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79 凌渊关上门,面色冷然。 在豫南郡多年,身边的人也不少,竟然能让人算计到他的头上,趁着他醉酒闹事,真是好胆量,好胆魄啊。 他明显气的不轻,站在那里,上位者的气势狠狠压迫着下面的人,曹家几个人均是无所适从。 曹芸的父亲终于开口,硬着头皮道,“公子,属下的女儿找不到了。” 他隐隐约约知道发生了事情,他也没想到女儿这么大胆,就敢来算计这人。事情怎么会这样简单曹宽身上一阵一阵的冷汗。 “父亲,母亲,”凌渊没有理会他们,“请你们先去休息,白珏这里,有一点小事要解决。” 凌渊脸色冰冷,曹家有人敢算计到他的头上,这几年了,还是第一次。 凌修点点头,拉着脸色难看的明嫦南,道,“好,你自己的事情,父亲就不管了。” 半个时辰之后,曹宽带着受伤的女儿曹芸离开。 据说是被抬走的,曹芸敢算计凌渊,场面怎么可能好看的了。 这姑娘也真是不要命,去算计谁不成,竟然算到凌渊手里,那不是活腻歪了是怎么了。 凌渊则打算带着明淮去他的父母那里,明淮拒绝,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昨夜执勤的所有侍卫,都被送去领罚,风起直接被调走。他能放任有人将明淮送到凌渊房间里,没要他的命都是好的。 事情应该从中午的宴会说起。 凌渊被母亲折腾地心烦意乱,晚上和几个人喝酒去了。 至于曹芸那小姑娘,凌渊根确实看了一眼,不为别的,她那一身红的实在是太艳俗了。 可曹芸误会了他的意思,小姑娘骄矜地以为这是看上她了,何况曹家也是有权有势,她嫁给凌渊,谁都不吃亏。 凌渊多年独身一人,是有人想给他塞女人,但都被他打发了,久而久之,送的人就少了。 结果最大的疏漏就出现在这里,他被算计了。 本来应该在他房间里的是曹芸,当然,如果是曹芸的话,风起几个人根本不可能把她放进去。 但是进去的是明淮,事情便更有意思了。凌渊垂下眼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母亲到底还要给他添多少麻烦。 要是没有明嫦南从暗中动手,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 “公子,夫人请您过去。”明嫦南身边的人过来请凌渊过去。 凌渊靠在门廊下,一动没动。被自己亲生母亲算计的凌渊,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么多年没被几个人算计过,一下就栽在自己母亲身上,还拖上明淮那姑娘。 真是孽缘。 明清黑着脸过来,忍了半天没有动手,道,“白珏,你打算如何?” 那是他亲生妹妹,这么多年宠着,就算她不肯嫁人,明清也尽力保护她,现在竟然出了这样的岔子。 凌渊垂眸,半晌后道,“兄长放心,我知道怎么办,不会委屈书瑾的。” 明淮知道自己被姑母算计,忽然觉得心灰意冷,纵使这样的事情给她带来的是她期盼已久的事情。 她收拾了一下,带着侍女就准备离开。 明嫦南急匆匆地赶过来,道,“书瑾你” “姑母,书瑾谢谢您的好意,只是书瑾承受不起,这就回隐兰岛去。”明淮神色僵硬,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明嫦南。 明嫦南没有女儿,她一直以来都非常疼爱明淮,只是这一次,她还是选择了儿子。 “书瑾,姑母不是”明嫦南道。 她才觉得自己是做错事了,怎么昨晚一时冲动,把侄女儿送到儿子床上了。 明淮忍着眼泪,“姑母,您怎么能这样” 她何时想过要用这样的办法留下了,这样就算留下,又有什么用。明淮捂着眼睛,眼泪从指缝里溢出来。 凌渊过去的时候,只留下明修在厢房等他。 “白珏,你母亲”凌修第一件事不是安慰凌渊,而是为明嫦南辩解。 他已经习惯了,将近三十年的岁月里,明嫦南已经做出过太多和她的年龄不相符合的事情。 凌渊显然更习惯,在他的眼里,他的母亲和父亲总是这样的。不管母亲做出什么事情,父亲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维护,无条件地维护。 他很相信,明嫦南就算捅破天,也有凌修在那里替他顶着。 凌渊无法理解这样的事情,做了错事为什么还要这样维护,就不给说些其他什么吗! “父亲,”凌渊叹气,道,“您为什么这样维护母亲?” “她是我的人,当然要护着,就算是错了,我也得担着,”凌修拍拍他的肩膀,“她是我的责任,一辈子都是。” 凌渊还是没有明白,为什么凌修会这样爱他母亲,若是明嫦南聪明伶俐也就算了,偏偏她一直是家里的老幺,十指不沾阳春水,女子无才便是德,从年轻的时候,就非常冲动,做事不计后果,一直到了现在还是老样子。 “父亲,您先带母亲回去如何。”凌渊有些无奈。 凌渊此时真的不是一般的气闷,他可以对身边的人下狠手,但是对自己的亲生父母却是无论如果不能指责的。 凌修看着一脸苦闷的儿子,道,“白珏,你也不小了,难不成真的非唐麒不可?” 凌渊摇摇头,“父亲,我志在天下,和唐麒有何关系,何况书瑾,那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母亲这是要逼我,还是要害死书瑾。” “白珏,那为何不让书瑾那孩子留下,她等你这么多年,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情,那孩子也是苦了她。”凌修也疼爱那姑娘,毕竟是被自己儿子连累的,如今又被他那个不靠谱的夫人这是孽债! 凌渊沉默半晌,事已至此,事已至此他瞬间觉得心中一团乱麻,还能有什么结果,大概只有一条路了。 “白珏知道了。”凌渊合上眼睛,给了他满意的回答。 明嫦南带着明淮过来,她看见儿子也有些不知所措,看了凌修一眼之后,才道,“渊儿,母亲” 她那模样看起来有几分委屈,凌渊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母亲永远都是这样,只要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就有人给她解决所有的麻烦。 不像唐麒那样的人,所有的事情都自己扛着,她们虽然都是女人,却又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人。 凌渊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看着明淮道,道,“母亲,我娶书瑾,当然,如果她愿意的话。” 明嫦南和明淮都惊了一下,明嫦南拉着儿子的手,眼泪差点掉下来,“渊儿你说真的,你真的愿意” 明淮摇摇头,道,“表兄,你不用这样勉强” 凌渊看着她,认真回道,“书瑾,这不是勉强。” “我”明淮好不容易忍下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凌渊摸摸她的头发,像小时候第一次见到她一样,安慰道,“别哭了。” 明淮也不知道自己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能嫁给眼前这个男人,是她十多年来的愿望,但以这样的方式实现,真是有苦说不出哪! “母亲,你劝劝她,我先去忙了。”凌渊微微叹气,转身离开了。 明嫦南看着凌修,从震惊之中回过神,问道,“夫君,怎么回事?” 凌修无奈地看着她,道,“白珏虽不愿意成婚,可那孩子难道是不负责任的人吗,未然,你说说你办的什么事情,你让我怎么说你!” “一时冲动,是我的错。”明嫦南道,可是儿子总算愿意成婚了。 凌渊走在大年初一的寒风中,真的要成亲了吗?他还没有想好呢,就遇到这样的事情。 可是这件事情的受害者,是个女孩子,他的妹妹。 新年的,他收到好大一份礼物,要新婚了,说不定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抬起头,又飘起鹅毛大雪,明淮从后面追出来,手里抱着他的棉袍。 凌渊等了她一会儿,从她手里接过袍子,道,“有些冷,怎么不回去待着?” “表哥,我不想和姑母说话。”明淮还不隐瞒,被算计的感觉实在不太好。 “那就别理她了,她总是自以为是,任性的很,我从来都不知道父亲为什么那么宠爱她,跟养了个女儿一样。”凌渊无奈地说道。 “姑父太爱姑母了,”明淮解释道,“我不会给表哥添麻烦的。” 她说的那么简单,凌渊却知其中深意,只是笑了笑,两个人朝前走去,大雪纷飞,明淮比他迟了几步,也追了上去。 凌修夫妇站在门廊下,明嫦南道,“早知道我就” “别胡闹!”凌修低声斥责道。 明嫦南叹气,道,“这两个孩子,总算有个结果了。” 凌修搂着她,道,“这个结果也是你强加的,这对书瑾不公平。” 明嫦南不以为然,道,“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我一样情投意合,又能过一辈子的,他既然选了天下,就已经放弃了唐家姑娘,这样拖延有什么意思。” 凌修第一次他家夫人说了一回对的话,道,“这仗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白珏和唐家姑娘现在势均力敌,磨蹭十年二十年都不再话下,只是苦了天下百姓,饱受战乱流离之苦。” 明嫦南没有回答,这样的事情,谁都没办法阻止。 唐麒一早醒过来,觉得累的够呛,昨晚真是疯了。 楚徇钺非常难得,也躺在床上,没有起来。 唐麒揉揉眉心,正要下去,楚徇钺拦着她,道,“还早。” “不早了。”唐麒推开他道。 “早呢,大过年的谁会惹事,快睡。”楚徇钺一把将她压下,合上眼睛又睡了。 第一章红衣阎罗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西秦,北阳郡。 夕阳西沉,风卷黄沙。 细密的黄沙在夕阳的映照下闪着耀目的光芒,如同一缎华美柔丽的锦帛,无限蔓延。 大漠的天空,总是高远而深沉的。夕阳将它染成了瑰丽而明艳的红色,如同染血的白绸。偶尔有一两只苍鹰盘旋而过,发出凄厉的哀鸣,似乎在为这片埋骨之地哀叹。 营帐外的沙丘上,一个女子安静地站在,如血的夕阳拉长她纤瘦的背影,宽大的鲜红色裘袍在烈风中飒飒作响。长及腰间的青丝随风飞舞,生出几分缥缈如仙的感觉,像要随风飘走一般。 她双手交叠在身前,微微压住宽大艳丽的朱红衣袍,站的笔直。这是洛云女子在公开场合的礼节。 这双手指节分明,纤长白皙,不过右手露出来的虎口上带着薄茧,很薄,但是确实存在。 这是长年握刀剑留下的痕迹。 女子抬起潋滟深邃的桃花眼,脸上带着温和而又柔美的笑意,她的笑容如同刻在骨子里一般,不是喜悦,也不是嘲讽,只是在笑而已。 漫卷黄沙之上,一个明丽红色的身影。 这就是唐麒,十八岁的年轻女子,唐王府唯一的嫡女,西秦三十万大军的统领。 温柔的红衣阎罗,这是熟悉她的几个属下暗地里给她的称号。 “阿姐!”一个蓝袍少年远远地喊了一声,快步跑了过来,走近才看清楚,这少年大约十四五岁,长的唇红齿白,眉目清秀,由于年纪还小,他的美是那种不辨性别的秀美,极为独特漂亮。 “怎么了。”唐麒清雅柔和的声音落在少年耳中,没有起伏。 少年讪笑一声,伸手抓住唐麒的袍子,露出天真活泼的笑意,带着几分撒娇,“阿姐,咱们回去等吧,林峰哥哥还要等一会儿才回来,咱们先回去吃饭好不好?” 唐麒依旧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温声道,“阿念乖,饿了自己去吃,阿姐不饿,阿姐说了要在这里等林峰凯旋,自然不会食言。” “可是阿姐......”唐念正欲反驳,唐麒的眼神飘了过来,看似温和无害,少年立刻觉得脊背发凉,赶紧道,“我和阿姐一起等,北齐区区小国而已,林峰哥哥今日定能凯旋。” “阿念说的对。”唐麒沉声道。 两个月前,北齐王薨逝。王世子尚未继位,就被自家兄弟给坑了一把,北齐陷入混乱,边境调兵频繁,入了北阳郡防区,起了小小的冲突。 唐麒大怒,为保边境百姓平安,为保洛云的领土不被外族侵犯......当然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唐麒没有皇帝的旨意,便出兵北齐,一个月就打到了人家王庭,现在北齐王室三个王子,正被北阳大将林峰押解回来。 北齐彻底乱了。照理说,这是人家北齐王室内乱,唐麒根本就没有理由掺和。可她不光掺和了,还把人家王室几个能承袭王爵的人都绑了回来,美其名曰作客。 唐念站了一会儿,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往营帐那里蹿过去了。唐麒也不管他,左右一个孩子而已,正是爱玩能闹的年纪。 她目光微敛,想起今日传过来的信件上所说的事情。 皇帝的圣旨到了,这不奇怪,圣旨年年有,只是今年传旨的人不一般。 凌渊,凌王府世子,比唐麒大两岁。两个人从小不对眼,一见面不是吵架,就是动手。 唐麒目光微闪,算起来十年未见了。皇帝让凌渊传旨,这意思再明显不过,若她不回,凌王府就得跟着承受皇帝的怒火。再者,就是凌渊自己想来。 她心中冒出凉意,凌渊可不是简单的王爵子弟。唐麒十年前离京到了西秦,而凌渊十年前去江南外祖家探亲,同样十年未归。 想起凌渊当年把皇帝两个儿子耍着玩儿的场景,唐麒怎么都不敢觉得凌渊是遵从皇帝的旨意过来的。 至于他的目的,只有明日一见才能知晓了。 唐麒想着,身侧忽然多了一把伞,唐念笑看着唐麒,道,“风沙越紧了,我给阿姐撑伞,咱们等林峰哥哥回来。” “好。”唐麒薄唇轻启,将他的袍子系紧,就像平常的姐姐一样。 唐念一手拽着她的衣袖,“阿姐最好了。” 唐麒不置可否,目光依旧落在远处,神色平静。 大约两刻钟之后,马蹄声传来,声音越来越近。夕阳已沉,在黄沙与天际接连的地方,出现一队骑兵,黑色的骏马在黄沙中前进,黑色的战袍在烈风中飞舞,鲜红的军旗飘扬在风中。 “阿姐,回来了。”少年有些兴奋,但凡男性,对沙场上的杀戮和鲜血都有着天生的敏感和兴奋,十四岁的唐念也不例外。 唐麒站的安稳,斜阳已沉。 将近而立之年的男子从马上跳下来,一眼便看见那道红色的身影,只觉得眼皮蹭蹭地跳,赶忙走了过去。 “小姐,林峰幸不辱命,平定北齐内乱,现来复命。”林峰跪在唐麒面前说道。 “嗯,免礼,带回来的人呢?”唐麒声线冷沉,有种让人心安的力量。 林峰起身站在她身边,接过唐念手中的伞撑着,边走边道,“北齐王世子死在乱军中,三王子,四王子和七王子已经带回。” 唐麒“嗯”了一声,没有回答,几个人相随走进一个帐中,吩咐身边的侍卫白术将是三个人带进来。 她端坐高位之上,解开裘袍放在一边,露出身上的朱红绣锦长裙,衬地整个人更加明艳。她一手端着茶杯,一手取下腰间的匕首,静静地看着走进来的三个人,三王子年纪而立,四王子不过二十五六,最小的七王子,和唐麒年纪相仿,也最镇静 镶着红色宝石的精巧匕首轻轻敲在桌子上,发出好听的声音。 唐麒笑意盈盈地看着三人,加之美貌的女子总是容易让男子失神,北齐几个王子都有些眼花。 她放下茶杯,温言道,“北齐三位王子,许久不见了。” 她说的温和,不过这三个人谁也不敢将这话当真,纷纷缄口不言。 唐麒又开口,“阿念,去玩儿吧,白术,去看着小公子,林将军也去休息吧。” 唐念了解自己这阿姐,立刻蹿了出去,林峰虽有疑惑,依旧行礼告退,经验告诉他,千万不要怀疑自家小姐的决定,不然会倒大霉的。 唐麒把身边几个人都打发出去,拈起一块点心,道,“北齐王只能有一个,”她抬起匕首,慢慢指过三个人,有些为难地说道,“不知道是你,是你,还是你呢?” 三个人纷纷变了脸色,唐麒把匕首放在桌子上,神情淡然,就像在说极简单的事情一般,“喏,这是信物,你们谁赢了,我就让谁作北齐王。” 三王子也顾不得恐惧,喝道,“没有洛云陛下的命令,将军擅自出兵,已是大罪,如今竟然逼迫我们兄弟相残,怪不得有‘阎罗’之称!” “多谢夸奖。”唐麒报之一笑,一句话堵住了三皇子的嘴,又道,“哦,你不知道这世上有句话叫‘天高皇帝远’吗?” 唐麒把匕首放在桌子上,笑的跟个小姑娘一样,“三位,我会设宴迎接北齐王,好自为之,知道吗。” “小姐,”林峰看见唐麒出来,上前道,“小姐,此次出兵毕竟名不正言不顺,虽然封锁了几日的消息,不过传到帝都是迟早的事情,小姐不日便要回京,还是早做打算为上。” 唐麒闻言一笑,道,“林峰你只管打仗就好了,善后的事情自然有我,现在你该关心是你自己。” 林峰一愣,“小姐,我没事啊!我有什么事?” 唐麒叹了口气,道,“就不该让穆崇叔叔把你们四个教养长大,你今年要三十了吧,竟然这个岁数还不成亲!” 林峰只觉得眼前发黑,他家小姐这个毛病不知道哪里来的,这几年愈发关心他们几个的终身大事,不务正业! “小姐,这事儿不打紧,要紧的是......” “怎么不打紧,你想打一辈子的光棍吗!”两个人走到另一个帐子中,唐麒在主位坐下来,直愣愣地看着林峰。 林峰只好敷衍道,“......家母已经在寻了。” 唐麒轻轻点头,似乎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万一耽误了你的终身大事可怎么办呢?”本来严肃的大事被这位小姐偏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林峰已经绝望了,自家小姐的想法,不是一般人能够看透的。 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二章志在何方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2 二人在主帐中闲聊了半个时辰,期间不断有另一营帐中传来刺耳的喊叫。唐麒面不改色拈着点心,翻看文书。 “阿念不在这里吧?”唐麒忽然开口问道。 “小公子去看汗血宝马了。”林峰回道。 唐麒点了点头,认真道,“还好,离得挺远,这么血腥的事情还是不要让小孩子听见了,多不好。” 林峰只觉得眼角抽了抽,不回答。唐麒有多溺爱唐念,他们几个比谁都清楚。 唐念,唐念,为何取名“念”字呢?思念,怀念......这个少年,唐麒对这个少年永远都是宠溺的,她有时候希望能从这个少年清秀漂亮的面孔上找到另一个人的影子,她的胞弟,唐麟。 林峰也能想的通,唐麒一夜之间从天堂落到地狱,当时到了瑜阳之后整整三个月没说过一句话,当时他就在想,这个女孩子,能挺得过来,成为他们的统领吗? 后来,她确实做到了,西秦上下对她都心服口服,纵然落下一个残暴之名,但在强者为尊,人人嗜血的军营之中,这个称号,其实是赞誉。 她是值得让人仰望和服从的。 唐麒的十五将军卫之一,白桑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狼狈的年轻人,道,“小姐,北齐王请见。” 不出唐麒所料,原来的北齐七王子尹华,现在的北齐王。 唐麒挥了挥袖子,“请坐。” 尹华手上的匕首还在滴着血,他的手指一直在颤,敛着眼眸中带着些许惊慌和恐惧,唐麒看的分明, 唐麒微微蹙眉,道,“那一把匕首在我手里收了许多人命,可是素来不沾血的,看来北齐王的杀人手段可不太好,竟然染红了它。” 尹华身为北齐的七王子,出身低微,在几个兄弟的欺凌下长大,纵然怨恨,却从未想过要手刃自己的亲兄弟。 可是唐麒的暗示让他心中积聚的仇恨迅速增长,他们只能活一个。他恨他们,为什么自己受了多年的屈辱却还要白白送死,他不甘心!他想,他就是该活着去做北齐王的那个人,他必须杀了他们。 “西秦统领唐麒,不负‘红衣阎罗’之名。”尹华压下心中翻滚的情绪,对着唐麒漂亮深沉的桃花眼,说道。 唐麒莞尔一笑,“这是对我赞赏吗,多谢了。”她笑的天真,却那样令尹华惊惧,刚刚设下一场那样血腥场面的女人,为什么可以笑的这样若无其事。 尹华目光落在唐麒身上,他看着她的如花笑靥,只觉得如坠冰窟,“如果小姐这样觉得。” 唐麒伸出去准备拈着点心的手顿了一下,林峰抬起眼眸看着尹华,这个和唐麒年纪相仿的年轻人。 “我最喜欢聪明人了。”唐麒语气轻快,只有她身边亲近的人,才会称呼“小姐”二字。 尹华从来都是识时务的人,既然做出追随唐麒的选择,他也不会朝三暮四。说实话,就是他想,也不会有机会,北阳五万铁骑绝对不是摆在那里好玩的。 他起身跪在唐麒面前,用匕首在手臂上划开一个口子,唐麒微微惊讶,只听尹华道,“今日尹华在此起誓,愿一生追随小姐,若有二心,不得好死。” 唐麒继续拈着点心,只是目光深沉起来,“起来吧,我一直是不相信誓言的,日后证明给我看就好了。” “小姐放心。”尹华深深一拜,随后站了起来,失血过多让他有些头晕。 “林峰,你带他去疗伤,听说血流的太多会变难看的,好好一个漂亮的男孩子,那样就不好了。”唐漫不经心地说道。 林峰面不改色,尹华的脸似乎真的难看起来。 林峰扶着他走出帐外,道,“不用理小姐,她就这个脾气。” 唐麒翻开地图,用红色的笔在北齐王都上点了一个点,不甚明显,她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笑意。 左侧的宁国,唐麒伸出手指慢慢划过去,宁国王室这些年野心勃勃,国中上下安稳,实力也颇为强盛,不可小觑。 但若是要和洛云一战的本事,他们尚且没有。唐麒不想开战,一旦开战,首当其冲的是她,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她才不要去做。 兵不血刃才是最好的方式,唐麒垂下长长的眼睫,落下的阴影遮盖住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藏着的杀意和狠绝。北齐既然已经到手,下一个就是宁国。 西秦五郡,北齐,宁国,漠北,这些地方,迟早她都要握在手里的。只有这样,才能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唐王府的女人都是有野心的,唐麒长在军营,年少气盛,更不例外。 “阿姐。”唐念晃进来,打断了唐麒的思绪,他肩上立着一只雪白的鹰隼,那是唐麒养来传信用的。 “虞景的信吗?你给阿姐念。”唐麒合上地图,端起茶杯。 “嗯,”唐念这才拆开信件,念道,“凌渊将要风干。” 唐麒一口茶水差点把自己给呛着,她笑起来,“虞景就不能好好的给我传个信嘛!” 凌渊已到瑜阳五日,不过唐麒这半个月一直到北阳解决北齐的事情,把凌渊一个江南水乡长大的男人晾在瑜阳。瑜阳并非沙漠,不过也好不到哪里去,现下三月末四月初,正是春旱的时节,不过说那凌渊风干那就太逗了。 唐念也笑起来,道“虞景哥哥说的真好。” “明日便回去,万一真的将凌世子晾干,凌王府的人不得把我折腾死。”唐麒收起笑声。 “阿姐和凌渊是好朋友吗?”唐念问道。 “不是,”唐麒摇头,“我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就和他天天打架了,他很厉害。”唐麒认真起来,凌渊其人,真的是个大麻烦。 唐麒猜测,凌渊和她有一样的目的。他想要结束一百多年来凌王府的命运,而唐麒想结束唐王府的命运。 唐、凌二王府一百多年屹立不倒,和楚氏皇族共同分享着权力和江山,楚氏皇族的人,早已经不能忍受了。 于是就有了十年前唐王府的大祸,唐麒想到这里,心中微痛,就为了那样的事情,她的父王母妃,幼弟,全部丧命。只留她一人承受苦难磨折,已然十年。 凌王府小心翼翼,将独子送往江南,也是十年。他们都不能再忍受了,所有人都迫不及待要结束这个局面,唐麒,凌渊,当今陛下,无一例外。 “外面的将士在喝酒庆功吗?”唐麒问道。 “是啊,阿姐你要不要去,你过去他们一定会高兴的。”唐念道。 唐麒伸出一只手支着下巴,“我出去他们就喝不下酒了。” “为什么?”少年很奇怪。 唐麒朝他眨了眨眼睛,笑道,“阿姐的容貌,要比北阳的酒更值得欣赏。” 唐念一愣,这话若是让林峰听见,估计白眼都翻不回来了。若是虞景听见,估计得一本《三十六计》扔她头上,再拐弯抹角的教训两句。但是唐念就不同了,这孩子深深地景仰着他倾国倾城的阿姐。 “阿姐最好了,世上的酒都没有阿姐值得欣赏,难道阿姐以后都不和人家喝酒了吗,”少年想了想,“阿姐走吧,你可是大将军,怎么能不喝庆功酒呢!” 唐麒又眨眨眼睛,“你说得对,这次就要回帝都了,就当饯别吧。” 唐念“嗯”了一声,“阿姐走吧。” “其实是你自己想喝酒吧。”唐麒在他身后幽幽地补了一句,唐念刚刚拿起唐麒的裘袍的手颤了一下。 他默默地把手上的裘袍披在他的阿姐身上,垂下眼眸,拽着她的袖子不放手,像个小猫一样。 “小老虎乖。”唐麒裹上裘袍,摸了摸少年柔软的头发。 尹华的伤口被包扎起来,吃了几颗补血的药,便去休息了。说实话,手刃自己的血亲兄弟,他恐怕得天天做噩梦了。 不得不说,唐麒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她这手段使得够狠。尹华只怕半辈子都得活在今夜手刃亲兄弟的梦魇中,可是换句话说,他又得感谢唐麒,否则他只能一辈子活在亲生兄弟的阴影之下。 总之,这人栽在唐麒身上,不花半辈子怎么也不看可能爬出来。 唐麒慢腾腾地走进正在摆酒的地方,听着不少男人豪气冲天的笑声,觉得心情也好起来。 军营这种地方,一壶酒就能收到一堆人心,尤其是这样的汉子。 唐麒隔着挺远看着那几个摆酒的大帐,唐念拽着她,“阿姐,过去吧,他们会高兴看见你的。” 她笑了笑,“阿姐今日喝醉,你可不许告诉虞景。” “当然不会!”唐念笑了笑。 唐麒将身上的袍子扔到一旁,走进了帐中。 她一身红衣,在灯火下显得更为潋滟,高高束起的长发极为干练。 林峰赶紧腾出位置,他身旁几个副将喝的头晕眼花,看见唐麒也顾不得行礼,先懵了。 唐麒在主位上站着,直接拿起一坛酒,沉下声音道,“北齐一战诸位辛苦了。”说完举起酒坛便喝起来,看的林峰和几个副将目瞪口呆。 “小姐好酒量!”不知谁先喊了一声,众人立刻纷乱起来,喊声四起。 半晌,唐麒放下坛子,脸色如常。长在西秦军中,唐麒的酒量一向极好,不过虞景一直拦着不让她多喝酒。 这一坛酒算是直接打破了唐麒和他们之间的障碍,最后唐麒自己也喝的头晕眼花,才回了营帐,就这么睡去了。 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三章十年再见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唐麒宿醉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醒来头疼欲裂。林峰还算有眼色,端了一晚醒酒汤过来。 尹华也来给唐麒送行,和林峰一起过来。唐麒拿勺子喝着汤,看着眼底乌青的尹华,漫不经心道,“你两个兄长来看你了。” 尹华的手指颤了一下,脸色极为难看,似乎被唐麒说中了心思,嘴唇也在哆嗦。 唐麒笑的温婉,拿手支着下巴,“没事,我十岁第一次杀人,做了一个月的噩梦,都不敢一个人睡觉,后来你看,我去年不是刚刚活埋了你宁国一万人吗,这种事情见得多了就不怕了。” 尹华还是不语,肩膀颤了一下,林峰在一旁嘴角抽得厉害,这是安慰人的话吗!这明明就是威胁。 “多谢小姐关心,我没事。”尹华道。 唐麒点头,“那就好,你尽快回北齐去吧,对了,记得给皇帝上个折子请罪,怎么写你应该知道,这我就不管了。” “小姐放心。”尹华垂眸,脸色晦暗不明。 唐麒揉揉太阳穴,起身道,“行了,我不管了,林峰,我得回瑜阳了,虞景都想飞过来揍我了。” 她从唐念手中拿过袍子,走到外面,将军卫队已经准备好,她还得骑马回去,唐麒蔫蔫地看着她那匹汗血宝马,低声道,“不想骑马。” 声音不是很大,只有靠的很近的林峰和尹华听的清楚。 尹华只觉得嘴角抽了抽,说实话,唐麒给他的感觉实在颠覆的厉害。不止是美貌,还有让人捉摸不透的性格,看似天真实则狠辣无常。 林峰面不改色,淡然说道,“小姐,时辰不早了,虞先生等着你回去呢。” 唐麒的目光带着让人看不透的意味,看的林峰后背发寒,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一个年近三十的大男人被唐麒盯得一时竟然不知所措起来。 “小姐,卑职......”林峰脸色微微发白。 唐麒笑了笑,“林峰,我已经十八岁了。” 林峰脸色发白,“卑职知错。” “没事,虞景他很好。”唐麒虽然说的温和,林峰却不敢接话。 唐麒翻身上马,沉下声音道,“北阳之地,本将军就交给诸位了,我会再回来的。” “恭送大将军!” 唐麒骑着那匹纯黑色的汗血宝马,朱红色的长袍在晨光中飞扬,渐行渐远。 尹华看着脸色依旧难看的林峰,心中大致明了。他听说过虞景,据传他是唯一能让唐麒低头的人。 唐麒可以低头,但是她在军中的权威和绝对的地位,是不能侵犯的,就算是借着虞景的名义也不能。 他又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那个女人的可怕。 瑜阳,正午。 一个披着墨蓝长袍,脸色苍白的年轻人坐在营帐中,身前摆着一个棋局。黑白交错,纵横捭阖,让人眼花缭乱。 他目光落在棋局上,眼眸垂着看不出藏着什么样的深意,午间的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一眼看过去,便能察觉到一个字,雅。 他修长瘦弱的右手在棋局上上下下移动,解着那盘复杂的棋局。 虞景,现年二十八岁,西秦第一才子。 但是,多年来疾病缠身,不良于行。 就是这个弱不禁风的男子,教导唐麒十年,唐麒的个性以及行事深受其影响。 瑜阳主将穆崇从外面进来,穆崇年近四十,曾是唐王爷的心腹大将和知己好友。 当年唐王府的事情之后,就是他暗中动手,瞒过皇帝,将唐麒带走。否则,唐麒一个八岁的小姑娘,还不知会遇到什么事情。 唐麒极为敬爱他,视他如父。 “小景。”穆崇喊了他一声。 “穆叔坐,有什么事情吗?”年轻男子好听的声音传来。 “无事,只是担心玖思,凌王府世子总是待在军营,怎么也不合适。”穆崇有些担心,这些年唐麒可是在这军营里藏了不少事情。 虞景淡然一笑,“玖思自己做的事情,她自己有分寸。” 唐麒的能力,还是很值得肯定的,虞景挺放心,而且凌王府微妙的身份,也注定凌渊不会多说什么。 “那是最好。”穆崇沉声说道。 唐麒纵马回营,直到下午才到,唐念从未骑过这样的快马,一路上被颠地都要吐了,不过没有落下。 瑜阳军营门口,唐麒一身风尘翻身下马,唐念被白术扶着也站在门口,穆崇已经带人等着她了。 一堆的兵甲战袍中,有一个不一样的身影。 月白色长袍,墨色长发用一根白色锦缎束起,他尚未及冠。 他站在那里,风光如清风霁月,琳琅如珠玉在侧,公子世无双。凌渊,唐麒心中浮出这个名字。 昔年旧人,而今陌路。 唐麒心中泛起一丝酸涩的意味,上前行了一礼,道,“不好意思让凌世子久等了。” 凌渊亦然,他目光沉沉不见底,看着唐麒稍稍发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带着深邃的笑容,还礼道,“不打紧,赶上陛下的寿宴就好。” 说完,他从袖中拿出一道明黄色的圣旨,唐麒随手接过装在袖中,道,“请凌世子稍等,我一身风尘,先去换身衣服再过来。” 凌渊点头不语,目光落在唐麒身上,一身潋滟红衣,刺痛了凌渊的双眼。 她,已经不是记忆中那个冲动任性的孩子了,沉静大方,美貌无双,她已经长大了。 长大到能够承担得起重任了,长大到能够去追逐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凌渊看着唐麒的背影,眸色愈来愈深,却看不出其中的意味。 唐麒朝着虞景的帐中走过去。还没进去,她便将身上的袍子扔在地上,喊道,“虞景,我回来了。” 虞景摆着棋子的手抖了一下,抬起冷漠的眸子看了唐麒一眼,“回来了。” “嗯,你不是说凌渊就要晾干了吗,我赶紧就回来了。”唐麒笑着说道,哪里还有刚才端庄的模样。 虞景依旧挪着棋子,只是淡淡地看了唐麒一眼。 唐麒扔下手里的圣旨,虞景道,“够不着。” 唐麒默默地又拿起来递给他,虞景看了一眼,第一,甚为想念,速速回京;第二,封为一品郡主,封号以清,其余都是废话。 “这个封号不错。”虞景放下圣旨道,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 “他明明就是想我出家,以清,这明明是个和尚的名号!”唐麒沉着脸说道。 虞景温和地笑了笑,道,“你只能做地藏王菩萨的弟子。”地藏王,佛家传说中在地狱的菩萨,他曾起誓要渡尽地狱恶人,才回佛祖身边。 唐麒不悦,“你说得有道理,不过唐家人都是要十八层地狱的,地藏王不知道住在那一层。” 虞景笑了笑,“不打紧,慢慢找。” “凌渊带了多少人过来?”唐麒半晌问道。 “不知道,现下只找到十几个而已。”虞景回道,他自然没有闲着,从知道凌渊要来传旨的时候开始,他们就动手查了。 “杀了,”唐麒道,“全部杀了。” 虞景摆棋子的手停了一下,道,“冤家宜解不宜结。” “是吗,这可不像你说出来的话。”唐麒说道。 “你惹得起凌渊吗?”虞景一针见血,戳的唐麒生疼。 唐麒扔下棋子,站起来道,“你说得对。” “我想去外面转转。”虞景说道。 唐麒偏过头,这才想起虞景身边的人都是派了出去的,她喊道,“阿念。” 唐念跳了进来,“阿姐。” “背虞景去河边坐坐。”唐麒说道。 “好,阿姐,你要去吗?”唐念已经把虞景背了起来。 “阿姐有事,你去吧。”唐麒道。 没等唐念走出帐门口,唐麒又道,“虞景,全部不行,一两个要是出了意外,总行吧。” 虞景没有回头,“随你吧。”他低沉的声音辨不出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当然,以唐麒的猜测他是不同意的。 不过,那是凌渊,凌王府的世子怎么会是平白无故的跑到西秦来。 她看了一眼虞景留下的棋局,胜负难解,地上扔了十几枚棋子,黑子白子都有。 虞景下棋总是很奇怪的,没有规则,没有章法,没有用的,或者拦路的棋子,一律扔掉,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他做人,也是这样的。 唐麒跟着他十年,多少和虞景养成了差不多的习惯。狠辣果断,不同的是,虞景手下有分寸,唐麒不会太在意。 “麒儿,”穆崇走进来,“你要回京?” 唐麒笑道,“我已经没有选择了,这些年皇帝的圣旨都够把我埋了,何况凌王府的世子亲自过来,我不回去,凌王府怎么给皇帝交代。” “麒儿,凌王府和唐王府一样,凌世子与你又是自小相识,凌王府如今也是烈火烹油,或许......”穆崇说道。 凌王府和唐王府一样,一百多年的底蕴,都被皇室忌惮。唯一不同的是,凌王府不掌握兵权,他们有钱,而且有人。 “不,”唐麒敲着桌子,“从西秦能得到的东西太多了,何况穆叔,你是知道我想要什么的,这条路,我只能一个人走,谁也不能陪我,凌渊,他不会屈居我之下的,或许他想要的,和我是一样的。” 穆崇轻轻叹了口气,在西秦将士眼里,唐麒是大将军,杀伐果断。她对自己的敌人从不手软,对自己的将士又极好,她是一个优秀的将军。 可在穆崇眼里,唐麒,是个女孩子,是个十八岁的应该出嫁的女孩子。 “那凌王府,咱们也得防着,”穆崇道,“也不知凌世子在军营这几日,会不会觉察什么。” “怕什么,他难道会在皇帝面前说我谋反,他又不傻。”唐麒道。 穆崇笑了笑,“道是如此。”凌王府和唐王府的关系实在不太好。 “此次回京,只怕凶多吉少。”穆崇半晌又道。 “没办法,生来就是受苦的命,”唐麒笑道,“只是西秦,还劳烦穆叔坐镇,别人我也不放心。” “有我在,麒儿不用担心西秦,在帝都站稳脚跟,并非易事,你千万小心,不论何时,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你这次回去,除了将军卫队,再从断崖下选一批暗卫带回去。” “好。”唐麒没有拒绝,她得好好活着,路还长。 “麒儿,我听闻皇帝有意在越阳南的西隅郡驻兵,剿灭漠北悍匪。”穆崇道。 唐麒点头,拿过地图,指着西秦最西的越阳郡,道,“西隅与越阳......相距不远,皇帝应该是打算以此牵制于西秦,”她修长的手指划过地图,深锁眉头,随后把手移到西隅的西北,漠北。 漠北,一片广袤的沙漠,盗匪横行,兵家难至之地。 她轻声道,“拓拔煦又不是死人,他在漠北多年,连我都不敢说能够让他完全覆灭,皇帝这个借口也太敷衍了。” 拓拔煦,漠北几股土匪中势力最强的一派,为人也算仗义。他四年前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劫了唐麒过冬的粮食,被唐麒追杀整整四个月。 二人不打不相识,最重要的是,拓拔煦竟然想让唐麒给他压寨,当时西秦几个大将真是惊讶坏了,拓拔煦眼神多差,敢打他们小姐的主意。 当然了,他们心知肚明就好了,谁敢说出去。此后,拓拔煦就被划在唐麒的名下了。 “给拓拔煦写封信,顺便每个月给他多加粮食,让他们去打吧。”唐麒指甲划过,羊皮地图上的痕迹出现又消失。 穆崇了然,外面传来声音,道,“将军,凌世子来了。” “麒儿,我先走了。”穆崇道。 “嗯,将凌世子请去我的营帐。”唐麒应道。 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四章各自筹谋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凌渊缓步走进帐中,看见营帐中那盘奇怪的棋局。凌渊这两日见了虞景几次,却没有从虞景身上察觉到任何东西,那个人,掩饰的太好了。 “请坐。”唐麒拿过桌子上的茶杯,给他倒了一杯茶。 “麒儿越发美貌了。”凌渊忽然开口道。 “我又不是靠着美貌过活的人,你哄帝都那群小姑娘的话不要用在我这里。”唐麒回道。 凌渊拿起茶杯,“也是,西秦三十万大军想必麒儿可是费心了。” 唐麒被他说的云里雾里,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她不回答,伸手摆起棋子。 半晌,唐麒又道,“玖思,我的字。”唐麒已经十八岁,洛云女子十六岁及笄之时,会由长辈取字,唐麒的字乃是虞景所取,玖思,就是九思。 “玖思?”凌渊蹙眉,九思。 “是,有何不妥吗?”唐麒反问道。 “不,起的很好,是那位虞先生起的吗?”凌渊问道。 唐麒点了点头,“是。” “西秦军营,果真是不凡之地,玖思妹妹想要用这三十万人演一场什么戏呢?”凌渊终于说到了正事。 唐麒淡淡地看着他,执起一枚棋子将已经归于平静的棋局又一次打乱,“你猜。” “玖思想要报仇。”凌渊道,他的声音不太肯定,他真的猜不到唐麒想要做什么,他两岁的时候,她刚刚出生,他看着她长到八岁,却总是猜错她想要什么,结果就是两个人几乎见了面就打架,不分时间场合。 唐王府横遭惨祸的时候,凌渊在江南探亲,他收到消息的时候,唐麒已经去了西秦,那个时候,他就不想回帝都了,总觉得那里没有什么再值得留恋了。他十年都没有回去,回去的时候,就领了圣旨到西秦来了。 “其实唐王府的人,是不在乎仇怨的,”唐麒温和地笑起来,“仇恨这东西有什么用,反正人已经死了,我就算是诛了仇人的九族,他们也活不过来,偏偏我还得承受他们留给我的痛苦,唐王府家训,失败,死亡,都是咎由自取,活着的人不该被已死之人囚禁。” 她温言温语,甚至笑意盈盈,说着这样的话,或许......真的是太过狠心了。 凌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真的感觉不到她的仇恨,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其实,十年前的那场祸事,看似天灾,可是稍微想一想,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情,何况唐王何许人物,难道连那点儿天灾都躲不过。 唐王府的事情,就是人祸。有死亡的地方,就有仇恨。他察觉不到唐麒的恨意,要么是她真的不在乎,要么就是她把仇恨深埋在心中,刻意隐藏,不是不恨,而是太恨。 “那玖思是想着如何保住唐王府,如何护住西秦军吗?”凌渊问道。 唐麒毫无章法地摆着棋子,棋局,杀机重重,又生机勃勃。凌渊抬手,拦住她将要摆下那一枚棋子的手,道,“乱了。” “还好,”唐麒另一只手捻起棋子放下,道,“你知道的,我如今半个血亲都没有,只有我一人,还谈什么唐王府,唐王府早就已经随着我父王母妃被埋葬了。” 凌渊也捻起棋子,道,“那你,还要回京吗?” “自然,就算是什么都不能做,我也要他们看见我,天天都做噩梦。”唐麒这么说着,让凌渊想起十年前那个女孩子。 他们站在荷塘边,那比他低半头的女孩子扯着他的衣服,恶狠狠地说道,“那你就和我一起淹死!”说着,两个人一起掉进了荷塘,大冬天的,后来都病了。 那个时候的唐麒就是那样的霸道狠辣,现在,当然不会例外,自己不好过,她的仇人自然不会好过。 “你不该回去的,”凌渊道,“陛下此时正满帝都的挑男子,看看哪个适合做你的郡马。” 唐麒好看的眉眼弯起,“甚好,我都十八岁了还嫁不出去,按说我这般模样,当有许多男子喜欢的,可偏偏这么多年只有漠北的拓拔煦说想让我做他的压寨夫人,我那几个将军私下还说拓拔煦看走了眼,说起来,我这心中甚是不平。” 一向优雅的凌世子差点被一口茶水呛着,“唐麒!”他沉声喝道。 “怎么了。”唐麒懒洋洋地抬眸看了他一眼。 “你想要什么?”他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问道。 唐麒莞尔,“这话应该我来问你,凌世子费这么大的力气到西秦来,又在我军中待了三天,我是不是应该怀疑,你有什么别的企图,难道你真的是来给皇帝传旨的吗!” “玖思果然还和小时候一样聪明,”凌渊正色起来,道,“钱财,粮食,军需,我都有,希望将军好好想一想。”他又一次把棋局打乱,虽然只是挪动了几个微不足道的小棋子,却将整个棋局打乱,乱到不重新摆上一局,就绝对能罢休。 唐麒蹙起眉头,不知道凌渊是说的真的还是试探。 他的意思很明显了,是想要唐麒为他所用,他察觉到,唐麒现在想要的,只是护住西秦这三十万人,不是因为她不想要更多的,而是因为她现在羽翼未丰,尚且做不到。 一般女人,未出嫁之前,心里装的是心上人,嫁人之后,装的是丈夫,生了孩子以后,便都是孩子了。而唐家的女人,她们的心要大的多,她们不只装得下心上人,装得下父母兄弟情人夫君孩子,她们还,装得下天下。譬如唐麒,她心里现在是三十万人。 在这之前,让她为他所用。这是凌渊的打算,至于日后......既然是日后,那就日后再说。 “你大可不必如此,我又不会为了楚氏皇族搭上我西秦三十万人的性命,你尽管犯上作乱,筹划谋反,我不会告诉旁人的。”唐麒眨着好看的眼睛,单纯地说道,就像一个小孩子知道另一个小孩子做了坏事,这个小孩子承诺做了坏事的小孩子,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可是这明明......就是威胁。旁人知道了你的秘密,你肯定首先想到杀了他,死人最能守口如瓶。 凌渊笑的风清月朗,漂亮的凤眼看着唐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意,道,“麒儿,我当你是答应了。” 唐麒“嗯”了一声,道,“可以这么说吧,反正我又不领朝廷的俸禄,年年还得纳税。” “不过,”唐麒啪的一声放下一枚黑子,“我不会让西秦三十万人为了别人的事业枉送性命的,他们都是我的亲人,凌渊,还有,我不缺钱。” 唐麒一直摆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二人的谈话自然没有结果。然后,就演变成了一场在棋盘上的厮杀,凌渊似乎有些吃力,因为唐麒的棋风实在诡异,这得于虞景的教导。 这盘棋局,一直持续到深夜,中间有过死局,但是唐麒眼皮也不抬一下,伸手就把挡了路的棋子扔到地上。 凌渊对此,道,“玖思当真狠辣,没有用的棋子,就这么扔掉了吗。” “没有用的,就不是棋子。”唐麒冷冷地说道,这个时候,她才是一个杀伐果断的将军。 “我知道我现在是对你有用的,”唐麒又笑了起来,“所以,我答应你的条件,这是交易。”不是服从,唐麒不想低头。 凌渊抬眸,道,“好。”棋局终了,还是一场死局,就像两个人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儿时的情谊,现在的交易,事实证明,本该价值连城的东西被弃为草芥,他们这些人,只有拥有共同利益的人才是朋友。 “阿姐,”唐念背着虞景走进来,把虞景放在一侧的软榻上,“该用膳了。” “端过来吧。”唐麒坐在案前道。 “不要在我这里吃东西。”虞景看着几人说道。 唐麒瞪了她一眼,“你这么小气做什么。” 虞景不答,伸手扔过去一本书,凌渊看的出来,这样的事情应当是时常发生的。 “别生气,我出去吃就是了。”唐麒站起来笑道。 “今日我摆宴,庆祝凌世子成了我的衣食父母,如何?”唐麒又道。 “玖思客气了。”凌渊回道。 唐麒端坐主位,除了北阳林峰,其余三郡,锦阳夏城,怀阳袁坤,越阳韩隽,三位大将,都赶着过来了。 夏城和袁坤与林峰一样,年近而立,看起来颇为可靠,韩隽的年纪则要小上许多,他今年刚刚及冠。 “小姐,”韩隽靠过来,笑嘻嘻地说道,“你真的要回帝都?我会舍不得小姐的!” “要不我带你一起回去怎么样?”唐麒凉凉地说道。 韩隽赶紧摇头,“不用不用,我就是想说你把阿念留给我怎么样,反正他也没用。” 唐麒了然,唐念是唐麒为数不多的软肋,韩隽估计是被赶鸭子上架来当说客的,来让唐麒留下唐念,半开玩笑地试探她。京城局势混乱,说起来,唐念去了确实不合适。 那一边,唐念确实嚯地站起来,“我要和阿姐一起。” 夏城拽着他,“小公子!”夏城生怕唐麒说出什么话来,毕竟还有外人在...... 唐麒笑笑,沉声道,“你们担心什么,帝都而已,又不是十八层地狱,阿念怎么就去不得了。” “是啊,阿姐,我会保护你的。”唐念沉声说道,并不像一个十四岁的少年。 唐麒不理会众人,让唐念在自己身旁坐下,把他的烈酒换成味道浅一些的。 凌渊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第一眼就看出来,这个男孩子像极了唐麟,他大约是唐麒唯一的软肋吧,不,应该是逆鳞。 软肋可以拿捏,逆鳞却是碰不得的,触之必死。 “今日乃是饯别,”唐麒举起酒杯,“西秦,我就交给诸位了。” “将军放心,我等定会守好西秦。”四个人,穆崇也站起来,他不止是长辈,也是瑜阳大将。 “那就好。”唐麒饮下一杯酒,回身坐下。 西秦军营,这几位大将,让凌渊对西秦三十万大军有了新的认识。 如出鞘之利刃,锋芒难掩。 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五章未来茫茫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这一回他们的酒喝到半夜,唐麒却只饮了三杯,之后他们怎么劝她也不肯多喝一杯了。 月上中天,唐麒站起来,道,“你们自己喝吧,我要去休息了。” 她顺手把唐念拖起来,唐念不想走,想撒娇留下来,她摸了摸唐念的头,道,“小孩子不许熬夜,不然我让你乘马车会帝都,整整一个月都要乘马车。” 唐念立刻蹦起来,“阿姐不要,我马上就睡。”说完就跑了,瞬间没了影子。 他长在西秦军中,最爱骑马,不能骑汗血宝马就已经很痛苦了,要是坐一个月马车......他想都不敢想。 “玖思教导孩子的方法还真是有效,”凌渊也站起来,“我送妹妹如何?” “有劳。”唐麒低声道。 军中只有她一个女子,她住的是一间木屋,要远一些也安全一些。 “玖思妹妹在军中威信甚高,倒是没有丢了唐王府世代的气魄。”凌渊走在唐麒身后说道。 “就如同凌世子在江南苏府威信也极高一般,这都是一样的,你我都曾经费尽心力让自己身边的人心服口服,让他们认可,然后从他们那里得到想要的东西。”唐麒淡然说道,脸上依旧是若有若无的笑意。 凌渊蹙起眉头,狭长好看的凤眼扫过唐麒带着冰冷笑意的眼眸,“不要这样笑,真难看。”他说道,他稍稍记得十年前唐麒的笑容,明艳张扬。而不是现在,看起来温婉明丽,实际却是冰寒刺骨。 唐麒抬起眼眸,道,“你这人真奇怪,我自信倾城之容,难道不漂亮吗,我觉得我笑起来最漂亮了,”她不以为意,“难道你要让我哭?” 凌渊一时语塞,“是,玖思妹妹确实倾城之容,不过还是不要笑了,我不喜欢。” 唐麒又笑起来,“我笑我的,要你喜欢做什么,凌世子想什么呢?” “道是如此,”凌渊盯着她道,“玖思妹妹,不是唐麒了。” “难道凌世子还是凌渊哥哥吗!”唐麒毫不客气,回忆过往是一件无聊的事情,它只会告诉你从前的你有多愚蠢,现在的你有多傻。 “若你麒妹妹愿意,我就是。”凌渊忽然认真起来,凤眼中都是温和地笑意,或许和十年前相似,但是唐麒已经忘了当年了。 唐麒摇了摇头,二人已经走到了河边,她笑道,“你看着河水,它是不会往回流的,我们所经历的一切,也不会再回去的,我们现在唯一相同的就是都站的很高,都背负着很多责任,而我,还承担着已死之人的责任,我早就不是唐麒了,你也早就不是凌渊,‘唐麒’二字,只有一个‘麒’是我的,我先要考虑这个‘唐’,你也一样是不是。” 凌渊心头骤然沉重起来,他又何尝不是在风雨飘摇中成长起来的,他又何尝不明白唐麒的话。 “说的是,不过玖思妹妹和我一样,都是不信命的是不是。”凌渊道。 “我现在开始信了,”唐麒打断他,“凌世子休息吧,咱们明天一早就走,省的你回去皇帝陛下责怪,你如今可是我的衣食父母,到时候就不好看了。” 她摆摆手,转身进了木屋。听见外面的脚步声远了以后,唐麒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和凌渊这种人待在一起太费脑筋了。猜不透看不懂。 她坐在榻上,抱着被子躺着。凌渊,现在他和她的目的是一样的,那就是楚氏皇族。 说起来,这当真是一件极为讽刺的事情,一百多年前,唐王府那个奇女子和凌王府的老祖宗把楚氏推上皇位,那个世上最高的位置,也是世间最深的渊薮。然后他们两个一个赚钱,一个养兵,甚至唐王府那个女人还浪迹江湖不知道怀了谁家孩子就回来了。 楚氏一族呢,一直稳坐着皇位。三个王府之间的矛盾一代代积累,终于在她和凌渊这里维持不下去了。 唐王府和凌王府深受压迫,一个郡主,一个世子,下定了决心都要夺回曾经被自己祖宗嫌弃的位置。 人啊,都是贪心的,所有人都不例外。她和凌渊,将会为了自己的私心搅弄风云,会有无数人为此付出血的代价。 或许有一天他们会后悔,可不是现在。还没有得到的时候,是不会后悔的。 凌渊坐在帐中,身旁那个名唤风起的侍卫道,“公子,咱们派出去的人有三个下落不明,恐怕已死。” “查到什么?”凌渊沉声问道。 “回公子,不曾。”风起说道。 “先召回来。”凌渊自然清楚,是唐麒下手了,不奇怪,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只是不过三天而已,唐麒对西秦的看顾,当真是费尽心思,而那个不良于行的虞景,只怕也不会看起来那么简单。 西秦,真是个热闹的地方。 唐麒半夜都难以安寝,一睡着就是噩梦,帝都啊,她在那里活了八年,一切都被十年前的那场噩梦毁掉了。 屋外的大风呼啸而过,唐麒爬起来点上灯,从墙角的箱子里翻出几件衣裙,都是十年前京城流行的式样,是唐王妃的遗物,乃是上好的天蚕丝所制,虽然过了十年,依然完好,一丝褶皱的痕迹都未留下。 唯一不同的是一件白色长裙,上面都是血迹,衣领上犹多,是唐王妃自刎的时候穿的那件衣服,唐麒也带在身边。 她看了看又收起来,她从未查看过这些遗物,害怕睹物思人,不过现在拿出来,心中只是微微酸涩,她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难过。 唐麒看了镜子中自己绝美的脸,连自己都感到阴寒彻骨,她已经麻木了,在十年的杀戮和血腥中遗忘了什么是心痛。 她残忍,她狠辣,“红衣阎罗”之名,她名副其实。 唐麒一直坐到天亮,第一缕晨光洒进她的窗户,唐麒从屋子里走出来。一身繁复华丽的白衣,长发未束,左手拿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子,面容上是温和的笑容,朝着虞景的帐中走过去。 虞景身边的侍卫早就已经习惯了唐麒这般,一大早晃过来。 “虞景,给我梳妆。”唐麒进去道。 虞景放下手里的书,“过来吧。” “你东西收拾好了吗?”唐麒偏过头问道。 “没有什么要收拾的。”虞景修长的双手在唐麒的长发间无比熟练的穿梭着,显然这种事情已经做的很顺手了。 唐麒从八岁起就是由虞景带大的,本来要给唐麒寻一个侍女,不过唐麒不想要,虞景从那天开始要给小姑娘束发,算起来已经十年了。 虞景从盒子里挑了一支梨花玉簪,和她白色的长裙极为相配。 “好了,”虞景轻声说道,“你这一身白衣,像是要回京城奔丧的。” 唐麒瞪了他一眼,道,“到京城自然要换成红的,不过我一想起来要坐一个月的马车......你的身体受得住吗。” “放心,我怎么会轻易去死。”虞景苍白如纸而且瘦削的脸上浮出一丝冷笑,二十年,二十年前他离开京城的时候,不过八岁而已。 唐麒笑道,“也是,祸害遗千年,你这种人,只怕阎王爷也不敢收吧,实在是太费心了。” 若是认真看起来,唐麒在唐念和虞景身旁的笑容是比较多的,不是那种客套温和的笑容,是真正的笑。 “是啊,他不收最好。”虞景依旧是一脸淡然,这些年在鬼门关徘徊,他早就释然了,只是他心中执念难解,他不怕死,只怕死不瞑目。 “别担心,他要是收了我一定闯到地狱把你带回来。”唐麒嬉笑道。 虞景白了她一眼,不再说话,侍卫已经将早膳和虞景的药都端了进来。 帐中顿时都是浓重的药味,唐麒早已习惯这个味道,她把药给虞景递过去,虞景看都不看一眼一饮而尽。 唐麒喝着白粥,道,“我动手了,三个。” 虞景抬起头,道,“哦,我以为你会全部杀了。” “我倒是想,奈何不是人家的对手,”唐麒随意地说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歹竹出好笋,我现下觉得这句话反过来说也是对的。” 虞景莞尔一笑,道,“你说。” “你看,唐王府和凌王府一个嫡女,一个嫡子,现下正各自筹划着怎么让楚氏皇族魂归地下,可是皇帝的嫡子,淳熙太子,传闻个性刚直......皇帝那种人,竟然有这么一个儿子,还真是奇了。”唐麒舀着粥道。 “皇后李氏出自李国公府,李府书香传世,当年的老国公就有过死谏的举动,李皇后也是个性情刚直的女人,淳熙太子有李府教导,性情没有随了皇帝......楚家这么多年终于有个好孩子,不过毕竟姓楚,是真是假尚且不知。”虞景似是回忆起什么。 唐麒正要接话,虞景瞥了她一眼,“吃饭。”她果然没有再回答。 唐麒一身白色锦衣出去,虞景和唐念直接上了准备好的马车。 唐麒和众人告别,韩隽最是年轻,看着唐麒道,忧心道,“小姐,你这不声不响就走了,拓拔煦还不把越阳闹翻天。” “那你就告诉他,陛下正在京城给我招亲,让他到京城来找我。”唐麒温声回道。 “这可不行。”韩隽赶紧道,他堂堂一方大将,还能怕了拓拔煦不成,他不过是舍不得唐麒走罢了,这一起长大的情谊,自然不同。 “那你跟老子废什么话!”唐麒一把把袖子从韩隽手里收回来,温和地说道。 韩隽一听“老子”二字,便知道这位姑奶奶不高兴了,道,“小姐天姿国色,今日......” 唐麒已经不理会他,和夏城袁坤二人道别。凌渊撑着伞在一旁看着,唐麒眼底的嬉笑和肃穆,都是真真切切的,只可惜他只能看到她虚假的笑容。 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六章途中遇险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唐麒和虞景同坐一辆马车,二人摆着棋局,一路扯着闲话。 凌渊开口阻拦,唐麒理都没理,只道,“我与家师切磋棋艺,凌世子操心什么,我又不是不回京城了。”一句话堵了凌渊的嘴,也就不管了。 唐麒隐隐觉得,还是离凌渊远一点比较好,两个人想要同样的东西,然后这东西只能给一个人得,会有什么结果,必有一死,他和凌渊就是这样。何况唐、凌二王府世仇,离得远些才更好。 之后,唐麒和凌渊除了偶尔吃东西的见上一面之外,各坐各的马车。 她整日下了马车就笑的温婉,皇帝派来的钦差卫队二百余人对唐麒的印象极好,不少人都在私下议论,这个以清郡主明明生的天姿国色,比宫城中的娘娘公主还要端庄几分,怎么会有“红衣阎罗”的称号。 唐麒捧着镜子和虞景说,她可不可以直接祸乱天下。 虞景只回了一句,天下若不是你的,怎么祸害也不管用,让她应该有志向,以后祸害自己的天下。唐麒深觉有理,接着看兵书画阵法去了。 十多天风餐露宿,日夜赶路,唐麒还好,唐念骑马骑得头昏眼花,虞景坐马车颠簸地吐了血,唐麒着实不能忍,当时白了脸,便去找凌渊去了。 “凌世子,你急着赶回去投胎吗!”唐麒站在他面前,怒气冲冲地说道,这还是众人第一次看见唐麒生气。 “陛下四月底大寿,如今已经不足十五日了,自然要赶着回去。”凌渊淡然回道。 唐麒看了他一眼,道,“我不管,你要走多快自己走吧,晚上赶路的事情我决计不会再做了,误了陛下寿辰,我自会交代,不用你负责。” “这本该就是你要交代的事情,本公子可是在瑜阳白白地多等了好几天,误了路程,自然就误在那个时候。”凌渊回道。 唐麒黛眉一挑,也不否认,“算我的错,我不要再半夜赶路了。”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不下,谁都不退让。其实这件事根本算不了大事,可是两个人都是脾气大的人。 唐麒的第一侍卫白术晃过来,道,“小姐,虞先生不太好。” 唐麒立刻就蹿了回去,心下把凌渊骂了好几遍。 凌渊看着唐麒,脸色渐渐难看起来,按说他与唐麒,不过是小时候认识罢了,可是他怎么就看不得她那个样子呢! 虞景又吐了血,脸色苍白,唐麒给他喂过药之后就做了一个决定,让虞景慢慢地往回走,她骑马赶着去投胎! “阿念,”唐麒把这几天肚子痛的唐念喊过来,道,“阿姐把将军卫队留给你和虞景,你们在后面慢慢走着如何?” 唐念菜色的脸惊慌起来,“阿姐,我要同你一起回去。” “你莫急,虞景身体不好,你又病了,这没日没夜地赶路万一把你们折腾出个好歹来,阿姐不是要心疼死,你保护虞景,阿姐先回京安排好事情,你若是不答应,不是让阿姐平白的心疼,好孩子。”唐麒连哄带蒙让唐念慢慢回去,唐念也懂事,答应了下来,虞景只是眨眼表示赞同。 虞景道,“将军卫队你留下一半就好,路上不会太平的。” 唐麒偏过头,笑道,“你觉得凌渊的手段摆在那里,我会有事吗?” 虞景点头,“路上小心。” 唐麒“嗯”了一声,又跳下去找凌渊了,她还是带了白术,一个人总归不方便。 “凌渊,”唐麒站在他的马车前,道,“走吧。”她并未解释,只是翻身上马,往前走去。 风起在车外对凌渊道,“公子,郡主刚才将将军卫队留给虞先生和唐二公子,让他们慢行,自己和将军一起赶路。” 说起来,风起很好奇自家公子对这位郡主的态度,他还以为他家公子动了凡心,这才不辞劳苦到西秦一趟,现在看来,很明显不是。 “她骑马吗?”凌渊问道。 “是。”风起道。 “她倒是心疼虞景和那孩子。”凌渊冷声说道。 唐麒就这么又晒了几天太阳,因着赶路,就算有驿站他们也只是停下吃个饭,唐麒已经好几天没好好休息过了。 