是空着的。 南宫晚棠又开口吩咐:“周昇,你回去的时候,转个道去告诉吴婶,请她和胡大叔把西厢房打扫出来,里面的东西能用得上的就搬到其他房间去,用不上就放到柴房里,西厢房要整间空出来。你看看,是去买还是去找人做几个架子放在西厢房里,让小六摆放成品。” “是。” “都下去歇着吧。” 等周昇两人一离开,茯苓和扶芳两个丫头,立即把小姐扶上了床,强制她躺下,给她盖好被子。 南宫晚棠看见两人皱得可以夹死蚊子的额头,就觉得好笑。 她早已困得顶不住,便也顺了两个丫头的意,尚未等得及吃晚饭便沉沉睡去,连个身都没翻一觉到了天明。 吃过早饭,扶芳去给南宫湛熬药了,南宫晚棠便带着茯苓去了大棚。 尚未进门,便闻到了浓郁的椰香,喉咙里甜腻腻的。 采摘回来的椰子,老的一个角落,嫩的一个角落,不老不嫩的一个角落,堆成了三座小山。 经过昨日小六的教导。 今日,大家都在各自忙着,已无需小六再做示范。 去皮,开壳,取出椰子肉,这些体力活是男人在做。 他们裸露在坎肩外的臂膀上挂着点点汗珠,却个个都有说有笑,没看出一丁点的累来。 去黑皮,清洗,擦成细丝,捣烂,挤出椰浆,熬煮,过滤,这些细活都是女人来处理。 年纪较大的妇人正在清洗烫煮昨日陈山送来的瓷坛。 她们各自忙活,个个面带笑容,连带南宫晚棠看了都不自觉弯了唇角。 第一百章 楚禹凤过来做什么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小六站在一位妇人身旁,认真听着妇人在说什么。 然后,他挽起衣袖,蹲下身子,接过妇人手里的工具与半边椰子肉,细细削起皮来。 直至那半边椰子肉都处理干净了,他才把工具和椰子肉递回给妇人:“就是这样,你先试一试,千万要注意不能伤到手指了。” 妇人认真听着,可脸上依然有着显而易见的局促与无措,又换了一片椰子肉,比划许久还是无从下手,急得都想哭了。 其他人都学会了,就只有她一个人不会,她会不会被赶走? 小六耐心地再示范了一遍:“看仔细了。” 妇人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盯着。 “好,就这样,你再来一次。”小六把东西再次交回妇人手中。 妇人迟疑接过,缓慢动起手来。 南宫晚棠就站在不远处看着。 直至妇人把那一片椰子肉都处理好了,她才示意茯苓。 茯苓轻声唤了一句:“小六。” 小六抬头,面上一喜,赶紧起身行礼:“大小姐。” 妇人也赶忙起身,在围裙上搓了搓手,学着小六的样子低头弯腰,怯怯地唤了一声“大小姐”。 怎么办,大小姐是不是来赶她走的? 大棚就这么大,南宫晚棠的到来,所有人都能瞧见。 没有命令,没人敢停下手,远远地朝小姐点头哈腰,算是行礼了。 “无须管我,都各自忙吧。” 众人便又低头继续忙活,只是不少人都留意着这边。 她们也担心啊。 张刘氏的男人前几日跌断了腿,用光了家里积攒多年的积蓄,家中还有两个半大的孩子和两位年迈的老人等着要吃饭。 若是张刘氏没了这份活,一大家子可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南宫晚棠仿若看不到张刘氏脸上的怯懦与不安,走了过去,环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小六脸上:“如何,可都上手了?” 张刘氏一听,后背都汗湿了,心里思忖着该怎么求大小姐,才能保住这一份活? 小六也顺着小姐的目光环视一圈:“基本都上手了,再过两日,速度会有所提升,开张之前,数量一定能达到。” 张刘氏偏头看向小六,眸中满是讶异。 他为什么不和大小姐实话实说? 可转头一想,大小姐未必就不知道。 张刘氏忐忑地抬头看向大小姐,方才想了无数求情的话,一句都没说出来。 南宫晚棠笑着朝她点点头:“好好做。” 张刘氏心里的不安与惶恐,随着南宫晚棠的话都消散无踪了。 原本还担心自己笨手笨脚,学不会,做不好,一定会被辞退的。 此时才知道,不会可以学,做不好便慢慢做,只要你真心学,认真做,没有人会嫌弃你。 张刘氏红着眼眶,咬唇点头:“是,多谢大小姐。” “继续忙吧。” 南宫晚棠转身走到一旁木板搭成的长桌旁,上面摆了七八个婴儿脑袋般大的瓷坛。 小六拿起一个瓷坛:“大小姐,这是昨日熬好的胥耶油,小的谨记您的吩咐,全都是趁热封坛的。” 南宫晚棠接过来,直接拆开,浓郁的椰香兜头兜脸扑来,椰子油清澈透亮,一看品质就是上乘。 用手指沾了一点,放入口中浅尝,口齿生香。 不错,算是达到了她的标准。 只要制作的过程,严格把关,密封好的椰子油,常温下可以保质两年。 “很好,就按照这个标准来,切记一定要干净卫生,若是客人吃出了什么毛病来,后果你知道。” “是。”小六如何不知,此时的南宫家,半点风雨都经不起。 “哦对了,你把夏立带出来,然后这里全权交给他来管理,我另有事情安排你去做。” 南宫晚棠打算繁荣道的铺子就专门卖椰子油,在旁边再租赁一间铺面,开一家专门卖吃食的铺子。 以小六的天分,再经过她的言传身教,必定能很快出师,再让小六带几个徒弟出来,铺子便能开张起来。 之前买下刘昊铺子的时候,她就留意过旁边的铺子了。 那是两间不是很宽,却很长,格局相似的铺子,都买下来的话,可以打通,装修成一间。 一头是制作吃食的明档,另一头摆上桌子凳子,供客人坐着享用美食。 坐言起行,从大棚离开后,南宫晚棠立即回了房间,刚坐下,便问茯苓:“手头能动用的银子还有多少?” 茯苓细细算了一下:“除了留出工人的工钱,还有老爷的药钱,以及家中的吃穿用度,能动用的便只有六百七十两左右。” “够了。” 刘昊的铺子用了三百五十两,那两间铺子,用六百两,足够了。 上次是楚禹凤找的铺子,如今他还伤着,要卧床养伤,是不能再让他出面了。 想了想,南宫晚棠吩咐茯苓:“去把陈山找来。” “是。” 茯苓转身出门。 南宫晚棠找来纸笔,坐下来细细写下前生所吃过,这个时代有材料可以做出来售卖的美食,以及做法,刚写了一半,陈山便来了。 “小的见过小姐。” “无须多礼,铺子是你装修的,不知你有没有留意过旁边的那两间铺子?” 陈山稍一回想:“留意过,小的还知道那是郡守大人娘舅李纪的铺子。” 南宫晚棠挑眉,这么巧?! “为何我去了三次倒是看他关门了两次?生意不好?” “并非,李纪此人好酒,常常一喝酒就睡到翌日日上中天,醒来便干脆不开门做生意,又去喝酒,开门做生意的时候,往往都是难得清醒的时候。” “王君伯也不管管?” 陈山对小姐直呼郡守大人的名字,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李纪父母早亡,无妻无儿,孑然一身,除了嗜酒如命,别无其他坏习惯,郡守大人屡劝不听,便也由着他了,终归是当儿子一般给他养老送终了。” 看来,那铺子便是王君伯给李纪养老用的,要买这铺子,还得去找王君伯一趟才行。 也不知要用什么样的条件才能说服他? 说曹操曹操就到。 这边,刚打发陈山离开,那边小五便来禀报,郡守大人来了。 一同过来的还有楚先生与常远。 王君伯过来,可能是因为慈善堂或者是盐场的事要问她。 楚禹凤不好好养伤,过来做什么? 第一百零一章 登堂入室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南宫晚棠猜不透,便也不猜了,“请他们到堂屋去,让吴婶上茶,我随后就到。” 小五迟疑了一下:“郡守大人是来拜访老爷的。” 找阿爹的? 还带上楚禹凤? 他们之间能有什么话题? 难道还质疑她医术不精,要找阿爹看过才放心不成? 南宫晚棠搁下笔,抬头看着小五:“好好伺候着,他们谈完了,过来告诉我一声。” “是。” 小五领命离去。 南宫晚棠又低下脑袋,继续奋笔疾书。 前生美味佳肴倒是吃过不少,不能说每样都适合大众的口味,但是能入她口的都差不到哪里去,若是放到这里来,她胆敢担保,一定会很受欢迎的。 外面怎么这么吵? 窸窸窣窣,听得到又听不清的声音实在扰耳,南宫晚棠被吵得无法集中精神,不得不停下笔。 “扶芳。” 门外没人回应。 “茯苓。” 还是没人回答。 两个丫头都去了哪里? 南宫晚棠起身,打开门,抬脚刚迈出去,就险些被奔过来的茯苓迎面撞上。 茯苓身手敏捷,一个旋身扑向了墙,才没撞上小姐。 南宫晚棠看着她:“慌慌张张做什么,天塌了?来了琼州岛,竟连规矩教养都被流放了吗?” 以往在长安生活,阿爹日常的访客并不少,南宫家的下人虽是各处收留回来的,却都自觉地学会了规矩礼仪,从不让主家丢人。 也不知是什么样的事情,让茯苓连规矩都不知丢到了哪只狗的嘴里。 撑着墙,喘了几口气,茯苓才指着外边:“小姐,您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南宫晚棠抬头看去,正对面的西厢房门口有不少官兵在搬东西。 昨日吩咐吴婶和胡大叔把西厢房收拾出来当库房,晚些时候他们就过来回禀,已经收拾妥当了。 这个时候怎么还有人在往里头搬东西? 看着,看着,南宫晚棠就发现了不对劲。 搬东西的竟然是郡守府的侍卫。 他们搬的是床,椅子之类的家具。 哟,床是水沉木的,桌椅都是金丝楠木的,那扇屏风是红椿的。 远远看着都知道那些东西非寻常可见的,王君伯竟然这么大手笔。 “是谁让搬东西进去的?” “是老爷。” 难道是王君伯为了报答她和阿娘的救命之恩,想用这些身外之物来报答? 阿爹不是不懂分寸之人,既然阿爹答应收下了,那就是可以收下的。 南宫晚棠转身打算回房继续写她的食谱,茯苓的话却让她抬起的脚顿在了半空。 “不知道郡守大人和老爷说了什么,老爷出来之后,便吩咐人把西厢房收拾出来给楚先生住。” “给楚禹凤住的?” 因为惊讶,南宫晚棠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堂屋的廊下,楚禹凤坐在太师椅上。 好像听到有谁在喊他的名字,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正巧对上南宫晚棠看过来的目光。 他挑眉弯唇,继而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南宫晚棠气梗。 这厮到底是几个意思? 调戏她还不够,竟直接登堂入室住到她家里来了? 第一百零二章 开张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南宫晚棠顺着王君伯的目光看过去。 那边,楚禹凤就坐在太师椅上,手里端着茶盏,目光虚虚地落在远处,也不知是在看什么。 阳光透过院中的樟树,细细碎碎地落在他身上,微风拂过,衣摆轻扬,墨发如水,衬上他那一张绝色面孔,宛如一幅画。 老天真是优待这个男人! “放心吧。”南宫晚棠收回了目光:“有我和阿爹在,他那点伤死不了。” 收人钱财,与人消灾。 她从来都不是喜欢占人便宜之人。 王君伯不顾身份,背对着众人,朝南宫晚棠拱手一揖:“那就有劳姑娘了。” 就这样,楚禹凤住进了小四合院。 而原定的库房也改在了灶房旁边,重新搭建一个,材料和人工都是王君伯出的。 南宫晚棠也不知楚禹凤住进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说他是冲着她的医术而来,她半分都不信。 后来,她也去问阿爹,王君伯到底说了什么,才让阿爹甚至都没有让人告诉她一声,就点头同意楚禹凤住进来。 可阿爹阿娘总顾左右而言他,怎么都扯不到正题上来,她便明白了,那不是她能知道的。 南宫晚棠什么都不说,就像答应王君伯的那样,日日都过去给楚禹凤把脉,备好了药让常远给他换。 她也从不多话半句,不多停留片刻,诊治完就离开去忙自己的事情。 那日午后,王君伯就让人送来了契书与钥匙。 新的铺子,南宫晚棠还是交给陈山去装修。 陈山又要训练销售人手,又要忙着装修的事,日日忙得像个陀螺似的转,却又累又开心。 夏立已经接手了大棚里的所有事宜。 小六脱身出来之后,南宫晚棠便日日带着他待在灶房里鼓捣。 南宫晚棠又找夏立要来了几个手脚麻利的工人,让小六来培训,她从旁指导。 那些工人都是在琼州岛艰苦求生了无数岁月的,吃了不少苦头,很珍惜这样一份活不累,工钱还不少,还能学到很多东西的工作。 一个个都使出了浑身的劲儿去学。 这倒让南宫晚棠和小六轻松了不少。 每日从一睁开眼开始,便有一大堆事情等着南宫晚棠去处理,每每忙完回房,只顾得上沐浴洗漱,然后倒头便睡,一夜无梦到翌日晨曦。 也不知楚禹凤打得是什么主意,在南宫晚棠忙得抽不开身的时候,他便带伤履行了自己的管事之职,替她处理了大大小小的琐事。 有事忙的日子过得就是快,转眼便到了十月的最后一日。 今日,天气晴朗,万事皆宜。 南宫晚棠特意把椰子油的铺子拖延到与吃食店一起开张。 两间铺子的开张,她没有做过任何的宣传。 根本就用不着。 在她那里做事的工人,都是琼州岛的。 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南宫晚棠打开门就走了出去,险些撞上匆匆奔来的茯苓。 茯苓撑着膝盖,喘着粗气:“小姐,小姐,您快去看看……” 融合了现代与古代的字体,写得异常费劲。 南宫晚棠揉了揉手腕,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她的字体与原主的相去甚远,为何两个丫头看了都感到半点奇怪吗? 一偏头,就瞧见茯苓拿着帕子正在擦灯罩,眼神时不时瞄一下她写的东西。 对上了小姐目光,茯苓嘿嘿一笑:“三舅老爷的特立独行,小姐是学了个十成十。” 三舅老爷? 南宫晚棠思索了一下,半点印象都没有。 第一百零三章 她做到了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夏立已经接手了大棚里的所有事宜。 小六脱身出来之后,南宫晚棠便日日带着他待在灶房里捣鼓。 幸好小六这小子争气,小脑袋瓜又灵通,能举一反三,进步神速。 南宫晚棠又找夏立要来了几个手脚麻利,老实本分的工人,让小六来培训,她从旁指导。 那些工人在琼州岛艰苦求生了无数岁月,吃了不少苦头,遇上这样一份活儿轻松,工钱也不少,还能学到很多东西的工作,自然很是珍惜。 一个个都使出了浑身的劲儿去学。 这倒让南宫晚棠和小六轻松了不少,至少教得没那么累。 她不要求他们像小六一般进步神速,但是一定要稳扎稳打。 有事忙的日子过得异常快,转眼便到了十一月的中旬。 今日,天气晴朗,万事皆宜。 南宫晚棠特意把椰子油的铺子拖延到与吃食店一起开张。 两间铺子的开张,南宫晚棠没有做过任何花里胡哨的宣传。 而且也根本就用不着。 在她那里做事的工人,每日回去之后,都会与邻里说起。 王君伯为了自己那三成利润,也做了一些事情。 一传十,十传百。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便都知道了。 吉时一到,门口长串的炮竹一响,牌匾上的红布一掀,便算是开张了。 原先从刘昊那里买下来的铺子,南宫晚棠给取名为椰香阁,用来卖椰子油,还有椰子壳做的用具。 旁边从王君伯那里弄来的两间铺子,打通装修成一间,取名为茶点。 与这个时代的茶楼并不相同。 茶点里,一头装修成明档,另一头摆上桌椅。 有点类似于现代的粤式茶楼。 里面的吃食种类很多,糯米糍,叉烧包,蒸凤爪,肠粉,虾饺,烧麦等等。 种类繁多,任君挑选。 不仅有吃的,还有喝的。 椰子汁,茶水,奶茶,还有鲜榨果汁等等。 虽然吃食的种类繁多,又新奇美味,但是价格并不高。 薄利多销嘛,当数量上来了,其中的利润有多可观,简直难以想象。 当然啦,这点利润连王君伯盐场收入的零头都比不上,可这只是刚起步,未来可期。 而且,小打小闹的生意也更加适合他们刚流放过来的身份。 南宫晚棠来的时候,门口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茶点里却空荡荡的。 食物的香气从茶点里飘出来,蔓延于空气中,令人垂涎三尺。 南宫晚棠牵着南宫晚晴走了进去,身后跟着两个丫头和小五。 她们选了最角落的一桌坐下。 窗明几净的明档里,小六带着几位工人站在那儿,忐忑不安。 他们面前的各种蒸笼里,带着香味的热气袅袅升起,朦朦胧胧,好似晨曦里, 瞧见小姐过来,小六赶紧走了过去行礼:“小姐。” 南宫晚棠像是没瞧见他脸上的不安:“给我端几样过来,再泡上一壶菊花茶。” “是。” 这日一早,南宫晚棠一家人正在吃早饭。 南宫北宁端起那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粥,吹了一下,喝一大口,再吹一下,再喝一大口。 一碗粥,硬是让他三五口给喝完了。 他把碗放下,抓起一个肉包咬了一大口,又抓一个在手里,含糊不清嚷着:“阿爹,阿娘” 第一百零四章 念书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翌日一早,南宫晚棠一家人正在吃早饭。 南宫北宁端起那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粥,吹了一下,喝一大口,再吹一下,再喝一大口。 一碗粥,硬是让他三五口给喝完了。 他把碗放下,抓起一个肉包咬了一大口,又抓一个在手里,含糊不清嚷着:“阿爹,阿娘,长姐,二姐,我吃饱了。” 话音未落,人就跑出了门外。 白氏给南宫晚晴夹了一筷子菜:“宁儿,这几日都早出晚归,也不知跑去做什么?” 南宫晚棠把粥碗放下,接过茯苓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兴许是跟着胡大叔去做活了。” 南宫北宁被罚去跟着老胡做苦力的事情,白氏也是知道的。 看着日渐晒黑的儿子,她虽是心疼,却也不会袒护。 棠儿不是胡闹的人,她罚宁儿,就一定是宁儿该罚。 来了这琼州岛,宁儿若是还像在长安一般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日后定有他苦头吃。 不如,让他早日尝尝生活的艰苦,知道生存的不易。 南宫湛接过周管家端过来的茶,浅抿一口,放下茶杯:“男儿就该苦着养,你心疼宁儿,不如先心疼心疼棠儿。” 白氏何尝不知道南宫晚棠的辛苦:“我怎么不心疼,都是我身上落下来的肉啊,哪个我不心疼。” 若是可以,她恨不得什么都替棠儿操劳了。 可是,她也没棠儿的能力,也没棠儿的脑子,她甚至连一顿饭都煮不好。 她就只有一身无用的武力。 总不能让她在棠儿累了的时候,给棠儿来一段胸口碎大石助助兴吧。 她捏了捏南宫晚棠的肩膀,感受到硌手的骨感,她忍不住红了眼眶:“这么瘦小的肩膀,就要扛起这么重的担子,我怎么能不心疼。” “阿娘,我不辛苦。”南宫晚棠怕阿娘落泪,赶紧出声安慰。 阿娘从来都不是爱哭的人,自从流放开始,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动不动就红了眼眶,泫然欲泣。 阿爹受伤了,阿娘哭。 她之前突发莫名疼痛时,阿娘也哭。 知晓她身上的巫王血脉解开了三成,阿娘还哭。 看着宁儿劈柴伤到手,阿娘又哭。 看见晴儿跟着小六煮饭险些把自己给点燃了,阿娘依然哭。 可阿娘也如之前一般坚强。 吴婶杀鸡给阿爹炖汤,张着翅膀胡乱扑腾的鸡,怎么都割不了喉放血,阿娘干脆拧断了鸡脖子。 胡大叔翻地种菜,一块大石头横在中间,怎么都挖不出来,阿娘干脆一掌将大石头击了个稀碎。 有人过来闹事,家里的其他人都还没听到消息,阿娘已经三下五除二把人打了出去。 旁支的人过来无理取闹,阿娘也总能应付。 阿娘总用自己的办法,为家人做着力所能及的事。 南宫晚棠不由想起了妈妈。 妈妈是个很要强的人,离婚之后,不接受重男轻女的婆家半点施舍,辛苦创业,一个人赚钱养活她和姐姐,供她和姐姐读完博士。 可妈妈瞧见蟑螂,也还是会吓得哇哇大叫,需要她的拖鞋出马。 若不是她没有带眼识人,妈妈和姐姐也不会…… 这一生,她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心里的哀伤与愤怒挥之不去,南宫晚棠不想让家人看出破绽:“阿爹阿娘,我吃饱了,要去大棚里看看。” 第一百零五章 牵手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说说看。” 南宫晚棠翻开第一页,示意南宫北宁开始。 南宫北宁用轻轻的声音,把自己的理解说了出来。 “天青地黄,宇宙混沌……” 南宫晚棠微微挑眉,宁儿竟把千字文讲得生动易懂,却又不落俗套,这样的讲法倒是新颖。 把书阖上,放在桌上,南宫晚棠的手指,在桌面轻轻叩响:“说得不错,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南宫北宁揪着自己的手指,脑袋低到了胸口,没有答话。 长姐罚他去做农活,他却偷偷跑来念书,长姐一定会很生气的。 他不能连累了楚先生。 长姐要怪,就怪他一个好了。 就算再被罚多做一个月的农活,他也认了。 “对长姐也不能说?” 南宫晚棠的手指依然一下一下地轻叩桌面,神情淡淡,无形的压力却连身后的两个丫头都能感觉得到。 读书而已,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 南宫家落魄至此,少爷还肯如此上进,反而是一件好事呢。 两个丫头正想劝一下小姐。 可一想到小姐的为人,两个丫头便又止了声,默默站在一旁。 常远看着南宫晚棠这无意识的举动,竟觉得似曾相识。 到底在哪里见过来着? 突然,他看向榻上的主子。 一脸的恍然大悟。 主子思考时,也是如此! 这两人还真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缘分! 楚禹凤的视线仍旧不离书本,耳朵却竖得尖尖的。 他倒是想看看,这两姐弟会如何处理? 自己弟弟的性子,南宫晚棠又如何不知,不想再逼他了。 况且,还有外人在,她不想让别人看了笑话。 南宫晚棠把书拿起,轻轻拍了拍南宫北宁的脑袋:“是土地公公教你的?” 南宫北宁下意识得抬起头来:“不是,长姐,不是的……” 声音渐渐弱了下去:“长姐,我不能说。” 将书拍在南宫北宁的胸口:“读书是好事,你愿意读书,长姐为你高兴,楚先生授你知识,你要好好记,认真学。” 南宫北宁惊讶抬头:“长姐你知道?” 南宫晚棠点头:“你既然下了决心要学,便要好好学,切记莫要半途而废,读书无捷径,付出才会有所得,再是公平不过。” “是。”南宫北宁郑重点头。 “楚先生的伤还未好全,不宜太劳累,你每日不可太过打扰,今日就先到这吧。” “宁儿知道。” 南宫北宁拿着书,拱手朝长姐弯腰行了一礼,又转身给楚先生行了一礼:“宁儿不打扰楚先生休息了。” “去吧。”楚禹凤点头。 看着弟弟出了房门,南宫晚棠才起身来到榻前。 茯苓搬了凳子放在榻前,扶芳把脉枕放在榻沿。 楚禹凤把书放下 ,轻车熟路地把手腕放在了脉枕上。 南宫晚棠坐下,手指搭上脉搏把脉:“算是南宫家承了你的恩情。” 楚禹凤知晓她说的是什么,“我不过是略指点一二,是令弟聪慧,领悟能力强,是个不错的苗子,浪费了可惜。再者,姑娘救了我的命,仅此小事,相比起救命之恩,不值一提,姑娘不必记挂。” 报恩? 若真是报恩才好。 南宫晚棠面色不变,继续把脉。 第一百零六章  旧伤不愈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是。”南宫北宁郑重点头。 “楚先生的伤还未好全,不宜太劳累,你每日不可太过打扰,今日就先到这吧。” “宁儿知道。” 南宫北宁拿着书,拱手朝长姐弯腰行了一礼,又转身给楚先生行了一礼:“宁儿不打扰楚先生休息了。” “去吧。”楚禹凤点头。 看着弟弟出了房门,南宫晚棠才起身来到榻前。 茯苓搬了凳子放在榻前,扶芳把脉枕放在榻沿。 楚禹凤把书放下 ,轻车熟路地把手腕放在了脉枕上。 南宫晚棠坐下,手指搭上脉搏把脉:“算是南宫家承了你一个大恩情。” 楚禹凤知晓她说的是什么,“我不过是略指点一二,是令弟聪慧,领悟能力强,是个不错的苗子,浪费了可惜。再者,姑娘救了我的命,我该报恩的,仅此小事,相比起救命之恩,不值一提,姑娘不必记挂。” 报恩? 若真是报恩才好。 南宫晚棠面色不变,继续把脉,心中却思绪万千。 这人起初隐姓埋名,说是要两不相欠,却一路上对她们一家照顾有加,暗中明里的偏袒,任由她医治阿爹,任由她教训旁支族人。 他们的人甚至用性命拦下了敏妃派来追杀阿爹的杀手。 知晓她需要银子给阿爹和两个丫头买药 ,他还连哄带骗的,让她用自己的医术赚了银子。 到了琼州岛,他本该离开的,可他偏又留了下来。 在她中了迷情药之后,救了她。 在她没有人手的时候,卖力自荐当了管事先生。 在她与王君伯谈生意时,帮她说话。 在她忙得分身乏术的时候,他带伤帮她处理了所有琐事。 如今还当起了宁儿的授课先生。 桩桩件件都有他。 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小姐,小姐……” “嗯?”南宫晚棠醒神。 “您……怎么了?”扶芳指了指榻上。 南宫晚棠顺着扶芳的目光看过去,就瞟见了楚禹凤别有意味的眼神,顿感莫名。 再顺着他的目光向下,南宫晚棠看到了自己紧紧抓住了楚禹凤的手腕。 也不知她掐了多久,楚禹凤的手掌因为血液循环不畅都紫了。 吓得她触电一般甩开了手。 楚禹凤嗤嗤笑出了声音,揉着手腕,眼里波光潋滟:“姑娘这么喜欢牵我的手,牵久一点也无妨,我不介意的。” “流……”一句流氓被南宫晚棠生生咽下了肚,不然,也不知骂的是谁了。 罢了,她心地善良,不与伤患计较。 收拾好心神,南宫晚棠清了清嗓子:“伤口已经不碍事了,但是伤在心口,这一个月之内千万不能使用武力,否则情况难料,轻则伤上加伤,重则……性命堪忧。” 说完,她转头吩咐扶芳:“扶芳备纸。” “是。” 扶芳从药箱里取出了纸笔。 “我念,你写。” “是。” 南宫晚棠轻声把药方念了出来。 扶芳一一记下。 “这是新的药方,按方吃药,七天之后,我再来。” 南宫晚棠示意扶芳把药方给常远,然后带着两个丫头起身告辞。 出了房门,南宫晚棠站在廊下。 初冬早晨的薄雾已经散去,远处连绵的青山,清晰可见。 山坳托着一轮红日,云朵被染成了七彩。 第一百零七章 本王不去,她活不过今晚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一抬头就对上了楚禹凤灼灼的目光。 南宫晚棠不自觉地摸了摸脸,难道脸上开花了? 楚禹凤被她的举动逗乐了,莞尔一笑。 南宫晚棠看着那张笑脸,险些被晃迷了眼,“楚先生的精神这么好,看来伤是已经好全,不用再诊治了,那我就先告辞。” 楚禹凤尚未开口,常远便急了:“不可,姑娘,万万不可……” 南宫晚棠回头,故意一脸疑惑去看常远:“受伤的是他,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常远暗道了一声糟糕,讪讪一笑:“小风托我照顾楚先生,我这不是怕没法跟小风交代吗?” 南宫晚棠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游移:“真的只是这样?” 常远瞪大双眼,一脸真诚地看着她:“珍珠都没有这么真。” 嘿,演技真好。 南宫晚棠来了兴致,双手抱臂瞅着常远:“你在成为押送小队的队长之前,是什么官职来着?” 常远一噎。 她的脑子也不知是什么做的,精得要命。 不能说是北司的人,不能说是七王府的人,感觉怎么说都不妥当,常远犹豫要不要胡编一个职位? “到底是什么职位,这么难开口?”南宫晚棠上前一步,咄咄逼人。 “怎么会?”常远皮笑肉不笑:“我是……” 正在此时,床榻上传来了一声极轻,却足够在场的人都听清的:“好疼……” 众人都转头看去。 楚禹凤捂着胸口,面色苍白:“好疼!” 常远急了:“楚先生你怎么样?伤口又裂开了吗?姑娘,你快给他看看啊。” 楚禹凤的伤如何,南宫晚棠最清楚。 虽然那一刀险些要了他的命,但是只要过了危险期,日日用药养着,按理说伤口也该愈合了。 可养了这么多日,他那伤口却半点愈合的迹象都没有。 不是南宫晚棠的医术不行,也不是药不行,就像是有人每天都给他的伤口来上一刀似的,今日已经止血了,第二日却又还是血淋淋的一道口子。 此时,听他一喊,南宫晚棠信以为真,也忘了刚才还说着不给他治了,赶紧上前几步来到榻前,伸手就扒他的衣襟。 楚禹凤双手揪着衣襟:“怎么还直接上手了呢?” 她这是在救他,怎么如此不知好歹。 罢了,她心地善良,不与伤患计较。 南宫晚棠取出了银针,夹在指尖,居高临下,冷冷睨着他。 在这样的眼神压迫下,楚禹凤委委屈屈地自己扒开了衣裳,双眼一闭,脑袋一撇,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你来吧。” 南宫晚棠被气笑了。 不过,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楚禹凤的伤口鲜血潺潺,血迹蜿蜒而下,染红了纯白的单衣,刺目惊心。 “你快躺下。” 南宫晚棠取出银针,扎在伤口周围的穴位上,却发型血还是止不住。 “怎么会这样?” 略略一思索,南宫晚棠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瓷瓶,拔开木塞,用银针沾了瓷瓶里自己特制的药水,又重新给楚禹凤针灸。 每一根银针都沾了药水,一轮下来,楚禹凤胸口上已经砸了十几根银针。 不过鲜血总算是止住了。 第一百零八章 莫非你们是一对的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冬季早晨的薄雾已经散去,远处连绵的青山,清晰可见。 山坳托着一轮红日,云朵被染成了鲜艳的红。 茯苓端了水盆来到小姐门口:“小姐,您起来了吗?” 南宫晚棠一下子惊醒,第一时间便上上下下检查了一便。 咦,真是奇了怪了,竟会什么事都没有! “小姐,要起来了……”茯苓再次敲响了门。 顾不得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南宫晚棠赶紧翻身下床,一眼就瞧见了床前地上的那一滩血迹,此时已经凝固,成了暗红色,却还是那么吓人。 绝不可以让人知道她吐血了! 南宫晚棠以最快的速度把血迹收拾干净,又点上艾香遮掩血腥味,才洗了手躺回床上,装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进来吧。” 茯苓推门进来,把热水放在盆架上:“小姐,楚先生好像有点不太妥当,扶芳已经过去了,您快些起来,婢子伺候您洗漱。” 楚禹凤出事了? 南宫晚棠立即掀开被子下床,匆匆洗漱,发现衣袖上满是血迹,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早饭都顾不上吃便往楚禹凤的房间走去。 尚未进门,便听到常远和扶芳在说着什么,南宫晚棠顾不上细听,便赶紧进去了。 “扶芳,楚先生如何了?” 扶芳闻声回头,瞧见是小姐,一直提着的心,终于稳妥地落回了远处,只要小姐来,楚先生便有救了。 “小姐,我救不了他……”扶芳未语泪先流。 扶芳都束手无策了,看来真是很严重了,南宫晚棠赶紧过去,常远却挡在了床前。 一抬头就对上了常远猩红的双眼,南宫晚棠微微诧异,却也只是以为他担心楚禹凤。 抬手推了推常远,南宫晚棠道:“你快让开啊。” 常远瞪着她,眸光极其冰冷凛冽,拳头握得关节都发了白,几瞬之后,他什么都没说,咬牙让开了位置。 南宫晚棠蹲在了床前,一番检查过后,心中的疑惑更甚了。 楚禹凤的伤口竟然又裂开了,本就失血过多,如今更是元气大伤,只剩下半条命。 不过才一夜,他的伤势怎么就恶化成了这个样子? 昨日的治疗重新来一遍之后,南宫晚棠又从药箱里取出了一个盒子。 扶芳看到那个盒子,惊呼出声:“小姐,不可,那是谷主给您保命的药啊!” “顾不了那么多了,救人要紧。”她的命是命,楚禹凤的命也是命呀,哪有孰轻孰重之分。 常远盯着南宫晚棠手里的盒子,世人皆知,药王谷有一种药,可以起死回生。 若是南宫晚棠不给,他就动手抢,拼死也要抢到手。 “你还瞪着我作甚,快去倒杯热水来啊。”南宫晚棠皱眉看着常远。 “哦哦。”常远回神,赶紧过去倒了一杯热水过来:“给你。” “把他扶起来。” 南宫晚棠打开了盒子,药香四溢,闻之令人神清气爽,果然不愧是药王谷经过几代人接力研究出来的救命神药。 把药塞进楚禹凤的嘴里,再把水喂了进去,看着他咽下了,南宫晚棠才松了一口气。 昨夜那么紧急的情况,她都舍不得用这药,希望楚禹凤不要浪费了才好。 第一百零九章 元顺帝的怒火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常远被这话噎着了,面色有点发青,鼓着腮帮子许久才憋出了一句:“胡说八道!” 南宫晚棠乐不可支,笑声传出了很远。 屋里的人都被她的笑声感染,一扫方才的沉重。 常远看着那个捧腹笑得花枝乱颤的女子,眸中的冷意已经退去。 这大杀神貌似也没有他想的那么差。 心里一放松,南宫晚棠才发觉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她觉得自己可以啃下一头烧猪。 把空的玉盒递给扶芳收好,南宫晚棠揉着肚子嘟囔:“好饿,回去吃早饭吧。” 话音尚未落下,她已经牵着南宫北宁,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两个丫头赶紧收拾好东西,快步跟上。 常远跟着出了门口,看到南宫晚棠顺着回廊左饶右饶地走,嘴里喊着:吴婶,我要吃肉包,鸡丝粥,酸萝卜……” 南宫北宁也跟着喊:“吴婶,我要吃小酥肉!” 吴婶正在后面翻地种菜,听到声音,一把将手里的锄头扔了出去,一边走一边老远地回应着两姐弟:“好,想吃什么,吴婶都给你们做。” 老胡捂着被锄头砸到的脚趾头,嗷嗷直叫,胡玄冰在一旁哈哈大笑。 用过不算早的早饭后,南宫晚棠去找了阿爹,拿着血脉的事情当借口让阿爹给她把了脉。 得了阿爹确切的答案,她的身体除了那该死的血脉再无其他问题,她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气。 之后的日子,南宫晚棠每日除了给楚禹凤换药治疗之外,要么是到大棚里陪着工人做事情,要么到繁荣道的铺子去帮忙,忙里偷闲的时候,便教给小六几个新的点心菜式,时常还会给胡玄冰指导一下医术。 日子过得也还算充实。 值得庆幸的是,每日给楚禹凤换药的时候,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她的身体再没有起过什么异样。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不知道之后会不会再犯一次,但至少不用日日都难受着,也算是一件好事了。 期间,王君伯来过几回,说是来问有关于慈善堂的事情的,却次次都要往楚禹凤的房间去一趟,美其名曰,来都来了,不去探望一下有失礼数。 南宫晚棠当作什么都不知,为了让他们谈话方便,她每次都离得远远的,要么带着弟弟妹妹在椰林中练武,要么带着弟弟妹妹躲在房中读书习字。 南宫晚晴硬是从三脚猫练成了一个能以一敌三的小高手。 南宫北宁本就聪慧,武功更进一步不说,一本千字文已经倒背如流,南宫晚棠让他开始读尚书。 她们一家过得是其乐融融,远在长安皇城里的元顺帝此刻却气得火冒三丈。 御书房里,以刘阳为首的几名皇室暗卫跪在下方,元顺帝的怒火让他们噤若寒蝉。 “嘭”元顺帝抓起茶盏狠狠砸在了地上,茶水湿了一地,碎片四处飞溅,众人不敢躲闪,跪在原地纹丝不动。 刘阳突感一疼,手臂上只留下了一道被碎片划破的口子,鲜血滴落在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 元顺帝气得站起来,在龙椅前来回走了几步,转身手指点着下方的几人:“给了你们那么多时间,你们连一件事都办不好,朕要你们有何用。” 刘阳几人也深感无奈,皇上让他带领皇室暗卫找一件南宫湛从药王谷带回来的宝物,他们将从南宫一族抄没回来的全部财产翻找了无数遍,好东西倒是不少,却没有一样是皇上想要的。 他们又去南宫家的老宅,掘地三尺地找,莫说宝物,连个金元宝的影子都没见着。 犹豫了一下,刘阳还是把在心头徘徊了好几日的想法说了出来:“皇上,那么重要的东西,南宫湛会不会随身带去了琼州岛?” 元顺帝也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但是南宫湛从大殿上被带下去执行杖刑之时,是搜过身的,他身上除了几张药方之外,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跟随元顺帝的时间长了,刘阳也把元顺帝的性子摸着了一二,此时也猜到了元顺帝的想法,开口道:“会不会那东西南宫湛从来就没有放在自己的身上,而是放在了他最信任的人身上?” 元顺帝豁然开朗,却仍旧冷着一张脸:“不管是与不是,都给朕去查,就算杀光了南宫一族,也要把东西给朕带回来。” “微臣领命。”刘阳行了一礼,起身带着人离开了。 元顺帝转头看向窗外,洋洋洒洒的雪花却浇不灭他心中滔天的怒火。 布置了这么久,他绝不允许失败。 …… 时光恍若白驹过隙,忽然已半月。 小四合院,楚禹凤的房中。 南宫晚棠坐在桌前,从药箱里把脉枕取出,放在桌上。 楚禹凤轻车熟路地把手腕架了上去。 指尖搭上脉搏,南宫晚棠细细诊脉。 有了那一颗药的相助,楚禹凤的伤口恢复神速,已经结痂,不用她再日日守着。 若是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就这么养着,不出一个月,他的伤就能痊愈了。 片刻,她松了手,慢条斯理地把脉枕收起来:“恢复得还不错,药呢,还是要按时吃的,若是再被我发现把药倒了,那你们便收拾东西离开我家吧。” 楚禹凤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 那药太苦,一连十数天,一天三次,吃得他看到药就想作呕,前日实在喝不下了,便嘱了常远把药倒在屋后的树下,却被这个丫头抓了个正着。 别看她说得轻声轻气的,若他胆敢开口说不吃药了,这个凶巴巴的小丫头一定会拎着他的衣领,将他扔下海里喂鱼。 并非她有多看重他,她纯粹就是不想看到花了大代价才救回来的人,如此不惜命,糟蹋了她的药。 南宫晚棠从药箱里取出纸笔,一边写新的药方,一边道:“伤口已经不用换药,我给你换一张新的方子按时吃着就成,明日起,我便不来了。” 楚禹凤拱手道谢:“辛苦姑娘这些时日的照顾。” “无妨。”南宫晚棠摆手:“有件事,我想拜托你一下,宁儿的学业就劳烦你多操心。” “应该的。”楚禹凤瞥了常远一眼。 常远收到主子的示意,想了想,也赶紧开口:“姑娘是有事要去忙吗?” 第一百一十章 只有她能去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南宫晚棠放下笔,拿起纸张吹了吹,等墨迹干了才递给常远:“我有事要出门一趟,我不在家的时候,就拜托你们帮我照顾一下家里。” 本不想劳烦他们的,但自从铺子开张以来,便日日有银子入账,这势必会引起很多人眼红。 这岛上有多少人自从流放,熬到如今,数不清的年年月月,却依然还要为了那几两碎银奔波操劳,甚至有些人还要忍饥挨饿。 同为流放犯,大家都一起苦着,便相安无事,凭什么她们一家才刚来就过上了好的生活。 人心深壑如渊,是最难猜测的东西! 她担心她不在家的时候,会有人来闹事。 常远看了主子一眼,伸手接过药方,笑着对南宫晚棠道:“这是自然,就算我们帮不上忙,不是还有郡守大人嘛。” 王君伯统管着琼州岛,若他肯出面,自然是不会再有人敢起什么心思。 可南宫晚棠就没想过要麻烦王君伯,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那点交情,她没打算用在这些小事上。 “就不劳烦郡守大人了,楚先生你要记得吃药,我先走了。”南宫晚棠起身收拾好药箱,福身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 直至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楚禹凤才收回目光,又拿起那本不知看了多少日的书,轻轻翻了一页:“去把傅六叫来。” 太阳升高的时候,傅六便过来了。 “属下见过主子。” 楚禹凤放下书,看着他:“郡守府那边的事做完了?” “已经完成了,所有犯人全都审查完毕,文书与部分证据由岑柒带回长安,最重要的证据还留在郡守府里。” 不把全部证据让岑柒带回去,是担心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 楚禹凤对自家那几个哥哥的心狠手辣了如指掌 从楚禹凤这里离开后,南宫晚棠直接去了阿爹阿娘屋里。 饭后,吴婶把东西都收了下去,两个丫头端上了茶水。 南宫北宁又去跟着老胡种菜了,南宫晚晴拉着茯苓要去椰林里过两招,房间里就剩下南宫湛夫妻二人与南宫晚棠。 南宫晚棠端起茶饮了半杯,冲去口中的菜味,才淡淡开口:“阿爹阿娘,现在所有的事情基本都上了轨道,家中的银钱也宽裕了些许,我打算去山里一趟。” “去山里?”因为说得急白氏被茶水呛了一下,捂着嘴轻咳起来,说的话也断断续续的:“好……端端的,去山里……做什么?” 南宫晚棠赶紧起身给阿娘拍背顺气:“阿爹的伤总这么拖着也不是一回事,我打算去山里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火灵芝。” 阿爹少了一半的内力,元气大伤,身体孱弱,万幸这里是极南的琼州岛,没有下雪,天气不算冷,但是再过些时日,到了深冬腊月,阿爹的日子还是不会很好过的,浑身上下疼痛难忍,且无药可治。 若是遇上雨水天气,情况更甚,每动一下,骨头缝里像是有针在扎似的,痛得能让人咬碎一口银牙,单是想想阿爹要遭受这些痛苦,她就难受得想哭,寻药势在必行,她一刻都不想再拖。 白氏自然也清楚自家夫君的情况,每每想到夫君会遭受那种苦头,她的心就像狗啃一般,疼得稀碎。 她和夫君商量过了,原本是打算备一些止疼的药,好歹熬过这个冬季再说,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家里的一切也都安排妥当了,便把孩子们托付给王君伯照看,她带着夫君去找药。 可就算是南方的冬季,也非常漫长啊! 如今女儿提起,自然是正中下怀。 可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如何都不能让女儿去跑这一趟的,深山里有多少未知危险,棠儿一个弱女子怎么能应付得来。 白氏抓着南宫晚棠的手,像是怕她现在就跑了一样:“不行,你不能去。” 南宫湛与自家夫人是一样的心思:“阿爹知道你孝顺,但是山里的危险不是你可以应对的,让你一个小丫头,在深山里呆上十天半月,阿爹宁愿自己痛着。” 治疗他的伤需要火灵芝当药引,灵药惯常都会有毒蛇猛兽守护在周围,守护在火灵芝的赤炎毒蝎,是世上最毒的毒虫之一,他遇上了都未必能全身而退,他绝不能让棠儿去面对那样的东西。 南宫晚棠给阿爹续了茶:“我得去,也只有我能去,阿爹,只有您好起来,我们才能好,咱们南宫一族才能好,女儿不能在明知道您受着病痛折磨的情况下,还能吃好睡好。阿爹阿娘,女儿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以女儿的武功,足以应付山里的任何危险,至于那赤炎毒蝎,女儿身上不是还有那……” 巫王血脉! 为了防止隔墙有耳,最后四个字,南宫晚棠没有说出声音,但是南宫湛与白氏两人看她的嘴型就看明白了。 白氏此时也想起了之前救王君伯时,女儿就有过号令蛊虫的行为。 怪不得女儿说只有她能去! 以巫王血脉的能力对付赤炎毒蝎,是比常远轻易不少。 白氏看向了自家夫君,却发现南宫湛也正看着她。 夫妻多年,默契自成,两人都想到了一块去。 两人相视了片刻,还是觉得不妥,白氏转头看向南宫晚棠,尚未开口就被南宫晚棠截了话:“女儿也不是没在山里待过,在药王谷的时候,每次进山采药一去不也是十天半月。” “可是……” “好啦阿娘,就这么说定了,我会很小心很小心的,你们就好好守着家,等我回来,可好?” 不想阿爹阿娘再说什么,南宫晚棠赶紧起身起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做安排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白氏此时也想起了之前救王君伯时,女儿就说过能号令蛊虫。 怪不得女儿说只有她能去! 以巫王血脉的能力对付赤炎毒蝎,确实是比常人容易不少。 白氏看向了自家夫君,却发现南宫湛也正在看着她。 夫妻多年,默契自成,两人都想到了一块去,还是觉得不妥,不管自家孩子在外人眼中有多厉害,在他们心里,那都是受保护的对象。 白氏转头看向南宫晚棠,尚未开口就被南宫晚棠截了话:“女儿也不是没在山里待过,在药王谷的时候,每次进山采药一去不也是十天半月吗。” “可是……”那是在药王谷里,是自家的地盘,能一样吗? 她这句话依然没能说出口,就被南宫晚棠打断了。 “好啦阿娘,就这么说定了,我会很小心很小心的,你们就好好守着家,等我回来,可好?” 南宫晚棠又看向正要说话的南宫湛:“阿爹,时间不多了。” 这话说得不清不楚的。 可南宫晚棠知道,阿爹听得明白。 她身上的巫王血脉就是个不定时的炸弹,说不得什么时候,突然就全部觉醒了。 她所剩的时间已不多! 所以,容她任性一回,为家人做一点事。 南宫湛倏然一愣,看着自己的女儿,眸光闪烁。 继而,他扬起了笑容,轻拍自家夫人的手背:“悠悠,咱们女儿长大了,有主见还有能力,咱们应该相信她的。” “啊?”白氏还没反应过来,不理解自家夫君为何一反常态,突然就答应让女儿去了。 阿爹果然懂她,阿爹竟然真的纵容了她的任性,南宫晚棠心里喜滋滋又暖洋洋的,露出一排小白牙,嘻嘻地笑着:“谢谢阿爹。” “别高兴得太早。”南宫湛点了点她的额头:“什么时候出发?” “三日之后。” “答应阿爹,尽力而为,不可冒进,不管什么时候,都要以自己为重,记得家中有父母弟妹等你归来。” 南宫晚棠郑重地点头:“是,女儿谨记阿爹的教诲。” 确定了要出门的日子,很多事情都要安排起来。 从阿爹这里离开,南宫晚棠去了堂屋,让小五去把陈山,夏立和吴兴三人找来。 她把自己要离家一段日子的事告诉他们,嘱咐他们一定要管理好自己手里的事情。 虽然现在所有的事情几乎都步入了正轨,可他们三人都认为那都是小姐的功劳。 有小姐在,他们心里就有底。 不管什么问题,他们只要请教小姐一句,便都能得到答案。 小姐不在,他们就莫名有点担心,万一遇到他们能力之外的问题,该怎么办? 南宫晚棠看着惴惴的三人,也猜到了他们的心思:“陈山,你守着铺子,如果有人来闹事,不用客气,全都给我打出去,但是前提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打不过,也不要硬撑,为了那点东西伤了自己不值当,铺子没了,我可以重新再开,但是你们没了,就真的没了。” 