几个男人都快熬不住了,唐麒愣是一声不吭,凌渊也一言不发,还是每天逼着赶路。 白术和风起二人总是相当默契的对视一眼,觉得就算真的有杀手,他们也追不上。 终于在又错过一个驿站,众人在一条河附近搭帐篷的时候,唐麒生气了,道,“凌渊,我需要休息。” “郡主也是知道的,并非我着急,确实来不及了。”凌渊捧着茶杯慢悠悠地说道。 唐麒忽然觉得怒从心中起,道,“怎么来不及,赶上寿宴就好,我不管,今晚我不会赶路的,我要休息。” 她觉得自己都要发霉了,尤其是头发,捂了好几天斗篷,身为一个女人,这是一件相当难以忍受的事情。 凌渊看她生气,道,“郡主风餐露宿,确实辛苦,那今夜就寻一处营地,不过郡主一定要小心,这地方,只怕蛇虫鼠蚁甚多。” 唐麒长出了一口气,笑道,“莫说蛇虫鼠蚁,就算是勾魂的阴差我也不怕,莫要忘了本郡主‘阎王’的称号。” 唐麒半夜从帐篷中爬起来,长发散着,道,“白术,去河边给我守着。” 白术一听,有些手忙脚乱,毕竟都不是小孩子了,男女有别啊。尤其是这位还是他的主子,纵然他不敢有非分之想...... 唐麒看他发蒙,踹了一脚道,“听见没有!” “是。”白术红到了耳根,至于唐麒,她长在军中,这么多年基本上没见过女人,对于男女之别她都快忘了。 唐麒穿着里衣跳下河,三月中旬,月正明,河水闪着银白的光芒,唐麒合上眼睛,把自己闷在水中。 他们算得上是日夜兼程,估计再有十天就能到帝都,那个热闹的地方。她把手伸出河面,修长雪白的手臂在月光下同样耀眼,这个时候,她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年轻女子。 这时候,两大侍卫,风起和白术,正面面相觑。 白术开口问道,声音有些发颤,“凌世子在河里。” 风起也是一脸发懵,“以清郡主也在吗?” 毫无疑问,答案是肯定的,可是,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声音。白术立刻往河边走,却被风起一把拦住,道,“不能去,以清郡主可是女子。” 两个人都是高手,敏锐地感觉到背后有声音,不是风声。 唐麒伸着的胳膊猛然一颤,一支细细的暗器从她耳边擦过,唐麒正要回头,却被人捂着嘴一把拖下水。 她偏头一看,是凌渊。不过这个时候也顾不了许多了,河边的黑衣人至少有二十多个。 那只手一只捂着她的嘴,唐麒半天说不出话,两个人的身体贴在一起,凌渊觉得浑身发热,但是唐麒很显然没有那个自觉。她只是听见羽箭入水的声音,两个人沉得更深一些,羽箭伤不到二人。 外面刀剑相撞的声音传到唐麒的耳中,羽箭射入水中的声音渐渐消失。唐麒奋力推开凌渊,浮上了水面,长出了一口气,她便准备上岸,刀剑总是给她天然的刺激。 只是还未起身,却被凌渊一把拉回来,两具身体又贴在一起。凌渊语气略带威胁,道,“玖思妹妹就打算这样出去吗?” “怎么了,不然泡在水里等死吗!”唐麒转头道。 唐麒手上一使劲,凌渊力气更大,箍着唐麒不放手,道,“唐麒,你是女子!”他就想不明白了这女人大半夜一个人出来在河里洗澡,这会儿穿成这样还敢出去。 “你给我放开,我还不想死呢!”唐麒道,这和她是女子有关系吗! “放心吧,这些人不足为虑,你就在这儿待在吧。”凌渊沉声道,凤眼中都是危险的光芒。 唐麒想着也是,不过还是晃了晃身子,道,“你先放开我,不然没被刺客杀了先被你给掐死了。” 凌渊还是不放手,笑道,“我奉命保护玖思妹妹进京,自然是要先护着你的。” “我不用你保护,”唐麒道,“这些人还伤不到我。” “那是玖思妹妹自己的事情。”凌渊低声道。 唐麒不耐烦,伸出腿踹了凌渊一脚,游到一边喊道,“白术,把袍子给我。” 白术早就已经过来,他的职责可不是杀人,保护唐麒一个就很费心了。 白术听见喊声,拿起唐麒的袍子扔过去,他奔到唐麒身边,道,“小姐,你还好吧。” “我没事。”唐麒摇头,裹上袍子。 二人相背而立,唐麒赤着脚,手中的匕首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刺客是越杀越多,唐麒的脸上都染上血迹,她看着白术,道,“皇帝是把禁宫的暗卫都派过来了吗!” “小姐小心!”白术斩断一支箭,“小姐,这些人禁宫的杀手?” “应该是,皇帝还真是下了血本,我怎么能让他失望呢?”唐麒冷笑道。 凌渊那一边也打的一塌糊涂,虽非月黑风高之夜,可仍是杀人的好日子,连河水都染上血红。 说起来,若是她和凌渊都死在这里,是不是一切都会结束了。 她和凌渊退到了一起,凌渊周身冒着寒气,唐麒问道,“你就等着今夜是不是?” “是,不过看来是我失策了,”凌渊沉声道,“陛下似乎把他禁宫的暗卫是都派过来了。” 唐麒笑道,“这可不一定,你知道皇帝陛下除了禁宫的暗卫,还有一支护龙卫吗?” “护龙卫不是随宸王长眠了吗?”凌渊问道。 “一半,宸王当年虽未入主东宫,可是先帝宠爱,将一半的护龙卫分赐于他,所以现在,陛下手里定然还有一半,说不定,就是我们前面这些人。”唐麒皱着眉头道。 “玖思妹妹如何得知的?”凌渊一手抓住一把射过来的羽箭,场面实在混乱,唐麒没来得及回答,又被凌渊拽着往东跑。 他边跑边道,“玖思妹妹,你说咱们俩要是一起死了,皇帝会怎么样呢?” 唐麒躲着身后的长箭,道,“我他妈怎么知道,你跑错了,营帐在后边。” 凌渊笑的高深莫测,道,“我不是说了吗,我想知道唐家和凌家的继承人要是出了事情,皇帝会怎么样,我已经查过了,这边是悬崖,咱们俩跳下去正好。” “你疯了,要死你自己去!” 唐麒费劲地挣着凌渊,奈何凌渊的力气摆在那里,唐麒根本挣不开,最后索性不管了,反正凌渊不会自杀,她怕什么呢。 果然,两个人跑到了一处悬崖边,刺客也追了过来。 杀手一般是不会多说话的,不过显然,他们面前这位不是。 “想不到凌世子和以清郡主也有今日。”那人笑道。 以清!唐麒垂着眼眸,她的封号,她觉得皇帝不会闲到在朝堂之上把她的封号公之于众吧。 嗖!破空之声传来,唐麒往一侧躲开,那箭却是朝着凌渊身上飞过去,凌渊似是没躲开,生受了那一箭。 肩膀上血迹立刻渗开,这位演戏也是下了血本,唐麒心道。 两个人和刺客僵持了一段时间,凌渊忽然脚下不稳,领头的刺客眼疾手快,又补了一剑,凌渊往后退的时候摔了下去。唐麒自然不打算跟他一起下去,他有计划,她也有呢。 谁知道凌渊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两个人的头发结在了一起,把唐麒拽的,当时没反应过来,就跟着一起下去了。 刺客见状,道,“死要见尸!” 唐麒还是第一次跳悬崖,凌渊搂着她,脸上都是笑意,在唐麒耳边道,“玖思妹妹对我真好,竟然同我一同坠崖。” “你他妈给我滚,你把头发结在一起做什么!”唐麒一边落一边喊,耳边都是风声,她当然不想跳崖,可是她和虞景的头发竟然结在一起,没留神就下来了。 “这戏要是我一个人演就不好看了,玖思妹妹太聪明了,让你回京,我实在不放心。”凌渊道。 唐麒也顾不得说话了,两个人都落在了水里。 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七章山崖共度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唐麒一口水呛的差点给自己噎死,心下也明了。凌渊是想要借着这件事逼皇帝先动手,至于拖着唐麒,那纯粹是因为他觉得唐麒是个难以预测的变数。 自以来女子的心思难测,唐麒这样的,就更不用说了,心狠手辣。 凌渊是这么想的。 唐麒浮在水面上一边咳嗽一边朝着河岸游过去,手脚并用爬了上去,躺在岸边。 她此刻早就头昏眼花了,任谁从悬崖上落下来也不会好受,何况还呛了一肚子的水。毫无疑问,唐麒把凌渊恨上了,她讨厌有人做她的决定。 凌渊也从水里爬上来,他看见唐麒侧躺在地上咳嗽,脸色通红,身上湿淋淋地,长发也散乱地铺在草地上,脚上没有穿鞋子,沾染了一些血迹。 天将亮。 唐麒的脸色渐渐平静下来,阖着眼睛似是睡着了,凌渊看清她的面容,不得不说,唐麒很美,真的很美。 凌渊年幼的时候就知道,唐麒是帝都最漂亮的小姑娘,可是两个人见了面不是吵就是打,关系极为恶劣。 那一日他看见唐麒的时候,她在夕阳西下,一身红衣,虽然笑着却冰冷的面孔,完全不见儿时的影子。 时光当真可怕,将一个娇滴滴的,任性跋扈的女孩子,磨成了西秦大将。 此时的唐麒,看起来脆弱的像风中的荷叶。当然这只是看起来,唐麒怎么会是柔弱的女人。 山崖之上,白术追过来砍了那几个刺客,差点跟着他家小姐跳下去。不过还好,关键时刻被拽住了。 “这崖下是什么地方?”白术问风起道,面色焦灼,若是唐麒有事,他万死难辞其咎。 “不知,”风起摇头,“我已经派人下去查探了。” 白术冷静下来,想着那两位都不是一般人,他回身吩咐暗卫,让他将唐麒的包裹取过来。 唐麒似乎是真的睡着了,凌渊从怀里拿出药,将洒在身上的伤口上,自己也躺在地上。 凌渊看着头上已经发白的天空,明天,他和唐麒失踪的消息就会传回京城。这是他的赌局,本来没有计划将唐麒拖进去,不过在看见她之后,凌渊改变了主意。 他需要西秦三十万兵马作为助力,也希望唐麒能成为他的助力,为什么这样做,他也不清楚,不过就这样好了。 忽然唐麒睁开眼睛,朝着河边走过去,看见她的箱子从上面急速落下来,唐麒跳入水中,趁着箱子尚未沾水,将它拿了过来。 果然,白术不负她望。唐麒嘴角弯起笑了笑,她上了岸,也不看凌渊,自己找了一个地方拿出裘袍,裹上接着去睡了。从上面掉下来,纵然是落在水中,仍然令她十分不适,这会儿胃里翻江倒海,头也嗡嗡的。 山上的暗卫奉命开始寻找到崖底的路,白术和风起一时间成了共患难的兄弟。 第二日一早,消息便传回了帝都。 凌王和凌王妃这会儿都在宫里待着,一个在御书房,一个在李皇后那里。 传信的人伏跪在地上,皇帝脸色晦暗不明。 凌王爷的脸有些苍白,“你说什么,世子和以清郡主双双掉下悬崖!” 淳熙太子当即站了起来,拱手道,“父皇,立刻派人过去找,以清郡主她......” 楚徇奕的脸色相当难看,他身为太子,自幼和唐麒交好,唐麒一去十年他已经十分担忧,现下出了这般状况,楚徇奕着实好不到哪里去。 “太子,”皇帝沉声道,“此事朕自有安排。” “父皇......”楚徇奕察觉到什么,把将要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陛下,臣先告退了。”凌王爷急匆匆地拜别皇帝,凌王妃也收到消息,赶忙出宫去了。 “夫君!”凌王妃声音发颤,“渊儿怎么了?” 凌王安抚着妻子,道,“昧然,你别急,咱们先回府,我已经派人过去了,渊儿不会有事的。” 凌王妃点了点头,在马车上也是一路握着凌王的手。凌王靠在车壁上,什么刺客胆子这么大,敢劫杀他的儿子和唐王府那姑娘,还将两人生生逼着跳下了悬崖。唐、凌二王府的暗卫,难不成都是纸糊的! “昧然,你说渊儿会不会只是......”凌王猜测着。 凌王妃捂住他的嘴道,“夫君,不要告诉我,我知道渊儿不会有事的。”凌王妃早已冷静下来,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精明的很。唐王府那个丫头也不是吃素的,能逼得二人跳崖......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你放心。”凌王爷拍了拍王妃的手,眸中溢出一丝冷色,能养出凌渊这样的儿子,凌王岂是简单的人物。 唐麒就那样不管不顾睡了一夜,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她缓了一会儿,凌渊烤干了一身衣物,这会儿已经恢复那副翩然公子的形象,坐在火前烤鱼。 她站起来,觉得脚疼,这才看见两只脚上都是伤口,顿时懊恼起来。 她虽练武带兵,可是极少受伤。虞景久病成医,算得上半个神医了,唐麒有了一点小伤,他都要给她用一堆药,不让留半点伤口。 “玖思妹妹站在那里做什么,要吃东西吗?”凌渊半调笑地看着唐麒。 唐麒没有理他,只是淡淡地回看了一眼,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换了一身衣服,可惜她的箱子里只有两双薄的纸一样的绣鞋。 “凌渊,”唐麒散着一头长发走过来,道,“你要在这里待多久?” “这山崖下风光甚好,有吃有喝,还有玖思妹妹这样的美人作陪,我不着急。”他笑的一脸粲然,唐麒面无表情,拿起另一条鱼去吃了。 她也不过随便问问罢了,这人将她拖下来,恐怕已经做好打算。 她都可以想象帝都现在是什么样子,不过还好,有虞景坐镇,西秦几位大将更是她的心腹人才,暂时不会有事。 唐王府如今就剩她这么一个人,试问她若是死了,兵权何归,大将何归?所以她素来怕死,死不起啊。 “好吃吗?”凌渊沉声问道。 “凌世子手艺不错,这些年在江南莫不是都钓了鱼吗。”唐麒斜睨他一眼,随意说道。 凌渊也不恼,道,“玖思妹妹去了西秦的时候,我正在江南,本来外祖父要送我回来,可是我觉得玖思妹妹走了,帝都就没人能陪我玩了,索性我也就留在了江南。” 他声色很好听,比起一般男子柔和,却又不失阳刚,加上这副散漫的态度,半分都不似那种有野心的人。 “不是还有淳熙太子吗?”唐麒道,他们三人自幼一起长大,她和凌渊打架,楚徇奕都会护着她,因而凌渊和他也不大对付。 凌渊低声笑了笑,“楚徇奕嘛,他不过是爱多管闲事罢了。” 唐麒把鱼骨扔到一边,不再接话,两个人相坐无言。她从箱子里翻出兵书,自顾自地找了一处阴凉看书去了。 凌渊起身循着湖水走了一圈,他虽知道这山崖下有湖水,这才跳的放心大胆,还拖了一个唐麒。 不过上去的时间,他并不着急。凌王府上面有他祖父和父亲,一大家子的人,不会有什么大事。 但唐麒不同,三十万大军的统领失踪,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朝堂上不是没有可用的将领,西秦大军没了主心骨,控制起来虽有些困难,但也不会解决不了,难道他们还会造反吗! 他看了一眼唐麒,只是背影,一头青丝流泻下来,瘦弱的肩膀和后背都被盖住,她正仰起头,看着天上飞过的孤鸟,没一会儿又躺了下去。 他觉得他们二人这次现身帝都,尤其是唐麒,一定会上演一场好戏,看看哪一个有胆量的敢在唐麒头上动土,估计只能把自己给埋了。 此时宫中,李皇后和儿子女儿坐在一起。淳熙太子隐藏着心中的不快,李皇后劝慰道,“奕儿,麒儿和凌世子是怎么回事?” “儿臣也不知,只知道他们遇上刺客,现今下落不明。”楚徇奕道。 淳和公主道,“母后,兄长,你们不必着急,麒姐姐和凌渊哥哥岂是池中物,不过是落下山崖罢了。” 淳和公主楚蓁瑶,乃是皇帝的嫡长女,现年已经十七岁,自幼许配给江国公府世子江敬遥,不过一年前婚期将至的时候,江府老国公忽然魂归西天,江敬遥需守孝三年。 淳和公主当时尚未及笄,自请和江敬遥一起为老国公送行,以示孝心和嫁给江敬遥的决心。皇帝怜她一片心意,在她及笄之时和赐封淳和,可见爱重。这位公主在京城,也搏了一个好名声,比起几个妹妹强了许多。 “妹妹说的是,是我想多了。”太子道。 “有道是关心则乱,兄长十年未见麒姐姐,青梅竹马,定然很想念。”淳和公主笑道。 “蓁瑶,”皇后打断她,道,“你兄长与徽岚才是青梅竹马。”李徽岚,皇后的侄女,李国公府的嫡女,按着太子妃的标准养大的。 淳和公主自知李皇后之意,低头道,“母后,我知道,徽岚妹妹最近在府上足不出户,学礼甚是辛苦啊。” “母后,你......” “皇兄,走吧,你陪我去敬遥哥哥那里一趟,我一人去不好看。”说完,她拽着太子便走了。 二人一前一后走在宫道上,“兄长,我听闻父皇正在给麒姐姐挑夫婿对不对?”淳和公主带着笑意道。 楚徇奕的脚步顿了一下,淳和公主又道,“我知晓皇兄的心意,皇兄一向有分寸,万万不可在此时做出糊涂的事情来。” “蓁瑶,太聪明的姑娘可没人疼。”楚徇奕回头看了他这妹妹一眼道。 “走吧走吧,敬遥哥哥疼我。”淳和公主嬉笑道。 然而不管什么场合,都有煞风景的人在。 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八章帝都乱事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淳和公主正跟自家兄长撒娇,冷不防听见身后一个娇滴滴的女声说道,“皇长姐真是好心思,明明将婚期延后了,这又急着去江府,也不怕亏损了名声,你说是不是,大皇兄。” 二公主朝着淳熙太子和淳和公主微微行了一礼,戏谑道,身旁还站着一个年轻男子,就是她口中的大皇兄,楚徇齐。 楚徇齐和楚韵瑶,乃是静安贵妃李氏所出,皇长子和二公主。 “不劳二皇妹操心,”淳和公主笑了笑,“名声这事儿,也不是二妹妹能够操心得了的,对了,大皇兄有没有告诉二妹凌渊世子和唐王府的以清郡主一起失踪了,说是跌下山崖去了。” 楚韵瑶愣了一下,随后脸一白,回头看了楚徇齐一样,“皇兄?凌渊哥哥......” “蓁瑶妹妹过虑了,这是大事,还轮不到韵瑶一个姑娘家操心!”楚徇齐打断自家妹妹,她这妹妹任性得很,对凌渊一见钟情,这些日子正闹腾着想进凌王府的门。 “是吗,”淳和公主拉长声音,道,“那是最好,今日凌王妃还在母后那里那里念叨,过几个月世子及冠,便要娶正妃了,还让母后多多留心呢。” 楚徇齐冷着脸,道,“如今凌世子下落不明,蓁瑶妹妹还有心思说这些小事。” “皇兄多心了,”楚徇奕回道,“凌王府和唐王府的人,岂是简单的人物,下落不明罢了。” 两对兄妹自然是不欢而散,京城这局面,私下里已经够混乱了。 皇帝子嗣不多,五个儿子,四个女儿。皇长子渝王楚徇齐,乃是静贵妃孙氏所出,三年前及冠,借着孙国公府的势力进入朝堂,名声极好,不少大臣私下亲近于他,皇帝不是不知道,只是视而不见。 次子楚徇奕,也就是淳熙太子,是真正的正宫嫡子,皇后李氏所出。和凌渊一般年纪,今年八月中秋及冠。 这两个人,一个占了嫡子,一个占了长子,虽然现在还没有正式斗起来,不过那也是迟早的事情。一山不容二虎,皇位只有一个。 皇帝的寿宴越发临近,只有四五天了,而凌渊和唐麒,还是音讯全无。京城中风言风语漫天乱飞,唐王府仅剩的几个老仆惴惴不安。 凌王府的人,更是大气也不敢出,这两个人的身份何其贵重,失踪一个已经够麻烦了,现在两个一起不见,可以想象是怎样的震撼了。 寿宴正在准备,淳熙太子面上不显,心中却是焦急起来,皇帝和凌王府一批又一批的派人去寻,还是毫无消息。 不少人觉得二人是真的出了事,失踪将近半个月,还是从悬崖上掉下去的,这又不是话本子里讲故事。 凌王府长辈都在,倒霉的事情自然就落在了唐麒头上。 这一日朝堂之上,几个大臣联名上书,要动西秦军,皇帝态度不明,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然后这些就知道了,皇帝是不好意思当这个恶人,要让他们唱白脸,当天有关西秦军如何处理的折子就堆了七八份。 几个军侯更是跃跃欲试,尤其是同样出身武将的孙国公府。西秦三十万大军这块肉,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要分呢! 虞景收到消息以后,也顾不上身体,快马加鞭赶回了京城。他自然觉得唐麒不会有事,不过就算是真的有事,他也得回去稳住京城局势,一旦被削了权,再翻身可就难了。 十四岁的少年唐念,在经历了前几天的惊慌之后,也冷静下来。 二人带着将军卫队,已经返回了京城。 城门口,虞景和唐念二人被拦住,卫队被要求卸下武器才能京城,虞景丝毫不松口,守城的将领都被惊动过来。 那将领看起来还很年轻,不过二十四五的样子,一脸英气,骑着马到了城门口。 “何人敢在此闹事,天子脚下,竟敢携兵器进城!”年轻将领道。 虞景掀开马车帘子,沉声道,“想必阁下是守城的孙将军吧,还劳烦放行,我这里时间耽搁不起。” 孙国公府长子孙怀信,京城卫营将领,他也是被虞景这话先蒙了一回,没有听说最近有什么大人物要回京,那两位还失踪呢! “你是什么人,好大的口气。”孙怀信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虞景和唐念二人。 “孙将军,”将军卫队中的一人,白桑拱手一礼,道,“在下白桑,乃是唐王府大小姐的侍卫,奉郡主之命护送虞先生和小公子回京,恕我等不能放下手中刀剑。” 孙怀信看着面前这个人,唐王府将军卫队他有所耳闻,十五人皆是以“白”字赐名,都是武功极高的人,他不能疏忽大意。 “可有手令?”他问道。 白桑从袖中拿出一块令牌,刻着一个唐字。孙怀信看了一眼,脸色有些奇怪。 “阁下,唐王府郡主失踪半月,你身为郡主的侍卫,为何不以郡主安危为先,却护送两个男子回京。”孙怀信沉着声音道,唐麒下落不明,这些人打着唐麒的名号回来,不得不让人怀疑。 白桑也不客气,道,“我等奉小姐口令。” 虞景斜靠在马车里,唐念低头坐着,外面场面尴尬起来。 忽然听得有人说了一句,“唐王府郡主生死不知,就有人冒名前来,真是胆大!将军,拿下他们!”孙怀信身边的副将喝道,只听得一片拔刀的声音。 唐念立刻从马车里跳了出去,众人尚未看清的时候,他的刀便横着那个副将的脖子前,少年的眼中都是冰冷,声音也带着沙哑,“你的话收回去,阿姐不会有事的。” “放肆!”孙怀信喝道,“敢在帝都城门擅动刀剑!” “小公子,”白桑走上前,“不要和他一般见识,小姐不会有事的。” 唐念收回剑的时候挽了一个剑花,副将只觉得脖子发凉,用手一摸都是血。 白桑回头又道,“还请阁下慎言。” 孙怀信听得小公子三个字当时发愣了,唐王府只有一个人哪来的小公子,可侍卫竟然称这少年小公子,这少年也唤了一声阿姐。 他摆了摆手先让副将下去治伤,城门口聚集的人越发多了起来,孙怀信担心混乱,便道,“几位,若是郡主亲自回来,我自然放行不敢耽搁,不过现在,我却不能让众人进城,除非几位放下手中兵刃,否则恕本将不能放行。” “唐王府的侍卫,断没有让人收了兵器的习惯。”白桑正色道,忙着赶回京,却是被拦着城门口。 “罢了,”虞景在马车上道,“白桑,住在城外的驿站等着唐麒回来,这城,不进也罢。” “先生......” “走吧,唐王府十年前只留她唐麒一人,如今又下落不明,有什么事情等她回来再说。”他说的隐晦,不过声音大了些,稍稍想一下也能清楚这话是什么意思。 唐王府在京城早已失势,只剩唐麒一个女子,谁能真正把她放在眼里。 白桑看着孙怀信道,“孙将军真是尽职尽责。”说罢转身离开,以唐王府之尊荣,进入宫城都能够带着兵器,不过现在,他们竟连帝都大门都进不去,当真是时过境迁哪! 唐王府,建立于一百五十多年前的王府,执掌兵权,世代尊贵,而今,被堵在帝都大门外。 虞景靠在马车上,咳嗽了几声。他合上眼睛,这个帝都,二十年,他终究还是回来了。 这边的事情自然没有多久便传遍帝都,加之宫中流出唐王府兵权归属一事,竟然有人说起唐麒已死这件事,一时间帝都满城风雨。 “已死”的唐麒,这会儿还在山崖地下,已经十五天了,凌渊一点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她自己找了一遍却无论如何找不到出路,只能被困在这里,吃鱼吃的她都要吐了。 帝都的事情,她也开始担忧起来,她十五天没有消息,皇帝一定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动西秦军了。 唐麒对凌渊,越发不满起来,她本来就在帝都没有几分势力,这次闹起来,那些人必定都是劝着皇帝收了兵权。等她真的回去,凭着她“红衣阎罗”的名声,谁还敢站在她旁边,毫无疑问,她会被孤立,除非她乖乖听凌渊的话。 至于淳熙太子,唐麒觉得他可斗不过凌渊。 “玖思妹妹着急了吗?”凌渊坐到她身边问道,声音轻佻带着笑意。 唐麒压下心中的怒火,道,“你打算在这里过个年再回去吗?” “玖思妹妹这话说的不错,能和你一起在这里归隐,不问世外之事,安度一生,也是极好。”凌渊轻笑道。 唐麒立即黑了脸,道,“你若想归隐,办法多的是,拖着我做什么!”唐麒真心想掐死他一了百了。 “归隐的话,自然需要美人作陪。”他回道。 唐麒翻着兵书,阖上眼睛长出了一口气,只听凌渊又道,“难道玖思妹妹不想知道若是你死了,西秦三十万大军会如何吗?” “我不会死,”唐麒打断他,“我为何要死。”她的事情还多着呢。 “玖思妹妹真是倔强呢,只怕你此次回去,手中三十万兵权一个人也不会剩下了。”凌渊靠近她,两个人贴的颇近。 唐麒抬起头,道,“你总是这样,小时候就这样,你想要的东西总是会费尽心思拿到手,我自认不是你的对手。” 当然,这也说明西秦三十万大军,在凌渊眼中,也是一个莫大的隐患。 “可是我为什么就要听你的,凌渊。”唐麒目光灼灼。 凌渊一手掐在唐麒的脖子上,道,“因为玖思妹妹的性命,现在在我手里,只要你一死,西秦三十万大军根本怎么不足为虑,他们世代效忠唐王府,玖思妹妹要是死了,他们是不是会跟着去下面效忠妹妹呢?” 唐麒冷眼看着他,心中却不平静,她最恨自己的性命,握在旁人手里,是她无能。 她往后躺了一下,凌渊没有放手,竟然跟着伏在了她身上,手依旧在她脖子上。 “为兵将者,以死于沙场为荣,不过凌渊,我是女人,我不希望我的将士为别人的江山而死,唐王府已经死了许多人了,我不想再死人了。”唐麒双眼看着天空,有些无助。 凌渊被唐麒这模样惊了一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九章威逼未果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唐麒的眼神,悲悯,哀伤,柔弱,她躺在地上,动也不动。脖子上那只手总算是松了下来,不过她本来也就没多少担心,凌渊想杀她,那是绝对不可能得事情,她唐麒也不是吃素的。 凌渊是第一次看见唐麒这样,凭着自年幼起对唐麒的了解,她这模样......绝对是在骗人。 可是人总是会变的,尤其是女子。你若是有本事,都可以知道皇帝今晚和他临幸的那个妃子说个什么梦话,可是你绝对想不到一个女人的心思。 “玖思妹妹白得了一个‘阎罗’的称号。”凌渊撤下手,在她身旁躺下。 “传言岂可尽信,我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还等着嫁人呢。”唐麒道。 凌渊对于她总是把嫁人二字挂在嘴上早就习惯了,安静了一会儿,道,“你想嫁给谁?” 唐麒想了想,回道,“楚氏一族的皇室宗亲死的没剩下几个,对了,三皇子不错,他养在皇后名下,又有江国公府在背后,而且现在帝都夺位的只有渝王和太子,多冷清,我就选三皇子,顺便把江家的旧事翻出来,那也是大仇,但凡他是个男人,定然会生出夺位之心,我正好瞧个热闹。”她仔细地算着。 凌渊垂下眼睑,半晌笑道,“玖思妹妹好算计,然三皇子身体不好,一个天天担心阎王爷来勾魂的人,会有心思报仇,何况你既然想得到,为何皇帝想不到!” 唐麒不以为意,道,“不尽然,我不是嫁给他,是要招赘,三皇子正合适,唐王府死的就剩我一个,难道一个三皇子皇帝他都舍不得吗,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嘛!”她觉着这句话说的有些奇怪,不过就是这个意思。 “再说了,他好歹流着江府的血,怎么会怕死,有时候将死之人才是最可怕的,倘如杨花入水,成无根之萍,还不若以身化作烈火,纵不能报仇雪恨,也要烧的仇人皮开肉绽,往后想起这件事就是他的噩梦,一辈子都抛不开。” 唐麒说的极慢,每个字都清清楚楚落在凌渊耳中。 不怕死吗,若是不怕死,为什么要活着。不过事情就是这样,人都喜欢一边怕死一边找死。 “然,三皇子十七岁。”凌渊在她旁边道。 “不打紧,十七岁有什么要紧的,又不是七岁,洞房花烛还是不碍的,军中有许多都是十七八岁成婚的。”唐麒混不在意。 洞房花烛,一个女子面不改色说出这种话,凌渊还真是第一次见识。 “玖思妹妹,”凌渊觉得好笑起来,他竟然就这么给唐麒的话带着走了,“我是说他比你小。” “那正好,正好入赘。”唐麒懒洋洋地说道。 远在皇宫的三皇子楚徇钺,还不知道自己栽了多大的跟头,竟然被这位给惦记上了。 “这就是玖思妹妹的计划吗,”凌渊道,“你这般告诉我,就不怕我坏了你的好事吗?” “无利不起早,帝都越乱,对你越有好处,你为何要反对,我不觉得对你有好处。”唐麒道。 “那倒是,是我高估了玖思妹妹的心思了,本以为妹妹有更远大的志向呢。”他一直觉得唐麒和她是一样的,他在瑜阳看到的那些将士,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若不是为了打仗,那么辛苦练兵做什么。 “左右我不过一个女人罢了,何况我们二人幼年时相互争夺,我什么时候赢过你,都是你高兴了才肯让着我的,我自认不是你的对手,”唐麒扬眉看了看他,随即又道,“唐王府世代为将,而凌王府,当初输了天下,半分兵权没有剩下,一百五十年了,祖宗的誓言许诺早就不值钱了,你说是不是?” 凌渊嘴角弯起一个弧度,似笑非笑看着唐麒,道,“知我者,玖思妹妹也。” “呵呵。”唐麒轻笑了两声,凌渊啊凌渊,如果这次我非要跟你争夺一下呢,哪怕会输呢! “那妹妹可会相助于我?”凌渊问道。 唐麒眨眨眼睛,“三皇子入赘我唐王府,想来已经是够了吧。” “西秦。”凌渊眼眸冰冷,看着唐麒。 “我保证我不会跟你作对。”唐麒做出许诺,毕竟他们二人现在目标一致,想办法扳倒楚氏皇族才是正事。 凌渊挑眉,拉长声音道,“玖思妹妹的承诺不值钱。” 唐麒温和地笑了笑,道,“不信那就罢了。”她自己都不信。 一阵风吹过,空气中隐隐藏着躁动的气息,唐麒和凌渊二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玖思妹妹,看来咱们得走了。”凌渊低声在她耳侧说道。 “我早就想走了,是你非得在这儿等着,害我风吹日晒大半个月。”唐麒回道。 凌渊起身,唐麒也跟着起来,提着她那个箱子,长发披散,比前几日还憔悴了一点。 “你不用挽发吗?”凌渊忽然回头问道。 “我不会。”唐麒道。 凌渊愕然一下,“你多大了,不会束发吗!” “若非虞景阻拦,这头发早就铰了,我整日在军营中摸爬滚打,哪里有时间束发,”唐麒道,“你快点带路。” 凌渊转身往回走,道,“你这般可不行。”说完把唐麒的头发束起来,用了自己的一支发簪。 “多谢。”唐麒也没有太在意,她毕竟不是什么闺阁女子,何况一直都是虞景给她挽发,她不觉得有何不妥。 “玖思妹妹,你知道吗,只有夫君才能给自己的夫人挽发。”他的手拂过唐麒玲珑的耳朵,唐麒侧头躲了躲,有些痒。 她微微皱起眉头看着凌渊,嗤之以鼻,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还在乎这个,照你这个说法,我早该十年前就嫁给虞景了,他可是给我挽了十年的发。” 凌渊的表情微微有些难看,本来想调戏一下唐麒,看看她变脸的模样。 “虞景大你许多,何况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想嫁给他,可是天理不容的事情。”凌渊道。 唐麒像听到笑话一样笑起来,笑的很放肆,“你别逗我了,你觉得虞景生的下我这么大的女儿?还天理,我竟不知道凌世子还是个信天理的人。”她和虞景,还能是信天理的人,要是那样,只怕早就双双被皇帝弄死,说不定现在到地下和他们两家的老祖宗打马吊去了。 凌渊好看的眉目变得更冷,道不出的意味,唐麒不大在意。凌渊也没有回答,二人相随往前走去。 帝都中的欢庆气氛并未因唐麒和凌渊的失踪而减少半分,张灯结彩,依旧热闹。这几日皇帝面前的折子比往日更多,尤其是唐麒失踪一事。 说实话,他们两个到底是失踪还是已死,皇帝也没底。他派出的人一点消息也不曾传回来,不过无论如何,这是个机会,收回西秦兵权的机会。 他召来兵部尚书,丞相和几个军侯,还有两个皇子,正在御书房商量这件事情。 这些大臣,哪一个不是人精,自然知道皇帝的心思。西秦这三十万大军,说好听了是守卫西秦五郡,防止外敌入侵。可是谁不知道,西秦军政大权,一百五十年来握在唐王府手中,连一分钱的赋税都不曾缴纳过。 这几代的帝王,都曾想过要对西秦出手,可是谁也没在唐王府手上讨了好。如今唐王府只剩这么一个女子,还下落不明,此时不夺其权,更待何时。 插在楚氏皇帝心头的这把利刃,若是不能拔出来,皇帝只怕死不瞑目。 孙国公站出来道,“陛下,此时唐麒下落不明,何时回来尚未可知,西秦又是边疆重地,陛下应当机立断。”孙国公府也是出身军营,只不过这些年被皇帝收了兵权,就专心经营朝政,为外孙楚徇齐铺路。 “陛下,臣听闻郡主,大约一月前私自出兵北齐,致使北齐皇室兄弟相残,而今只剩下一个出身寒微的七王子掌了北齐大权,”兵部尚书赵世勋道,“臣以为,郡主擅自出兵,导致两国交恶,此时郡主失踪,难保北齐不会生变,因而陛下应派主帅前往,主理边境事宜,待郡主归来,再另行打算。” 一番话下来,几个大臣连忙附议,说起来,这话也合情合理。不过,西秦难道连个能主事的大将都没有吗,还需要皇帝亲自关照! “陛下,轻重缓急,势在必行啊,西秦乃是洛云门户,岂能没有统帅!” 楚徇奕皱着眉头听完几个人的话,实在忍不了,便道,“父皇,以清郡主和凌世子尚且失踪,若是如此,岂不是寒了他们的心,唐王府功勋卓著,西秦将士素来勇猛,人才济济,难不成他们连主事大将都没有一个!” 皇帝看着这个儿子,骤然觉得头疼,他一直反对皇帝裁撤唐王府的兵权,因此事总是和皇帝红脸,除了这一点,皇帝对这个儿子还是很满意的。 “太子殿下不了解军营,统帅不在,极为影响士气。”孙国公府讥笑地看了楚徇奕一眼。 楚徇奕面不改色,道,“当年孙国公为南境军大将军,却长年住在帝都,也没见南梁翻出什么风浪来,怎么到了以清郡主这里就改了规矩。” “以清郡主是女子,自然与孙国公不同。”楚徇齐回道。 “唐王府的哪一代的女子是好惹的,”楚徇奕看向皇帝,道,“父皇,如今以清郡主不过下落不明而已,就这么派人过去只怕不妥。” 楚徇奕有心维护唐麒,但更重要的是为了皇室的脸面。 “父皇,以清郡主是唐氏孤女!”楚徇奕沉声说了一句,又道,“唐王府乃是建国功臣,如今只留一条血脉,父皇如今这般,将她置于何地,让天下人如何看楚氏皇族!” 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十章祸事连连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对于淳熙太子的性情,朝中大臣都是清楚的,谦和有礼,雅体有量,从未对谁变过脸色,更别说顶撞皇帝了。 可是现在就不是顶撞这么简单,这是明着指责了。皇帝现在急着动西秦兵权,可以说是趁火打劫。 这会儿谁还顾得上体面是什么东西,西秦三十万兵权一日不到皇帝手中,他就一日不能安睡,此时不夺,更待何时! “放肆!”皇帝怒喝道,顺手把一旁的镇纸砸了过去,楚徇奕也不躲,镇纸就那么落下他头上,血顿时流了下来,染红了半侧脸颊。 “你身为储君,不思如何安定边疆,倒是质疑朕的决定,你好大的胆子!”皇帝的手都颤起来,他这个太子,真是教的好! 楚徇奕咬着牙,道,“父皇,太傅教导儿臣,不能让忠臣良将心寒,这才是正道。” 皇帝深邃的眼眸闪过难以名状的情绪,这样的性情......“好了,朕的决定,太子无需质疑,你下去吧。” “父皇!”楚徇奕抬起头,目光灼然。 “滚下去!”皇帝喝断他。 楚徇奕挂着半脸的血从御书房走了出去,目光冷然坚定,朝着皇后宫中走了过来。 皇帝气的手指都颤,楚徇齐赶紧道,“父皇,您莫生气,太子殿下和以清郡主素来关系好。” “朕知道,”皇帝揉了揉眉心,“都下去吧。” 很快,御书房只剩下皇帝一个人。他垂着眼眸一个人坐在书桌前,轻轻咳嗽了一声,他打开手边上锁的盒子,拿出一个卷轴。 打开之后,是一副女子肖像。那女子长发翩然,眉眼柔和,一身素色华服,打扮虽然简单,却如长空之星月,一眼便令人难忘。 “十年了,不知道那丫头长的像不像你......”皇帝喃喃念道,眼光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看着窗外,西秦三十万大军的兵权,一定要收回来。 “闻司,”皇帝召来内侍,“传旨安平侯府和忠肃侯府。” “遵旨,”闻司大约五十多岁,回了一句之后赶紧给皇帝递过去一杯茶,“陛下,自个儿的身子骨要紧啊。” “闻司,你说说,朕这个太子到底随了谁,这么大年纪了还是不知进退,朕要护着他到什么时候。”皇帝边咳边敲着桌子叹气道。 闻司琢磨了一会儿,道,“陛下,太子殿下中正刚直,只是性子有些倔强罢了,殿下现在看不透陛下的苦心,也不奇怪,等殿下及冠,接手朝政,必定会明晓,陛下不必担忧。”闻司沉声安慰着皇帝,他知道,皇帝是看重太子的。 果然,皇帝点了点头,疲倦地说道,“让太医去看看他的伤,别留下伤,太子可是洛云朝廷的脸面!” “陛下放心,老奴这就去亲自去过去。”闻司从善如流,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的儿子,他自然清楚。他把楚徇奕交给李家和皇后,看中的就是李氏门风,守礼有度,刚正不阿。 太子是要当天下大任的人,只会阴私手段是绝对不行的。手段什么时候学都来得及,可是这心性,是要磨砺的。所以,他要铺路。 皇后宫中,李皇后正给楚徇奕小心翼翼的上着伤药,问道,“奕儿,又惹你父皇生气了,怎么这么不知道分寸?”心疼又担忧,她现在只是一个母亲罢了。 “母后,您和外祖父一直教导我......”楚徇奕抬起眸子,看着李皇后。 “奕儿,那是你的父皇,”李皇后平静地说道,“你外祖父教你忠孝二字,你学到哪里去了,你是臣,陛下是君,你是子,陛下是父,奕儿,你今日公然在御书房惹怒你父皇,让他在众臣面前难堪,是全了忠义,还是全了孝道,你自己想想,你错在哪里。” 楚徇奕一肚子的话生生的被李皇后堵在嘴里,忠孝,他今日一个没有全,还受伤回来让母后担心,当真是...... 他想着,一直绷着的脸松懈下来。 李皇后擦完药,“回东宫好好想一想,你今年就要及冠,总是这么冲动像什么话,母后知道你想护着麒丫头和凌渊,可你也得聪明点儿,你这样倔强,只会让你父皇更生气,平白给麒丫头添麻烦,知道吗?” 楚徇奕坐了一会儿,脸色沉静下来,起身行礼道,“儿臣多谢母后教导。” “起来去休息吧,你素来聪明,不要犯傻。”李皇后忽然后悔把儿子教成这样,东宫储君之位上的人,怎么能是这样倔强刚直的脾性,这样下去,怎么斗得过他虎视眈眈的兄长。 “是。”楚徇奕再行了一礼,这才离开。 此时,唐王府的人被拦在城门外的消息也传遍帝都,议论四起。 虞景安稳地坐在驿站的房间内,摩挲着手上的棋子。唐念站在他身侧,道,“虞景哥哥,阿姐怎么还不回来,咱们为什么不进城?” “不着急,”虞景移着棋子,“一会儿就有人来请了......”语音未落,白桑拔剑的声音已经传了出来。 “卫营副将薛延奉刑部之令拿人,何人胆敢放肆!”带着傲气和轻蔑的男人声音响彻了整个驿馆,薛延,忠肃侯府世子,卫营副将。 “唐王府的人,也是你们有资格动的!”白桑怒斥,此时门外只站着他一个人了。 男人发笑,道,“唐王府的人!就是以清郡主在此,也不能对我忠肃侯府有丝毫不客气,更遑论你们这些身份不明的人!” 白桑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阁下这是何意?” “何意?”薛延冷着脸,“陛下大寿,岂能允许你们这些身份不明的人混进京城!” “阁下难道不认识唐王府的令牌吗!”白桑回道。 “天下人皆知,唐王府以清郡主现在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你们从哪里唐王府的令牌,冒充唐王府卫队,难不成,你们就是刺杀郡主的刺客吗!让开!”薛延冷着声音,看着白桑。 虞景房间的门被打开,唐念提着剑,虞景捻着棋子,道,“薛世子的意思是,我们是刺客了?” “不是我的意思,这是刑部所查,卫营只是奉命拿人,还请不要为难我们。”薛延道。 白桑冷哼了一声,走到虞景身边,“先生......” “既然将军奉命办事,虞景自然不敢违背,这刑部大牢,我还不曾见识过。”虞景淡然,没有半点惶恐不安之色。 “那就请吧。”薛延冷笑。 唐念回身背起虞景,薛延的脸上露出惊诧之色。 白桑道,“小公子,我来吧。” “不用,阿姐将虞景哥哥交给我。”唐念拒绝。 这人,是不能走路的吗。薛延收敛心神,这一点他倒是没想到。 虞景开口道,“薛世子,回去转告刑部,唐麒的脾性不太好。” “不过是冒充的匪徒罢了,以清郡主如何,还轮不到你们来放肆评论。”薛延不知怎的,有些心虚,他确实不知道真假,只是奉命罢了。可是现在觉得,刑部......也罢,左右唐麒活着回来京城都不太可能,这几个人,还能活的成吗! 虞景浅笑淡然,“阿念,记着他的话,待你阿姐回来,告诉他什么是匪徒。” “阿姐不是匪徒,”唐念背着他,边走边道,“阿姐是天下最美最温柔的女子。” 少年说的认真坦诚,薛延觉得眉角在跳,唐麒的名声,他有耳闻的。 “哦,最美最温柔的土匪。”虞景道。 唐念皱着眉头,似乎忍了半天才没把虞景扔下去。白桑已经无言以对了,生死攸关之际,这二位还开小姐的玩笑,当真是不同寻常。 三个人被送进刑部大牢,唐念抱怨第一次到繁华艳丽的帝都,竟然先被送进大牢,成了人家的阶下囚。 唐麒此时完全被隔绝,和凌渊遇上一个商队,二人坐在回京的马车上,他们还需要七八日,才能返回帝都,皇帝的寿宴,定然赶不上。 “娘子,瞧你脸色这样难看,是病了吗?”凌渊看着唐麒,温声问道。 唐麒翻了个白眼,侧过头道,“凌渊你闲的是不是,为什么非要告诉人家我们是夫妻,你为什么不说兄妹!” “你没瞧见陈掌柜的女儿是怎么看我的吗,玖思你也太小气了。”凌渊笑道。 唐麒恨不得一把掐死他算了,道,“陈姑娘怎么了,不就是比别的女子多长了几两肉吗!” 陈掌柜是这个商队的主事人,二人声称进京准备参加秋闱丢了盘缠。可陈掌柜一眼就看破了,他本来不想带唐麒和凌渊二人。因这两人一看便知身份不简单,流落在外,必定是惹了大麻烦。他一介商户,不想惹是非。 可是他女儿陈娇娘十五六岁,长的白白胖胖,一看见凌渊差点把眼珠子掉下来,非得让她爹带着凌渊。 凌渊立刻拽着唐麒告诉众人,这是他的娘子,陈娇娘虽觉肝肠寸断,可还是让她爹带着,不是自己的,能看看也好。 唐麒正和凌渊争吵,外面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女声,“苏姐姐,明哥哥,咱们今日赶不到驿站了,你们下来走一走,咱们要在这儿扎营了。” 二人都取了母姓,唐麒化名苏玖,凌渊化名明夕。 “好,”唐麒理了理长袍,走了下去。 陈娇娘往车里探了探头,道,“明哥哥不下来吗?”带着似有若无的娇羞,唐麒心中感叹,真是耽搁了人家姑娘的一生。 “他素来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娇娘妹妹不要管他,你有什么事情,我来帮忙便好。”唐麒毫不客气地贬低着凌渊。 陈娇娘摸了摸长发,不好意思的问道,“那明哥哥一定是个极好的秀才,他秋闱一定能高中的,是不是,苏姐姐?” 唐麒摇头,叹气道,“四书五经尚且分不清呢,等他考上,我这红颜说不定都熬成枯骨了。” 陈娇娘微微皱眉,随后又道,“明哥哥生的这样好看,苏姐姐能陪他一世也是有福气的。”她眉目纠结随后又释然,唐麒真是什么都不想说了,凌渊那张脸,也不知道祸害了多少小姑娘。 唐麒拍了拍她,道,“你是好孩子,自然有好姻缘等着你。”说罢一个人朝前走到河边。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长,唐麒觉得心中不安。在京都这地方,她不得不小心。 皇帝想要她的命,凌渊不安好心......真是祸事连连。 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十一章牢狱之灾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虞景三人被关进刑部大牢的消息传到东宫,已经半夜了。 楚徇奕收到消息,披衣而起,不顾府上谋士的阻拦,立刻去了刑部大牢。 刑部的人抓了他们之后,并没有过多为难,主要是因为没空。皇帝大寿就在明日,帝都所有的人都在忙碌。 虞景和唐念关在一起,白桑在隔壁。白桑心中难安,虞景二人早就睡觉去了。 楚徇奕进来,才吵醒了二人。虞景睡眼朦胧,看了楚徇奕一眼又阖上眼睛,唐念也是动也不动。 “放肆,太子殿下亲临,还敢放肆!”太子身旁的侍卫喝道。 楚徇奕摆了摆手,只留下自己一个人,才问道,“请问二位是何身份。” 唐念把虞景扶正,虞景理了理长袍,道,“堂堂东宫储君,难道查不出来我等是何人?”他态度傲然,一副被人扰了清梦的不耐烦模样。 “你们真的是麒妹妹身边的人?”楚徇奕道,他打量着眼前这人,注意到他的腿似有不便之处。 “殿下若是不信,何必大半夜地赶过来。”虞景眼含笑意,虽然是仰着身子,但气势卓然,不见半点心虚惶恐姿态。 “阁下如何称呼?”楚徇奕点头,只怕唐麒身边的人,才有这个魄力和胆量。 “虞景,唐王府大小姐唐麒的先生。”虞景道。 “虞先生,”楚徇奕行了半礼,“不知你可有郡主的消息?” “不敢当,”虞景声音沉重,似乎有些疲惫,“不曾有,她坠下山崖,只怕凶多吉少。” 楚徇奕身子一震,垂眸道,“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是,她一向命大。”虞景又道。 “那就好,”楚徇奕点头,道,“虞先生在这里不用担心,我会嘱咐刑部的。” “多谢殿下相助,免了我等皮肉之苦。”虞景笑了笑。 “先生客气。”说完之后这才离开,他也不能久留,刑部大牢也不是谁想来就来的。 第二日皇帝大寿,凌王府依旧阴霾一片,只送了礼便匆匆离开了。 皇帝也没有说什么,一早上召安平侯和丞相几个重臣进宫。 “白卿。”皇帝看着安平侯道。 “臣在。”年过四旬的白杨站出来,他出身武将,早年娶了安和长公主,在朝中军中都是极有威望的人,深得皇帝宠信。 “以清郡主将近二十多天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朕有意派你过去,驻兵西隅郡,一则稳定西秦局面,二则浇灭漠北悍匪,还边境安宁,你觉得如何。”皇帝语气平淡,显然这件事情是早就安排好了的。 白杨行礼道,“谨遵陛下圣谕。” 孙国公不满,正欲开口。皇帝又道,“白卿,你再从京城挑几个好的年轻人一起过去。” 几个武将脸色立刻好看了许多,他们不能去,自己的孩子能去也行,西隅这兵权,可不是儿戏。 白杨颔首,“臣领旨。” 几个人商定之后,白杨的嫡子白玉飞被留在京城。白玉飞一直在京郊大营供职,白杨也没有坚持。 其余孙国公府几个军侯府上,各自推荐了人选。 诏令就这么发布了下去,即使有皇帝大寿这事儿撑着场面,京城中也是风云四起,流言不断。 楚徇奕心里一清二楚,这是要削唐王府的兵权,但是唐麒和凌渊,还是没有半点消息,他似乎不能做什么。 身在刑部大牢的虞景也听到了这样的消息,唐念对这事并不敏感,他觉得西秦三十万大军,绝对是天下无敌的。 虞景一直捻着手里的两枚黑白棋子,他知道唐麒和凌渊绝对不会有事,除非皇帝真的把皇室的家底给翻出来。 西隅驻兵,皇帝真是煞费苦心。西隅的环境,和北阳相近。每年在花费的军服要比在瑜阳多出一半,而且在那些地方,将士容易情绪不稳。各种各样的问题,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不会发生。 诚然,安平侯是个带兵的老手。但他一直带的是南方的将士,而且皇帝会给他们多少军费呢。因而西隅就算有十万大军,在三五年内都不足为虑,何况漠北的拓拔煦。 唐麒前几年轻易赢了他,和他和睦相处,是因为拓拔煦不知道脑子缺了哪根筋,竟然喜欢唐麒。难不成他还能去喜欢安平侯,和安平侯和睦相处。这自然不可能。 西隅应当是皇帝的长久打算,要毁掉只怕难。不过还好,暂且不急。 皇帝寿辰的场面暂且不提,自然是歌舞升平,群臣恭贺。这个时候,谁还记得下落不明的唐麒和凌渊。 倒是真的有一个,淳熙太子。 楚徇齐坐在他身侧,看着他心不在焉,道,“太子殿下为何闷闷不乐,父皇大寿,乃是天下大喜。” 楚徇奕头也没回,道,“渝王兄不知道居安思危的道理吗?” “道是如此,”他举起酒杯,“我只当是太子殿下担心以清郡主,哦,对了,父皇今日下诏,要派兵去西隅剿匪,也不知道现在西秦五郡的将士和漠北土匪还分得清吗。” 楚徇奕眸色一沉,随即回道,“渝王兄为何这么说,唐王府世代镇守西秦,为洛云朝廷立下汗马功劳,洛云上下人尽皆知,而今渝王兄说出这样的话,也不怕让人心寒!” 楚徇齐拿着酒杯的手一震,他素来是不在乎这些的,这样的事情......他没有考虑过。 “太子殿下相信以清郡主的忠心?只怕以清郡主没有这个想法。”楚徇齐嘲讽道,唐王府十年之前的祸事摆在那里,长心眼地都知道是怎么回事。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唐麒怎么真心为了楚氏皇族卖命。 “渝王兄自己心里有鬼,就觉得全天下的人都在害你,以清郡主她有什么孤不知道,可是孤知道,唐王府世代流血牺牲是事实,天下的人都在看。”楚徇奕毫不客气地还了回去。 “你们兄弟二人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皇帝喝了几杯,脸稍稍染了红色,笑问二人。 楚徇齐率先开口,沉声说道,“太子殿下正心忧以清郡主和凌渊世子,儿臣想着世子和郡主虽然重要,可今日是父皇的寿宴,殿下这样的脸色,也不太好,便劝了几句。” 皇帝声音听不出喜怒,“太子,若是不喜欢这场面,明日朕下旨,你去江南九郡巡查。” 楚徇奕一愣,巡视吗? “儿臣遵旨。” 楚徇齐也愣了,巡视江南九郡,这算是惩处吗? 皇帝又端起酒杯,看着下面的歌舞。 李皇后轻轻抬手拦住了皇帝手中的酒杯,柔声道,“陛下少饮一杯,”她递上一杯清茶,“奕儿这孩子就是这个性情,他......” “朕知道,他随了你。”皇帝拍了拍皇后的手,脸色并无愠色。 “陛下为这孩子,真是费心了。”李皇后垂下眼眸,声音轻柔温和,如同寻常人家贤良淑德的妻子。 皇帝笑了笑,又饮下一杯酒。 静安贵妃也走了过来,她年纪小皇后一些,因生了皇长子素来受宠,穿着一身明艳的华服,到皇帝身边行了一礼,娇声笑道,“陛下,今儿个陛下大寿,臣妾祝陛下万寿无疆,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静安贵妃饮下手中的酒,挽起衣袖把酒杯向下朝着皇帝笑起来,像个年轻的姑娘一样。 皇帝大笑起来,指了指身侧的位置,“来,数你最会说好听话哄朕,过来坐下吧。” “哪儿能呢,”她微微颔首,带着年轻女子的调皮,“这能欺君之罪,臣妾哪里敢领,臣妾说的句句是实话,陛下和几位皇子站在一起,跟兄弟似的,姐姐你说是不是?” 她抬眸看了皇后一眼,带着几分骄傲,她才是皇帝最宠的女人。 皇后笑了笑,“陛下九五至尊,岂是几个孩子可以比的。” 皇帝看着二人,道,“宫里数你们二人跟朕贴心,这点小事你们都说不到一块去。”声音平静,二人却都听出实意,纷纷颔首。 静安贵妃收回眼神,挨着皇帝坐下,给皇帝倒酒。 三皇子楚徇钺坐在太子身旁,微微有些头晕,脸色发白,楚徇奕看见他不适,便道,“三皇帝可是身体不适?” “无碍,只是坐的久了,酒气熏人。”少年的声音清润好听,微微发虚,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身材瘦弱,一身浅黄色的宫装,风清月朗,翩翩少年一枚,似乎随时都要随风飘走一般,给人不真实的感觉。 李皇后闻言便道,“钺儿,若是不舒服可要回去休息,你父皇素来疼爱你,伤了身子可不好了。” “让父皇和母后费心了。”楚徇钺脸色微红,垂眸道。 一场宫宴看着极为和谐的进行着,直到将近子夜才结束。 唐麒半夜睡不着,她和凌渊扮夫妻,现在只能睡在一个房间,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玖思妹妹,大半夜地不休息这是打算做什么呢?”凌渊靠在床榻上懒洋洋地问道。 “陛下大寿,不能亲自去宫中参与,实在觉得可惜,只能对月遥看,想一想今日京城是何盛况,实在可惜。”唐麒面带不悦,她被凌渊牵连二十多日,丝毫不知道西秦和京城的消息,被牵制在他人手中,由人拿捏。 这十年,唐麒手握大权,早已习惯高高在上,被凌渊这么压制,实在难以忍受。 凌渊笑道,“玖思妹妹何必担忧,你手下的人,还不至于连二十天都熬不住,你尽管随我再游玩几天,到了京城之后,大事多的是。” 唐麒闻言抬眸,“也是,”她随后看了看那张床,“你去睡地上。” “这怎么行,”凌渊挑眉,“你我可是夫妻,怎么能这么说呢!” “滚!”唐麒咬着牙躺在一旁的软榻上,凌王府的世子,根本就是个没脸没皮的混蛋。 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十二章独自回城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唐麒听了凌渊的话,这几日也放松起来。 当然,只是众人这么以为的。唐麒放松是因为她养的鹰隼飞到她的身边了,虽然没有送来消息,但是人就是这样,能看着鹰隼,她就安心了。 凌渊自然也收到了消息,他比唐麒知晓的事情更多,包括虞景的事情。他没有告诉唐麒,依旧是那副随意的模样,让唐麒极为不高兴。 唐麒不是因他的随意不高兴,只是厌恶他胜券在握,还把她捏在手里的感觉,太讨厌了。 帝都中,太子领命巡查江南九郡。这是份绝好的差事,能够和地方官员打好关系,皇帝确实是为了这个儿子煞费苦心。不过楚徇奕不愿意去,他想在京城等着唐麒和凌渊的消息。 安平侯白杨已经领旨,带着几个军侯府上的年轻人前往西隅郡。本来这趟差事就不好做,还带着几个年轻人,让白杨极为心烦。 西隅郡,紧邻越阳郡,白杨开始担忧皇帝的算计能不能成。 刑部大牢里的虞景三人,在皇帝的寿宴结束五天之后,终于要被提审定罪。刑部尚书腾出手,来审问他们。 他们接的是皇帝的暗令,这也是皇帝打发走楚徇奕的原因。虞景和唐念的身份,凭着皇帝的手段,难道还查不出来吗? “虞景哥哥,你没事吧。”唐念背着他往大堂上走去,一边的白桑显然已经受过刑,身上血迹斑斑,但精神还好。 “无碍。”虞景在阴暗潮湿的大牢中待了几天,脸色又难看起来,让唐念十分担心。 刑部大堂上,刑部尚书吴衍之端坐堂上。堂外聚了不少百姓,七嘴八舌议论着这个案件。 吴衍之拍了拍惊堂木,问道,“堂下何人?为何不跪?” “我们的膝盖,只怕阁下受不起。”虞景被唐念背着,略微有些狼狈。他声音清淡,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放肆!”吴衍之身边一旁喝道。 吴衍之目光微沉,这样的审问,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他摆了摆手,道,“罢了,犯人既然不良于行,免了也罢,本官问你们,这令牌你们是哪里来的?” “唐王府的金字令牌,共两枚,世代相传,见之如见唐王,大人难道不知道?”虞景半嘲讽地说道。 “本官自然知道,金字令牌不假,可你们这些是真是假,本官就不得而知了。”吴衍之冷声道。 “唐王府以清郡主唐麒,在西秦被人称作阎罗,大人觉得凭我们三人,能够从她手中抢来这金字令牌吗?”虞景说道。 吴衍之看着手上这枚令牌,是真的无疑,下面的人,应该也是真的。可是现在,他必须给他们冠上罪名,让他们死。 他拍着惊堂木,喝道,“大胆贼人,胆敢刺杀以清郡主,抢夺唐王府金令,今日本官便要替天行道,为郡主雪恨!” 唐念听的眼睛都瞪起来了,这么些年他还没见过这么有胆量的人,敢替他的阿姐雪恨。 少年抬起眼眸,道,“这话可不是随便说的,我替你记着,待我阿姐回来,我当然告诉她,让阿姐过来亲自拜谢你。” 他一声“阿姐”唤的众人十分惊讶,唐王府可就只有唐麒一个人了,这“阿姐”可不是随便唤的。 吴衍之又敲了敲惊堂木,“放肆,唐王府只有以清郡主一个人,哪里来的你这样的弟弟!该是罪加一等!” 唐念没有答话,吴衍之也不再继续,短短一刻钟多一些,这场审判已经结束了。 一尺来长的状纸上,写满罪状。最后,判处三人两日后问斩。 三个人画押画的极为随意,也不辩解。 虞景写上自己的名字之时,看着吴衍之说道,“吴尚书,你这命,怕是保不了多久了,唐麒可不是好脾气的人,或许我的性命不打紧,但是这孩子,可就不一样了。” “虞景哥哥,阿姐一定会回来的。”少年盯着吴衍之,眼中没有波澜,只是说着简单的事实。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案子,连吴衍之自己都觉得这样的审问太过草率和随意,不过,无所谓了。 当日,刺客以清郡主的刺客被判处斩,消息传遍京城。 傍晚,江国公府上,穿着斗篷的蓁瑶公主正一脸焦急,看着面前的男人,道,“敬遥哥哥,皇兄临走前交代,要我想法子护着刑部大牢的那几个人,可现在他们后日就要问斩了,这可怎么是好?” 江敬遥安抚着蓁瑶公主,道,“你别急,太子殿下曾向我说起过,他们三人,确实是以清郡主身边的人。” “那可怎么办,麒姐姐下落不明,凌世子也不见了,那可是刑部画押上报的案件,咱们去找谁啊!”蓁瑶公主焦急道。 江敬遥毕竟是男子,随即冷静下来,道,“他们既是唐王府的人,那便不至于这样不济,连自己的性命都护不住,咱们且等一等,说不定以清郡主就回来了。” 江敬遥隐隐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唐王府的郡主,岂会是简单的人物,会让自己手下的人白白送命,绝对不会这么简单的。 “嗯,”蓁瑶公主也是聪明人,虽然她一时想不清这样的事情能够给唐麒什么好处,可是江敬遥却是她信任的,“是我鲁莽了,敬遥哥哥。” “无碍,你快回去,别让人发现了。”江敬遥摸了摸她的头发。 蓁瑶公主抱了江敬遥一会儿又放开,道,“敬遥哥哥,我走了。”说罢捂着兜帽,急匆匆地走了。 凌王府已经安定下来,他们已经收到消息,凌渊和唐麒二人,正在回京的路上。 至于刺客的事情,凌王本想去刑部一趟,却被凌老王爷拦住了。 唐王府的事情,他们以前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凌王爷虽然觉得不妥,可还是听从了自己父亲的建议。 唐麒到京城,大约还有三天多的路程,她这两日心绪不宁。陈娇娘那个小姑娘,看着她和凌渊有些不对付,便开始有意无意地见缝插针。对此,唐麒真的很无奈。 当夜,他们又歇在一家客栈,一个房间。 “凌渊,为何不离开商队,你明知咱们的身份极有可能被怀疑,进而招来杀手。”唐麒道。 “玖思妹妹什么时候也会说好听话了,你说你急着回京就好了,为何牵扯上商队的安危。”凌渊戏谑道。 唐麒耸肩,好吧,商队的生死确实和她无关。 “那又怎么,我就是急着回去,凌渊,你也太过分了,我被隔绝这么多日,你到底想做什么!”唐麒沉声喝道,在凌渊面前,她早就把温和的面具丢掉了。 凌渊尚未答话,只是戏谑地看着她。二人就听见一阵敲门声,“客官,您的夜宵。” “你去拿!”唐麒瞪着他道。 很快,凌渊端了两碗粥,一碟点心,几个小菜过来,放在桌子上。 唐麒捻起点心,在手上捏碎,道,“你看,麻烦又来了吧。” 凌渊不以为意,“玖思妹妹在,必能逢凶化吉。” 唐麒神色肃重起来,哪个客栈会半夜送点心,这不得赔死!