虽然这两间铺子的盈利有王君伯的三成在里面,他之前也答应过会看顾一二,但是王君伯统管着琼州岛,日理万机,总有顾不上的时候。 天下那么大,人也形形色色,总有一些为财生为财亡的人,尤其是这穷山恶水多刁民的琼州岛,万一那些人铤而走险呢。 她虽然有一万种赚钱的法子,不用纠结于这两间铺子,但是陈山他们不知道啊,以他们对她的重视,真的会为了铺子而拼命的。 小姐把他们看得比铺子还重要,陈山感动得手指都轻颤着:“是,小的记下了。” “夏立,你管好工人就可以,若是有不服管教的,你可以请教我阿爹该如何处理,如果有人要离开,你也不用拦着,让他们走就是,只要给得起工钱,不怕请不来工人,不能因为一两颗老鼠屎而坏了规矩。” “是。” “吴兴,你每日都要带着铺子当天收入的银子回来,路上一定要小心,若是遇上有人来抢,你就给他们,不要为了那一点银子拼命,你们所有人都给我记住了,在我这里,性命比那些身外之物重要,你们拿的只是一丁点的工钱,不是卖命的钱。” 三人齐齐行礼:“是。” “都各自忙去吧。” 南宫晚棠抬头看了看天色,唤来了扶芳,递给她一张单子:“去,按照单上的药材,全都买回来,一定要好的,让小五去帮你拎。” “是。”扶芳接过单子,又去找茯苓要了银子,然后带着小五出门了。 趁着扶芳还没把东西买回来,南宫晚棠小憩了一会。 过了将近两个时辰,扶芳和小五终于大包小包地回来了。 远远的,就能闻到药材的香味。 南宫晚棠留下了一部分药材,吩咐两个丫头和小五带上剩下的一部分药材,跟着她去了一趟郡守府。 郡守府的门房已经认得她,上一回她过来救人的时候,连郡守大人都亲自站在门口迎接,门房不敢怠慢,远远瞧见她来,便站在台阶上候着,看着她走上了台阶,赶紧朝她行礼:“姑娘,您来了,可是拜访郡守大人的?实在不巧,郡守大人出门办事去了。” “出门了?那我去看看那些妇人吧。” “是,姑娘里边请。” 门房打开了大门,将她请了进去。 那些孕妇见她来了,个个满心欢喜,全都过来给她行礼。 将近二十个孕妇齐齐朝她行礼,这么大阵仗,吓得南宫晚棠赶紧将人一一扶起:“都不必多礼,我来看看你们,可都过得还好?” 先前生了孩子的那一位妇人上前一步:“劳姑娘挂心,我们都挺好的,在郡守府吃得好,住的好,感觉身子都重了不少。” 南宫晚棠看了一圈,还真是,个个都比当初肉眼可见的长肉了。 她在心里默默给王君伯又加上了一分,王君伯那人对待坏人是真的狠,但是对待弱者,也是真的好。 “我给你们带了一些补药,这是你的。”南宫晚棠取出一份,递给那位妇人,两个丫头和小五也赶紧上前把药材分发下去。 那些妇人受宠若惊,个个都红着眼眶看着手里的药材,一个劲地道谢。 已经人手一份药材了,可小五手里却还剩下一份。 明明数了才带过来的,怎么会有剩下的呢? 数了一下人数,南宫晚棠疑惑开口:“还有一个人呢?” 第一百一十二章  她会好起来的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这话一出,那些收了药材开开心心的妇人,全都安静了下来。 南宫晚棠再迟钝也察觉出了什么,指着面前的妇人道:“你说。” 妇人未语泪先流,胡乱抹了两把眼泪,抽泣着开口道:“就在五日前,铁匠家的那位,半夜里吊死在茅厕前的树上,也因为在茅厕前,巡逻的护卫没到那里去,一直到了第二日她才被人发现,身体都凉透了,可怜她腹中那个孩子,还有小半月就该出生了呀……” 妇人小声哭了起来,却又觉得在小姐面前不该这么没礼数,便使劲忍着,可悲伤一旦泄了堤,又岂是那么容易能忍得住的,妇人转身扶着柱子哭得不能自已。 在场的所有孕妇,也个个都低声哽咽,拉起衣袖去抹怎么都抹不干净的水泪。 她们共处过黑暗,也一同迎来了光明,可是,她们还是没能拉住她的手,带着她一同走下去,迎接美好的明天。 若是她们夜里睡觉警醒一些,就能发现她没回来,也许…… 可是没有也许了。 上吊了? 南宫晚棠愣在了那里,她想不明白。 “为什么呀,明明一切都过去了,她可以好好生活下去的,她为什么要寻死啊?” 也许是恨铁不成钢,也许是心痛,南宫晚棠说话的声音很大,却没有一个人觉得不妥。 她有多努力想让她们活下去,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这时,旁边的另一位孕妇上前一步,捏着帕子擤了一把鼻涕:“前一阵子,铁匠家的记挂家里,回去了一趟,回来之后,便一直闷闷不乐,饭也不怎么吃,问她也说没事,谁能料到,她竟然就……我应该察觉到才是,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话还没说完,她又嚎啕大哭起来。 她还大着肚子呢,最是不能情绪激动,一旁的人赶紧上前安慰。 南宫晚棠不想再继续问下去,也不想再刺激她们,安慰了几句之后,便告辞离开了。 这是穿越过来之后,南宫晚棠第一次因为一条生命的逝去而感到悲痛。 可她不知道,这种痛竟是这么的痛。 明明是不相干的人,为何她的心会这么痛? 她想了许久,一直回到小四合院,她也没能想明白。 傍晚的阳光,透过樟树稀疏的叶子斜斜的洒落在廊下。 南宫晚棠坐在廊下的摇椅上,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似的,双眼空洞地看着遍布晚霞的天穹。 清风拂过,树梢摇曳,婆娑的光影像是一只只欢快活泼的精灵,在她身上跳动,却衬得她更加像一个回忆前生的耄耋老人。 并非样貌,而是她整个人透出来的感觉,没有半分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活力。 茯苓和扶芳站在门口守着,看着小姐这样,她们的心被狗咬鸡挠似的疼。 扶芳手里的帕子都要被她揪破了,用手肘撞了一下身旁的茯苓:“小姐从郡守府回来就坐到了现在,不吃不喝不动,铁打的身子也顶不住啊,该怎么办?” 收到消息赶过来的南宫北宁和南宫晚晴两人,听到了扶芳的话,相视了一眼,又转头跑走了。 一个奔向了阿爹阿娘的房间,一个奔向了西厢房。 吴婶端来了热茶,扶芳过去给小姐换上,看着换下来的冷茶一口都没少,扶芳回头看着茯苓,用眼神告诉她,快想想办法。 茯苓犹豫了一下,一跺脚:“这样下去不行,你在这看着,我去请老爷夫人。” 刚一转身,茯苓就瞧见南宫晚晴拉着白氏和南宫湛从远处走来。 茯苓赶紧迎了过去:“老爷,夫人,小姐她……” 南宫湛抬了抬手:“我知道了,你们两个都下去歇着吧,棠儿交给我们。” “是。” 嘴里应着是,茯苓和扶芳却没有去休息,她们就守在门口。 没有看到小姐好起来,她们连坐都坐不住。 “棠儿。” 南宫晚棠没有听到。 南宫湛加大了声音又唤了一声:“棠儿……” 这一次,南宫晚棠听到了,木讷地转头,漆黑的眸子里空洞洞的什么情绪都没有,她的声音有气无力:“阿爹阿娘,你们怎么来了?” “和阿爹出去走走,如何?”南宫湛朝她招手。 “好。”南宫晚棠下意识地站起身。 扶芳赶紧过来给小姐披上一件披风,小心地系好,才把小姐扶下了台阶,目送小姐和老爷离去。 “阿娘,长姐会没事吗?”南宫晚晴牵着白氏的手,昂起头看她。 白氏的目光从走远的父女两人身上收回,低头看着二女儿,也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女儿:“会的,你长姐会没事的。” 南宫北宁站在西厢房的门口,楚禹凤与常远就站在他的身旁。 三人出来迟了些,只看到已经走出了院门的父女两人。 楚禹凤轻拍南宫北宁的肩膀:“放心吧,你长姐那么坚强,她会好起来的。” 南宫北宁回头,目光熠熠:“是的,我长姐最厉害了,谢谢楚先生。” “所以,你也不要让你长姐失望。” “是,我这就回去念书。” 看着南宫北宁走远了,楚禹凤才转身回房,轻声吩咐跟在身后的常远:“去查。” “是。”常远转身离去。 南宫晚棠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人,愣愣地跟着南宫湛走到了海边。 清冷的海风兜头兜脸吹来,南宫晚棠被冻得稍微精神了一些。 环顾四周,夕阳的倒影被海面拉得长长的,风一吹霞光摇曳,星星点点的渔船散落在泛着霞光的海面上,犹如一副画。 暮归的渔民正在收晒了一日渔网,穿着破烂的妇人带着孩子在海滩上挖着海螺。 不远处,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追着一只小螃蟹跑,清脆的笑声传到这边来。 南宫晚棠轻轻舒了一口气, :“阿爹,咱们来这里做什么?” 第一百一十三章 安之若命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南宫湛指了指不远处:“你看那边。” 南宫晚棠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海边的礁石旁,有一男一女两位老人家小心翼翼地攀着礁石,正在寻找着什么。 一阵风吹来,掀起足有一人高的海浪。 两位老人家站在礁石上被海浪撞得摇摇晃晃的,随时都有可能掉进海水里,或是磕到礁石上,甚是危险。 看得南宫晚棠心一紧,脚下不自觉地往前,却又忍住了。 只见两位老人家相互搀扶着,在礁石上险险站稳了身子,然后相视一眼,哈哈直笑。 老爷爷略有力不从心,身形踉跄,撑着膝头摇头道:“老了老了,不中用了,连这点风浪都经不起。” 老婆婆捶了他一下:“小心一些,再找一点就回去了,孩子们等着吃饭呢。” “好咧。” 老爷爷捶了捶酸疼的腰,又眯着双眼仔细在水里搜寻,时不时还转头与老婆婆说着什么,偶尔还能听到两人的笑声,甜蜜而幸福。 南宫晚棠不明白。 那两位老人家穿的那么破旧,背后甚至还有一块大补丁,两人都骨瘦嶙峋好似风一吹就能倒,本该是颐养天年,含饴弄孙的年纪,却还要在这随时会要人命的海水里寻找食物,种种迹象无不表明这两位老人家的日子过得并不好。 可是,为何他们的脸上依然有着那么明亮的笑容呢? 像是看出了她心中的疑惑,南宫湛上前一步,与南宫晚棠并肩而立,声音轻柔却直击人心:“自事其心者,哀乐不易施乎前,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两位老人家道高德至呀。” 南宫晚棠闻言一愣,细细思忖之后,顿感醍醐灌顶。 老人家活了大半辈子,知道无可奈何的事情要顺其自然,安之若命。 她活了两辈子,竟还不如两位老人家看得通透。 她已经尽力做了自己能做的事,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结果如何,是悲是喜,她都该坦然接受。 神都有疏漏的时候,何况她不是神,做不到面面俱到,那位孕妇的死是她无法意料的,她不该钻牛角尖,不该质疑自己救她们的行为是对还是错,尽力而为便好。 想通了,南宫晚棠觉得堵得慌的胸口,突然顺畅无比。 她转身郑重地朝阿爹行了一礼:“棠儿谢阿爹教诲。” “你想通了就好。”南宫湛轻咳了一声,面色微微发白。 虽然阿爹的咳嗽声很轻,可是南宫晚棠却察觉出了异样。 她恍然想起,现在已经是冬季了,虽然琼州岛的冬季不似长安那般寒冷,却也不暖和。 尤其是在这海边,海风一吹,那股子寒凉能侵入骨子里。 阿爹向来能忍,当初被打八十大板都没有喊一声,此时竟在她面前露了破绽,不难想象阿爹有多疼,也不知道阿爹忍了多久? 南宫晚棠懊悔极了,孰重孰轻,孰急孰缓都分不清,这么多事情都还没做好,竟在这里学人家无病呻,吟。 “阿爹,起风了,咱们回去吧。” 南宫晚棠直接把南宫湛扶 回了小四合院。 白氏带着两个孩子匆匆从大棚赶了回来。 南宫晚晴和南宫北宁扑到床前,看着床上面色苍白的南宫湛,着急不已:“阿爹,您怎么了?” 白氏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赶紧去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了之前就备好的止痛药,又去倒了一杯水:“来,棠儿,扶你阿爹起来。” 南宫晚棠赶紧把阿爹扶了起来。 吃过药之后,南宫湛的脸色终于好了不少。 早就知道会痛,没想到会这么痛,南宫晚棠看着阿爹终于恢复些许的脸色,心里愧疚万分,也更加坚定要找到火灵芝。 给阿爹把了脉,确定阿爹没事了,南宫晚棠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等阿爹睡了, “劳累了一日,你回去好好歇一歇,不用太担心,你阿爹这里有我呢。” “好。” 南宫晚棠带着弟弟妹妹一同离开。 第一百一十四章 出发的日子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白氏把南宫湛的手扒拉下来,替他整理好衣服,深呼吸一口气,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才过去开门:“这么早就过来,怎么不睡多一会儿,吃早饭了吗?” 话音未落,她就看到了南宫晚棠眼底的乌青,伸手就把南宫晚棠拉了进来,凑近一看,才发现南宫晚棠竟是一夜都没睡。 白氏嗔怪道:“你这丫头怎么搞的,竟一夜没睡,是不是担心我照顾不好你亲爱的爹爹啊?” “阿娘尽爱说笑,有阿娘在,比任何人都放心。” 南宫晚棠轻笑出声,从袖袋里取出了那瓶止痛药:“这是女儿昨夜做的止痛药,一粒药丸药效三日,这里面有五粒,能用半月,半月之后,女儿就回来了。” 到时候,就有火灵芝为阿爹治病,无需止痛药了。 白氏这才知道,南宫晚棠一夜没睡是为了做止痛药,不由心里一堵,转头看着自己夫君,红着眼眶,紧咬嘴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自己没本事,连累了女儿小小年纪就要承担起那么多事情,白氏只觉得又心疼又欣慰。 南宫湛又何尝不是与白氏一样的心情。 不过,他更理性内敛一些,满心欢喜地收下了止痛药,让南宫晚棠坐下,与她聊起一些出门要注意的事项。 一说到正事,白氏也赶紧收拾好心情,过来坐在南宫晚棠身边细细叮嘱,啰啰嗦嗦,事无巨细,但是南宫晚棠却很爱听。 父母的唠叨是对孩子满满的爱。 妈妈和姐姐已经不在了。 可她很感激老天给她送来了如此爱她的一家人。 一直到南宫北宁和南宫晚晴过来了,白氏才停了话头,吩咐吴婶摆饭。 陪着家人吃过了早饭之后,南宫晚棠直接回了自己房里,衣裳都来不及脱,沾床就睡得不省人事。 …… 常远出去还没回来,今日给楚禹凤送早饭的是小五。 “楚先生,您慢用,小的待会儿再来收碗筷。” “嗯,下去吧。” “是。” 小五前脚刚一走,常远和岑柒后脚就一同回来了。 两人一进房便行礼:“属下见过主子。” 楚禹凤端着碗,慢条斯理地吃着粥。 他吃东西细嚼慢咽的,很是斯文好看,眉眼未抬:“起来回话,可都查清楚了?” 常远与岑柒立即起身,常远上前回话:“禀主子,事情都查清楚了。” 常远将事情一一道来。 那名自缢身亡的孕妇,在被掳走之前是有夫家的,被掳走遭遇了那些事情之后,她本就伤心欲绝,是南宫晚棠的出现,让她决定苟且偷生下去。 她心里依然惦记着自己的丈夫,安顿下来之后,便打算再回去看一眼。 可她回去之后,看到的却是丈夫已经另娶他人,她本想就此离开,往后便在慈善堂生活,再也不回来了。 伤心难过之下,她不小心撞到了东西,被她丈夫新娶的媳妇发现了,那新媳妇本就知晓她是何人,对她说了一些极其难听的话,气得她狠狠回了一巴掌。 谁知,那新媳妇竟然哭着找丈夫诉苦。 那丈夫也是个拎不清的,对着那孕妇骂了许多难听的话,甚至扬言要打她,替新媳妇讨回公道。 孕妇回到郡守府之后,越想越觉得羞愤难当,便寻了一根白绫,带着肚子里那个不该有的孩子共赴黄泉。 常远在得知那个孕妇的死因之后,也很是生气。 他不在乎那三个人之间的恩怨情仇,他生气得是,那个孕妇是大杀神辛苦救回来的,到头来却是功亏一篑。 “主子,可要教训一下那两个人?” 楚禹凤放下碗,捏着帕子擦了擦嘴:“留着给那个丫头处理吧。” 那个小丫头涉世未深,终究是要经历一些事才能刀枪不入。 “你呢?” 楚禹凤看向岑柒。 岑柒这次千里迢迢从长安赶到琼州岛,本就是受主子之命来处理其他王爷安插人手的事,如今事情已经处理完,他也该打道回府了。 但是,他担心主子的身子。 主子是替他挡下那一刀的,他万死难辞其咎啊。 “行啦,收起你那一副嘴脸,本王无事,你收拾好东西,就回去帮岑零。” 常远虽然已经猜到了主子当初挡下那一刀的真是目的,却也没有点破,让岑柒记住教训也好,省得他整日犯糊涂。 琼州岛与内陆隔着一大片海域,除了官府的大船,其他小渔船想要穿越那一片海域回到内陆,简直是痴人说梦。 不说路途遥远,小船带的水与食物不足以支撑回到内陆,就是期间遇上的狂风暴雨,也能轻易将小船击沉。 运送官盐的船,一个月发一次。 是以,若是错过了官船,岑柒只能等到下一个月才能走了。 岑柒拜别主子之后,便带着那些证据匆匆赶往码头,乘坐运送官盐的官船离岛。 翌日一早,是出发的日子。 天气晴好,南宫晚棠一早便起来了。 茯苓端了水过来侍候小姐洗漱。 扶芳正在帮小姐收拾要带的东西。 看着各自忙活的两个丫头,南宫晚棠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告诉两个丫头,她并不打算带她们去。 山里危险重重,带上她们只会拖累,她自顾不暇的时候,还要分心照顾她们。 “小姐,这个放在我的包袱里吧,我来背。” 南宫晚棠把手里的帕子递给茯苓:“你们都留在家里,帮我看着家。” “小姐……”茯苓和扶芳异口同声唤了一句,因着震惊,两人都提高了声音。 茯苓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小姐您不带扶芳,至少也得带上婢子啊,山里危险,至少婢子能帮上一二。” 南宫晚棠按了按疼痛的鬓角,医术和武功她都有,且比两个丫头都不知道厉害多少,两个丫头能处理的事情,她都能处理。 但是她也清楚两个丫头的担心,所以她才头疼。 “阿爹还病着,我已经不在家了,若是扶芳你也不在,若是阿爹又病发了该怎么办?医者不能自医,阿爹照顾不了自己。” “我……”扶芳想不到理由来反驳,家中懂医术的只有老爷,小姐和她。 第一百一十五章 我陪她去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南宫晚棠取过扶芳手里的针包,放进自己的随身包包里,然后抬头看着扶芳:“医者不能自医,阿爹他一旦病发就照顾不了自己,扶芳,我需要你在家。” “我……”扶芳想不到理由来反驳,家中懂医术的只有老爷,小姐和她自己,加上一个刚入门的胡玄冰。 “这岛上的人善良与否,茯苓你也见识过,咱家的生意才刚刚起步,你觉得会不会有人眼红?若是有人趁我不在来闹事,你觉得以夏立他们能护得住?” 茯苓想反驳,却无言以对。 岛上那些人的恶劣,她听过见过。 虽然夫人的武功也厉害,但是双拳难敌四手,总有顾不过来的时候,钱财那些身外之物还是小事,若是那些人要伤害二小姐和小少爷呢? 她在,至少还能护着一二。 南宫晚棠继续道:“只有你们留在家里,我才能安心,我知道你们是担心我,你们家小姐能医能武,山里那点危险,能应付得来的,放心吧。” 两个丫头左右为难,两边都放不下,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个来用。 “放心,我陪她去。” 三人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敞开的房门外,常远长身而立。 常远的武功两个丫头也是有目共睹的,两个丫头并不知道常远就是楚禹凤的手下,只以为他还是那个押送她们过来的常队长,想起黑衣人来袭时,他奋不顾身相救的模样,两人也觉得他能跟着小姐一同去,一定能保护好小姐的。 两个丫头顿时双眼放光地看向常远。 南宫晚棠却是眉头微皱,常远是楚禹凤的人,不用想就知道是楚禹凤让他来的。 她抬眸对上常远的目光:“为何?” 常远的目光不避不躲,嘴角衔笑,缓缓吐出两个字:“报恩。” 南宫晚棠明白了,楚禹凤想报她的救命之恩。 想了想,她起身朝常远福了福:“如此就多谢你了。” 虽然主子说过南宫晚棠一定会同意的,但是常远没想到她这么轻易就同意了,他准备的那些说辞一句都用不上。 常远不由有些怀疑,南宫晚棠是不是正等着他来? 怀疑归怀疑,正事要紧,常远问道:“姑娘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一个时辰之后。” “一个时辰之后,我在院门等你。” 常远转身离开。 有常远陪着小姐去,两个丫头总算是放心了不少,又开始忙忙碌碌地给小姐收拾东西。 确认常远真的走了,南宫晚棠吩咐茯苓关上门。 她转身去一旁的抽屉里取出一瓶药递给扶芳:“这个你带在身上防身。” 扶芳接药瓶,拔出木塞查看了一下里面的药,发现是毒药,吓了一跳:“小姐这是?” “我不在家的时候,任何人都不要相信,包括楚先生。” 虽然,楚禹凤暂时来说,并没有做过任何伤害她和她家人的事,相反的,还帮了她很多很多,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前生遭遇的那些事情,对南宫晚棠的影响深刻入骨,连从校服到婚纱的恋人都可以背叛,还有什么人是可以相信的。 楚禹凤没有在她面前出过手,但是常远的武功不低,傅六的武功也不低,不难想象楚禹凤的武功有多高。 若是他们真有什么坏心思。 阿娘的武功再厉害,也护不住家中的老老小小。 不管是旁门左道也好,歪门邪道也罢,她都要留一手,以防万一。 自从流放,扶芳便领会了小姐的聪慧,知道小姐做任何事都有小姐的道理。 她把毒药收好:“小姐放心,婢子知道怎么做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出发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南宫晚棠抬头环视了一圈。 该在的都在,就连在大棚里工作的工人都在夏立的带领下,远远地站在一旁。 楚禹凤站在西厢房的门口,正在与常远说着什么,常远朝他拱手行了一礼,便朝院门这边走来。 最后,南宫晚棠的目光落在阿爹阿娘身上:“阿爹阿娘,我走了。” 南宫湛看着她,所有的担忧只汇成了一句:“千万小心。” 白氏哭成了花脸猫,她最担心是这个女儿,最放心也是这个女儿。 儿行千里母担忧,何况南宫晚棠去的还是危险重重的山里。 她的担忧似乎凝成了实质,一下一下撞击着她的胸膛,疼得难受。 她吸了一下鼻子,点了点头,虽然已经叮嘱了无数遍,但是她仍觉不够,拉着南宫晚棠的手,不厌其烦地再一次叮嘱:“你一定要顾着自己,千万别受伤,什么都比不得你重要。” 南宫晚棠轻声应是。 扶芳和茯苓更是落泪不止,和家中的下人一起,远远地朝小姐行礼送别。 常远从郡守府弄来了两匹高大的骏马,就栓在不远处的椰子树下。 马儿踢踏着蹄子,从鼻子里嗤着白气,像是在控诉等得太久了。 南宫晚棠从周昇手里接过包袱,朝众人弯腰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常远背着包袱,左手拿着佩刀,朝南宫湛和白氏行了一礼。 对于常远,南宫湛和白氏还是很有好感的。 毕竟在山洞那一夜,他们亲眼瞧见了常远是如何和黑衣人拼命的。 南宫湛拱手还礼:“千万保重,棠儿拜托你了。” 常远颔首,什么都没说,转身追上了南宫晚棠。 众人追出了外面,只瞧见南宫晚棠和常远两人翻身上马,策马而去。 南宫湛刚回到堂屋不久,王君伯便过来了。 他还带来了傅六。 “本郡有些事情需要楚先生帮忙,就先将他带回郡守府了,至于他的工作,我让傅六来暂时顶替一下。” 人家是郡守,整个琼州岛都是人家管的,要个人有什么问题。 南宫湛自然不敢反驳,连连应好。 王君伯又浅聊了几句,便借口还有事要处理,留下傅六,带着楚禹凤离开了。 郡守府,厢房中。 看着已经换了一身装扮的楚禹凤,王君伯眉头微皱:“王爷,您的身体……” 他委实是担心啊,七王爷的伤还没好,南宫姑娘又叮嘱了一个月之内不能使用武力,这还有小半个月才满一月之期呢。 万一遇上什么事,有个好歹,他该如何交代? 楚禹凤把软剑收回腰带里:“本王无事,做好你自己的事情。” 被嫌弃多嘴的王君伯只好乖乖应是,然后站在一旁安静如鸡。 收拾好了,楚禹凤便起身离开,走到门口,还不忘留下一句:“管好你的嘴。” 王君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拱手行礼目送楚禹凤离开了。 这厢,南宫晚棠两人骑马穿过闹市,穿过长街,饶了半个青崖郡到了城北。 南宫晚棠看了一眼不远处随风飘摇的招牌,勒马停了下来。 这已经是城北了,再出去,就是没有人烟之地,想要再吃一顿正常的饭菜,那是不可能了。 虽然已经准备了一些可以长时间存放的干粮,但是那些冷冰冰的吃食,又如何与热乎乎饭菜相比。 于是,南宫晚棠决定吃饱了再上路。 回头给了停在后面的常远一个眼神,常远会意,立即下马。 两人把马交给店小二带下去照顾,便大步进了店里。 跑堂的瞧见来客了,赶紧满脸堆笑迎了过来:“两位客官,不知是要打尖还是要住店呢?” 第一百一十七章 再遇慕小风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一听到这声音,南宫晚棠手中的筷子顿了一下。 这声音,她再耳熟不过了。 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出来了,那家里……还有宁儿的课业…… 不过想想,他那样的人,一定是做了安排才出来的。 南宫晚棠面上不显山不漏水。 坐在对面的常远却半分惊讶都没有,满脸欢喜地朝门口挥手:“哎呀真是太巧了,小风你怎么会在这里,是来出任务的吗?” 带上慕小风人皮面具的楚禹凤径直行至两人的桌前:“主子让我来这里处理一些事情。” 他转头看向南宫晚棠,拱手一揖:“姑娘,好久不见。” 他的声音不同于是楚禹凤时的清冷淡漠,也不知他是不是刻意改变了声线,声音变得又沉又磁,真是好听到人心尖儿打颤。 南宫晚棠像是并不知道他就是楚禹凤一般,表现出见到久不见的好友时该有的欢喜,忙起身回礼:“小风,别来无恙?” 寒暄了几句之后,南宫晚棠邀请楚禹凤坐下来一起吃饭。 饭桌上,三人各有心思,真就像许久不见的好朋友一般,从长安聊到琼州岛,相聊甚欢。 楚禹凤喝了一口茶,还是觉得小四合院的菊花茶比较好喝,清香四溢,淡淡回甘。 放下茶杯,他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往何处?” 呵,明知故问。 她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跟来了。 她倒想问问,他在此处是想做什么。 南宫晚棠正欲开口。 常远却抢在她的前头道:“南宫姑娘要去山里寻药,我担心她有危险,便跟着去一趟。” 南宫晚棠挑眉看着常远,后者却一脸坦然,嘿嘿地傻笑。 楚禹凤轻叹了一口气,这傻子,换做是傅六,绝不会演得如此浮夸。 不过,嫌弃归嫌弃,他还是要接着常远的戏码演下去。 转头去看南宫晚棠,他轻声道:“从城北出去,再往北走,最高的山是青玄山,姑娘你是要到青玄山去找药?” 南宫晚棠的目光从常远的脸上移到楚禹凤这边:“正是,青玄山的海拔……嗯,青玄山的高度正好适合诸多灵药的生长,我也不知那里到底有没有我需要的药,我去碰碰运气罢了。” 在南宫晚棠看不到的地方,常远狠狠地松了一口气,这大杀神脑子忒好,想要骗过她还真是不容易。 楚禹凤一副好巧的模样:“我正好也要到那边去,不如咱们一起走。” 他竟然要跟着她去,要知道,山里危险重重,他身上还有伤,不能动武,他跟着去做什么? 南宫晚棠眼里的讶异显而易见。 楚禹凤也知道,轻易说服不了她。 他早已备好了说辞:“上一回,郡守大人将那些孕妇营救回来之后,便给长安去了信,我家主子担心那些贼人会躲到人迹罕见的青玄山,让我过来一趟。” 理由还真是充分得让人无法反驳啊。 她一介流放犯是不该过问朝廷的事的,他说如何便是如何,不管是真是假,她都不能再追问下去,更不能阻止楚禹凤到青玄山去,毕竟那又不是她家的地盘,况且,人家还美其名曰是有任务的。 念及他一次次的帮忙,念及要与他两不相欠,南宫晚棠决定在遇到危险的时候,顾着他一些。 “那便一起走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也不知是因为自己说服了她,还是因为自己能陪她走一趟,楚禹凤心中生出了一丝莫名的欢喜来。 草草吃过了这一顿不算好吃的饭后,三人再一次启程,顺着出城的人流出了城门,往北而去。 原主的骑术并不精湛,南宫晚棠的骑术也是前生在马场上学的,只能算是会骑,不似楚禹凤和常远这么多年在战场真操实练出来的好骑术。 为了安全,她走得并不快。 他们两人也拉紧缰绳,放慢了速度,一左一右,与她并排而行。 夜里休息的时候,南宫晚棠取出了肉干,放在火上烤热,然后一人递了一根。 自从知道阿爹受伤少了一半的内力起,南宫晚棠便已经做好了要出来寻药的准。 这些时日,她没少做功课。 她把肉干往嘴里一咬,然后从包袱里取出了舆图。 这份舆图是她从王君伯手里要来的。 有了三成利润在前,又有救命之恩在后,王君伯也信任她几分,大大方方地将舆图给了她,何况这一份舆图只涵盖了青崖郡以北之地,并非是琼州岛全貌,她拿到手也做不出什么叛国卖民之事,王君伯乐于卖她一个人情。 她把舆图展开,对着天上的北斗七星比对起了方向,然后计算着路程。 琼州岛不如其他城池那般繁华,青崖郡靠北,其他郡地都在更南方一些,出了青崖郡再往北,再无人烟,更不会有什么驿站茶肆之类的地方可供休息,她们这一行都只能餐风露宿。 为了安全起见,她在舆图上标注了可以休息的地方。 常远凑了过来,指着她标注的一个地方:“你下一个休息地是这里?” 南宫晚棠颔首。 常远顿时觉得她之前过得太过安逸,不知世上危险重重,把嘴里的肉干咽下 第一百一十八章 继续上路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不过,这小丫头再深思熟虑,终归还是欠缺外出的经验,一切都是纸上谈兵。 楚禹凤靠近了一些,指着舆图上靠近青玄山脚下的一块地方:“这里也是你决定休息的地方?” 南宫晚棠把舆图往他那边挪了一下:“嗯,这里已经是青玄山脚下了,山上不知会有何危险,在这里休息一晚,恢复体力,再上山会安全一些。” “若是以往,在这里休息没有任何问题。” 南宫晚棠来了兴致:“难道现在有问题?” 楚禹凤颔首:“有很大的问题,这一处地方三年之前下了一场暴雨,发生过山体崩塌。” 他的手指滑过舆图:“那一场崩塌导致这一条河流改道到了这里,若是你还想在这里休息,只能淌水过河,到河的另一边,不过,不仅夜里河水会涨潮,河边还会有诸多动物饮水栖息,并非安全之地。” 听他这么一说,南宫晚棠也顾不得再吃东西了,把肉干往他手里一塞:“帮我拿一下。” 楚禹凤看着手里并排躺着的两根肉干,略微出神。 南宫晚棠拿起舆图照着火光仔细看了一会儿,芊芊细指点在了一处:“那若是改在这里呢?” 楚禹凤醒神,看了过去,手指落在她的指尖旁,有了轻微的碰触:“也不妥,应该改在这一处,这一处向阳,花草树木虽茂盛,却干燥温暖,毒物不喜待在这里。” 有道理! 南宫晚棠取出炭笔一边细细做了标注,一边问:“除了这里,可还有哪里有问题?” 楚禹凤又给她指出了几处,然后给了适当的建议。 南宫晚棠都一一做了标注,本以为自己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了,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得亏楚禹凤跟着来。 “谢谢你……”那一个楚字险些就出了口,她硬是在话到了唇齿边忍了下来,改成了:“谢谢你,小风。” 做好了标注之后,她把舆图仔细收好,从楚禹凤手里拿回了肉干,咬了一口慢慢地嚼着:“你怎会如此熟悉从青崖郡到青玄山的路?” 楚禹凤看着手里剩下的肉干,这一根才是南宫晚棠的,她拿错了他的,看她吃得香,他也咬了一口肉干,细细咀嚼:“三年前的山体崩塌也是我们出得任务,前年为了追捕逃犯又去了一次。” 怪不得如此熟悉情况,南宫晚棠扬眉一笑:“路上还得拜托你提醒一二。” 摇曳的火光下,南宫晚棠的脸虚虚实实,有一种朦胧的美,楚禹凤看得一愣,须臾才转过头看着火堆,声音淡淡:“应该的。” 坐在一旁的常远,目光在两人之间来来回回,像是看出了什么,又好像没有,他手里的肉干吃完,却还是觉得饿,拿出了烧饼,问他们:“你们要不要?” 南宫晚棠看了一眼硬邦邦的烧饼:“别吃那个了,我给你们煮好吃的。” 说着,她起身来到了马的身旁,从马背上挂着的大包袱里,取出了一个铁锅,又取出了两个油纸包,以及水囊和一个瓷瓶。 她把铁锅架在火上,倒上了水,待水煮开之后,她打开油纸包,取出几块经过油炸特殊处理过的面条,放进水里煮,又把另一个油纸包里的肉粒干和脱水蔬菜粒全倒了进去。 没一会儿,香味四溢。 她又把瓷瓶里的酱料倒了进去。 香味更浓了,闻之令人垂涎欲滴。 常远伸着脑袋去看:“这是什么面啊,这么香?” 之前南宫晚棠送押送队伍离开时,便已经给他们做过肉干和油炸过的面条作为干粮。 常远倒是见过吃过,他没想到那吃起来嘎嘣脆的面条,竟然还有这样新颖的吃法。 南宫晚棠又取出了碗筷,幸好她防止碗筷打破丢失没得用,多带了几副,眼下也够一人一副碗筷了。 清洗干净碗筷,给每个人都盛了一碗之后,南宫晚棠才有空回答常远的问题:“这是方便面,我自己琢磨出来的。” 虽然借鉴的是前生的技术,但也是她亲手制作出来的。 “确实够方便的。”常远吸溜地吃着。 楚禹凤吃东西的样子真的很斯文好看,让他那张普通到极致的脸也变得顺眼了许多。 他夹起一筷子面条问南宫晚棠:“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东西?” 那两间铺子卖的东西,这世间就少见,这肉干还有这面条的做法,也绝无仅有。 她到底是从何处学来的这些做法? 南宫晚棠眼观鼻鼻观心:“在药王谷。” “药王谷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有机会真想去看一看。”楚禹凤眉眼微抬,像是说得不经意。 南宫晚棠却留了心,他不止一次说过,想要去药王谷。 吃饱喝足之后,三人又随便聊了一会儿消消食,才相继睡下了。 三人围着火堆而眠,躺的却相隔很远。 南宫晚棠盖着毯子,看着天上朗朗皓月,思绪飘远。 也不知妈妈和姐姐的灵魂去了哪里,是会和她一样穿越异世,亦或是转世投胎呢? 若是妈妈和姐姐已经投胎转世,此时应该还未出生吧,这一世,她们投胎的人家一定是好人家,她们会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一定会的。 阿爹的身体是不是又痛了,他有没有乖乖吃药? 阿娘是不是会担心她担心得夜不能寐? 迷迷糊糊,她已沉沉睡去,并不知那边,有人看了她许久。 再次醒来,已是翌日。 简单地洗漱过后,三人吃了夹了肉干又烤得香喷喷的烧饼当早饭,便又继续上路。 如丝的细雨从空中飘落,路变得泥泞难行。 南方的冬季就是这一点烦人,会有好长的一段时间阴雨连绵。 为了赶时间,三人戴上蓑衣继续前行。 寒风裹着雨丝窜进了蓑衣里,湿了衣裳,南宫晚棠冷得直打颤。 身为医者,她知道,自己一定是着凉了,坐在马背上,任由马儿缓缓前行,她从随身的包包里取出了一瓶药,倒了一粒在掌心,然后塞进嘴里,生生咽了下去。 常远如此大大咧咧地性子,也发现了她的异常:“你怎么样?” 第一百一十九章 病倒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南宫晚棠朝他摆手,声音略显有气无力:“我没事,就是雨雾朦胧,有点看不清前面的路。” 楚禹凤闻言,冷哼了一声,还是如此死鸭子嘴硬。 他拉扯缰绳,让马儿更靠近她一些:“要不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南宫晚棠迷迷糊糊地听到那低低沉沉的声音就在耳旁,转头看去,却怎么都看不清人脸。 她觉得头好重,身体轻飘飘的,半点力气都没有,身体的温度好像都被冷冰冰的雨水抽干,寒冷侵入了骨子里。 南宫晚棠很清楚自己到底怎么了,穿越过来时,经历了一番生死替换,原主的身体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养了这么许久,身子还是很孱弱,又加上那该死的巫王血脉,她的身体被折腾得比一般人都容易被病邪入侵。 她早已预料,生病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不过才淋了一日雨罢了,便病得这么严重了。 她绝不能在这里就倒下了,家人还在家中盼望着她回家,她还没给阿爹找到药呢。 咬了咬牙,她从腰带处摸出了一根银针,对着自己的穴位就扎了下去,痛得她轻呼出声,头脑顿时清醒了许多。 深呼吸了几口气,南宫晚棠转头看向楚禹凤:“我无事, 此地不宜久留,前面便是木犀陵,到那里再稍作休息吧。” 说完这些话,几乎用尽了她的力气,手紧紧抓着缰绳,才勉强不让自己倒下去。 相处多日,楚禹凤深知她的性子,也知她无比惜命,不会拿自己的性命来任性,再者,这里也确实不是合适的休息之地,便没有继续劝她,只是,这一路上,目光就未再离开过她。 每走一段路,南宫晚棠就吃一粒药,在吃到第五粒的时候,终于到了木犀陵。 木犀陵是一座陵墓。 历来,流放的人不仅仅有犯了罪的文武百官,也有皇室族人。 一旦流放,若是没有大赦,就算是皇室的人也得在琼州岛终其一生。 被流放的皇室族人,血液里流着的是皇室的血脉,再怎么低贱也比普通人高贵,所以,他们死后都会被统一葬在了木犀陵里。 可他们也被皇室所厌恶着,所以他们的陵墓并没有人把守。 看着高大又陈旧,布满藤蔓与青苔的建筑物,南宫晚棠有一瞬间恍神。 碌碌无为也罢,建功立业也好,不管是罪有应得,亦或是沉冤未雪,临了,也只剩一副幽幽白骨,散落在时光的尘埃里,无人挂念,无人祭拜。 如此阴雨天,能有片瓦遮头,能有一堵墙挡风,就算是陵墓,南宫晚棠也高兴。 这本来就是她预算里休息的一站。 南宫晚棠正准备翻身下马,突然感觉腰部一紧,身体腾空,再一转眼,她就到了楚禹凤怀里。 楚禹凤抱着她转身往里走,常远过来把马牵了进去。 他的伤势还未痊愈,又淋了雨,实在不宜使力,南宫晚棠挣扎着要下来:“我自己可以走。” 楚禹凤一语不发,也不松手,抱着她大步朝里走。 “放我下来吧,我没事。” “闭嘴。” “……” 南宫晚棠不敢用力挣扎,生怕碰到他的伤口,也确实是没有力气了,越挣扎她越感到头晕。 常远拴好马,不知去哪里收拢了一堆干柴过来,燃起了火堆,还找了一些干草铺在地上。 第一百二十章 相拥而眠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烧糊涂的人又岂会那么听话,好不容易抓住了一丝温暖,南宫晚棠本能的不想放开,手臂一捞,就搂着楚禹凤的脖颈,将他拉了下来,紧紧抱住了他。 楚禹凤将她这一只手扯开,她另一只手早已经搂了上来,嘴里呢喃着:“别动,我好冷。” 楚禹凤轻叹了一口气,长臂伸过她的肩膀将她搂在了臂弯:“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怀里的人依然迷迷糊糊地喊着冷。 楚禹凤干脆躺了下去,让她依偎进自己的怀中,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 “看够了?” 简简单单地三个字,如同惊雷一般,将看傻了的常远炸醒,震惊了好一会儿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属下出去守夜。” 主子身为大元皇朝的战神,北司之首,一颗心早已在常年的刀口舔血中变得冰冷,何时有过这样温柔体贴的一面? 常远也不知,这样是好还是不好? 主子也到了该有一个人在身旁知冷知热的年纪了,相比圣上和其他王爷随便塞过来的那些心怀不轨的女人,常远更希望站在主子身旁的是能与主子心意相通之人。 可,如此主子便有了软肋。 主子如今的处境如履薄冰,一步都不能踏错,主子的软肋无疑就是给了敌人一个制胜的机会。 抬头看了一眼淅淅沥沥的雨滴,常远莫名想到了山洞那一夜,突然就释怀了。 那么强悍的大杀神,谁能断定,软肋就不能是铠甲呢? 下了一天一夜的雨,翌日竟是一个晴天。 南宫晚棠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依偎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自己的腿还大大咧咧地搭在人家两腿间,手也横在人家腰间,另一只手还紧紧抓着人家的衣襟,像是生怕人家逃走似的。 抬头看去,她瞧见了一张熟悉的脸,虽然普通,却看着极其顺眼。 隔着那张人皮面具,她似乎看到了楚禹凤原本那张好看到让人恍神的脸。 她不是傻子,略略一想就知道这定是自己烧糊涂之后的杰作,不想他醒来四目相对时的尴尬,她小心翼翼地松了手,就在想抽回自己的腿时,头顶传来了低沉沙哑的声音:“别闹,我睡会,困。” 南宫晚棠不敢动了。 环视了一圈,她就对上了常远饶有兴致的眸光,顿时有种被人抓包的窘迫,小脸倏地一下红了。 常远用口型告诉她,楚禹凤为了照顾她,天将亮才睡下。 这下,南宫晚棠彻底不敢动了。 可在有人旁观的情况下,让她如此窝在一个男人的怀里,她的脸皮再厚也顶不住。 常远不是个没眼力见的,朝她扬眉一笑,便转身走了出去。 南宫晚棠躺在楚禹凤的怀里,一点都不敢动,时间久了,她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身旁已经没了人,她探了一下额头,已经退烧,揉了揉眼睛,坐起来伸了个懒腰。 “醒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她赶紧收回了伸懒腰的手,正襟危坐,想起之前的事,她讪讪一笑:“早啊。” “醒了就过来吃早饭吧。”楚禹凤搅动着锅里的粥,一旁还插了两条鱼在烤,香味飘满了整个大殿。 肚子很适时的一声咕噜,南宫晚棠揉了揉肚子,昨日就一直吃不下东西,还真是饿了。 可是憋了许久,她有些内急。 她扶着墙慢悠悠站了起来,可她高估了自己的身体,发烧过后,她的身体虚软无力,一下子没站稳,就倒了下去。 她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就感觉迎面扑来了一阵风,一截墨色的衣袖扫过,稳稳地将她搂在了臂弯里。 “这么大个人了,也不知道注意些,你是想在脑袋上磕一个包来增加身高吗?”嘴里虽然嫌弃,手上的动作却轻柔无比,楚禹凤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走向火堆。 此时,南宫晚棠才发现,楚禹凤甚至都没来得及放下手里搅拌粥的大木勺。 小腹一阵异样的感觉传来,南宫晚棠扭扭捏捏想要下来。 楚禹凤按住了她:“安分点,小心又摔了。” 一低头就瞧见了她躲躲闪闪的眼神,他突然明白了什么,抱着她就往外走,一直走到一片小树林里,才把她放下,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林子。 南宫晚棠顾不得其他,环视了一圈,瞧见没人,就赶紧解决了问题。 当她出来的时候,发现楚禹凤还在林子外等着。 远远地,她就瞧见了他变成了粉色的耳垂,不由小脸一红。 留给阿爹的止痛药,只能顶半月,南宫晚棠不想浪费时间,吃过了早饭,便决定再次启程。 也不知是老天看她可怜还是怎么,一路上倒是晴天多,鲜少的两日雨天,楚禹凤都要求她停下休息,可她一想到阿爹还在家里等着她的药,她就不愿意停下。 拧不过她,他便与她两人共乘一骑,用自己来给她挡雨。 最后还是,南宫晚棠看他的身上还有伤,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自私,便停下来休息。 在第七日傍晚,终于到了青玄山脚下。 按在之前说的,休息之地定在了楚禹凤指的那一处。 楚禹凤说是来出任务的,可他跟着她一路来到青玄山,一句都没有提及自己的任务。 南宫晚棠如何还不明白,他就是为了陪她走一趟的。 这份恩情她记下了,来日总会有还的时候。 夜里,又下起了连绵细雨。 山里的温度本来就低,下雨之后,温度直降到了冰点,南宫晚棠已经换上了厚衣裳,还是冻得瑟瑟发抖。 何况没带了厚衣服的常远与楚禹凤。 他们两人都是男人,且都是练武之人,可以用内力驱寒,但不是长久之计。 南宫晚棠取出了御寒的丹药递了过去:“给,一人一瓶,可以御寒的。” 常远接过药瓶,查看了一番,又倒了一粒咽下去。 感觉到体内除了缓缓升起的暖意,再无其他异样,他才把另一瓶驱寒药递给了楚禹凤,又转头看着南宫晚棠笑嘻嘻地道:“你准备的还真齐全。” 捡起一段枯枝扔进了火堆了,南宫晚棠的声音透过幽幽的火堆,传了过来:“总得准备齐全一些才行。” 第一百二十一章 诡异声响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在第七日傍晚,三人终于到了青玄山脚下。 按照之前说的,休息之地定在了楚禹凤说的那一处。 常远用自己常年在外出任务的经验,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山洞。 夜里,又下起了连绵细雨。 就算琼州岛地处极南之地,可冬季的深山老林里温度也很低,下雨之后,温度更是直接降到了冰点,又湿又冷,比北方的雪天也不遑多让。 南宫晚棠出发之前便已经料到了会是如此,不仅带了厚衣裳,还带了大氅,全都换上之后依然冻得瑟瑟发抖。 何况没带了厚衣服的常远与楚禹凤。 他们两人都是男人,且都是练武之人,可以用内力驱寒,但不是长久之计。 南宫晚棠取出了御寒的丹药递了过去:“给,一人一瓶,可以御寒的。” 常远接过药瓶,查看了一番,又倒了一粒丢进嘴里咽下去。 感觉到体内除了缓缓升起的暖意,再无其他异样,他才把另一瓶驱寒药递给了楚禹凤,又转头看着南宫晚棠笑嘻嘻地道:“你准备的还真齐全。” 捡起一段枯枝扔进了火堆里,南宫晚棠的声音透过摇曳的火苗传了过来:“总得准备齐全一些才行。” 她的目光虚虚地落在火堆上,脑海中却浮现了那个与她同归于尽的男人。 那么亲密的恋人都能背叛,还有什么人是可以信任的? 自然凡事都要准备齐全才觉得有安全感。 雨越来越大,寒冷的风裹着雨丝从洞口灌了进来,火苗摇曳如少女曼妙的舞姿。 南宫晚棠也吃了一粒驱寒的丹药,加上挨着火堆烤火,身体暖和了不少。 明日便要上山了,阿爹的病能不能治好,就看青玄山上有没有火灵芝。 原主的记忆里,药王谷是有火灵芝的。 当年外祖父给了她半生的内力,舅舅去找了火灵芝给外祖父治病,还剩下了一株,就种在药王谷的药田里,这么多年过去了,以外祖父的能力,应该已经繁殖出很多株了吧。 可惜她不能离开琼州岛,不然也不用千里奔波如此辛苦了。 现在,只能把希望放在与火灵芝生长环境最相近的青玄山了。 想起守护火灵芝的赤炎毒蝎,南宫晚棠就皱了眉头,希望巫王血脉能起作用吧。 怀着忐忑的心情,南宫晚棠吃过了晚饭后,便睡下了。 