她又是浸在药罐子里长大的,怎么会看不出桌子上的点心和粥里都下了药。 她轻轻磕着桌子,凌渊在一旁翻着书,大约两刻钟之后,外面响起一声惊呼,“走水了,走水了!” 唐麒立刻站起来,凌渊伸手拽着她,道,“别急。” “不急等死吗!”唐麒喝道。 门外又传来敲门声,陈娇娘喊道,“明哥哥,明哥哥,你们快出来,烧起来了!” 唐麒打开门,陈娇娘满脸泪痕,“苏姐姐,吓死我了,咱们快逃吧。” 唐麒“嗯”一声,看着火势,他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火油味,她提着自己的箱子,蹿了出去。 陈娇娘拽着凌渊的袖子哭哭啼啼,说陈掌柜他们还没出来。 “下了药的。”唐麒说道。 “苏姐姐,什么药啊!”小姑娘不解道。 凌渊抽出袖子走了过去,唐麒扶着陈娇娘,道,“不用担心。” 她看着凌渊走过去,脸色渐渐沉下来,又道,“你在这儿等着。” 陈娇娘“嗯”了一声,唐麒提着箱子转身就走,笑话,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正想着,她身侧飞过来一支箭羽,陈娇娘吓得够呛,“苏姐姐!苏姐姐!” 她冷着脸折身回去,道,“闭嘴,想死啊!”小姑娘立刻禁声,唐麒带着她躲着箭羽。 半刻钟之后,唐麒被陈娇娘喊的不胜其烦,一个将她劈晕,提着她走到马厩,将她扔到地上。 随后,她将几匹马全部解开,自己挑了一匹,翻身上去,纵马离开。 凌渊正挡着刺客,身旁风起忽然现身,道,“公子,可要拦着郡主。” “不用,”凌渊侧目,冷峻的面庞上都是严肃,道,“她看重的人要是真的被斩了,我可担不起。” “是。”风起颔首,提起剑和刺客拼杀起来。 唐麒则是走的毫无顾忌,纵马前行,可惜这马不是她的汗血宝马。 在刑部大狱中的三人,此时也和唐麒一样。二十多个捂着黑色面巾的杀手上蹿下跳,唐念护着虞景。 唐麒的卫队也在拼杀,保护二人。 虞景看着这样的场面,心中冷然,所有的事情,现在都按着他的预期在发展。 只等唐麒一回京,但凡和虞景唐念有过龃龉的,一个都不会好过。 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十三章刑场之争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唐麒这两天没日没夜的纵马,累死前天晚上抢来的这匹马之后,唐麒终于到了乾元帝都门前。 此时已经日落,城门紧闭,不能随意进出,她便住进了城外的驿馆,正好,是虞景和唐念住过的那一家。 唐麒在里面坐了一会,已经听到了不少消息,譬如虞景和唐念外加一个白桑,被称作刺杀以清郡主和凌渊世子的刺客,明日就要上断头台了。 唐麒颇为惊诧,虞景是什么人,他会把自己置于险境,她怎么都不能信。 她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忠肃侯府,刑部,都卷入这场刺客阴谋中。这只是明面上的说法,背后卷入的人更多。虞景以身犯险,难道是为了告诉她帝都是个危险的地方?这不太可能。 当下,她便明了,借着这件事,她可以为自己争取到许多便利。 唐麒眸色忽明忽暗,虞景好算计,不过刑部大牢那样危险的地方......她最亲近的两个人现在就在那里。等着吧,她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唐麒要了一个房间,洗漱沐浴之后便去休息了。连日纵马赶路,她真的累了。 第二日午间,便是三人斩首示众的日子。 三人坐在囚车之中,唐念扶着虞景。白桑一身伤痕。虞景觉得,为了唐麒他也是拼了。 淳和公主拖着江敬遥坐在菜市口前面的楼上,道,“敬遥哥哥,这可如何是好?” 江敬遥捧着茶杯,慢悠悠地喝着茶,“不急,还未到午时。” “真到那就晚了!我可怎么跟兄长交代!”淳和公主急得跳脚。 江敬遥只好安慰她,道,“蓁瑶不要着急,若是一会儿真到了砍头的时候还没有来救他们,我就去救好不好?” “敬遥哥哥你要劫法场吗?” “嗯,”江敬遥回了一声,“太子殿下已经安排好人了。” “兄长他......父皇要是知道......”淳和公主又担忧起来。 正说着,众人看到一个女子慢悠悠地走上二楼。 青丝未束,只用一根红色发带扎着,稍稍有些纷乱;黛眉修长,有着一般女子没有的英气和果决,眼眸潋滟,微微抬起,漂亮的双眼点着淡红色的妆容,一身正红色广袖长袍,衬的整个人颀长挺拔,明艳如烈火,她的手上还提着一个箱子。 这当然是休息了一个晚上的唐麒。 看的几个男子纷纷抽气,立刻便议论起来这女子的身份,是京城哪家贵女,这般姿容,怎么都没有听说过呢! 江敬遥也看的一惊,淳和公主立刻踩了他一脚,“敬遥哥哥!你看什么呢!” 他赶紧回神,低声道,“没有没有,只是觉得那人眼熟!” “你天天见我,厌烦了是不是,怎么看着别的女人眼熟呢!”蓁瑶公主不悦道。 “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了,咱们再等会儿吧。”江敬遥抬眸再去看的时候,正好和唐麒四目相对,唐麒微微一笑,那样冰寒的眸子,让江敬遥觉得可怕。 他赶紧回头,心中的一个想法正在慢慢生成。 唐麒收回眼神,落在下面的刑场上,三个人带着枷锁,唐念执意不跪,脸色极为难看。 唐麒稍稍动容,在想着是否要现在就下去,结束这场闹剧。 她飘过去的眼神,不偏不倚和虞景撞在一起,虞景让她等,唐麒知道。 唐麒捻起点心,也没心情吃别的东西,要等到午时三刻吗? 没多久楼上又上来几个人,很明显,不是一般的贵勋,几个有眼色的人都离开这座茶楼,去其他地方了。 唐麒一动不动,从箱子里拿出一本兵书翻看。 上来的人都注意到这个女子了,一个男子走了过去,道,“姑娘,这里不能坐。” 唐麒闻言抬起头,柔声道,“为何不能坐,我前面的人不就在坐着吗?”她指了指淳和公主和江敬遥二人,那男子看着唐麒,一愣神。 后面上来另一个男子,嬉笑道,“你欺负人家姑娘做什么,”接着看着唐麒,“姑娘不要理他,姑娘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唐麒依旧翻着书,头也不抬,说话的男人有几分尴尬。 淳和公主上前道,“渝王兄这排场真是够大,你一上来,竟然还不让旁人坐了!” 楚徇齐今日和朋友是特地来观刑的,没想到会遇见淳和公主。 “皇妹身为女子,不该好好守在宫中待嫁,出来抛头露面成何体统。”楚徇齐不冷不热的驳了回去,淳和公主立刻被堵住了。 江敬遥拽着蓁瑶公主坐下,江国公府和李国公府一向不对付,江敬遥也懒得和渝王多说话。 “不劳渝王兄操心!”淳和公主啪的把茶杯磕到桌子上。 楚徇齐在另一个位置坐下,他身侧的男子问道,“渝王殿下,今日这三人真的是刺客吗?一个瘸子还能成了杀手了?” “瘸子”二字落在唐麒的耳朵里,唐麒翻书的手顿了一下。 “成勇兄你怎么能这么说,”另一男子笑道,“让一个女人低头的法子多了去了,是瘸子又怎么了。” 话里有话,几个人都笑起来。楚徇齐脸色未改,似乎并不喜欢他们的议论,,道,“既然是刺杀以清郡主的刺客,自然不凡之处。” “可惜了以清郡主,据说当年的唐王妃可是帝都第一美人啊!” “西秦苦寒,穷山恶水能养出什么样的女子来,就是帝都第一美人的脸蛋儿,恐怕也得折在那种地方。” “我看窗边的那位姑娘也不逊色啊!”几个人的目光飘向了唐麒。 蓁瑶公主索性坐到唐麒对面,道,“姑娘不要被帝都的一些混账东西给吓着了。” 几个男子虽然不满,可是毕竟楚蓁瑶的身份摆在那里,也不敢说话。 “无碍,天子脚下,朗朗乾坤,谁还能把我怎么样了不成。”唐麒温和地笑了笑。 接近午时的时候,楼上又走上来一人,提着长剑走到唐麒身边,立刻跪了下去,“小姐,白术无能!”说着,将一个木盒递给唐麒。 “起来吧,不是你的错。”唐麒温言,将盒子里的东西取出来,圣旨,可以证明她身份的东西。 江敬遥在那一刻立刻就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坐在一旁的楚徇齐看见那一道明黄色的影子,立刻不安起来。 唐麒站起来,理了理那一身正红色的长袍,朝淳和公主行了一个女子礼,道,“今日唐麒多谢蓁瑶公主和敬遥世子相护,来日定然登门道谢。” 唐麒!唐麒!唐麒! 这两个字落在三个人耳中,待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唐麒一手拿着圣旨,和白术一起,已经下楼了。 “麒姐姐,”淳和公主喊了起来,“敬遥哥哥,是麒姐姐!太好了!”说完,和江敬遥一起追了过去。 江敬遥终于松了这口气,劫法场这种事情,终于不用他做了。楚徇齐只觉得大事不好,也立刻走了下去。 唐麒和白术一起下楼,她走进人群中,周围的百姓先是一愣,随后给她让她一条路,唐麒柔声回道,“多谢诸位。” 虞景晒了太久的阳光,已经开始发昏了,唐念扶着他,白桑受伤太重,已经站不稳了。 午时已到,行令官虽然看到人群的不安,但是不为所动,依旧把令牌扔在了地上。 “放肆!”唐麒走到刑台下,一声冷喝打断令官的“开刀问斩”四个字。 薛延站了起来,拔剑问道,“什么人胆敢打断朝廷执法!” 唐麒没有回话,走上行刑台,到了唐念身边,直接捏碎了他手上的刑具,让白桑扶着虞景。 “阿姐,你怎么才来。”少年直接抱住唐麒撒娇,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乖,是阿姐不好,让你受委屈了。”她摸着少年的头轻声安抚道。 隐在人群中十五人的将军卫队也走上前,其中一人扶着白桑。 “什么人!”薛延再次喝问了一句。 唐麒一只胳膊仍然被唐念抱着,她抬起眼眸,看着薛延和他身边的几个官员,沉声道,“唐王府,唐麒。” 白术手中的圣旨和唐王府金字令牌立刻举了起来。 薛延看见圣旨差点儿跪了下去,他站稳之后问道,“谁知你是不是和他们一伙的,前来冒名顶替以清郡主将圣旨拿过来,容我们辨别真假。” 唐麒面色不改,只是挑了挑眉,道,“容你们辨别,你们这群眼睛长在脚底的人吗,连我唐王府的金字令牌都能认错,将我的教习先生和我的幼弟冤在大狱中,一群有眼无珠的东西,还敢怀疑我唐麒的身份!” 她的声音夹着内力,虽然温和却还是传遍了整个人群,场面立刻热闹起来,人群议论纷纷。 这真的是以清郡主? “那就恕本将军无礼了。”薛延道。 唐麒没动,唐念心中积怨已深,早就怒了,他从一个侍卫手里抽出剑,“阿姐,就是这个混蛋抓我们进大牢,还说我们是假冒的,那一枚金字令就是他抢走的。” “去吧,打残了阿姐负责。”唐麒莞尔一笑。 唐念立刻和薛延缠斗起来,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唐麒这才过去虞景身边,不悦道,“你这是不要命了吗?刑部大狱那样阴寒的地方你也敢去待着!” “若我不去,以清郡主何来今日这样的场面。”虞景温和地笑道。 唐麒眉角跳了跳,“一个两个都是不要命的。”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唐念已经将薛延压制地不能还手,最后用剑敲在薛延使剑的右手上,唐麒听见骨头裂开的声音。 她开口喝住唐念,道,“阿念,不闹了,到阿姐这里来。” 薛延的右手都在发抖,他见势不妙,立刻将人都召过来,双方对峙,一时间剑拔弩张,就要打起来。 唐麒一身正红色锦衣在烈日下闪着炫目的光彩,在人群中极为显眼。 “忠肃侯府的薛世子,这些年的功夫都花到怎么诬陷别人上面了吗,连我家幼弟的本事有没有。”唐麒拿出帕子给唐念擦了擦手上的血迹。 薛延疼的脸色发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二人目光相撞,一个清淡嘲讽,一个愤恨难当。 “凌老王爷来了!” 不止是凌老王爷,凌王府一家都来了,除了还没回来的凌渊。 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十四章御前觐见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凌老王爷知道唐麒在刑场上,便赶了过来。当然,不是为了帮她,只是为了把这帝都的风云搅弄地更乱,才好看戏。 自己宝贝的孙子去一趟西秦被来回折腾,差点丢了性命,他怎么会轻易让这件事过去! 凌王府三个主子带着二十多个侍卫,穿过人群走到行刑台上。 唐麒依旧站的安稳,身旁的唐念给她撑起一把伞,也是艳丽的红色。虞景已经坐在他的椅子上,捧着茶杯,十分悠然。 她看见凌王府的三位,只是随意行了一礼,连身子也不曾弯下去,按说这三位是长辈,唐麒本该行了大礼的,不过一想起凌渊,唐麒便愤恨不已。 “玖思,你的礼节白学了吗?”虞景在她身后凉嗖嗖地说道。 “你懂什么,”唐麒嘴硬道,“唐王府现在就我一个女人,我要是跟他们行大礼,不是明着和他们站一条线了!” 虞景呵呵地笑起来,“你说是就是吧。” 唐麒被堵的哑口无言,悠悠地看了虞景一眼,虞景递给她一杯茶,温言道,“来,清醒一下,最近凌世子把你怎么了,越来越缺心眼儿了。” 唐麒乖乖捧着茶杯,也不回他。没办法,她八岁开始就是虞景带的,早就被虞景骂习惯了。十来岁叛逆的时候翻过一回脸,虞景当时吐血吐的那叫一个欢,唐麒哪里敢跟他过不去,她没那个胆子。 总之,在虞景面前,她认打认罚,乖的跟小猫一样。虞景也习惯给她脸色,免得不知道天高地厚。 “唐王府的小丫头片子如今也长大了。”凌老王爷说的感慨唏嘘,声音中都是沧桑。 凌王妃也就不到四十岁的年纪,也笑了笑,道,“是啊,当年还是个不懂事小孩子,现在出落成了一个大姑娘呢,麒丫头,还记得姨母吗?” 唐麒再行了一个半礼,莞尔一笑,偏过头道,“自然记得,姨母可是美人一个。” 凌王妃一时惊诧,没想她说出这样的话来。凌王看自己这夫人转眼就把儿子忘了,便问道,“麒丫头,凌渊可有消息?” “前几日我们半夜遇到刺客,他们还纵火烧了客栈,我当时刚刚收到消息,我的先生和弟弟要被斩首,便日夜兼程,赶了回来,想来凌世子应当无碍的。”唐麒心道你儿子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 “纵火?”凌王妃的脸色立刻难看起来,“那个混账那么大的胆子!” 唐麒微微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薛延在一旁看的就差没昏过去了,这个以清郡主,不管她是真的还是假的,只要他咬定她是假的,那就好说。可是现在,凌王府的人就站在这里,郡主怎么可能是假的! 细数一下,自从遇见虞景和那少年起,他就没有做过对他们有利的事情,他怕是栽了,就连忠肃侯府,都好过不了,这女人号称“红衣阎罗”,他知道的。 凌老王爷咳嗽了一声,看着薛延道,“薛家小子,麒丫头可是看着长大的,绝对不会认错,你且不用担心,把金令还给麒丫头。” 薛延忍着伤口的疼痛,“老王爷,金令在宫中,交给陛下了。” “凌老王爷,凌王爷,王妃,多谢你们证明唐麒的身份,虞先生身体不大好,今日晒了一上午了,唐麒先回府,改日登门拜谢。”唐麒行了半礼说道。 “你回去吧,”凌老王爷摆摆手,“有什么事情老夫我替你担着。” “多谢。”说完她转身离开了行刑台,唐念一直拽着她的袖子,虞景是真的累了。 走到马车上,唐麒非常顺手地把虞景抱了上去,不想惹来一群人侧目,唐麒不甚在意,她早就习惯了。 唐麒带着卫队离开,朝着十年不曾回去的唐王府走去。 她坐在马车上沉默下来,有句话说,近家情怯,唐麒这两日赶着回京救人,没有那个心思,可是现在忽然胆怯起来。 “虞景,”唐麒低声唤了一句,“想回西秦。”柔弱的跟个小姑娘一样。 虞景捧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半晌才道,“没事,当时我看着帝都这堵城墙,同样心中郁结,缓两天就好了。” 他难得哄孩子一样跟唐麒说了一句,若是平常,还不知道怎么损唐麒。不过今日这情形,还是算了吧。 “玖思,凌渊的打算是什么?” 唐麒没有回答,沾湿手指,在小案上写下两个字“天下”,“喏,就是这个,他的心大的很。” “你不是一样吗。”虞景淡然。 “说的是,端看我们谁有这个能耐了。”唐麒靠在马车上,眉眼之间都是肃重。 “你们都有,”虞景道,“你有兵权,凌渊在江南的势力定然不简单,半斤八两吧。” 唐麒想了想,“也是,这个现在不着急,我得先想想怎么收拾这次掺和着坑害你们俩的人,纵使西秦苦寒之地,我也没有让你们受过半点苦楚,敢把你和阿念送进刑部,还敢动刑,老子非得让他们知道我这‘阎罗’的名字是哪儿来的!” 她也顾不得近家情怯了,自己这两个最重要的人刚刚从刑场上捞出来,悲秋伤春的事情那就太无聊了。 唐念好几日没有睡了,这会儿在马车上已经睁不开眼睛了,迷迷瞪瞪的。十四岁的少年,正是唇红齿白,既漂亮不似女子的年纪,唐麒一时兴起掐着他的脸,心情都好了许多。 此时的帝都,被唐麒回京这颗惊雷炸的遍地狼烟,流言四起。本来有人怀疑她的身份,但是凌老王爷往哪里一站,谁还敢怀疑。 接下去成了焦点的就是唐麒的美貌,“红衣阎罗”的称号,以及唐麒领回去的那两个男子。 皇宫之中,皇帝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若是刑部已经砍了那两个人,还不用担心什么,相信以唐麒的聪明绝对不会因为两个死人跟皇室过不去。 “闻司,传旨唐王府以清郡主,入宫觐见,”皇帝觉得眉梢直跳,“派工部的人过去看看王府那些地方需要修缮,银子国库来出。” “是,陛下。”闻司立刻出宫传口谕去了。 “来人,召薛延和吴衍之进宫。”皇帝忽然觉得这两人都废物了,连两个人都杀不了,还惹出这么大麻烦。 唐麒站在门前,看着牌匾上“唐王府”三个已经蒙尘的金字,半晌才走了进去。 王府的下人本来就少,她离开的时候也是匆忙走的,不曾安置过,现在唐王府只剩下一副空荡荡的宅子。 “门庭衰落,后继无人。”唐麒看着空宅子道,没有悲伤之意,她只是这样说一声罢了。 “好歹还有你这么一个女人。”虞景坐在她身后说道。 “我又不打算继承唐王府的爵位。”唐麒回道。 说罢,她吩咐侍卫去收拾房间,别的不说,先把她的院子收拾出来,唐念现在还在马车上睡着呢。 她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来,看着这个自己生活了八年的地方,父王,母妃,自己疼宠的幼弟。旁人都说她该是男子,唐麟应当是女子,可是她清楚,她的弟弟,话还说不利索的时候,就吵着要保护她,她怎么会不宠他呢。 他今年,该有十五了,比唐念大一岁,唐麒想着,眼前就出现那半副尸骨,那么小,要不是他手里紧紧攥着自己送给他的半枚玉佩,唐麒都不信那是她宝贝的弟弟。 唐麒思绪混乱,虞景也不和她说话,两个人,都是有故事的。 “小姐,”白枫走到唐麒身旁,拱手道,“小姐,宫里来人了。” 唐麒回过神,“请进来。” 闻司带着人进来,身后还跟着工部的几个人,他一见唐麒先是愣了一番,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话,随后又掉起眼泪,道,“当年老奴最后一次见您的时候,还是个小姑娘呢,如今可是这么大了......” 唐麒也不知道他的眼泪是真是假,说道,“闻公公您就是记恨我当年拿您的拂尘去打架,害您挨板子是不是?” 闻司也是颇为感慨,叹道,“这京城的孩子,数您和凌世子小时候淘气。” 唐麒摆了摆手,道,“看在闻公公亲自过来的份上,我也不为难您,咱们进宫吧。” 闻司甩了甩拂尘,“多谢郡主,这些人都是工部的官员,来看看王府有什么要修缮的,陛下说了,不必省着。” 唐麒点了点头,“白枫,正好多了几个人打扫,带过去吧。” 工部几个人面面相觑,他们过来也不是来干活的啊。 闻司看着几人,道,“陛下让诸位过来,就是听郡主吩咐的。” 唐麒理了理长裙,正准备走,虞景在她身后唤道,“过来,你就准备这样进宫觐见陛下吗?” 唐麒转身回去,在虞景身旁的石凳上坐下,虞景从她的箱子里拿出梳子,把她的长发挽起来,别上一支坠着红色流苏的发簪,和她一身红衣相得益彰。 “去吧。”虞景轻声说道。 唐麒点了点头,闻司满肚子疑问不知道该说什么,难不成这位不良于行的,会是日后的郡马吗? 薛延和吴衍之二人被皇帝召进宫,都清楚是什么事儿。 唐麒走在宫道上,走的极慢,闻司也不催她。他看的出来,以清郡主不像小时候,有什么说什么,她是个能忍的,这可是可怕的地方。 “郡主,”闻司忽然想起一件事儿,“前两日陛下收到郡主出兵北齐的事情,这件事,几位大人在御书房吵的颇为热闹呢。” 唐麒点点头,“多谢公公,陛下可收到我请罪的折子了?”北齐这事她还真是一点都不担心,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这也是常用的事情 “收到了。”闻司回道。 唐麒点了点头,御书房已经到了。 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十五章温暖少年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唐麒双手交叠在身前,昂起头走进御书房。她淡然看了皇帝一眼,屈身行了半礼,道,“臣,唐王府唐麒,叩见陛下。” 至于薛延和吴衍之,她一眼也没看。 皇帝看着唐麒,半晌没有移开目光,“麒丫头如今是大姑娘了。”他声音沉沉,颇带些唏嘘之意,让唐麒越发厌恶起来,他是唏嘘自己命大没死在半路吧。 “这是自然,唐麒可是在西秦熬了十年呢,现在都不是大姑娘了,是老姑娘了。”唐麒调笑道。 皇帝果然也笑了起来,叹道,“朕本来打算让你在朕的寿宴上挑个可心的夫婿,不成想你却是流落在外多日,可是受苦了。” “臣受苦自然不打紧,那是有刺客暗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就是不成想臣的教习先生虞景和带大的弟弟唐念,带着唐王府的金令都被送进大牢,虽说唐王府没落,可也不至于连传了一百多年的金令都看不住吧。”唐麒淡淡地看着薛延和吴衍之二人,让两个人颇为难受。 薛延毕竟年轻,他是奉命办事,不觉得自己有错,只觉得是时运不济。尤其是他一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怎么能向唐麒一个小丫头低头。 吴衍之倒是从善如流,赶紧行礼,推脱道,“以清郡主,实在事老臣眼拙,不识金令,还请郡主见谅。” “这怎么能怪吴大人呢,”唐麒温和的笑容简直晃到他的眼睛,“听闻吴大人雷霆手段,护卫的腿都在审问的时候都打断了,他们三个在大堂上没有一刻钟的功夫就画押认罪了,想来吴大人这个刑部尚书做了多年,这般审案,已经习惯了吧。” 吴衍之的脸色立刻难看起来,心里一阵发凉,审案习惯......这是说他草率吗! “郡主......”吴衍之哆嗦着嘴唇喊了一句。 唐麒又笑起来,“哟,吴大人岁数大了身体不好吗,这脸色难看的,还能不能给咱们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看着可悬。” “麒丫头,”皇帝打断她,好歹是自己用了好几年的大臣,也不能任由这丫头打脸,“此事朕自有决断。” 唐麒闻言点点头,“左右他们就是眼神不好,认错金令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陛下看着办就好了,我是不管这事儿。” 当然,唐麒只是说说而已。这两个人,别说他们了,背后的人唐麒也不会让他们好过,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能达到目的的手段,她从来不忌讳。 皇帝看着唐麒,目光阴沉,已经没了刚才初见时的惊讶,这才是帝王该有的姿态。 薛延咬着牙不说话,他的右手还是隐隐作痛。 唐麒看着薛延,就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对了,陛下,我今日回城,卫营的巡防可不太好,竟然看见有几个人穿着兵服的人蹿进酒馆去了,天子脚下,这多不好。” 薛延一怔,他对手下管束也颇为严苛,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以清郡主莫不是看错了,薛延自认御下极严,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薛延看着唐麒说道。 唐麒懒洋洋地偏过头,像个小姑娘一样,道,“哦,大约是本郡主眼神不好,没看清吧。” 薛延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半晌呼吸都不顺畅。 “麒丫头说的可是真的?”皇帝看了薛延一眼问道。 “陛下,臣......”薛延立刻就要反驳,却被皇帝一个眼神制止。 唐麒眼眸中都是笑意,道,“陛下,臣日夜兼程赶回来,已经救下了先生和弟弟,此刻实在疲累,陛下可否容臣先行回府休息,不然臣这老姑娘只怕更老了。” 皇帝听她这么说,倒是笑了起来,道,“朕本想留你在宫中用晚膳,看来你这丫头是不愿意了。” “臣哪里有这个胆子,”唐麒看着皇帝,目光毫不躲闪,“今日臣那弟弟和薛将军动手,虽是拼尽全力勉强赢了薛将军一回,可是毕竟在狱中受了苦楚,臣出来的时候他还拽着臣,生怕臣又遇到什么刺客了,臣那个先生腿脚不好,只怕也受了风寒,万一病了那就麻烦了,府上没有人,臣还得回去看着他们,省的再有哪个眼神不好的闹出了事情,臣可如何是好?臣还是护着他们吧,今日臣还听见那个谁......臣也不认识,说臣不过是一个破败王府的孤女罢了,谁会把臣放在眼里,陛下您这晚膳臣可担待不起,不然指不定人家在背后怎么议论呢。” 唐麒说话的时候一直笑着,只是这样的笑容配着这样的话语,可就太诡异了。旁边薛延和吴衍之听着这位郡主胡言乱语,纷纷侧目。 “麒丫头你是唐王府的郡主,哪一个敢慢待你不成!”皇帝沉声说道。 “这可多了去了,”唐麒微微蹙眉,“今天还被人家指着说是假冒的,他们觉着西秦那样苦寒的地方,养出来的人必定是五大三粗,粗鄙难看的女人,臣长的漂亮,竟然还成了罪过了。” 皇帝被堵的哑口无言,摆了摆手,道,“麒儿先回去吧。” “陛下放心,臣这样粗鄙难看的女子以后一定不那些人看见。”唐麒像个小姑娘一样,赌气说了一句,这才行了半礼离开。 薛延和吴衍之随后也告退,薛延出去便追上了唐麒,喝道,“以清郡主真是生了一张利索的嘴皮子!” 唐麒头也不回,声音清冽道,“与你何干。” “郡主刚刚确实有句话说的不错,你现在就是一个无人问津的孤女罢了,本将军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诬陷本将军!”薛延靠近他,沉声说道。 唐麒回头,眉目流转,笑的熠熠生辉,道,“忠肃侯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我要是忠肃侯,非得亲手把你给掐死,省的连累一家人。” 唐麒说这话,抬起手腕往一朵牡丹上伸过去。 薛延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侮辱,一把拽着唐麒的衣袖,怒喝道,“你说什么!” 唐麒目光一瞥,看见一个少年正走过来,唐麒没有说话,和薛延缠斗起来,只是从少年那个方向看过去,是薛延在缠着她。 少年看见这一幕,立刻跑了过去,身旁的小太监一脸焦急,“爷,您慢点儿!” 唐麒把手腕往后伸,衣袖也带了过去,远远看过去就像薛延在拽她一样。薛延想要放开她,右手却动弹不了,当即脸色大变,惊慌地盯着唐麒。 唐麒笑容潋滟,微微眨眼,“说你蠢你还非要证明给我看。” 少年跑到唐麒身旁,一把将她拽过去,“薛小将军,你好大的胆子!” 这少年,正是唐麒看中要招赘的人,三皇子楚徇钺,比她还小一岁。 “三皇子,你莫要被这女人骗了!”薛延觉得整条胳膊都在发麻,他恶狠狠地瞪着唐麒。 唐麒也不客气,“薛延,你当我唐麒是闺阁女子那样好欺负吗,这事儿咱们没完!” 唐麒往后退了一步,看着三皇子道,“三皇子,劳烦让你身边的小内侍去请陛下和皇后娘娘过来,本郡主回京第一天,先被薛将军质疑身份,而后又被他纠缠,一个小小的忠肃侯府世子,卫营的将军,竟敢三番五次踩到我的头上,随意污蔑,到底是什么意思!” 唐麒目光冷冽,声音压抑而悲愤,绝美的面容上都是隐忍,美目中闪着泪光。楚徇钺是看得懂这样的表情的,很小的时候,他的母妃江氏被别的妃子欺辱,就是这样的。 楚徇钺一把抓住唐麒的手,有些笨拙地说道,“以清郡主,你不要哭......不要哭,本我都看见了,我会跟父皇说的。” 唐麒心里都要笑翻了,这个三皇子,怎么跟唐念一样。今天还真是好命,本来还计算着要从哪里去认识楚徇钺,这就送上门。她心想,他就该是她的。 “嗯,”她点头,“我知道了。” 楚徇钺这才发现自己还抓着唐麒的手,腾地就脸红了,赶紧把手放开。 唐麒看着这个少年,皇后完全没有把他当做皇子来教,不过唐麒觉得自己很喜欢这个少年。楚氏皇族那个祖坟上冒烟了,让李氏做了皇后,教出这么几个孩子来。 皇帝本来就因为和唐麒说话说的脑仁疼,听见有人过来传信,当时砍了薛延的心都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李皇后本就听说唐麒进宫,想要见见,可又觉得不妥,这会儿听说宫里有这样的事情,立刻就赶过来了。 薛延看着唐麒的目光都像染上鲜血一样,恨不得一把掐死她算了。 “薛小将军,你这般看着一个女子算什么!我可不知道忠肃侯府的世子,什么时候能够随意轻侮唐王府的郡主了!”楚徇钺此时是真心觉得唐麒只是一个女子,而不是手握三十万兵权的将军,他从来学来的君子之道告诉他,女子是需要男子保护的。 唐麒在一旁都想捂脸了,薛延本来就对她愤恨不已,这身份压下来,薛延只怕活剐她的心都有。 和唐念一样,惯会火上浇油的孩子。 帝后二人从各自宫中赶了过来,楚徇钺立刻行了一礼,道,“父皇,母后,儿臣刚刚看见忠肃侯府的薛世子仗着自己力气大,就敢轻慢以清郡主,儿臣实在看不过,便请父皇和母后过来,还望您们不要怪罪。” 李皇后先看见一身红衣的唐麒,走过去道,“这个是麒丫头?” “回娘娘,正是臣。”唐麒行了一礼道。李皇后顾不得其他事情,立刻拽着唐麒的手不放了。 “薛延!”皇帝低喝了一声,“你自己说是怎么回事?” “回陛下,臣冤枉!”他立刻跪下,目光毫不闪躲地看着皇帝。 楚徇钺冷笑一声,少年苍白的脸色因为恼怒变得红起来,“薛世子,你身为男人,欺侮女子就算了,竟然敢做不敢当,本皇子看的清清楚楚,你拽着以清郡主的衣服不放手,你还......”他说的激动,竟然咳嗽起来,“非君子所为!” 唐麒赶紧扶着他,给他顺气,因为虞景也经常这样,唐麒特地学了顺气的法子,楚徇钺觉得十分舒服。 “三皇子不要生气,”唐麒笑了笑道,“为了这种事情多不值当,咱们只将情况告知陛下和娘娘,其余的自然有陛下圣裁。” “麒丫头,你说。”皇帝问道。 唐麒偏过头,道,“薛世子确实好本事,唐麒自叹不如。”说完又给楚徇钺顺了顺气。 之后她拱手一礼,“陛下和娘娘看着办吧,唐麒好累。”说完之后,将皇帝皇后二人晾着,就这么走了。 楚徇钺想喊她,可是随即一想,发生这样的事情,她一个女子怎么解释。 “父皇母后,儿臣没有看错的。”楚徇钺低声说道。 “皇后,内宫之事,朕就交给你了。”说完也不管薛延,就离开了。 李皇后看着薛延,“薛世子,不论如何,以清郡主是女子,本宫不为难你,你且去寻她道歉吧。” “钺儿,走吧。”李皇后拉着楚徇钺。 “母后,儿臣真的没有看错。”楚徇钺撒娇道。 李皇后摸着他的头发,“你还小,现在你麒姐姐的名声最重要了,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发生这样的事情,你兄长不在,明日你代母后去你麒姐姐那里看看她,可好?” 楚徇钺听着“麒姐姐”三个字脸色就不太好看了,“母后,她比我大吗?” “自然,她已经十八岁了。”皇后道。 楚徇钺瞬间觉得自己刚刚建立起来高大形象都崩塌了,“姐姐吗?” 薛延站起来,蓦然朝着宫门外走去,他算是栽了。 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十六章眼花耳热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唐麒给皇帝脸色的事情立刻传遍了宫中,被闹得沸沸扬扬。薛延的事情,却被压了下去,毕竟关乎女子名节,李皇后不是没有分寸的人。 第二日,唐王府中。 唐麒的静梨院被收拾出来,三个人暂时住在一个院子中。唐麒难得睡到日上三竿才爬起来,正和虞景坐在院里。 来递拜贴和送礼的人一大早就堵在了门外,唐麒一个都不见,不过还有执着的,三回四回的送,她差点儿就打人了。 “虞景,你的暖玉棋子呢?”唐麒忽然想起来,那可是他不离身的宝贝。 “在京城和刑部大狱的时候都没银子,为了打听消息,便送了出去,如今只剩这个了。”虞景说完,摊开右手,手心里还剩两枚,一黑一白。 唐麒惊讶道,“你竟然舍得暖玉棋子,难得啊。”要知道,那可是虞景的心爱之物。 “送了多少枚棋子,我就吐了多少次血。”虞景阖上眼睛,一副心痛欲死的样子。 “你可别,我重新给你找一副。”唐麒只觉得眉角跳的厉害,这世上她什么都不怕,就怕虞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要漠北的紫玉和羊脂玉。”虞景又补了一句,唐麒手里的茶杯抖了一下,闷声嗯了一声。 漠北的紫玉,她还得拉下脸面去找拓拔煦。和拓拔煦打交道,实在是一件令她心烦的事情。 唐念刚睡醒,看着自家阿姐这脸色,走过来道,“阿姐,你就由着虞景哥哥欺负,也不还手!”唐念也不懂,他这姐姐天不怕地不怕,上刀山下火海也不会皱眉,就怕虞景一个人。 “你还一个试试。”唐麒白了他一眼笑道。 唐念赶紧摇头,“我怕阿姐你打断我的腿。” “你知道就好。”唐麒道。 “皇帝是否说起北齐之事了。”虞景问道。 “不曾,估摸着他还算计时机呢,毕竟擅自出兵可是大罪,眼下皇帝理亏,这个时候叫人翻出来,最多只能骂我两句。”唐麒敲着桌子道。 “嗯。”虞景垂下眼眸,入了五月份的帝都,清晨的阳光已经有些晃眼了,衬着虞景有几分苍白的脸,如画一般。 半晌虞景又道,“皇帝不是昏庸的人。” “是,他很清醒,他想让楚氏江山承继下去。”唐麒也沉下声音。 当今皇帝的皇位虽然得到的不光彩,但不能否认,他是个有手段的皇帝。二十年来朝中大政也从未有过大的过错,有那么几家权臣,不是太子一方的就是渝王党,二者制衡,很少出现意外。 “不过那又如何,为了他楚氏江山安稳,我唐王府的人就该一个个都去死吗,哪怕搅乱了这天下,我也要毁了他楚氏一族。”唐麒冷笑道。 “一开始就错了。”虞景悠悠地说了一句。 “那就让这个错误结束吧。”唐念道。 虞景眼眸深沉,阳光都照不到底,他捧着茶杯继续品茶。 “小姐,”白术走过来,“三皇子和淳和公主在门外递了帖子。” “请进来吧。”唐麒道。 不一会儿,两个人走了进来。不待唐麒行礼,淳和公主立刻晃到唐麒身边,道,“麒姐姐,你昨日进宫怎么都不来看我,若是让你和我在一起,我一定让人打断那个薛延混蛋的腿,他生了几个胆子,竟然敢对麒姐姐无礼!” 淳和公主拉着唐麒不放手,说了半天都没完。 “公主先坐。”唐麒客气了一句,淳和公主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礼了。 楚徇钺今日穿着一身淡青色的长袍,十七岁的少年站在那里,身形颀长瘦弱,长的秀气却不失男子气概。同她昨日看到的第一眼一样,是个温润柔和的少年。 淳和公主拽着唐麒说话的时候,他先和虞景唐念见过礼。 “三皇子坐,”唐麒笑看着楚徇钺,眨了眨好看的眼眸,“昨日多谢三皇子。” “以清郡主不必客气,我是男子,自然不能看着......看着薛延做出有辱郡主名声的事情。”楚徇钺看着唐麒的笑容,觉得耳根发烫,一句话说的有些磕绊。 “我的字唤玖思,”唐麒温声道,“你们也不要喊我姐姐,听着觉得我年纪好大。” 淳和公主一笑,“那姐姐也唤我蓁瑶就好了。” “以清郡......玖思,你也唤我的名字就好了。”楚徇钺觉得脸有些烧,还好,他素来脸色苍白,就是烧起来也没有几分血色。 “玖思,你十年都不曾回京,可惜我皇兄去了江南,他听说你失踪,急得好几天都吃不下饭呢!”淳和公主看着唐麒说道。 唐麒笑了笑,客客气气地说道,“有劳太子殿下挂心了,待他从江南回来,我当然亲自上东宫拜访。” 淳和公主点头,“只怕我皇兄一回来就亲自上唐王府了,他哪里舍得麻烦你,他这些年都念叨玖思呢!” “这有什么麻烦的,唐王府还不至于尊贵到让淳熙太子亲自上门。”唐麒淡然一笑,抽出了她的手,捧着茶杯。 淳和公主微微有些尴尬,一时间接不上话。 几个人都是有心思的,哪里听不出来淳和公主的意思,这是太子对唐麒有心。她这个做妹妹的,想当个媒人。 “蓁瑶,”楚徇钺提醒道,“太子哥哥如今还在江南九郡呢,哪里有功夫记着玖思的事情。” 淳和公主也觉得自己太过心急,道,“这也是,太子哥哥办起事一向不要命,恐怕连父皇和母后都不记得了。” 几个人有意无意地说着闲话,唐麒不太了解太子,可是现在听楚蓁瑶说起来,楚徇奕竟然有胆子想让她做太子妃吗?虽然品行端正是不错,可是犯傻就不行了。 楚徇钺似乎和虞景一见如故,两个人都喜欢看书,虞景年纪长,阅历也多,哄得楚徇钺一愣一愣的,差点要拜虞景为师。 淳和公主和楚徇钺一直坐到中午才准备离开,唐麒起身送二人出去。 淳和公主走在前面,楚徇钺和唐麒走在后面。 “玖思,虞景先生的学问,比起宫中太傅都毫不逊色,我想拜他为师如何?”楚徇钺面上带着激动的神情说道。 唐麒笑了笑,“你身份尊贵,若是喜欢以后多到唐王府就好了,你一个人过来也行。”唐麒笑意盈盈,看不出半分虚假。 “真的吗,”楚徇钺又抓起唐麒的衣袖,“那太好了,我还未见过虞景先生这般有学问的人。” “你喜欢就好,虞景他不良于行,不能随时出门,唐念还小不喜欢念书,我也忙的厉害,日后有徇钺常来陪他解闷就好了,还有,他医术极好,你这身体,说不定他能帮你看一看。”唐麒没有放开楚徇钺的手,温和地对他笑着,目若明星,楚徇钺这才觉得自己的手烫起来,一时间竟然不知所措。 唐麒抽回手,“徇钺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楚徇钺摆摆手,“我先告辞了,改日再过来。” 唐麒依旧笑着点头,楚徇钺急匆匆地跳上马车。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唐麒那样的笑容,他就觉得自己这颗生下来就跳的不欢的心脏砰砰乱跳,它十七都没有跳的这样有力过,楚徇钺把手放在心口,第一次真实地感觉自己活的这样有价值。 楚徇钺长到十七岁,因为身体不好,一直被里李皇后保护的极好,没有受过一点苦。他现在看到虞景,纵然不良于行,身体也极差,虞景不是也在西秦军中度过这么多年吗! 唐麒送走二人折身回去,走到虞景房中,道,“果然血浓于水,你和楚徇钺的话还挺多。” 虞景看着书,颇为慵懒地回道,“我祖母是江家人,算起来隔着三代的血,早就淡的没影儿了。” “那你平素懒得连话都懒的说,今日怎么和楚徇钺侃东侃西,那孩子走的时候脸色都不正常,我就怕他在半路上昏死过去,那都不用皇帝给我安排罪名了。”唐麒在他身旁坐下说道。 “唐麒。”虞景忽然认真起来,直勾勾的盯着唐麒,眼神让人觉得寒气直冒。 唐麒的手不自觉颤了一下,有种被看透的感觉,“我在呢,你说。” “你不是看上那小子,准备把他招进唐王府吗?”虞景笑道。 “你怎么知道?”唐麒心道果然。 虞景翻着书,颇为不屑地回道,“你一直在我身边,你要做什么,难道我还猜不到,”他又合上书,“现在说来,楚徇钺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是,我确实有这个打算,”唐麒道,“不过,也得想办法让他心甘情愿,不然总是觉得心里不好受。” 唐麒叹气,年纪大果然不是好事,楚徇钺比她都要小,要是到时候她说出来楚徇钺不答应......虽然她不在意脸面,可毕竟是婚姻大事,她丢不起这人。 “收服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难不成你还没有这点本事,真是对不起你这张脸。”虞景闭眼损着唐麒,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唐麒冷哼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且等着吧,不管用什么法子,我自然会把他拖进唐王府。” 她从来知道自己长得美,可是长的漂亮也不见得什么都管用,比如凌渊,一路上把她折腾的,还差点把她掐死在山崖下。 她可从来没指望过用脸办事。 “我等着。”虞景闷声回道,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他养了十年等我小丫头,现在竟然要成婚了。 唐麒看着虞景阖上眼睛,便出去了。虞景听见关门的声音和唐麒的脚步声,心中浮起苦涩的滋味,终究,他是她的师长和谋臣。 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十七章夏梅冬荷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当夜,唐麒便收到消息,凌渊返回京城了。这也不意外,他背后有人,什么都不用担心,回来早晚都一样。 半夜,唐麒翻着西秦的文书,有些忧虑。西秦玉矿铁矿甚丰,但凭她一人之力,是没办法把那些换成银子用在军费上的,现在,需得找一个人合作。 人选嘛,太子,渝王,还有凌渊。前两个都是废话,她只能选凌渊。可凌渊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她绝对占不到便宜。 唐麒拿笔在地图上圈了几处,也罢,合作就合作吧。现在她和凌渊的目标还是一致的,就是楚氏皇族,翻脸也不会是现在。 凌渊坐在房间,脸上略微带着疲惫之色,风起跪在地上一言不发。他们派到西秦探查的暗卫,全都折了,就连安插已久的暗桩,也被拔了好几个。 “起来,”凌渊揉揉眉心,沉声道,“先把人召回来。” “是。”风起压下心中的抑郁,这才起来。 凌渊坐在书桌前,是他看低唐麒了。本来觉得她年纪小,又被西秦几个将军保护,不会有太多的心思,他竟然低估了唐家的人,真是大意。 西秦最值钱的,除了唐麒三十万大军,就是所藏矿脉。这次他的人几乎都是折在秦川中,能够让她这么小心的,除了矿脉绝不会有其他东西了。 这两人斗来斗去,倒是有了默契。不约而同想到了矿脉一事。 唐麒打定主意,把一堆文书翻完,便去休息了。 第二日,到唐王府送礼和递帖子的人仍然极多,唐麒依旧一个没见。朝中上下也看出唐麒的态度,不会卷入朝廷的党派纷争。 不过今日下朝的时候长安街上出现了一件大事,好几个大臣都被卷入其中。 起因是刑部尚书吴衍之的马被忠肃侯府的人惊到了,开始在街上横冲直撞,怎么都拦不下来。御史大夫的儿子吕成勇,户部侍郎的儿子张列,还有几家勋贵人家的孩子,正好从长安街打马经过。 然后吴衍之的马车就和几个人撞上了,吴衍之从马车上摔了下来,当场昏迷,吕成勇和张列骑马骑得快,都从马上摔下来,被乱着的马踩了,两个人的腿都断了。 亏了安平侯府世子白玉飞从京郊大营回京述职,从长安街经过,斩杀了那匹发疯的马,才不至于伤到更多人。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唐麒正在和虞景下棋,“你做的。”虞景抬眸问道。 唐麒笑了笑,挑眉道,“这是举头三尺有神明,我可没有那个本事。” 虞景对她的回答不置可否,两个人继续摆着棋子。 果然是他教出来的人,虞景这样想着。御史大夫吕骏年近五十,人品还算不错,深得皇帝信任。但他就生了吕成勇这么一个儿子,当心肝肺一样养着,那就是他吕家的命。 现在他儿子摔断了腿,还是因为吴衍之和忠肃侯府的关系。吕骏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们俩,绝对不可能,不把他们的劣迹一本一本地都参上去给皇帝,绝对不罢休。 午后。 唐麒靠在院中的椅子上休息,唐王府也终于收拾好了。她院中那颗梨树被修剪的整整齐齐,挂上了一个秋千,干枯的荷塘重新灌满水,移了莲花,还养着各种各样的小金鱼。 像十年前一样,不过现在陪着她的是秋千上的少年和不良于行的贵公子。 “阿姐,”唐念斜躺在秋千上,“阿姐,我听说那个关我们进大牢的人今天从马车上掉下去,摔得现在都没有醒,是阿姐你给我们报仇吗?” “你的仇人可不是他,阿姐不过是泄愤罢了,你要是真的想报仇,还得再等两年。”唐麒道。他们的仇人,可是坐在庙堂最高位的人,要报仇哪里有那么容易。 “阿姐,你是说皇帝吗?”唐念转过头,看着唐麒低声说道。 唐麒点点头,“不错。” 唐念若有所思,随后腾地从秋千上跳起来,道,“我得去找白枫教我练武了。” 说完头也不回,就往王府校场跑过去了。 唐麒一手翻着书,一手在地图上圈着。 “小姐,虞先生,”白术走过来,道,“闻司总管传旨来了。” “请吧。”唐麒道,皇帝又是来干嘛的呢。 闻司捧着圣旨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嬷嬷,十来个穿着便装的女子,应该是从宫里带出来的。 唐麒慢悠悠地站起来,拱手行了半礼。闻司打开圣旨,念了起来,洋洋洒洒一大堆废话。唐麒是听明白了,皇帝要给她和凌渊办接风宴,就是今晚。 她领过圣旨,戏谑道,“闻总管,你这传个旨,还带这么多美人,也不怕看着心里难受啊。” 闻司自然听出唐麒的意思,也没有尴尬,笑道,“瞧郡主说的,陛下知道郡主府上没人伺候,便让皇后娘娘从新进的宫女中挑了十个,还送了一个嬷嬷,老奴哪里有这个福气消受。” 唐麒看着十个小姑娘,道,“不是来伺候虞先生和我弟弟的就好。” 闻司赶紧开口,“郡主说笑了,几个小宫女而已,虞先生和小公子可都是尊贵的人物,哪里是她们照顾得了的。” 唐麒温和地笑着,拿起桌子上的书,翻了几页,轻声道,“这可是闻总管说的,万一到时候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把她们通通送到闻总管那里。” “郡主,您这可是为难老奴了,她们既然送到郡主府上,是去是留自然由郡主做主,老奴怎么还敢管她们的事情。”闻司觉得头上冷汗直冒,唐麒敢这么说,她就敢这么干。 今日长安街上那一场祸事,刑部尚书,御史大夫,户部侍郎,忠肃侯府,四家勋贵都被卷入其中,长脑子的都知道这事和以清郡主脱不了干系,可是谁能指到人家头上去。 奈何皇命难违,不然他怎么也不想过来,他这身子骨,还有二十年好活呢。 “我说玩笑话呢,闻总管回去复命吧,”唐麒温和一笑,“白术,代我去送文总管。” “是。”白术拱手一礼,送人出去了。 唐麒看着留下的十一个人,一个四五十岁的嬷嬷,十个小姑娘。说起来她确实需要找两个侍女,府上也需要洒扫的人,总不能让将军卫队的人天天扫地做饭,实在屈才。 可是宫里出来的人......既然皇帝敢派,那她就敢留。 “嬷嬷怎么称呼?”唐麒问道。 “郡主,老奴姓刘,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娘娘担心郡主无人照料,便派老奴过来。”刘嬷嬷态度恭顺谦和,跪下说道。 “起来吧,既然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想必嬷嬷是知道规矩的,这几个姑娘你安排一下,留两个在我院子里就好了。”唐麒道。 刘嬷嬷起身,指了两个小丫头,“郡主,她们如何?” 唐麒翻着手中的书,“随意吧。” “请郡主赐名。”刘嬷嬷道。 唐麒皱了皱眉头,刘嬷嬷赶紧道,“日后郡主就是她们的主子,这名字也由郡主来取。” 她说完,唐麒放下书,略略思索,指着其中两个小丫头,“那,你叫夏梅,你叫冬荷。” 不待两个小丫头谢恩,刘嬷嬷先惊诧道,“郡主,这名字......”夏日何来梅,冬日哪来荷? “怎么,不好听吗,那你自己起吧。”唐麒不悦起来,翻书的声音都大了。 “不敢,不敢......你们二人,还不快谢过郡主?”刘嬷嬷看着二人道。 两个姑娘怯生生地一跪,“奴婢多谢郡主赐名。” 唐麒摆摆手,“起来去旁边,挡着我的太阳了。”其实她朝东,午后的太阳从西边晒过来。 两个小姑娘齐齐颤了一下,赶紧退开。 “白术,去后面挑个院子给这几位住着,”唐麒吩咐了一句,“你们俩也去。” 白术带着人过去,心中极为不满,皇帝这就是明目张胆地给王府塞人,白术能高兴了才奇怪。 把人送走,唐麒放下书,脸色也不大好,“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当然是关心你,照顾你了。”虞景道。 “我是不是该进宫好好谢谢他!”唐麒沉声,目光中带着别样的意味。 皇帝就这么借着照顾的名义塞人到她身边,她要是不接受,还是不给李皇后面子,当真是好算计! “那是自然,不过唐王府穷,养不起这么多女人,你回头想想办法,我可不想回了帝都,竟然被饿死在这儿,你说是不是。”虞景捧着茶杯,神态自若。 唐麒点头,“道是如此。”既然把人送过来了,那就让皇帝自己养活吧。 “你那两个名字起的不错。”虞景道。 “夏梅,冬荷,”唐麒念道,“都是不该存在的东西。” “随你吧,不过你还是找个厨子,不要让白林做饭了,”虞景叹气道,“那就不是难以下咽这么简单,吃的我都想吐血了。” 唐麒倒是无所谓,除了点心,她别的什么都不挑。 但是看着虞景这脸色,唐麒赶紧道,“你再忍忍,我明日去找。” 虞景“嗯”了一声,接着看书去了。 唐麒看着时辰,进去换了一身宫装,准备进宫。 皇宫之中,李皇后确实是用心挑选了那十个宫女,都是没有背景也不太聪明的人,相信唐麒能够拿捏得住。 淳和公主坐在李皇后身旁,“母后,一会儿玖思姐姐进宫,您让我坐她身边好不好?” “你和玖思自己去说,她要是愿意,母后就答应。”李皇后回道。 “母后,”淳和公主撒娇道,“只怕玖思姐姐不愿意,我昨日好像说错话,惹她不高兴了。” 李皇后皱眉,“蓁瑶,你年纪不小了,知晓些分寸,不要胡闹。” “是,我找玖思姐姐去道歉。”淳和公主看出来唐麒对她兄长太子殿下不感兴趣,昨日也是她心急......不过,唐麒和楚徇钺倒是关关系不错。 想着,她转身去找楚徇钺去了。 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十八章银两不足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唐麒带着唐念坐在去皇宫的马车上,唐念刚从校场出来,这会儿还热的厉害,坐在马车里上蹿下跳的,安稳不下来。 “你出去骑马吧。”唐麒吩咐道。 “太好了,阿姐。”说完他就蹿了出去。 唐麒慢腾腾地走在宫道上,一身红衣潋滟,和身旁的少年说着话。 凌渊跟着凌王和凌王妃走过去的时候,便看到这样一番景象。 凌王妃微微蹙眉,“这麒丫头怎么总是穿着一身红衣,都快晃着我的眼睛了。” 凌渊不理凌王妃的询问,道,“母妃,我去看看。” “唉......你不和母妃一起走了?”凌王妃喊道。 凌王看着凌王妃道,“昧然,儿子大了,你由着他去吧。” “是啊,他儿时就不大亲近我,这么多年你都让他留在江南,他早就和我不亲了。”凌王妃叹气道。 “没事,这不是还有我陪着你吗,走吧。”凌王低笑着,把凌王妃的手拉起来。 凌王妃蓦地脸一红,挣着手腕,道,“你个老不要脸的。”凌王也不管周围人的目光,就这么拽着凌王妃走了。 凌渊走到唐麒身边,道,“玖思妹妹,好歹咱们也是共过患难的人,你怎么那天把我一个人扔在火海里就不管了。” 唐麒侧过脸,道,“阿念,自己去玩儿吧。” 唐念不大情愿,唐麒又道,“阿姐这里有正事,一会儿去找你好不好?”唐麒又把金令交给他。 他这才“嗯”了一声,自个儿朝着另一边去了。 “凌世子,你哪里有半点与我合作的诚意,你明知虞景和唐念在大狱中熬了好几日,明知他们是我在意的人,竟然半点消息也不透露给我,万一他们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办!”唐麒沉声质问道。 当时的情况,何时回京对凌渊是没有影响,他也不甚在意唐麒的人会如何。他那几日忽然觉得和唐麒扮作夫妻,是一件极有意思的事情,便拖了好几日不回去。 现在让唐麒这么一问,凌渊竟然觉得有几分理亏,半晌答不上来。 他沉思了一会儿,冷声道,“我想玖思妹妹误会了一些事情,我寻人合作,并不是非你不可,正如玖思妹妹说过的,我想要什么,想尽办法总会得到了,玖思妹妹也不要太高看自己了。” 凌渊比唐麒高一个头,他居高临下看着她,目光冷冽。唐麒毫不畏惧,也盯着他,二人目光交错之处,似乎要迸出火光一般,谁也不肯退让半步。 “既然如此,是我唐麒高攀了。”唐麒往后退了一步,转身准备离开。 凌渊却是听出弦外之音,她是打算低头了吗? 唐麒怒上心头,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在凌渊这里自讨苦吃了,这人,根本就不讲道理。 “玖思妹......”凌渊又喊了一句,不过还未说完,就看见唐念和楚徇钺走过来。 “阿姐,你话说完了啊。”唐念跑过来说道。 唐麒“嗯”了一声,楚徇钺已经走了过来,轻声喊了句,“玖思。” “嗯,徇钺专程来等我的吗?”唐麒看他脸红,调笑道。 楚徇钺当时就犯晕了,舌头打结了一样,道,“那个......我是......我是......” “你是来问我虞景的是不是?”唐麒笑道。 “是,对,虞先生怎么没有来?”楚徇钺接着话就下。 唐念站在他身旁,道,“三皇子你刚刚不是问过我了吗?” 楚徇钺被这姐弟二人闹得脸红,干脆不说话,反正也说不清了。 “好了,徇钺你先带我去皇后娘娘那里吧,今日娘娘送了我十个侍女,我该着先去谢过娘娘。”唐麒正色起来。 凌渊和唐麒离得并不远,也走了过来。楚徇钺行半礼道,“凌世子。” 凌渊还过礼,道,“三皇子和玖思的交情倒是不错。” 楚徇钺点头,直截了当,温和的说道,“玖思对我很好。” 其实楚徇钺只是想说,唐麒没有把他当瓷器捧着,让他很觉得自己也可以做很多事情,而不是老死在宫中,毫无作为。 凌渊听完就觉得自己越来越佩服唐麒了,当时她说要招楚徇钺进唐王府,虽然说的一本正经,可是凌渊觉得两人最多是达成协议,楚徇钺怎么着也不会真的喜欢比他大一岁的唐麒......世事难料,他第一次这么觉得有些事情无法掌控。 唐麒和楚徇钺去了皇后宫中,唐念嫌拜来拜去麻烦,就自己去玩了。 “拜见皇后娘娘。”唐麒行礼道。 “玖思丫头和姨母客气什么。”李皇后一时间猜不透唐麒的意思。 “劳烦姨母从宫里选人,玖思自然要道谢的。”唐麒客气道。 李皇后猛然想起昨日她女儿淳和公主说过的话,唐麒不太想和她亲近。 大概是不想牵扯进太子和渝王之争,不过她又和徇钺这孩子关系好,李皇后被唐麒搅的乱七八糟。 皇后安排着事情,唐麒和楚徇钺坐在一旁说话。自己照顾长大的孩子,她看的出来,楚徇钺对唐麒不一般。 “你们随我出去吧。”皇后看着时辰差不多,叫上二人出去了。 “你们二人倒是说的高兴。”皇后边走边笑道。 楚徇钺垂眸笑道,“玖思讲西秦的风光,儿臣觉得那里好美,可惜儿臣身体不好,不然一定要去纵览西秦,这样才不枉此生。” 李皇后微微蹙眉,安慰道,“你年纪还小,日后有机会的。” “对啊,”唐麒也笑了笑,“你看虞景,虽然病殃殃的,可还不是在西秦待了二十多年一点事儿都没有,你可比他好多了。” “可是虞先生的学问那么高深,我一点都不如他。”楚徇钺叹气道。 唐麒挑了挑眉,“你跟他比什么学问,他都一把年纪了,比你多看了十年的书,他要是知道的不比你多,那才丢人。” 楚徇钺点点头,“玖思你说得对,是我自己犯傻了。” 唐麒看着他,脸色闪着令人炫目的笑容,“你确实傻,我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你这么傻的。” 楚徇钺看着唐麒的笑容,有些不知所措。心里却还是很高兴的,一直这样就好了。 一阵冗长繁复的礼仪过后,众人都安稳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唐麒坐在淳和公主身后的位置,之后才是皇帝其他几个女儿。 唐念的位子在楚徇钺身旁,是皇后安排的。这是一件颇为尴尬的事情,唐念虽然姓唐,可他不是唐王府的血脉。 许多男子的目光都落在这位以清郡主身上,无疑,她是美貌的。美得明艳张扬,令人目眩。 “玖思丫头,你在西秦十年,怕是把京中同龄的人都忘了,今日趁着宴会,也重新认识一番。”李皇后看着唐麒一个人拿着酒杯走神,在前面说道。 唐麒捧着酒杯,回道,“我看着儿时认识的姑娘这里也没有几个,估摸着都是到了年纪,已经嫁人了,现在只剩我一人还孤零零的。” “那麒丫头可有看中的人?”皇帝问道。 唐麒听见皇帝询问,站起来行了半礼,道,“多谢陛下关心,还不曾有。” “那你可得快些找了。”皇帝悠然说着,摆手让唐麒坐下回话。 “这可是麻烦事儿,”唐麒坐下道,“臣是想招赘一个合适的人入唐王府,还请陛下和皇后娘娘为臣留心。” 皇帝脸色微变,本来有心让自家孩子和唐麒结一段姻缘的世家也纷纷退却。在这个男子比女子尊贵的地方,招赘入府对这些人来说绝对是奇耻大辱。 “麒丫头怎么想到这个法子?”皇帝压下脸色问道。 唐麒正好拈了一块点心,道,“这是自然的,唐王府的女子是可以承袭爵位的,陛下忘了吗?现下王府后继无人,臣自然不能外嫁,只能招赘。” “以清郡主未免玩笑了,”静安贵妃在皇帝另一边的席位说道,“今时不同往日,郡主是女儿家,首先应当照顾自己,至于保家卫国,那是男人们的事情。” 唐麒闻言,抬眸看着虽然年过四十仍然保养的像二十多岁小姑娘的静安贵妃,道,“静安贵妃说的不错,可惜臣没这个福气,前几日我府上的人先是被孙国公世子拦在城门,又被忠肃侯府世子绑到刑部监狱,差点儿就送了性命,臣若是不比那些个男人强一些,恐怕过几日送上断头台的就是臣了。” 起先搅和进虞景和唐念之事的人,不是薛延,而是孙怀信。但是孙国公留了个心眼,担心唐麒会回帝都,把孙国公府牵扯进去,之后让孙怀信不要参与那件事,至少不会在明面上得罪唐麒。 静安贵妃一怔,随后笑道,“本宫是女子,不懂以清郡主说的事情,只是郡主要明白,本宫可是为了郡主好才说这些话的。” 她看着唐麒,目光中偷着真诚和担忧,好像唐麒是她亲生的一样。 “好了,”皇帝笑道,“朕知道你们都关心麒丫头,麒丫头也不是小孩子,京中这些孩子,由着她自己去挑吧,至于是入赘还是出嫁,由他们自己去定吧。”皇帝温和说道,直接忽略了爵位承袭一事。 “多谢陛下体贴,还有今日的十个侍女,也多谢陛下和娘娘了。”唐麒从善如流,立刻感谢道。 皇帝回道,“你初回京城,只怕找不到合适的人,用着方便就好。” “方便是方便,只是......”唐麒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可是她们不听话了?”李皇后问道。 唐麒摇摇头,“倒是不曾,只是,府上本来就有十来个侍卫,再多了这十个,我有些养不起。” 一语惊倒众人,皇帝和皇后显然没想到这事儿。 “我穷的很,府上的先生又是个药罐子,哪里养得起这么多口人,说不得以后没了银子就打她们的主意。”唐麒又摇了摇头,一副我回去就想办法把她们卖了的神色。 皇帝眉角直跳,喝道,“小丫头胡说什么,你身为郡主,自然每月都有份例,胡闹什么!” “一个月四百两吗?”唐麒问道。 “你十年不在京城,这十年的一并补给你。”皇帝瞪着她,这要是传了出去,唐王府郡主干出把府上仆人卖了换银子的勾当,他这皇帝的脸摆在哪里! 唐麒起身行礼,“臣谢过陛下。” “闻司,去国库挑些东西给以清郡主送去,省的她饿死在京城!”皇帝甩了甩袖子道。 唐麒只是笑着接下了,钱可是好东西。她抬头往对面看了一眼,楚徇钺正好也看过来,二人目光相撞,楚徇钺还是不知所措,唐麒举起酒杯,遥敬一杯,而后一饮而尽,楚徇钺也喝了一杯。 不少人看到这样的场面,心中有些奇怪,这三皇子,什么时候和以清郡主的关系这么好了。 再敏感一点的,就会想到三皇子是养在皇后身边的,是太子的弟弟,还是江国公府的外孙,江国公府世子江敬遥还是淳和公主的未婚夫婿。 连唐麒自己也想不到,她不过就是和楚徇钺这么一个动作,就被划到太子那边去了。 皇帝喝的有些晕,站起来道,“皇后,扶朕回宫,朕就不打扰这些年轻人的兴致了。” “是。”李皇后扶起皇帝,众人行过大礼,皇帝身后跟着五六个女人,一起离开了。 皇帝走了之后,一些年岁大的老臣也纷纷离去,场面上立刻活跃起来,不少小姑娘都议论起来,男子也是一样。就单单是唐麒这副面容,已足够所有人惊异了。 唐麒面不改色,继续拈着点心。 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十九章二人联手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唐麒敲了一笔银子顺心了,至于皇帝想去哪儿她都不感兴趣。宫宴的东西还是很好吃的,比如这点心,她小时候就喜欢,现在也喜欢。 还有就是看着这一座的年轻小姑娘,从来三个女人一台戏,那儿这会儿就有姑娘因为哪个男子吵起来了。 她看热闹就好了。 皇帝躺在床上,李皇后给他端来一晚解酒汤,柔声道,“陛下,您也不要生麒丫头的气,她定是在西秦吃了苦头。” 皇帝喝着汤,道,“朕跟她一个小丫头生气做什么,只是有些感叹,十年匆匆而过,朕这个皇帝,也老了。” 李皇后笑道,“陛下正当壮年呢,至于孩子们,那是真的大了,有什么事情由着他们去吧,陛下在这里,哪一个翻得起风浪。” 皇帝接着稍稍有些昏暗的烛光,执起皇后的手,道,“元娘,苦了你了。” 李皇后听见皇帝唤她的小字,垂下温润柔和的眉眼,把头靠在皇帝胸前,“陛下说的什么话。” 这世上最麻烦的是女人,尤其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二八佳人,艳若桃李,正是花枝招展,情窦初开的年纪。这些世家贵女,就是这样的,她们被父母宠爱,大多自视甚高,觉得全天下的男子都该围着她转,全天下的女子都没有她们美貌。 事与愿违的时候,她们就开始折腾了。唐麒因为这般容貌,成了小姑娘们的第一仇人。 凌渊因那般风姿,迅速超过淳熙太子,一跃成为整个帝都的女孩子最想嫁的男子。 不过这二人,似乎都没有这般自觉,唐麒依旧拈着点心,不给旁边的小姑娘一点好脸色。凌渊捏着酒杯,似乎刚刚有一个女子哭着从他身边走了。 唐麒忽然想起陈娇娘,最爱做梦的年岁认识一个全天下最适合入梦的心上人,可是这个心上人,只能是梦,有什么比求而不得更可怕的事情呢。作孽啊,她瞥了一眼凌渊,长成这样,真是作孽。 “以清郡主,”孙怀信走到唐麒身旁,手中拿着酒杯,行了一礼,又道,“这两日递上拜帖,本想亲自上门致歉,可惜郡主不允,只好在这里找郡主了。” 唐麒站起来还了半礼,道,“孙将军是奉命行事,本郡主自然不会怪罪,若你要致歉的话,还是去找我家弟弟和先生才是,弟弟还好说,可是先生是长辈,唐麒没有权力代他谅解孙将军。”她说的客气,不过摆明了只是敷衍。 孙怀信拿着酒杯的手抬起又放下,道,“不知我是否有幸得见虞景先生。” 唐麒轻笑了一声,“只怕你没有,先生身体不好,以致性情也不大好,他素来记仇,有时候连我都不待见。” “不过是西秦蛮荒之地来的粗野之人,竟然让我大哥亲自登门道歉,唐王府好大的脸面!”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走到孙怀信身旁,一脸娇纵地看着唐麒。 淳和公主赶紧走了过来,站在唐麒身边,沉声道,“怀薇妹妹,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皇姐倒是热心,太子皇兄不在,这护着以清郡主的事情就由皇姐来做了!”韵瑶公主回道。 “三妹妹这脾气越来越娇纵了,也不怕吓着旁人。”淳和公主声音不高,但是微微侧过眼睛朝凌渊那里瞥了一眼。 楚韵瑶立刻就想到那里坐的是凌渊,缄口不言,她清楚,她想当凌王世子妃,本来就难,若是落下一个娇纵的名声,只怕更麻烦了。 孙怀薇却是不肯放弃,“兄长你是卫营的将军,怎么能向那个......”几个小姑娘也在旁边帮腔。 孙怀信一把将自家妹妹拉到身后,道,“以清郡主,我妹妹娇纵惯了,还请郡主见谅。” 唐麒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正拈着点心。淳和公主轻声唤道,“玖思姐姐。” 唐麒这才抬起头,站了起来,朝着几个人温和一笑,道,“你们说完了?” 孙怀信又一次拱手致歉,道,“以清郡主,是我今日唐突了。” 唐麒还是笑着,温雅柔和,令人心醉,道,“孙将军是个好哥哥,”说完她又看着孙怀薇,道,“孙国公府虽然出身将门,可是这基本的礼节还是要有的,且不说我身为陛下亲封的郡主,你们几个小丫头哪一个不唤我一声姐姐,先是藐视陛下,再是不分长幼,辜负父母教导,一为不忠,二为不孝,你说说,该怎么罚?” 她一番话说下来,吓得旁边几个小姑娘齐齐变了脸色。 不忠不孝的名声哪个女子担得起,身为世家贵女,名声不好,那绝对是毁了一辈子的事情。 孙怀信也被唐麒舌灿莲花的本事惊到了,赶紧道,“郡主手下留情!” 渝王楚徇齐也走了过来,尚不待说话,便听唐麒娇声道,“孙世子这话说的,好像本郡主动手了一样,本郡主可是什么都没干。” 楚徇齐一看便知情况不妙,本来是让孙怀信和唐麒套个近乎,等关系好了,自然有办法让她嫁给孙怀信然后为他所用。 “以清郡主可不要和这群不懂事的小丫头一般见识,她们年纪小,口无遮拦的,请郡主看着本王的面子上,不要怪她们。”楚徇齐举着酒杯,一饮而尽。 唐麒手里还是点心,声音冷清,道,“渝王殿下多心了,不过是一群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本郡主好歹这般年纪了,怪她们做什么,只不过说些实话,免得日后受苦。” 内侍给她递上一杯酒,是和解之意,唐麒拿起酒杯,道,“府上先生不让饮酒,怕饮酒误事,还请见谅。”说完把酒洒在了地上。 这话一出口,孙怀信和渝王纷纷开始估量这位虞景,到底是什么人物,就是不在身边带着,唐麒也不违背他的意思。 “虞景倒是管的多。”凌渊也凑了过来,凉凉地说了一句。 “凌世子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唐麒依旧温和,不过她真的不想和唐麒说话。 “我又忘记了,不过改日一定要登门拜访,上次在西秦没能和虞先生下一盘棋,真是可惜。”凌渊回道。 唐麒又拈了一块点心,轻声道,“随时恭候。” 一场道歉惹出来的祸端终于平息,几个小丫头跑的飞快,到了自己的席位上,也不敢再说话了。 “玖思你不要生气,二妹妹和孙怀薇就那个样子,毛病多脾气还大,孙国公府的男丁倒是靠谱,这女子,一个两个都是娇纵不堪,和静安贵妃一个模样!”淳和公主不悦道。 唐麒不置可否,道,“蓁瑶你身份尊贵,和她们费神做什么。” 淳和公主点了点头,随后又喊过来几个小姑娘,这几个倒是规矩,在淳和公主身旁坐下。 唐麒还礼,不过没有说话,坐在一旁品茶。 “玖思姐姐,这是李徽岚,是我表妹。”淳和公主说完,那姑娘欲起身,不过被唐麒拦住,“告诉我是谁就好,我这人不在乎虚礼。” “这是宋觅晴,是宋丞相家的女儿。”淳和公主指着一个女子,长相不是极美,但一眼看过去,如同风中杨柳,雨中芙蓉,别有一番气质。 “这位是白玉璇,是安和姑姑的女儿。” 唐麒道,“是京郊大营白玉飞将军的妹妹吧?” 白玉璇点头,问道,“郡主认识我兄长?” “有耳闻,文武双全,智勇足备,慷慨大义,公子玉飞,当世良将是也。”唐麒一番赞叹,白玉飞也确实不简单。 白玉璇惊诧,“郡主这般评价兄长?” “吓到玉璇妹妹了,”唐麒笑道,“我也是武将,家兄将才,我自然也得认识一番。” 白玉璇轻轻点了点头,这么夸奖,还以为这位郡主看上她兄长了。 淳和公主连着说了好几人,唐麒只记了这两个。这三人,都是重臣之女,身份不同寻常,唐麒默默地算了一下,哪一个当太子妃比较合适。 坐了一会儿,唐麒起身,道,“我去转转。”她看了唐念一眼,唐念和楚徇钺二人正被人缠着,说的热闹。 她坐在这样几个小姑娘也不自在,她们说来说去就是京城哪家商铺的胭脂水粉最好,哪家的丝绸有新花样,哪家的裙子有新的式样。 唐麒对此丝毫不感兴趣,听的头晕,索性就走了。 她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躺在地上,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五月中旬,月光还算明亮。 凌渊没多久也过来了,开口便道,“玖思妹妹约我这花前月下,有什么大事?” 唐麒混不在意,道,“我可攀不上凌世子,韵瑶公主可是把你看的颇紧,怎么样,有没有打算尚个公主回去?” “玖思妹妹吃醋了吗?”凌渊微微皱眉,“也是,咱们俩好歹也当了半个多月的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吃醋也正常。” 唐麒心头窜起火,道,“老子要是吃你的醋,早他妈的被淹死了!” 凌渊在她身旁坐下,道,“玖思妹妹这样懂礼数的人,怎么说脏话呢,这可不好,”凌渊摸了摸她的头发,“你别生气,日后我防着她们就是了。” “脑子有问题!”唐麒懒得和他生这闲气,从袖中拿出一副秦川部分地图,画了几个圈。 “这是我守着的三处矿藏,一个紫玉矿脉,两个铁矿,”说着她拿出一把匕首,“这是其中一个铁矿炼出来的,比寻常的好上许多,怎么样,有兴趣吗?” 凌渊接过匕首,映着月光,匕首的刀刃闪着寒光,难得的好铁矿,凌渊心道。 “好。”凌渊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七三。”唐麒也不含糊,立刻说起分配的事情,账得算清楚。 凌渊垂眸,思考着是否合算。半晌,凌渊道,“成交。” 说完,唐麒看他答应的利落,颇为奇怪,这样的生意,可有些不合算,“你想清楚了。” “三年之内,玖思妹妹要想办法让安平侯这十万大军折在漠北。”凌渊回道。 唐麒颇为震惊,不过安平侯确实是个大麻烦,“若你相助,我倒是能做到。” “自然。”凌渊仰面躺在地上。 唐麒应了下来,西秦她是不会容许别人染指的,而凌渊,则要将洛云的兵力消耗殆尽。他必须拿到兵权,才能成事。 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二十章欲擒故纵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唐麒收回地图,起身理了理长裙,便听见楚徇钺的声音。 “玖思,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前面到处在找你呢。”隔着一段距离,楚徇钺问道。 “找我做什么呢?”唐麒走到他身旁,两个人一起朝着殿中走过去。 “他们要行酒令,找不到你和凌世子。”楚徇钺回道。 唐麒“嗯”了一声,好端端地为什么要行酒令,还真是热闹。 “玖思你要是不喜欢的话看着就好了,他们总是这样,玩闹起来没完没了的。”楚徇钺似乎并不喜欢这样的事情,皱着眉头说道。 唐麒点头,轻声道,“你若是不喜欢的话,就和我坐在这里赏月吧。”她需要抓住一切可能得机会把这个少年拖到她的阵营。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楚徇钺觉得不妥。 唐麒索性在附近的一个亭子中坐下,道,“有什么不好的,你不喜欢他们,就不用和他们打交道了。” 楚徇钺在一旁坐下,“这也不行啊,我是皇子,父皇和太子兄长告诉我要和他们多来往一些。” 唐麒仰头看着天空,道,“不喜欢的事情就不用做,你这个年纪,考虑这么多做什么,只有随心所欲就好,像阿念那孩子,我都是由着他来的,不信咱们赌一赌,一会儿肯定有人来告状,说他把谁打了。” “随心所欲吗?”楚徇钺低声念道,“真的想做什么都可以吗,其实我也想像你,像唐念一样,纵横沙场,不过我身体不好,都不会武功。” 楚徇钺本来清澈的眸子暗淡下来,少年意气,谁不想指点江山,肆意纵横,建功立业。楚徇钺也一样,他这样的岁数,本来正是爱玩能闹的年纪,不过生在皇家的孩子,哪一个能按照自己的心意活着。 “你会骑马吗?”唐麒问道。 “不太会。”楚徇钺摇头。 “那我教你如何,我从西秦带了几匹汗血宝马回来。”唐麒道。 楚徇钺惊诧,“汗血宝马,我连普通的马都不能骑得太快了。” 唐麒莞尔一笑,“怕什么,有我呢,学会之后等十月份秋猎的时候和他们比试一番。” 楚徇钺看着唐麒有些朦胧的笑容,做梦一般点了点头,他忽然觉得有些缥缈。前面众人闹得不可开交等着唐麒过去,而唐麒却和他在这里说话。 他心中升起异样的感觉,想起刚才那些世家男子在讨论着这位已经十八岁,美貌非凡的以清郡主,到底能成了谁的枕边人。他厌恶他们说这样的话,听起来就像他们在亵渎唐麒一样。 他不知从哪里升起一股勇气,磕磕绊绊地开口问道,“玖思,你真的要在京城世家男子中挑一个人嫁了吗?” 唐麒听着这样询问,心中略略有了考量,像个小姑娘一样微微叹了口气,道,“这也没办法啊,我这么大岁数了,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有兵权,要是不乖乖嫁人,一定会被陛下猜忌的。” 楚徇钺微微一怔,他清楚,他喜欢史书,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这样的故事太多了。他回道,“这样......我觉得他们都不是真心的。” 唐麒挑眉,笑道,“说你傻你还真傻,哪里会有人真心对我?” “当然有,”楚徇钺立刻反驳,“玖思你这么好的女孩子,怎么会没有人真心待你!” 唐麒闻言大笑起来,半晌他顺了顺气,道,“徇钺你是第一个这么夸我的人,你知道我手下的将军都私下说以后喜欢我的人绝对脑袋有毛病,他们几个天天上蹿下跳的,担心我嫁不出去。” 楚徇钺觉得脸上烧起来,他庆幸是晚上,唐麒看不清他的面容。 “他们肯定逗你玩儿呢。”楚徇钺小声道。 唐麒不屑地哼了一声,“那几个人才不会,他们看着我长大,根本就不把我当女人,每次比武都不手下留情,逮着机会就一个劲儿的败坏我的名声,”她轻轻叹气,“习武之人太暴躁了。” “你不喜欢习武的人吗。”楚徇钺脱口而出,而后才觉得不妥。 “无所谓了,只不过我待在军营,看得武将太多了,他们是真正在疆场上拼杀的人,心思并不深沉,咱们京城的少将军,我觉着他们只是为了追名逐利,我不喜欢这样的人。”唐麒给了楚徇钺一个满意的答案。 楚徇钺忽然觉得松了口气,心中紧紧绷着的弦也松了。 “帝都之中,谁不是为了名利奔波。”楚徇钺叹道。 “若我也是为了名利呢?”唐麒话锋一转,说道。 楚徇钺一时语塞,唐麒沉声道,“为了名利不是错误,我只是恨他们把手段耍到我身上来,我知道徇钺拿我当朋友,所以不骗你,我也是和他们一样的人,和我不一样的是徇钺,徇钺你不要被我骗了,我也是从黑暗血腥中长大的,我这个‘红衣阎罗’的名号不是虚言,我也是会耍手段的人,徇钺你不是,你很干净。” 唐麒说完起身回前殿去了,留下楚徇钺一个人愣在那里。 前殿中,酒令已经行了一会儿,唐念不但被灌酒,还和两个人打了两场。 唐麒过去扶着唐念,轻声呵斥道,“你这胆量越来越大了,怎么喝了这么多。” “阿姐,我没事,”唐念摇摇头,“这酒比起西秦的烈酒差的多了。” “郡主真是疼爱弟弟,”楚徇齐笑道,“本王听闻西秦酷寒,在那里生活的人素来喜欢饮酒御寒,怎么到了郡主这里反而不同了。” 唐麒闻言,抬眸看着楚徇齐,回道,“渝王殿下倒是十分清楚,饮酒御寒自然可以,可是饮酒误事那便不好了,唐麒好歹称得上位高权重,自然得小心谨慎,你说是不是,渝王殿下。” “这是自然,郡主执掌西秦三十万兵权,应当如此。”楚徇齐道。 唐麒不置可否,回身准备扶着唐念离开。 忽然身后有人调笑道,“不知道郡主想要嫁什么样的男子,可否告知我们一声,也好让我们能准备一番,好讨郡主的欢心。” 唐麒挑了挑眉,笑道,“诸位可想清楚了,本郡主的欢心可不是那么好讨的。” “郡主只管说出来便是。”几个男子哄闹着说道。 唐麒微微蹙眉,思索了一会儿之后,回道,“文当如虞景,武当如唐麒。” 她慢腾腾的说出这么一句,说的众人一头雾水。虞景他们知道,就是唐麒带回来的那个不良于行的年轻男子,他的文采,他们丝毫不知。 至于武,唐麒看起来是个柔弱的女子,她的武功,他们猜应当不会好到哪里去的。 凌渊不知何时也回了席位,听过唐麒的话,他沉声笑了出来,回道,“若是如此,只怕玖思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唐麒瞪他一眼,道,“不劳凌世子多心,凌世子的佳人都不知道现下断奶了没有,凌世子关心我嫁不出去做什么?” 凌渊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若是本世子的,无论如何都逃不了。” “唐麒自然也是,”她又笑意盈盈的看着众人,道,“说的多了也没有,只要本郡主喜欢,那个人自然赢得过虞景,也赢得过我。” “玖思越来越任性了。”凌渊像哄孩子无奈的说道。 唐麒听他说话就觉得脾气上来了,脸上温雅的笑容都要裂开了,唐念拽着她,“阿姐,你别生气。” 唐麒点了点头,“凌世子忘了吗,本郡主素来如此。”说完,便回了自己的席位。 楚徇钺慢腾腾地走回来,有几分失神。他这几日沉浸在唐麒给她留下的温雅柔和的印象中,令他几乎都要忘了唐麒本来身份。 或者说,他是根本不知道唐麒真正是什么样的人。唐麒将话挑明,立刻就给楚徇钺这个春心萌动少年浇了一盆冰水,她说他太干净了。 此时,行酒令的活动依旧在进行。淳和公主和几个小姑娘显然很兴奋,淳和公主忽然开口道,“玖思姐姐,该你了。” 唐麒这才回过神,“什么?” 宋觅晴指了指唐麒身前的小令箭,道,“玖思姐姐,这令箭便是今日行酒令的信物。” 唐麒笑了笑,“你们几个联起手害我是不是?” “这可不是,淳和公主笑道,“玖思姐姐是要罚酒呢,还是弹琴作诗?” “罚酒。”唐麒冷声回道。 满满五杯,唐麒面不改色,将五杯酒都饮了下去。 “以清郡主好酒量!” 淳和公主递过去一杯茶,“玖思姐姐,你没事吧。”唐麒摇头,“你惹得事,还问我!” 淳和公主讪笑,“玖思姐姐别生气。” 而唐麒的婚事此时成了男子议论的中心,这些人也算是明白了,虽然唐麒说的好听,要找文武双全的男子,但是事实上,她的意思是,只要她高兴,什么人都成。 这样的婚姻,不过是一场交易,唐麒的目的是让皇帝放下对她的戒心;而这些世家男子,则是看中唐麒手中的兵权,亦或是她的美貌。 一场接风宴直到子夜才结束,唐麒和唐念两个人带着一堆赏赐,由禁军护送回府去了。 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二十一章谋算情人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帝都长安街的车马祸事,成了焦点。刑部尚书吴衍之昏迷到第二日凌晨才醒过来,而且似乎摔坏了头,一直喊头疼,太医也束手无策。 御史大夫的儿子吕成勇,虽然也已经醒了过来,生命没有大碍,但是那条腿,是保不住了。 吕骏听太医说了这件事儿之后,当场就昏了过来,他可就那么一个儿子! 皇帝一开始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这种事情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谁知道第二天朝堂上就少了两个重臣。 虽说吕骏的人没到,但是写的折子是送上去了。据说洋洋洒洒写了两尺长的纸,把忠肃侯府和刑部尚书从头到脚数落了一遍,就连刑部尚书五年前在外面养了一个外室的事情都挖了出来。 这就是御史的可怕之处,纵然只有五品的位阶,奈何人家是天子近臣呢。 吴衍之这个刑部尚书的位置是保不住了,渝王从朝堂上下来之后脸都黑了。刑部尚书吴衍之,是渝王的人。 渝王府中。 “殿下,”一个中年男人站在楚徇齐身旁,道,“当务之急是寻人顶替刑部尚书的位置。” “本王知道,可是现在从哪里找人,刑部那两个侍郎,一个是李家的人,一个是个软硬不吃的,父皇不是糊涂的人怎么可能让本王明着塞人进去!” “殿下,是人总会有软肋的,只要不让李家的人上去。” “钱先生说的是。”楚徇齐阖上眼睛,太子及冠在即,他手中的权力必须握紧,不然等到太子介入朝堂,局势会更加复杂。 那个姓钱的男人目光又沉了一下,却没有再说话。 虞景似乎习惯了西秦恶劣的天气,回到京城一时不适,这几日又病了,唐麒对此深感担忧,不过也只能看着他每天灌下各种各样的黑糊糊的汤药。 而虞景正好相反,除了喝药之外,该干什么干什么。 “玖思,你不要一副我马上就要见阎王的样子,你不是刚刚和凌渊说好矿脉的事情吗,我觉得你应该很忙。”虞景实在看不下去这几天唐麒的脸色,对她说道。 唐麒推开案上一摞厚厚的文书,皱眉道,“我什么时候这样过了,我本来就很忙的啊!” 她长坐案前,颇为不满地盯着虞景,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她多多少少知道虞景的性情,虞景是个极其骄傲的人,他不想让人看到他生病狼狈的一面。 唐麒并不在乎这些,她希望能在虞景最难的时候陪着他。就像小时候她刚到西秦,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噩梦连连,对谁都没有好脸色,那个时候虞景也一直陪着她。 “你看中的小情人呢?”虞景摸着手里的两枚棋子,忽然开口问了一句。 “噗!”唐麒一口茶吐在一旁,“虞景,你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虞景还是那样漫不经心的口气,“不是小情人吗,你心心念念把他拐进唐王府,不是小情人是什么?” 唐麒无奈,“就算是吧,前两天下了一剂猛药,只看他能不能自己绕出来了,不能让他总觉得我真是个温柔善良的,我根本就不是那种人,现在见的不多,还能装一装,要是日后真的和他成亲,难道还要让我演戏吗?” “我还以为你心疼了?”虞景意有所指。 唐麒挑眉,“你病糊涂了吗!我从来不是感情用事的人,楚徇钺确实是个好孩子,可是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虞景深邃的眸子闪着寒光,幽幽地说道,“你不要忘了就好。” 唐麒不语,楚徇钺这枚棋子,值得她花费更多的时间和心思。他是接近皇权中心的人,只不过朝野上下都觉得这个病殃殃的三皇子不是能担得起大任的人,所以不把他放在眼里。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把我这小情人弄回来?”唐麒问道。 虞景看着书,垂下眼眸道,“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唐麒听他这么说,也就不说什么了。楚徇钺嘛,她自然会有办法把他捏在手里,不急在一时。 五月的日子过得飞快,半个多月以来,唐麒都没有出门,送上门的帖子只接了一个李国公府老夫人寿宴的帖子,还是在六月二十。 楚徇钺也没有来过,不过虞景生病之后,他遣人送了许多好药过来。他又不是真的傻,唐麒是什么意思,他只要随便想一想就能知道。他和她不是一样的人。 可即便如此,楚徇钺都想过来看唐麒。但是坏就坏在淳和公主那里,淳和公主三天两头的在楚徇钺那里念叨怎么撮合唐麒和太子。 楚徇钺想的清楚,可是他毕竟不是真的在政治场上打滚的人。淳和公主的话让楚徇钺也觉得只有太子才能解决唐麒眼下遇到的麻烦,因为太子一国储君,未来的皇帝。 所以这个少年现在就开始纠结了,非常纠结非常痛苦。 毫无疑问,唐麒那样明艳的美人是容易打动男子的,尤其是这位久居深宫,涉女色极少的三皇子楚徇钺。 他就这么把自己在宫里关了二十多天,哪里也不去。 朝中上下这些天的变动也不小,刑部尚书吴衍之因病致仕,下一任刑部尚书的人选,已经在朝堂上吵了三天,却迟迟没有结果。 忠肃侯府的世子薛延也因受伤停职,在府上养伤。 在这场车马祸事中,许多人已经隐隐意识到,这件事应该和唐王府郡主有关。因但凡牵扯进羁押虞景和唐念二人的官员,不论高官还是世家勋爵,都被卷了进去。 至于吕成勇和张列,据说是当天出言不逊,恰好被以清郡主听到,双双摔断了腿。众人都忆起来,当天在刑场上,那个看起来成熟贵重的公子,是坐在椅子上的......这下结果就更明显了。不过谁都没有证据,连皇帝似乎都默许了这件事情的发生。 因李国公府上的老夫人大寿,太子楚徇奕也被召回京,为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夫人,他的曾外祖母祝寿。 唐麒对此颇为奇怪,从太子离京到回京,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别说巡视江南九郡,就是骑马走一圈时间都不够。 六月二十早晨,唐麒从一堆文书里爬起来,青着眼圈洗漱完去吃早饭。 三个人坐在桌子前,唐念精神不好,连粥也没喝几口,就要起来。 “坐下,”唐麒瞪了他一眼,道,“多大人了还挑食,怎么不吃饭?” “阿姐,我热,不想吃。”唐念这岁数,正是虚火旺盛的年纪,帝都的六七月是每年最热的时候,这孩子在西秦凉快惯了,一时受不了。 “热了也得吃饭,一会儿要去李国公府的宴会,不吃饱,哪来的力气打架。”唐麒声音冷然,带着三分威胁。 唐念垂首,瞥了唐麒一眼,他确实是和帝都一群年纪相仿的孩子比武来着,从未输过。 “阿姐,我错了。”说完立刻坐回来继续喝粥。 一顿饭吃完,唐麒三个人便去了李国公府。 唐麒和虞景坐在马车中,一个补觉,一个看书,唐念在外面骑马。唐麒也没真的睡着,就是靠在马车上犯困,她抬起眼皮看着虞景,道,“也不知今日又有什么好戏?” “但凡你演的,都是好戏。”虞景翻着书回道。 唐麒被他堵了嘴,索性不再开口。过了会马车忽然晃了一下,唐麒立刻扶着虞景。 外面的白术立刻开口,“小姐,是三皇子。” 唐麒“嗯”了一声,打开帘子,看见前面骑马的少年,心中略微诧异了一番,半个月不见,竟然是去骑马了吗。 “以清郡主,”楚徇钺在马上拱手,有些脸红,道,“马术不好,还望郡主见谅。” 唐麒听着他对她的称呼,微微敛下眸子,柔声道,“徇钺这是要去哪儿?” 温软的声音飘进楚徇钺的耳中,少年绷了半晌的脸色终于裂开,声音微微发颤,回道,“太子哥哥今日到京城,我去迎太子哥哥。” “这般啊,”唐麒笑了笑,“徇钺你不要把缰绳握地太紧,会勒疼它的,把手松开些,腿也不要夹得那么紧,你初学骑马,记得过几个月再骑马上街,知道吗?” 唐麒温和的声音落在楚徇钺的耳中,让他前几日决定远离唐麒的心思立刻灰飞烟灭了。 他点了点头,“以......玖思,谢谢玖思,我知道了。” 楚徇钺握紧缰绳,看着唐麒修长的手指慢慢放下车帘,这才离开。 唐麒懒洋洋地靠在马车上,虞景合上手中的书,“这孩子真命苦,怎么会落到你手里。”他虽然这样说,可是不管是语气还是面容,却都带着淡淡的嘲讽之意。 “那你说,本郡主不论是身份还是相貌,哪一点配不上楚徇钺了。”唐麒挑着眉,按着洛云的传统来说,唐王府嫡子嫡女的身份,只比皇室嫡子嫡女低一些,庶出的楚氏皇族,身份也不及他们尊贵,何况唐麒手握兵权,这样算起来,怎么也得比楚徇钺一个闲散皇子重要。 虞景微微一笑,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总是让唐麒觉得在烈日中也能感到清凉之意。 “你比他大。”虞景好看的手指捏着书页,眼眸低垂,幽幽地吐出四个字。 唐麒哑口无言,瞪了虞景半天,算了,她还是不要和这个说话淬毒的贵公子讲话了,她阖上眼睛,真的有些累。 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二十二章太子相见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22 唐麒从马车上下来,站在李国公府门前,依旧是一身红衣潋滟,已经有三分炽烈的阳光照在她身上,立刻晃了李国公府门前众人的眼。 现任李国公李桓,乃是李皇后的胞兄,年逾四十,一副读书人清贵儒雅的模样。他正和儿子李徽烨在门口迎客,看见唐麒站在门口,却都是脚下未动。 按尊卑之礼,他们应当过来迎接唐麒,但是书生的清高和别扭就是在这儿,他们多多少少看低武将,李国公府也不例外。再者唐麒是晚辈,李国公府身为皇后外家,身份也敏感。 唐麒淡然往门口瞥了一眼,她也不恼,回头看着唐念把虞景背下来,放在椅子上,由两个侍卫抬着。 她这才上前,只是递上帖子,微微朝着二人点头,带着唐念和虞景进去。 “玖思姐姐,”淳和公主也不知道是不是专程等着还是凑巧,立刻拽着李徽岚跑到唐麒面前。 “公主,徽岚妹妹,”唐麒笑了笑。 李徽岚行了一礼,淳和公主在一旁道,“玖思姐姐,我们正好要去见曾祖母,你和我们一起去吧。” 唐麒点了点头,“老夫人是长辈,我自然该去拜见。” “阿念,你留下照顾虞景,不要乱跑。”唐麒转身吩咐了一句,和两个小姑娘一起走了。 唐念点点头,带着虞景一起找了一个亭子坐下,虞景依旧安稳看书,对于旁人异样的目光毫不在意。 “公主,听闻太子殿下今日回京,你怎么没有和徇钺一起过去。”唐麒问了一句。 “母后怕我乱跑,让我在这里等着太子哥哥,”淳和公主笑了笑,“玖思姐姐你还记得太子哥哥长的什么样子吗,他看见你一定很高兴的。” 唐麒面色淡然,“十年未见,儿时的事情早就记不清了,何况殿下身份尊贵,我一个郡主而已,他应当见到公主和徽岚妹妹比较高兴。” 淳和公主微微有些尴尬,三个人已经到了李老夫人的房间。 李家好几个女人站在那里,李国公夫人赵氏,还有李国公的母亲杨氏,其余都是偏房的媳妇和女儿。 大约是长年生活在一起的缘故,李家三位夫人的气质有几分相似,看起来都是温和端庄的世家命妇。 李徽岚走进去,行礼之后小步跑到李老夫人身旁,笑道,“曾祖母,你看我带谁来了?” 李老夫人身体不错,只是有些眼花,她眯了眯眼睛,“这个是蓁瑶丫头,还有那个丫头是哪家的?” 唐麒行了半礼,沉声回道,“老夫人,我是唐王府的姑娘,唐麒。” 李老夫人也是个重礼的,起身道,“是唐王府的姑娘啊。”说着就要还礼,唐麒几步走了上去,扶着她道,“夫人是长辈,又是寿星,唐麒怎么受得起您的礼。” “受得受得,”李老夫人板着面孔,严肃道,“礼不可废。” 唐麒莞尔一笑,“照礼,晚辈应当给老夫人跪下磕头拜寿的。” 李老夫人听完,也不勉强,拉着唐麒的手,“郡主,那老身就不客气了。” 唐麒点头,屋里的一众夫人小姐倒是一个没省,先拜淳和公主,再拜唐麒。 淳和公主站在唐麒身旁小声道,“唉,外祖家的礼节就是繁重,眼看都要比宫中复杂了。” “公主慎言。”唐麒小声提醒道。 “徽岚丫头,你好生照料公主和郡主,知道吗?”李国公夫人沉着声音,对李徽岚吩咐道。 李徽岚点了点头,带着二人离开了这里。 李老夫人敛着眼眸,随后说道,“都散了吧。” 没多久屋中只剩下李家三位夫人,李老夫人抬起眼眸,道,“唐王府郡主,你们觉得如何?” 李国公夫人赵氏垂着眼眸一言不发,杨氏回道,“母亲,此事应与桓儿和徽烨商量一番。” 李老夫人阖上眼睛,道,“也罢,我年级大了,这几日想的有些多,桓儿性子过于倔强,你们劝劝他,这朝局,已经到了如厮地步了,太子若是......咱们李家就走到头了。” 赵氏扶着老夫人,道,“祖母不用担心,咱们李家的路还远着呢。” “你也出去待客吧。”老夫人拍了拍赵氏的手。 “是,祖母,母亲。”赵氏行了一礼,转身出去了。 唐麒自己也怕热,撑了把伞站在荷花池旁乘凉,另一边坐着几个小姑娘说话,唐麒一听她们说话就觉得头疼。 “玖思姐姐,你可否给我们讲一讲西秦之事?”淳和公主问道。 唐麒闻言,道,“你们想问什么?” “玖思姐姐,西秦都是沙漠吗?听说那里冬季酷寒,夏日又极热?”淳和公主先问道。 “还好,我多数时候在瑜阳待着,那里是草原,但是西隅和漠北,都是寸草不生之地,极为荒芜。”唐麒淡淡说道 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大惊,站起来道,“郡主,那我二哥要吃什么,喝什么啊!” 宋觅晴赶紧拦着小姑娘,道,“张家妹妹不要担心,郡主还未说完。” 唐麒笑了笑,看着十来岁的小姑娘,吃的胖乎乎的,回道,“小丫头不用担心,你兄长既然去了西隅,定然是个厉害将军,你只要等他凯旋,给你带礼物回去就好了。” “可是我只想要兄长。”小姑娘看来很喜欢她的二哥,低声说道。 唐麒不语,白玉璇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那里可是有她的父亲。 “玉璇妹妹也不用担心,白侯爷乃是当世大将,我西秦的将军们都对他极为敬佩,有侯爷带兵,定能平定漠北匪患。”唐麒温言道。 “多谢玖思姐姐。”白玉璇垂眸,脸色好了一些。 “公主,”淳和公主的一个女官走过来,行礼道,“太子殿下到了。” 女眷纷纷站起来,跟着淳和公主往前门走去,唐麒还是撑着伞,慢悠悠地往前走。 男子也从另一边庭院走出来,唐念蹿到唐麒身边,“阿姐。” “去照顾虞景,哪里都不用去。”唐麒回道。 等唐念离开,她忽然背后发凉,回头一看竟然是凌渊,她不悦道,“你做什么在我后面?” “我与玖思妹妹许久不见,妹妹不曾想念过我吗?”凌渊戏谑道。 他在唐麒面前,永远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让唐麒觉得心烦。 “当然想了,凌世子可是我的金主,我还指着你养活一大家子人呢。”唐麒淡淡说道。 凌渊闻言,握住唐麒撑着伞的手腕,“只要妹妹愿意让我养,一辈子也未尝不可。” 凌渊注视着唐麒的眼睛,唐麒眼中没有惊讶,也没有喜悦,“走吧,好歹咱们个十年未曾站在一起了,把人家晾在那里也不太好。”她抽出手腕,换了一个手撑着伞。 纯白色油纸伞,红色长裙,浓如泼墨一般的青丝,修长瘦削的身影,这一副色彩强烈的画面,落在凌渊眼中,那样的刺目鲜明。 他看了一会儿,才快步跟了上来。 门口,楚徇奕从马上下来,看着眼前行礼的人群,目光焦急略带惊慌,往女眷中多看了几眼,却始终没有他所找的那个身影,他失望起来。 “皇兄!”楚徇钺低声喊道。 楚徇钺猛然回神,“免礼。” 话音刚落,便看见一个红色的身影在人群后面,她撑着伞,他看不见她的面容,可是他知道,那就是他要找的人。 她可好? 她是什么模样? 她可还记得他? ...... 楚徇奕缓步往那边走过去,唐麒感觉到一道目光,不过她依旧撑着伞,并不在意。 “麒妹妹?”楚徇奕的声音带着几分沧桑和欣喜。 唐麒放下油纸伞,姿容虽绝色,可是......那样的冰冷,淡漠,看不出一丝昔年幼时的情感。 楚徇奕觉得头上的烈日都冷了几分,唐麒依旧淡漠开口,道,“臣唐麒,拜见殿下。”柔雅的声线让楚徇奕冷静下来。 “郡主免礼。”楚徇奕沉下声音说道。 唐麒又撑起伞,跟在楚徇奕身后,正好和楚徇钺走在一起。 楚徇钺晒得久了,脸色发白。唐麒微微侧身,道,“徇钺,你去虞景那里取一些解暑的药,他和阿念在客院的亭子里,他们两个,我也交给你照顾了。” 楚徇钺点头,“玖思放心,我会照看他们的。” 唐麒笑了笑,“如此多谢了。” 说完,她撑着伞便走了,淳和公主开口道,“玖思姐姐,你不同我与皇兄同去前院吗?” 唐麒微微蹙眉,道,“公主喜欢,自己去,我热得很,还是去荷花池旁边乘凉。”说完,便离开了。 淳和公主多少有些不满,这些日子她没少在唐麒面前晃悠,该说的该做的什么都做了,唐麒却还是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只和楚徇钺关系好一些。 “蓁瑶,走吧。”淳熙太子对自家妹妹说道。 “三皇兄,还是你同以清郡主关系好呢!”淳和公主有意无意的眨眨眼睛,看着楚徇钺道。 “蓁瑶!”淳熙太子低声喝断他,“带我去给曾外祖母拜寿吧。” “是。”淳和公主带着几分不情愿,跟着淳熙太子往后院去了。 唐麒一个人坐在荷花池边,凌渊也走了过来,笑道,“看来你让太子殿下失望了。” “只要不是让我的小情人失望就好。”唐麒不以为意,倚在栏杆上,捏着点心喂鱼。 “小情人”三个字落在凌渊的耳中,让凌渊觉得有些反感,“玖思妹妹的小情人和太子殿下的关系可是极好的,不知道玖思妹妹有没有本事把他抓在手里,让他为了你和太子殿下兄弟反目。” 唐麒抬起眸子,“你忘了他姓楚吗,楚家的男人什么事情做不到,他们都执着的很。” 凌渊目光深沉,半晌回道,“道是如此。” “对啊,千万不要小看女人,只要她愿意,她能让兄弟反目,父子成仇,能让帝王折腰,能让江山倾颓,你说是不是?”唐麒挑着眉笑道。 “我晓得玖思妹妹是有这个本事的。”凌渊回道,唐麒这样的女人,绝对是有那个本事的。 “不过我现在都不想,还是想办法把我的小情人捞到手,”唐麒道,“喏,对你朝思暮想的女人过来了。” 凌渊头也不回,“这天下真是要乱了,素来男女之间都是男子主动,现在倒好,你们女人一个个谋算着怎么找男人!” “这有什么打紧的,抓到手里就好了,我看着二公主对你甚是痴情,你自求多福吧。”唐麒拍了拍他的肩膀,嗤笑一声。 却不料凌渊眼眸一沉,一把拽过唐麒的手,唐麒一个不稳,跌在凌渊怀里,被楚韵瑶看个正着。 “既然咱们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就得有难同当是不是。”凌渊低声笑道。 唐麒只觉得眼前发黑,她怎么就低估了这人的阴险无耻! 她一脚踹了出去,凌渊往后退了一步,微微笑着,看着唐麒一脸怒火,觉得心情大好。 唐麒撑起伞站好,低声喝道,“凌渊,你给老子等着。” 楚韵瑶瞪着眼睛小步走到凌渊身边,看着唐麒道,“唐麒,你不要太过分了!有太子皇兄偏心你还不够吗,你还要缠着凌世子!” 唐麒忽然想起陈娇娘那个小丫头,可比这个刁蛮的公主懂事多了。 “二公主,听说今年年末三国将来朝贺,顺带求亲,二公主就快十五岁了吧,算起来年纪刚刚好。”唐麒声线淡漠,说完之后转身就走。 对于楚徇齐来说,他这个妹妹若是不能进凌王府,那就只有去和亲,能带来最大的利益。 楚韵瑶愣了一会儿,随后朝着唐麒的背影喊道,“你胡说,父皇和母妃最疼我了!” “凌渊哥哥,我......我不会去和亲的!”她看着凌渊道。 凌渊浅笑,“但愿公主好运。” 唐麒又走回一众女眷中间,淳和公主明显是脾气上来,也不再靠近唐麒。 唐麒身边走过来几位夫人,和唐麒攀谈起来。虽然唐麒说过要招赘的话,但是也禁不住有权贵世家还有联姻的打算,嫡长子不行,还有嫡次子呢,再不济还有庶子! 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二十三章各有所爱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唐麒被几个贵妇围了半天,有些心烦意乱。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应付上了年纪操心儿女婚事的女人更吓人的事情了,唐麒演都演不下去了。 “郡主,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一个女人终于说到正题。 唐麒拈着点心,偏过头道,“我啊,这得看缘分了,我过几日要去护国寺求一个姻缘签。” “虽说姻缘是天定了,可也得郡主喜欢哪。” “夫人说的是,想来陛下和皇后娘娘会给我操心的。”唐麒一句话堵了几个人的嘴,谁也不敢接话了。 “阿姐,”唐念推开拦着他的侍女,喊道,“阿姐,你去看看虞景。” “怎么了!”唐麒嚯地站起来,走到唐念身旁,“走吧。” “阿姐,有人来找虞景比试,说赢了他才能娶你!阿姐,竟然有人敢娶你!”唐念口无遮拦,十分惊讶地说了出来。 唐麒抬手拍了他一下,“胡说什么!” “阿姐,我是说阿姐能嫁出去真是太好了!”唐念话音未落,头上又挨了唐麒一个巴掌,他只好乖乖地闭嘴了。 唐麒走到虞景所在的亭子中,还真是坐了好几个男子,真的准备要和虞景比试。 “诸位,”唐麒沉着声音,走进亭子里,“今日可是李家老夫人的大寿,诸位不去给老人家祝寿,倒是来看我唐王府的热闹,真是好生悠闲!” “以清郡主曾说文才胜虞景先生,才能入了郡主的眼,可惜众位心系郡主的男子却是难得才能见虞景先生一面,自然要抓住机会了不然下一次再见,又不知是何年何月了。”一个年轻男子站在旁边,不卑不亢看着唐麒说道。 唐麒看了楚徇钺一眼,楚徇钺低声道,“这是宋丞相府上的宋远青。” “你想入赘于唐王府做我的夫婿吗?”唐麒问道。 “这......我自然不会。”宋远青回道,他可是长子嫡孙,自然不可能入赘唐王府。 “那阁下给本郡主添什么乱,若是连进入唐王府,见到虞景这点本事都没有,又凭什么娶我唐麒,白日做梦吗!”唐麒冷笑道,看着这里坐着的几个男子。 “郡主身为女子,就该嫁人而后相夫教子,这才是女人的本分。”宋远青道。 唐麒看着宋远青,颇为惊诧,宋丞相出身寒门,完全不是京城勋贵,可是他能坐到丞相之位,也不至于是个傻的,怎么把儿子教成这样! “你不知道唐王府的祖宗就是个女人吗?”唐麒索性坐了下来,虞景眼明手快,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新的茶杯,给她递了一杯茶。 “今时不同往日,郡主应当明晓大局。”宋远青道。 唐麒看了一眼虞景,虞景放下茶杯,道,“宋大公子可有爵位在身?” 宋远青莫名其妙,摇了摇头。 “那可有科举前三甲的功名在身?”虞景又道。 宋远青又摇头,他明年才会参加。 虞景点了点头,“那不知道宋公子有什么胆量站在陛下亲封的一品郡主,唐王府嫡女,西秦五郡的统领面前大言不惭,让她去相夫教子,宋公子好胆量。” 宋远青的脸腾地烧起来,因着宋丞相在皇帝面前地位颇高,他从未在京城勋贵面前觉得自己和他们有什么不一样。 虞景淡漠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刺进宋远青心中,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诸位散了吧,李老夫人的寿宴,还是不要惹事的好。”唐麒声音淡然,茶杯磕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几个年轻男子赶紧告退,宋远青也转身欲走,唐麒在他身后道,“宋公子,宋丞相的官位来之不易,不要给他添麻烦。” 宋远青脚步顿了一下,随后又走了。 唐麒看着人都走远,瞪着楚徇钺道,“徇钺,你是盼着我嫁出去是不是,就这么任着他们和虞景比啊,难道我真的要嫁给他们啊!” 她声音三分愤怒和不满,还有略略的娇气。楚徇钺看着她的模样,也是微微发愣,回道,“玖思你别生气,以宋远青的本事,怎么可能赢得过虞景!” “是吗,万一虞景看上他,想把我嫁给他呢!”唐麒翻了个白眼,极为不悦地回道。 楚徇钺被堵的哑口无言,唐麒也不再责怪,只是最后说了一句,道,“算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楚徇钺其实觉得自己挺冤枉的,他知道虞景的本事啊,京城上下都没有几个人赢得了他。可是也不能和一个女孩子争执,索性也就闭嘴了。 中午的寿宴被设在后院荷花池旁,男子和女子各坐一侧,唐麒坐在淳和公主身旁,另一边是韵瑶公主。 韵瑶公主看着唐麒的眼神极为不满,她跟在凌渊身边许久,凌渊都没有好好和她说过一句话,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不让其他女子靠近凌渊。 可是对于唐麒,她是一点手段都没有! “以清郡主和凌世子的关系倒是不错,不知道以清郡主用什么手段和他关系那么好的。”韵瑶公主端着酒杯,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唐麒拈着点心,道,“韵瑶公主想做凌王世子妃是不是?” “我......” “其实公主和我说这些一点用都没有,你是陛下最宠爱的公主,身份高贵不凡,凌王府不过王爵之位,凌渊则是王府世子,能尚韵瑶公主,是他的福气,公主只要去求陛下指婚就好了,只要你进了凌王府的门,还怕他不喜欢你吗!”唐麒挑着眉说道,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 韵瑶公主颇为惊讶地看着唐麒,“以清郡主不喜欢凌世子吗?” 唐麒莞尔一笑,道,“公主喜欢吃杏仁酥,便觉得杏仁酥是全天下最好的点心,所有的人都在跟你抢这盘全天下最好的点心,可是我不喜欢杏仁酥,我喜欢莲子糕,对我来说,莲子糕才是世上最好吃的点心,我要杏仁酥干什么。” 韵瑶公主在宫中长大,聪明的很,对于唐麒的话立刻就明白了,她捏着手里的杏仁酥,道,“郡主可不能食言!” “自然,韵瑶公主你也要抓紧才是,喜欢凌渊世子的女子可是从城南排到城北了。”唐麒道。 楚韵瑶微微抬起头,往对面看了一眼,凌渊正和身旁的人说话。楚韵瑶觉得心中微乱,她一直想博得凌渊的喜欢,名正言顺地嫁进凌王府,现在,她或许应该考虑唐麒的建议,先抢到手再说。 这场寿宴,说是李老夫人的寿宴,其实也是太子的择妃宴。太子八月及冠,他的太子妃人选,也应该定下来了。 其实无外乎就是京城几个勋贵世家的女儿,孙国公府不可能,李家的女儿娶回去作用不大,数来数去也没剩下几个。 唐麒觉得皇帝以此为借口将太子召回来,完全就是不想让他再巡视江南,皇帝对太子的渝王的态度,从来都是说不清的,天知道皇帝到底想干什么! 这也就导致了朝中许多大臣只求无过的态度,不想介入党争。 唐麒食指在桌子上轻轻敲着,淳和公主喊了她好几次她都没听到。淳和公主只好让侍女过去,唐麒这才抬起头。 “公主有何事说与我?”唐麒问道。 “玖思姐姐,你看几日许多姑娘都给曾外祖母祝寿表演才艺,不知道玖思姐姐要去表演什么?”淳和公主笑的无害,看了一眼正在弹琴的宋觅晴。 唐麒持着酒杯,心道这太子妃的人选,皇后是打算让李老夫人挑了吧。 “老夫人年纪大了,我怕吓着她。”唐麒淡然一语,拒绝了淳和公主。 淳和公主微微不悦,还是笑道,“女眷们都要去的,这可是对老夫人的敬重,玖思姐姐怎么能总是和别人不一样呢?” 唐麒拈着点心,“公主殿下就不要戏弄我了,我自幼所学,都是杀人的本事。” 淳和公主闻言一愣,赵氏脸一白,道,“公主殿下,这表演不过是个心意罢了,以清郡主又不是闺阁女子,就算了吧,想来老夫人也是知道的。” “多谢夫人。”唐麒沉声回道。 “玖思姐姐,是我唐突了。”淳和公主带着歉意的说道。 “无碍,大约是我实在不像个将军吧,才让公主忘了。”唐麒声音微凉。 “玖思姐姐这样美貌倾城,又温柔懂礼,我都不觉得姐姐是将军呢。”淳和公主回道。 唐麒笑了笑,道,“公主以后就会知道的。” 李家三个夫人,仔细看着下面各家姑娘的表演,挑着哪一个适合成为太子的女人。 唐麒对此极为不屑,一个男人若是真的有本事,何必把赢的希望寄托在后院的女人身上。 一场寿宴直接办成了相亲宴,唐麒看的昏昏欲睡,唐念已经靠着虞景身上睡着了。 楚徇奕的眼睛三番五次的落在唐麒身上,他对唐麒的印象,还停留在十年前那个穿粉色裙子的小姑娘那一页。现在的唐麒,成熟冷艳,让楚徇奕有几分措手不及的感觉。距离太远,似乎遥不可及。 李家老夫人看的差不多之后,便离席而去。各府的长辈也借口劳累先行离开,唐麒本来也想走,可是想一想她的小情人还在,不能再继续折腾下去了。 风筝线可以放松,却不能放手。这才是唐麒的原则,万一真的断了线,那就不好玩了。 女子们聚在一起说话,男人也玩着投壶的游戏。 唐麒和楚徇钺找了一处阴凉坐着,虞景想看荷花,让唐念带着他去了,只剩他们两个人坐在一起。 “徇钺,皇后娘娘是打算选太子妃吗?”唐麒问道。 “嗯,皇兄都要弱冠了,可是府上一个女人都没有,父皇和母后早就着急了,渝王妃已有身孕了。”楚徇钺回道。 “渝王娶得是孙家的嫡长女吗?”唐麒又道。 “青梅竹马的表兄妹,孙怀蓉。”楚徇钺说道。 唐麒点点头,“那太子殿下娶了李家姑娘不就好了,这么麻烦做什么,淳和公主还来折腾我,想让我去弹琴唱曲,我做烦这种事情了。” 她满脸不耐烦,也不再端正地坐着,而是趴在桌子上,丝毫没有刚才娇弱懂礼的模样。 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二十四章情事难测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楚徇钺看着她不耐烦,便问道,“玖思,我以为你和太子皇兄的关系很好,是不是?” 唐麒左手撑着下巴,侧过脸看着他道,“那是小时候的事情了,小孩子不懂事,这么多年我早就忘了,要说关系好,那也不一定,我那个时候天天和凌渊打架,你皇兄老是在看戏。” “可是皇兄能帮你,”楚徇钺忽然低声说道,“我什么都不能做。” 唐麒皱眉,“谁告诉你的,你是不是听淳和那丫头说的。” “我觉得皇妹说的不错,太子皇兄以后是要当皇帝的人,他一定能护着你的。”楚徇钺说道。 唐麒翻了个白眼,苦笑道,“你傻不傻,我和太子殿下怎么可能,这一百多年了,唐王府哪个女人进过皇宫,唐王府的家训,不论娶嫁,都必须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不会嫁给太子殿下的,嫁给他我就不能继承唐王府的爵位了,唐王府会绝后的,我就是死了,也无颜面见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可是玖思,我说实话,我觉得父皇不会让你随意嫁人的,你才是真的位高权重,血统尊贵,要是真的算起来,京城除了皇室宗亲,没人比得上你的地位,我总觉得你嫁给谁都会吃亏,他们都配不上你。”少年语气中都是深切的担忧,他说的也不假。 “那你觉得凌王府如何?”唐麒声线低沉,依旧撑着手,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楚徇钺嗫嚅半晌,道,“淳熙太子和凌渊世子,二人并称帝都二公子,凌世子之才貌,当世少有。” “可是唐王府和凌王府有宿世恩怨,凌渊其人,深不可测,我不喜欢他,就算真的喜欢,也不可能和他联姻,陛下一定会砍了我的。”唐麒放下手臂,坐正了身子,又拈起点心。 “那......那怎么办?”楚徇钺问道。 “不着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嫁人这件事情不难,想娶我的人多的是,到时候出点什么意外,陛下想不指婚也不可能。”唐麒不甚在意,要嫁人当然容易,可是嫁给谁就得好好考虑了。 “那怎么行!” “不然呢!我嫁又不是你嫁,你着急什么。”唐麒看着他笑道。 “我们是......” “是好朋友,我知道。”唐麒替他说完了最后一句,她又趴在桌子上,头上金步摇上的红流苏随风摆动,晃着楚徇钺的眼睛,还有他的心。 二个人安静地坐着,一艳烈一淡泊,成了一道风景。 淳熙太子站在亭子不远处,便看到这道美丽又刺眼的风景,他抬腿慢慢走了过来。 唐麒感觉身后有人,却不曾动过,楚徇钺满腹心思都在唐麒身上,正拿手帕给唐麒擦了擦脸上的点心末。 楚徇奕的脚步顿了一下,楚徇钺拿着手帕的手尚未放下,侧过脸看到楚徇奕,立刻收回手站了起来,“皇兄。” “谁啊,太子殿下还是渝王?”唐麒依旧懒洋洋的。 “太子皇兄。”楚徇钺沉声道。 唐麒站了起来,回身行礼道,“臣拜见太子殿下。” “以清郡主免礼。”楚徇奕目光沉沉,落在唐麒身上,微微发凉。 “徇钺,我看虞先生在荷花池边不太方便,你过去照顾他。”楚徇奕看着楚徇钺说道。 “啊?”他疑惑了一下随后赶紧点头,“嗯,皇兄,玖思,我过去了。” 唐麒坐在石凳上,理了理长裙,“太子殿下有何事,还要让徇钺躲开。” “玖思,你我是幼时好友,何必如此生分,说这么客气的话。”楚徇奕温和说道。 唐麒笑了笑,垂眸叹气,道,“殿下也说了,是幼时好友,而今十年匆匆而过,殿下是淳熙太子,我则是西秦统领,哪里有什么情分可言,我知道殿下念旧,可唐麒早就不是唐麒了。” “玖思,你这是何必?”楚徇奕皱眉。 唐麒捧着茶杯,“还是多谢殿下肯帮我,我知道为了虞景和阿念的事情,殿下和陛下起了争执,我想说,殿下这才是何苦,为了这些不值得的事情惹怒陛下。” “我只做对的事情,你知道,我一直都这样坚持,不论朝中上下怎么说,唐王府的功勋都是不可磨灭的,这一点不会变的,就是父皇他,也不能说忘就忘。”楚徇奕沉声道。 唐麒看着他,“太子殿下,你这笼络人心的本事,可不如渝王殿下,下现在满朝文武都等着我交出兵权,嫁人,然后让唐王府在洛云的史书上写下最后一笔,你如此和他们对着来,也不怕这个太子之位坐不稳。” “那就换了他们,朝局之中不需要只会搬弄是非,不干正事的人。”楚徇奕回道。 唐麒闻言莞尔一笑,“殿下说的是,有殿下这句话,唐麒就不用为唐王府的生死存亡日日劳心费力,惶恐不安了,自然,殿下这个太子之位,唐麒也会费心为你守着,纵然孙国公府手握兵权,殿下也不必费心。” 楚徇奕苦笑,道,“玖思,你明明知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他什么时候需要唐麒来为他的太子之位操心了,他们之间,难道就只剩下利益相交,再无其他感情可言吗? “不管殿下是什么意思,我只有这一个意思,这十年来,我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世上可以和你携手走同一条路的,只有利益相同的人,朋友,亲人,都是可可以随意背叛的,只有利益不会被背叛,殿下现在应该相信我,我也相信殿下。”唐麒温柔好听的声音说出这些话,像匕首一样刺进楚徇奕的心中。 楚徇奕看着唐麒,目光深沉,她如同一块包在火焰下的寒冰,楚徇奕的如是觉得。 楚徇钺和虞景待在一起,时不时地瞥上几眼,虞景不耐烦,便道,“小子,你若是想看见唐麒,只管日后天天来唐王府就是,现在这样,成什么样子!” “虞先生说真的吗,我担心玖思看见我会厌烦,她似乎对许多事情都厌烦。”楚徇钺道。 “是吗,”虞景笑了笑,“那你就等着她再过半年出嫁吧,虽然不知道嫁给哪一个,可到时候我会看着你哭的。”虞景毫不客气,直接戳中楚徇钺的心思。 楚徇钺不语,目光还是落在唐麒身上,“太子皇兄喜欢玖思。” “这世上有些人,有些事,是不能拱手出让的,譬如你喜欢的人。”虞景声音微微发颤,不过还是把话说完了。 “喜欢的人......可是玖思会喜欢我吗?”楚徇钺同样在发颤,这个十七岁的少年同样意识到这件事,他喜欢她。 虞景轻咳了一声,道,“她十年来受尽磨难苦楚,整日把自己埋在数不清的文书中,整日为西秦三十万的生死存亡担忧,她哪里知道什么是喜欢,我也没有教给她什么是喜欢,她永远只会做对自己最有利的事情,很显然,太子殿下对她并不能解决她的燃眉之急,”他顿了一下,“说不定,三皇子可以教会她什么叫喜欢。” 楚徇钺看着唐麒的目光中多了许多不一样的东西,她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吗?他可以告诉她的,只告诉她一个人。 “多谢虞先生,我知道了。”楚徇钺单纯真挚的感情就这么落在了满心算计的唐麒身上。 这真的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可是喜欢或者不喜欢,本来就是没有道理的,本来就是心甘情愿的。 “太子殿下,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唐麒起身说道。 “玖思,你不要把心思花在徇钺身上,他长在深宫,有许多事情他都不明白。”楚徇奕道。 唐麒摇了摇头,“那是我和徇钺的事情,他已经十七岁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楚徇奕目光灼灼,不知道在想什么。唐麒喊道,“阿念,带虞景过来,咱们准备回府了。” 唐念很快推着虞景过来,楚徇钺也跟着过来,道,“玖思,你现在就走吗?” “是啊,我本来就懒得出来,桌子上的文书堆得跟山一样,我还得回去看,我倒是羡慕你悠闲自得,还能去骑马。”唐麒叹气道。 “那过几日我请你去马场,你教我骑马如何,我今日迎太子皇兄回来,差点摔了,多亏想起你教我的法子,才没被扔在半路上。”楚徇钺道。 “好啊,教你自然简单,”她笑了笑,行了半礼道,“二位殿下,我告退了,咱们改日再聚。” 虞景懒散地看了太子一眼,唐念则是急着要走,还催了唐麒一声。 楚徇钺本想送他们出去,不过碍于太子在身旁,便放弃了。 “徇钺,你觉得虞先生的学问如何?”楚徇奕问道。 “当世大才,连宫中的太傅讲学都没有他那样厉害。”楚徇钺毫不保留的赞赏,眼中都是崇敬之意。 楚徇奕点了点头,“若是喜欢,那就跟着他去学吧。” 楚徇钺“嗯”了一声,“皇兄说不定也会喜欢他讲的东西,很不寻常呢。” 唐麒回了唐王府,边走边道,“我看这位太子也不如传言中那么刚正,不过比起皇帝倒是好了很多,你说皇帝养这么一个儿子,是因为日子过得太顺心了吗,成心给自己添堵。” 虞景白了她一眼,“越来越蠢了,我不是和你说过,楚氏一族什么时候有过昏庸无能的皇帝了,楚徇奕那样的脾性,若是没有你和凌渊这样野心勃勃的人拦路,他一定是个好皇帝,可以保洛云王朝至少五十的盛世安康。” “所以皇帝一定不会放过唐王府和凌王府的是不是,他现在是要给楚徇奕铺路,就连楚徇齐,也不过是表面上受宠,他是皇帝给楚徇奕准备的磨刀石对不对?”唐麒道。 “你以为楚氏一族的江山就是凭着权谋算计撑了这么多年不倒的吗?”虞景不回答她,只说了这么一句。 唐麒坐在秋千上摇着,“可惜啊,我不会让他如愿的。” 虞景微笑,“看你的本事了。” 唐麒不置可否,拿起一本书翻开,故事还长着呢。 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二十五章风寒染身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楚徇奕回京,太子和渝王的争斗又继续开始。刑部尚书那个空缺,皇帝没有给李家,而是听了太子的建议,给了许尚明。 这人也算人如其名,虽然软硬不吃,可也是个识时务的。