睡梦中,南宫晚棠被一阵接着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她本就睡得不沉,立即坐了起来。 楚禹凤与常远多年来练就的警惕,听到南宫晚棠坐起的声音,他们也睁开了眼睛。 对上南宫晚棠的视线,楚禹凤刚想开口,却被南宫晚棠制止。 南宫晚棠指了指洞口,两人转头看去。 这时,他们两人也听到了那隐藏在雨声中的诡异声响。 两人立即集合到南宫晚棠的身旁。 南宫晚棠取出了两瓶驱虫的药粉,递给他们。 常远看着手里的药粉,又听了听那似曾相识的诡异声音,突然想到了什么,惊得瞪大了眸子,给楚禹凤打了个手势。 楚禹凤也一惊。 之前,常远就跟他禀报过山洞那一夜,南宫晚棠大显神威之后那些黑衣人的下场。 二三十具尸体,顷刻之间就被毒虫啃食地只剩森森白骨。 此时,常远做的手势,便是眼下的诡异声音,和那晚的一模一样。 他转头看向南宫晚棠,之间她目不转睛盯着洞口,神情严肃,全身戒备,说明她也不知道外面的是什么东西。 莫非,山洞那一夜出现的毒虫,与这个丫头无关? 正在此时,南宫晚棠动了,只见她指间夹了三根银针,轻轻一挥,银针脱手而出,穿过火苗,银针上也不知沾染了什么东西,竟燃了起来。 银针射中了洞口的地上,嘭嘭嘭三声,原地炸开,火苗窜起,照亮了那一片地方。 待看清了洞口的情形,洞内的三人不约而同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只见银针落地之处,燃起的火苗点燃了一片黝黑发亮的不知名虫子,着火的虫子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声音,还有数不清的虫子绕过火苗,朝他们爬过来。 “洒药,快。”南宫晚棠抓起药瓶,把药粉洒下,在三人面前画成了一个半圆。 楚禹凤与常远也赶紧沿着南宫晚棠画的半圆,用药粉画成了一个大圆圈,把三人围在中间。 很快,虫子就爬到了他们面前,却被药粉拦住了,没敢前进半分。 常远从火堆里抽出一根木棍,在虫子上面挥舞,虫子纷纷后退。 第一百二十二章 毒虫来袭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滋滋,嗡嗡。 源源不断,有毒虫和金环胡蜂从四面八方涌入了山洞里。 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常远也觉得头皮发麻。 他转头朝南宫晚棠喊:“我的天……大杀神你快想想办法。” 金环胡蜂个头巨大,足有一根手指那么长,其毒性强烈,十只以上可置人于死地,它们还是偏肉食性的毒蜂,此时山洞里的毒蜂数量,足可以啃食殆尽一个成年人的尸身。 若是被它们的毒针刺到,将会死无全尸。 南宫晚棠略略思索了一下,眸子一亮:“用火,它们惧火。” 前生,南宫晚棠就见过消防员用火驱赶马蜂,这金环胡蜂也是蜂类的一种,想来也怕火才是。 她从火堆里抽出一根正在燃烧的木棍,朝金环胡蜂挥舞。 果然,金环胡蜂被吓得纷纷后退,走迟的几只被火苗燎到翅膀,烧得吱吱作响,掉在地上,翻滚几下就死掉了。 瞧见有效果,楚禹凤和常远也纷纷效仿。 可金环胡蜂实在是太多了,它们又很灵活,常远好几次都险些被蛰到。 再这样下去,不用等木棍烧尽,他们就会被金环胡蜂蛰死。 楚禹凤把手里的木棍递给常远,然后取过常远的佩刀,他的武功极好,唰唰几下,寒光闪过,金环胡蜂落了一地,全被一刀两断。 死了一只,又有两只前仆后继涌上来,越砍越多,无穷无尽。 南宫晚棠掏出药粉,朝空中撒去。 特制的药粉有吸引毒虫的香味,南宫晚棠也是姑且一试,不知到底有没有用。 下一刻,她就知道自己蒙对了。 只见沾染了特制药粉的金环胡蜂,成了其他胡蜂的攻击对象,不消多时,就被啃食得只剩一双透亮的翅膀。 常远高兴地大笑:“真有你的。” 南宫晚棠朝他看去,突然眸子一瞪,来不及说话,取出银针就朝着常远射了过去。 泛着寒光的银针破空而来,带着森森杀意。 常远全身一震,大杀神要杀他? “躲开。”略微破声的怒吼,让常远下意识的照做。 就在他刚刚跳开的一瞬间,银针射中了他方才所站之地,噗噗噗的三声细响,三只茶盏那么大的毒蜘蛛被银针钉在地上,那八只脚还在胡乱地扑腾,想要逃走。 常远后怕地狠狠松了一口气,若不是大杀神眼疾手快,他的小命估计就交代在这里了。 低头看去,原来是金环胡蜂的尸体落在药粉圈上,形成了一座尸体桥,那些毒蜘蛛是踏着金环胡蜂的尸体爬进来的。 “啊,完了完了,它们进来了。” 常远吓得大喊,挥舞着木棍去驱赶陆续爬进来的毒虫。 南宫晚棠取出最后一瓶药粉洒了过去,那是她留着要对付赤炎毒蝎的,可眼前的难关过不去,后面的便是妄谈。 这些毒虫毒蜂,到底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如此训练有素,不像是野生的,倒像是什么人驯养的。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测,洞外传来了幽幽笛声,笛声如同鬼哮,诡异且骇人。 那些毒虫毒蜂听到笛声,突然像是发了疯一样,不管不顾就冲了过来。 常远双手挥舞的着火的目光驱赶,楚禹凤手中的刀舞得寒光流转,刀刀带风。 南宫晚棠手里已经没有药粉了,明显成了最弱的一方,毒虫毒蜂纷纷朝她攻来。 千钧一发之际,她取出一个瓷瓶,朝火堆砸了过去,瓶子里装的是她的血。 一瞬间,那些毒虫毒蜂肉眼可见的停顿了一下,然后前仆后继地扑向了火堆,就算前面的被火烧死了,后面的也一往无前。 三人都停了下来,怔愣地看着这一幕。 南宫晚棠是料想不到,自己的血竟然真的这么有用! 阿娘给的那本巫蛊之术里记载了,拥有巫王血脉的人的血,是蛊虫趋之若鹜的补药,食之可增岁与强大。 是以,阿娘前两次都是用她的血来把蛊虫从人体内引出。 蛊虫就是毒虫养出来的,那么它们的本性应该也会被她的血液所吸引才是。 老天眷顾,她猜对了。 “你扔的是什么?”楚禹凤转头问她。 南宫晚棠依然看着火堆,面色不变:“是一种特制的药水,吸引毒虫的。” 也不知楚禹凤是信了还是没信,不过他没有再问下去。 就在此时,山洞外面的笛声突然一转,变得凄厉无比。 那些毒虫与毒蜂突然像是打了兴奋剂一般,不再对火堆里的血液感兴趣,纷纷朝她们攻击过来。 可见洞外的人这是非要她们的命不可了,三人全力以赴。 南宫晚棠想到了什么,目光盯着毒虫,在心里默念着什么,手中不断捏着法诀。 毒虫已经爬到她面前了依然不管不顾。 楚禹凤一个旋身到了她面前,手起刀落,胡蜂又落了一地。 常远冲了过来用木棍替她驱赶已经快爬到脚边的毒虫:“大杀神,你这时候跳什么舞,不要命了?” 南宫晚棠不理他,在心中念下最后一句口诀,双手画了一个圈,再向外推去。 像是有一道看不见的光闪过,毒虫尽数不动了,金环胡蜂也像是突然睡着了一般,落在地上,不再动弹。 “别愣着了,快出去。”南宫晚棠捡起地上的包袱,踏着毒虫就向洞口跑去。 毒虫在脚下炸裂,黏糊糊的汁水飞溅而出,又脏又恶心,她也顾不得,一口气跑到洞外。 楚禹凤与常远紧随其后。 三人到了洞外才发现,骑过来的三匹马,早已无声无息成了三具血淋淋的骨架,惊恐至极,恶心至极。 她们奔出洞口的那一刻,笛声也戛然而止。 可三人都知道,还有一个危险无比的人潜在暗处窥视着她们。 她在巫蛊之术里学到的术法,练得还不是很娴熟,她担心撑不了多久那些毒虫就会醒来,拉着楚禹凤两人就往山上狂奔。 夜色浓重,唯一的照明是常远手里木棍上的那一点火苗,不过对她们三个练武之人来说,已经足够了。 不知狂奔了多久,南宫晚棠累得直喘粗气,不得不停下来。 “上来。”楚禹凤背对着她,半蹲在她面前。 黑暗中的人很快就会追上来,南宫晚棠也不矫情,直接趴在楚禹凤的背上:“谢谢。” “嗯。”楚禹凤轻轻嗯了一声,将她背起。 常远抓着木棍在前面照明。 尚未待他们继续跑,一阵阴森诡异的笑声从森林深处传了过来。 如此深夜,如此深山,如此笑声,真是让人毛骨悚然。 第一百二十三章 躲在暗处的敌人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楚禹凤眸光一凛,手已经握上了腰间的软剑。 常远更是一手举火把,一手紧握刀柄,神情冷峻,严阵以待。 可南宫晚棠知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虽然不知来者何人,但是从毒虫出现的那一刻,便可看出,对方是有备而来的。 不管是针对她们其中的谁,她们三个人的性命,对方是必要不可的。 略略思索,南宫晚棠心中有了主意,催促楚禹凤:“不必理会,咱们先离开。” 楚禹凤轻轻“嗯”了一声,背起南宫晚棠就往山顶的方向奔跑,甚至用上了轻功。 常远对主子唯命是从,二话不说,紧紧跟随。 不知何时停了的雨又飘了下来,渐有愈下愈大的趋势,火把早已熄灭,丛林里的黑暗对三人来说,不是大问题。 最大的问题是,无论他们怎么跑,怎么改变方向,那阴森如鬼,尖锐刺耳的笑声忽远忽近,如影随形,怎么躲都躲不掉。 可见来人的轻功了得。 南宫晚棠拍了拍楚禹凤的肩膀:“快走,很快就天亮了,那鼠辈不敢跟上来的。” 她的声音轻悠悠,却足以让暗处的那人听到。 楚禹凤眉尾一挑,这丫头怎么像是在故意激怒暗处那人? 正如他所料,暗处那阴森诡异又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传了过来:“桀桀桀,想跑,你们跑得掉吗?” 那桀桀桀的笑声一会儿在东,一会儿在西,听着很远,一瞬间又像是在近处,让人捉摸不定究竟在何处。 南宫晚棠用计谋引出暗处的人,和楚禹凤联手把人杀了。 看着身材矮小如侏儒的光头老男人,楚禹凤眸光暗了暗。 “你认识他?”南宫晚棠问道。 楚禹凤想都没想就答道:“不认识。” 常远看着那小老头,在南宫晚棠看不到的角度,他的眸中杀意肆虐。 他上前在小老头的尸体上摸了摸,然后伸手进小老头的衣服里,取出了几样东西。 一根玉骨笛,几个小瓷瓶,还有一个北岛寒玉盒。 南宫晚棠检查了一下,五个瓷瓶,装了三瓶毒药,一瓶解药,一瓶治伤的药。 “这个你们要吗?不要给我了。” “随你。”楚禹凤淡淡道。 常远也不在乎,不管是毒药还是救命良药,在南宫晚棠手里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方正他需要药的时候,南宫晚棠也不会坐视不理。 “这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常远那些那个北岛寒玉盒上上下下的看。 南宫晚棠突然想起,巫蛊之术上记载了一种很厉害的蛊虫需要装在寒玉盒子里。 瞧见常远正准备打开寒玉盒,她敲了一下常远的脑袋:“想死你就直接打开盒子。” 常远的手顿住了:“里面装的是什么?” 南宫晚棠看着他,露出了阴森森的笑,一字一顿:“毒,虫。” “啊!”常远被吓得迅速把盒子一扔。 南宫晚棠眼疾手快接住了盒子,查看盒子还关得好好的,才松了一口气,瞪了常远一眼:“你想害死我们是不是?” 常远摸着后脑勺,笑得像个白痴:“对不起,我不知道。” 说着,他转身走到楚禹凤面前,趁南宫晚棠不注意,把从小老头身上搜出来,又偷偷藏在衣袖里的令牌交给楚禹凤。 看着令牌上的字,有杀意在两人眸中流转。 两人却没有发现,南宫晚棠把那个玉盒收进了随身包包里。 草草将小老头的尸体掩埋了之后,三人继续向山顶出发。 第一百二十四章 想逃,你问过我同意没有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南宫晚棠从山洞里出来,看到那三匹高头大马变成血淋淋的骨架时,她便已经猜到了,敌人会让毒虫在暗处潜伏,甚至是跟着她们。 在山洞的时候,她就发现了她的血不仅可以吸引毒虫,还能杀死毒虫。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巫蛊之术上也没有记载,但是,这不失为一个对付毒虫的办法。 为了对付那些毒虫,她险些失血过多,此刻小脸还苍白如纸呢。 瞧见毒虫这一招没了作用,侏儒老头就知道情况不妙,转身想逃。 “想逃,你问过我同意没有?”常远拔刀就想追。 南宫晚棠拉住了常远:“放心吧,他逃不掉的。” 侏儒老头迈着小短腿跑了几步,想施展轻功离开,却突然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他捂着胸口,倒在了地上翻来滚去,痛得表情狰狞。 常远看得一头雾水,问南宫晚棠:“你做什么了?” 一路上,南宫晚棠不仅解决了毒虫,还对侏儒老头下了手,而他与南宫晚棠近在咫尺,却浑然不察。 常远越想越心惊,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定,非到万不得已,以后少惹这大杀神。 “把他交给我。”一直默不作声的楚禹凤站了出来。 杀人的事情,她还是做不习惯,南宫晚棠点头:“我没想和你抢。” 楚禹凤接过常远手里的刀,一步一步朝侏儒老头走去,然后揪着他的腰带,将他拖进了黑暗里。 没多大会,便听到了侏儒老头痛苦万分的惨叫声响起,比他方才的笛声更加骇人。 南宫晚棠不想知道楚禹凤到底是怎么处理侏儒老头的,他那样的人就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侏儒老头落在他手里,估计想求个好死都难。 她从随身包包里取出了一瓶药,抛给常远。 常远接住药瓶,看了一下:“这是什么?” “解药,在我一丈范围之内的,都会中毒,不然你以为那老头是怎么倒下的,你也可以不吃,到时候就和他埋在一个坑里吧。”南宫晚棠阴恻恻地看着常远。 幸好今夜下雨,不然她的办法还无法实施。 楚禹凤背着她跑的时候,她特意让他施展轻功在树与树之间跳跃,她趁机把毒药洒在了树叶上,雨水会将树叶上的毒药冲刷下去。 她不确定侏儒老头是不是跟在她们后面,她只能这里跑跑,那边跑跑,尽量把药多下在几处。 她也不怕侏儒老头会察觉,她的医术一绝,制作出来的毒药,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被人给察觉的。 只要侏儒老头经过她们跑过的地方,带毒的雨水落在侏儒老头的身上,只要一滴,毒立刻就从毛孔侵入。 楚禹凤又引着侏儒老头满山头狂奔,侏儒老头跑了那么久,加快了血液的流动,她和楚禹凤再假装被毒虫咬到,引侏儒老头出来,毒发的时机刚刚好。 恐惧瞬间就爬满了常远全身,他吓得后退了一步,对南宫晚棠的恐惧,前所未有的深。 一丈范围内,那主子…… 第一百二十五章 时机刚好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南宫晚棠猜到了他的心思:“放心吧,楚……小风背着我的时候,我就已经给他吃过解药了,不过我得提醒你,你再拖下去,很快就可以和那老头同穴而眠了。” 常远的汗毛在那一瞬间全体倒立,立即倒出一粒解药丢进嘴里,解毒的丹药入口即化,他才稍稍安心了一些。 “哎呀,完了。”南宫晚棠突然喊了一句。 常远转头看去,只见南宫晚棠拿着一个和他手里的瓷瓶有点相似的瓶子满脸震惊地看着他。 “怎么了?” “我拿错了,这个才是解药。” “啊!” “逗你玩的,傻子。” “你……哼!” “你这么单纯是怎么在朝廷混饭吃的啊,哈哈……嘶!” 南宫晚棠倒吸了一口气,之前手腕上割了一道口子放血,此时淋了雨,疼得厉害。 她后退几步来到树下,避开雨水,正想简单地处理一下,可她一只手处理起来也不太方便,正想让常远帮帮忙。 她刚一抬头,就看见楚禹凤提着带血刀,朝她走来。 经过常远身边时,楚禹凤把刀扔给他,然后用眼神示意他去把尸体处理一下。 南宫晚棠外头看向楚禹凤身后,那边已经没了侏儒老头的动静,“处理好了?” “嗯。”楚禹凤行至她身边,拉过她的手,熟练地替她包扎起来。 相隔甚远常远就闻到了血腥味,走近了才看见侏儒老头被凌迟得不堪入目的尸体。 他半点同情都没有,甚至过去又补了两刀。 他和主子都认出了这个人。 有一回,北司七队出任务,整队二十七人,无一生还,他和主子顺着线索查了过去,才发现竟是这老头搞得鬼,那二十七个与他们共同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在侏儒老头的手中,尸骨无存。 当时他就发了誓,定要将这老头碎尸万段! 可惜这老头旁门左道的诡术诸多,每每都被他逃脱了。 现在,终于大仇得报! 越想越气,常远对着侏儒老头下身,又狠狠刺了两刀。 冷静下来之后,常远开始处理尸体。 主子是不会碰这么肮脏的尸体的,所以搜查侏儒老头身上的东西就由他来做。 他在侏儒老头的尸体上摸了摸,然后伸手进小老头的衣服里,取出了几样东西,接着就提起侏儒老头的尸体,寻了一处河流,扔了下去,让鱼群啃食。 侏儒老头不配入土为安! 常远把从侏儒老头身上搜出来的东西,带了回来。 一根玉骨笛,几个小瓷瓶,还有一个北岛寒玉盒。 南宫晚棠检查了一下,五个瓷瓶,三瓶见血封喉的毒药,一瓶解毒丹,一瓶金疮药。 万幸,那解毒丹解不了她下的毒,不然,还真能让那老头逃了。 南宫晚棠指着那五个瓷瓶:“这些你们要吗?不要给我了。” “随你。”楚禹凤淡淡道。 常远也不在乎,不管是毒药还是救命良药,在南宫晚棠手里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反正他需要药的时候,南宫晚棠也不会坐视不理。 “这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常远拿着那个北岛寒玉盒上上下下的琢磨。 南宫晚棠突然想起,巫蛊之术上记载了一种很厉害的蛊虫需要装在寒玉盒子里。 瞧见常远正准备打开寒玉盒,她对着常远的脑袋就是一巴掌:“想死你就直接打开盒子。” 常远的手顿住了:“里面装的是什么?” 南宫晚棠看着他,露出了阴森森的笑,一字一顿:“毒,虫。” “啊!”常远被吓得迅速把盒子一扔。 南宫晚棠眼疾手快接住了盒子,查看盒子还关得好好的,才松了一口气,瞪了常远一眼:“你想害死我们是不是?” 常远摸着后脑勺,笑得像个白痴:“对不起,我不知道。” 说着,他转身走到楚禹凤面前,趁南宫晚棠不注意,把从小老头身上搜出来,又偷偷藏在衣袖里的令牌交给了楚禹凤。 摩挲着令牌上的字,有杀意在楚禹凤眸中流转。 两人却没有发现,南宫晚棠把那个玉盒收进了随身包包里。 第一百二十六章 寒玉盒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雨一直下着,山里气温低得令人颤抖。 淋了一夜的雨,南宫晚棠觉得骨子里流窜的都是寒气。 为了不再生病,南宫晚棠决定回之前的山洞里稍作休整。 楚禹凤担心她的身体,也正有此意,见她提出了,自然同意。 常远虽然担心洞内还有毒虫,但是,南宫晚棠一个女子都不怕了,他自然也不能逊色。 三人回到了之前的山洞。 从洞口一路延伸到洞内,地上都遍布毒虫尸体,被踩得汁水四溅的,被一刀两断的,被啃食得没个成型的,比比皆是。 常远小心翼翼检查了一番,发现没有活的了,这才稍微放心了一些。 瞧见南宫晚棠冻得瑟瑟发抖,常远赶紧燃起了火堆,又把之前药粉围成的圈内的空地清理干净,才拍拍手道:“我去看看能不能打到什么猎物?” 说着,他就离开了山洞。 “我就在外面,有事喊我。”楚禹凤把南宫晚棠的包袱递给她,然后也出了山洞。 “好。”南宫晚棠点了点头。 实在冷得厉害,南宫晚棠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用最快的速度把湿衣裳脱下,又从包袱里翻找干净的衣裳。 衣裳尚未找到,她却摸到了什么东西,又湿又滑的手感让她又恶心又惊恐,迅速缩手,却还是迟了一步,手臂突然一疼,她忍不住惊呼了一声,手本能的一抽,连带抽出了一条靑褐色的小蛇。 “啪”一身,小蛇被甩在地上。 南宫晚棠捏着手臂后退了两步,不料却退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里,熟悉的檀香闯入鼻腔。 她转头看去,正是楚禹凤。 楚禹凤目光狠厉的盯着地上想要逃跑的小蛇,手起剑落,小蛇断成了两截。 门口有脚步声传来。 一切发生得太快,南宫晚棠尚未看清进来的是何人,就被楚禹凤挡在身后,遮得严严实实。 楚禹凤一掌拍向洞口。 可怜的常远,听到南宫晚棠的惊呼匆匆赶回来,才刚一进洞口就被一股掌风给拍了出去,摔在了洞外的泥水里,摔得一脸蒙圈。 “滚出去。”楚禹凤的声音裹了冰霜。 “是。”常远爬起来迅速离开,生怕迟半步就被主子给生剐了。 南宫晚棠从头发上抽下一根发带,在被蛇咬到的伤口上方绑了一圈,阻止毒血上流,然后从楚禹凤身后伸出脑袋来:“方才是常远吧,为何不让他进来?” 楚禹凤沉默不语,还冷哼了一声,抬脚就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倒了回来,用剑尖把那两截蛇尸体挑走。 南宫晚棠一头雾水,却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伤口疼得厉害,那条蛇一看就是被人驯养的毒蛇。 没想到,最后还是被侏儒老头摆了一道。 一阵冷风从洞口灌了进来,凉嗖嗖的。 南宫晚棠恍然忆起,自己脱了湿衣裳,还没来得及换上干净的衣裳。 她终于明白楚禹凤为何不让常远进来了。 可是,他竟然也不提醒她一句。 一想到自己被他看光了,南宫晚棠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蛇毒不是儿戏,南宫晚棠也顾不上矫情了。 迅速换了衣裳过后,她立即处理伤口,却发现那两个牙印流出来的血是鲜红的。 被毒蛇咬了之后,流出来的应该是暗红色的血才对,怎么会这样? 难道那条蛇不是毒蛇? 南宫晚棠想确认一下那条蛇到底是不是毒蛇,才想起小蛇被楚禹凤带走了。 她抓起自己的手腕把脉,结果让她有点怀疑,又再次诊了一遍,还真是没中毒。 真是奇了怪了! 又烤了火之后,南宫晚棠终于感觉到体温回升了不少。 没过多久,常远就带了两只收拾好的野兔回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被看了个精光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南宫晚棠转头看去,正是楚禹凤。 楚禹凤目光狠厉地盯着小蛇。 小蛇想要逃跑,楚禹凤手起剑落,小蛇断成了两截,扭动几下就一命呜呼了。 正在此时,门口有脚步声传来。 南宫晚棠尚未看清进来的是何人,就被楚禹凤拉回了身后,遮得严严实实。 紧接着,楚禹凤一掌拍向洞口。 可怜的常远,听到南宫晚棠的惊呼匆匆赶回来,才刚一进洞口就被一股掌风给拍了出去,摔在了洞外的泥水里,还以为是敌人,他刚想爬起来再次冲进去。 楚禹凤裹了冰霜的声音传出来:“滚出去。” “是。”常远爬起来迅速离开,生怕走迟半步就被主子给生剐了。 南宫晚棠从头发上抽下一根发带,在被蛇咬到的伤口上方绑了一圈,然后从楚禹凤身后伸出脑袋来:“方才是常远吧,为何不让他进来?” 楚禹凤沉默不语,还冷哼了一声,抬脚就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倒了回来,从包袱里抽出一件披风朝南宫晚棠扔过去,正好落在南宫晚棠的身上。 然后,他用剑尖把那两截蛇尸体挑起,走了出去。 南宫晚棠看得一头雾水,伤口疼得厉害,那条蛇一看就是被人驯养长大的毒蛇。 没想到,最后还是侏儒老头摆了一道。 那侏儒老头究竟是何人?什么仇什么怨,他要如此不择手段地取她们性命? 一阵冷风从洞口灌了进来,南宫晚棠顿时感觉凉飕飕的,搓了搓手臂,突然……她终于明白楚禹凤为何不让常远进来了。 一想到自己被他看了个精光,一声比方才还大声的尖叫从南宫晚棠嘴里溢出,惊飞了附近山林里的飞鸟。 这一次,常远学聪明了,当做什么都听不见,继续去搜寻猎物。 主子的武功较之大杀神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有主子在,应当不会有什么事的。 守在洞外的楚禹凤,听到尖叫声,嘴角忍不住上扬,之前被她非礼的事情,此时便算是打平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洞内,虽瞧不见她,只见火光摇曳,却也能想到她手忙脚乱穿衣裳的模样,嘴角笑意加深,眼里宛若沉了万千星辰,熠熠生辉。 蛇毒不是儿戏,南宫晚棠也顾不上矫情了。 迅速换了衣裳过后,南宫晚棠就立即处理伤口,却发现那两个牙孔流出来的血是鲜红鲜红的。 被毒蛇咬了之后,流出来的血应该是暗红色的才对。 南宫晚棠抓起自己的手腕把脉,结果让她有点怀疑,又再次诊了一遍,果真是没中毒。 那条蛇一看就是有剧毒的,可她身上的情况又怎么解释? 真是奇了怪了! 不行,得检查一下那条蛇到底是不是毒蛇才行。 南宫晚棠收拾好情绪,走出了洞口。 一抬眼就瞧见楚禹凤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看着外面淅沥沥的雨愣愣出神。 “咳咳”南宫晚棠清了清嗓子。 楚禹凤回头看她。 四目相对时,好似守护青玄山的神施了法,山间的冷风,树梢的雨水,突然之间就变得轻柔柔,缓舒舒的,让人惬意。 “滴答” 一滴雨水落在了南宫晚棠的眉间,她恍然醒神。 犹豫了一下,南宫晚棠还是问了出口:“那个……那条蛇你扔哪去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火灵芝现身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正在此时,又一声尖叫传来。 这一回,南宫晚棠听清了,是常远的声音。 想到这青玄山潜在的危险,南宫晚棠眉头一紧,迅速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了过去。 可南宫晚棠一到也被眼前的情景震得惊呼了一声:“啊,这些都是什么鬼? ” 只见常远的手脚皆被不知名的藤蔓捆绑着,“嗖”的一下,被拉起吊在了半空,任他怎么挣扎都挣扎不脱。 常远是因为帮她才来这一遭的,绝不能出事! 南宫晚棠一时心急想都不想,便施展轻功跳上去救常远。 突然,她感觉脚下一紧,心道一声:不好。 紧接着,她就被一股力量拉着往下摔去,幸好她武功了得,一个旋身就稳稳落了地。 站稳了,南宫晚棠才看清楚,脚腕上竟也缠着一根藤蔓,缠得又紧又痛,甩了好几下都没甩开。 她立即并指成剑,指间夹了银针,凝聚内力,轻轻一挥,寒光闪过,藤蔓应声而断。 南宫晚棠看到了更加令人惊悚的一幕,那些藤蔓竟像是有意识一般,嗖嗖嗖地往回缩,然后又有另外两根朝她袭来,她赶紧出手抵挡,又弄断了两根。 这下,南宫晚棠算是弄清楚了,那些藤蔓竟是真的有意识,会进攻,会躲闪,难缠得紧,而且还会欺软怕硬,瞧见打不过她,就全调转矛头直指常远。 南宫晚棠也立即后退了两步,眸光深沉地看着还在挣扎的常远。 是她关心则乱了。 常远的武功以一敌十,竟也被这些藤蔓折腾得束手无策,她贸贸然冲上去,也只会陷入危险。 “大杀神,你还看什么戏,我都快要被分尸了,呃……” 一根藤蔓缠上了常远的脖子,常远的话被噎在了喉咙里。 南宫晚棠眼疾手快,指间的银针射出,正中常远右手腕上的藤蔓,那根藤蔓吱呀乱扭就松开了常远。 常远趁机挥刀,唰唰唰几下砍断了缠在身上的藤蔓,然后一个翻身落地,迅速奔到南宫晚棠身旁来:“走走走,咱们快离开,这里太危险了。” 常远跑了几步,发现南宫晚棠没有跟上来,还以为她也被缠住,赶紧又倒回去,想拉着南宫晚棠走,却发现南宫晚棠好好地站在那儿,目不转睛地看着某一处。 常远顺着看过去,群魔乱舞的藤蔓中间,有一棵高大的古树,树干上长满了青苔与菟丝,树根的位置有一小片地方空溜溜的,草都没长一根,空地最中间的位置有一棵火红火红的灵芝,宛若一个精致的小娃娃,亭亭立在那儿。 常远觉得那灵芝甚是眼熟,仔细一瞧,指着那棵灵芝语无伦次:“那个,那个不就是……就是……” “火灵芝。”南宫晚棠的声音清清淡淡,却隐约听出了急切之意。 这就是所谓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吧。 常远兴奋过后,反倒蔫了下来:“可是咱们要怎么过去啊?” 那些藤蔓就像是人一样,鬼精鬼精的,总爱从背后偷袭,数量又众多,他就一把刀,一双手,打不过啊! 就在两人说话间,方才缩回去的藤蔓又伸了出来,鬼鬼祟祟地从背后偷袭,被瞧见了还会声东击西。 南宫晚棠收拾好心情,全心应对。 她从包袱里取出一把匕首,一手匕首,一手银针,摆开了架势,却不见一根藤蔓朝她而来,全都冲常远去了。 果然还是欺软怕硬! 不过,这也好,南宫晚棠正好可以全意去取火灵芝。 几个起跃,南宫晚棠就到了古树前。 第一百二十九章 赤炎毒蝎现身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常远接药的手一顿,心也跟着沉了下来。 不过,他没有再说什么,上药包扎,衣摆一条一条都撕到了腰才把身上的伤口包扎完。 他行至南宫晚棠身边,与她并肩而立,声音难得的沉稳:“都到这一步了,打退堂鼓也不是你的作风,咱们一起上。” 南宫晚棠偏头看着他,笑出了一排小白牙:“好。” 两人恨不得全身都长眼睛,仔细观察了一圈,别说赤炎毒蝎,就连小毛虫都每一只,太过平静了,反而不正常。 两人相视了一眼,小心翼翼地往火灵芝的方向挪去,一小步一小步地挪。 突然,南宫晚棠一把扯着常远的领子,将他提起往后一扔,然后她自己也施展轻功迅速一跃,跳离了原地。 常远被扔得翻滚了两圈才停下,骂骂咧咧爬起来,才瞧见南宫晚棠就站在身边,她又一动不动地盯着那火灵芝看。 他也顺着看过去,一双眸子瞬时就瞪如牛眼。 只见,一只如公鸡一般大,通体火红的蝎子护在火灵芝前方,尾巴高高的翘着,一双大螯时不时咔嚓一下。 方才他们站的地方,被赤炎毒蝎的尾巴扎出了两个洞,还滋滋地冒着白烟。 他想象了一下,自己身上被赤炎毒蝎刺了个洞滋滋的毛白烟的模样,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天啊,这一趟出来,他真是开了眼界,树藤是会动的,蝎子像公鸡这么老大,他上辈子一定是掘了大杀神的祖坟,这辈子要跟着她来遭这一趟罪。 想是如此想,他的动作却挺实诚,捡起佩刀,站到了南宫晚棠身后,目光坚定无比。 对付侏儒老头那些毒虫的时候,驱虫药粉已经用完了,南宫晚棠手里能对付赤炎毒蝎的东西又少了一样。 不过,出来之前,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此时瞧见了赤炎毒蝎,她倒有点兴奋起来,只要对付了这赤炎毒蝎,那么,火灵芝便算是已经到手了。 她就怕这赤炎毒蝎不来,躲在暗处待她动手之时,再给她使绊子。 尚未待她动手,那赤炎毒蝎便已经冲了过来。 南宫晚棠手摸过腰间,三根银针已经夹在她的指间。 一阵清风掠过,常远已经拦在了她面前,拔刀与赤炎毒蝎对打起来。 看着常远好几次险些受伤,却没有后退半步,还一边打一边让她躲着点,南宫晚棠有些动容。 常远和楚禹凤是因为她才来,她如何能让他们出事。 咦,对了,楚禹凤呢? 她这边打得烂七八糟的,动静如此大,他竟还没个影子,莫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她的心突然紧张起来。 “啊……这鬼东西怎么这么厉害,大杀神,你想想办法啊!”常远左砍右劈都伤不到那蝎子半分,那蝎子就像是成了精似的,躲得灵巧,还能趁机想伤他。 他真的是要气死了,却又无可奈何,连一只蝎子都打不过,他觉得自己也就这点出息了。 瞧见常远有点应付不来,南宫晚棠也顾不上担心楚禹凤了,只有把眼下的事情赶紧处理完了,才能快些去找他。 她手一挥,银针对着赤炎毒蝎射了过去,却只见那三根银针擦着毒蝎的皮肤射中了一旁土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南宫晚棠和常远同时眸子一瞪,两人都料想不到这毒蝎的皮肤竟然如此僵硬,她的银针能直接把人穿透,竟伤不了这只鬼东西半分。 第一百三十章  她绝不能倒下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瞧见常远有点应付不来,南宫晚棠也顾不上担心楚禹凤了,只有把眼下的事情赶紧处理完了,才能快些去找他。 她手一挥,银针对着赤炎毒蝎射了过去,却只见那三根银针擦着毒蝎的皮肤射中了一旁坚硬的土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南宫晚棠和常远同时眸子一瞪。 这赤炎毒蝎的皮肤竟然坚硬如铁,她的银针能直接把人穿透,却伤不了这只鬼东西分毫。 南宫晚棠不信邪地又与赤炎毒蝎过了几招,她是越打越心惊,听说了赤炎毒蝎的厉害,和亲眼瞧见它刀剑不入的震撼是完全不同的。 正在此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速度极快。 这声音两人都极为熟悉。 常远的脸色都变了:“难道又是那些毒虫?” 南宫晚棠没有回答,也无需她回,目光所到之处,数不清的蝎子以极快的速度爬进了他们的视野。 黑压压一大片,全都是翘着尾巴,举着大螯的毒蝎,虽然没有赤炎毒蝎那么大只,但是也不容小觑。 “快退。”南宫晚棠施展轻功想要退出包围圈。 赤炎毒蝎像是早已预料了她的想法,竟直接跳了起来,尖尖的尾巴朝南宫晚棠刺过去,逼得南宫晚棠不得不落回原地。 “我的天……这些鬼东西这是要小爷的命啊!”常远退到了南宫晚棠身旁。 这是明摆着的事,你都要它们的宝贝了,它们岂能放过你? 南宫晚棠双手伸进包包里,再抽出来的时候,双手上已经夹了六颗黑不溜秋的丸子,双手齐发,丸子射向了那些包围过来的蝎子群里,立即炸开,炸死了一大片蝎子。 爆炸声吓退了蝎子,也让赤炎毒蝎停止了攻击。 常远震惊的目光在爆炸的地方和南宫晚棠脸上来回地看:“这是什么?” “说了你也不懂,来,这些给你。”南宫晚棠又取出了五颗黑丸子递给常远:“小心些,别把自己给炸了。” 她自己则跳到了赤炎毒蝎面前,恶狠狠地盯着它。 常远也学着南宫晚棠的样子,想射了两颗黑丸子过去,“嘭”又炸死了一大片。 南宫晚棠目不斜视:“省着点用,没有了。” 谁知,她这话一落,面前的赤炎毒蝎竟像是能听懂一般,吱吱唧唧地乱叫了一通,然后那些被吓退的黑蝎子竟然又雄赳赳地朝他们围了过来。 “哎呀我滴娘呀,难道这鬼东西还能听得懂你的话?”常远又惊又怒。 南宫晚棠心里也惊诧不已。 这赤炎毒蝎还真是难对付! 眼瞧着那些黑蝎子就要围过来了,常远赶紧把手里的黑丸子都扔了出去,但是黑蝎子的数量众多,炸死的那些,简直无伤大雅。 常远立即拔刀,左劈又砍,他的刀挥过之处,蝎子都断成了两截。 那些蝎子精得很,突然跳起来,朝他的面门扑过来。 这么多蝎子,若是,被咬到后果不堪设想! 常远惊得连连后退。 突然,不知从何处挂起了风,吹得树梢飒飒作响。 第一百三十一章  你怎么了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不知从何处刮起了风,吹得树梢飒飒作响。 萦绕在四周的寒雾渐渐飘散,地上开着绛紫色,月白色小花的植物露出了全貌,花枝下是长长的杆子,叶子又短又圆,还隐隐透着翡翠一样的绿光。 这些植物南宫晚棠看着感觉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 这风也来得诡异,南宫晚棠走得十分小心。 正在此时,常远突然喊了一声,捂着小腿后退了一步。 那只赤炎毒蝎身上还插着南宫晚棠的匕首,体内滚烫的汁液不停流出来,就算如此,楚禹凤和常远两人联手都打不过它,常远还被它的汁液溅到了小腿,伤上加伤,疼得单腿跪在地上,面前挣扎站起来,摇晃了几下,竟直接整个人倒了下去。 楚禹凤无暇管他,全心对付赤炎毒蝎。 他是越打越心惊。 若是,他和常远没有跟着来,那个丫头估计连回去的机会都没有。 他瞄准了时机,一脚踢在那把匕首上,匕首直接从赤炎毒蝎的身体里穿透出去,钉入一旁的古树干上。 树干冒出了滋滋的白烟,顷刻之间就灼烧出了一个大洞。 好厉害的毒! 打铁趁热,楚禹凤手中的软剑舞得凌厉如风,招招都对准了赤炎毒蝎的伤口,赤炎毒蝎本就伤势过重,渐渐落了下风,估计也是被打得生气了,不管不顾地朝楚禹凤飞扑过去。 楚禹凤冷冷一笑,另一只手中的匕首对着赤炎毒蝎的脑袋就刺了下去。 他方才帮南宫晚棠处理伤口的时候,趁机用匕首沾了一点血。 楚禹凤是来出任务的,可他跟着她一路来到青玄山,一句都没有提及自己的任务。 南宫晚棠如何还不明白,他就是为了陪她走一趟的。 这份恩情她记下了,来日总会有还的时候。 楚禹凤带着南宫晚棠去了晒盐场,盐场里的景象与以往有了很大的变化, 楚禹凤带着南宫晚棠到了铁匠家,远远的,便看见铁匠在打铁,一位年轻的妇人走了出来, 南宫晚棠给了她们生的希望,她们已经感激不尽。 后来,郡守大人说,她们以后要住的慈善堂是南宫姑娘建议建造的,她们的那份感激之情更甚了。 此时,她们更是感动得热泪盈眶。 这些药材的珍贵程度,是她们攒一辈子银两都买不起的。 吃过了晚饭,南宫晚棠便带着扶芳躲在了房里做药。 这一做便做到了第二日午后。 南宫晚棠草草用过了饭,便一觉睡到了 尤其是旁支的那些人。 她是说过,有她一口吃的,就不会让他们饿着。 但这生意才刚起步,所有收入里都还包含了王君伯的那三成,她要等满一个月之后,把王君伯的那份取出给他,剩下的她再来处理,她不允许任何人坏了她做事的顺序。 她在的时候,旁支那些人还不敢太放肆,但是她 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南宫晚棠打开门就走了出去,险些撞上匆匆奔来的茯苓。 茯苓撑着膝盖,喘着粗气:“小姐,小姐,您快去看看……” 第一百三十二章 她的伤已经如此严重了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楚禹凤冷冷一哼。 南宫晚棠也看向楚禹凤,这一副活像谁欠了他百八十万两银子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伤口疼? 可再疼能有她疼吗? 常远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几个来回,小心脏猛然一跳,拖着伤腿一步一步往后挪,恨不得离南宫晚棠十万八千里远。 南宫晚棠可猜不到他的心思,把他拉了下来,凑过去与他说着方才的事情。 感受着背后那像利箭一样的眸光,常远那叫一个胆战心惊,芒刺在背。 主子常年征战沙场,荣获战神之名,可谓年少成名,位高权重,容颜卓绝,按理说,本该是妻妾成群,美人环绕。 可也正是因为主子年少便开始冲锋陷阵,过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这么多年下来,生生养成了冷淡寡情的性子,莫说妻妾成群了,主子身边连个侍候的丫鬟都没有,以至于长安城里一度流传了一个谣言,元殊战神有断袖之癖。 跟随主子这么多年,常远是首一次见主子对一个姑娘如此上心,若是因为他而破坏了主子的事…… 那后果,他仅是稍微想一想就觉得生无可恋。 可这大杀神是怎么回事,一直拉着他说个不停,他又不能明说,急得浑身冒汗。 越看越生气,楚禹凤面沉如水,转身离开。 常远心道,完了完了,这青玄山怕是要成了他的葬身之地了。 听着脚步声走远了,南宫晚棠才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捂着肩膀大口大口地喘气,伤口疼得要命,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你怎么样?”常远被她这个样子吓到了。 “我没……没事。”南宫晚棠摇了摇头。 算一算日子,出来已经十一天,还有四天便是半月之期,可回家之路迢迢,马已经被毒虫给啃死,想要如期回家是不可能了,只能尽量赶回去。 回去的路要经过有大蛇的沼泽之地,有瘴气的青林瘴,危险重重,她出发之前制作的那些药已经用完,还要做一番准备才能上路了。 南宫晚棠忍着痛,抬头看常远,问道:“你的腿还能动吗?” 常远动了动受伤的腿:“还行。” “那你帮我去找一些草药吧。”南宫晚棠说了需要的草药的特征,若非真的是时间紧迫,她绝不会让常远带着伤还如此操劳。 常远有些担心:“你自己一个人不要紧吗?” 南宫晚棠摆摆手:“无妨,去吧。” 天快黑的时候,楚禹凤终于回来了,他抓了两只野兔,还找了一些野果。 就在楚禹凤点起火堆的时候,常远也抱着一大堆草药一瘸一拐回来了。 吃饱喝足之后,南宫晚棠终于恢复了一些力气,她并没有休息,而是抓紧时间加工草药。 这里是深山老林,不像在家里有工具还有茯苓和扶芳帮忙,而且南宫晚棠还有伤在身,忙活了许久也没做出多少药来。 常远想去帮忙,可又担心主子误会,只能干着急。 楚禹凤明白南宫晚棠为何如此迫切,所以没有阻拦她。 看着她疼得大汗淋漓,小脸发白,却不肯休息片刻,他心中的闷气早已消散无踪,只剩下满腔的心疼。 想了想,他坐了过去,拿起一把草药:“我来帮你。” “好,你帮我把这些草药拿去洗干净吧。”南宫晚棠抬头朝他露出了一抹虚弱的笑。 常远赶紧过来接过草药:“我来洗。” 虽然有了楚禹凤和常远的帮忙,南宫晚棠还是忙到了临近天亮才处理完。 看着处理完的药,南宫晚棠心里一松就再也坚持不住,倒了下去。 楚禹凤眼疾手快,接住了她。 常远走了过来:“主子,南宫姑娘没事吧?” “无妨,只是晕过去了。” 看着怀里的人就算昏睡过去了还紧皱着眉头,楚禹凤手指收拢,指节捏得发白,喉咙像是被一只大手扼住,有些喘不过气来。 是她身上的血腥味太难闻了吧,又或者是自己身上的伤太疼了,他想着,动作轻柔地帮她调整了姿势,让她睡得舒服一些。 南宫晚棠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爬了上来。 动了动身体,她发现自己窝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一抬头就瞧见楚禹凤的睡颜,猛然一惊,却不敢有动作。 看着那张普通到极致的面容,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那张冷艳卓绝的脸。 她不自觉地抬手,轻轻抚上那张人皮面具,那样好看的脸,闷在人皮面具之下这么多日,会不会闷坏了? 想象了一下楚禹凤闷出一脸痘痘的模样,南宫晚棠“噗呲”一声笑了。 “想到了什么这么开心?”惺忪慵懒的男声传来。 南宫晚棠一惊,迅速缩了手,却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嘶……好痛!” 楚禹凤心口一震,迅速坐起:“碰到了哪里?怎么样,要不要紧?” 南宫晚棠没有答话,颤抖着手取出了药瓶,倒出了两粒丹药丢进嘴里。 药是昨夜做的,加了适量的曼陀罗,紧咬双唇忍了好一会儿,才总算是忍到了丹药起效果,缓解了疼痛,她有气无力地道:“没……没事。” 原主的身体本来挺好的,可自从在大殿之上被元顺帝一个茶盏砸得换了芯子之后,流放路上又是掉落寒潭,又是经历了黑衣人的追杀,身子早不如从前了,虚弱畏寒,气血两亏,如今遭此一遭,更是内外皆损,心衰神劳。 她严重低估了赤炎毒蝎的厉害,这一次要不是有楚禹凤和常远在,她绝不能活着离开青玄山。 她把瓶子递给楚禹凤:“你也吃一粒吧,能止疼。” 楚禹凤接过药瓶,沉默不语,他身上有好几处伤,只需要吃一粒就能起效果,而她却吞了两粒。 她的伤已经如此严重了! “我帮你换药。”楚禹凤扶她坐起。 “好。”南宫晚棠没有拒绝,她不是这个时代的女子,没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迂腐观念,自己的伤有多严重,她很清楚,只有伤情得到了控制,才能加快回家的速度,她半点都不矫情。 第一百三十三章 包围小四合院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楚禹凤帮南宫晚棠脱下外衣,解开纱布,露出了肩膀上的伤口。 赤炎毒蝎的尾刺直接将她的肩膀穿了个透,拔出来的时候,连带扯出了一大片肉,留下了一个血肉模糊的洞,都上了两回药,又过了好几时辰了,此时竟还有鲜血渗出。 楚禹凤心口一震,有点不忍下手,这样的伤,他都未必能忍得住痛,这个丫头却忍了这么久,还能和常远有说有笑的。 太阳升高的时候,三人终于启程下山。 没了马,他们只能靠步行。 南宫晚棠趴在楚禹凤的背上昏昏欲睡。 楚禹凤走得很稳,半点都没有颠簸到她的伤口。 “若是困了,就先睡一下。”楚禹凤温柔的声音顺着风,传到了身后。 “嗯。”南宫晚棠恹恹应了一声。 下一刻,她就睡得不知今夕何夕,实在是他的背上太舒服了。 …… 青崖郡,城南,南宫家小四合院。 南宫湛疼得倒在了床上,双手紧紧抱着自己,嘴唇咬出了血。 白氏一手端着水杯,一手拿着药瓶匆匆奔来:“湛哥,药来了。” 扶起南宫湛,白氏倒出了瓶子里的最后一粒药,喂进南宫湛嘴里,再把水喂了进去。 吃了药,南宫湛总算是好了不少,躺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白氏看着空药瓶,又忧又愁。 最后一粒止痛药已经吃完了,棠儿能如期赶回来吗? 棠儿去了这么久,半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也不知她有没有受伤,天这么冷,还时常下雨,棠儿身子弱,会不会生病?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敲得很急。 白氏抹去眼泪,收拾好神情:“进来。” 扶芳推门进来:“夫人,七姨奶奶她们又来了。” 白氏按了按鬓角,还真是让人头疼。 自从棠儿出门,七房的人便总来搞事,说什么棠儿之前答应了她们,有一口吃的,便不会让她们饿着,有一片瓦遮头,便不会让她们淋着。 如今,棠儿赚了钱,让家里的生活好起来了,也不能忘了她们。 其实,给点银子她们改善生活也无妨,可那老太婆贪心不足,竟然要分生意盈利的五成。 生意是棠儿四处奔走,辛辛苦苦做起来的,从本钱到人工,她们一个铜板都没有出过,竟然想来分五成盈利! 呵,见过脸大的,没见过脸这么大的。 “让茯苓和周昇带人把她们赶出去,不用客气,打伤了算我的。”白氏转身帮南宫湛盖好被子。 扶芳犹豫了一下:“这一次,其他几房的人都来了。” 什么? 那些人也敢来,真是不要脸到了极致啊! 白氏站起身:“你看着老爷,我出去看看。” 小四合院门口,吵吵嚷嚷站了一大群人。 以茯苓为首的南宫家下人守在门口,夏立带着工人站在院中,将其他几房的人全都拦在了院门之外,任由她们怎么叫骂都没有让步半分。 七房老太太王氏拄着拐杖站在最首位,她冷冷剜了茯苓一眼,然后转身朝其他几房的人道:“你们自己看看,我说的可有半分假话,他们大房是不是翻脸不认人?当初大房的那个丫头说得那么好听,什么绝不会让咱们饿着,淋着,可如今你们自己瞧瞧,他们日日吃肉喝汤,咱们却日日吃糠咽菜,他们是赚得盆满钵满了,可有照顾过咱们一个铜板?” 