在忙完刑部交接的各项大事,拜完皇帝太子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晃到唐王府,亲自上门给虞景和唐念致歉。 唐麒也没有为难他,刑部这件事总是翻了篇。至于吴衍之,还有几个人记得他是谁。 唐麒在六月末七月初的天气的荼毒下,终于百年难得一见的染了风寒,但是她依旧坚持在那一堆文书中,直到楚徇钺有一次串门的时候,唐麒昏迷不醒,给楚徇钺这孩子吓的,当即把宫里太医院的院正给喊了过来。 楚徇钺白着脸坐在唐麒屋里,虞景倒是不在意,唐麒的身体他知道,不过就是个风寒而已,睡上一天就会好。 “虞先生,玖思病的这么厉害,你怎么都不劝她休息呢?”楚徇钺明显很着急,对一向敬重的虞景说起话来也没了平日的客气。 “不过风寒而已,她撑着不喝药,也不好好休息,我也劝不住她。”虞景淡然说道。 楚徇钺也觉得自己失礼,转头问一旁的太医,“郡主这是怎么了?” “回三皇子,郡主只是染了风寒,劳累过度,只要喝点药,再好好睡一觉,过两日肯定活蹦乱跳的。”那太医年纪挺大,笑呵呵地看着三皇子说道。 “麻烦韦院正了。”三皇子说道。 “无碍无碍,郡主安康才是大事,”韦院正拿过纸笔,写下药方,“一日两次,也喝五日才行。” 虞景听他说完,道,“唐麒从来不喝药。” “这......这可不行!”韦院正看着三皇子和虞景。 虞景无奈,“她不喝药,十年了我都劝不了她。” “你开药,我来劝。”三皇子皱着眉头,说的十分认真。 唐麒在床上哼了一声,不悦道,“你们吵什么呢,还让不让人睡了。”她爬起来,顺手把额头上敷着的冰袋拿开。 “玖思,你躺下,你知道你发高烧了吗,怎么不好好休息,我让太医给你开了药,一会儿熬好了给你喝。”楚徇钺坐在她身边,把冰袋给她放在额头上。 开好了药,虞景和韦院正两个人都出去了。 唐麒闷声抱怨道,“我不喝药,你走开!” “你发烧了,玖思。”少年看着他认真说道。 唐麒身为唐王府的大小姐,八岁之前的日子过得极为任性,虽然这十年被磨得没剩下什么骄横的脾气,可是留了这一点,她生病的时候脾气特别大,而且不吃药,怎么都不吃。 虞景也就迁就了她这一点,每次都给她把药丸加在饭菜里,从来不逼她喝药。 “死不了的就不要吃药,”唐麒昏昏沉沉的说道,“想当年西秦大雪,我在雪地里烧了三天都没死,现在到了帝都难道还娇贵了不成,我不吃药,不要你管!” 唐麒十分任性地拒绝,不给楚徇钺一点机会。 楚徇钺这次被她吓得挺惨,也坚决起来,“不行,你得喝药,你要是不喝药......我就......” “你就怎么着!”唐麒眯着眼睛戏谑道。 “我就在你这里不走了。”楚徇钺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蠢话。 唐麒作势往里挪了挪,大笑道,“来,少年,我把床分你一半,你上来别走了!” 楚徇钺腾地脸烧起来,“玖思......你病了,得喝药。” “你要不要上来......”唐麒笑的咳嗽起来。 楚徇钺端过茶给她,道,“玖思,你慢点喝,别呛了。” 唐麒喝完之后斜靠在床上,声音沙哑低沉,“徇钺,我真的不喝药的。” “玖思,可是你生病了,烧的很厉害,女孩子生病对身体不好。”楚徇钺劝说道。 唐麒笑了笑,垂眸道,“大概帝都上下只有你才觉得我是个女孩子吧。” “他们怎么想不重要,玖思你先喝药才是正事。”少年深切的担忧着,眼眸中是真挚的关心。 唐麒微微叹气,眼神飘往窗外,“我幼年的时候生病,母妃都会给我做莲子糕,我喝完药之后吃一块,就不会觉得苦了,所以后来我就不喝药了,没有母妃,没有莲子糕,我什么药也不想喝。” 楚徇钺的神情也苍凉起来,这两个没爹没娘的孩子此刻的心情是相似的。 楚徇钺母妃早丧,又体弱多病,虽然皇后对他不错,可毕竟不是亲生的,隔着肚皮,也不能交心。至于皇帝,他实在是个好皇帝,对楚徇钺这个儿子更不关心了。 他看着唐麒,半晌不说话,少年尚且稚嫩的脸上全是担忧和心疼,让唐麒觉得很温暖。 “我没事。”唐麒说了一句。 “没关系,”他破天荒地拉起唐麒的手,温柔地说道,“那就先不喝药了,你好好睡觉,先不要看文书好不好。” 唐麒点了点头,“嗯,等我好了,我就教你去骑马好不好?” “好,那你好好休息。”楚徇钺还是抓着唐麒的手。 唐麒笑着点了点头,“你该回宫了,万一宫门落锁,你就要露宿街头了。” “我明日再来再来看你,你千万千万不要熬夜了,眼圈都是青的。”楚徇钺心疼道。 唐麒微微蹙眉,娇声戏谑道,“不想走的话,来,姐姐的床让给你一半。”说着往里挪了挪,被子都掀开了一半。 楚徇钺当即跳了起来,“玖思不要胡闹,”他给她盖上被子,“快睡,我真的走了。” 说完,他匆忙走了出去。 唐麒觉得不太舒服,阖上眼睛蒙着被子便去睡了。 楚徇钺看着时辰,问马车外的侍卫道,“司辰,去归鸿阁,那里的点心不错。” 司辰最近越来越觉得自家主子难伺候,时不时看着书就笑起来,挺吓人的。 “是,公子。” 楚徇钺进了归鸿阁,二话没说,把人家这里点心做的最好的厨子给带进宫去了,出门的时候正好遇到凌渊。 凌渊整日里也忙的不可开交,看见楚徇钺才想起来还有一个唐麒。 “三皇子这是从唐王府出来吗?”凌渊问道。 “是,凌世子在这里用晚膳吗?”楚徇钺回道。 “三皇子可有空闲?” “宫门就要落锁了,我急着回宫,就不打扰凌世子了。”说完,带着厨子就回宫去了。 凌渊问身旁的风起道,“今日唐王府有什么事?” “太医院院正今日被三皇子召过去唐王府了,似乎是以清郡主病了吧。”风起回道。 “病了?”凌渊微微奇怪,唐麒那身体好的很,他是知道的,竟然会生病。 凌渊略略思索,“回府吧。” 唐麒晚饭都没吃,睡得昏天黑地,虞景看她烧的不厉害了,也就由着她去睡了。 唐麒就是太累了,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夏天就得考虑冬天的事情了,西秦每年这个时候都是最忙的,她得准备好粮食,防寒的衣物,还有炭火。每年这些事情,几个将军先商量好,再由她亲自过目,对账。今年不在西秦,事情也没有例外。 虞景取下传信的鹰隼带来的消息,把文书给她整理好,也没有再做其他事情。 唐麒睡到半夜三更爬起来,她渴的厉害,想喝水,念叨了几声。 忽然觉得一个茶杯递到了嘴边,唐麒也没在意,喝了下去,觉得舒服一些之后才缓过神,费劲地睁开眼皮看见一个男人躺在自己身边,唐麒下意识踹了出去,凌渊手里端着茶杯,没反应过来,结结实实地挨了唐麒一脚。 凌渊闷哼了一声,真他妈疼! 唐麒回神,赶紧爬起来,哑着嗓子道,“凌渊你大半夜地怕我的床干什么!下去!” “我这不是听说玖思妹妹生病了吗,特意过来看看,玖思妹妹这是积劳成疾吗?”凌渊沉声问道。 他本来觉得唐麒是为了她那个小情人使得苦肉计,毕竟这种计策他是见的多了,没想到唐麒是真的发烧了。 “可不就是吗!”唐麒低声咳嗽起来,“大半夜的有事来找我?” 凌渊看她实在不舒服,便道,“无事,只是听说玖思妹妹病的厉害,特地过来看看的。” 他听说唐麒病了之后,大半夜的睡不着,便决定过来看看,确实没事。 唐麒翻了个白眼,重新躺下,道,“我看有病的是你,你不知道生病了要好好休息吗,扰人清梦是要干嘛!” 凌渊苦笑,难得这么真心一次,竟然还被嫌弃,当下心中也不满,道,“玖思妹妹不要耽搁了你我的大事才好?” “这还用你说吗,赶紧滚,我困死了要睡觉!”唐麒恶狠狠地说了一句,阖上眼睛又去休息了。 凌渊目光沉沉,看着唐麒渐渐入睡,走到桌子边,将手中的盒子放下,这才离开。 第二日,唐麒生病的消息似乎传遍了帝都,朝中不少人让子女登门探病,可惜唐王府的门都没进来。 唐麒早上醒来,将桌子搬到外面,又看起那一堆文书,她忽然想起好像凌渊昨夜来过。 夏梅提着那个点心盒子从屋中出来,小心翼翼地走到唐麒身旁,行礼道,“郡主,这个点心......” 唐麒微微蹙眉,“拿给小公子吧,大约是三皇子昨日留下的。” 夏梅应声离开,唐麒继续看着文书,也没太放在心上。 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二十六章紫玉棋子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唐麒靠在秋千架子上,一边咳嗽一边翻着文书,唐念晃过来,给她端了一杯茶道,“阿姐,你还好吗?” “怎么今日不出去玩了。”唐麒轻声问道。 唐念前几天去了京郊,昨天才收到消息说唐麒病了,赶紧就回府了。 “我回来照顾你。”少年颇为担忧地看着唐麒。 唐麒咳嗽了一声,哑然失笑,“想出去就去吧,阿姐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那我陪着阿姐,我给你念这个文书。”唐念拿过她手上的兵书,低声念起来。 唐麒阖上眼睛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听着唐念读。她就这么迷迷糊糊的听了半个时辰,西秦没有大事。 “郡主,小公子,”夏梅行了一礼,道,“太子殿下和淳和公主,还有三皇子来看小姐了。” 唐念看唐麒似乎睡着了,便把袍子给她盖上,他虽然没有什么尊卑的概念,不过皇族的地位他还是清楚的。 淳和公主看见唐念过来便蹙眉,“玖思姐姐呢?” 唐念越过她,沉声道,“阿姐刚刚睡着了。” “阿念你带皇兄和公主去会客厅,我去看看玖思,不会打扰她的。”楚徇钺手里拿着一个盒子,一点也不客气,便往里面走去。 楚徇奕一言不发,似乎多看了他的三弟一眼。 “嗯。”唐念点头,他知道唐麒打算让楚徇钺当他的姐夫,也不阻拦。 淳和公主面露不满,却被太子拦着,她低声道,“皇兄!” 太子淡然地瞪了自家妹妹一眼,走在唐念身后,进了会客厅。 楚徇钺的心思也略微有些复杂,除了真的担心唐麒之外,他更想在太子面前证明一件事,那就是唐麒更看重他,即使他是他敬重和景仰的兄长。 他进去的时候,唐麒正斜靠在秋千上,清晨的阳光洒在她带着苍白的脸上,有些憔悴,却又那样美丽。 楚徇钺静静地在她身边坐下,把手上的点心盒子放在一边。看见一旁落着的几份文书,还有没有喝完的粥。 唐麒似乎睡得不舒服,微微动了动身子,身上的袍子便落在一侧。楚徇钺看见,便抬手准备给她重新盖上。 他走近唐麒,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将袍子拿起,俯下身子准备盖上的那一刻,唐麒忽然睁开眼睛,楚徇钺被吓了一跳,手上的袍子都落了下去,一向不太健康的心脏蹭蹭乱跳,脸色都苍白起来。 唐麒反应过来,扶着他坐下,道,“吓到你了。” 楚徇钺半晌缓过来,道,“我......我没事。”他说着,又脸红起来,说实话,被一个女孩子吓到着实是一件丢人的事情。 “是我打扰你了。”楚徇钺又道。 “我素来浅眠,”唐麒笑道,声音低沉却又好听,“你带了莲子糕吗?” 楚徇钺惊讶,点了点头。 “我闻到你手上有莲子的味道。”唐麒笑的有些调皮。 楚徇钺不言,拿了一块放在她手上,唐麒咬了一口,“这是归鸿阁的点心。” 楚徇钺想要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看她吃完一块,道,“玖思,太子皇兄和淳和公主到了。” 唐麒蹙眉,“他们来我这里凑什么热闹!”她摆手,“算了,冬荷,去将人请过来。” 说实话,看见太子那人于唐麒来说是件闹心的事情,她现在可不想明着卷进党争,身为一个明晃晃的靶子,众矢之的,倒霉的绝对是她。 她又吃了一块,漫不经心的把袍子放在一边,“这七月的帝都我是活不下去了,过几天我就去京郊庄子里住着,省的给我热出个好歹。” “玖思姐姐。”淳和公主走过来喊了一句。 唐麒起身行了一礼,道,“太子殿下,淳和公主,有礼了。” 她收起刚才的随意,双手交叠身前,端庄地坐着。 “以清郡主可是水土不服吗,怎么生病了?”楚徇奕问道,看不出是担忧还是其他。 唐麒笑了笑,“劳太子殿下和公主担心了,不过是风寒而已,是三皇子非得把太医院院正请过来,闹得满城风雨,今早我听说消息,可是吓了一跳。” 她看着楚徇钺一眼,似有怨怪之意,实则是带着娇嗔。 “是我太心急了。”楚徇钺没有反应过来,赶紧说道。 淳和公主坐在她身旁,“玖思姐姐可要好好养着,过几日就是七月七,帝都可热闹了,到时候玖思姐姐要和我们一起出去。” “还有这个日子,”唐麒淡然,“这不是年轻小姑娘乞巧扑萤的日子吗,我若是去了,大概只能喝几杯酒吧。” “以清郡主多年不在京城,该多出去转转的。”楚徇奕道。 “也是。”唐麒咳嗽了一声,楚徇钺的茶杯已经递了过去。 唐麒抬起眼眸笑了笑,又道,“到时候太子殿下要请我喝酒才是。” 楚徇奕看着二人,道,“好。” 四个人的场面陷入难以言喻的尴尬局面,但是唐麒并不在意,懒洋洋地翻着文书。 “玖思姐姐现在还要看书吗?”淳和公主问道。 唐麒依旧淡然,“偌大的西秦军营,都是我的事情,自然忙的很。” “玖思姐姐这样的女子真是难得,不过我还是姐姐应当找一个人来帮助你,毕竟女子都是要嫁人生子的,若是一直忙于军营,多累啊。”淳和公主看着唐麒笑道。 唐麒想了想,语气温和,“道是如此,公主过了年就要嫁到江国公府,侍奉公婆,想来以后能为太子殿下操的心就少了。” 楚徇奕听出二人的意思,淳和公主折腾着想让自己的兄长娶了唐麒,不过现在很明显,唐麒没兴趣,可这姑娘当公主当的久了,还是挺执着的,一心想着这个事情不肯罢休。 淳和公主的脸微沉,“玖思姐姐还是多想一想才好!” “蓁瑶!”楚徇奕喝断她,“以清郡主,我们几个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唐麒起身,毫不掩饰地笑了笑,道,“哦,阿念,出来送客,”说完转身行了半礼,“我就不送两位殿下和公主了。” “玖思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太子要走,楚徇钺也不好再留下来,说了一句便离开了。 三个人被唐念送出门外,唐麒躺在秋千上,拈着刚才楚徇钺放下的莲子糕。 这点心,有些是归鸿阁的,但是有几块卖相不好,味道也不足。唐麒想着刚刚那个少年手上的味道,是他亲手做的吗? 淳和公主跳上太子的马车,不悦道,“哥哥,你怎么不和玖思说呢,明明你要比三皇兄好上那么多......” “蓁瑶,我本以为唐麒上次折了你的面子,你能自己想想清楚,怎么还是犯傻,以清郡主喜欢谁,那是她自己的事情!”楚徇奕呵斥道。 “哥哥,咱们本来就比大皇兄弱势,李家手中握有兵权,大皇兄在朝中有人,又得父皇宠爱,若是皇兄你娶了玖思,还用担心这种事情吗!”蓁瑶公主脑子还是挺清醒的。 “蓁瑶!”楚徇奕低声打断她,“你明年就要嫁入江国公府,以后就好好待在宫中待嫁,这些事情,你一个姑娘家的就不要掺和了!” “兄长,”楚蓁瑶垂下眼眸,“玖思姐姐嫁给你才是最好的选择!” 楚徇奕一惊,“这话不要随便说,我现在要兵权做什么,父皇尚且安康,我手中的权力太多只会让父皇忌惮,来日方长着急什么,何况你现在做的事情只能让玖思厌倦。” “我以为她应当明白。”楚蓁瑶懊恼道。 “蓁瑶,这些事情你就不要担心了,父皇是不会让玖思随意嫁人的,这些事情,自然有父皇来安排。”楚徇奕眼色深了深,唐麒的婚事,怎么那么容易解决,只是不知道皇帝要把她嫁给谁,或者说让谁入赘唐王府。 “皇兄,我听说孙国公府想让孙怀信和唐王府有姻亲,玖思姐姐不会因此吃亏吧。”楚蓁瑶皱眉道。 “你觉得玖思在西秦那个‘阎罗’的名字是从哪里来的,你那些手段就不要在她那里用了,她是不稀罕和你计较,你觉得她一个能让三十万人心服口服的大将军,看得上你一个小姑娘的威胁吗?”楚徇奕摸了摸他妹妹的头,他觉得这小姑娘自作聪明的惯了,世上恐怕少有唐麒有心胸的女子吧。 楚蓁瑶愣神,半晌像是意识到什么,她只比唐麒小一岁,可是唐麒从来都是看小孩子的眼神看她的......她现在才明白,人家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里。 “哥哥,我知道了,不过玖思也不能嫁给三皇兄,毕竟三皇兄......”楚蓁瑶说到一半像是想起什么,又住了口。 楚徇奕对着爱操心的妹妹苦笑,“蓁瑶,皇兄在你眼里就是那么不可靠的人吗,你这几个月多跟在母后身边。” 他觉得自己母后的性情比这妹妹靠谱多了,这姑娘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只是不要添麻烦就好。 楚徇钺靠在马车中微微蹙眉,他隐隐觉得现在的场面很奇怪。他觉得唐麒有意靠近他,并非出自“喜欢”那样的事情。 但即使心中清楚,他也不愿和她疏远,他想,哪怕被她利用也好,总比一点用也没有要好。 他收起心思,看着窗外,似乎,是要下雨了。 唐麒回屋准备用午膳,和虞景唐念二人坐在一起。虞景难得不看书,和唐麒说着闲话。 唐麒吃的差不多,像是想起什么一样,从自己床上拿过来一个精巧和紫檀木方盒,还有着淡淡的香味。 “猜这是什么?”她的声音带着鼻音,看着虞景说道。 虞景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脸上写着无聊两个字。 唐念端着碗扒饭,含糊不清地说完,“阿姐,那不是你准备的紫玉和羊脂玉做的棋子,这还用猜,我看一眼就知道。” 唐麒敲了他一下,“吃饭!” “阿姐......”唐念的调子拉长了好几声,撒娇地看看着唐麒。 唐麒把盒子递给虞景,虞景放下碗,打开盒子。里面装着紫色和白色两种棋子。 紫色的是漠北的紫玉,就像夕阳西下的留在天空的紫色,浓郁深沉。白色同样极美,握在手心中极为温润,是上好的羊脂玉。 虞景嘴角流出一丝淡淡的,不易察觉的笑意。 唐麒发现他的笑意,心中松了一口气,心道她和拓拔煦这生意也算值。 “阿姐......”唐念拽着她的袖子。 唐麒拿出一块羊脂玉的玉佩,挂在他脖子上,唐念这才笑起来。 唐麒吃完饭也没心思和虞景下棋,还是靠在屋子里看文书,傍晚下起了雨,她的风寒还是没有太好,不知道是真的好不了还是故意拖着,总归是会有人关心她的。 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二十七章你的选择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27 天色昏暗阴沉,外面下着大雨,天空中不时划过一两道闪电,雷雨天气,实在让人不适。唐麒在虞景房间里,裹着一个白色的袍子,拿本书站在窗口,不时咳嗽,她的风寒还没好。 虞景坐在她身后不远处,摆着棋子,紫玉和白玉,看起来有些怪,但是很漂亮。 “你现在这样,倒是像一个等着小情人的思春少女。”天气不好,虞景的声音也有些蔫蔫的,带着戏谑。 唐麒挑眉,咳嗽了一声,在他面前的棋盘上坐下,“算是吧,你猜,他会不会过来。” 虞景不置可否,捏起一枚紫色的棋子,落在棋盘上,“看你的本事了。” 唐麒不语,放下书两个人开始下棋。 没多久,雨小了一些,夏梅进来行礼道,“郡主,三皇子过来了。” 唐麒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放下棋子,“好了,我的小情人过来了,我找唐念陪你下棋。”说完,到自己房间中去了。 楚徇钺提着食盒走进去,脸色也不太好,“玖思,今天我来晚了。” “坐,”唐麒倒了一杯茶,“怎么下这么大的雨还过来了,你身体也不好,万一淋雨伤风,你就得陪着我一起病了。” “没事,我这几年好多了。”楚徇钺道。 唐麒点头,道,“夏梅,去让厨房煮一碗姜汤过来。” 楚徇钺没有拒绝,唐麒话音未落又咳嗽起来,她也不管,就从盒子里拿出莲子糕在吃了。 楚徇钺微微蹙眉,从食盒下层拿出一个包裹,召他的侍卫司辰进来,道,“司辰,你去厨房把这个药给熬了。” 唐麒正在吃点心,立刻开口道,“我已经没事了,不喝药。” “你吃了我的莲子糕,你还是西秦大将军。”楚徇钺丝毫不客气,还是让司辰去厨房熬药。 司辰只觉得头晕,夏梅将他拦在门口。楚徇钺不理会唐麒的不满,“夏梅,你带司辰过去。” “徇钺!”唐麒不悦道。 “莲子糕!”楚徇钺也不客气。 夏梅权衡利弊,她在唐王府待了这些日子,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事情,还是带司辰去厨房了。 唐麒也不再拒绝,咬着莲子糕问道,“你那个侍卫会熬药吗?” “当然会,我一直以来喝的药都是他熬的,”楚徇钺道,“本来昨日就要让你喝药的,不过看昨日的情况皇兄绝对不可能让我留下来,万不得已才拖了一日,今日你必须得喝药了。” 唐麒不再过问,点了点头,埋头吃着点心,本来微甜可口的莲子糕忽然在嘴里变了味道,唐麒猝不及防,一口吐了出去,赶紧捧着茶杯喝了一大口。 楚徇钺大惊,“怎么了!” 唐麒摆摆手,一边咳一边道,,“徇钺,今日归鸿阁的点心是做梦做出来的点心吗?这是放了多少糖!太腻了。” 楚徇钺闻言,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赶紧给唐麒又倒了一杯茶水,脸色泛着微微的红色。唐麒被腻的狠了,没有看到楚徇钺的脸色。 “算了,”唐麒放下手里的点心,“等会儿吃午饭吧,”她瞥了一眼楚徇钺,“你这是发烧了,脸怎么这么红?” “没事,天气热。”楚徇钺支支吾吾地敷衍道。 “下雨还热啊。”唐麒带着戏谑看着面前这个脸红的少年。 楚徇钺一时无言,道,“我去找虞先生下棋。” “你去吧。”唐麒也不为难他,只是有些好笑,脸皮这么薄可不太好啊。 唐麒连猜都不用猜,就知道原因,这甜的发腻的点心肯定是楚徇钺自己做的,混到归鸿阁师傅做的里面。 她眼睛飘往窗外,心思微沉,只是因为她前天说了一句儿时喝药一定会吃自己母妃做的莲子糕。? 值得吗,唐麒伸出食指轻轻敲着桌子,值得吗?这个少年所做的事情,在唐麒眼里算不得什么,可是对他来说,他现在能做的,就是这些吧,用点心换她喝药,堂堂皇子亲自下厨,真的值得吗? 她不懂,以楚徇钺的聪明,定然猜到自己的意图。他明知自己挖了这么一个坑,还傻乎乎的往下跳,唐麒苦笑起来,看来是真的要欠他了。 夏梅端着姜汤进来,唐麒看见,道,“送到虞先生那里,看着三皇子喝完再走。” 夏梅应声离开,唐麒靠在桌子上,一直到中午用膳,四个人才坐在一起。 “阿姐,你不能吃这个!”唐念把唐麒碗里的鸡腿夹走,换成了青菜。 “胆子大了是不是!”唐麒又抢回来。 “阿姐,你风寒还不喝药,当然不能吃油腻的东西了,吃青菜吧。”唐念笑嘻嘻地啃着鸡腿。 “谁告诉你的?”唐麒敲了唐念一下。 “徇钺哥哥说的,”唐念揉着发痛的额头,“阿姐你下手真狠。” 唐麒瞪了楚徇钺一眼,“是啊,风寒好像还不能吃太甜腻的东西。” 楚徇钺刚刚伸出去夹菜的手生顿了一下,夹起一块鱼肉,把刺挑出去才给唐麒,“这个不怕的。” 唐麒,“......没事,吃饭吧。” 饭还没吃完,唐麒便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夏梅的声音传了过来,“凌世子,您怎么不撑把伞就过来了?” 唐麒垂下眼眸,凌渊已经进来,浑身湿的挺厉害的,道,“不知道今日能否添一双碗筷。” 唐麒闻言笑道,“凌王府不让你吃饭了吗,你到我这儿来做什么?” 凌渊在唐念身旁的位置坐下,道,“玖思妹妹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能让三皇子吃饭就不能让我吃了?” 楚徇钺有些不高兴,回道,“听说这几日凌王妃忙着给凌世子挑世子妃,今日二公主去看望凌王妃,凌世子怎么还有空过来看玖思。” 唐麒心下明了,原来是二公主那姑娘,怪不得凌渊冒着雨跑到她家来了。 凌渊闻言,沉下声音道,“这几日皇后娘娘也和我母妃说起三皇子的婚事,不知道三皇子现在心系何人,要趁早给皇后娘娘说清楚,不然错点鸳鸯谱,那便是一辈子的大事了。” 一时间气氛颇为尴尬,楚徇钺又道,“凌世子八月及冠,我年纪还小,不着急,况且上面还有皇兄,凌世子你说是不是?” “三殿下的婚事,还不是别人一句话的事情吗。”凌渊这话才是真说到了点子上,楚徇钺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只有被皇家交换利益的份。 楚徇钺一时语塞,惊觉自己竟然找不到理由反驳,是啊,他凭什么......他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庶出皇子而已。凌渊的身份都要比他高,唐麒也是一样的。唐王府嫡系血脉,再加上西秦三十万兵权,何其贵重的身份。 饭桌上只剩下唐念一个人埋头吃着饭,还把唐麒碗里那个鸡腿也捞走了。 虞景的筷子落在桌子上,道,“唐麒,我吃饱了。”他表示想要离开。 “别啊,才吃了多少。”唐麒想拦,虞景已经自己转着椅子到了门口,唐麒只好让唐念去送。 唐念乖乖把虞景送回去,这才又回来吃饭。 唐麒看着二人,道,“喜欢吵架出门左拐慢走不送!吃饭!” 可怜楚徇钺只是一个虽然明白世间险恶但是根本不知道世间何其险恶的少年,被凌渊的话砸的,立刻觉得自己一无是处,连饭都吃不去了。 凌渊心情大好,低头吃着东西。 “楚徇钺,”唐麒喊道,“快吃饭。” 一顿饭吃的极为尴尬,唐麒全吃的素菜和鱼肉,心情不太好。 饭后,司辰那碗药也终于熬好了。唐麒捂着脸苦笑,“徇钺我能不喝吗?” “莲子糕,大将军。”楚徇钺把碗给她端过来。 “那半碗呢?” “莲子糕”楚徇钺给她端了一碟点心,“吃完给你吃点心好不好?”他跟哄孩子一样说道。 唐麒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也不想让凌渊看戏,端过碗一饮而尽,就把碗扔到一边,漂亮的桃花眼中泛着泪花,他妈的太苦了,唐麒忍不住骂着,嘴里很快被塞了一块莲子糕。 “没事了。”楚徇钺笑着。 凌渊坐在美人榻上,看着二人。唐麒这样柔和的面貌落在他眼里,有些怪异,而且是因为一个少年。 唐麒等着嘴里的味道被压下去,才看着楚徇钺认真道,“徇钺,自从我母妃去世之后,你是唯一一个敢逼着我喝药的人。” 她目光灼灼,声音颇为沉静,落在楚徇钺的心中。楚徇钺因为凌渊生起的对自己的厌烦之意,也消散许多。 或许他不能带给唐麒权势,但是他能给唐麒一个女子想要的东西。这一样东西,虞景,凌渊,太子,所有人都给不了,因为他们关心的只是唐麒这个简简单单的人,而是她这个身份背后的东西。 而楚徇钺的目光,只落在“唐麒是女子,需要保护”这样的事情上。 “你不生病就好了,那就很好了。”楚徇钺脸上都是温暖的笑意,他只要做能够做到的事情就好了。 唐麒点头不语。 凌渊看着二人在那里来来回回的说话,心中不悦,他拈起一块莲子糕,放在嘴里却吃了满满一口糖,“咳咳......咳咳......” “归鸿阁的师傅今天没睡醒吗!”凌渊喝了一口茶问道。 楚徇钺垂下眼眸,唐麒笑了笑,“看来凌世子今天运气不可好。” 凌渊偏过头,“是啊,这雨看样子是不会停,还要下许久吧,”他忽然说了这么一句,唐麒立刻敏感地意识到什么,只听他又道,“今日我就待着唐王府了。” “你不挑世子妃去了?”唐麒道。 “大丈夫志在四方,岂能被女子所累,不过若是玖思妹妹这样聪明漂亮又有手段的女子,我倒是可以接受。”凌渊带着戏谑看着她。 唐麒蹙眉,道,“免了吧,我的夫君不要志在四方,他得志在我一人身上。” “在我看来,玖思妹妹还没有这个本事。”凌渊毫不客气,凌渊的志向,确实不在女人身上。 “要你管,”唐麒瞥了他一眼,顺带看了楚徇钺一眼,楚徇钺正挑着点心,把他做的挑出来,“哎,你别动我的盒子!” 唐麒走上前,一把将盒子从他手里夺过来,“我嫁妆你也敢动!” 凌渊起身,“玖思妹妹现在就开始准备嫁妆了吗,你也不担心你再过五年都嫁不出去。” 楚徇钺终于忍不住,“凌世子还是想想怎么把韵瑶妹妹的事情给解决了,她现在可是一心想嫁给凌世子。” 唐麒一看他俩又要吵架,赶紧道,“凌渊你不是想和虞景下棋,他昨天刚刚得了一副紫玉棋子,你赶紧去!” 凌渊没有多言,转头去了虞景房间。 “你同凌渊争什么,他那人根本就不讲理。”唐麒劝道。 楚徇钺垂首道,“我知道。” 唐麒忽然把手里的盒子放到他手上,正色道,“我将这盒子给你可好?” 楚徇钺大惊,“这不是......” 唐麒点了点头,“徇钺,你应当知道,我确实没存太多的好意,若是你拒绝,我保证,此生都不会和你有瓜葛,不会让你卷进这样糟污的事情中。” 楚徇钺被惊得一时回不过神,可是听到她“此生无瓜葛”这几个字,着实被震惊了,他不想和她成为陌路人。 唐麒依旧捧着盒子,等着他的答案,若是仔细看,便可以发觉,唐麒嘴角带着微不可察的笑意。 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二十八章不得反悔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28 楚徇钺被唐麒的话砸的头晕眼花,是的,他确实知道唐麒选择他的目的并不单纯,可是......这个少年被唐麒的话吓到了。 唐麒看似给了他选择,实则却是逼迫勉强了这个十七岁尚不成熟情窦初开的少年。 楚徇钺的目光由一开始的游移不定变得坚决起来,不得不说,他还真是继承了楚氏男人的个性。他接过盒子,里面是一对紫玉佩,是一对蝴蝶。 他的手颤了一下,随后取出一枚握在手中,温润的玉在手心中,楚徇钺觉得心安起来。 唐麒心中也是混乱,从自己的角度考虑,楚徇钺是适合她的人,但是唐麒在感情上,是不愿意逼迫他的。她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个“逼良为娼”的鸨母,不过她想,如果自己这样选择,纵使她不会爱他,也会一直和他在一起的,或许他以后会后悔,那时候他们就结束吧。 楚徇钺看着唐麒,忽然说出一句,“我不会后悔的,玖思你也不能后悔!”他目光灼灼,将另一枚玉佩放在唐麒的手心,“你不能后悔!” 他从未在唐麒面前这样强硬过,当然如果他不脸红的话就更好了。 唐麒忽然伸出手挑着他的下巴,调笑道,“少年,你可想清楚了?” 她在男人堆里长大,调戏的本事让她那几个将军闻风丧胆,楚徇钺这样说话都脸红的少年在她手里当然算不得什么。 楚徇钺仰着头,脸红的像煮过一样,只想找一条地缝钻进去,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伸手抱了唐麒一下,在她嘴角亲了一下,在唐麒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也不顾外面的大雨,跳起来便朝着唐王府大门口走去。 只听唐麒喊道,“徇钺,下雨呢,司辰,发什么愣,还不快去给你主子撑伞!” 她声音颇大,虞景和凌渊的棋局都停了下来。凌渊摆着棋子,道,“玖思还真是费心。” “毕竟是终身大事,你说对不对,凌世子。”虞景淡然笑道。 唐麒没有去追,忽然支着下巴在桌子上轻声笑起来,那是真正从心中浮出的笑声,真实而美好。 “我这是被调戏了吗?”唐麒握着手中的玉佩,喃喃笑道。 她将玉佩搁在盒子里,放回床头。回头看着她那一堆文书,叹了口气。小情人这事终于搞定了,只要想办法让皇帝开口下旨好了,这个不急。 虞景和凌渊二人棋逢对手,下的难分难解。 “近来我一直在好奇,虞先生的身份,不知道虞先生能否告诉于我?”凌渊落下一枚棋子,目光卓然看着虞景道。 其实虞景猜的到,凌渊这么问,估计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不过,那又如何。虞景回的淡泊,“凌世子问的好生奇怪,虞景是唐麒的先生,至多算的上一个谋臣,难道还有其他身份吗?” “我可不这么觉得,”凌渊一笑,“先生当世大才,谋臣之位岂能配得上先生,先生不想站的更高,那样才能报仇是不是?” “凌世子不知道我是个瘸子吗。”虞景毫不避讳,对于凌渊的试探也丝毫不在意。 凌渊闻言,也不奇怪,单单这副紫玉棋子他就能想的到唐麒有多看重虞景了。他也没打算挖唐麒的墙脚,只是虞景的身份,实在是太特殊了。 虞景落下一枚棋子,凌渊败了。 “凌世子若是无心下棋,那今日就算了吧,这棋子,也是有灵性的东西,凌世子稍不在意,便败了。”虞景淡然说道。 虞景混不在意,正好他也有正事找唐麒,起身拱手一礼,“告辞。” 唐麒刚刚坐着桌子前,想着凌渊今日含糊不清的话,大雨不断。现在正是江南的雨季,这雨若是一直下,只怕会引起江南水患。上一次大水决堤,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许多人都忘了这件事带给江南乃至整个洛云的灾祸,难道这一次,三十年前的事情要重演吗? 她的食指慢慢叩着桌子,凌渊悄无声息地晃进来,坐在唐麒面前,惊了唐麒一下,道,“怎么走过来没声音?” “是打扰到玖思妹妹思念你的小情人了吗?”凌渊戏谑道。 唐麒放下手里的书,“小情人不打紧,还是想一想江南的事情吧,你觉得这雨会停吗?” 凌渊正色起来,“三十年前的事情,怕是要重演了。” “那你可要小心了,”唐麒翻出一张江南的地图,“江南九郡可是你的地方,若是发生水患,只怕会引起动乱。” 凌渊摇头,“玖思妹妹说错了,江南九郡可是洛云王朝的王土,真的有什么大事,吃亏也是咱们陛下和江南九郡的百姓。” “随便吧,”唐麒并不在意,“反正是和我没关系,不过这次最好能把南境军卷进来,虽然南境军算不了什么,不过还是趁早除掉更顺心。” 凌渊拿过地图,道,“我自有打算,只是不知道玖思你现在的打算是什么?” “我啊,”唐麒拈了一块莲子糕,“当然是算计我的小情人怎么把他让皇帝把他入赘给我了。” “玖思,我和你说正事。”凌渊道。 唐麒点头,“我也没和你玩笑,现下我自然先得想办法稳住了,至于我在西秦,除了练兵和开采矿脉也没有其他事情了。” “玖思,你忘了西隅十万大军了吗?”凌渊沉声道。 唐麒偏过身子,“他们不是准备和拓拔煦开战吗,”她拿出一份文书,扔给凌渊,“喏,这是五天前的消息,安平侯果然不简单,这么快就激起了士气,不过他们刚刚才到,西秦沙漠的可怕之处,想来安平侯远远不知。” “是吗。”凌渊翻了翻,并无大事。 唐麒依旧漫不经心的咬着点心,“西秦五郡,那才真是我的地方,叫他们折在那里的法子我多的是,不过时机未到。” 凌渊点点头,确实未到。来日方长,他也不必心急,他相信唐麒摆平那十万人的本事还是有的。 “好。”凌渊沉声答了一句。 唐麒翻着文书,“你还有事?” “无事。”凌渊道 “那还不赶紧走,难不成真的要在唐王府住下了。”唐麒说道。 凌渊眼皮也没抬,“当然了,本世子一向说话算数。” “你在帝都没有其他宅子吗,干嘛赖在我这里,不过就是二公主一个小丫头片子,你随手捏死她皇帝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你知不知道你住在我这里会给我惹麻烦,那丫头片子本来就觉得你因我才不喜欢她的,你在我府上,这黑锅我不背了才怪,你马上走,不带你坑害自己的合作伙伴的,我还想和我的小情人长长久久的!”唐麒一本书摔在桌子上喝道。 凌渊淡然一笑,“玖思,你在江南买粮占了我那么大便宜,现在替我挡一下她算什么。” “我逼着你给我让价了吗,那是你我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当时心甘情愿,现在后悔算什么!”唐麒挑着眉道,“实在不行你就尚了二公主算了,虽然比较蠢,可是胜在对你一心一意,说不定为了你,把自己亲哥哥都成,到时候你还担心孙国公府干什么。” 凌渊脸色微沉,冷声道,“就她,配吗。” 唐麒耸肩,“随便你吧。”两个人也不在多说,各自翻起书来。 楚徇钺回到自己的芳华殿,他忽然觉得自己也是时候离开这座深宫了。这里实在太冷清了,自从母妃走了之后就很冷清了。 司辰让厨房了一碗姜汤给他,“公子,喝一碗驱寒吧。” “好,”楚徇钺手中还是抓着玉佩,“司辰,你跟着我多少年了?” “十多年了吧。”司辰有些不确定。 “十二年,”楚徇钺沉声道,“你还能留在我身边吗......司辰。” 司辰立刻跪下,“公子,我......” “你走吧,”楚徇钺道,“看在十二年的情分上,我不为难你。” 楚徇钺早就知道,司辰是太子的人,不过并未在意许多,只是现在,他不是一个人了,这是他的选择。 司辰重重一跪,“多.......多谢公子。” 楚徇钺摆摆手,靠在软榻上,面色昏沉。 接下来的几日,果然大雨不断,朝中上下也因此事又一次在七月的大雨中沸腾起来。 唐麒过得顺遂如意,不过楚徇钺被绊在宫中出不来,只送派人送了几次莲子糕,不得不说,味道好了许多。 等到七月七的时候,帝都的雨终于停了,唐麒许久未进宫,去拜见帝后。 走在宫道上,唐麒便看见几个大臣吵吵嚷嚷的,跟在菜市口一样。唐麒叹气,为了争那个去治理江南水患的名额。 那里面油水太多了,而且牵涉到江南许多地方官,若是得到这个机会,能换来的好处实在数不胜数,不管是银两还是人情。 唐麒从几人面前走过,几个大臣看见唐麒立刻行礼,道,“拜见以清郡主。” 唐麒笑意盈盈地还礼,道,“诸位大人客气了,不过宫中重地,诸位还是安静些好,这吵吵嚷嚷的,实在有失我洛云上国臣子的风范。” 宋丞相本来一直沉默,听见唐麒这么说,立刻道,“郡主教训的是。” 唐麒行了半礼告辞,潋滟的红衣朝着李皇后宫中走过去。 “宋丞相,你说说这以清郡主,到底嫁给谁合适呢?”工部尚书徐朔算是宋丞相的门生,他觉得丞相府就不错。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赶紧把能送到江南办正事的人挑出来,事关江南九郡百姓,你长点心仔细安排好,万一出事,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宋丞相沉声道。 徐朔赶紧闭嘴,宋丞相垂下眼眸,虽然皇帝也曾询问过,但是他的长子宋远青怎么也不可能入赘唐王府,他虽出身寒门,可作为读书人,这种事情实在太丢脸了。 要是让唐麒知道,他们一直担心她看上哪家儿子非得让入赘,她非得赏他们几个巴掌才好。 唐麒走进皇后的宫殿中,太子,淳和公主还有三皇子都在。唐麒看着楚徇钺的时候明显带着笑意,楚徇钺也笑了笑。 淳熙太子很明显注意到这一点,觉得心中沉了沉,有些异样的感觉。 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二十九章汸水之灾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李皇后看着四个孩子,笑道,“都坐吧,玖思你的风寒可好了吗?” 唐麒点头,温和地笑了笑道,“多谢娘娘关心,本来也不是大事,只是那日徇钺请了韦院正过去有些唬人罢了,能有什么事。”她看了楚徇钺一眼。 楚徇钺垂眸道,“玖思你是女孩子,生病了自然要上心,以后要好好喝药。” 唐麒莞尔一笑,“知道了。” 李皇后看着二人,心中有了计较。 “玖思姐姐没事就好了,今天天都放晴了,姐姐你就不要出宫了,等今天晚上咱们一起出去玩可好?”淳和公主道。 唐麒无奈道,“我那里还有一堆事情呢,你看我这眼圈还是青的,只怕没空和你一起出去玩儿了。” “玖思姐姐,那些事情总是做不完的,玖思姐姐还不如出去散散心呢。”淳和公主道。 李皇后也看着她道,“是啊,今晚你们都出去散散心吧,连着下了几日的大雨,好不容易放晴,出去玩玩也好。” 唐麒点头,“也好,太子殿下也要出去吗?” “是。”楚徇奕回道。 “我听闻江南大雨不止,流经江南的汸水随时有决堤之险,殿下身为储君,难道不该关心这些家国百姓之大事吗。”唐麒端起茶杯问道。 楚徇奕脸色不大好看,淳和公主倒是先开口,“此事父皇已经交给渝王兄了,他素来本事,若是皇兄再多心,只怕是有违皇命。” 唐麒心道皇帝还真是把这事交给楚徇齐了,南境军可是还有一部分握在孙国公府,他来办事,想来事半功倍,只是,他不要贪墨太多,惹出大事儿来。 “原来如此,”唐麒点头,“渝王殿下确实本事,不过太子殿下尚未及冠,想来陛下也是担心江南大事,才不让殿下插手吧,南境军不是也听渝王殿下的吗。”她说的淡然,楚徇奕也反应过来一些事情。 本来他是想争得这次去江南的权力,却不想被被皇帝驳斥了一顿,正是心烦的时候,唐麒的话倒是让他明白一件事,多做多错。 “郡主说的是。”楚徇奕脸色回暖笑道。 “太子哥哥,玖思姐姐,你们就不要说这种我和母后还有三皇兄听不懂的朝政大事了。”淳和公主抱怨道。 李皇后轻声斥责道,“多大孩子了,还不知道关心关心江南百姓吗,,若是水患严重,你下半年连粮食都没有,别说你身上的锦缎了!” “不是有渝王兄吗。”淳和公主道。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笑声,皇帝到了,几个人赶紧起身,只听皇帝道,“淳和你这丫头啊,你渝王兄要是办不好这事,父皇就让他把他王府的锦缎金帛都送给你,省得他白白辜负自己妹妹的信任。” 淳和公主低头笑道,“父皇说的是,不过儿臣相信渝王兄的。” 皇帝还是希望看到他们兄弟姐妹和睦的,楚蓁瑶这话,真的是说到了皇帝心上,唐麒心道这姑娘还真是聪明。 “玖思丫头的风寒好了吧。”皇帝毫不意外也问了这件事,他挥手让几个人都坐下。 “劳陛下担心,没事了。”唐麒回道。 皇帝展颜一笑,“无事就好,多到宫中走动走动,你府上无人照料,来皇后宫中也是一样的。” “多谢陛下,只怕娘娘和陛下看多了臣就心烦了。”唐麒娇声道。 “怎么会,”李皇后温言笑道,“玖思你是个稳重懂礼的,可是你看看蓁瑶这丫头,明年就嫁人了还是只知道玩闹,若你能好好教教她,那我和陛下倒是放心了,您说是不是,陛下。” 皇帝颔首赞同,“玖思这礼数确实周全。” “臣那先生素来严苛,前些年因着礼节错误,臣可是在他那里吃了不少苦头,这才把礼数学好。”唐麒回道。 皇帝若有所思,“好了,你们几个自个儿去宫中转转吧,大雨刚过,宫中的景致还不错。” 太子起身,三个人紧随其后跟着出去了。唐麒松了口气,晨间明媚的阳光洒在她一身潋滟红衣上,她回眸看着楚徇钺轻笑了一声,少年的肩膀猛的颤了一下。 “今日天气真好。”唐麒轻声道。 “是很好。”楚徇钺不自然地回了一句。 “我听说芳华殿中有合欢树,这个季节,应该开花了吧。”唐麒问道。 太子神色一僵,楚徇钺已然点头,“开的很漂亮。” “太子殿下和淳和公主要一起过去吗,我想去看合欢树。”唐麒道。 淳和公主本想反驳,却被太子打断,“我们和郡主一起过去吧。” 唐麒心道她好不容易能看看小情人长大的地方,你们俩跟着去凑什么热闹。 “徇钺你带路。”唐麒沉声道。 楚徇钺并不出声,几个人走到了芳华殿。殿中空荡荡的,唐麒微微蹙眉,道,“你这里怎么这么冷清。” “不喜欢人多,我带你去后院看合欢树。”楚徇钺淡然一笑。 唐麒点头,“也是,你这个年纪,应该出宫建府了。” “三皇兄身体不好,还是留在宫里方便有母后照料。”淳和公主笑道。 “那就更应该出去了,”唐麒边走边道,“这里这么冷清,说不定换个有人气的地方身体倒是能好一些,太子殿下你说是不是。” 唐麒站在合欢树下,蹲下去捡了一朵合欢花,道,“真漂亮。” 楚徇钺和楚徇奕都看到那幅画面,一个红衣女子站在合欢树下,阳光明媚映在她的身上。 “徇钺,你清楚以清郡主现在面临的局面吗?”楚徇奕问道。 “太子皇兄清楚,可是皇兄能为郡主做什么吗?”楚徇钺这还是第一次和自己尊重的皇兄争论,起因还是一个女人。 楚徇奕默然,确实,他不能做什么有用的事情。或许只有站在那个位置,他才能稍稍顺心吧。 “玖思只是个女孩子罢了。”楚徇钺看着捡花的女子,轻声说道。 一个上午,唐麒待在芳华殿哪里都不去,太子现下忙得很,没多久就走了。 淳和公主三番两次想把唐麒拽出去,奈何唐麒抱着芳华殿的点心盒子不放手,道,“公主要是不喜欢这里,自己出去转吧,我风寒初愈,不能到处跑,有徇钺在这里照顾就好了。” 淳和公主咬着牙道,“玖思姐姐,你和三皇兄孤男寡女待在一处,总归有损名声,这不太好吧。” 唐麒不以为意,“公主忘了吗,我长在西秦军中,那是三十万男人。” 她不太在乎这样的虚名,反正这事她和楚徇钺的事情,她也没打算藏着掖着,迟早是自己的人。 倒是楚徇钺也觉得实在不妥,劝道,“玖思,御花园中精致也不错,你和皇妹从那里过去,正好去母后宫中用膳。” 唐麒还抱着点心盒子,偏过头笑道,“若是你的话我听你的。” 楚徇钺看着唐麒调笑戏谑的的神情,差点又没忍住红了脸,实在是顾忌淳和公主还在。 “走了,”唐麒起身,“盒子我也拿走了,回头再还你。” 唐麒这才回了皇后宫中,晃晃悠悠地在那里呆了一下午,楚徇钺被太子领走,不知道有什么事情,不过依唐麒猜测,纯粹是不让楚徇钺见她而已。 连续多天的大雨之后,乾元帝都迎来了七月七,这是个祈福以及夜半幽会的好日子。 淳和公主和唐麒相随出宫。不过唐麒实在提不起兴趣。这些未出嫁的小姑娘不是喜欢胭脂就是喜欢水粉她除了看兵书和吃点心,基本上没有别的兴趣。 街上男男女女,人来人往,淳和公主带着几家的姑娘,唐麒懒洋洋地走在人群中,和这群小姑娘的距离有些遥远。 楚徇钺专程到唐王府,把唐念和虞景都带了出来,唐念一整天没有见他的阿姐,扔下虞景从几个小姑娘身边蹿过来跳到唐麒身边,抱着她的胳膊喊道,“阿姐,你怎么一大早就不见人影了。” 唐麒扶他站好,道,“你睡到日上三竿,连早饭都不吃,能见到我吗?” “阿姐,我错了。”唐念从善如流,低声说道。 唐麒不置可否,“一会儿咱们都去沅河,你可不要胡闹,不许打架,要是让我知道你酒喝多了阿念,阿姐可有的是办法收拾你,去玩吧。” “阿姐。”唐念拉长声音,“喝一点点。” 唐麒似是默许,让他去虞景身旁了。她回头的时候正好和楚徇钺四目相对,楚徇钺目光中带着温暖的笑意,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照顾好虞景和唐念。 唐麒眨了眨眼,回头之时微微叹了口气,她还真是好命,身边一个翻手为云的虞景是个不良于行的,武功颇高的唐念还是个孩子,找了个小情人比自己小,也是个从小到大的药罐子。 果然果然,年幼之时护国寺大师行云批命道:年少多波折,说白了生来就是爱操心的命,连当年的幼弟唐麟算了,算了。 唐麒回过神,几个人已经走到了沅河边。每年的七夕,沅河边上总是飞着许多亮闪闪的萤火虫,这可是这里的王孙贵胄费尽心思弄过来的,只是为了应景古人那句“青罗软扇伴流萤”,对此唐麒只想翻个白眼,真是闲的要死! 淳和公主过来给了唐麒一把锦罗小扇,笑道,“玖思姐姐,咱们去看萤火虫去。” 唐麒无奈,点点头,跟着一起过去了。 不过她一个人斜倚在河岸上,拿着扇子扇风,看着那群上下翩飞跟花蝴蝶一样的小姑娘。 凌渊不知道何时走过来,站在唐麒身边道,“玖思妹妹不去扑萤火虫吗,听说每年扑的最多的女子一定会有一个好姻缘。” 唐麒翻了个白眼,“骗小姑娘的玩意儿罢了,姻缘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说的清楚。” “玖思妹妹果然年纪大了,”凌渊叹了口气,“平素小姑娘听说这种事情只怕会争得头破血流,只玖思妹妹这样岁数大了的女子才不信。” 唐麒看着他,目光深沉老练,“是啊,死了一次的人怎么不会老呢。” 果然,凌渊戏谑的完美的神情出现一丝龟裂,他习惯挑起唐麒的怒气,看着她发怒,生气,和他争吵。 可只要唐麒不理会他的戏谑,淡然处之,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凌渊看的清天下大势,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要追逐的是什么,但是对于唐麒,他忌惮她手中权势以及能力,但是他又忍不住靠近她。 唐麒看了一眼正在沉思的凌渊,心中好笑,这人除去那份野心,其他的不过就是少年心思罢了,吃饱了撑的。 “凌世子,我可是知道江南之事交给渝王殿下了,你打算怎么下手,是杀是剐?”唐麒想起正事,问了一句。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三十章遥远难及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30 凌渊听她那么说,倒是好笑起来,回道,“要杀要剐?那可是皇长子,你觉得我有那个本事吗。” “你当然有,”唐麒挑着眉笑道,“我知道你有。” “玖思妹妹不要着急,”凌渊回道,“江南之事你且看着就好。” 唐麒闻言一笑,“我自然不急,江南的事情我又管不着,汸水就是再怎么泛滥它也淹不到西秦五郡。” “可是它能淹了南境军,淹了渝王一派,玖思真的不急吗,事关重大啊。”凌渊道。 唐麒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报仇只是顺带的事情,我可以等,你不要拿这种事情来迫我,唐王府当年的事情根本就没有这么简单!” 凌渊笑的淡泊,“我只是提醒妹妹一下。” “凌渊,你够狠!”唐麒转身离开,心中着实不好受,拿着她一家人的大仇做筏子,凌渊也说的出来! 握着扇子的手有些发抖,她走到另一边,靠在一棵柳树上,身影孤单削瘦。她看着河边蹿来蹿去的年轻女孩子,不时发出好听的笑声。 凌渊看着唐麒的身影,终究没有走上前,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 唐麒收回心神,想着江南水患之事。这可真的是大事,若是成了,渝王的名声定能再上一个台阶。若是不成,不止毁了他自己,受苦还是江南的百姓。 她觉得,以楚徇齐的聪明,定然不会在这件事情上犯傻。不过他不出错,不代表手上的人不会出错。 历代以来在赈灾这件事上,没一个人是干净的。 “阿姐!”唐念手中拿着一个亮闪闪的琉璃瓶子,晃到在走神的唐麒身边。 “阿姐你看,”唐念把琉璃瓶子放在她手上,“我抓了许多萤火虫,一定比她们都多,阿姐你一会儿去许愿,一定有好姻缘的。” 唐麒看着一脸稚嫩的漂亮少年,心中柔软,摸着他的头发,放声笑起来,“阿念真好。” 少年看着她也笑起来,道,“阿姐开心就好了。” 唐麒点头,无论往事如何,现在所拥有的才是值得珍惜的。就像唐念这个孩子,总是能敏感地知道她什么时候不高兴,安静地做一些事情哄她高兴。 唐麒拿过他手上的琉璃瓶,顺势坐在地上,唐念坐在她身旁。 “阿念想许什么愿望?”唐麒问道。 “阿姐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唐念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唐麒深深觉得这孩子被自己荼毒太深,微微叹气道,“阿姐问你的愿望,你自己的愿望。” 唐念闻言想了想,“我想要的,阿姐都能给我,不需要拿萤火虫许愿。” 唐麒无奈,“那你今年想要什么礼物,告诉阿姐。” 唐念的眼睛立刻亮起来,“汗血宝马,阿姐,我要红云!” 红云是唐麒那匹纯黑汗血宝马黑风的妹妹,也是颇为暴烈,唐念一直想要,奈何唐麒怕他年纪小驾驭不了,一直不给,这孩子总算找到机会,把马给要过来了。 唐麒想了想,“好,那马本来就是给你的,过几日咱们去马场,你若是能驯服它,现在就给你,若是不能的话,那就再等等。” “阿姐信我,我一定能的。”唐念高兴地几乎蹦起来。 唐麒看他那么高兴,笑道,“好了,去玩儿吧,我看那边那个男孩子在等你,是你的朋友吗?” “嗯,他叫穆简,是是”唐念想了半天,没想起那孩子是哪个府上的。 “是肃毅伯府的,”那少年注意到唐麒的目光,走了过来,行了一礼,“拜见以清郡主。” “免了吧,”唐麒温和一笑,“穆简是吗,多大了?” “回郡主,今年十五。”少年不卑不亢地回道。 唐麒“嗯”了一声,“既是阿念的朋友,日后随他叫我姐姐就好,你们去玩儿吧,他年纪小,多照顾他。” “是。”穆简应了一声,并不多言,唐念从唐麒手中的盒子拿了两块点心,一块给了穆简,两个少年这才离开。 楚徇钺看见唐念走远,才走到柳树下,道,“玖思,你喜欢萤火虫?” “阿念送的我自然喜欢,这孩子一向都如此,你刚才没有看见,我答应把那匹汗血宝马给他,他就差点跳起来。”唐麒脸上都是温和的笑意。 楚徇钺在她旁边坐下,道,“小孩子最好哄了。” “虞景呢?”唐麒问道。 “他和太子皇兄在说话,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还不让我听,左右我也没兴趣,还不如来找你。”楚徇钺道。 唐麒轻轻晃着软罗锦的扇子,调笑道,“你直接说你想来见我不就好了吗?” 楚徇钺一时语塞,他面对唐麒的调戏好像只有上次赢了,多数时候都只有脸红的份,这次亦然。 “我也想和你说话。”唐麒轻声再补了一句。 不知道是声音太低还是楚徇钺在走神,唐麒这一句他没有听见。 两个人静静地坐在一处,唐麒摆弄着手里的琉璃瓶,楚徇钺看着她。 虞景坐在他的椅子上,一派悠然自得,时不时地和楚徇奕搭着话。 “虞先生生在西秦吗?”楚徇奕问道。 虞景摇头,“不,只是当年侥幸被唐王爷所救,便留在西秦军中。” “原来如此,”楚徇奕回道,“我听徇钺说先生大才,不知道先生觉得此次江南汸水之事,我应当如何应对?” 虞景闻言,淡然道,“殿下担心这些做什么,你是皇储,是要继承皇位的人,只要想着日后如何治理天下就好,现在的事情只要陛下去安排就好,殿下什么都不用担心。” 楚徇奕有些不解,“皇长兄在朝野上下名声甚好,甚至盖过我,若是一直如此,只怕日后就算我登基,朝局也不会稳定。” 虞景轻笑了一声,“殿下没有听清我的话吗。”接着不再说话。 楚徇奕这次是真的怔在那里了,他忽然想起虞景说的“什么都不用担心”,难道连这些事情都不用担心吗? 他的皇兄,渝王楚徇齐,从来都是皇帝最宠爱的皇子。他也清楚,太子之位他一直坐的不稳,楚徇齐就是悬在他头上的一把剑,随时都可能掉下来,取而代之。 在江南巡视的将近一个多月中,他看到了许多在朝堂上看不到的东西。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什么叫“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什么叫官官相护。 若是哪个官员不能进入他们固有的体系中,只怕会一生失意潦倒,升职无望。 这就是官场。 回京之后,楚徇奕也改变了很多,他开始考虑自己这些年来任性妄为异想天开做过的蠢事,觉得冷汗直冒,他这个太子到底是怎么长大的。 虞景看着他发愣,道,“陛下为何要为太子殿下赐封号为‘淳熙’,殿下想过吗?” “李家是清贵之家,最多能被称为书香门第,没有兵权,在朝堂上也没有实权,可是为何李家会被封一等公爵,为何皇后娘娘出身李家,为何殿下的太子之位虽然看起来岌岌可危,可却不曾真的动摇过?”虞景慢悠悠地说道。 “为何?”楚徇奕蹙眉。 “自然是因为陛下,”虞景回道,“所以殿下担心什么呢,陛下会把路给殿下铺好的,殿下你只要守住这个太子之位,让其他人没有似乎理由说殿下的不是,那就足够了。” “可是”楚徇奕听完,像落入一团迷雾中,“身为储君,于家国社稷无所作为,那怎么行?” “年轻人就应该好好学习,没事儿玩弄权术阴谋做什么。”一个女子好听的声音飘过来。 楚徇奕侧身,看见唐麒走了过来,身后再远一些是楚徇钺,他站的挺远,没有过来。 “我过来看看虞景,”唐麒靠近后说道,“淳熙太子你还真是对得起陛下给你的封号,你是储君,只要好好学习就成,有作为那是陛下的事情,你现在就想有作为,你要谋朝篡位啊!” “玖思你不要胡说,”楚徇奕低声喝道,“储君难道就什么都不用作为吗!” 唐麒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那你想有何作为?” 她没等楚徇奕回答,便推着虞景的椅子准备离开,道,“虞景你和他说太多了,你是我的先生和属下,你想办法保住我不死就好了,反正对唐王府来说,谁当皇帝都成,我看谁敢废了唐王府的王爵,那可是不孝先祖的大罪咱们走,阿念给我抓了一瓶子萤火虫,我得去许个愿,早点嫁出去才好。” 楚徇钺站在前面等着唐麒,虞景道,“我累了,让白术送我回去,你和你的小情人想干什么就去吧。”他意有所指,说的不清不楚。 唐麒一手捂着腮帮子,想着这件事情的可行性,无奈道,“你说什么呢,徇钺才十七岁,太过分了。” 虞景依旧淡然,“你不是要去许愿吗,和年龄有什么关系。” 唐麒觉得一口血梗在喉咙里,低声喝道,“白术,送他回去!老子不管了!” 她甩着袖子走到楚徇钺身边,脸色相当难看,一向温柔刻骨的微笑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怎么了?”楚徇钺奇怪道,他知道唐麒从不情绪外露,今天变脸可是极为难得的事情。 唐麒沉下声音,道,“没事,咱们去许愿吧。” 她没有注意到楚徇钺的眼眸很明显地敛了一下,楚徇钺走在她身边,忽然觉得距离遥远,为什么让她生气的是虞景,让她开怀大笑的是唐念,而他,能为她做什么,难道真的只是一枚棋子吗? 唐麒长在军中,军营之中的男人从来都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人。当然,虞景不算,虞景的心思是那才是海底针。 但她这个小情人,性格内敛,在喜欢的女子面前又觉得自卑,他的心思,唐麒注定也不能知晓。 可是说实话,他现在真的就只是唐麒的棋子。唯一不同的是,这棋子得当一辈子,但是楚徇钺现在被唐麒的光芒淹地睁不开眼,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 唐麒从来没有打算二嫁。 前面那个倾国倾城,有权有势的女人,让他深深地感到担忧,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唐麒走过来道,“徇钺,你想什么呢?” “没事,你许愿吧。”楚徇钺沉着声音道。 “我许完了啊,”唐麒蹙眉看了他一眼,回道,“走吧,估计淳和那丫头该找我了,我跟她说一声,得回去了。” “你急着回去吗?”他问道,眼底隐藏着思虑。 唐麒叹了口气,“文书摆着一桌子呢,我有的忙,今年天气很奇怪,西秦的夏天现在还没过去,我得把御寒的东西准备好,不然怕冬天要出乱子,那地方是能活活把人冻死的。” “西秦现在不该是夏天吗?”他看着唐麒问道。 “不应该了,那里有时候八月末就会下雪。”唐麒回道。 “那你要小心。”楚徇钺道。 “是啊,那可是三十万人,不是三十个人,不过也没事,只要防寒就好,又不用那个时节上战场本来说好带你骑马的,我看估计又得推迟,”唐麒顿了一下,又道,“最近就不出去了,你记得来看我。” “好,”楚徇钺应声,“走吧,我送你回去。” 唐麒整好裙子,找到淳和公主的侍女,匆匆告辞。唐念不想回去,穆简保证自己会照顾他,唐麒这才松口。 楚徇钺埋着深似海的心思将唐麒送回去,自己也回宫去了。 他觉着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了。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三十一章矛盾深刻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31 七夕夜,唐麒扔下一众人自己回府,对此,一众女孩子颇有异议,淳和公主也极为不满。 但此事算不得大事,当夜扑萤许愿的韵瑶公主那里,出了大事。 事情还得从凌渊那那张脸说起来,忠肃侯府薛家的小姑娘薛婂有十四五岁,最近刚刚陪她祖母从佛堂回来,七夕夜第一次出来玩,便看见了当时站在柳树下那个美男子。 当时唐麒也在,不过小姑娘直接忽略,等唐麒走了以后,小姑娘拿着一瓶子萤火虫去和那人,也就是凌渊搭讪。 