其他几房的人想到这些日子以来所受的苦,个个都十分气愤,纷纷附和。 瞧见气氛还差点火候,七房老夫人又继续添柴加火,捏着帕子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满腔唏嘘地道:“若不是因为那南宫湛,咱们几房何至于沦落至此,咱们不过要他五成的盈利罢了,他大房还留了五成呢,咱们这样让步,他们竟还如此不知足,这是要逼死咱们几房的人啊。” 她身后有一个人站了出来:“凭什么你们大房做错了事,要我们其他几房来担后果,凭什么?南宫湛滚出来,给个交代。” 又有人附和:“对,南宫湛滚出来,今日这银子你们是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否则嫑怪我们不客气。” 茯苓几人听了这些话,气得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这些人也不想想,当年他们在乡下吃糠咽菜的时候,是谁帮他们在长安城里落户安家,是谁帮他们做官经商? 不出银子,不出人力,居然敢要五成利润,如此算来,除去郡守大人的三成,小姐如此辛苦,绞尽脑汁才得了两成。 呸,这一群白眼狼还真是敢开口! 若不是小姐临出门时有交代,她真想把这些人的嘴都打歪,牙都打掉。 “就凭你们姓南宫,就凭你们承我夫君的恩惠,享受了半辈子的荣华富贵。”白氏的声音从南宫家下人身后传来。 下人们迅速让开了一条路。 白氏缓缓走到前面:“承了我夫君的恩惠,自然也要承担他的苦难,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还有你。”白氏行至七房老太太面前,平静地看着她。 七房老太太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却又觉得自己这边人多,白氏不敢乱来,她挺了挺腰杆,昂起脑袋,冷冷一笑:“老身如何?” “别以为倚老卖老我就怕你,你若是断了与我们大房的关系,我反倒还敬佩你是个有种的,别以为蛊惑其他几房的人过来闹事,我就会分给你银子,你做梦去吧。” 她是江湖中人,不是长安城里规矩森严养出来的大家闺秀,让她逆来顺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她做不来,她倒愿意痛痛快快打一场。 七房老太太气得站不住,踉跄几步倒在了张嬷嬷怀中,颤抖着手指指着白氏骂道:“你……你这个目无尊长的贱人,这是南宫家的事,轮不到你一介妇人来说话,滚开。” “高尚德行才配让人尊敬,你有吗?这是南宫家的事,轮不到我一介妇人说话,难道你不是妇人?” 白氏冷冷的目光扫视众人:“你们想要五成盈利,想都别想。” 这一句话掐断了其他几房的人心中最后的一点理智,纷纷涌上来,对着白氏又是说又是骂。 茯苓几人担心他们伤了夫人,赶紧护在白氏面前:“退开,你们想做什么?” 第一百三十四章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别以为倚老卖老我就怕你,你若是断了与我们大房的关系,我反倒还敬佩你是个有种的,蛊惑其他几房的人过来闹事,我就会分给你银子了?你做梦去吧!” 她是江湖中人,不是长安城里规矩森严教养出来的大家闺秀,让她逆来顺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她做不来,她倒愿意痛痛快快打一场。 七房老太太气得站不住,踉跄几步倒在了张嬷嬷怀中,颤抖着手指指着白氏骂道:“你……你这个目无尊长的贱人,这是南宫家的事,轮不到你一介妇人来说话,滚开。” “高尚德行才配让人尊敬,你配吗?这是南宫家的事,轮不到我一介妇人说话,难道你不是妇人?” 白氏冷冷的目光扫视众人:“你们想要五成盈利,想都别想。” 这一句话掐断了其他几房的人心中最后的一点理智,纷纷涌上来,对着白氏又是说又是骂。 茯苓几人担心他们伤了夫人,赶紧护在白氏面前:“退开,你们想做什么?” 茯苓的举动彻底点燃了那些人的怒气。 突然,有一个人上前去扯茯苓的头发:“你算什么东西,敢拦老娘的路,起开。” 茯苓认识这个人,正是六房的大儿媳妇林氏,为人凶悍刁钻,野蛮无礼,从不会跟你有话好好说,在长安城时,就是出了名的两面刀,对身份地位比自己高的就阿谀奉承,对身份地位比自己低的就欺压凌辱。 夫人就站在她的身后,她不能让林氏伤了夫人,茯苓忍了下来,并没有动手,只是拍开林氏的手,然后一把将她推开。 区区一个下人,也敢对她动手动脚,林氏感觉被落了面子,更加愤怒了,又冲上前,一巴掌狠狠打过去:“嘿,你个小贱蹄子,竟敢还手,反了你不成。” 林氏的巴掌没有打到茯苓的脸上,她自己反而被白氏一巴掌拍飞出去,撞在七房老太太身上,连同服侍七房老太太的张嬷嬷一起,三人倒成了一片。 白氏上前一步,昂首挺胸看着她们:“这是我家的下人,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来人啊,上家伙,若是她们敢动手,全都给我打出去,老爷怕撕破脸,我可不怕。” 周昇和小五小六等人立即大声应:“是。” 夏立从柴房抱出了一捆木棍,老胡找来了种田的锄头等工具,一人分了一样。 将近五十个人,气势汹汹,把其他几房的人吓得一愣,没人敢再上前一步。 七房老太太和林氏哎哟哎哟爬起来之后,一看这阵势也吓了一跳,可事情到了这一步,若是今日她们退缩了,那么下一次就更加成不了事了。 于是,两人相视一眼,捂着胸口哀嚎起来:“好痛啊,杀人啦……” 茯苓被气得够呛,夫人什么时候要杀她们了,就这样摔一跤,不伤皮不伤骨,死不了人的。 白氏见多了她们这样的人:“别管她们,让她们哭,哭死了,就扔去海里喂鱼。” 第一百三十五章 双方对峙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嚯……” 南宫一族的其他人都惊了。 都说药王谷人杰地灵,养出来的人个个都像谪仙一样。 白氏这个女人还是药王谷的小姐,却比山上的女土匪都不如,又野蛮又凶残,开口闭口就是把人扔去海里喂鱼这等粗鄙之言。 白氏才不管他们什么想法,转身就回去,任凭她们哭喊咒骂,全当耳旁风。 甫一转身,她就看见自己的一双儿女朝她走来。 到了跟前,南宫晚晴歪着脑袋朝白氏身后张望了一眼,问道:“阿娘,他们是来抢长姐的银子吗?” “没事的。”白氏朝他们温柔地笑:“有阿娘在,他们闹不起什么风浪,无需担心,都回去吧,快午时了,让吴婶给你们煮午饭吃。” 突然,一声沉闷的“嘭”传来,紧接着传来了惨叫。 众人赶紧转头看去,是林氏。 只见林氏抱着脑袋趴在地上,身旁还有一个染血的椰子。 一旁的人早已吓得惊慌失措,纷纷尖叫着退开。 七房老太太也在张嬷嬷的搀扶下,连滚带爬躲得远远的。 所有人包括白氏都没有料到,方才还盛气凌人的林氏,不过转眼之间,就成了这副凄惨模样。 紧紧捂着额头,面色煞白,鲜血从她的指缝里流了出来,顺着她的手臂蜿蜒而下,染红了一身衣裳,让人看了刺目惊心。 林氏伸出血红的手指,指向白氏,眸光凄厉,声音嘶哑:“你……” 才仅仅说了一个字,她就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就算是只有一个字,也足够在场的人明白她的意思了。 方才,白氏与林氏吵得这么激烈,甚至还动了手,联合种种前因,白氏就很有理由对林氏动手。 而且,这里是白氏的地方,她先装做不搭理的样子,然后暗中吩咐她家的下人用椰子砸死林氏,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阿娘……” 林氏的儿子南宫小川冲过去抱起林氏,颤抖着手指去探她的鼻息,感觉到还有微弱的气息,才松了一口气。 将林氏交给下人照顾,南宫小川走到白氏面前:“你好恶毒,我阿娘做错了什么,你要杀了她?” 哟呵,竟然就直接冠上了杀人的罪名! 白氏冷冷一哼。 他们自己要如何找死,她不会去管,可她从未打算过要亲自动手去伤害任何人,更不会背地里做手脚,这简直侮辱她的人格。 白氏抬眸看着众人,最后目光落在南宫小川脸上:“我为什么要杀她?” 这不是很明显吗? 和林氏一起来的人都怒了。 南宫小川气极了:“今日这事,你不给个交代,休想了事。” 白氏张了张口,突然眸光一凛,立即转头看向南宫北宁:“宁儿小心。” 她的话音刚出口,她的人已经同时朝南宫北宁冲过去了,却还是迟了! 寒光闪过,南宫北宁闷哼了一声,捂着手臂半跪在地上,神情痛苦。 南宫晚晴扶着他,急得都快哭了:“宁儿,宁儿……阿娘,快来救宁儿。” 白氏接过南宫北宁,看他瞬间变得黑紫的嘴唇,她心里暗道了一声糟糕。 南宫北宁紧紧抓着手臂,指缝间露出的半截银针上闪着诡异的黑色光芒,一看就是有剧毒的。 白氏立即伸手在南宫北宁身上点了几个穴道,阻止毒血蔓延。 “吴婶,去把扶芳找来,快。”白氏一边给南宫北宁把脉,一边吩咐吴婶。 吴婶早就被吓傻了,被白氏一喊才醒过神来,应了一声“是”就转身匆匆往主屋跑,跑得急左脚拌右脚摔倒了又爬起来,踉跄跑走。 越把脉,白氏的眉头就皱得越紧,眸中怒火滔天。 这些人竟然敢用这样的剧毒来伤害宁儿,全都该死。 “小五小六,看着宁儿。” “是。” 白氏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南宫小川面前:“把解药交出来。” 南宫小川根本就不知道她所言何意:“什么解药,你别想自导自演蒙混过关,我阿娘的账你怎么算?” 自导自演? 白氏冷冷一笑:“你们捆在一起也抵不过我宁儿一根头发,我用得着伤害宁儿来诬陷你们?我再说一次,解药拿来,否则……” “否则如何?” “看来,你们是不打算交出解药了……”白氏一边道一边挽起衣袖。 正在此时,南宫晚晴惊恐万分的声音传过来:“啊……阿娘,宁儿吐血了,怎么办,怎么办,扶芳快来啊!” 白氏转头看去,南宫北宁趴在小五的臂弯里,大口大口地吐着黑血。 看着那黑红黑红的血,白氏瞬间就没了理智,揪着南宫小川的衣领候大吼:“把解药交出来。” “毒不是我下的,不知道什么解药。”南宫小川也懂武功,一把掉白氏的手 “你找死。”白氏双眸怒火萦绕,掌风凛凛,带着十足的力道落在了南宫小川的胸口。 下一刻,南宫小川飞了出去,撞在竹篱笆上,连带着一排竹篱笆,又飞出去了好远,才落地。 落地的一瞬间,南宫小川立即翻身“哇”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这下,彻底惹怒了其他几房的人。 “贱婢,你敢伤我儿,来人啊,都给我上。”以南宫小川的父亲,六房的长子南宫桓为首,一伙人都冲了上来。 “保护夫人。”茯苓和夏立带着人护在了白氏面前,双方剑拔弩张,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七房老太太早已在张嬷嬷的搀扶下,退到了一旁,嘴角含笑地看着一切:“张嬷嬷,你瞧瞧,多好看的戏码。” 烨儿的计谋果然有用,等白氏和其他几房的人打得两败俱伤,不管是其他几房的财产,还是南宫晚棠那个死丫头赚下来的银两,就全都是她们七房的了。 张嬷嬷有些担心:“万一,大房的大小姐回来知道了怎么办?” 七房老太太鄙夷地一笑:“呵,你以为就凭白氏那个白痴,能生出多聪慧的孩子,烨儿早已经做好了准备,那个死丫头回不来了。” 张嬷嬷想起流放过来路上所发生的事,不免还是有些担心,南宫晚棠并不像是个没脑子的。 但是看老太太志满意得的模样,她知道,说出来,老太太也是不信的,她干脆闭嘴不说了。 与此同时,青崖郡城北城门十里外,南宫晚棠三人被人包围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买凶杀人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一路上,南宫晚棠归心似箭,不顾身上有伤,甚至不惜重金买下了进山采药的药商的马,匆匆往回赶,就是担心赶不及在阿爹的止痛药用完之前赶回来。 可她万万没想到,眼瞧着就要到家了,却被一群人拦在了城门外。 这些人足有三十个之多,个个持刀带棒,衣着打扮也不像是城中的良民,看着倒像是山上的土匪。 为首的男人三十多岁,个子不高,一脸的凶神恶煞,举刀指着南宫晚棠,语气轻佻:“你就是南宫晚棠?” 竟然是冲着她来的! 南宫晚棠没有回答,仔细回想了一下与她有仇的人,却没有一个能和眼前的这些人对得上号的。 难道是敏妃的人? 可常远说过,敏妃的人进不来这琼州岛。 常远这人虽然有时吊儿郎当的,但是他的话与他的为人一样可靠。 南宫晚棠不认识这些人,常远却认出了带头的人,正是上一次解救被囚禁的孕妇的时候,被他亲手打下悬崖的土匪头子。 没想到,这厮竟然没死。 常远拔刀护在楚禹凤和南宫晚棠面前,与那人对视:“虽然我不知道是谁救了你,但是,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 土匪头子这时也认出了常远,被常远打落悬崖的滔天仇恨从心尖涌上来。 若不是被一个少年所救,他那一次真就死在了悬崖下面。 今日本来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帮那少年解决麻烦来的,没想到冤家路窄,竟然让他也遇上了仇人。 这下可以一并解决了。 “哈哈……”土匪头子环视了一圈他的团伙,笑得肆意张狂:“就凭你们三个,也想杀我,啊哈哈……” 其他土匪也跟着嘲笑起来。 土匪头子的斧头指着南宫晚棠,一脸鄙夷:“我还以为是多厉害的女人,原来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真不知那人畏惧你什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南宫晚棠此时才明白,原来是有人买凶要灭她的口。 到底是谁,这么大手笔? 敏妃的人进不来这琼州岛,在琼州岛上与她有仇的,来去也就那么几个,而深仇大恨到要她的命的却没有。 她一介流放犯,无权无势,买凶的人会畏惧她,可见是知道她的实力。 她不常在人前出手,有机会能见到她出手的人就更少了…… 想了一圈,她隐约猜到了那么几人,可又不太确定。 抬眸看着土匪头子,南宫晚棠道:“那人给你多少钱,我给你双倍。” 土匪头子收起了笑:“那人说你聪慧难应付,如今看来,还真是有点头脑,那你猜猜,我收了那人多少银两?” 南宫晚棠笑得意味不明:“我猜,那人定是告诉你,事成之后,再给你银两吧,这种承诺也就骗骗你这些没有脑子的人。” 本来一脸严肃的常远闻言“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谁笑都可以,就是常远不行,想起常远将他打下悬崖时的情景,土匪头子被愤怒支配了理智,手一挥:“都给我上!” “小风,大杀神,你们退远一些,我一个人就可以。”常远率先跳了出去迎敌。 第一百三十七章 套话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看常远如此不知死活,土匪头子冷冷一哼:“全杀了,一个不留。” 开口便是一个不留,好嚣张啊! 南宫晚棠冷笑。 果然,在这个世界,人命是最不值钱的。 常言道,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常远身上还有好几处伤,尤其是双腿,勉强行动,就算他的武功再厉害,一个人也打不过这么多人的。 是以,不管是楚禹凤还是南宫晚棠都没有后退半步。 南宫晚棠偏头看了一眼楚禹凤,他的脸色苍白得厉害。 楚禹凤本就旧伤未愈,在青玄山上勉强打了两场之后,又旧伤添新伤,一身是伤。 虽然,他一路上都撑着,不让人看出异样。 但是,他的伤本来就是她医治的,南宫晚棠对他的身体情况再清楚不过。 他此时已经很虚弱,不管怎么说,都绝对不应该再动用武力。 否则……后果很严重。 但是,他那样的人,又岂是会躲在别人背后的。 “把这个吃了。” 南宫晚棠取出了一粒丹药递了过去。 这药是她在青玄山上做的,能护住一个人的心脉一炷香的时间,为的就是预防再有突发情况,楚禹凤会不管不顾动手。 楚禹凤看了她一眼,眸光深邃,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须臾,他接过丹药毫不犹豫就丢进了嘴里,然后拔出了软剑,偏头对南宫晚棠道:“自己小心。” “嗯。”南宫晚棠轻柔一笑,拔出匕首,跟在他身后一起冲了上去。 匕首虽短,却很锋利,寒光闪过之处,刀刀见血。 一时之间,刀光剑影,哀嚎声四起,常远肆意的笑声掩盖了刀剑砍在骨头上的声音。 就算他们三人身上都有伤,可实力摆在那儿,在实力面前,所有的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于是,没多久,那三十个人便死的死,伤的伤。 土匪头子被常远挑断了一条腿筋,用刀撑着单腿跪在地上,恶狠狠又心有不甘地怒视常远。 常远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说了能杀你一次,便能杀你第二次,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随着话音一起落下的,是土匪头子的一条胳膊。 “啊……”刺耳的惨叫声响彻天际。 看着血淋淋的场面,看着满地的尸体,南宫晚棠的眉头皱都不皱一下。 此时,她才恍然醒悟,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适应了这个时代的生存方式,前生那种生命大于一切的观念,终将潜移默化成适者生存。 不过,相比起这些,她还是比较想知道,买凶的人究竟是什么目的? 行至土匪头子面前,居高临下睨着他,南宫晚棠问道:“你可有想过你会有如此下场?让你来杀我的那人,可是一早就知道我的实力的,却还是让你来了。” 言下之意,你们这一拨人,不过是被骗来送死的炮灰罢了。 土匪头子如何不知,在来之前,那人就告诉过他,这可能会是一场有去无回的围杀。 相比起苟且偷生,还不如痛快地来打一场,赢了便报仇雪恨,输了……也算是报了救命之恩。 他抬头看着南宫晚棠,痛苦让他的脸变得扭曲,可他还是笑了起来,笑得一脸狰狞:“想从老子这里套话,呵,那都是老子玩剩下的套路了,没用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还真是硬气! 南宫晚棠知道已经套不出话了,转身朝楚禹凤走去,只留下淡淡的四个字:“处置了吧。” 常远挑眉,大杀神的处理方式和主子好像。 第一百三十八章 回城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冬季的寒风,迎面而来。 吹起了发丝,撩起了衣摆,却吹不散那漫天的血腥味。 如冬月般的寒光闪过,最后一个土匪也倒在了地上,呜呼一声咽了气。 常远长刀一甩,刀身沾染的鲜血散落在地,开出一地妖艳刺眼的血花。 他傲立于尸堆之上,宛若吃人的鬼王,仅是背影已让人闻风丧胆。 南宫晚棠把目光移向站在一旁的楚禹凤,恍惚间好似看到了他浑身浴血,陷阵杀敌的模样。 “我脸上有什么?”楚禹凤突然转头。 “没什么。”被抓包的窘迫让南宫晚棠脸微微一红。 下一刻,她的脸色骤变,疾步朝楚禹凤奔去,在楚禹凤的脑袋砸到地面的前一瞬间,接住了他。 “啊。”因为用力,肩膀上的伤口裂开,南宫晚棠疼得痛呼出声。 常远迟了一步,赶紧接过楚禹凤,检查了一下,发现只是晕过去了,才松了一口气。 他抬头,瞧见南宫晚棠捂着肩膀,疼得眉头皱紧,嘴唇发白,鲜血从她的指缝间流了出来。 常远有些担心:“你怎么样?” 南宫晚棠深呼吸一口气,忍下了疼痛之后,摇了摇头:“我没事,先回去再说,这里就让郡守大人来处理吧。” 什么事都比不得主子的安危要紧,常远立即背起楚禹凤,然后伸手去扶南宫晚棠,却见她已经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太阳升高的时候,三人才进了城门。 “闪开,快闪开。”街道的尽头,有人策马疾驰而来。 常远抬眼望过去:“是傅六。” 虽说城北不似城东那般繁华,却也不是人烟稀少之地,街道上人来人往这样子骑马很容易伤到人,傅六在琼州岛当差多年,不可能不知道。 他匆忙成这副样子,可见是有非常要紧的事情。 她出发之前将家里托付给了楚禹凤,楚禹凤却与常远跟她一起走了。 楚禹凤不是没信用没担当的人,他答应了她,定会将家里看顾好,傅六是楚禹凤的下属,他很有可能将家里交给傅六了。 傅六着急成这副模样,难不成是家里出了事? 南宫晚棠道:“喊住他。” 常远大喊了一声:“傅六。” 傅六听到了声音看过来,眸子一亮,赶紧勒马过来。 南宫晚棠看傅六的神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傅六果然是来找她们。 傅六下马,没有看南宫晚棠一眼,快步走到常远面前,看了常远背上的楚禹凤一眼,然后蹙起眉头去看常远。 常远知晓他的意思,只是,主子行事谁敢拦。 不管如何,没保护好主子就是他的错。 常远没有辩解,用眼神示意他,主子只是晕过去了。 南宫晚棠心里着急,却又不能直接问,那样不就表明她知晓傅六就是楚禹凤的下属了吗? 想了想,她问道:“你匆匆忙忙可是出了什么事?” 傅六这才转身朝她行礼:“姑娘,是郡守大人有要紧事找常远,我算着时间,你们应该回来了,所以才想着出城去寻你们,咱们先回去再说。” 不是家里出事便好,南宫晚棠松了一口气。 不过,傅六的神情不对劲,南宫晚棠以为他只是担心楚禹凤。 楚禹凤的情况确实让人担心,他会倒下,正正说明了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城北与城南相距半个青崖郡,赶回去还需要好几个时辰,南宫晚棠找了一间客栈,给楚禹凤治疗。 经过一番救治之后,楚禹凤终于醒来。 对上三人的目光,他也猜到了什么,只是不说话。 “你跟我出来,我写方子你去抓药。”南宫晚棠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常远道。 “好。”常远跟着出去了。 傅六把门关上,单腿跪在床前:“禀主子,王府出事了。” 楚禹凤眉头紧皱立即掀被子下床。 “不行啊主子,您的伤很重。”傅六过来阻止。 南宫晚棠进来的时候,就瞧见一个要起床,一个想拦又不敢拦。 一看他们的神情,再回想傅六过来时的匆忙,南宫晚棠猜到他们必定是有很要紧的事情。 她从包包里取出了很多瓶药放在桌面上,指着大的对傅六道:“外敷。”又指着中的:“内服。”指尖滑到小的:“止痛。” 最后,她又指着另外两瓶不一样的瓶子,一一说明:“这是解毒的,这是剧毒的。” 她拿起画着海棠花的瓶子:“若是遇到特殊的情况,就用这个。” 傅六接过她手里的瓶子:“何为特殊的情况?” 这里面装的是她的血,可以吸引蛊虫,只要蛊虫引出了体外,他们肯定能对付了,可这都是不能说的。 南宫晚棠想了一下:“就像郡守大人发疯那种情况。” 话已经点到了点上,她相信以傅六的聪明,一定能理解的。 南宫晚棠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嘱咐:“伤口不能沾水,一日换一次药,不能骑马颠簸,要远行就乘坐马车。” 她抬头对上楚禹凤的目光:“最主要的,千万不能再动武,否则,性命堪忧。” 楚禹凤心口一紧,南宫晚棠的目光清澈,他也看不出她到底是知道了装不知,还是不知道正好碰上? 他拱手道:“多谢姑娘。” 