凌渊好像多说了两句还是怎么的,反正是被韵瑶公主给撞上了。 韵瑶公主当时姐姐长妹妹短的笑了一通,没成想回头就把人家小姑娘给推到河里去了。 关键是事后她还死活不承认。 还好当时薛延也在,看了个一清二楚,赶紧下去把妹妹捞了上来,可是毕竟是有损名声,而且小姑娘当夜高烧不止。 这口气忠肃侯府怎么肯轻易咽下去,第二天就哭到了皇帝面前,要讨个公道。皇帝当时就黑了脸,说实话,静安贵妃的儿子教的还成,女儿完全就是个祸害。 皇帝把皇后喊出来,让皇后亲自教导楚韵瑶,又安抚了一番,明里暗里答应给小姑娘指个好婚事,赏赐一堆好东西,这事儿才算过去。 唐麒在府上忙的不可开交,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已经过了五六天,还是冬荷嘴碎说出来的。 唐麒敲着桌子道,“那二公主现在是在皇后娘娘哪里了?” “是,”冬荷回道,“二公主一向娇纵,又有陛下宠爱这次可是惹了祸了。” 唐麒心道这点事儿算得了什么,最多就是管教几天罢了。不过韵瑶公主不承认倒是很奇怪,那姑娘还算是个敢作敢当的。 “冬荷,你日后尽管去打听帝都有意思的事情,都告诉我,听着就当解闷儿了。” 冬荷本来就爱说话,听唐麒这么说立刻答应了下来,“郡主喜欢就好了。” 唐麒摆手让她下去,又翻起地图来。 江南的大雨果然是停不下来了,汸水水位现在暴涨,许多地方随时都要决堤的危险。 楚徇齐算有本事,带着他身边能成事的人,有条不紊地安排着转移百姓和修固堤坝的事情,现在还未出现大事。 唐麒看着地图,心道楚徇齐现在是准备给自己造势了吧。 一个声名良好,朝野上下都有人的皇长子,和一个不作为,空有储君之位的皇太子,相信这一回倒向渝王的人肯定更多了。 她推开门朝着虞景屋中走过去,虞景面前摆着棋局,他正在看书,看见唐麒进来,瞥了一眼,接着翻书。 唐麒坐在他对面,道,“我以为陛下派安平侯过去剿匪,他总得打上那么一年半载的,谁知道他一共就只在漠北荒原上晃荡没半个月,就安营扎寨不打了,现在正忙着练兵,就快和越阳对上了,真是个大麻烦。” 虞景听她讲完,道,“安平侯府素来忠心不二,他定是接了皇帝的密令。” “是啊,”唐麒捏了一枚棋子,“十万人,我只怕通过南境调到西隅的不止十万,不过也不会超过十五万,代价太大了,看来皇帝还是打算从我这里下手。” 他摆弄着棋子,道,“擒贼先擒王,你死了,唐王府的故事就完了。” 唐麒敲着桌子,“你说谁是贼呢!” “你在这里和我商量谋朝篡位,不是贼是什么。”虞景淡然说道。 唐麒一手捂着脸,无奈道,“行了算你狠,我这贼还不是你亲自教的吗。” “道是如此。”他面不改色。 唐麒,“你放心,我会好好活着的。” “你那个小情人最近在干什么?”虞景道。 唐麒想了想,道,“被陛下安排到御史台去了。” “他要介入朝局吗?”虞景问道。 “我看陛下有这个打算,御史台水深得很,陛下是拿他给太子铺路了。”唐麒敲着桌子道。 “你的婚事,看来任重道远。”虞景猜的到,皇帝现在应该是要让楚徇钺卷入帝都这个漩涡了。 “谁说不是,”唐麒戏谑道,“万一那孩子移情别恋,我可找谁呢?” 虞景看她满不在乎的样子,拿出一枚棋子啪的扔到她身上,“没有和你开玩笑,楚徇钺现在年少无知,被你给骗到手,若是日后真的有事你仔细想清楚吧。” 唐麒偏过身子,“四五年应该足够了吧,我也不会拦着他离开的。” 虞景一言不发,唐麒背负着太多责任,注定她不可能纯粹地去喜欢,去爱。利益才是她首先考虑的事情。 唐麒又翻开地图,看着西隅郡,“我要不要向陛下说一声,今年西北的天气异常。” “看你怎么说了。”虞景道。 “嗯,该说的总要说,至于兵部那群人信不信,我就不管了。”唐麒淡淡地说道。 凌王府。 凌渊面前也放着一份地图,几个侍卫站在他面前。 “公子,汸水水患近日来愈发严重,已经有五个地方的堤坝被冲毁,我们是否要”风尽一身风尘,问道。 凌渊食指叩在桌子上,“不用,只要将我们的东西保护好就行,别的事情一概不用插手,咱们也看看,皇长子有什么本事解决好汸水水灾。” 江南水患现在闹大没有任何意义,只能说楚徇齐办事不力。若是此事过后再翻出来,那就不一样了。 楚徇齐能借这件事,声名能高到顶端,他就能日后把这件事情再翻出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公子,孙家借势扩大南境军的驻兵范围,此事是否需要压制?”风尽听闻又道。 “不用,多多避让,让地方官员尽全力配合他们。”凌渊说完,又将地图拿过来,半晌又问,“西秦的事情如何了?” 几个手下面面相觑,风起开口道,“公子,以清郡主防的极严,我等又担心引起冲突,动作不敢太大。” 唐王府经营西秦一百多年,出现这种事情他并不奇怪,“尽力而为。” “是。”几个人应声离开,凌渊站在窗口,望着外面,这个窗户,正对着唐王府,唐麒,若是她和一般女孩子一样那就好了。 虽然唐麒回京后,一直以随意骄横的态度面对帝都的人和事。可是他能够感觉到,唐麒温和美丽的外表下,藏着的刻骨的仇恨和野心。 西秦三十万大军,只要是当权者,就不能忍受他们的存在,凌渊自己也不能。 这样深刻的矛盾注定他们不可能站在一条路上,即使现在他们之间维持着合作,那是基于利益才有的事情。 唐麒此时坐在秋千上,百无聊赖。西秦的事情她已经安排好了,难得她能有这么一个消停的日子,可惜楚徇钺被绊在御史台,只能给她送两盒点心。 在她休息了三四天之后,在一个下午,楚徇钺终于从御史台出来,到唐王府来看她了。 唐麒那会儿拿了本书,斜倚在秋千上,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柔顺的长发直接垂到地上,敛着的眼眸上,长长的卷曲的睫毛微微颤抖。 楚徇钺没让人打扰她,提着点心盒子便进来坐在她身前的草地上,半晌,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唐麒的脖颈。 唐麒已经醒了,身为练武之人,她一向警觉,不过唐麒没有拒绝他的碰触,在他放了一会儿之后才慢腾腾地睁开眼睛。 “徇钺,痒。”唐麒半阖着眼睛懒洋洋地说道。 楚徇钺被惊了一下,收回手道,“打扰你了。” “没事,你终于想起我了。”唐麒挑着眉笑道。 “最近御史台的折子实在太多了,不少都是弹劾这次水患的,父皇有意压下来,只能让我来挡了。”楚徇钺无奈道。 唐麒起身让了个位置,楚徇钺坐在她身边,她又道,“这样啊,能有什么大事,最多是不同派系的官员相互征伐,打口水战罢了,你只管扔那儿,看都不用看,你可是皇子,谁敢说你的不是,这样好的身份白白不用,你看你眼圈都是青的,年纪轻轻的熬夜可不好。” 楚徇钺从盒子里拿出一块莲子糕给她,道,“在其位谋其职,我也在那里待不了多久。” 唐麒无奈耸肩,“皇后娘娘将你们几个教的真好,这种小事都要这么认真。” “该做的事情总要做好。”楚徇钺笑道。 唐麒靠在秋千上,“没意思。” 楚徇钺淡然一笑,又给了她一块点心,“确实没意思,不过还是要好好看看的,我发觉那些官员的文笔还不错。” 唐麒闻言一笑,“只要把话说清楚就好了,那些个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嗯,”楚徇钺也笑起来,“那好,回去我就不管了。” “八月十五要办太子殿下和凌渊的及冠之礼吧。”唐麒问道。 “是,礼部已经着手安排,但是因为江南水患,不会办的太大。”楚徇钺道。 唐麒微微蹙眉,摇着秋千,“那有什么关系,他们两人的身份摆在那里,一个是太子,一个凌王世子,及冠之礼凑热闹的大有人在,对了,陛下要给太子殿下指婚了吗?” 楚徇钺点头,“一个正妃,两个侧妃,身份都不会低了。” “想嫁给太子殿下的女人多的是,”唐麒漫不经心地笑着,“可是你没那个福气了。” “你一个就够了。”楚徇钺沉声道。 唐麒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楚徇钺又道,“不过我看母后的意思,是准备给我指婚了。” 他有些担忧地看着唐麒,唐麒淡然一笑,极为霸道地回道,“那可不行,你是收了我的玉佩,就是我的人,谁都抢不走。” “你莫不是就为了这件小事一直板着脸吧,再说了,你要是不想娶,我就不信皇后娘娘还能逼你。”唐麒伸手放在楚徇钺的手上,颇有安抚的意思。 楚徇钺摇头,“我只是担心嗯,母后确实不会逼我,不过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会和你在一起。” “这世上想不到的事情太多了,”唐麒笑的惨淡,“我八岁之前,怎么也没有想到我会是现在这个模样。” 楚徇钺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唐麒,只是握紧她的手。 对于唐麒来说,能有人陪她度过这样孤独的时间,却什么都不求,着实是世上难得的事情。 她靠在楚徇钺瘦削的肩膀上又睡了一觉。 之后几天,楚徇钺还真是扔下御史台那个乱摊子,常常晃到唐王府,和唐麒下棋吃点心,外面乱的一塌糊涂,两个人却是难得过了一段悠闲的日子。 直到八月十五那日,太子和凌渊的冠礼,唐麒才懒洋洋地进了宫。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三十二章彼之质疑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八月十五一早,唐麒穿着正红色的宫装,足足有七层,虽然她百般不愿,不过还是穿上了。 太子和凌王世子的及冠之礼,无论如何都是洛云大事,和现下的江南水患一样重要。 虞景和唐念都没有入宫,她带着两个侍女进宫,端着架子走在宫道上,倒是想起不少小时候的事情。 凌渊和楚徇奕,两个人都出生在二十年前的八月十五,不过凌渊早了半个时辰。 一个是凌王府世子,一个是当朝太子,同夜出生,自然免不了被比较。 而凌渊,从小便显示出非凡的才能,做任何事情都要比身边的孩子更成熟冷静。 楚徇奕同样聪敏,可是在唐麒的记忆里,他从来不是凌渊的对手,不过现在倒是未可知了。 “玖思。”唐麒正走神的时候,楚徇钺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嗯,”唐麒回了一声,对着身后的两个侍女道,“自己去玩儿吧。” 夏梅冬荷二人面面相觑,相互看了一眼之后,夏梅低声道,“小姐,我们该跟着您的。” “不用了,”唐麒摆摆手,“你们跟着我,还不知道谁照顾谁呢,自己去玩儿吧,晚上在宫门等我。” 唐麒说完,和楚徇钺一起走了。 “你为何带她们二人进宫?”楚徇钺奇怪道。 唐麒嘴角微弯,带着三分嘲讽,道,“我怕皇后娘娘想念她们啊,要不是刘嬷嬷死活不愿意过来,我就带她们仨一起了。” 楚徇钺垂眸,道,“母后的人吗?” “是啊,”唐麒还是笑着,笑容中泛着凉意,“你身边的司辰,我听说前些日子,他的尸体从御花园的荷花池里被发现了是不是?” 楚徇钺的脸立刻沉了三分,颇为感慨地说道,“他他跟着我许多年了,可惜了。” “没什么可惜的,”唐麒低声安慰着他,“没什么的,有些人注定是要死的,这就是命。” 楚徇钺不语,司辰跟着他多年,本以为让他离开就好,不成想这才是把他推上了死路。这让他觉得,自己就是杀人凶手。 “别想了,”唐麒拍了拍他的肩膀,“明日我要去护国寺,你和我一起过去,给他摆个牌位超度好了。” 楚徇钺点了点头,唐麒根本就不在乎这点小事,死在她手里或者因她而死的人多了去了,哪有时间一个个的悲秋伤春。要不是知道楚徇钺这几天为了那个司辰萎靡不振,差点又病了,唐麒才懒得开口。 “好。”楚徇钺看着唐麒,有些不可置信。 唐麒不语,两个人跟着往前殿走过去。太子及冠,是要开皇室祠堂祭祀的,相当麻烦。 她和楚徇钺走了没多久,看见不少大臣聚集在一起,兵部尚书赵世勋也在其中,唐麒一见他,便想起西北今年天气异常的事情。 “赵大人。”唐麒隔着不少人直接喊了一声,给赵世勋吓了一跳,赶紧穿过众人走了过来。 “拜见以清郡主,不知郡主唤下官过来有何事?”赵世勋行礼道。 唐麒浅笑盈盈,抬起修长好看的手指,看着染了红色的指甲,“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忽然听说本郡主前些日子失踪的时候,赵大人在陛下面前苦苦谏言,说军中不可一日无帅,让陛下派个人过去西秦是不是。” 赵世勋的手猛然颤了一下,“郡主,下官只是担心担心” “担心我死了,西秦大军造反是不是,”唐麒一派天真地看着他,“担心我一个女人,统领不了军队是不是?你也想等我死了,然后分一杯羹是不是?” “郡,郡主!”赵世勋额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下官不敢。” 唐麒莞尔一笑,对身边的楚徇钺说道,“徇钺,你看赵大人这胆子,我不就是开个玩笑吗,赵大人为陛下分忧,此情可鉴,我懂,”唐麒眉目流转,透着冰寒之意,“对了,赵大人的儿子现在还在西隅军中呢,听说是个带兵的好手” “玖思!”楚徇钺低声打断她。 唐麒慢腾腾地从袖子里摸了半天,赵世勋的脸刷的苍白起来,好像唐麒要从袖子里拿出把刀一样,他想走,可是腿都发软了,这位郡主杀人如麻的名声他可是一清二楚。 朝中几个重臣纷纷朝着这边看着,却没一个人敢过来。 在赵世勋觉得头昏的时候,唐麒终于从袖子里拿出一把扇子,“天气真热,”她顿了一下,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对了,忘了正事了,西北最近天气不太正常,今天冬天必然极冷,你把物资准备好,西隅大军十万人,万一还没和拓拔煦开打,就冻死了那就不好看了,好了,你去吧,我没事了。” 赵世勋似乎还沉浸在唐麒刚刚说自己儿子那段里面,听见唐麒让他走,提着正三品的官服就蹿了。至于听没有听到那件大事,唐麒就不知道了。 楚徇钺脸色晦暗不明,一时间猜不到唐麒的意思。 唐麒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徇钺,你说是不是本郡主长的过于美貌,吓着他了。” 楚徇钺在一旁听的十分无奈,道,“大约是吧。” 她摇着手中那把紫玉镶边的锦扇,笑的如花似玉,“徇钺最了解我了。” 楚徇钺心道你拿人家儿子威胁他,他不吓死才怪,他忽然想起一件事,“玖思,御史台吕骏大人的儿子断了腿,是不是真的和你有关系?” 唐麒依旧漫不经心地摇着扇子,她不太高兴楚徇钺这样询问她,半晌回道,“吕大人教子无方,我不过是小小地管教一下罢了。” 她三分冰冷的语气,让楚徇钺觉得不妙,果然,唐麒的本来还算温和的笑容愈发寒凉起来,闪身一个人朝着几个小姑娘走过去了。 楚徇钺想开口却觉得喉咙里塞了什么东西一样,他知道唐麒做事一向都是有理由的,他那样质疑,是不是不应该呢。 唐麒摇着扇子苦笑,楚徇钺怕是忘了她曾经说过的话,她从来不是好人,她弄死的人多了去了,要是每死一个人他都要质问,是不是和她有关系他还是太天真了。 几个小姑娘走过来,纷纷行礼,唐麒温和一笑,“不用客气。”她的目光落在一个穿着较其他女子隆重一些的孩子身上,这姑娘十四五岁,穿着一身浅紫色的宫装,五官精致,长的颇为惹人怜爱。 那女孩子乖巧地行礼,道,“我这几个月都未出宫门,想来玖思姐姐并不认识我。” 唐麒想了想,道,“是明瑶公主吧。” 三公主楚明瑶,其母出自静安贵妃宫中,身份不高,据说当年是个意外,三公主被静安贵妃教养长大。 只怕这次是因为楚韵瑶的祸闯的大了,这姑娘才能出来吧。 “玖思姐姐好眼力。”楚明瑶笑了笑,从骨子里透着极为温婉可爱。 唐麒眨了眨眼睛,笑道,“那是自然。” 唐麒看她一身宫装,头上却只戴着一朵紫色的花,眉头皱了皱,心道静安贵妃简直就是来给他儿子拖后腿的,不怪皇帝那么宠着她。 她随手从头上拔下来一个镶紫玉蝶戏花的银簪,“这个就当是见面礼了,与你今日的宫装倒是相得益彰。” 楚明瑶没有丝毫窘迫,大大方方地谢过之后,解下自己的绣花荷包,道,“妹妹这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这个荷包先送给姐姐当见面礼,以后在换一个新的可好?” 唐麒点头,“行,你唤我一声姐姐,就不用客气了。” 楚明瑶温婉一笑,应了下来。几个世家贵女过来搭讪,不过唐麒随意回了几句,也没有多说。 帝后二人,淳熙太子和淳和公主终于到了,四人皆是身着宫装。唐麒看着李皇后的头饰得有二十多斤,晃得她眼晕的厉害。 祭祀祖宗,要进祠堂的也就他们皇室中人,唐麒只需要在外面等着太子和凌渊的及冠之礼就好了。 皇帝的目光落在唐麒身上,唐麒笑吟吟地迎了上去,没有丝毫胆怯,皇帝收回目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闻司总管掐着嗓子喊着吉时已到,皇帝一家进了祠堂,外面哗啦啦地跪倒一片,只有唐麒还有凌氏一家四口站的稳当,距离并不远。 凌渊带着试探之意的目光看着唐麒,唐麒只是懒洋洋地摇着扇子。 礼部尚书邱湖看这几个人丝毫没有跪下的自觉,也不能开口,便自顾自地念起冗长的祭词。 凌渊因加冠之故,没有着平日里的月白锦袍,而是一身玄色长衫,极为繁复华丽,若是一般人,只怕会被衣服压的失色。 然而凌渊并不是,玄色让他更为成熟稳重,在唐麒看来,极有上位者的凌厉气势,不是公子无双的秀美,而是真正的男子气概。 凌渊注意到唐麒审视的目光,便低声道,“玖思妹妹今日是栽到我身上了吗?” 唐麒不置可否,轻蔑一笑,“凌王府何时住的下唐王府的女人了。” 这一句让凌王府上下三代齐齐变了脸色,确实,一百五十的漫长岁月里,唐凌二王府从未联姻过。 唐王府的女子本就不多,皆是骨子里就烈如火的那种,征战沙场是一把好手,相夫教子那种事情根本就做不到。 “那不知道哪里装得下玖思妹妹,是那里吗?”他的视线落在楚氏祠堂。 唐麒拿扇子挡着头上的太阳,回眸一笑,道,“我招赘,凌世子有兴趣吗?” 凌渊美目含笑,“玖思妹妹这样女子,真是难得。” 唐麒收回目光,摇着扇子,似乎对他的回答并未有丝毫感觉。 凌王妃的脾气却被唐麒惹了上来,低声道,“唐王府的女孩子还真是高攀不起!” 凌王赶紧拽着她,道,“玖思才多大!” “多大也不能这样胡闹。”凌王妃不悦。 唐麒听见她的话只是淡然笑了一声,回头看着凌王一家,道,“忘了,今日是中秋,还没有祝凌王叔一家人中秋团圆呢。” 她温和有礼地说完这句话,凌王和凌王妃同时顿了一下。唐麒的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身红衣如火,本该热烈,却给人形销骨立的荒凉之感。 凌渊瞬间被唐麒身边蔓延出来的孤独淹没,也不再说戏谑之言。 礼部尚书的祭文终于念完,皇家这场复杂的祭祀仪式也终于结束。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三十三章及冠之礼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楚氏一族的人从祠堂中出来,皇帝的目光立刻落到站的安稳的唐麒和凌王府一家身上,晦暗不明。 “玖思丫头什么时候连祖宗也不跪了?”皇帝走下来,沉着声音问了一句。 唐麒笑吟吟地看着皇帝,有些娇蛮地回道,“这不是唐王府的规矩吗?” 确实如此,唐王府的人,不需要向皇族下跪,就算是祖宗也不用。 皇帝闻言面色更沉,李皇后在一旁道,“陛下,两个孩子的及冠之礼应当开始了,误了时辰可不好。” 皇帝这才收回视线,道,“走吧。” 唐麒顺势退开,走在了淳和公主身后,淳和公主现在对唐麒也没有剩下亲近之意,二人只是淡然一笑,再无其他。 两个人的加冠之礼都在承明殿中举办,之后又是一场宴会,唐麒估计皇帝定然是要指婚了。 楚徇奕稍稍走慢了一些,和唐麒走在了一起,唐麒慢腾腾地摇着绢扇,轻声问道,“太子殿下有事儿吗?” “想来今夜父皇为我指婚,不知道玖思觉得我娶谁合适?”楚徇奕沉着声音问道。 唐麒微微蹙眉,“瞧太子殿下这话说的,只要你愿意,这满殿的姑娘还不是由着你挑,谁敢说个不字。” 楚徇奕脸色晦暗,长发在风中遮住了他的眼睛。 “玖思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楚徇奕道。 唐麒想了想,“太子殿下,我说实话而已,不过我觉得你还现在娶一个就好了,女人多了误大事,等到日后殿下位置稳定,喜欢娶谁就娶谁。” 楚徇奕脸色渐冷,“玖思说的有道理。” 唐麒抬起眼眸,半晌又道,“嫁给你们这种人的女孩子真是命苦。” “为何?”楚徇奕道。 “高处不胜寒,”唐麒轻笑道,“你这个位置,注定要一生孤独,重情的话,长久不了。” 楚徇奕怔然,“是吗?” “当然了,”唐麒道,“你可千万别爱美人不爱江山,我还指着你保住我的位置呢!” 皇帝回头看见二人说话,开口笑道,“你们二人何时能说到一块儿了?” “回陛下,”唐麒走到皇帝身边,道,“臣和殿下说起儿时的事情,难免感慨一下时光匆匆,转眼太子殿下都及冠了,臣也是都这么大了,竟然还没嫁出去,可成了老姑娘了,这可怎么办呢?” 皇帝看着唐麒,似乎要透过唐麒看到另一个人一样,随即他说道,“你这丫头是恨嫁了,朕不是告诉你看上哪家的孩子就告诉朕,朕给你指婚,你倒好,整日待着府上不出门不知道忙什么事情,西秦还离不了你了吗?” 唐麒垂下眼眸,西秦当然离不开她,“陛下,此事可不由人,臣总得嫁一个真心喜欢臣的人,您说臣也算得上位高权重,万一被哪个男人给利用了,且不说毁了我自己,也是给陛下添麻烦,那时候估摸着我就该下地狱给祖宗谢罪了。” “胡说什么呢?”皇帝神情难明,笑骂道。 说话间,已经到了承明殿,皇帝朝着闻司道,“去,给以清郡主的位子加在朕身边,方便这丫头挑个夫婿,可不要等嫁不出去,又跟朕抱怨。” 唐麒闻言,行了半礼笑道,“承蒙陛下厚爱,臣二十岁之前一定嫁出去,不让陛下失望。” “皇后,你看看这丫头,还二十岁!”皇帝笑起来。 李皇后执起唐麒的手,道,“玖思丫头出嫁,定然要挑个好的,咱们不着急。” “就知道皇后娘娘素来疼我。”她娇嗔道。 太子先行及冠之礼,需要由三位长者加冠,然后由护国寺的方丈延鸿大师赐字,凌渊亦然。 延鸿大师刚刚被从护国寺请过来,此时坐在凌老王爷身边,二人素来关系要好,是老朋友了。 其实按理唐麒的字也是应该延鸿大师来取,不过她当时远在西秦,这事儿也就免了,让虞景取了个玖思,告诫唐麒做事要冷静。 唐麒坐在皇帝和皇后身边,慵懒地摇着绢扇,一身红衣极为显眼,众臣实在吃惊,那个位置可见以清郡主何其受宠。 及冠之礼开始。 太子一身明黄色的蟒袍,长发束着发带。楚家的男人,本就生的好看,楚徇奕亦然,不过较起成熟稳重,整个人不似平日那般温和。 凌渊一身玄色长袍,虽然站在那里,却像随时会随风而去的仙人一般。 礼部尚书念着冗长华丽的赞词,唐麒只听见几个字,“器量宏旷,明德惟馨,清识通明” 唐麒听的头昏眼花,低声念道,心道礼部的人当真大才。 赞词之后,乃是第一次加冠,由皇帝亲自过去,他既为君,又为父,自然该是第一个。 第二次是凌老王爷,传承了一百五十多年的凌王府长者,声名显赫,尊荣非凡。 第三次是延鸿大师,护国寺方丈,德高望重,曾为当年的宸王加冠。 最后,是长者赐字。 当年“淳熙”二字,意在“熙和贵重,明德淳正”,用在年少的太子身上,自然合适。 而现在,太子将要真正的进入朝政,那里的浑水可不是“淳熙”之人能够涉足的。 延鸿大师提笔在雪白锦缎上落下二字,“长极”。 唐麒瞥见那两个字的时候略微愣了一下,自然,皇帝和楚徇奕同样愣了。 “长极”,是要登临帝王之位的意思吗? “殿下王储之尊,老衲送‘长极’二字,望殿下上不辜负洛云祖宗,下不辜负黎民百姓,也不要辜负了殿下多年来所坚持的本心。”延鸿方丈的声音中正有力,他的话,便是坐定了楚徇奕的太子之位。 楚徇奕上前接过锦缎,拜谢道,“谢方丈赐字,长极定一如往日,不改初心。” 唐麒看着那两个字,心中略过无数种可能,“长极”,有凌渊在,楚徇奕怎么可能“长极”! 凌渊的冠礼同样是这个程序,赞词依旧冗长,“雅望清举,朗朗如明月之入怀,姿仪清峻”其中不乏溢美之词,不过与楚徇奕的相比,相去甚远,一个重在德行,一个说的都是仪容姿态。 加冠之人,先是凌王,再是延鸿大师。 第三个,忽然发现凌王府的章程没有写,礼部官员迅速荒了手脚,场面冷了下来。 凌老王爷站起来道,“陛下,老臣如今年纪大了爱忘事,似是给这孩子加冠的长者缺了一人,这本该是唐王府的长者来的。” 皇帝脸色难看起来,人老多妖,皇帝本以为拿捏了这及冠之礼,也算给凌王府一个脸色。谁知 唐麒忽然站起来,道,“陛下,我来。” “不妥,”邱湖立刻拒绝,女子加冠,从没有这种事情。 “有何不妥,凌王府世代嫡子及冠,都由唐王府长者加冠,而今唐王府只剩唐麒一人,代已逝长辈执礼并无不妥。”唐麒目光凌厉,落在邱湖身上。 “这”邱尚书不敢反驳,看着皇帝道,“陛下觉得如何?” 不待皇帝开口,凌渊自己说道,“陛下,便由唐麒执礼,我与唐麒自幼相识,情分匪浅,且执礼之事有唐王府参与,这是凌王府多年以来的规矩,祖宗之礼不可废。” 唐麒拈着点心点头,道,“陛下,您觉得如何?” “若是朕来行这第三礼呢?”皇帝微笑着说出这句话,当时殿中便沸腾了。 九五之尊,天子啊!凌王府如此殊荣! 凌王府,会如何选择,所有人都在看着。 凌渊抬起眼眸,目光如古井一般深沉,没有半丝波澜,他看着皇帝,不卑不亢,道,“陛下厚爱,凌渊年纪尚小,实在惶恐,此礼不敢受。” 皇帝冷声道,“凌渊,你可想好了。” “陛下见谅,”凌渊回道,“及冠之礼不过是个过场罢了,凌渊何德何能,劳烦当今天子加冠。” 皇帝不作言语,唐麒双手交叠在身前,正红色宫装在午间的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唐麒笑嘻嘻地行了一礼,拿着白玉冠,脸上带着温婉柔和的笑意,长跪在凌渊身前,二人相对,唐麒微微有些吃力的仰起头,举着玉冠。 “你太高了。”唐麒低声道,双手费劲地摆弄着,亏了这就是个过场,她根本就不会束发。 她忽然被喊上来,自己也没有反应过来,不过细想一下,凌老王爷定然是有心帮衬她一把,让世人知道,唐王府就算是只剩下一个女子,也绝不会被人轻视。 “玖思不应该说谢谢吗?”凌渊道。 “谢谢。”唐麒从善如流,也不和他争论,她觉得和凌渊生气太不值了,费心费力,白白让人家看戏。 她束好发冠,起身行礼之后离开,目光落在一直担忧地楚徇钺那里,嘴角微勾,楚徇钺这才放下混乱的心思。 凌渊垂下眼眸,听着上面的赞词,该赐字了。 长者赐字,是延鸿大师,他道,“凌世子生在月望之时,朗月如玉,但月满则亏,取字白珏,如何?” 凌渊微笑,道,“多谢方丈。” 珏,不圆满的玉璧。 皇帝听完这两个字,觉得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唐麒则是毫不在意,不过就是取个字而已,还是延鸿方丈取的。 他当年还说自家弟弟唐麟有佛缘,她冷笑了一声,是啊,是有佛缘,他那么小,从来没做过坏事,一定不会和唐王府的祖宗去一样的地方吧。 凌渊谢过之后,端坐在凌王府的位置,隔得太远,唐麒看不清他的脸色。不过唐麒和凌渊一样,肯定也不会在意这种事情。 “玖思,你觉得‘白珏’二字如何?”皇帝沉声问道。 唐麒正伸手拿莲子糕,顿了一下道,“挺好听的,人生嘛,当然不可能圆满了。” 皇帝点了点头,“确实难得圆满。” “陛下说的是。”唐麒继续拈着点心,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三十四章渝王之意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太子和凌渊的及冠之礼结束后,接下去是晚上的中秋宴,一众重臣及家眷也就不再离开,只等着晚上了。 没多久,皇帝领着一群大臣去御书房了,毕竟江南那边还麻烦着。 临走前,他对唐麒说道,“玖思,记着你的婚事。” 唐麒笑嘻嘻地回道,“陛下放心,臣这般倾城之貌,怎么会没有愿意娶?” 李皇后在一旁温和一笑,“陛下放心,这丫头是个有主见的。” 唐麒点点头,“皇后娘娘说的对,若是我看上了,自然有的是法子。” 皇帝这才离开,李皇后没多久也领着一群世家命妇去休息了。 宴席上只留下一众年轻男女,唐麒立刻从走下来,准备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现在还是不要惹麻烦上身。 她走了没几步,便被淳和公主和一群小姑娘拦住了,说是去御花园乘凉。 唐麒无奈,往后瞥了一眼看见凌老王爷和延鸿方丈正准备离开,便道,“公主殿下,我有事先去找延鸿方丈一趟,然后再去找公主。” 说完,也不等她们答应,转身就朝着那个方向走过去。 淳和公主眼眸微沉,身边的李徽岚轻轻拉了拉她,道,“先走吧,公主。” 唐麒走到凌老王爷和延鸿方丈身旁,先行了一个大礼,道,“今日凌老王爷抬举,让我一个女子给凌世子加冠,玖思感激不尽。” 凌老王爷只是淡然地点了点头,不情不愿地回道,“免了吧,你这大礼我还真是承不起,是渊儿那孩子自己愿意的。” 唐麒眼中闪过一丝惊愕,“是凌世子?” “怎么,不信?”凌老王爷看她这样问道。 唐麒随即脸上绽放出一个温和有礼的笑容,“信,当然信。” 凌渊总是恨不得弄死她的劲儿今天怎么没了,唐麒确实奇怪。 “行了,”凌老王爷摆摆手,“你们小辈要做什么老夫不清楚,也懒得管,不过你这丫头,无论如何得守住唐王府这个位置,你可晓得?” 唐麒垂眸,“玖思清楚。”不论唐王府还是凌王府,绝不能任由皇室拿捏。 凌老王爷点了点头,对一旁的延鸿方丈道,“走吧,老家伙,咱俩去找个凉快的地方下下棋,由着他们小辈去闹吧。” 延鸿方丈爽朗一笑,看着唐麒道,“玖思丫头还是不想看见老衲吗?”当年他说过唐麟有佛缘之后,唐麒见他就是横鼻子竖眼,从没有过好脸色。 “玖思岂敢,”唐麒道,“都过去多久的事情了,倒是我的先生虞景那里有一副紫玉棋子,不知道方丈有没有兴趣和他切磋一番。” 延鸿方丈绝对是个爱棋如命的人,听到这话眼睛立刻亮了起来,“紫玉棋子,有趣,有趣,想必能配得上这副棋子的人,定然也是有趣的。” 唐麒微微一笑,“那是自然,我明日和先生一起去护国寺,想来要多住几日,方丈不要嫌弃才好。” “玖思愿意过来,倒是难得。”延鸿方丈笑了笑。 “那玖思就不客气了。”说完,她行了一礼,拜别这二位之后,随意朝着一个方向走了。 那一群今晚可能成为太子妃或者太子侧妃的女人,她还是离得远点儿好。 楚徇钺和几个世家男子站在一起说话,看见唐麒一个人的身影,猛然恍惚了一下,都没听清楚身旁的人说了什么。 “三皇子,”李徽烨的声音将他拽回来,“你在看什么呢?” “没事,表哥,咱们去御花园转转吧。”楚徇钺心不在焉地说道。 唐麒一个人随意走着,宫道旁的桂树散发出幽幽的香气,她绷了一早上的精神终于放松下来。 那个坐了二十年皇位的人,给唐麒的压力实在太大。 唐麒在一棵树下停下来,正伸手准备折一枝桂花,她顿了一下,看见一只手出现在她身旁,将她看中的那一枝折了下来。 她往后退了一步,温言道,“原来是孙世子,竟然和我看中了同一枝,真是难得。” 孙怀信在唐麒审视的目光下微微窘迫,不过还是沉声回道,“这是我和郡主的缘分。” 唐麒面无波澜,依旧笑的平淡,“缘分,孙世子这半天都跟我走同一条路,确实是缘分!” “这桂花,不知道郡主”他将那一枝桂花递给唐麒。 “不要了,”她毫不客气,“送给你的小情人吧。” 孙怀信的手停在那里,有些尴尬。 唐麒绕过他,朝着另一边走过去,孙怀信终于出声,道,“郡主现在遇上的麻烦,我可以孙国公府和渝王殿下都能帮郡主解决。” 唐麒又从袖中拿出扇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哦,渝王殿下和令尊觉得我有什么麻烦?” “郡主的婚事,”他看着唐麒,“还有西秦三十万大军的归属。” 唐麒摇着扇子,眉眼中带着疑惑,“我的婚事有陛下作主,陛下和皇后娘娘说了,只要我看上就成,”她颇为认真地说着,“再者,西秦三十万大军嘛,那怎么能叫麻烦,那可是世代为洛云王朝镇守西北的,这么说来,渝王殿下可是多心了。” 孙怀信眉头紧皱,他知道,唐麒根本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一个能把西秦三十万大军料理地服服帖帖的人,怎么可能会看不懂现在的局势。这样的敷衍,让他脸色极为难看。 “郡主是聪明人,应当知道轻重。”孙怀信道。 唐麒走到树下折了一枝桂花,淡淡地笑着,“我自然知道,不知道的是你。” “郡主此话何意?”孙怀信压下心中不满,问道。 “我给你数一数,”唐麒笑吟吟地靠在树干上,“陛下身体康健,至少还有十年时间,所以他现在是作主的人,我自然顺从陛下的旨意,其次,洛云有太子,刚刚被赐字‘长极’,我猜你知道这二字的意思,渝王殿下不过皇长子而已。” 孙怀信睁大眼睛,“郡主可不要忘了,渝王殿下是陛下最宠爱的皇子,咱们陛下的出身” 唐麒不以为意,“陛下有那个本事,你以为渝王殿下也有,替我转告渝王殿下和令尊大人,还是趁早想想清楚怎么为现在的陛下和将来的陛下效忠吧。” “以清郡主是要推据这份好意吗?”孙怀信道。 唐麒摇头,“明明是你们要逼我坏了唐氏不参与夺嫡党争的门风,叫我无颜面见祖宗,何来的好意?” “以清郡主,你” 唐麒接着又道,“我好的很,说实话,我还真看不上孙世子,你这张脸,就先对不起我自己了。” “再者,我这人素来不喜欢屈居人下,孙世子这身份,看来是要做一辈子的人臣的,我这膝盖金贵的很,不喜欢跪。”唐麒带着极大暗示意味的话,落在孙怀信耳中,他的脸立刻白了。 她的意思,是要皇后的位置吗!这,怎么可以。 “唐王府的女子,不是绝不与人共侍一夫吗?”他道。 “你们让我介入党争,已经是坏了规矩,我为何不能要最大的利益。”唐麒道。 她的眼光轻蔑地略过孙怀信,让这个素来觉得自己年轻有为的男子极为难堪。 孙怀信被堵的哑口无言,脸都青了,将手里的桂花狠狠地摔在地上,折身离开。 唐麒摇了摇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没有耐心。” 不过是被说了两句,就变脸成了这样,想来平日里被人“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地捧惯了,怎么可能成的了大事。 她坐了下来,将扇子放在地上,靠在树下数着手里的桂花。 楚徇齐,还真是心比天高,不过是区区江南水患,事情还没有办完,就敢让人把这把火烧到她身上。 唐麒三言两语,便成功地挑起了孙怀信的疑惑和不安。 他走了半天才冷静下来若是太子真的许她后位,唐麒会不会答应那可是三十万大军,得了那些人,就是得了一半的江山。 他立刻朝着御书房那边走过去,这件事情,得和孙国公商议。 “玖思妹妹不是想当三皇子妃吗,什么时候改成皇后了。”一身玄色长袍,白色玉冠束发,凌渊就这么出现在唐麒的眼前。 唐麒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听人墙角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已经成年及冠的凌大世子。” 凌渊也不恼,坐在她身边道,“玖思妹妹这么大声,我想不听到也难。” “随你。”唐麒混不在意地回道,这位凌世子,不能讲道理,不能争执,只能晾着,他自己就会干的。 “玖思妹妹真的想做皇后吗?”凌渊心中忽然浮起另一种可能,这女人处心积虑想嫁给的楚徇钺,他也是皇帝的儿子,也有登上帝位的可能。 唐麒看着他,“今日今天挺好的,这阳光也不甚烈,怎么就把你晒傻了,你竟然觉得我会看得上楚氏的皇后之位。” 她一副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模样看着凌渊,心中不免凄凉,本以为这位好歹和她一起长了八年,能知道她的性子,不成想果然,这世上只有利益相交才是最可靠的事情。 唐麒不悦,面上还是风轻云淡,起身又折了两枝桂花,朝着芳华殿走过去。 凌渊隐隐觉得不安,却没有阻拦,只是看着那道红色的身影渐行渐远。 芳华殿中空荡荡的,唐麒拿着及枝桂花放着楚徇钺的书桌上,从他的书架里抽出一本兵书翻看起来。 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一些批注,以唐麒纵横大漠的锻炼出来的眼光来看,过于稚嫩。她拿起笔,在旁边重新写下批注。 凌渊忽然注意到那里放着一把紫玉镶边的扇子,是唐麒的。他顺手捡起,放在宽大的衣袖中。 楚徇钺本想趁机溜走,却被太子不着痕迹地绊在御花园,只有干着急的份。 时间过得飞快。 明月半笼纱,中秋之宴开始了。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三十五章太子之妃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帝后二人已然入座,不过唐麒竟然还没有影子,楚徇钺的目光不断落在那个空着的位置上,十分焦灼。 “徇钺在看以清郡主吗?”楚徇奕道。 “皇兄不是一样。”楚徇钺随即顶了回去,楚徇奕也不再接话,兄弟二人因为一个女子争执,实在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一旁,李皇后也焦心起来,“蓁瑶,你可知玖思去哪儿了?” 淳和公主闷声回道,“不清楚,女儿本想请她去宫中休息,被玖思姐姐回绝,一下午都没人影。” 李皇后正欲派人去寻,众人正看见一个红色的身影急匆匆地跑过来。 唐麒也是无奈,她趴在楚徇钺的书桌上就想睡。本以为楚徇钺中途会回宫,叫她起来就好了,没成想一睡就这会儿了。 “臣拜见陛下,皇后娘娘。”唐麒长发微乱,发髻松散地将要落下来,赶紧行了一礼。 皇帝看她那样,问道,“玖思做什么去了。” 唐麒微微垂下头,敛起的眼睫在月光和灯火的映照下,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那一双漂亮的桃花眼。 侧颈略略弯曲,摆成了一个优雅的弧度,她整个人被月光蒙上一层薄纱。 难怪话本里的美人出场的时候都要半遮面的! 唐麒讪笑一声,“陛下莫怪,臣去了那边折桂花,不成想靠在树上就睡着了,这会儿才醒。” “你这丫头!”李皇后嗔了一句。 唐麒走回自己的位置,倒了一杯酒,道,“臣自罚五杯,陛下见谅。” 说完,接着喝了满满五杯,皇帝摆手,道,“回去坐下吧。” “谢陛下。”唐麒坐稳,长出了一口气。 她往楚徇钺那里扔了一个凌厉的眼神,看的那少年莫名其妙,不知所措。 中秋的宫宴就这么开始了。 承明殿中,歌舞升平,欢声笑语不断,唐麒安稳地坐在位子上,看着各家女子琴棋书画唱,十八般武艺轮番上演,倒是觉得十分有趣。 她只擅长下棋,照虞景的话说,只有这一种对她带兵打仗有用,其余地都不用学,只要会赏就好。 唐麒忽然觉得身侧有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回身看了一眼,正好和安和长公主的视线撞在一起。 安和长公主看着她开口问道,“玖思,琴棋书画,你擅长哪一种?” 她的目光很奇怪,虽然看起来温和,可唐麒觉得是装出来的。再者,她和安和长公主又不熟。 唐麒回的冷漠疏离,道,“只是会些不入流的棋艺罢了。” “皇后嫂子,你说,咱们寻个人和玖思丫头对弈如何?”安和长公主一点罢休的意思都没有。 李皇后没有回答,把这个问题扔给了皇帝,“陛下,您觉得如何?” 皇帝闻言也看着唐麒,“玖思丫头,不如你就与玉飞对弈如何。” 唐麒终于是明白了皇帝的打算,是想把她嫁给白玉飞吗?安平侯府是皇帝心腹,白杨和白玉飞都深得皇帝信任,她嫁给白玉飞是一步不错的棋。 而且嫁给白玉飞,绝对不算委屈了唐麒。白玉飞是安和长公主和安平侯之子,不过二十三岁的年纪,已经是京郊大营的大将,最重要的是,他后院里没人,唐麒没几乎没有理由拒绝。 至于这么大年纪没成婚是因为几年前未过门的世子妃意外病死了。 “行,”唐麒起身一礼,“不过陛下,若是臣赢了,陛下可要答应臣一件事情。” “何事?”皇帝问道。 “现在想不起来,日后再说吧。”唐麒随性道。 皇帝点头,答应不答应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白玉飞似乎并没有意外,走到殿中的棋局前,唐麒行了半礼,长跪案前。 “我让郡主三步如何?”白玉飞沉声说道。 唐麒戏言道,“你若是让我三十步那就最好了。” 白玉飞长年待在军中,沉默寡言,一句话就被唐麒给堵了。 半晌才说出一句,“郡主玩笑了。” 唐麒不置可否,伸手拈起白子。 太子和凌渊同样猜到了皇帝的意思,楚徇奕沉着脸,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凌渊端着酒杯,一副漫不经心地态度,心中却已掠过许多可能。 不过他知道,唐麒不想嫁,她有许多种办法让这件事成为不可能。 楚徇钺倒是没有想太多,他知道白玉飞是不可能赢了唐麒的。对于虞景唐麒师徒二人的棋艺,他简直深受其害。 白玉飞的棋艺极好,不过到了唐麒这里便翻了船。原因很简单,唐麒的棋路和她本人的个性一样,不择手段,怎么高兴怎么来。 白玉飞则接受的是最传统的皇室教育,不到两盏茶的功夫,便被唐麒折腾的手忙脚乱。 唐麒又落下一枚棋子,轻声道,“喏,你输了。” 白玉飞还没反应过来,唐麒已经起身,对帝后二人笑道,“陛下,臣赢了,您可别忘了答应臣的事情。” 皇帝看了白玉飞一眼,“行了,朕知道了。” 唐麒回头,又道,“玉飞世子棋艺应是极好的,不过我在军中长大,学的是制胜之道,手段稍稍有些狠辣,世子见谅。” “不,以清郡主确实不同寻常。”白玉飞道。 唐麒压低声音,眨眨眼睛道,“你说的是,看来你我无缘了。”说罢,回了自己的位置。 “徇钺,”太子道,“你可了解以清郡主的棋艺?” “我从来没赢过玖思,”楚徇钺道,“她的棋艺很奇特。”他顿了一下,似乎是想不到词来形容。 “此话怎讲?”太子又道。 “皇兄有空该去试一下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楚徇钺无奈,他和虞景下棋比较多,虞景的棋路一度让他觉得自己十几年的棋艺都白学了,还是唐麒一脸风轻云淡地安慰他,楚徇钺这才冷静下来。 太子不再接话,他最近越来越能清楚地感觉到这个一向乖顺的三皇弟的敷衍,但纵然不喜,他总不能翻脸。 唐麒坐回去,她又一次颠覆了众人对她的印象,本以为这位年轻的郡主只是娇纵狠辣罢了,却不想在棋艺上,给了手握实权的白玉飞一个难堪。 二人都是带兵之人,棋局如战局,大致便能分出高下,从一开始,唐麒便压了白玉飞一头。 唐麒坐在席位上,长公主脸上的笑容几乎挂不住了,这个长子,可是她的骄傲,从未让她失望过,不成想竟栽在一个丫头手中。 “玖思丫头一个姑娘,什么时候这么擅长棋艺了?”长公主不悦道。 唐麒唇角上扬,摆出一个极为柔美的表情,“哦,若是拿西秦的将士和京郊大营的将士作比的话,那就是一个是三十万,一个是十万,我那个棋局自然更复杂一些,时间久了,便是如此了。” 安和长公主可是经历过二十年前帝位更迭的人,眼界心胸自然不和一般的小姑娘一样。 唐麒看似无意的比喻,立刻让安和长公主心中浮起异样,直觉告诉她,还是不要让这个女人和她儿子有关系。 但是许多事情就是很奇怪,唐麒的满不在乎实在伤到了白玉飞的自尊,他的骄傲不允许他败给一个女人。 白玉飞的视线时不时地落在唐麒身上,多了一些探究的意思。他从骨子里觉得女人应该是相夫教子柔弱温和的,因而败在看起来温和有礼的唐麒手里,给他的震撼才是最大的。 很多时候,这是一个男人折服在一个女人裙底的开始。不是因为容貌,而是因为不甘。 唐麒这种女人,既有美貌又有能力,很容易让骄傲自大的男人产生不甘,然后想要让她低头,比如当年的拓拔煦,还有现在的白玉飞。 一个多时辰过后,终于进入了正题,李皇后拐弯抹角地把话题引到太子他缺个正妃,还缺两个侧妃,事实上他还缺几个美人啊什么的,因为太子到现在后院里也只有两个女人,还是皇后在十五岁的时候送的。 楚家这两个被皇后带大的男孩子,还是很不错的。 场面立刻冷下来,一众世家贵女皆是屏息以待,尤其是现在***的那一群。 唐麒若无其事地拈着点心,反正和她没关系,楚徇奕还没有胆子和他老子叫板。而且唐麒也不觉得她一个女人值得楚徇奕折他老子的脸面,那可是皇帝,握着他的未来和生死,不值得,绝对不值得。 皇帝的目光在一众大臣之间缓慢移动,似乎在考虑要挑哪家的人。对皇帝来说,太子妃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身后的人是谁。 “玖思。”皇帝的声音骤然惊到了所有人。 楚徇奕握着酒杯的手陡然一使劲,动了动嘴,却被身旁的同样震惊的楚徇钺拦住,低声道,“皇兄!” 关联到唐麒的事情,楚徇钺一向脑子转的快,他立刻就反应过来,他的父皇是想利用唐麒,或者是想问,唐麒是不是想嫁给太子。 唐麒眼底闪过惊诧,立刻收起脸上的笑意,随即意识到,皇帝是想试探她吗? “玖思丫头这段时间和各家姑娘的关系都不错,你觉得谁能当太子妃?”皇帝声音轻淡,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震慑人心。 这个上位二十年的人男人,他才是真的可怕。 唐麒垂下眼眸,手心冒出冷汗。随后,她抬起头,微笑看着皇帝,看不出一丝的惶恐和不安。 皇帝也微笑着,看起来像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笑容。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三十六章宋家有女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36 唐麒眨了眨好看的桃花眼,眸子在月光下闪着水光,“陛下想让臣当红娘吗?” “玖思丫头觉得如何?”皇帝道。 李皇后只觉得天旋地转,正欲开口,却被皇帝一个眼神拦着,话被生生咽到肚子里,眼神往女眷中瞥了一下。 唐麒微微蹙眉,朝着楚徇奕一笑,“殿下,可不要辜负了唐麒给你说的好姑娘啊。” 楚徇奕站了起来,袖袍将桌上的酒杯撞倒,“父皇,此事” “玖思,你说。”皇帝打断楚徇奕。 唐麒点头,“嗯,我想一想,安平侯府玉璇妹妹嘛”她的目光落在白玉璇身上,白玉璇当时就懵了,安和长公主也差点跳起来,她的女儿可不能入宫。 唐麒摇了摇头,“玉璇妹妹上次拦着我讲兵书,大概和我比较像的,太子妃这个大任,当不起。” 安和长公主立刻松了一口气,她知道唐麒的意思,不过是刚才她给她麻烦的回礼而已。 “李家的徽岚妹妹,”唐麒笑吟吟地看着她,皇后的目光带着几分暗示看着唐麒身上,唐麒丝毫没有在意,又摇了摇头,“徽岚妹妹承李家门风,是太子殿下的表妹但是,”唐麒话锋一转,“太子殿下只是把徽岚妹妹当做自己的妹子来看待,是吧,太子殿下。” 楚徇奕点了点头,“玖思说的是。” 皇帝也不着急,示意唐麒继续。 唐麒的目光落到宋丞相身上,道,“听闻宋丞相年少得意,得陛下信任,纵横朝野二十年,政绩斐然,清廉公正,深得人心,而今位极人臣,让洛云的寒门学子扬眉吐气,让洛云的世族贵勋知道什么叫为人,为臣之道,实乃我洛云朝廷之楷模,陛下,是否?” 宋丞相听的眉角一抖,赶紧站起来,“以清郡主谬赞,谬赞,下官汗颜。”这是让他成为所有贵勋的仇人吗? “说得好!”皇帝打断他,称赞道。 唐麒又道,“宋家妹妹觅晴,端庄大方,婉柔有礼,不失宋丞相之教导,她是最好。” 皇帝似乎极为满意唐麒的答案,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道,“闻司,拟旨,宋连之女宋觅晴,态远淑贞,雍容雅步,才思敏慧,端方贵重,今赐婚与太子,令钦天鉴择今冬几日,入主东宫。” 宋觅晴果然对得起皇帝的称赞,立刻起身上前,和走过来的太子对视一眼,二人并排跪下,“谢父皇(陛下)隆恩。” 唐麒指尖流下一滴汗水,她转头笑的仪态盈盈,“你们二人可要别忘了我这媒人。” 很好,她赌赢了,宋觅晴就是皇帝看上的太子妃。 而且她成功地让宋丞相以后在帝都贵勋之间难以生存,只能带着那一大批寒门学子投靠长极太子。 世家贵勋一旦多了,那是要出事的,该敲打的就要敲打,皇帝看起来是要折了他们。 唐麒让帝都这群搬弄是非搬弄的得心应手的贵勋女子,折腾后院一把好手的姑娘远离皇后之位,皇帝很满意。 他深刻地知道一个管的住后院的女人是多么重要,比如李皇后,就给他省了许多麻烦。他可不希望儿子栽在女人手里。 唐麒,这样聪明的女孩子,要是不姓唐多好。皇帝这样想着,不然,他就不会让她这样卷入这件事情,成为众矢之的。 她行了一礼退到位子上。楚蓁瑶还在震惊之中,为何,太子妃不是出自李家,不是李徽岚。 皇后知道皇帝不会让自己的这位长极太子吃亏,也在唐麒的话中反应过来。 倒是明瑶公主,往唐麒身边靠了靠,递给她一块绢帕,又倒了一杯酒,“玖思姐姐压压惊。” 唐麒闻言,也没有拒绝,她喜欢楚明瑶这样聪明的小姑娘,“多谢明瑶妹妹,还真是唬人。” 楚明瑶微微一笑,“姐姐这样聪慧,父皇自然知道的。” 唐麒连着喝了好几杯,场面已经冷了下来,未来的太子妃安安稳稳地坐回位置,面无波澜。 太子楚徇奕看着唐麒的目光极为复杂,不过他清楚,这是他的父皇选的太子妃,他也知道,宋觅晴很好,不管是她本人,还是她父亲身后的一众出身寒门的学子。 太子的婚事是一片哗然,祝福和赞叹之中结束。 皇帝也放过了唐麒,没有再问唐麒的婚事。弦不能绷的太紧,不然容易断,他对唐麒,就是这个道理。 他淡淡地提醒了一句,“玖思,接下就是你的婚事了。” 皇帝喝了几杯酒,借口头晕,和皇后回宫去了。 二人一走,唐麒顿时被各种目光照过来,她没有丝毫犹疑,给了楚徇奕钺一个眼神,立刻站起来就准备走。 淳和公主不管不顾追了上去,太子给了江敬遥一个眼神,江敬遥心领神会也追了上去。 “玖思,你站住!”淳和公主喊道。 唐麒蹙眉,站下来道,“淳和公主有何事?” “你为何那么说徽岚,你可知道她”她话未说完,被江敬遥一把拽到身后。 江敬遥拱手,道,“蓁瑶这丫头犯浑,郡主不要在意。” “你知道就好,本郡主先走了。”唐麒也懒得理会楚蓁瑶,这姑娘肯定明儿个就自己想清楚了,不用担心。 唐麒随即走出了宫门,她的两个侍女夏梅冬荷已经在等着了,她正要上马车的时候却被一个声音喊住。 凌渊正在她身后不远处,正要走过来。 唐麒上了马车,凌渊顺势也跳了上来,她并未阻拦,只是疲倦地靠在马车上,阖上了眼睛。 和皇帝演戏,实在不是轻松的事情。 “玖思妹妹这是吓到了?”凌渊道。 唐麒叹了一声,“八月十五的,他妈的都不能让老子安安静静地在墙角吃几块点心,是想让老子下去过节吗!你看吧,明天我就成了箭靶子。” “玖思妹妹何许人也,还担心这种小事,”凌渊道,“至于过节,我和妹妹一起过如何?” 唐麒不答话,又阖上了眼睛。 半晌她才回了一句,“不用,你说正事,我听说江南好像出事了,是吗?” 凌渊闻言,正色起来,道,“妹妹消息灵通,确有此事。” “是你动的手脚吗?”唐麒道。 凌渊听完,颇为不悦,“在玖思妹妹眼里,我就是一个这般不择手段,置百姓生命于无物的人吗?”他哀怨地看了唐麒一眼。 唐麒只觉得浑身发毛,“行了你,说正事,那是怎么回事,楚徇齐被自己手下的蠢货给坑害了。” 凌渊点头,“应该是,据说是南境军中的一个将军去村子里赈灾救人的时候,看上了人家十几岁的小姑娘,小姑娘不答应,嗯后面的你知道,这姑娘也是个烈性的,自尽了,百姓对此事自然深恶痛绝,那姑娘的兄长把那个将军又给勒死了,事情就这样闹大了,不过送到皇帝面前的折子是刁民闹事,已经出兵镇压了。” 唐麒笑了笑,心中并无多大起伏,这个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没有道理的,有权有势者总是站在制高点蔑视比自己地位低的人,有什么办法呢,丝毫没有。 “军中这样的事情,倒是寻常。”唐麒道。 “难道玖思妹妹的西秦军也有过?”凌渊问道。 “我阉了那个副将。”唐麒淡然说道,从此之后,西秦军中但凡有出任务的将士,见到女子几乎都是绕道走的。 “玖思妹妹好手段,”凌渊惊诧,“我以为让那个副将娶了那女子就好。” 唐麒摇头,“杀鸡儆猴,这是必须的,再者,我是女子,对一个女人来说,有些事情是无法原谅的,就算是死,也不能原谅,你不懂。” “怪不得传言西秦军军纪严明,从来对百姓秋毫无犯。”凌渊道,他确实不懂,他虽然洁身自好,但是不代表他可以尊重理解女人的想法。 唐麒耸肩,“多谢你夸赞了。” 西秦军根本就不是军纪严明那么简单,那叫严苛,她这个阎罗的名声自然不是白得的。 “小姐,到了。”夏梅的声音传了进来。 冬荷掀开帘子,唐麒顺势跳了小去,冲着凌渊道,“你可以走了。” 凌渊也跳了下来,“我说了今夜要陪着妹妹过节的。” 唐麒还未回话,被冲过来的唐念一把抱住,“阿姐,阿姐,你终于回来了,我等着你过中秋呢。” “嗯,”唐麒笑了笑,“阿姐知道。” “你空着手就来了吗?”唐念抓着唐麒的手,看着凌渊道,“过节是要送礼的。”唐念不大喜欢他的阿姐和这个男人靠近,他给他的感觉太危险了。 唐麒点头,“阿念说的对,凌世子,你可是及冠了。” “道是如此。”凌渊垂眸,半晌之后,他的身旁飘出一个人影,唐念差点就上手了,不过被唐麒给拦住了。 风起提着两个食盒交给凌渊,“公子,这是您让属下准备的。” 凌渊嘴角微微上扬,“玖思妹妹,如何?” “请。”唐麒淡淡地一句,三个人终于进了大门。 夜里的唐王府,真的是极为冷清。凌渊这样觉得,不像凌王府,什么时候都明晃晃闹哄哄的。 虞景一个人坐在那里,手边放着一本书,身前的桌子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点心,三个青瓷的酒壶。 “白林,去再加一个酒杯。”虞景的视线落在凌渊身上,如是说道。 唐麒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下,正打算伸手拿一块点心,虞景道,“还能活着回来,不错。” “托你的福,我回来了。”唐麒认真说道。 凌渊听完二人的话,立刻就反应过来,今天这场太子妃事件,看来虞景早就考量过了,这才让唐麒说中了皇帝的心思。 他从食盒中拿出几碟点心,其余的是一些红烧清炖还有许多,唐念的手立刻就伸了过去。 唐麒无奈,唐念跟着她,没学其他什么,好吃这一点是学的半点没剩。 “阿姐你也吃。”唐念将鱼刺挑了,夹在唐麒碗里。 唐麒“嗯”了一声,“谢谢阿念。” 姐弟二人旁若无人的交谈,唐麒时不时的被逗得大笑,虞景的也挑着吃了一点。 凌渊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他妄自猜测唐麒是孤独的,但是看起来并不是,她有人陪着。 尤其是这个十四岁的少年,他竭尽全力让自己的姐姐开心,用一些在凌渊眼里毫无意义的事情。 最后,唐麒一个没注意就让唐念多喝了几杯,那孩子酒量不太好,最后都抱着唐麒开始说胡话了,喊着“红云,红云!” “白术,送他回去。”唐麒简直哭笑不得。 “阿姐,我要红云,我要” “好,给你,明天就给你,乖,别闹了啊。”唐麒连哄带骗给他送走,长出了一口气,趴在桌子上大笑起来。 凌渊难得疑问,道,“红云是谁,你家弟弟这个年纪,就有了喜欢的女孩子吗?” 唐麒笑的喘气,半晌道,“你知道什么啊,红云是我答应给他的汗血宝马,红云还是小马驹的时候,他就惦记了哎呦,笑死我了,他很长情是不是”唐麒又笑起来。 凌渊听的一惊一乍的,“你这弟弟,确实不一般。” “那是。”唐麒终于止住了笑声,回道。 唐王府四个人的中秋宴落下帷幕,唐麒回去翻了一下今天的折子才去休息。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三十七章目光长远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37 八月十五一早,唐麒就爬起来,让人备好马车,准备去护国寺,本来她只是去玩儿的,不过看现在这情况,她是过去躲着的。 虞景早就醒了,唐念却是宿醉,怎么样叫不起来。 她还在唐念屋中的时候,夏梅过来传话,道,“郡主,淳和公主和李家姑娘在门前递了帖子,要见郡主。” “拦着!”唐麒眉角突突地跳,她可不想应付两个女孩子,讲道理又讲不清,打又不能打。 “阿念!你起来,到马车再睡。”唐念把他的被子扯下来,可怜这孩子连眼皮也睁不开,只是哼哼了几声。 “白术,白枫,”唐麒将二人叫进来,“把小公子扛到马车上,让他接着睡,真是的,以后怎么还敢让他喝酒。” 马车停在后门,唐念被白枫扛着,她也利索地到后门上了马车,三个人一大清早地便出城往护国寺去了。 虞景昨夜也多喝了几杯,这会儿倚在靠垫上合着眼睛闭目养神,唐念往唐麒身上蹭了半天,最后趴在她身上又睡了。 城门口,早上的人还不是很多,守卫看见马车上挂着唐王府的牌子,连查也不查,就放出去了。 结果出去没多久,在外面驾车的白术道,“小姐,前面好像是宋家小姐。” 唐麒心道这姑娘可真是聪明,“停下吧,我下去看看。” 果然,宋觅晴戴着帷幕,站在路边的亭子中站着,她看见唐麒走过来,行了一礼,道,“多谢郡主相见。” 唐麒还礼,道,“妹妹客气了,今日妹妹在城外等我,想必是为了昨夜之事。” “确实如此?”宋觅晴道。 “妹妹是在怪我吗?”唐麒的目光落在宋觅晴看不出情绪的脸上,故意问道。 半晌,宋觅晴摇头,“姐姐误会了,我早就知道我会嫁给太子,只是没想过是正妃,毕竟李家姑娘也极为出色,而且渝王妃就是出自孙国公府。” “确实,不过李家虽未世袭公爵,却没有实权,你父亲宋大人位极人臣,手中的人脉要比李家有用的多,你可明白。”唐麒道。 宋觅晴垂眸,“我晓得,这是这般,父亲就被推上了风口浪尖,稍有不慎,便是” “你不用担心,你这个太子妃的位置,是陛下给你准备的,太子自然会护着你,至于你的父亲,他的手腕摆在那里,他可是洛云清流之首,谁敢和他过不去,那就是和整个清流一派作对,这世上,最得罪不起的就是文人的笔,你只管当好太子妃就成。”唐麒觉得宋家这姑娘还是很不错的,便多说了几句。 “玖思姐姐说的是,既然选了这条路,觅晴自然会坚持下去,只是日后妹妹若是有难,还请姐姐相助可好?”宋觅晴的声音渐渐低沉。 唐麒闻言一笑,“你唤我一声姐姐,我自然会的,对了,你转告淳和公主,让她分清楚远近亲疏,还有她一个女孩子,乖乖等着明年嫁人就好了,不要掺和她哥哥的事情,女孩子容易脑子犯浑。” 宋觅晴先是惊诧,起身行了一礼,“多谢姐姐。” 唐麒摆摆手,又上了马车。心中不免感叹,皇宫那地方,毁了多少像宋觅晴这样的姑娘。 宋觅晴看着唐麒的身影远去,多少有些羡慕的意思,她看的出来,太子殿下,她未来的夫君,许多时候都把目光落在唐麒身上,而唐麒从来不屑一顾。 别人不屑一顾的东西,或许是倾尽她一生,费尽心思都得不到的东西。天意从来这样作弄于人,让求不得的故事在所有人身上上演。 淳和公主和李徽岚追到城门口的时候,宋觅晴刚刚进来,三个人在两辆马车上对视。 淳和公主还算冷静,李徽岚的眼泪刷的便落了下来。 “公主,咱们到城中的归鸿阁一叙如何?”宋觅晴道。 淳和公主点头,“既然觅晴妹妹这么说,咱们便走吧。” 三个女孩子在归鸿阁一个雅间里坐在一起,李徽岚的眼泪根本就停不下来,她可从来没有把太子殿下当做兄长,她一直以为她会嫁给太子做太子妃的,谁知道昨天被唐麒给闹成这样,确实,她把过错归在唐麒身上。 李徽岚边哭边道,“觅晴,我知道你不喜欢太子表哥的,你把他把他还给我好不好,我那么那么喜欢他,我一直以为我会嫁给他的是以清郡主她给你说什么了吗觅晴?” 淳和公主素来个性强硬,听见李徽岚哭成这样,也不耐烦起来,从昨天哭到今天,还有完没完了。 宋觅晴倒了杯茶,给她递过去,“岚儿,这关以清郡主什么事情,这是陛下赐婚,圣旨都下了,我怎么让给你,你先别哭了。” “岚儿,别哭了。”淳和公主喝断她。因昨夜赐婚一事积聚了一夜的怒气忽然消散了不少,是啊,若是没有她父皇的圣旨,唐麒就是再怎么说的天花乱坠也没有用,这就是她父皇的意思。 “觅晴,以清郡主和你说了什么?”淳和公主道。 “公主,以清郡主她让我转告你说是”宋觅晴顿了一下。 “你照实说,我知道以清郡主素来说话不好听。”淳和公主道。 “她说公主好好等着嫁人就好了,不要插手太子殿下的婚事,还有就是女孩子看事情的时候,容易目光短浅,看不到一件事情之后所牵连的许多事情。”宋觅晴哪里敢说淳和公主犯浑,把唐麒的话改了改才说了出来。 淳和公主拿着茶杯的手喃喃念道,“一件事情背后牵连的其他事情。” 宋觅晴知道淳和公主性情坚韧,又识大体,便不再多言,李徽岚是听的一愣一愣的,可是碍于淳和公主,也不敢说话。 “我知道了,觅晴你也回去吧,你是未来的太子妃,在外面抛头露面怎么行。”淳和公主沉思半晌,说道。 宋觅晴站起来行了一礼,“多谢公主。”说也便转身离开了。 李徽岚本来是想让淳和公主给宋觅晴脸色的,让她知道轻重,不要和唐麒胡闹,看见宋觅晴要走便着急了。 “宋觅晴,你真的要和我抢太子表哥!”李徽岚喊道,起身就要阻拦。 淳和公主一把拽住她,“徽岚,你给我闭嘴,李家书香门第的风度给扔了吗!” 李徽岚脸色一白,宋觅晴已经先走了。 “走吧,我送你李家,日后让母后重新给你指一门婚事,嫁入东宫这件事情,看来还是觅晴合适,玖思说的对,是我目光短浅。”淳和公主扶着她说道。 “为为什么,蓁瑶姐姐?”李徽岚看着态度陡然改变的淳和公主。 “为什么,”淳和公主冷笑了一声,“自然是因为李国公府不如宋家了,再有,你也没有觅晴聪明,兄长他需要一个能看清大局的女子帮他,而不是一个只会相夫教子的女人,我本以为唐麒最适合,原来父皇早就替兄长打算好了。” 李徽岚沉默不语,跟着淳和公主上了马车,回李家去了。 上护国寺的路,有一段不能坐马车,也不能骑马。唐麒提着裙子,唐念被唐麒费劲儿弄醒,跟在唐麒身后。 白枫背着虞景,一行人走的极慢,左右只要不在帝都就好,也不用着急。 唐麒离开确实是正确的选择,这场以清郡主决定太子妃的风波在帝都刮起一阵旋风。 试想,一个郡主而已,能被皇帝这样宠信,连自己儿媳妇都给她决定,这事情放在帝都大大小小的官员,贵勋里,简直就是天大的恩宠。 一时间,大街小巷的流言都是有关以清郡主的。 前段时间因为“招赘”二字被吓退的世族贵勋,又一次开始考虑和以清郡主联姻一事,入赘又如何,只要能换到富贵权势,有什么不值得的。 唐麒几人终于爬上山,到了护国寺。在门外等候半天的小沙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唐麒瞥了一眼,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子,长的有几分女气。 “你师父什么时候从凌王府回来?”唐麒看着一本正经的孩子,觉得挺有趣,伸手到那孩子脸上掐了一把,又摸了摸他已经烧了戒疤的光头。 小沙弥当场就跳起来了,眼泪都吓出来了,“唐施主,男女授受不亲啊!” 唐麒看他脸红,随即大笑起来,“你这孩子,长齐全了没有。” 小和尚被吓的够呛,多亏监寺路过看见,“青元,怎么了?” 监寺延止大师也认识唐麒,当然小姑娘小时候的任性倔强他也深刻了解。他看见唐麒,眉毛都跳了一下。 “延止大师,不认识我了。”唐麒笑道。 “认识,认识,”延止大师一边抱着哭的稀里哗啦的小青元,“我派人送郡主去厢房。” 青元正回头偷看唐麒,唐麒笑着这那孩子,正欲开口,青元又把头埋在延止大师怀里哭了。 唐麒忍着笑,去了厢房。 唐念虽然不高兴他阿姐和一个小和尚亲近,不过他这会儿困得厉害,也没其他心思了,只是多看了几眼,把青元哭哭啼啼的小模样记在脑子里,回头再算账。 虞景对此颇为无奈,皱眉道,“你什么时候喜欢逗小孩子了。” “我一直都喜欢啊,你不觉得青元那孩子长的挺漂亮吗,就像小时候的阿念一样。”唐麒道。 “别胡闹!”虞景呵斥道。 唐麒笑了笑,“我知道,那么一孩子,我还能吃了他不成,看着好玩而已,他长大一定是个美人,奈何是个和尚,真是可惜了。”她唏嘘了好几声。 虞景抬手扔了一本兵书,朝着唐麒的头砸了过去,唐麒一手接住,“别,气大伤身,我回去看文书了。”唐麒笑眯眯地走了。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三十八章擅杀大将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38 唐麒在护国寺安稳过了几天,没事就找小青元玩儿,吓得小和尚都不敢出门。唐念对青元的怨气挺大,被他阿姐发现之后,先教训了一顿,又给了颗甜枣。 然后两个孩子就和解了,再然后他们俩跟着去玩儿了,唐麒对此颇为无奈,闹了一通把她自己给排除在外了,真是没意思。 八月下旬,护国寺的后山还是一片郁郁葱葱,唐麒随意披着长袍,长发未束,垂落在腰间,手上拿着份文书坐在草地上。 西秦传来的消息,八月末,那里仍然要比往年热很多。唐麒的眸子沉了下来,这绝对不是好兆头。 她也是难得清闲,当然了,唐麒也没有忘了她的小情人,给司辰摆了一个牌位供奉,顺便让白术从暗卫里挑了两个聪明的,送到楚徇钺身边,后宫那种地方唐麒越发觉得该让楚徇钺从宫里搬出来。 寺门口,归鸿大师终于回来了,身后是凌渊。 还有一个年轻男子,是李国公府的世子,李徽烨。 青元看见自己师父回来,立刻扑了上去,眼泪又差点下来,“师父!您回来了。” 接着又给凌渊行了一礼,凌渊笑了笑,“青元又长高了。” “嗯,凌哥哥给我带礼物了吗?”青元问道。 凌渊从风起手里拿过一个盒子,递给青元,青元高高兴兴地接过之后,才跳着走了。 李徽烨对此颇为惊讶,却并未出声。他这次过来,名义上是为了家中长辈祈福,实际上,还是因为唐麒。 太子的意思,是希望他能够娶唐麒为妻。 李徽烨对唐麒并不了解,也不太想娶她。他知道唐麒绝对不是那种能够相夫教子的女子,他也是知道轻重的人。 唐麒绝不能嫁到孙国公府,不然太子的位置就真的危险了,别说太子字“长极”了,他就是叫“皇帝”也没用。 李徽烨就这么来了,当然,这是唐麒不知道他的想法,不然她弄死李徽烨都有可能,对于唐麒来说,这绝对是侮辱。 后山凉风习习,唐麒拿了一本兵书翻着,唐念闹着把那匹叫红云的汗血宝马从唐王府的京郊马场牵了过来,这会儿牵着马在唐麒的不远处喂草吃。 “听闻最近几日唐王府的门槛都要坏了,玖思妹妹倒是过得清闲。”凌渊在她身边坐下。 唐麒将遮住眼睛的长发别在耳后,随意回道,“和我有什么关系,那些人,不过就是看皇帝的脸色而已。” “是啊,李国公府和孙国公府都把嫡长子摆在那里,给妹妹挑了,对了,还有一个安平侯府的白玉飞,也不知道妹妹打算怎么对付他们?”凌渊道。 唐麒翻着书,“晾着,他们自己就会干的。” “你看,你想晾着的那人过来了。”凌渊指了指李徽烨。 “阿念。”唐麒头也不回,喊了一声。 “怎么了,阿姐。”唐麒放下缰绳,蹿了过来。 唐麒起身,在他耳边道,“看见那人了没有,他不喜欢阿姐,甚至,还会讨厌阿姐,可是他还是要娶阿姐,你觉得这种人该怎么对付?” 少年深深地觉得他的阿姐把侮辱了,握拳道,“阿姐,杀了他最好!” “这可不行,”唐麒摇头,“你让他以后再都不会出现在我面前就好了,对了,还不能伤的太厉害,去吧。” 唐念仔细想了想,“好吧。” 唐麒又坐回去,凌渊蹙眉道,“你不担心小孩子下手没分寸。” “我家阿念很聪明。”唐麒回道。 “看来太子殿下一片好心要付之东流了。”凌渊道。 唐麒不悦道,“你觉得我需要他好心,本来以为楚徇奕脑子挺清楚的,没想到在这事儿上犯浑,我都与他说过绝不会和楚徇齐有牵扯,再者,我就差没明说想让徇钺入赘,他跟瞎了一样还把李徽烨那个穷酸书生给我推过来,我要是忍了他我就不姓唐。” “妹妹说的是,有些人总是自以为是。”凌渊淡淡地笑道。 “马上就要九月了,江南的雨停了吗?”唐麒问道。 “停了,”凌渊回道,“渝王殿下再有一个月就能回来了。” 唐麒笑了笑,“回来又如何,上蹿下跳忙活了两个多月,除了名声他还能赚到什么,不过是为太子作嫁衣罢了,我都替他不值。” “这有什么办法,”凌渊沉声道,“和楚氏的千秋大业相比,他算得了什么。” 唐麒垂眸笑了笑,“是啊,有什么舍不得的,秋天到了啊。”她回京以来第一次感觉到秋天的寒凉,冰冷彻骨。 “多事之秋。”凌渊低声道。 唐麒站起来,及腰的长发在风中乱舞,手中的兵书被风吹的作响,宽大的红色长袍灌满了秋风,整个人更加瘦小柔弱。 凌渊的目光落在唐麒的背影上,目光深邃,看不清藏着什么东西。 第二天早上,李徽烨就被李家的人抬着走了,连唐麒的面都没见。 唐念十分高兴地过来报喜,说是昨天晚上给李徽烨的厢房里塞了两条蛇,虽然没毒,可是缠在可以想象一大清早的时候,有两条软软滑滑的东西卷在身上,但凡是个正常人它都怕,何况是李徽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吓得当场就昏了过去。 “阿姐,你觉得我这个法子怎么样,也没有伤到人。”唐念喝着粥道。 “不错,你从哪儿抓的蛇。”唐麒随意回道。 “后山,有很多,我本来想炖汤喝的,不过青元说不能杀生。”唐念一副可惜的样子。 唐麒眉角一跳,“你可别,说的跟姐姐亏待了你一样,想吃什么回去姐姐给你找,又不是在西秦,怎么煮蛇?” “阿姐,我错了。”唐念喝着粥随性说道。 “行了,咱们一会儿去后山驯那匹汗血宝马,好不好。”唐麒道。 唐念立刻扔了勺子,端起来碗把粥喝完,道,“阿姐,我饱了。” 唐麒无奈,放下碗,“走吧。” 接下来,唐念连着半个月摔得鼻青脸肿,终于把红云给驯好了。少年整天上蹿下跳,要去马场骑马。 唐麒被闹得厉害,也就答应了。 “虞景,我和阿念要去马场,你要不要去。”唐麒收拾好东西问道。 虞景还没有回答,延鸿方丈先过来不同意了,“虞景你可不能走,咱们二人这棋局还未分出胜负。” “好,”虞景淡然一笑,“你去吧,我先在这里,过几日再回去。” “行,我留下白桑和白枫两个人照顾你,”唐麒道,“延鸿方丈,虞景身体不好,你也一把年纪了,不要老是追着他不放。” “玖思丫头也知道心疼人,”延鸿方丈笑道,“老衲自然有分寸的。” “那是最好,十年前您就追着人家下棋,不赢不罢休,只怕现在还是如此,虞景哪里经得起您折腾。”唐麒嬉笑着,说完之后离开了。 唐麒走到外面,小青元端着茶水过来,唐麒一把捏着他的脸,“小青元,姐姐要走了,你要不要跟姐姐一起走,姐姐那里有好吃的。” 青元的眼泪哗地就下来了,挣开唐麒的手,边跑遍哭,“师父师父” 唐麒只觉得一头雾水,她难道没孩子缘吗,她长的这么美,怎么小青元这么可爱的孩子就不喜欢她呢。 “阿念,走吧。”唐念欢欢喜喜地牵着马走了。 九月下旬,汸水水患被渝王殿下完美解决,他带着江南百姓的祝愿声返回帝都。 对此,唐麒并没有什么想法,楚徇齐根本就不在她的考虑之列,只要有皇帝在,渝王一脉根本翻不出风浪,不过是表面风光而已。 十月初,渝王一行人终于到了京城,由白玉飞护送回京。 唐麒那天正好和唐念在外面纵马飞奔,唐念骑得太快,没留神冲进护卫群中,白玉飞没见过唐念,以为是刺客,二十多个侍卫围着就打了起来。 唐麒听见刀剑相撞的声音,本能的以为是刺客,立刻纵马过来,就看见唐念被围攻的场面,楚徇齐和白玉飞站在一起看着二十多个人打斗。 唐念本来就一脸懵,还没见过撞个马就打人的,很快手臂上便挨了一刀,束着的长发也被斩断一段。 “阿念!”唐麒立刻追了过去,白玉飞和楚徇齐同时看见一个红色的身影飘过,将人群中有几分狼狈的少年护在身后,伸手接住射过来的一支羽箭。 她拿过少年手中的长剑利落地将几个人挑在一旁,并未下杀手。 白玉飞猜到这个少年的身份,赶紧过来,将侍卫散开,“以清郡主,先放下剑。” 唐麒往后退了一步,横着剑,怒道,“白将军这是打算杀了我幼弟吗,嗯?” “郡主见谅,”白玉飞虽然这样说着,却没有丝毫歉意,“小公子忽然纵马冲进卫队,我等还以为是刺客,便” 唐麒打断他,“谁家的刺客光天化日一个上门杀人了,谁家刺客派个孩子过来,都瞎了吗!你这么多人过来,明明是打算下杀手的,他还是个孩子,你没看出来吗!眼睛长哪儿去了!” 白玉飞被训斥地难堪,极为不悦,“以清郡主,这是意外。” “意外不是你要杀人的理由,”唐麒指了指地上的箭,“这是朝着心脏射过来的,谁干的,给我站出来。” 楚徇齐脸色一僵,那是他身边的一个从南境带回来的副将射出去的,楚徇齐稍作考量,道,“以清郡主,是本王的不是” 唐麒看着唐念的伤口,“疼不疼,白玉飞,找个人过来包扎,”接着转身又道,“渝王殿下只管说是谁的羽箭。” 那将军也是年少气盛,随即站出来道,“是本将军。” “是你吗?”唐麒的脸上绽放出温雅的笑意,“不错,有胆量。” 她瞬间把几个人都笑懵了,唐麒提起长剑,朝着那人当胸刺了出去,力气之大连盔甲都没有挡住。 “以清郡主,你做什么!”楚徇齐大惊,白玉飞也瞪了眼睛。 唐麒把剑抽出来,带着一蓬鲜血洒在地上,“本郡主从来不记仇,一般当场就报了,告辞。”她将剑扔到地上,扶着唐念便准备走。 “阿姐,剑。”唐念道。 “不要了,脏。”唐麒声音颇高,和唐念骑着同一匹马扬长而去,打了一个响指,另一匹马自己追了上去。 两个大男人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赶紧救人。 楚徇齐满脸震惊,“以清郡主果然很宠爱她这个捡回来的弟弟。” 白玉飞满脸阴霾,他本来以为唐麒只是任性娇纵,着实没见过这样就敢杀人的,还是一个有品阶的将军。 这人是治理汸水有功,回来领封赏的,估计日后是要留在京城,不成想被唐麒一剑断了前程这罪过可不小。 唐麒回了宅子,给唐念洗着伤口,道,“还疼吗?” “阿姐,没事的不疼,皮外伤过几天就好了,”唐念道,“可是阿姐,你刚刚刺的那人好像是有品阶的,不会有麻烦吧。” 唐麒一笑,“这是阿姐要担心的事情,你只管赶紧养伤就好了,不过区区副将,他们还能借这事把我怎么样了不成,人又没死。” “是我不好,给阿姐惹麻烦了。”唐念担忧道。 唐麒点了点他的头,“一个月不许骑马,我看你还敢惹事。” “阿姐,我真的错了。”唐念眼泪都要下来了,不过唐麒不为所动,依旧坚持。 很快,宫中给渝王准备的接风宴又开始了,各家都有帖子,唐王府自然不例外。 唐麒往旁边一扔,娇纵气十足,她不去。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三十九章南境之军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39 渝王的接风宴足足又两个多时辰那么久,不过这位殿下的脸色实在难看的很。 他一回京,就知道了太子妃是宋觅晴,当时就摔了手中的笔。 皇帝简直就是明晃晃地打他的脸! 宋丞相可是清流之首,是真正的位高权重,他的女儿宋觅晴也不是个简单的。渝王曾经想过办法想把那姑娘抓在自己手里,不过宋觅晴从来不为所动。 楚徇齐的心中瞬间浮出极大的失落和愤怒,他手中所有的权势人脉,都是自己从小到大一点一点积攒下来的,别的孩子还只知道玩的时候,他就开始费心费力为自己考量,可是他得到的,从来都比楚徇奕少。 太子之位在他生下来的时候就定给他了,从小到大要什么有什么,即使他不参与朝政,也有一大把人排队等着巴结他。及冠之礼还有延鸿方丈赐字他什么都不做,就什么都有,自己累死累活却什么都不是,凭什么! 他只有皇帝虚无缥缈的宠爱,这有什么用,只有楚徇奕才是名正言顺的,他什么都不是。 “渝王,”皇帝翻着他递上来的有功之人的名单,“这些人都有功劳?” “是,父皇,儿臣不敢居功,若是没有他们,儿臣定然办不好差事。”楚徇齐道。 皇帝垂眸,看了一眼道,“这个周晋是谁?出来给朕看看。” 楚徇齐起身道,“父皇,周晋受伤极重,今日没有过来,还望父皇见谅。” “好好的回京,怎么受伤了?”皇帝道。 “是他自己不小心。”楚徇齐道。 他话音未落,另一个有功之人站起来,跪在皇帝面前道,“陛下,求陛下给周大哥做主。” “钱木闭嘴!”楚徇齐喝道。 “你说,”皇帝摆摆手道,“做什么主。” “陛下,大哥乃是被以清郡主所伤,胸口被刺了一剑,以清郡主是要杀人灭口啊!”钱木说的惊心动魄,声音中都染着悲戚。 楚徇钺当时就觉得眼前发黑,唐麒给他写信说她在京郊马场,还问他要不要过去看她,他在御史台太忙,没空去楚徇钺简直要后悔的要怄死,早知道就去陪她了,御史台能出什么大事。 皇帝的脸色沉得能滴下水,“起来吧,回头把事情跟朕说清楚。” “谢陛下。”钱木道。 “闻司,明日召以清郡主入宫,真是翅膀硬了!”皇帝皱着眉头低声喝道。 楚徇齐看着皇帝的态度,觉得有些奇怪,擅杀大将是大罪,但是,周晋没有死。只要人不死,唐麒最多被训斥一顿。 皇帝给众人一一封赏过后,也就散了宴会,楚徇齐已然位至亲王,不能再升,便得了一大堆赏赐。皇帝还暗示,若是他有了嫡子,便让他的孩子世袭亲王爵。 依制,楚徇齐的嫡子只能承袭郡王爵,这一封赏,着实不小。 第二日一早,传旨的人便到了京郊唐王府的宅院,唐麒正在院里喝茶。 传旨的太监是闻司挑的,专门嘱咐了几句不要招惹这位郡主。小太监心领神会,等着唐麒喝完茶吃完点心才宣纸。 “郡主,陛下急召,您看” 唐麒温婉一笑,“走吧。”她昨日根本就没有下重手,只要人不死,还不是由着她说吗! 骑了一个时辰的快马,众人终于到了宫中。 她走在宫道上,楚徇钺从后面追上来,对领路的小太监道,“你下去吧,本皇子正好要去御书房,我和郡主一起过去。” 唐麒冲他一笑,“我还以为你都忘了我是谁了,怎么这么急着来找我?” 楚徇钺看她一派轻松自如,蹙眉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的出来,玖思你怎么那么冲动!” 唐麒依旧笑着,“哎呀,这不是人没死,你不来找我,我太无聊了可不就找点事情做吗?” “这还怪我了!”楚徇钺诧异,“擅杀大将,玖思!” “没事,不过一个南境军的小副将罢了,这些年南境军越来越没用,被南梁压制地喘不过气,也就是陛下脾气好才养着他们,若是我的话,非得把南境军中大大小小的将领从头换到脚,摆在那里都觉得丢人现眼!”唐麒冷声道。 楚徇钺也知道南境军的现状,“确实如此,此次水患也算为南境军挽回了名声,不知道渝王兄打算用他们来干什么。” “干什么都没用,从西秦调五万铁骑过去,我就能把南境那十五万人全部送到地下。”唐麒漫不经心地说道。 “小声点,走吧。”楚徇钺也不再和唐麒扯了,祸从口出。 两个人进了御书房,皇帝正面无表情地听着楚徇齐交代江南的事情,太子在一旁安安稳稳地听着,几个重臣也站在一旁。 皇帝晾了唐麒半天,才道,“玖思,你又闯祸了,知道吗?” 唐麒嘴角微微上扬,“哪有,陛下,谁这么大胆子,敢朝您告我的黑状?” 皇帝“啪”地将桌子拍的作响,“玖思,擅杀大将,唐王府的人什么时候敢做不敢当了!” 唐麒敛起笑容,昂起头,颇为骄横地说道,“陛下,臣自然敢作敢当,不过这罪名,臣不敢当,这人不是还没死呢,怎么就成了擅杀大将。” “父皇,”楚徇齐道,“周晋以箭伤人,以清郡主护弟心切,情有可原。” “渝王殿下心慈,老臣可不这么觉得,”孙国公瓮声瓮气地说道,“郡主弟弟的性命重要,我南境军将领的就不重要了吗!由着以清郡主这般随意打杀!” 唐麒闻言一笑,“孙国公这话说的可就没道理了,我昨日确实是当胸给了一剑,可你们都没长眼睛吗,那一剑避开了心脉,根本就不会死,我若真的要杀人,就是白玉飞出手他也拦不住我。” “郡主说的轻巧!”孙国公喝道。 “为将者,哪一个没有受过致命的伤,我西秦五个大将,那都是从刀山火海爬出来的,哪一个没有在地狱旁边挣扎过几回,不过就是流一点血的事情,你们竟然闹到陛下面前,什么时候南境军的将军这么娇气了,就这么点本事,南梁哪一日造反,江南是要拱手让给人家吗!”唐麒毫不客气地指责直接戳中了皇帝的心思。 南梁近几年来坐大,偏偏南境军弱势,唐麒说的事情,也不是没可能。 “南境军如何,还轮不到郡主说话。”孙国公脸色极为难看,楚徇齐也是被噎地一句话答不上来,毕竟南境军这些年来,实在是没有作为。 “我是说不上话,可是我敢保证,若是北齐和宁国作乱,我能让他们连祖宗是谁都不知道!”唐麒斜睨着孙国公,目光灼然。 “好了,让你们过来不是来吵架的,”皇帝打断他们,“玖思你擅自伤人确实是大事,就罚你半年的份例吧。” 唐麒蹙眉道,“陛下,人又没死,你要是这么罚我,我就天天到东宫蹭饭吃了。” 在场的众人都被这句调笑的话给吓到了,唐王府从来不参与夺嫡之争,可是这话说出来,意思就很明显了,她要支持太子。 皇帝喝断她,“行了,闹什么,怕饿着的话,朕派你去京郊大营干活,好歹你也是在军中长大的,和白玉飞一起练兵也好。” 楚徇齐只觉得要怄血,南境军,他非得想办法整治才好。 唐麒面色微沉,“也好啊,只是臣素来手段狠辣,训出人命也是有过的。” “你是个没分寸的,不过白玉飞是有的,”皇帝摆手道,“你过去就是了。” “臣领旨遵命,”唐麒拱手行礼,“陛下,臣去看皇后娘娘,就不打扰您的大事了。” 皇帝不悦,笑骂道,“行了,赶紧滚,你就是个惹祸精。” 唐麒朝着楚徇钺眨了眨眼,转身出去了。 御书房的众人还沉在刚才那一场闹剧中,擅自伤人的以清郡主,只是被罚了半年份例,还白白得了去京郊大营的差事,这还有没有道理。 皇帝吩咐完事情,众人纷纷散去。楚氏兄弟三人难得一起走出御书房,尤其是已经撕破脸皮的太子和渝王二人,场面颇为尴尬。 “三皇弟今日怎么和以清郡主一起过来了。”楚徇齐问道。 “我与以清郡主正巧在宫道上相遇,便过来了,大皇兄刚刚从江南回来,应该好好休养一段时间才好,忙坏了身子便得不偿失了。”楚徇钺回道。 “为兄多谢三弟关心了。”渝王笑道。 “应该的。”楚徇钺淡然一笑。 几个人不痛不痒地寒暄,楚徇齐又追上了在外面等候的孙国公。 孙国公从御书房出来,脸上的褶子都深了几分,“本以为陛下宠了唐麒这么久,总得敲打敲打,不成想竟是将她推到了京郊大营那地方!” “外祖父说的是,父皇将她送到那里,只怕是为了白玉飞吧,我听闻中秋宴上父皇本来有意将她指给白玉飞。”楚徇齐蹙眉。 “李家也有意让其子娶唐麒,不过上次在护国寺似乎出了意外。”李国公道。 “唐麒怎么会轻易嫁人,我听怀信表兄说了,她的野心真是不小。”楚徇齐轻轻的叹气,皇后之位。 孙国公脸白了一下,楚徇齐迅速道,“外祖父放心,我与蓉儿青梅竹马。” “不,”孙国公道,“殿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是真的能换来以清郡主的支持,倒是不会吃亏。” 楚徇齐垂着眼眸,“不,唐麒那个女人,不可信,若是她真的想要那个位置,太子能给,甚至我那个三弟也能给,她手握西秦三十万大军,连父皇也忌惮于她,想来她怎么都不会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不得不说,唐麒真是对不起她那张脸。自古以来,就算是一个稍稍有姿色的女子,也能靠着脸蛋同时把几个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上。 可惜唐麒,到现在为止就哄到一个比她还小的楚徇钺,就这都不是靠的脸。 楚徇齐也是个清醒的男人,在想到唐麒不可能选他之后,立刻便收起了心思。有句话说,就算我得不到,也不能白白便宜了别人。 他现在想的就是,怎么弄死唐麒。 唐麒坐在皇后娘娘面前喝茶,忽然扭过头打了一个喷嚏。 “怎么了,这是伤风了吗?”李皇后道。 唐麒摆手,“没有没有,大概是呛着了。” 淳和公主又给她倒了一杯茶,宋觅晴和三公主楚明瑶笑吟吟地坐在一旁,外面传来两个男子的脚步声。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四十章西北大寒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40 楚徇奕和楚徇钺二人走了进来,李皇后看着二人,颇为感慨,她的嫡子和养子,都这样大了。 一番礼节过后,两个人也坐在了一旁。 “玖思最近一个多月都不在京城,是去哪儿玩了?”楚徇奕问道。 唐麒一笑,“在京郊马场,不然昨日也不会撞上渝王殿下,糟心死了。” “渝王兄和孙国公被你气的脸都青了,你还好意思说糟心。”楚徇钺在一旁取笑道。 “我说的是实话,”唐麒道,“淳和公主,明瑶公主,觅晴妹妹,我一会还回马场,你们要跟我去吗,我教你们骑马如何?” 宋觅晴不动声色,淳和公主先开口道,“母后,我要去,最近在宫里好无趣,我想去骑马。” 李皇后想了想,“这天气越来越冷了,你们也不怕冻着。” “母后,你让我去好不好?三妹妹和晴儿也一起去。”淳和公主凑过去撒娇道。 “是啊,天气越来越冷了,”唐麒喃喃念了一句,忽然像想起什么一样,“娘娘,我有事去见陛下一趟。” 她说完就跑了,速度之快让众人只看到一道红色的残影。 “这丫头怎么了?”李皇后看了太子一眼。 “这儿臣也不知。”楚徇奕摇头。 “没事,玖思姐姐从来想起什么就是什么,母后让我跟着她去马场就好了。”淳和公主道。 “晴儿,你素来稳重,和蓁瑶一起过去玩儿吧,等做了太子妃,你可就没空出去了,”李皇后笑道,“明瑶丫头也去吧。” 宋觅晴脸一红,“娘娘。” “谢谢母后。”楚明瑶行了一礼。 唐麒跑到御书房,把端着茶的小太监都给撞倒了,她也顾不上,喊道,“陛下,陛下,臣有事儿找你。” 皇帝皱眉,对闻司道,“这丫头又怎么了!进来吧。” 唐麒稳稳当当行了一礼,正色道,“陛下,臣刚刚想起一件大事要告诉陛下。” 皇帝倒是少见唐麒这副模样,道,“什么大事?” “是西北,”唐麒道,“西北今年天气异常,冬日定然会很冷,可是臣收到穆崇叔叔的信,他听说西隅十万将士的被服粮草尚未送到,陛下,臣不开玩笑,西北寒冬,是真的会冻死人的,尤其是今年,那里的老人都说百年难遇啊。” 皇帝一惊,“你怎么不早说!” “陛下,臣也是中秋的时候才知道,当时进宫,一早就告诉兵部尚书赵大人了,臣知道他儿子也在那里,觉着他一定会用心办的,谁知道他到现在都没有消息,臣刚刚忽然想起来,就来找陛下了。” 唐麒一脸茫然,“谁会拿自己儿子开玩笑啊。” 皇帝一拍桌子,“这个赵世勋!老糊涂!闻司,快传召!把把兵部的人都召过来。”说着咳嗽起来。 唐麒在一旁低声道,“陛下,您别生气,要不臣先从越阳调派物资过去,能够撑一段的。” 皇帝咳得更厉害了,拿帕子捂着嘴,半晌才缓过来,“玖思,越阳能够调过去?” “应当可以的,穆崇叔叔年年安排这些事情,我修书给他,西隅十万将士,怎么也不能白白让他们送命,臣知道轻重的。”唐麒沉声道。 皇帝阴着脸,“也好,辛苦你了。” “是臣的错,臣就应该直接告诉陛下的,谁知道那个老匹夫这么糊涂!”唐麒说的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 皇帝摆手,“好了,不怪你,下去吧。” “是,”唐麒行礼,“闻公公,我刚撞了一个小太监,你去看看他,别有伤了。” 闻司赶紧点头,心道您还关心这事儿呢,赶紧地走吧。 唐麒转身离开,又回了皇后那边,淳和公主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走了。 不过看唐麒脸色阴沉,她开口道,“玖思姐姐,怎么了?” “没事,咱们走吧。”唐麒勉强一笑。 李皇后点头,“行了,你们去玩儿吧。” “母后,儿臣也想去。”楚徇钺道。 “御史台没事了?”楚徇奕问道。 “本来就没有大事,皇兄,弟弟就不管那个了,以清郡主三个月前就答应教我骑马,都拖到现在了,母后,儿臣也去了。”楚徇钺笑道。 李皇后看着几人,“不要误了大事就好。” 楚徇钺赶紧点头,几个人跟着走了出去。 “你们几个先到前面等我,”唐麒道,接着转身看着太子,“殿下,我有事跟你说。” “怎么了?”太子少见她这么严肃。 “兵部出大事了,你手里有没有人能顶上去。”唐麒道。 “赵世勋不是挺安稳的吗!”太子道。 “他就是太安稳了。”唐麒蹙眉,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楚徇奕脸都白了。 惊讶地看着唐麒,“这样严重?” “你以为,”唐麒瞥了他一眼,“别的我就不管了,你赶紧找人上去,我觉得江国公府就不错,行了,我先走了。” 唐麒挥手,朝着宫门口走去,淳和公主看见她,便问道,“玖思姐姐你有什么大事,要单独告诉皇兄。” 唐麒看了一旁的宋觅晴一眼,“别胡说,你嫂子可在这儿呢,我说的是朝政大事,你插不上手。” 宋觅晴脸微微红了一下,低声道,“玖思姐姐,我知道。” “那就好,我还等着喝你俩的喜酒呢,听说日子定在十二月二十四了?”唐麒道。 “是。”宋觅晴道。 “玖思,你骑马过来的?”楚徇钺问道。 “是啊,你们给我让个位置,我也想坐马车回去。”唐麒看着四人。 淳和公主稍稍窘迫,道,“姐姐,母后一向不许我奢侈,马车里坐不了四个人。” 楚明瑶根本就没有马车,更是摇头。 唐麒回头,“徇钺,让姐姐挤一下你的马车可好?” 她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调笑和戏谑,楚徇钺耳根子发红,“姐姐不嫌弃就好。” “当然不嫌弃,”话没说完,唐麒自己先跳了上去,“你也上来吧。” 淳和公主明显已经适应了这种场面,“三妹妹,晴儿,咱们也走吧。” 唐麒上了楚徇钺的马车,颇有心满意足地感觉,道,“徇钺,我还是第一次坐你的马车。” 楚徇钺似乎不太适应这样亲近的感觉,手足无措,“那个还好。” 唐麒笑了笑,“没事,我又不嫌弃,在西秦的时候,我出去一趟只能骑马,有时候连着好多天都骑,腿都要断了,能坐马车已经很不容易了。” 两个人又陷入一片安静,唐麒顺势靠在他身上,“让我靠一会儿,最近好累,对了,你有什么要问我吗,只要你问,我都会说的。” 楚徇钺僵在那里,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唐麒靠的不稳,腾出一只手把楚徇钺的手压在她身上,笑道,“你也不怕我掉下去。” 唐麒倚在少年的身上,“你问吧。” “不,没什么要问的,”楚徇钺抱着她的手紧了一下,“我相信你。” “那你不要忘了,我可不是好人,要是以后我做了什么,你能原谅我吗?”唐麒声音软绵绵的。 “我想,不应该怪你的,”楚徇钺放松下来,搂着唐麒,“有些恩怨是不能说是非对错的,就像渝王兄和太子兄长,他们都没有错,他们两个,谁输了,就只有死路一条,可是谁不想活着,谁愿意去死呢,都是没有选择的余地罢了,我知道,你也是,我又凭什么要怪你呢?” “你看的这样清楚,”唐麒道,“我很高兴你看的这样清楚,只有你不会算计我。” “我会保护你的。”楚徇钺道。 “嗯,我也会的。”唐麒抱的更紧,阖着眼睛靠在他身上,她想,就算是一生不会爱上,她也会对这个人好的。 一行人走到走到城门口,唐麒一直靠在楚徇钺怀里,楚徇钺的身子还是有些僵,唐麒一直想笑,不过为了不伤他的面子,还是忍着了。 “你最近是不是长高了?”唐麒忽然仰起头问他,“我记得刚刚回京的时候你和我差不多高,现在好像要比我高了吧。” “男孩子长的晚,”楚徇钺脸色微红,“我以后肯定要比你高许多的。” “我觉得现在就好哎呦”唐麒说到一半,马车忽然之间停了下来,唐麒本来微微仰起的额头一下子撞上了楚徇钺的下巴。 楚徇钺闷声哼了句,唐麒立刻坐正,伸出手捂着他的下巴,“没事儿吧。” “没”楚徇钺摇头,“外面怎么了?” “回公子,凌世子的马车堵在前面了。”驾车的人回道。 唐麒冷声道,“就他事多!” “没事,等一会儿再过去吧。”楚徇钺生怕这姑娘又冲动。 “我听你的。”唐麒闷声道。 凌渊最近忙的没有人影,只和唐麒写过两封信,他在忙什么唐麒也懒得知道。 马车又走起来,唐麒掀开手边的车帘,正好和另一辆马车里的凌渊四目相对,“玖思妹妹,好久不见了。” “算了吧,见你也没好事,最近二公主又满世界地找你,万一哪天床上多了个女人记得一定要掐死啊。”唐麒笑意盈盈,凌渊不置可否。 唐麒放下帘子,楚徇钺听的相当郁闷,“韵瑶不至于那么糊涂吧?” “怎么不会,”唐麒挑眉,“只要他俩有关系,凌王府敢不娶韵瑶公主,你父皇第一个不会答应。” “凌王府也是父皇忌惮所在。”楚徇钺道。 “本来就是啊,这也没办法,位高权重,生个儿子几乎名满天下,不到十岁就把你两个哥哥耍着玩儿,陛下不忌惮也难。”唐麒微微叹气。 楚徇钺小时候都在生病,记不清太多的事情,“凌世子小时候就很出色吗?” “当然了,””唐麒道,“延鸿方丈说,或许只有二十多年前的宸王之子可与之一较高下,可惜啊,早早死了。” “我听说二十多年前,宸王叔和唐王叔,凌王叔三人,被称为‘帝都三公子’,”他顿了一下,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人,“玖思。”他握着唐麒的手。 唐麒眨眼,“你怎么不说了。” “没事,逝者已矣,眼前的事情最重要了。”楚徇钺道。 唐麒又把脸埋在楚徇钺怀里,“怎么办,我不想去京郊大营,万一白玉飞真的爱上我怎么办?” 她本来只说个笑话,不成想却是刺激到了楚徇钺,白玉飞虽然称得上半个鳏夫,但是想嫁他的人还是一大把一大把的。 他下意识抱紧了唐麒,唐麒意识到这件事,接着又道,“白玉飞那人心高气傲,和漠北的拓拔煦有点像,不甘心败在女人手下,那样的人一点都不可靠。” “拓拔煦是谁?”楚徇钺抱的更紧了。 唐麒差点一头撞到马车上直接死了算了,他还不知道拓拔煦是谁啊!她这是要作死。 “徇钺,你听我解释” 楚徇钺只是搂着她,“你教我骑马吧。” “我可以解释的” “我觉得你那匹汗血宝马真不错,我也要。” 唐麒,“” 两个人一路上都没再说话,唐麒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儿,一个多时辰才到马场。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四十一章下下之签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41 京郊马场。 几个人在这里安安稳稳地过了两天,唐念的伤本来就不重,在他阿姐那里来来回回的撒娇,她阿姐忙着照顾小情人,没空收拾他,便把红云牵出来给他,让他自己去玩儿了。 唐麒算了一下都一个月了,也该把虞景叫过来,便准备亲自去护国寺。 早晨吃饭的时候,她对唐念和楚徇钺说了这件事情,唐念对此不甚理解,“阿姐,虞景回来你又没空理他,他也喜欢清净,干嘛要接回来。” 唐麒把筷子一放,“阿念你不想让虞景管教就直说,阿姐马上就送你回西秦,瑜阳地广,任你纵马,怎么样?” “阿姐你老是吓唬我。”唐念委委屈屈地说道。 “行了你,从小就敢打人惹事的主儿,怎么学的来小青元那说话就掉眼泪的本事。”唐麒毫不留情地打断他。 唐念立刻端起碗把粥喝完,抹了把嘴就要走,“阿姐,我先走了。” “滚吧。”唐麒摆手道。 楚徇钺对于姐弟二人的相处已经很熟悉了,唐麒宠爱唐念,不过还是很有分寸的,他觉得唐念那孩子也不小了,不过心思却像孩子,直来直去,想起一出是一出。 尤其是他恨不得和那匹叫红云的汗血宝马一生相许的劲头,让楚徇钺总有一种想要问唐麒到底是怎么把这孩子养大的冲动。 “虞先生还在护国寺?”楚徇钺剥了一个鸡蛋放在唐麒的盘子里,问道。 “嗯,一个多月也该回来了,”唐麒道,“你可能不太了解延鸿方丈,他那张嘴,能把死人说活,我现在就怕万一他诓的虞景冲动之下出家怎么办,这可是大事,你和我一起过去吧。” 楚徇钺想了想,“虞先生那样的人,确实可能出家,我有时候觉得他就像看破红尘一样,虞先生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 唐麒把鸡蛋咽下去,起身披着袍子,半晌才道,“他和我一样,幼年过得娇纵从容,八岁的时候父母双亡,他亲眼看着自己信任的叔叔下毒杀了自己的父亲,逼死母亲,他侥幸被我父亲所救,只是断了双脚不能再走路,不然早就不知道到哪里转世投胎了。” 楚徇钺大惊,“怎么会这样?”亲叔叔? “他家特别有钱,是你想象不到的富有,为了争夺家产,喏,就这样了。”唐麒漫不经心地说道。 唐麒给他拿出袍子披上的时间,楚徇钺还处在震惊之中。 “这有什么,你家两个哥哥不是还在闹着你死我活吗?”唐麒道。 “这不一样,寻常人家也会有这样的祸事吗!”楚徇钺从唐麒手里拿过裘袍的系带,依然十分惊诧。 “你要晓得,这世上有利益的地方就会有血腥和死亡,哪里都不例外,输得人大概只能怨怪自己没用,”唐麒阴沉着脸道,“有时候我很会恨我的父王和母妃,为什么他们那么不小心,被”唐麒猛然发觉自己失言,脸色白了几分,“没事,走吧。” 楚徇钺还是听出话外之音,唐王府的祸事,不是天灾那么简单。 唐麒起身走到外面,楚徇钺追上她的时候,唐麒的脸色已经如常,挂着平日里文雅柔和的笑意,好像刚刚的一切是楚徇钺一个人的一场梦。 淳和公主,明瑶公主和宋觅晴三人正在外面,淳和公主看她披着长袍,道,“玖思姐姐,你要出去?” “我怕我家先生虞景被延鸿方丈诓的出家,去将他接过来。”唐麒笑道。 几个姑娘都笑了起来,明瑶公主道,“传言延鸿方丈讲经很厉害的,当世只有南境云盘寺的隐德大师才能与之相抗,虞先生倒是真的可能出家。” “明瑶妹妹说的是,我回来在陪你们玩儿。”唐麒道。 “三皇兄也要出去吗?”楚明瑶看看见楚徇钺,问道。 楚徇钺简简单单应了一声“是”,已经翻身上马,准备离开了。 唐麒也摆摆手,微笑着翻身上马,两个人带着寥寥几个侍卫,便离开了。 半个多时辰的路程,唐麒沉默地厉害,楚徇钺亦然,他想让她说完刚才的话。 唐王府的祸事不是天灾,那必是**,什么人能把世代勋爵,声名显赫,战功卓著的唐王府掌权人和他的嫡子害死在秦川,让唐王妃自尽在自己的女儿面前,还能是什么人,除了那个人他想不到其他。 楚徇钺心烦意乱,一路上心不在焉,唐麒倒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依旧是笑意盈盈。 护国寺中,虞景和延鸿方丈这一个多月喝茶下棋谈经,延鸿方丈倒是真的有那个打算把虞景留下。 “虞先生怎么会对佛家典籍如此熟悉。”延鸿方丈问道。 “自然熟悉,我自幼读遍经史子集,觉得无趣,便转读佛道二家的典籍,道家讲究清净无为,不适合我,佛家讲究因果,倒是不错,善因便得善果,恶因便得恶果,但是这果,却不让人来干预。” “前世因,后世果。”延鸿方丈道。 “可是我等不到来世,我想要活着看我的仇人下地狱,可是我活不了多久了,我好恨,我要活着看到这因果,没有来世也甘愿。”虞景的声音中染着浓重的悲戚,哀伤,不甘,怨恨。 延鸿方丈的眼里闪过讶异,“宸王殿下肯定不愿意你这样的” “可他已经死了,死了二十年了,他们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世上,我怎么能不恨!”虞景道。 延鸿方丈没有再劝阻,一个凭着仇恨支撑了二十年的孩子,若是没有恨,他也活不下去了吧。 “他们为什么要留下我一个人。”虞景手中捏着紫玉棋子,像询问又像哀叹。 “孩子” 唐麒人未到,温和好听的声音先至,“延鸿方丈,我来接虞景回去。” 她走过去行了一礼,笑道,“我担心你把他诓着出家了。” “虞先生与我佛无缘。”延鸿方丈笑道。 “那就好。”唐麒道。 楚徇钺行礼之后,便去找司辰的牌位上香去了,不论如何,多年的主仆之情,总有几分是真的。 虞景也没有逗留,收拾了一下便准备离开。 彼时楚徇钺正跪在大殿佛前,延鸿方丈站在他身旁。 “三皇子为何人许愿?”延鸿方丈问道。 “为所爱之人,为父母,为兄长,为朋友。”楚徇钺道,初见时少年稚嫩苍白的脸庞此时已显露出成熟冷静的端倪,不过半年而已。 延鸿方丈眯着眼睛,道,“为何不为自己。” “我现在就很好。”楚徇钺道。 “三皇子出身皇室,难得这般心境。”延鸿方丈道。 楚徇钺淡然一笑,“不,我怕所求太多,反而会失去。” 少年放上檀香,问道,“我能求一支姻缘签吗?方丈。” 延鸿方丈拿过装着放着姻缘签的盒子,楚徇钺略做思考,从里面抽出一支,“这个吧。” 楚徇钺心中忐忑不安,延鸿方丈拿过打开签文,半晌之后叹了口气。 “如何?”楚徇钺强自镇定,问道。 “殿下情路艰难,不如趁早放弃。”延鸿方丈道。 楚徇钺拿过签文,握在手里没有看内容,他知道这是一个下下签,情路艰难吗?趁早放弃吗? “方丈,我再求一签,求兄弟和顺,姐妹平安,为人父母者和慈,为人子女者仁孝。”楚徇钺艰难地说出这几句话。 延鸿方丈又拿过一个盒子,楚徇钺的手开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拿了一个出来递给延鸿方丈。 延鸿方丈看完,阖上眼睛道,“所求皆难成。” “下下签吗?”楚徇钺道,他拿过签放在手里,和姻缘签放在一起。 “方丈,我再求一签,求百姓安乐,江山清平。”这是他最大的愿望了。 同样的顺序,楚徇钺的手更加颤抖,他甚至将签文掉到了地上,延鸿方丈替他捡起来。 半晌才道,“风云已起,再难休止。” 楚徇钺神情漠然,“下下签。” 他快步走到外面的荷花池边,三个下下签,亲情,爱情,家国之情,皆是下下签。 他的姻缘。 明明在所有人里,他离她最近可是,不是也最远吗? 楚徇钺静静地站在那里,衣袍翻飞,少年的面庞上是那样肃重的神情,肃重到让人心惊胆寒。 三支下下签,他想,这是佛祖给他的回答吗。 他伸出那只握着签文的手,狠狠地扔进荷花池,没有丝毫犹豫,亲人不能掌握,江山无法更改,但是,姻缘还在,在他的手中,纵然情路艰难又如何,他愿意,愿意忍受。 纵然携着父辈的恩怨又如何,他愿意,愿意求得她的原谅。 他可以看到她的孤独,她说,所有人都算计她,只有他没有,她说她好高兴。 她只是一个娇纵任性的女孩子罢了,若是连他也离开,谁来陪她啊。 她会孤独的。 “徇钺,”唐麒追着哭哭啼啼的小青元过来,却看见楚徇钺在只有残花败叶的荷花池边,神情悲戚,着实把唐麒吓了一跳,也顾不上逗青元了。 “我不就是没和你说话吗,你也不至于想不开要跳荷花池啊,这大冷天的,你快回来。”唐麒喊道。 楚徇钺忽然上前,把唐麒抱起来,他已经高过唐麒,能够把她圈在怀里。 “怎么了?”唐麒惊诧了一下。 “没事,我喜欢你,玖思。”楚徇钺道,其实他本来想说“爱”的,可是那个词的责任,他暂时承担不起。 唐麒一脸茫然,“我知道啊,你表现地那么明显,我知道。” “可是我想告诉你,亲口告诉你。”少年忽然任性地说道。 唐麒微微一笑,“好,不过你看,延鸿方丈,延止监寺,还有小青元,都在看着呢。” 楚徇钺的老毛病果然又犯了,从耳根开始发红。 “好了,他俩老的就算了,小青元可不能给祸害了。”唐麒笑道。 楚徇钺整个人都要着火了,半晌才放开唐麒。 “延鸿方丈,延止大师,还有小青元,以后请你们喝喜酒啊。”唐麒十分骄傲的拽着小情人,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一样,直接离开了。 中午用完膳,三个人才返回。 楚徇钺后来才发觉自己做了什么,脸红了一路,任唐麒怎么逗他都不开口。 不过回到马场之后,唐麒就心塞了。凌渊凌世子不堪二公主的烦扰,也过来了,二公主自然不肯放弃,追了过来。 然后满京城的权贵都知道以清郡主和凌世子在京郊马场了。这两位一个没娶,一个没嫁的位高权重的人物,自然不能放过。 然后,京郊就热闹了,唐麒简直想掐死凌渊了事,烂桃花一堆一堆的。 其实她忘了自己也是。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四十二章必死之局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42 傍晚,唐麒刚刚给黑风喂完草料,便听到自己院外吵吵嚷嚷的。 “白术,怎么了?”唐麒问道。 “回小姐,凌世子在您屋里,二公主非要闹着进来,属下让白桑拦住了。”白术回道。 唐麒青着脸,推开房门,温和一笑,柔声道,“凌世子,您外面堵着一堆烂桃花,赶紧去剪一剪,成吗?” 凌渊坐在唐麒桌子前,翻着唐麒的地图和书籍,头也没抬,“玖思妹妹竟然看如此高深的书?” “那是当然,和凌世子这样的聪明人来交易,总要聪明一点的,不然有一天被卖了还要给你数钱,多划不来。”唐麒懒洋洋地靠在软榻上。 凌渊不语,依旧翻着地图,修长的食指在绵延的秦川上不断划过,留下或深或浅的印痕。 “玖思妹妹的地图怎么和我见过的不太一样?”凌渊拿起地图问道。 唐麒眼眸中闪过一丝暗光,随后又恢复如常,笑道,“喜欢吗,送你一幅,这可是我派人花了七八年的时间专门去做的。” “怪不得与我往日所见不同。”凌渊若有所思。 “那是自然,西秦可是我要赔上一生的地方,当然要仔细才好,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唐麒漫不经心地从软榻的枕头下拿出另一本书。 外面吵闹的声音忽然中断,只听见几个女孩子尖叫和哭喊,唐麒眉头一皱,“白术,又是怎么了?” “小姐,小公子你出来看看吧。”白术的声音似乎很无奈。 唐麒拿起书,立刻走了出去,便看见颇为惊悚的一幕,韵瑶公主和孙怀薇两个脸色苍白,一群侍卫和女官围着不敢动。 她仔细一看,二人身上都缠着青色的草蛇。一看便是唐念干的好事,唐麒拿书捂着脸,只觉得头疼,上前将蛇从二人身上取下来,扔到一旁,侍卫立刻动刀将蛇砍死。 唐麒喝道,“都瞎了吗!快扶你们公主和小姐回去,叫太医啊!” 几个女官手忙脚乱地把人扶回去,唐麒看着人群散了,喝道,“唐念,你给我滚出来!” “阿姐,”唐念果然从一旁走了出来,笑嘻嘻地说道,“你怎么知道是我?”身后还站着一个少年,唐麒只记得他姓穆来着。 “不是你还能是谁?”唐麒拿书敲了她一下。 “阿姐,她们太吵了,虞景哥哥还在睡觉呢,你别生气。”唐念笑道。 “我是气你这个吗!我是气你蠢,你不会换个地方再放,就扔在咱们院前成什么样子,你傻不傻。”唐麒不悦道。 一旁的穆简本来也想上来道歉,不过在听到唐麒的话之后就变了脸色。 “好了,你自己小心,二公主可不是什么善茬,万一打架打不过,记得让白桑帮你,去玩儿吧。”唐麒笑道。 “嗯,阿姐,我想要一匹马送给阿简。”唐念道。 唐麒眉头一皱,随后想起那个孩子叫穆简,在西秦和唐念关系好的也只有一个韩隽,这个穆简唐麒偏头多看了那少年一样,长的倒是端正大方。 穆简想开口拦着唐麒,嘴还没张开,便听见唐麒道,“随你吧,那匹白色的汗血宝马你可不许动。” “我知道,阿姐我走了。”少年拽着同伴就要走,穆简行了一礼道,“多谢郡主。” 唐麒微微一笑没有回答,转身回去了。 “郡主不会生气吧。”穆简道。 “阿姐脾气很好的,只要别人不招惹她,她都发脾气的。”唐念随意道。 穆简却从那个笑容里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有几分局促不安。 他知道,那是以清郡主的怀疑。 唐麒回屋,凌渊还是坐在她的书桌前,“你怎么还不走,你的桃花估计这两天都爬不起来了。” “我就知道玖思妹妹最有办法解决这种事情,”凌渊笑吟吟地说道,“我还有事情想问妹妹呢。” “你说。”唐麒道。 “兵部这几天乱的够可以,是玖思妹妹的手笔吧。”凌渊道。 唐麒一笑,“怎么了,你难道是想让西隅十万人活活冻死在那里吗?你就这么等不及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凌渊脸色越发深沉。 “是不错,”凌渊道,“我本来以为妹妹打算这样的。” 唐麒面色微沉,收起笑意,“他们是洛云的将士,我给他们的最高荣耀,是让他们死在战场。” 凌渊神色一滞,唐麒略为骄傲地看着他。不只是这个原因,这个冬天之后,西秦将士一个都没事,西隅的人却是被活活冻死,到时候都不用皇帝开口,天下百姓的唾沫都能把她给淹死,她担不起这样的恶名,也绝不会为凌渊做这样的事情,实在不值得。 “我以为玖思妹妹素来不择手段。”凌渊道。 “关你什么事情,”唐麒不悦,“兵部不是要换人了吗,你手里没人吗,放上去就好了,兵部可是个好地方,我觉得你该去的。”唐麒道。 凌渊面无波澜,“兵部于我何益。” “也是,好端端地给楚家的办什么事。”唐麒道。 “玖思妹妹不就要去京郊大营了吗?”凌渊促狭地看着她。 “陛下想把我塞给白玉飞,”唐麒合上手里的书,“我听说白玉飞对他未过门就早逝的世子妃颇为感念,这几年都没娶,怎么就轮到我了。”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白家忠心耿耿,白玉飞绝不会有不臣之心。”凌渊道。 “安和长公主也舍得他儿子被这样利用。”唐麒道。 “谁知道。”凌渊随意地靠在椅子上,神情闲适随意。 唐麒也不再翻书,看着外面夜色渐沉,心中波澜起伏。 “我还能告诉妹妹一件事,妹妹要早早地为西秦做打算了。”凌渊道。 “什么?”唐麒疑惑。 “陛下的身体,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凌渊沉声说道,唐麒大惊。 因为皇帝看起来还是并不像撑不住的样子,唐麒对此十分意外。 “他活不久了吗?”唐麒问道。 “所以啊,我告诉妹妹一声,万一陛下做出什么糊涂事情来,你可不要吓着。”凌渊道。 唐麒垂下眼眸,活不久了吗!那他给长极太子铺的路,又要怎么办? 现在渝王虎视眈眈,她的西秦军还摆在那里,西隅十万人根本算不了什么,还有凌王府,她不信皇帝一点都觉察不到凌王府的异常。 摆在楚徇奕眼前的,现在绝对是一副必死之局。 唐麒倒了一杯茶,道,“看来你也要小心了。” “与玖思妹妹共勉。”凌渊淡然一笑。 唐麒端着茶杯,“不敢,应当是我要仰仗凌世子。” 凌渊没有回答,翻着唐麒的另一副地图,手落在南境之上。 “此次太子大婚,三国必来朝贺,我听闻南梁宁国都有意联姻,妹妹知道吗?”凌渊问道。 唐麒摇头,“不知道,联就联呗,不过又是送两个宗室女子过去,以示友好,有什么意思。” “南梁和宁国坐大,此事不会那么简单。”凌渊眸色深沉。 “南梁坐大我知道,宁国不用担心,宁黎没胆子和我过不去。”唐麒不甚在意宁国,宁国王世子宁黎她认识,擅长阴谋诡计不说,还好色,以唐麒的看法,恐怕他迟早死在女人肚皮上。 “看来西秦以北的地方,也掌握在玖思妹妹手中。”凌渊道。 唐麒又摇头,“不尽然,宁国也不弱,宁黎有个弟弟挺聪明的,不过眼睛看不见,真是可惜了。” 凌渊“嗯”了一声,“看来宁国也不用担心了。” 唐麒半眯着眼睛,凌渊又道,“我知道妹妹一早就把北齐收服了,手段之狠辣,前所未见。” 说实话,逼着亲兄弟相残,凌渊当时也震惊了一番。毕竟都是自幼熟读儒家经典的人,这样的事情,凌渊有时候都做不来。 因而他更不敢慢待这个看起来温柔和善的女人,谁知道她的心中有怎样的沟壑。 凌渊猜疑着唐麒,唐麒又何尝不是一样。她小心翼翼地在这个男人面前隐藏着自己的心思,她知道,他们最终会是敌人,因为他们想要同一块点心,可这点心只有一块,赢的人只能有一个。 晚饭,楚徇钺过来蹭饭,凌渊也没走,最后五个人坐在一起吃饭。 虞景睡了一下午,看见外人心情不好,没吃多少就走了。 楚徇钺则是吃着吃着就到一边拿着手帕捂着嘴打个喷嚏。 唐麒又无奈又好笑,“我看你还在十月的天气里吹风,怎么回去没喝碗姜汤驱寒。” “我没事,只是着凉了,睡一觉就好了。”楚徇钺道,他一下午都躺在床上,没成想还是发作了。 少年的声音略有几分沉闷,带着病中才有的鼻音,听着有些委屈。 “一会儿熬药给你喝。”唐麒道。 楚徇钺点了点头,心中怅然。虞景看他一眼淡然对唐麒道,“他心中郁结,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唐麒一惊,看着他,楚徇钺赶紧摇头,“没事,就是着凉了。” 凌渊喝着粥,“三皇子这么清闲,怎么会郁结,难不成是担心找不到娘子吗?” “凌世子多心了,”楚徇钺道,“现在凌世子才应该担心,二妹妹仗着皇长兄的威风,可是横了心要嫁给凌世子。” 凌渊面不改色,“凌王府不愿做的事情,陛下也不能强求,渝王殿下算得了什么。” “行了你们俩,”唐麒道,“怎么一见就吵,还吃不吃饭。” “玖思我头晕。”楚徇钺道。 “我送你回去。”唐麒起身道,遂了楚徇钺的心愿。 唐念吃完,还是出去玩儿了,只留下虞景和凌渊二人。 “不知道虞先生能与我下一局吗?”凌渊道。 “承蒙世子不弃。”虞景笑的清浅,脸色在灯火下更加苍白,如同刚刚从地狱里回来。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四十三章马场之赌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43 楚徇钺看见凌渊就生气的很,因而借口让唐麒到他的房间。 “玖思,你喂我喝药。”楚徇钺倚在床上道。 唐麒让白术抱来一堆文书,正在看着,“你自己喝,那药本来就苦的要死,你还想一勺子一勺子喝,病疯了吗!” 她毫不客气地打断少年,拿着文书继续翻,楚徇钺又咳嗽了几声。 “我每年这个时候都会生病,”楚徇钺靠在床上,好像在回忆什么,“从来都没有人喂我喝过药。” 唐麒抱着文书的手抖了一下,“你怎么也学的跟唐念一样”没事就撒娇。 楚徇钺目光微沉,继续道,“我那个时候病的厉害,总是会梦到母妃,觉得好害怕,然后皇兄就把司辰送到我身边了,我和他一起长大” 唐麒起身坐在他床边,温和道,“没事,你不是给他上过香了吗?” “我没有想到他会死,不然”楚徇钺道。 唐麒轻轻叹气,李皇后管理后宫颇有手段,楚徇钺基本上没经历过什么阴私手段,死人的事情也没见过几次,最起码和他是没有过半点关系。 “没事,”唐麒执起他的手,“你别怕,你知道吗,我在西秦军中长大,然后十岁的时候,第一次杀了人,我拿那把匕首切断了那个人的喉咙,然后好多好多血,我那个时候也好怕,连着两个月做噩梦。” “然后呢。”楚徇钺惊诧,他十岁的时候身体刚刚好一点,开始和太傅学习。 “然后,然后我就不怕了,见血见的太多,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红色的衣服吗,”唐麒轻声念道,“红色被血染红的时候,就像喝酒洒在上面一样,一点都看不出来,而且那样耀眼的颜色,就算我站在三十万人中,也能一眼看得见我在哪里。” 她顿了一下,侍卫将药端进来,唐麒接过,放在一边等着晾凉,“我经常梦里梦见一大片一大片的血,然后我父王母妃,还有弟弟也没什么好怕的,那是司辰自己选的路,人都要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价,不是你的错,喝药吧。” 楚徇钺点点头,“嗯,你喂我。” 他害怕的不止是这些,那三支下下签,总归还是让他心中郁结,没办法释怀。 唐麒给他慢慢地喂完,两个人一言不发。楚徇钺的呼吸渐渐平稳的时候,唐麒起身准备离开,却发现自己的衣袖被楚徇钺握在手里,握地很紧。 她伸手在楚徇钺的穴位了点了一下,才松开他的手,转身出去。 已然月上中天。 她的院前,站在一道白色的身影,唐麒细看之下,才发现是凌渊。 “大半夜的,你不睡觉,有事找我?”唐麒走过去问道。 十月初的夜里,并没有月光,黑暗缠绕着两个人各怀心思的同盟者。 “虞景的身份,我知道了。”凌渊沉声,慢慢地说道。 唐麒先是惊诧,随后又冷静下来,“知道了就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没有,只是告诉妹妹一声,不要太随意地被利用了。”凌渊道。 唐麒笑了笑,“哦,那你知道的晚了,我已经被利用了十年了。” “妹妹是聪明人,楚氏一族的人,绝不可信。” “凌世子,你应该说,这世上除了自己,没有一个人值得信任,”唐麒莞尔一笑,“我很好奇你在江南怎么长大的,明家的人都教了你什么东西,仁义礼智信不知道你都学到哪里去了。”唐麒带着讽刺,看着他。 凌渊不语,只是看着唐麒的目光中多了其他沉重复杂的东西,可惜,夜太黑,她看不见。 唐麒又笑了一声,“玩笑话,我困了,明天还得应付一大堆人呢,万一白玉飞来找我比试呢,我得去养好精神,才有办法把我那一堆烂的不能再烂的桃花挑下马。” 她在黑暗中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一个温和而疏离的礼节,转身离开。 他们二人,同样骄傲,同样有手段,都经历过血腥黑暗的事情,从地狱中回来的人,怎么可能站在一起呢。 在野心,**和仇恨之火的燃烧下,注定只能有一个活下来。 第二日醒来,唐麒先去了看了楚徇钺,和他一起坐在马场的亭子下,不少世家公子聚集在这里,准备在马背上一展风采。 她看见李徽烨,客客气气地一礼,却将那人吓得当时顿住了脚步。 “玖思,是阿念拿蛇吓唬李家表哥的吧。”楚徇钺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问道。 唐麒一笑,挑着好看的眉眼,“那只是个意外,不关我的事情。” “玖思姐姐,”淳和公主走了过来,“三皇兄,你们怎么过来的这么早。” 三个姑娘一起坐在旁边,楚徇钺只得站起来,道,“我先去旁边了。” 唐麒点头,淳和公主看楚徇钺走了之后道,“三皇兄素来体弱,不过今年能去御史台就已经好了很多了。” “年轻人哪里有那么多的病症。”唐麒淡然一笑。 “玖思姐姐,好像今日孙家世子和白家世子都来了,他们都是带兵的人,你说,今日若是比试,他们谁能赢?”淳和公主道。 唐麒略微蹙眉,想了想道,“我觉得都还成吧,毕竟都是军营出身的,不过卫营的管教似乎不如京郊大营严苛。” “是啊,我觉得玉飞表哥能赢,你说是不是,明瑶?”淳和公主笑道。 楚明瑶的脸色微不可查的变了一下,落在唐麒的眼中,不过随后又温婉一笑,“想来两位表哥都不错,今日不过图个热闹,谁输谁赢又有何妨?” 淳和公主一笑,“妹妹说的是。” 唐麒捧着茶杯,笑道,“他们两个都不是我的对手。” “那玖思姐姐要去和哥哥他们比试吗?”白玉璇从一旁走过来,行了一礼笑道。 唐麒脸色微变,淳和公主道,“玖思姐姐怎么都是女子,怎么能和男子同场比试。” 白玉璇闻言一笑,“玩笑话而已。” 唐麒从盒子中的点心里挑着莲子糕,不理会几个的言语。 没多久,那边男子便开始比试,唐念也加了进去,虽然他年纪小,不过胜在那匹汗血宝马上,临上场前让白桑过来请她。 唐麒便起身去了那边,还没走到唐麒身旁,便看到他身旁围着几个年纪稍大的世家公子,其中一人戏谑道,“唐小公子,不如你和我比试,若是你赢了,就把我这匹马送给你,我赢了,便将你的马给我如何?” 身旁几个人大笑起来,穆简道,“兄长,你未免过分了!” “谁是你的兄长,一个娼妓生出来的贱人,竟然敢与我攀兄长二字,你也配,”那男子轻蔑道,“不过你与以清郡主这个捡来所谓弟弟正好凑在一起!你们说,是不是?” 唐念正要动手,穆简拦住了他,唐麒也正好走了过来,身后跟着白桑和白林二人。 “说啊,怎么不说了?”唐麒笑的清清淡淡,温婉柔和地看着几个男人,“什么时候帝都世家之人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了,这些年在国子监读的书都还给先生了吗?” 