常远熬了药过来,楚禹凤吃了药之后,便带着傅六和常远告辞离开了。 他们有事要处理,她自然也不好阻拦,南宫晚棠就自己一人往小四合院走。 …… 长安城,七王府对面的街道,茶肆二楼临窗的位置。 一名长相阴柔俊美的男子静坐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色出神。 门被人叩响,下人推门进来:“消息已经传到琼州岛去了,七王爷身边的人已经关在地牢。” 男子看着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嘴角带着笑意:“楚禹凤,有了桎梏,有了羁绊,你又能走多远?” 下人继续禀报:“那侏儒老头的徒弟过来问他师父的下落,属下该怎么回答?” 男子转身看了下人一眼:“这是来质问本座的?” 下人瞬间惊得后背发凉:“属下这就去赶走那没用的东西。”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小四合院前,南宫北宁的情况越来越严重。 扶芳所有手段都使尽了,却也只能是把毒性控制住不再继续恶化,想要解毒,以她的本事还做不到。 白氏看得心急如焚,揪着南宫小川的衣领怒吼着要解药。 药本就不是南宫小川下的,他何处来的解药,以为白氏欺负人,砸伤了他阿娘不想负责,便吵着闹着要交待。 双方越吵越火大,便打了起来,一时之间受伤的人不在少数,双方的矛盾已达最大化。 南宫晚棠赶回来的时候,正巧救下被掐着脖子几乎要窒息的南宫晚晴。 南宫晚棠以武力平息了乱斗之后,立即检查了南宫北宁的情况,发现银针是她的,银针上的毒是在青州城她从慕澜山身上取出来的。 那银针已经让人埋在地下了,可见是又被人挖了出来。 而能从青州城把毒针带到琼州岛的,除了南宫一族的人就只有那些官兵。 而官兵已经回长安去了,唯二留下的楚禹凤与常远也跟着她去了青玄山。 是以,答案很明了,是南宫一族的人下手。 环顾四周,大乱斗伤了很多人,但是七房的人除外,从主子到下人,全都完好无损,就站在外围观战。 事情是七房挑起的,打架他们却不参加,其心可见。 南宫晚棠把事情一一向众人挑明,其他人才恍然大悟,纷纷指责七房的人。 七房老太太被吓得不轻,本以为是一举两得的事,没想到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南宫晚棠一番震慑之后,众人终于老实了。 一个巴掌一颗甜枣,南宫晚棠给南宫北宁解了毒之后,又免费给受伤的人治疗,但是后期的药费,却要七房赔偿,七房自然是不肯,可人多势众下,七房最后的一点家底全被掏光。 忙完一切之后,南宫晚棠赶紧用火灵芝治好了阿爹的内伤,阿爹少了的那一半的内力全都恢复了。 南宫晚棠心里一松,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吓坏了一众人。 她身上的伤,足足养了一个月才算是勉强养好。 一个月后,南宫晚棠去给王君伯送铺子的分红,在王君伯口中得知,楚禹凤他们回去之后遇上了很麻烦的事情,很有可能会有性命危险。 南宫晚棠很担心,却又无能为力,她连离开琼州岛都做不到。 王君伯想帮她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世上何人敢与皇权作对。 南宫晚棠放弃徐徐图之,下了要尽快回长安的决心。 她能做的,便是尽量结交有权势的人,利用他们的势力,让她的名声传到长安去,引起那个坐在高位的人的注意。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最能打动人心的,是银子。 权势,名利,都不容易得到,反而银子是她最容易得到的东西。 重新制定了计划之后,南宫晚棠在海边的沙滩上成片的仙人掌上,发现了胭脂虫,想起前生几乎每个女人都会拥有几支口红,她吩咐人把胭脂虫收集起来,制作成口脂,故意卖给过来采购的皇商,让他带回了长安售卖。 她又带着村民培育了好吃的芒果,柑橘与菠萝蜜,还有仙人掌果,制作成水果罐头,远销到大雪纷飞的北方。 好吃的热带水果,甜滋滋软糯糯的水果罐头,以及前所未见的口脂,让南宫晚棠的名声大噪。 这还不算,南宫晚棠嫌弃这里的米难入口,便又带着村民培育了杂交稻谷,增加了收成,解决了很多人的粮食问题。 南宫晚棠的生意越做越大,赚的银子越来越多,当地的地头蛇便想来抢夺她的生意,地头蛇想办法融入了南宫晚棠的生意,然后渐渐架空南宫晚棠。 南宫晚棠岂是那么好欺负的人,她早已察觉了对方的计谋,假意上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当地头蛇将全副身家投入进去的时候,收买了地头蛇的人,然后架空地头蛇,让地头蛇成了身无分文的乞丐。 因为这些,南宫晚棠引起了一直在暗处观察的刘阳的注意。 刘阳授元顺帝的命令过来查找医书,早已在暗处观察多时,瞧见地头蛇如此恨南宫晚棠,便去帮助他,让地头蛇有了对付南宫晚棠的能力。 地头蛇找到以前的狐朋狗友,对他说起了南宫晚棠的好多好话,什么样貌绝美,能力卓绝,会赚银子会持家,要是能收做妾室,那真是不错。 狐朋狗友动了心,上门求亲,被连人带东西扔出了门外。 狐朋狗友打算放弃,地头蛇又上门出主意,只要生米煮成熟饭,还怕女人不听你的话? 于是,狐朋狗友抓了外出的南宫晚晴当诱饵,将南宫晚棠引到了城外,又把刀架在南宫晚晴的脖子上,逼着南宫晚棠吃下春药。 自从那一次被光头大汉下了一次春药之后,南宫晚棠随身带了解药,是以,便接过春药一口吃了,同时也悄摸吞下了解药,然后倒地不起。 狐朋狗友以为药效已经起作用,便松了防备,被南宫晚棠一刀切了祖孙祠堂,成了太监。 南宫晚棠带着南宫晚晴回家,觉得南宫晚晴的情况再这样下去不行,便着手帮她医治。 经过三个月的治疗,南宫晚晴终于不再是五岁的智力。 智力恢复正常之后,南宫晚晴却还是纯良无害的模样,她本性如此,南宫晚棠也不强求她。 不过,为了南宫晚晴的安全着想,南宫晚棠便日日带着她和南宫北宁还有茯苓一起练武功,小半年下来,两人已然成了以一敌百的高手。 南宫晚棠再做什么生意,也带上其他几房的人,就是绝不带七房。 七房老太太为此气得大病了一场,七房的人去求南宫晚棠来医治,哭得那叫一个感天动地。 南宫晚棠也答应来了,他们却打感情牌,诸多要求,南宫晚棠不吃他们那一套,甩袖就走。 七房的人才知晓南宫晚棠并不是他们可以拿捏的,追悔莫及,他们逼着南宫筱离去求南宫晚棠,可南宫筱离深知南宫晚棠是什么样的人,再想想自家人做的那些事,她实在没脸去求。 七房的人无奈只好去请岛上的大夫,却被人骗了银子,病也没治好,反而还延误了医治。 最后,因为治疗不及时,七房老太太瘫痪在床,知晓人事,却不能言不能动。 第一百四十章 离开琼州岛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刘阳见识到了南宫晚棠的能力,觉得不能放任她继续成长,否则后患无穷,便回信给元顺帝。 元顺帝收到密信,冷冷一笑,下令让刘阳拿到医书之后,斩草除根。 刘阳带人抓住了南宫一族其他几房的人,从主子到下人,一个都不放过。 他甚至带人半夜潜入了小四合院,一番恶斗之后,抓住了南宫北宁与扶芳,以及一众下人,威胁南宫湛把医书交出来。 南宫晚棠不明所以,看阿爹阿娘面色沉重,便问到底怎么回事? 阿爹阿娘只是摇头,沉默不语。 刘阳冷笑着道:“民间有一个传说,药王谷有一本绝世医书,书中记载的疗法,不仅可以医治百病,还可以长生不老。你在药王谷住了九年,你是药王谷谷主的外孙女,你说你不知那是什么医书?哈哈哈……” 刘阳突然眸光一凛,脸色瞬间变的冰冷:“你骗鬼呢!” 南宫晚棠震惊不已,药王谷何时有过这样的东西,她怎么不知道。 南宫湛看着刘阳:“刘大人,世上就没有那样的医书,圣上怕是被人骗了。” 南宫晚棠又震惊了,阿爹认识这人? 听阿爹的言下之意,这什么鬼刘大人还是听元顺帝的命令过来的! 仔细回想了一切,南宫晚棠此时才幡然醒悟,元顺帝如此大费周章,甚至不惜用谋害皇嗣的罪名冤枉阿爹,连累整个南宫一族流放 ,就是为了找一本不存在的医书。 估计他们在南宫家抄没的财产里,找不到那本所谓的绝世医书,才千里迢迢追到这里来的。 元顺帝竟为了那样离谱的私心,导致原主死去,导致了她的穿越,阿爹还被打得半死,一族人吃苦受罪流放到这里。 身为一国之君,掌握生杀大权,竟是这样的令人恶心。 莫说她没有那本医书,就算是有,她也不会给元顺帝的,他那样的人枉为人君。 可刘阳带来的人实在太多了,她和阿爹阿娘的武功虽高,却投鼠忌器,生怕伤到被刘阳挟持的人,打起来也畏手畏脚的。 双拳难敌四手,再这么拖下去,她们很有可能会落败的。 千钧一发之际,楚禹凤正巧赶来,带着常远和傅六等人救下了扶芳和南宫北宁,以及被刘阳的人抓住的南宫家下人。 见楚禹凤没事,南宫晚棠提着的心终于放下。 刘阳认得楚禹凤七王爷,楚禹凤自然也认得刘阳是元顺帝身边的人。 刘阳不敢再轻举妄动,立即带着人离开,然后回信给元顺帝。 元顺帝火冒三丈,本以为楚禹凤借这着重伤失踪,是为了躲避其他几位王爷的迫害,后来有消息称楚禹凤在琼州岛,他又以为楚禹凤是目的在王君伯,在盐场,此时他才知,楚禹凤的目标一直都是南宫一族。 突然,他想到了一个问题,楚禹凤的母亲媛太妃至今昏迷不醒,楚禹凤是不是也是为了绝世医书而接近南宫一族的。 元顺帝越想越觉得是。 若是医书落入楚禹凤手中,那么他再想得到医书,将困难千倍百倍。 元顺帝抓耳挠腮,想不出一个好的办法。 正巧此时,敏妃端着汤过来,瞧见元顺帝如此烦恼,便多嘴问了一句。 元顺帝自然不敢说是为了医书,举了个相似的例子。 敏妃听后,略微思索了一下:“皇上何不把拥有那样东西的人放在眼下?” 元顺帝想了一下,也觉得有理,立即下了密旨给刘阳,不惜代价务必将南宫湛带回长安。 殊不知,走出了门口的敏妃,露出了计谋得逞的冷笑,只要南宫湛回了长安,她何愁报不了仇。 刘阳接到密信之后,便立即出手。 却发现,不仅楚禹凤保护着南宫一族,还有王君伯与岛上其他有势力的人也护着南宫一族,确切的说,是保护南宫湛一家。 而那些人之间的纽带竟是南宫湛之女,南宫晚棠。 刘阳再一次见识到了南宫晚棠的本事,只好又给元顺帝回了信。 元顺帝气得直接掀了桌子,又去找敏妃,一番缠绵旖旎之后,他的火气总算是顺了一点,与敏妃说起了自己的烦恼。 虽然,元顺帝没有明说是谁,但是敏妃知晓,他说的就是南宫湛一家。 “既然要不回来一个人,何不让他们一家人都回来呢?不过一个赦罪圣旨的事儿,皇上何必如此动怒。” 虽然元顺帝并不喜欢敏妃,但是也不得不佩服她有脑子,这样有脑子的人若是全心为他,那该多好啊。 可惜,这个女人不知足。 没过多久,赦罪圣旨便到了南宫晚棠手里。 看着南宫一族欢天喜地,南宫晚棠心里激动,却也怒火滔天。 他们本可以安乐一生的,却因为元顺帝那该死的私欲,沦落至此,受尽苦难,颠沛流离。 如今,身为罪魁祸首的元顺帝却以好人的姿态,给南宫一族施舍了好大一个恩惠,而她们还要三跪九叩,感恩戴德。 这个时代,赏罚皆是君恩。 可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她向来恩怨分明。 可以离开琼州岛,自然乐意之至。 南宫晚棠把生意全托付给生意上的伙伴经营,她每样只要四成利润。 从初来时的被欺负,到赢得岛上所有人的尊敬与喜欢,南宫晚棠用了两年之久。 这两年里,岛上的流放犯和村民从穷困潦倒到人人手里有余钱,家中有余粮,没钱的变有钱,富的变得更富。 而这些,都是因为有南宫晚棠。 岛上不知有多少人对南宫晚棠感激不尽,是以,在得知她要离开的时候,争相到码头送别。 来时南宫一族一无所有,离开时,一整艘船都装满了行李,全是岛上的人送的。 琼州岛的对岸是曲海洲,亦是一个临海城市。 圣旨上虽是赦免了南宫一族的罪,却没有规定要他们一定要回长安去。 南宫晚棠深知以自己如今的实力,对付不了元顺帝,还不能为原主报仇。 是以,她在曲海洲住了下来。 而其他族人,她不要求他们的去留,愿意跟着她,便跟着,要走的也可以走。 第一百四十一章 吃醋了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除了七房要回长安,其他的族人都留在南宫晚棠身边,与她同进共退。 七房要走的时候,南宫一族都不想得罪南宫晚棠,是以,并没有人去相送。 没有路费,还带着一个瘫痪的七房老太太,莫说是要回到长安城,就是到下一座城市,他们都做不到。 于是,七房的老爷去求了南宫湛。 毕竟是一父所生,南宫湛本就心善,实在看不得他们如此困苦,但是想起他们对自家人所做的一切,他所有的善心都收了起来,让周昇出去买了一百个馕饼给他们在路上吃。 七房老爷气得火冒三丈,当场断绝了与南宫湛的兄弟情义,七房老太太听了更是气得晕了过去,三天都没有醒来。 七房的老爷又去求了其他几房的人,当初就是七房搞事情,砸伤了流放的刘氏,他连六房的门都没进去就被赶了出来。 最后,还是三房的老爷,看在曾是兄弟的份上,给了他们一些银两。 七房的人离开之后,南宫晚棠又带着一族人搞生意,曲海洲临海,海鲜最多。 开海鲜主题的酒楼,熬制耗油,制作虾酱,又做了酱油和鱼露。 除了自家人必要的分配之外,南宫晚棠又把利润分了出去,寻找合伙人。 她深知,自己无权无势,护不住生意,是以,寻求合作伙伴,真的很有必要。 她也不是随便找人的,都是找那些人品过得去,言而有信的人。 南宫一族留在曲海洲一年,赚的是盆满钵满。 但是南宫晚棠一直惦记着回长安,为阿爹讨回公道,为原主报仇。 是以,她势必要离开曲海洲的。 但是,她也深知,自己要做的事很危险,若是一直带着其他几房的人,不仅会连累到他们,到时还会顾及他们而束手束脚的。 南宫晚棠与六房商量,让他们留在曲海洲守着生意,顺便也看着琼州岛的生意。 六房原本就是经商的,哪里不是赚银子,自然是很愿意。 南宫晚棠趁此机会,与二,三,四,五房的人商量,看他们愿意何去何从,不管是去哪里,她都乐意帮助。 二房的南宫流要回乡下去,南宫晚棠给他一大笔银子。 三房的南宫远的夫人是家中的独女,南宫远便带着一家子去夫人娘家侍候老人终老,顺便继承家业去了,南宫晚棠也给了他一大笔银子。 四房的南宫均跟着南宫晚棠到了下一座城市,南宫晚棠开了医馆继而药铺,都交给四房看顾。 五房的南宫巳要跟着南宫晚棠回长安,南宫晚棠如何劝都不听,南宫晚棠没有办法,便在离长安最近的一座城市,开了餐馆,酒肆,茶楼,客栈,全都交给他们看管。 一路流放到琼州岛,又一路从琼州岛回来,南宫晚棠已经摸清了南宫巳一家的人品与心性,便把南宫北宁和南宫晚晴留在了他们身边,让他们照顾,把小五小六还有老胡一家留下来,照顾弟弟妹妹的起居。 胡玄冰的医术已经可以出师,但是她要把胡玄冰送去药王谷深修。 夜里,南宫晚棠正在给外祖父写信,想拜托他收胡玄冰为徒,茯苓看着她那四不像的字,觉得与一个人的笔迹很相似,想了一下,才恍然忆起:“啊,小姐,您的字真像三舅老爷的。” 三舅舅? 南宫晚棠翻了一下原主的记忆,原主的三舅舅白屠苏是药王谷谷主的老来子,比南宫晚棠的阿娘白悠悠还要小几岁。 原主在药王谷那九年,跟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三舅舅混得最好,白屠苏天天带着她往山里跑,逮鱼打鸟,采药做药。 是以,原主跟这个三舅舅的感情最好。 说曹操曹操便到。 翌日,南宫晚棠一起床,便听下人禀报,药王谷来人了。 出去一看,竟是白屠苏。 白屠苏一见到她,便过来抱着她转了一圈,揉着她的小脸嚷嚷着好久不见,又长肉了,圆溜溜的。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昨晚回忆了很多原主的记忆,南宫晚棠很喜欢这个三舅舅,对于他的到来满心欢喜,相聊甚欢,却忽略了一旁早已黑脸的楚禹凤。 楚禹凤走到南宫晚棠面前,冷冷一哼,便往出走。 南宫晚棠看得一脸莫名其妙,问傅六和常远:“是他没睡好还是你们惹他了,脾气那么大?” 常远和傅六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指着她:“惹他的是你。” “我?”南宫晚棠一头雾水,不过,很快便被三舅舅到来的喜悦占据了心,带着白屠苏去见了阿爹阿娘。 一家人聊一上午,吃过饭之后,南宫晚棠单独与白屠苏聊了许久。 说了绝世医书,说了元顺帝的私心,以及她的想法。 白屠苏把南宫晚棠从三岁带到十二岁,最是宠爱她,也是最了解她的人。 虽然发现她与之前有了很大的不同,也只是以为她的改变是因为经历了这些。 他与这个外甥女品味相投,性情相似,对元顺帝的做法同样嗤之以鼻。 何况,元顺帝盯上的不仅仅是南宫一家,还有药王谷。 他与南宫晚棠商量了一番之后,又住了五天才离开,回药王谷去把所有的事情告知自己的父亲,让父亲做决断。 他离开的时候,还带上了胡玄冰。 对于胡玄冰能去药王谷深修,老胡夫妇俩满心欢喜,一路跟着南宫晚棠把人送到了城门口,千叮咛万嘱咐,又高兴又不舍。 自从白屠苏过来,除了沐浴睡觉,他日夜与南宫晚棠一起,就像小时候一样,一起吃饭,一起看书,一起做药。 楚禹凤早已气得饭都吃不下,一眼都不想看,却又生怕少看一眼,南宫晚棠便跟着白屠苏回药王谷去了。 是以,众人在前面送行的时候,楚禹凤在后面阴沉着脸,却又不愿意移开目光。 终于,白屠苏带着人走了。 南宫晚棠一回头就瞧见那人傲娇地撇着脑袋,见她过来,还冷哼一声径直离开了。 接下来的几天楚禹凤都对南宫晚棠爱答不理的。 南宫晚棠百思不得其解,最后还是傅六看不过去了,隐晦的提醒了南宫晚棠,主子是吃醋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成婚,完结 - 凤栖晚棠 - 云端遥 南宫晚棠这才惊醒,不知不觉间,楚禹凤竟已对她情根深种。 可她是不能嫁人的啊! 她有些后悔与愧疚,既然没打算接受他,为何又不明确地拒绝他,还恬不知耻地接受他所有的帮助,所有的好。 看来是要和他彻底地谈一次了。 她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楚禹凤,她便坐在屋子里等,整整等了两天,等来的却不是楚禹凤,而是皇帝的赐婚圣旨。 南宫晚棠将圣旨摔在了地上,元顺帝竟然不顾阿爹之前她不会嫁人的誓言,将她赐婚给七王爷,三个月后成婚。 元顺帝凭什么指点她的人生! 夜里,阿爹阿娘过来找她,要带她直接回药王谷避世,不用理会什么赐婚不赐婚。 可在这个时代,皇权高于一切,若她不从,到时受牵连的不止是她一个,兴许,一族人流放的日子又要再来一次,更有甚者,还会牵连到药王谷呢。 虽然药王谷并不惧,可她不想给养育原主长大的药王谷添麻烦。 那个七王爷究竟是何许人?也是惦记着她那贵不可言的命格的? 若是如此元顺帝为何会将她赐婚给那什么七王爷,难道就不怕她的命格旺夫,直接让七王爷一步直接夺位成了一国之君? 不管如何,一切都要回到长安才会知道答案。 三日后,南宫晚棠启程回长安。 奇怪的是,并没有见到楚禹凤等人。 那家伙竟然不辞而别! 是不是知道她被赐婚给了七王爷,所以生气了? 如此也好,正好断了他的念想。 往长安的官道上,常远擦干净染血的长刀,问楚禹凤:“主子,圣上赐婚究竟是何意?” 楚禹凤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十几具黑衣人的尸体:“他那人向来没什么安全感,总觉得什么都要掌握在手中才安心,本王和那丫头都被他盯上了。” 傅六看了一眼挖的坑,把铁锹一扔,从坑里爬上来:“难道圣上也看上了南宫姑娘的医术?只是,送去流放又想方设法弄回来,多此一举到底为何?” “谁知呢,赶快处理好,回去了。” “是,敏妃背后的那人究竟是什么来历,能有这么多人给她派来追杀南宫大人,咱们一路从曲海洲到这里,都收拾了多少批人了?” “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来的。” 半个月后,南宫晚棠一家终于回到了长安,元顺帝竟然将他们以前住的房子还给了他们,还归还了所有财产。 南宫晚棠一切都受着,就是想看看元顺帝究竟想做什么。 之后的日子,南宫晚棠没有在再见过楚禹凤,就连常远和傅六都没有见过。 三个月后,婚宴如期举行。 从南宫府到七王府的街道上,张灯结彩,红绸漫天,处处喜庆洋洋。 这一场婚宴由元顺帝派人操办,隆重程度几乎要超皇帝娶亲。 一是让百姓觉得元顺帝是宠着大元皇朝的战神的,二是,让世人都觉得,七王爷仗着战功已经膨胀了,不尊圣上,有篡位的嫌疑。 楚禹凤一概不理,满心欢喜迎娶他的新娘。 大婚举行得很顺利,洞房花烛夜,南宫晚棠为了不洞房,想要迷晕七王爷,不料却早已被看穿,迷药不行,那就打晕,结果也打不过人家,反倒被人家扑倒在床上。 熟悉的檀香闯入鼻间,南宫晚棠眸子瞪大,尚未来得及说话,七王爷已经吻了上来。 不甚熟练,却很熟悉的吻,南宫晚棠终于知道了七王爷究竟是何人。 男人吻着她的脖颈,轻声呢喃:“为了这一天,我等了三年。” 南宫晚棠脸瞬间红了。 云雨有时歇,情意深流长。 翌日,两人进宫谢恩,南宫晚棠终于见到了元顺帝本人,明显一副纵欲过度,命不久矣的模样。 元顺帝后宫佳丽无数,元顺帝如此勤劳耕耘,却无一人诞下一儿半女,南宫晚棠隐约猜到了元顺帝为何要找那什么绝世医书了。 回王府之后,南宫晚棠才知道,楚禹凤竟然还有两房妾室。 念及这时代,人人都是三妻四妾,南宫晚棠释然了,与妾室平安相处。 楚禹凤还以为她会大闹一场,却见她与那两位妾室相见恨晚,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百态,从衣食起居聊到花草树木。 跟在楚禹凤身后的常远和傅六还岑柒和岑零,都一副见鬼了的模样。 楚禹凤眉头紧皱,心中很不爽,他也不知自己就竟在不爽什么。 想了一夜,他才弄明白,自己是在生气。 一个女人,若是喜欢一个男人,自然是希望他身边心中都只有她一个人的,绝不会容得下其他女人与自己共事一夫。 南宫晚棠不爱他! 与他成婚也只是因为圣旨。 他心中很不爽,处处挑南宫晚棠的毛病,日日不与她吵上一架都不舒服。 南宫晚棠已经生活了两世,又经历了上一世那样的事,对男人真的很不着紧,只想着元顺帝和绝世医书的事。 没过多久,京城中流言四起。 之前与南宫晚棠合作一起做生意的人,有几人被杀,家中财产被抢夺一个铜板都不剩,人人都传是南宫晚棠所为。 南宫晚棠之所以和那些人合作,都是为了能利用他们的权势回长安,如今目的达到了,便卸磨杀驴,杀人灭口,抢夺财产。 一时间,南宫晚棠名声大臭。 同一时间,南陵疫起,皇帝派人封城,阻断了消息流出,又把染了疫病的百姓偷偷带到京城,放入南宫族中,导致南宫族人大部分染病,疫病还流了出去,传染长安城中多数人。 皇帝还放出流言,乃是南宫一家在回京途中染了疫,却隐瞒不报,才导致如今的局面。 一时间民怨四起,纷纷针对南宫家。 皇帝就等待着,南宫湛与南宫晚棠取出医书医治疫民的时候,再掠夺。 可皇帝并知不道,其实从来都没有什么能医治百病的书,是皇帝一心想要治好不育症生下龙子,偏听偏信,贪婪性起,才导致了一切。 南宫晚棠与父亲南宫湛一起研究病情,最后研制出治病之法,期间楚禹凤一直相护左右。 南宫晚棠与楚禹凤所做的事,世人皆看在眼里,对于之前的流言有了怀疑。 楚禹凤与南宫晚棠一件一件揭晓皇帝的阴谋,世人才得知皇帝与太后的所作所为,纷纷支持楚禹凤揭竿为旗,夺位为皇。 可楚禹凤志不在此,助三王爷之子楚钰为新帝,摄政三年,后与南宫晚棠云游四海,再次归来之时,南宫晚棠已大腹便便。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