穆雷被唐麒淡泊的话吓了一跳,白桑又道,“小公子,你怎么又惹祸,前几天郡主才刺了那个周将军一剑,被陛下发配到京郊大营去了,你忘了吗?” “没事,既是我唐麒的弟弟,捅破天不是还有阿姐在吗,你就跟他们赌,不过不赌红云,穆简,你也过来,”唐麒看着几人,“就赌你们肃毅伯府的世子之位,你输了,那个位置我就把它送给穆简,若是赢了,本郡主就当什么都没听见。” 穆雷满目震惊,半晌没有缓过劲儿,薛延,白玉飞还有孙怀信三人走了过来。 “以清郡主,不知发生什么事情了。”白玉飞先道。 唐麒一笑,“没事儿,他们弟兄二人打赌,赌肃毅伯府的世子之位,我来做个见证,几位有兴趣吗?” “这怎么行?”孙怀信惊诧,薛延则是一言不发,整个帝都,他家第一个栽在唐麒手中,他还是不要找死。 “这有什么,以前在西秦,我还见过赌命的,不过一个伯爵府的世子之位而已,赌一赌又如何。”唐麒半眯着眼睛,漂亮的桃花眼中都是无辜和天真。 “穆雷,是吗?”白玉飞问道。 穆简先站了出来,“是,兄长要和我比试。” 白玉飞估摸着是这穆家又得罪了唐麒,反正就是一个不景气的伯爵府,确实算不了什么,偶尔顺从美人他还是很愿意的。 唐念立刻拍着穆简的肩膀,“你要赢啊,知道吗?” 穆简重重点头,他会赢的。 唐麒看穆雷不动,“你要是不比,我就去告诉陛下,直接削了穆家的伯爵位。” 穆雷更是惊慌,正欲说话,唐麒又道,“反正陛下不会责怪的,大不了我就去京郊大营多待几个月,了不起就是这样,你试试看我敢不敢。” 在一群男人惊诧的目光下,这场比试便开始了。 唐麒和白玉飞站在一起,从袖中的盒子里拿出一块莲子糕,用内力捂热,慢腾腾地放进嘴里。 这一幕简直再一次吓到了白玉飞和孙怀信几个人,武功高,内力厚也没见过这样用的。 她的目光一直柔和淡然,唐念有几分焦灼地站在她身边,一会就想站起来。 “坐下,给人卖了还要数钱,我怎么有你这么蠢的弟弟,你刚刚和他废什么话,直接掐死了事,我看谁敢找你的麻烦,难不成真想用小红云和他赌,小红云那么聪明,它待会儿就不让你骑它了!”唐麒在那里,轻声细语地教育弟弟,不过该听的还是都听到了。 白玉飞和孙怀信二人的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还没见过谁家这么教育孩子了,这长大了怎么办。 “郡主为何不送二公子去宫中读书?”白玉飞问道。 唐麒笑了笑,漫不经心地说道,“这孩子太善良了,万一给人骗了怎么办,不过他还小,等我过两年嫁人,找个可靠的姐夫教他吧。” 白玉飞无奈,又道,“那郡主准备何时去京郊大营?” “明天吧,今天也行,我和世子一起过去。”唐麒道。 “也好,既然陛下有命,郡主应该重视,我也想领教郡主是如何在西秦练兵的。”白玉飞道。 唐麒想了想,神情木然,“这个容易,隔三差五扔到秦川山里,等他们自己跑出去,也没什么。” 白玉飞蹙眉,秦川可是出了名的危险,“不会有事吗?” “还好,死不了” “阿姐,他们回来了!”唐念打断他道。 唐麒看见那个头上都是血的少年纵马冲在最前面,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道,“玉飞世子,我能带个人一起去京郊大营吗?”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四十四章赢的手段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44 穆简是先冲回来了,不过满脸是血,受了不少伤,唐麒也不问发生了什么。 起身走到少年面前,“随我去京郊大营如何?” 穆简刚刚从马上爬下来,正头晕眼花地躺在地上半死不活,听见唐麒温和地声音,便立刻跳了起来,被唐念扶着。 “郡主,您说真的。”穆简喘着气问。 “我从来不会骗小孩子的。”唐麒道。 “愿意,自然愿意。”穆简声音轻微地颤抖,他心中有着强烈的尊卑意念作祟,他总是在京城的世家少年中抬不起头,因而他接近了同样被孤立的唐念。 可唐念还是与他不同,唐念被唐麒宠爱,娇纵恣意,他也不在乎其他人的目光,穆简却深深地活在尊卑观念的阴影下,无法自拔。 “那就好,等会就去吧。”唐麒随意道。 “阿姐,他受伤了。”唐念道。 穆简挣扎着站起来,“阿念,我没事的。” 唐麒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不明所以的唐念一眼,“去你虞景哥哥那里拿药,下午就好了,我下午走。” 穆简目光微沉,看着唐念,有些复杂又无奈。但是唐念简单又诚挚笑着,他的目光永远像西秦澄澈的天空那样干净美好。 唐麒转头对穆雷道,“肃毅伯府的世子之位我收下了,回头会上书陛下的。” “听闻以清郡主有一匹汗血宝马,不知道我等是否有幸一观?”孙怀信也不想管肃毅伯府的事情,转而问道。 唐麒垂眸一笑,“当然可以,白术,去把黑风拽过来。” 白术应声而去,白玉飞道,“听说郡主还有一匹无主的纯白汗血宝马,不知道那是?”要给谁准备的。 唐麒轻轻摇头,她环视了一周,看见楚徇钺在她身后不远处坐着,用他能听到的声音道,“它可不是送人的,那是我给未来的夫君的,是我的聘礼,怎么,世子打算入赘我唐王府?” 白玉飞一听见这就头疼,皇帝想让他娶唐麒,他母亲整天在家怄气,本来就麻烦,外加唐麒三番五次地喊着入赘白玉飞更头疼了。 “玖思妹妹这样的女子,只怕没几个人敢娶。”凌渊也凑了过来,果然唐麒在那边看到了二公主。 唐麒行了一礼,“劳凌世子担心了,我这是年纪大了,凌世子年纪正好,不也是没有娶世子妃吗?” 凌渊一笑,“凌王府的人娶嫁自主,且我一生只娶一妻,自然不能着急,妹妹说是不是?” “道是如此,想来凌世子这样的人,哪怕到了三四十岁,想嫁的人也是从城南排到城北了,确实不用担心。”两个人说着无关痛痒的话,白术已经将黑风牵了过来。 不过黑风似乎不大愿意,白术牵地也够费劲儿。 唐麒吹了一声口哨,马立刻安静下来,安安稳稳地站在那里。 “玖思妹妹你们这是要比试吗?”凌渊道。 孙怀信闻言道,“郡主的汗血宝马,我们可比不上。” “我可以换一匹和你们比,”唐麒笑意盈盈,“我倒是想知道卫营的将军和京郊大营的大将军,能不能赢过我一个女子。” 唐麒的声音带着娇纵恣意以及明显的挑衅,说实话,她看不上京城这些所谓的将军,至少在她看来,比西秦的将军差的多了。 “愿意一试。”白玉飞也表现出强硬的姿态,被女人挑衅是他难以承受的事情。 楚徇钺一边咳嗽一边朝着唐麒走过来,“玖思,用我的马吧。”楚徇钺深刻地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去比赛的,让唐麒用他的马还是可以的。 “谢谢徇钺。”唐麒一偏头,笑的天真而灵动,白玉飞的脸上闪过诧异,这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风景。 侍卫将马牵过来,唐麒摸了摸那匹马的头,自己伸手牵着。 “玉飞世子,”唐麒恢复了那种刻板的温和柔顺,“来打个赌,我赢了的话,那么在京郊大营的这段时间,你都得听我的,我的手段,你只要看着就好。” 白玉飞安静了半晌,这种事情,他不敢随意答应。 “玉飞世子只管答应就好,”楚徇钺先开口道,“我晓得玖思是爱护将士的,不清楚玉飞世子知道吗,前几日郡主刚刚答应要帮西隅的将士。” 白玉飞脸色陡然一变,不止是他,在场的几个人也变了脸色。 稍稍有点常识的人都清楚,西隅郡十万大军摆在那里,就是准备防着她的。 “多谢多谢以清郡主!”白玉飞行了一礼道。 唐麒此时正倚在马背上,拿手里的莲子糕在喂马,她抬起好看的眉眼,轻声道,“哦,我等着白侯爷来谢我,你不算。” 她朝楚徇钺笑了一下,“它不吃莲子糕。” 楚徇钺拿过她手中的点心,“我知道,它吃草。” 唐麒翻身上马,笑的随意,道,“来比试吧,两位将军。” 她说完之后,立刻收起脸上的笑容,骑马到马场之上,除了白玉飞和孙怀信二人,还有好几个人追了上来。 只留下凌渊和楚徇钺站在一起,“三皇子的身体可不太好,以清郡主也是费心了。” 楚徇钺咳嗽了几声,“不比凌世子。”说完也离开了,他听唐麒说过,有些人,晾着晾着他自己就干了。 凌渊的目光既戏谑又低沉,他对于楚徇钺,并未放在眼里。毕竟唐麒的手段摆在那里,只要她愿意,帝都上下没有人能够拒绝她。 但是他发觉,唐麒将楚徇钺攥在手里的手段,很有意思。像一个天真的孩子寻找依靠,唐麒是孩子,楚徇钺是被依靠的那个。 唐麒纵马在前,神色凛然,她不太适应楚徇钺的这匹马,胆子不够。 但是唐麒的胆子够,她是在沙漠里骑过马的人,本来就要比他们多出许多优势,唐麒的手拽紧了缰绳,看着前方。 淳和公主坐到楚徇钺身旁,“皇兄近来和玖思姐姐的关系越发好了。” “不知道大妹妹想说什么?”楚徇钺道。 “我觉得三皇兄不是以清郡主的良配?”淳和公主直言道,因着唐麒从来没有想隐瞒过二人的关系,这几日以来淳和公主也看的清楚。 “那妹妹觉得李家表哥是,还是白小将军是?”楚徇钺淡然,又咳嗽了一声。 “玖思姐姐的身份太复杂了,”淳和公主皱着眉头,“父皇现在明摆着是想把玖思姐姐嫁给白家。” 她看的清楚,白家的身份是够了。可白家两父子都是油盐不进的人,无论如何也不参与党争。 李皇后偶尔说起把白玉璇的婚事,安和长公主便各种推脱。 “大皇兄现在的风头可是盖过哥哥许多,若是玖思姐姐能帮哥哥,那自然是最好的。”淳和公主道。 “蓁瑶妹妹,”楚徇钺微微蹙眉,“你和玖思相交,就是因为她能为皇兄带来利益吗?” 淳和公主一愣,楚徇钺又道,“我知道你素来聪明,若是生为男子,绝对能帮皇兄做更多的事情,可你想过没有,你时时刻刻想着怎么利用其他人,其他人会怎么对待你,你也大致看得出玖思的性情,你觉得你如此做,她会怎么回报你。” 淳和公主又愣在那里。 二人说着,马蹄声越来越近,唐麒追在白玉飞身后,孙怀信的马在唐麒身侧。楚徇钺有些惊诧,他本以为唐麒稳操胜券。 这样下去,她是要输的。 不过没多久,唐麒的马的忽然偏了一下,接着孙怀信的马就往前倒了,白玉飞猝不及防,伸手将孙怀信拽住,免得他被马踏伤,然后唐麒赢了。 不过瞬息之间的事情,许多人都看傻眼了。 好好的马怎么会倒! 唐麒翻身下马,整理好长裙,轻轻拍了拍马背,笑意盈盈地看着前面刚刚才到的两人。 楚徇钺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近来认识到她不择手段的那一面,本以为只是私下的而已,搬到明面上也太不好看了。 “你们输了。”唐麒微微侧过脸笑道。 “郡主不觉得胜之不武吗?”孙怀信吓得够呛,喊道。 唐麒依旧淡然而冷静,“孙世子,你读过兵书吗?咱们三人都是将领,赛马场就是战场,以后你打仗,你的对手烧了粮草,你会指责他胜之不武!当然不会。” “郡主,这只是一场比试而已,若是郡主真的想训京郊大营的将士,我自然不会阻拦,何必” 唐麒随即打断白玉飞的话,“我刚刚说的话白将军没听清吗,若非陛下下令,我为何要去京郊大营徒添麻烦,我只是想告诉二位,要赢的话,办法有很多。” 她说完,也不再理会二人,回头道,“徇钺你的马。” 楚徇钺走到她身边,不知道是因为风寒还是惊吓,脸色着实难看。 “吓到你了吗?”唐麒轻声道。 “是。”楚徇钺回道。 “没事,多了就好了。”说完,自己朝着外面走去,她得回去收拾一下,准备去京郊大营了。 楚徇钺又一次认识到唐麒不择手段的程度,他还不知道,这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唐麒和凌渊一样,是那种真正功利的人。 这场比赛自然惹起轩然大波,不论男女,皆开始讨论起以清郡主来。 前几日擅伤大将,现在在赛马场上同样不择手段。 这样的女人,她到底是怎么毫无愧疚地做出这些事情的。 白玉飞却冷静下来,他本以为自己带领京郊大营多年,要胜过唐麒许多。不过他现在是真的意识到,若是真的在战场上,他只怕会死在唐麒手里。 她根本就不讲道理,随心所欲到让人猜不到她想要什么。他的父亲尚可与唐麒对战,但是他和孙怀信,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唐麒收拾好东西,在屋里和虞景下棋。 “虞景,你说京郊大营那群年少气盛的小将军,我要怎么收拾他们?”唐麒道。 虞景摆着棋子,“他们日后可是你的对手,你不该折了他们的羽翼吗?” “那多没趣。”唐麒笑的温暖平和。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四十五章京郊练兵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45 当天下午,唐麒在一片哗然中去了京郊大营,带着伤的昏昏沉沉的少年穆简,和一个侍卫白术。 京郊大营离马场不远,骑马只需半个时辰。 白玉飞一路上一言不发,沉思着刚才的事情。唐麒却是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骑马很慢,还时不时地停下来折几支有些难看的野花。 随意的问着白术一些事情,白玉飞和穆简都惊讶于白术的学识。 因为唐麒问的问题,上有天文,下有地理,白术一一回答,毫不紊乱。 半个时辰的路走了一个时辰之后,唐麒一身红衣,长发解开用发带束着,抱着一捆野花,豆蔻少女一样站在京郊大营的门口。 门外迎接的几个副将都是三十出头,四十不到的年纪,看着唐麒的如花笑靥,差点把眼珠子都给掉到地上。 白玉飞对此极为无奈,喝道,“把眼珠子捡起来,这位是以清郡主,奉陛下之令在军中!” 唐麒笑着,行了一个军礼道,“我大约会在这里待到过年吧,诸位到那个时候之前,就都是我手下的将士,由我训练,说白了,你们都得听我的,懂吗?” 几个副将面面相觑,他们倒是听说过以清郡主的事情,也不敢明着叫板。 一个副将皱着脸站了出来,“郡主,我们是白将军的属下,您看?” “你们将军打赌,把你们输给我了。”唐麒看着白玉飞道。 白玉飞咬着牙没有回答,唐麒开始往里面走,道,“白将军,给我准备一个帐篷,我要新的,还要离你们远点儿。” 他这才意识到唐麒住在这里的不便之处,唐麒见他不答,便道,“我是女子。” 白玉飞这才答了一句“是”。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京郊大营上上下下被唐麒折腾的鸡飞狗跳,哭爹喊娘。 此事暂且不提。 帝都中的风向还是飘忽不定,因江南水患名扬四海的渝王殿下在朝堂上得到许多人的支持,风光无限。 太子本来势弱,但是他已然及冠,正式参与朝政,同时,他未来的岳丈宋连乃是洛云清流之首,他的威势同样不可忽视。 两个人真正开始在朝堂上针锋相对,整天除了吵架就是吵架,今日我指责你手下的人贪污,明日你弹劾我的人受贿。 楚徇齐对这种事情得心应手,楚徇奕也在这样激烈的交锋中迅速成长。 楚徇钺借口风水问题要求出宫建府,皇帝被他两个哥哥吵的脑仁疼,也就答应了。 地方是唐麒早就准备好的,和唐王府隔着一条街,唐麒只要翻个墙,两个人就能时不时地花前月下一番。 不过他宴请众人的时候,唐麒并未回来,只是派人给他送了礼物,还写了一封道歉的信件。 那一瞬间,楚徇钺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夫君外出从军,自己独守空闺的深闺怨妇。 西北则是进入了真正的寒冬,唐麒收到消息,拓拔煦都猫在瑜阳大营里哪儿都不去。 大雪不断,狂风不止,秦川上一个山头都下来了。 西隅军大都是帝都周边的人,哪里受得了这样的严寒,兵部的物资一时难以集齐,隔壁越阳调过来的物资也不足。 韩隽因着此事,每次见西隅军需官的时候,脸色都极为难看,最后还是被穆崇亲自教训了一次。 穆崇和白杨二人是旧识,再加上穆崇本来就有意相助,事情还算顺利。 即使如此,朝中还是有人上折子,说以清郡主知情不报,有意坑害同僚云云。 皇帝没有开口解释此事,但是在安排好这事儿之后,兵部尚书赵世勋便被罢免了官职。 楚徇奕早有准备,将自己手里的人顶了上去,乃是江国公府旁支一个颇有手段的人。江敬遥也被皇帝任用,去了卫营,顶替薛延原来的职位。 被人遗忘多年的江家,重新踏入朝堂。 在十一月月底的时候,三国来贺,皇帝下令唐麒和白玉飞回京进宫。 接到旨意的时候唐麒正裹着狐裘,在营帐里检查几个副将背兵书的情况。 她这一个多月,是真的不把军中这些大大小小的副将啊,千夫长,百夫长当人。 白天背书,晚上训练。有时候人还大半夜的在做梦,就被她弄起来,只要迟了,就得受罚,还是连坐的那种。 穆简被白玉飞亲自带在身边,少年个性坚毅,也颇有眼色,确实是可塑之才。 唐麒接过圣旨,明晚的宴会,她问传旨的太监道,“三国的人怎么这么早,太子殿下不是还有一个月才成亲吗?” “回郡主,三国只怕这次要待到明年三月春猎呢。”小太监掐着嗓子道。 唐麒忽然道,“陈副将,倒回去上一句,你中间跳过了大半页纸,当我聋了还是瞎了。” 她言语温和,却平白给人一种极为压迫的感觉。 陈副将黑着脸,又倒了回去。 “你们这么不情愿是做什么,身为副将不懂兵书怎么成。”唐麒道。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一人站出来道,“郡主,我们这都是武夫,被这样文绉绉地东西,脑子都要炸了。” 唐麒极为不屑地瞥了一眼,道,“哼,你知道西秦军中的人,上到我,下到一个十夫长,都是知道兵法的,你们才背了几页,就开始抱怨!” “为何?郡主,只要大将军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不就好了吗?”在背书的陈副将道。 “哟,这还新学了一个词啊。”唐麒挑起眉眼看着那个三十出头的男人。 几个人讪笑,唐麒又道,“不想背书的话,你有一骑当千的本事也成啊。” 几个人沉默不语,他们联手都不是唐麒的对手。 白玉飞从外面进来,道,“郡主,何时启程回京。” “现在吧,”唐麒道,“太冷了我想坐马车,我还想回去睡一觉,最近好累。” 白玉飞愕然了一下,看着唐麒明亮有神的眼光,再看几个副将青黑的眼圈,默然点头。一个多月以来,他也是真正见识了唐麒的手腕。 “红衣阎罗”的名声和狠辣,在京郊大营开始蔓延。 她能把上上下下的人治理地服服帖帖,文能骂人不带脏字,笑着把一个四十来岁,人高马大的汉子说的恨不得钻到地下不出来;武能提剑拿枪,一把软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横在人脖子上,一支银枪也是挑人挑的随心所欲。 白玉飞对她都十分佩服,只恨唐麒不是男儿身,不然一定能把酒言欢,夜尽天明。 唐麒回去收拾东西,白玉飞和几个副将坐在一起。 陈副将道,“将军,你要娶以清郡主为妻吗?” “或许会。”白玉飞道。 “郡主这人当朋友挺好,可是要娶回家,将军你受得了吗?”一人小声道。 “是啊,找婆娘的话,还是会做饭会生孩子就好,将军你把郡主娶回去,恐怕要天天打架,你打得过还好,万一打不过,那也太”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白玉飞心中也极为不安。他们几个说的对,两个人相处,一方强硬,就得有一方弱势,但是唐麒怎么可能弱势。 没多久,唐麒一身红色狐裘,站在马车旁边,和众人告别。 “诸位,我回去过年,咱们有缘再见。”说完跳上马车便走了。 被折腾了快两个月的这些人,本来天天念叨让她走,在这一刻又开始怀念这些天的事情,无疑,他们学到了许多。 唐麒一个人靠在简单的马车里,看着京郊大营越来越远,不由得勾起嘴角,她用训练西秦将士的方法用在他们身上,希望不要白费。 “近来多谢郡主了。”白玉飞在车外道。 白术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道,“郡主睡着了。” 白玉飞点头,白术又道,“最近郡主太累了,世子可不要辜负郡主的苦心。” 唐麒确实累极,裹着狐裘迷迷糊糊的,她听得见外面的声音,不过不想说话。 傍晚进城之后,白玉飞坚持把唐麒送到唐王府。 彼时唐念和楚徇钺都在等着唐麒。 唐麒睡眼朦胧从马车上跳下来,看见楚徇钺清醒了几分,道,“徇钺,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在门口。” “阿姐你偏心,你都没看见我。”唐麒委屈道。 “行了,怎么会看不见你。”唐麒笑道。 她朝着白玉飞行了一礼,道,“多谢世子相送。” 屋中,地龙烧的暖暖和和,唐麒将袍子扔在一边,楚徇钺给她端了一碗姜汤,唐麒皱着眉,不过还是喝了下去。 “最近朝局如何?”唐麒问他道。 “父皇染了风寒,身体总是不见好,大皇兄和太子皇兄争得面红耳赤,就差没打起来了。”楚徇钺叹气道。 唐麒点了点,“无碍你不是搬出来了吗,不用操心。” “还有一事,近来弹劾你的折子如雪片一样,西隅的,还有京郊大营的,还有唐念又把哪家孩子给打了,你不要澄清一下吗?”楚徇钺担忧道。 唐麒满不在乎爬到床上,捂在被子里,道,“随便,只要不是叛国投敌都不用管。” “玖思,先起来吃饭。”楚徇钺道。 “我等着吃夜宵,你不用管我,最近累死了,我再也不去京郊大营了。”唐麒阖着眼睛说道。 楚徇钺闻言,道,“你睡吧。” 唐麒睡到大半夜才起来,楚徇钺趴在她床边,也睡着了。 “徇钺,你怎么还不回去?宫门这时候早就”唐麒道,她扶着额头,“我都忘了,你出宫了。” “没事,起来吃夜宵。”楚徇钺并不在意,起身让人将夜宵送进来。 两个人安静地吃完饭,唐麒又抱着攒了一个月的文书,查看有没有大事,也顾不上楚徇钺还在了。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四十六章三国来访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46 宫中的宴会又定在晚上,唐麒下午进宫,先去拜见皇帝,京郊大营的事情还是要交代的。 彼时凌渊也进了宫,两个人站在御书房门前。 唐麒裹着一身红色狐裘,脸都埋在里面,下午的阳光照在唐麒沉静美好的脸上,引得不少路过御书房的人注目。 “玖思妹妹近来在京郊大营过得如何?”凌渊道。 “极好,”唐麒温和一笑,“不论朝局如何,军中还是很平静的,听闻凌世子最近也为陛下当差,处理江南的事情,渝王殿下没有找你的麻烦。” 凌渊笑的淡泊而冷静,并不在乎唐麒话中嘲讽,回道,“有劳妹妹担心了,不过好歹我在江南待了十年,又有陛下的旨意,能出什么事情。” “这倒也是。”唐麒道。 “最近西秦的天气如何了,”凌渊道,“不知道妹妹那天急着告诉陛下,事情解决了没有?” 唐麒蹙眉道,“哦,世子知道的,兵部关系复杂,人员混乱,前任赵尚书又是个工于心计的,一出事情他就乱了,军需一个多月都拿不出来,韩隽,就是越阳的大将军,写信还跟我抱怨了一通,我现在也只能勉强保证西隅不死人而已,若是缺胳膊断腿的,我就不能管不了了。” 凌渊垂眸,唐麒这个手段还真是耍的好看,既给她自己搏了名声,还将皇帝,兵部,再有白杨全部坑害了一场。 西隅十万人是留下来了,但是至少一年之内都不会有什么威胁。 “看来西秦的天气,确实恶劣。”凌渊道。 “是啊,百年难遇。”唐麒目光深沉冷然,这件事情对她造成极大的损失。 “以清郡主,凌世子,陛下召二位进去。”内侍出来传旨,二人相随走了进去。 丞相,新晋兵部尚书江作书,还有几个重臣在里面站着。 唐麒行礼之后看着皇帝,她忽然觉得皇帝苍老了些许,大概是两个儿子的争斗给他带了不少麻烦。 “玖思丫头在京郊大营待的如何?”皇帝问道。 唐麒展颜一笑,“很有趣,就是吃闲饭的人太多了,臣动手给陛下收拾了几个,陛下不要怪我。” “你惹的麻烦还少吗,”皇帝笑道。 “臣这不是知道陛下不嫌弃吗?”唐麒道,皇帝就指望着借她的手肃清京郊大营中混吃等死的人,这会儿还废什么话呢! “行了,朕知道了。”皇帝道。 唐麒行了一礼,“陛下,臣还管了肃毅伯府的闲事,求陛下给臣一道圣旨。” 皇帝自然听说了此事,道,“肃毅伯府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大事,朕给你就是,不过这种事情,没有第二次了,知道吗?” “臣领旨谢恩。”唐麒抬眸一笑,眨了眨好看的眼睛,行礼告退,起身离开。 从御书房离开,唐麒便去了皇后宫中。 十一月末的寒风呼啸,唐麒走的极慢,看着宫中颓败的景色,她回京已经半年多了。 皇后宫中颇为热闹,南梁和宁国各送来一个公主,都有联姻的打算。至于北齐,上次因为唐麒出兵,给那几个小公主吓得死活都不出门,尹华也没打算联姻,也就没带人过来。 唐麒进去只朝着皇后行了一礼,至于静安贵妃和其他嫔妃,还是一个眼神都没有。 李皇后摆摆手,让她坐在了自己身旁,寒暄起来。 宁国公主宁蕾早先就得了兄长的吩咐,千万不要招惹以清郡主,去年被坑杀在秦川之上的宁国一万士兵,那就是血淋淋的教训。 南梁公主卫云澜是那种长的娇小玲珑的女子,像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一样。比起宁蕾,卫云澜更骄傲张扬一些,唐麒看得见淳和公主已经开始厌烦了。 “不知道你是谁?”卫云澜颇为骄横看着正在吃点心的唐麒道,“怎么见了别人都不知道问好。” 唐麒微微侧身,咬着点心,她本来就生的比一般女子高,目光平视之下根本看不见卫云澜,疑惑道,“蓁瑶妹妹,谁在说话呢?” 众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若非这样的场合,只怕得笑出来,淳和公主也够冷静,忍着笑,道,“姐姐刚刚回京,还没见过南梁的公主呢,这位是云澜公主。” 唐麒又拈了一块点心,垂下漂亮的桃花眼,“哦,是我眼拙了,昨晚刚刚从军营回来,都是些人高马大的,这乍然之下竟是没看到。” 卫云澜当即变了脸,“淳和公主,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 淳和公主也不悦起来,却不好开口指责。 唐麒闻言,笑的温和轻慢,道,“南梁,洛云属国,是臣,不是客。” 她敛着眼眸,傲然地说出这句话,卫云澜也是娇纵惯了的女子,从来被捧着,何时受过这般屈辱。 卫云澜瞪着唐麒,眼泪都要下来了,“唐麒你说什么!” 唐麒懒洋洋地起身,朝着皇后行了一礼,道,“娘娘,我近来劳累,这会儿眼睛都要睁不开了,我想去偏殿休息。” “梦儿,”皇后召来她的大宫女,道,“带郡主去偏殿休息,谁想走了,也散了吧。” 皇后本来是给宁国和南梁脸面,把宫妃都召过来,本来是好意,没成想平白被人家看低,她这个皇后,看起来当真很好欺负吗? “梦姑姑,走吧。”唐麒笑道。 静安贵妃也带着女儿站起来,捏着染着红色的指甲,道,“娘娘说的是,这大冷天的,谁没事儿愿意出来转悠,臣妾早就累了,娘娘,臣妾告辞了。” 李皇后看着人走的差不多,对自家女儿道,“蓁瑶,明瑶,两位公主就交给你们了。” “是,母后。”淳和公主淡然一笑,随后转身道,“宁公主,卫公主,不如二位去我的殿中坐一会儿吧,晚宴还得一个多时辰呢。” 卫云澜只好行礼告退,跟着淳和公主走了。 唐麒躺在偏殿的床上,也没有真的睡觉,她只是懒得和那小姑娘一般见识,没想到李皇后反应也快,打脸打的那么狠。 “玖思妹妹怎么躲到这里来了?”凌渊忽然推门进来。 唐麒靠在床上,“有事儿?” “没事,来躲个清净而已。”凌渊笑道。 唐麒不置可否,他们现在就是两个明晃晃的箭靶子。她回去知道才知道,最近一个多月上唐王府提亲的人真是太多了都是些,连入赘也没有二话,唐念因此不知道打了多少架。 凌渊也好不到哪里去,先不说二公主那个麻烦的人,想和凌王府联姻的人也大有人在。 “凌渊,南梁王室的人如何?”唐麒问道,“那个小公主真是娇纵地够可以。” “卫云澜乃是南梁王后所出嫡女,王世子卫风澜的亲妹妹,南梁王室上上下下都宠得很,脾气娇纵倒是不奇怪。”凌渊回道。 “怪不得,出身倒是不错,她哥哥呢?”唐麒心道又是一个觉得自己出身高贵天下唯我独尊的小公主。 “卫风澜颇有手段,他近年来摄政南梁,南梁上下安稳。”凌渊端起茶杯。 唐麒闻言,“看来南梁还真是野心勃勃,凌渊你在江南多年,南梁王庭,没有被你弄到手吗?” 她看着凌渊的眼睛,希望从那双从来没有波澜的眼中看出一点端倪,可惜,还是什么都没有。 “南梁不足为患,”凌渊眼眸微沉,“陛下明年打算在整治南境军。” 唐麒抬眸,“他想让凌王府出银子是不是,怪不得让你去江南了。” 南境军势弱这个问题,由唐麒说出口之后,如一把利剑插在皇帝的心头,江南可是国库税收的重要来源,这般被压制,实在不是好事。 “妹妹说的不错。”凌渊道。 唐麒心中不解,皇帝竟然敢让凌渊插手南境军重建一事,他是真的病糊涂了吗! 凌渊的手段,凌王府在江南的根基摆在那里,唯一的弱势便在兵权之上,这个兵权,皇帝现在竟然敢给凌渊。 凌渊似乎看出了唐麒的疑惑,道,“若是陛下时日长久,他自然有其他办法解决这件事情,不过现在,只能靠赌了,赌你与我,都不敢背弃祖宗的誓言,不会自己去招来天下人的唾骂。” “他凭什么赌。”唐麒笑的轻蔑。 “他那么信任唐王府,那样宠爱于你,那么信任凌王府,将关乎洛云存亡的事情交给我。”凌渊道。 唐麒一笑,“让天下人来评判我们吗?” “是。”凌渊道。 “是个好办法,”唐麒道,“人心所向,确实重要。” 不过皇帝高估两个王府的信义了。尤其是唐麒,且不说唐王府的手段素来狠辣,十年前的泼天血仇,难道唐麒就会咽下去吗! 对于凌渊来说亦然,信义算得了什么,史书都是赢了的人写的,什么千秋功过后人评说,后人凭什么评说,还不就是那一纸史册吗! 二人沉默许久,看着已经沉下来的天色,“走吧,宫宴开始了。” 卫风澜下午听说了自己妹妹的事情,真是无比后悔让她一个人四处乱跑。 唐麒的名声他略有耳闻,尤其是最近她在京郊大营中的事情,更是传遍了帝都。 纵然他不惧唐麒威势,也不会轻易轻易得罪于她。 承明殿灯火通明,极为暖和。 唐麒刚刚进去便听见那么吵的热闹,那是唐念的声音。 唐麒立刻走了过去,楚徇钺正站着,一脸无奈,“徇钺怎么了?”唐麒道。 “阿姐!”唐念蹿了过来,抱着唐麒的胳膊,“有个女疯子,她刚刚在外面就拿着鞭子打我。” “是南梁那个小公主。”楚徇钺道。 唐麒的脾气立刻就上来了,脸色沉得难看,“南梁王世子在哪里!” 卫风澜刚刚和长极太子一起过来,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玖思怎么了?”长极太子问道。 “怎么了,卫风澜是谁!”唐麒沉着脸道。 卫风澜的身材也并非高大的那种,身高和唐麒平齐,似乎还弱势了一点,行了一礼道,“以清郡主,在下就是。” 卫云澜也蹿了过来,站在她兄长身后,“以清郡主还是这么无礼!” 唐麒目光阴沉地厉害,脸上却还是维持着温和有礼的微笑,道,“本郡主年纪大了,一向不会和小姑娘一般见识,可是我这弟弟尚且年幼,他若是受了委屈,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郡主,不过是小孩子闹腾而已”卫风澜也笑的温和。 “是吗,那是最好了,不过女孩子还是不要太娇纵的好。”唐麒道。 “郡主说的是。”卫风澜还是宠爱自己妹妹的,说的极为维护。 “哥哥,明明就是那个男的说我长得难看,我才”卫云澜娇声道。 唐念也冷笑起来,“和我阿姐比起来你算得了什么!” “阿念,”唐麒打断他,“你把阿姐交给你的东西丢到哪里了,呈口舌之快什么时候也是唐王府的本事了,只管把你平时的本事拿出来。” 唐念一愣,“阿姐,她是女子。”动手打架不太好。 “女子又如何,”唐麒道,“你的娘子日后只有一个,你只需要宠她一个就够了,别的女人和你有什么关系。” 楚徇钺赶紧拽着她,“玖思,你声音轻些。” “我说的没道理吗?”唐麒看着他不悦道。 “算了,阿念交给你了,还是你把他带过来的。”唐麒转身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留下楚徇钺一脸茫然,他还什么都没说呢。 唐麒侧对面,尹华坐的安然。 那个本来弱势的少年,明显已经成熟了许多,他朝着唐麒颔首一礼,唐麒也举起酒杯。 宫宴依旧冗长复杂。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四十七章南梁提亲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47 卫风澜的目光不断落在唐麒身上,唐麒一直十分随意,除了吃点心什么都没做。 “蓁瑶妹妹怎么不高兴?”唐麒道。 “还不是南梁那个小公主,她脑子里都装的是什么,简直就和二妹妹一样,难缠又不讲道理。”淳和公主不悦道。 唐麒闻言笑了笑,“没事,不高兴招呼她的话,明天和明瑶妹妹来我府上,咱们三个一起去看觅晴妹妹,近来她都不能出去,想来一个人无趣的很。” “好啊,”淳和公主赶紧答应,“那个云澜公主,我是一点都不想看见她了。” 淳和公主颇为满意,“我再去我刚刚建好,用来大婚的公主府多去住几天,明瑶妹妹跟我一起去,她爱找谁折腾去找谁。” 一个多时辰的宫宴下来,唐麒已经坐头晕,皇帝已经和那三个人说起来联姻的事情。 唐麒正准备找个借口离开,却忽然听见卫风澜开口道,“听说以清郡主的婚事尚未定下来。” 皇帝的眼神也深沉起来,唐麒起身,“哦,难道南梁王世子想入赘我唐王府吗?” “入赘不想,就是不知道风澜有没有本事娶以清郡主为妻!”卫风澜抬着头说道。 当时场面就混乱了,不少世家男子想入赘都不成,一个南梁王世子而已,也敢肖想唐王府的以清郡主。 楚徇钺脸色也不太好看,唐念正在他身边拈着点心,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且不说别的,生的都没有我阿姐高,难道以后遇到危险的时候要躲在我我姐身后吗!” 少年的声音清澈而单纯,殿中不少男子当场就笑了出来,唐麒也是嘴角微弯,对卫风澜说道,“不好意思,世子,小孩子闹腾” 唐麒把刚才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卫风澜沉着脸,不过还是道,“郡主应当好好考虑的。” 唐麒看着他,无辜而又天真,道,“不瞒世子,我自然是要招赘人入府的,这一点陛下早就答应我了,再者,你若是真的心悦我,一个小小南梁的国土有什么放不下的。” 这一下场面更难看起来,宁黎还是十分庆幸自己没招惹唐麒的。 “想当年有人为了姐姐连身家性命都不要了,”唐念在一旁添火,“你凭什么空口白话地就要娶我姐姐。” 唐念说的是拓拔煦,拓拔煦当年为见唐麒强闯军营,还真是差点丢了命。 “陛下,想来世子这话只是玩笑而已,臣有些头晕,就先告退了。”唐麒道。 “好。”皇帝点点头,再留下去打起来也有可能。 楚徇钺是真的喝多了头晕,咳嗽了几声也站了起来,道,“父皇,儿臣今日没有带侍卫,想和以清郡主一起出宫。” “去吧。”皇帝看了看他的素来体弱多病的三子,近来楚徇钺在御史台的事情做的很出色,皇帝也渐渐地把目光落在他身上,他会是太子最好的助力。 三个人一道走在宫道上,唐念扶着楚徇钺,愤然道,“阿姐,那个南梁王世子长的那样难看,他竟然敢说娶你的话!” 唐麒闻言一笑,“小孩子知道什么,走吧。” “徇钺觉得他如何?”唐麒戏谑道。 “不如何。”楚徇钺声音冷淡漠然,显然极为不满刚才的事情。 “英雄所见略同。”唐麒笑道。 宫宴上尴尬的一面终于揭了过去,众人都像忘记了刚才的事情一样,谁也不提起。 几个大臣考虑起如果以清郡主外嫁,会对洛云已经动荡的朝局有什么影响,显然,这个结果他们承受不起。 洛云现下的朝局,也真的就是表面风光而已,江南水患,国库空虚;西隅大雪,因兵部的混乱更是引起许多麻烦。 皇帝还想腾出手治理南境军,所有的事情摆在一起,绝对会引起动荡,洛云现在需要沉下来。 楚徇钺下了马车,直接进了唐王府。 时辰不早,虞景已经休息了,唐麒把唐念打发回去,两个人抱着手炉坐在唐麒房间里,才开始说起闲话。 唐麒泡了两杯茶,她仔细看着楚徇钺,道,“徇钺,你近来越发冷峻了,和你兄长有些像,你最近在御史台过得不顺吗?” 楚徇钺苦笑,叹气道,“近来朝局动荡,御史台里分成三派,有支持太子兄长的,也有支持渝王兄的,还有什么都不干的,麻烦的很。” 唐麒垂下眼眸,“陛下为何最近如此心急,太子殿下刚刚介入朝政,他为殿下铺路,也不用如此着急吧。” 楚徇钺的脸色沉了沉,道,“玖思,你也要介入他们的争斗吗?” 唐麒放下手里的茶杯,“抱歉,没有早些告诉你,我一早就答应太子,要帮他了。” “你何时答应的?”楚徇钺没有太多的惊讶,他早先也猜到了一些。 “刚刚回京的时候。”唐麒道。 楚徇钺颔首道,“父皇可能是打算重用我的。” 唐麒心中一震,随即道,“你本就是有才之人,自然应该被重用。” 楚徇钺如鲠在喉,他现在越来越明白唐麒的处境,皇帝重用他,便绝不会让他娶了唐麒,不然,他就可能是下一个渝王。 “你本是男子,该有自己的功业。”唐麒认真道。 “可是” “没有可是,”唐麒轻声道,“没有权力,有些事情便不能轻易得到。” “你说得对。”楚徇钺道。 “可是,”唐麒忽然又起身靠在楚徇钺怀里道,“你会变得和太子还有渝王他们一样吗,会变得和我一样吗?” 楚徇钺抱紧她道,“不会的。” 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唐麒的情绪变化,确实,官场之混乱和阴暗很容易让人失心。 要获得权力便要通过其他许多东西才能得到,楚徇钺也怕自己变得阴暗。 他知道,唐麒喜欢他,因为他和他们不同。 “玖思放心吧,我不会的,”楚徇钺沉着声音道,“时间不早了,你该休息了。” 唐麒把脸埋在他怀里,闷声道,“睡什么啊,今天的文书还有一堆呢。” “你还真是忙。”楚徇钺无奈。 “不然呢,”唐麒道,“我也想做一个任性娇纵的女子啊,可惜没那个命,不如你帮我。” 楚徇钺沉思半晌,“你相信我?” “当然,你收玉蝴蝶的时候说你不会后悔的,这是你迟早要做的事情。”唐麒道,她知道楚徇钺是可信的,当然了,最近西秦除了下雪也没有大事。 而且因着严寒,连矿脉都没有在开采。 楚徇钺还真是熬了半夜和唐麒一起看文书,不过许多事情他根本就不懂,唐麒一一解释倒是颇费口舌。 三更半夜,楚徇钺才离开。 第二日唐麒还未醒,卫风澜带着他妹妹递了帖子上门,不过府中上下每一个人敢去通报,就把这二人晾到了门口。 白术将帖子还了回去,沉声道,“小姐还未睡醒,世子改日再来如何?” “这都什么时辰了,你们郡主竟然还没醒,不是说世家小姐都是守规矩的吗?”卫云澜道。 白术居高临下,道,“我家小姐如何,不需要其他人评说,阁下请管教好自家女眷,不要逼我动手。” 楚徇钺刚醒从府上出来,准备去看唐麒,反正御史台已经晚了,他也不想去。 他走到门口,行了一礼道,“风澜世子大约不清楚,郡主从来不接不熟悉之人的拜帖。” 说完便准备进去,卫风澜道,“三皇子倒是和郡主相熟?” “我们是邻居。”楚徇钺笑道。 卫风澜也不再纠缠,拽着自己妹妹便离开了。 白术关上大门,道,“三皇子,小姐还睡着。” “无碍,我也刚醒。”楚徇钺道。 白术心说你俩昨天大半夜地不睡觉,今天早上一个人这会儿了睡不起,一个刚起,干嘛去了啊! 他转身吩咐厨房,去炖了几个猪蹄。身为侍卫长,白术的要操心事情还真是不少。 楚徇钺也不用人带路,去了虞景的房间找他下棋。 宫中,皇帝将凌渊和孙国公召过去,说起南境军的事情。 此外,还有其他几个重臣。 虽然南境军的重建要让凌王府出钱,但是皇帝怎么也不可能把事情交给凌渊一个人去办,这风险太高。 皇帝咳嗽了几声,闻司赶紧端茶过去,却被皇帝伸手拦住,道,“想来你们昨日也看到了,南梁猖獗之态毕露,竟然打起了玖思丫头的主意,这南境军如果再这般弱势下去,只怕日后和南梁开战,真的如玖思丫头说的那般,会将江南拱手让人!” 孙国公心中十分兴奋,不过面上还是一副担忧之色,道,“陛下说的是,南梁猖獗一时,是该让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份。” “白珏,”皇帝沉声道,“你长在江南,想来对江南之事的了解更甚于其他人,朕将此事交给你和孙国公,你们二人,定要齐心协力,重整南境之威!” 凌渊垂眸,“臣自当尽力,不过陛下,南境军中现有将官有不少乃是世袭荫封下来的,他们对于行军之道只怕没有半点研究,这些人若是不换了,臣不敢答应陛下这件事。” 孙国公看着凌渊道,“世子这是说的什么话,他们皆是出自将门之家,何时像世子说的这般无用!” 凌渊毫不客气地看着孙国公,声音沉稳而坚定,道,“都到这个时候了,孙国公还有心思为了这般小事和我争执不休,想来孙国公也听说了以清郡主在京郊大营两个月来所做的事情,不知道南境军中,哪个人能达到郡主的要求。” “以清郡主手段严苛,非治军所奉之道!”孙国公反驳道。 凌渊不语,从袖中拿出一份折子,内侍交给了皇帝,那是他这两个月以来收集到的南境军的劣迹。 皇帝越看脸色越青,“啪”地把折子扔到孙国公面前,道,“强抢民女,掠夺百姓孙德阳,这就是南境军的作风!” 孙国公捡起折子,瞥了一眼也青了脸色,“陛下,这事定然” “定然什么!”皇帝喝断他,猛然又咳嗽了几声,道,“闻司,召年龄合适的世家和官宦子弟进宫,把玖思叫过来。” “是。”闻司领旨离开。 孙国公明白这是要换人了,凌渊不置可否,敛起衣袖站在一边。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四十八章情之一字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48 一个多时辰后,帝都但凡有些身份的世家和官宦人家的子弟都被喊了过去,最小的有十五岁,最大也不过二十五,在那里站了有不下四五十个。 唐麒被人从被窝里拖出来,匆匆洗了把脸,长发扎在脑后,裹着狐裘,眯瞪着眼睛和楚徇钺一起过来了。 “陛下,您一大早的把臣喊进宫做什么,正困着呢。”唐麒在殿中把脸从火红的狐裘中露出来抱怨道。 皇帝拍了拍桌子,“行了,朕有正事找你,闻司,去给那丫头倒杯茶,让她醒醒。” 闻司不止倒茶,还端了一碟子点心过去,唐麒这才看清殿中黑压压的站着一群人,大惊道,“陛下,我这一时半会儿地也不急着嫁出去,您从哪儿找来的这么多人!” 皇帝闻言大笑,“朕什么时候逼你嫁出去了,白珏,你告诉她。” “是,”凌渊道,“玖思,陛下打算为南境军重新挑一些合适的人,你在军中多年,陛下让你来挑。” 唐麒闻言正色起来,沉声道,“如此,臣明白了。” 她随即又道,“陛下是让我练他们吧。” “是,”皇帝道,“西秦军素来军纪严明,玖思定深谙其道。” 唐麒垂眸,“多谢陛下信任臣自当不负陛下。” 皇帝摆摆手,道,“你去挑吧。” “陛下,去校场如何?”唐麒道,“殿中不太好。” “随你,只要你把最后的人交给朕就成。”皇帝沉声道。 唐麒将看着众人,道,“把身上的袍子都脱了去校场。”说完,她自己也将宽大的裘袍扔到一旁,找了一个侍女抱着。 唐麒难得没有穿那一身耀眼的红衣,而是穿了一件粉色的宽大长裙,本来就美貌的脸更显的娇弱。 “玖思,”楚徇钺低声道,“天气太冷了。” 唐麒笑的漫不经心,道,“没事,冻不死人的,我前几天还在京郊大营让他们光膀子围着校场训练。” 许多人明显不愿意,唐麒温和一笑道,“若是不愿意的话现在就回家去吧,军营不是懦夫能待的地方。” 说完,她自己先走了出去,十二月的寒冬,午后的阳光也是极为惨淡地挂在天空中,寒风凛冽,唐麒自己倒是没事,可是苦了一群娇生惯养地世家子弟。 到了校场之后,唐麒也不做别的,和他们一起现在寒风之中。 没有一刻钟许多人就受不住了,唐麒捏着已经凉透的莲子糕,用内力捂热才放进嘴里,她醒了到现在还没有吃东西。 唐麒觉得皇帝简直是病糊涂了,先利用凌王府出银子,再利用她来挑人南境军难道是要拱手让人吗! 楚徇钺裹着袍子也冻得嘴唇发青,唐麒看着他道,“你快回去吧,这太冷了。” 楚徇钺也不再坚持,他留下来也没用,要生病了还得麻烦唐麒照顾,便离开了。 凌渊同样面色如常,二人立在寒风中,同样站的整整齐齐,唐麒长发翻飞,双手交叠在身前,冷然看着一群冻得嘴唇发青打着哆嗦的男子。 “受不住可以走了。”唐麒道。 果然人都没有留下一般,唐麒看着凌渊道,“陛下指望这群人去重振南境吗,你手里怎么没人,给你放进去不是正好吗?” “你觉得陛下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吗?”凌渊回道。 “明的不行就来暗的呗,你还收拾不了那些人!害我大冷天的不能睡觉,吃个点心还用内力捂热乎。”唐麒极为不满地啃着点心道。 凌渊无奈,“妹妹做什么了,你这眼圈青的。” 唐麒勾唇,道,“当然是和我的小情人互诉衷肠了,我刚刚才从京郊大营回来。” 凌渊眼中划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晦暗,道,“妹妹还真是有闲情,听说西秦的雪都能把人埋了。” “这有什么,他们几个,尤其是穆崇叔叔,恨不得我立刻就嫁出去,别说西秦还没有大事儿,就是真的有,他们也得紧着把我嫁出去这件大事儿。”唐麒叹道。 她虽然抱怨,可是语气之中的满足毫不掩饰,凌渊知道,那些人,是真的关心唐麒。 唐麒往下一看,还剩下十二个人,开口道,“好了,就你们了。” 她话音未落,立刻就有几个年轻人腿软倒了下去,她回头对内侍说道,“给他们灌点儿姜汤,写份名单交给陛下,就是他们了。” 凌渊看十二个人看了一遍,对唐麒道,“现下的帝都,怕是有不少新贵要出现了。” 唐麒并不在乎,道,“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们又到不了我西秦。” 唐麒又被皇帝召过去七七八八地说了一通,让她好好训练那些人,唐麒颔首答应。 最后皇帝忽然问了一句,道,“玖思,你近来和徇钺的关系倒是不错。” 唐麒闻言面不改色,道,“那是自然了,我们现在可是对门的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自然关系好些的。” “是吗?”皇帝道,“他年纪比你小,你拿他当弟弟,照顾他些也是应当。” 唐麒心说你儿子也不愿意拿我当姐姐啊,她行了一礼,道,“徇钺身体不好,我家先生虞景精通医术的。” 皇帝颔首道,“从明日开始,你便来宫中的校场训练他们吧。” “陛下,恕臣直言,军中自有军中的规矩和章法,素来能得军心的人才适合当将军,统领属下,令行禁止,等臣将他们训完之后,陛下就随便把他们扔到军中,自己去熬吧,凭本事挣来的位置,才不是假的。”唐麒道。 “嗯,朕知道了。”皇帝道。 第二日,唐麒带着白术白桑二人进宫,她在一旁看着,让二人来训。白术素来沉稳,但是白桑对这件事情颇有微词,下起手来毫不留情。 淳和公主和明瑶公主二人来看唐麒,“玖思姐姐,本来昨日下午我们还打算找你去看觅晴呢,不成想你又被父皇吩咐了事情。” 唐麒摆手,“你们自己去就好了,我怕是没空了。” “父皇也真是的,怎么总是让姐姐忙这样的事情。”淳和公主抱怨道。 “为臣,自当为君主分忧。”唐麒正色道。 “那我们自己去了,顺便再去公主府住几天,寻个清净。”淳和公主道。 唐麒点头,两个人这才离开。 唐麒站在看台上,看着下面的人,脸上带着一贯的微笑,随意又温和。 皇帝站在不远处的阁楼上,看着众人,问身旁的太子道,“长极,你说,朕的选择是对的吗,玖思和白珏两个孩子,唐王府和凌王府,值得相信吗?” 楚徇奕垂眸,道,“凌王府不可信,白珏他儿臣从来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说对了一半,”皇帝道,“玖思丫头,也不可信,朕知道你对玖思丫头心怀好感,可你不要忘了,你是太子,是朕钦定的太子,朕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你。” 楚徇奕愕然,皇帝的话令他十分诧异,他本来以为 “你本来以为,朕扶植你的渝王兄,是为了让你们争斗,然后赢了的人继位吗?”皇帝道。 “是,渝王兄他” “他不如你,他只是朕给你准备的磨刀石而已,你从小学的便是帝王之道,楚氏的江山是交给你的。”皇帝道。 楚徇奕立刻跪了下来,道,“父皇,儿臣让父皇失望了。”他近来沉溺于和渝王的争斗,不知不觉便陷入苟且之中,学了多年的正道这么随意被抛到脑后,还真是糊涂! “起来吧,地上凉。”皇帝说完,捂着帕子咳嗽了起来,楚徇奕起身扶着皇帝,陡然看到帕子上浸着暗红的血迹。 “父皇!”楚徇奕惊道,“您这是病了吗!召太医了没有!” 皇帝喝断他,“身为太子慌慌张张成什么体统!朕的身体自己知道,”他顿了一下,声音又沉稳起来,“长极,你要争气!” “父皇,儿臣知道。”楚徇奕垂眸,只觉得胸中翻起惊涛骇浪,猛然发觉他父亲的两鬓,竟然平添了许多白发。 “知道就好,”皇帝道,“朕会把南境军交给你的。” “白家值得信任,玖思不愿嫁给玉飞,我看她是打着你三弟的主意,我看你三弟也是个有主见的,朕将御史台交给他,你也能放心。”皇帝道。 “父皇,玖思的婚事,到底要如何是好?”楚徇奕问道。 皇帝想了想,颇为无奈地说道,“按着洛云素来的规矩,其实连朕都没有办法逼着她嫁人,只看玉飞自己有没有本事,将她抓在手里了。” “父皇,儿臣怕是没有,玖思若是打着三弟的主意,凭她的手段和容貌,三弟怎么逃的过。”楚徇奕道。 “朕会给徇钺指婚的。”皇帝道。 “父皇,若是玖思嫁给徇钺,这也未尝”楚徇奕有些艰难地说道。 皇帝打断他,道,“糊涂!父皇当年的事情不说也罢,你觉得玖思就是个天真的小丫头吗,她若是和你三弟有个什么长短,你觉得你的位置还保得住吗!” “行了,朕不希望你和你弟弟为了一个女人反目!”皇帝又道。 他心中也是颇为无奈,情之一字,最是伤人啊,他和他的儿子,怎么都逃不过! 太子垂眸,忽然想起虞景七夕说过的话,有了权力,还怕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吗,不论是女人还是江山。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四十九章雪夜赏梅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49 寒冬腊月,唐麒就这么在宫里待了二十天,直到天气越来越阴沉,飘起了雪花。再加上太子大婚,皇帝才放她回家,顺便回去把年过了,等出了上元节接着进宫。 下午,皇帝在御书房和一群大臣商量事情,年节已至,他们也得休沐,到了上元节之后才会上朝办事。 唐麒站在御书房里,哭丧着漂亮的脸,道,“这可就是您不讲道理了,这么把臣一个姑娘家的,当牛做马使唤了这么久,大过年的也不给点好处就让我走了,这可不行!” 几个大臣闻言都笑了起来,最近他们见唐麒也见得多,也有的儿子现在就捏在她手里,自然关系也就好了起来。 见的多了,也就清楚起来,这位郡主,平常是刁钻古怪了一些,不过大事上从来不犯糊涂,这样的性子,再加上那张倾城绝世的脸,别提多讨人喜欢了。 宋丞相打趣道,“陛下,以清郡主说的是,您可是欺负小丫头了!” 唐麒立刻应声,道,“还是宋丞相懂规矩,我现在都没有银子给你家姑娘添妆了。” 皇帝坐在前面也笑了起来,“朕还没见过跟你这丫头这么不要脸面的,闻司,去拿十匹云锦,十斛珍珠,还有南梁上供的好酒,其他的你看着挑些给以清郡主送过去,省的坏了朕的名声!” 唐麒从善如流,道,“臣谢恩。”说完,便走了。 回到唐王府,虞景和楚徇钺正下着棋,唐麒将沾了雪花的狐裘扔到一旁,坐到软榻上,长长地出了口气,道,“终于能好好过年了,最近这风吹的,脸上的皮都掉了一层,徇钺你会不会嫌弃我。” 楚徇钺的手抖了一下棋子便摆错了位置,虞景手旁的书立刻飞了过去,唐麒稳稳接住,“别生气嘛,马上就过年,后日还得参加太子的大婚之礼,徇钺,你皇兄最近可是安稳了许多,他怎么忽然就想明白了。” “这我也不清楚,大约是要成婚了,就冷静下来了吧。”楚徇钺一看挽救着棋局,一边还忙着和唐麒说话。 “那就最好了,”唐麒道,“我前段时间还在想要不要提醒你兄长一下,让他不要光顾着和你大皇兄在那儿瞎折腾,多干点正事才是真的。” “皇兄本来就不是糊涂的人,”楚徇钺道,“再加上有父皇提醒,自然不会误了正事。” 唐麒“嗯”了一声,不再多言,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 她的记忆不自觉地飘回十年前,十年前的今日,也是一个下雪的日子,她父亲和弟弟的尸体被送回来,母亲从宫中回来,自尽在她面前。 她被穆崇带走,走了一个月才到西秦,之后就是十年。 这样阴暗的日子,深埋在唐麒的记忆中,她从来只是单纯的过着这一天,身边的所有人都不提起,就像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唐麒在床上躺了没多久,夏梅便在外面道,“郡主,宁国王世子和北齐王递了帖子,来拜访郡主。” “请到会客厅吧。”唐麒翻身起来,裹上袍子走到外面去了。 最近三国也安稳地很,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会平白地起争端。 “这么大的雪,二位怎么想起我了。”唐麒行了一礼,温和地问道。 宁黎生生暖和的会客室中打了一个寒颤,尹华倒是冷静。 两个人都知道唐麒是什么脾气,尹华道,“本来早就该过来拜见小姐的,不过郡主诸事繁忙,最近都住在宫中,以致拖到现在才过来,还望小姐不要生气才好。” 比起六七个月前,尹华显然成熟了许多,和唐麒说起话来,也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态度。 唐麒闻言一笑,“客气什么。” 宁黎赶忙在一旁点头,“道,北齐王说的是,郡主确实繁忙。” 唐麒“嗯”了一声,道,“听闻宁国有意联姻,不知道世子打算把妹妹嫁给谁,也不知道世子看中哪家的姑娘。” 宁黎神色一滞,道,“不知道郡主有何见解?” 唐麒一笑,“我只是随意问一问,此事陛下定然会安排好的。” 宁黎点头,“是。” 几个人寒暄了一场,宁黎非常有眼色地起身告辞,尹华留了下来。 唐麒看着他道,“你还有别的事情?” “是,”尹华道,“陛下有意让我和宗室女子联姻,小姐觉得此事应该答应吗?” 唐麒不甚在意,道,“看你自己了,并非大事,答应了也没什么,天高皇帝远,他就算嫁过去一个公主,也不能怎么样。” “小姐,我并不想答应此事。”尹华有些别扭地说道。 “那你就想办法推脱就好,反正皇帝现在忙的焦头烂额,过两天他就忘了。”唐麒还是漫不经心。 尹华垂眸,“是,小姐。” 楚徇钺也到了会客厅,下了逐客令,“玖思,该用晚膳了,北齐王要留下吗?” 尹华起身告退,唐麒派人将他送了出去。 楚徇钺问道,“你与尹华相熟吗?” 唐麒点头,“嗯,认识。” “走吧,去用膳,你明年还要进宫吗?”徇钺问道。 唐麒叹气,“当然了,陛下现在是逮着我了,对了,还有凌渊,听说他还在从江南跑回来的路上,陛下真是好手段,你和你太子皇兄该向他学一学的。” “南境军的兵权,会落到谁的手里。”楚徇钺问道。 “我猜测是太子殿下那里,”唐麒道,“兵权这个问题是很重要的。” “嗯。”楚徇钺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听说你把御史台整治了一番,结果如何?”唐麒问道。 楚徇钺最近在御史台的手段也颇有楚氏男子的风范,御史台最近因党派之争而相互倾轧之风十分严重,楚徇钺得了皇帝的旨意,打杀了好几个人,太子和渝王的人兼有之,不过,渝王的人显然下场更惨烈一些。 御史台终于在年底的时候清净了。 楚徇钺道,“有失偏颇,渝王兄最近看见我都没个好脸色。” “这有什么,”唐麒道,“渝王殿下为了处理江南之事劳心劳力,结果除了一个贤名什么都没换来,南境军的兵权还被陛下收在手里,他没气死都是好的。” 楚徇钺也笑了起来,“谁说不是,当时为了争治水的事情,他在朝堂上也得罪了不少人。” “渝王等不了多久了。”唐麒低声道,不,应该说皇帝等不了多久了。 她声音太低,楚徇钺没有听清楚,回头道,“玖思,你说什么?” “没有,”唐麒一笑,“今天都下雪了,城外的梅花应该不错,咱们晚上去看梅花,顺便去折几枝回来如何?” “嗯,折一些插在花瓶里正好。”楚徇钺也觉得不错。 唐麒立刻给了他一个白眼,“插花瓶干嘛,来做梅花饼,上次在归鸿阁吃了一次,味道还不错。” 楚徇钺本觉得雪夜赏梅,还是和自己心悦的人一起,是一件颇有趣的事情,听唐麒说完,顿时可惜这场雪和城外的梅花了。 “我觉得雪夜赏梅这种风雅的事情你会就好,”唐麒站在雪地里边走边笑道,“我这样的人,只要会吃就好了。” “好,你会吃,”楚徇钺无奈道,“走了,不要站在雪地里了,一会儿病了。” 唐麒点头,两个人回去吃饭,虞景和唐念已经等了半天。 “阿姐,”唐念上来抱着她,“我想你了。” “阿姐也想你,吃饭。”唐麒笑道。 一顿饭吃完,天已经黑尽,雪也小了。 虞景有些疲倦,唐麒打发唐念送虞景回去,自己拿了一把伞拽着楚徇钺就跑。 楚徇钺惊讶,“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你想带阿念一起去?”唐麒边跑边道。 “嗯,咱们快走吧。”楚徇钺也不含糊,唐念那孩子缠人的程度简直可怕,而且他发觉唐麒很容易在唐念面前心软,只要唐念撒娇,基本上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唐麒吹了一声口哨,黑风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唐麒利落地翻身上马,将楚徇钺拽了上来,坐在她身后。 两个人在雪地中纵马往前,楚徇钺伸手从唐麒手中拿过缰绳,在唐麒耳边道,“我来吧。” 唐麒顺从地放开手,侧过脸在楚徇钺脸颊上亲了一下,吓得楚徇钺差点扔了缰绳,唐麒把脸埋在狐裘里大笑起来。 不过到城门口之后,楚徇钺勒马停了下来,城门早就落锁了,没有通行令根本就出不去。 “怎么出去?”楚徇钺道。 唐麒蹙眉,“原本唐王府的令牌可以通行的,不过现在估计不成了。” “那”楚徇钺正欲询问,只见唐麒站在墙根下,将身上的裘袍解开放在他手里。 “许久没翻过墙了,”唐麒道,“不知道现在还成不成?” 楚徇钺看着两丈高的城墙,听着唐麒的话直接就愣了。 唐麒伸手将楚徇钺揽在怀里,一跃而起飞了上去,说实话,唐麒自己心里也没底,她一个翻墙绝对没事,不过带着楚徇钺但是她知道绝对不会摔死的就是了。 果然,唐麒翻过去之后便脱力了,二人几乎是跌下去的,但是唐麒眼疾手快把狐裘塞到身下,又自己垫在楚徇钺身下,就这么跌了下去。 还好下着雪,楚徇钺赶紧爬起来,“玖思,你” 唐麒捂着他的嘴,低声道,“喊什么呢,等我缓一缓,摔得有点疼。” 楚徇钺像做梦一样,只觉得自己的心狂跳不止,他躺到一侧把唐麒抱在怀里,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唐麒的面容在月色和雪色的映照下,显得极为清雅朦胧,长发倾泻,遮住了一半脸颊,因为摔得确实厉害,本就潋滟的双眼中蒙上了薄薄的水雾。 楚徇钺垂眸看着唐麒,一点点靠了过去,在快要接近的时候,唐麒猛的的一闪,笑道,“哎呀,去看梅花,我没事了。” 楚徇钺不自觉地脸红起来,道,“黑风怎么办?” “没事,它自己就回去了,”唐麒裹上狐裘,“咱们俩得明天再回去了。” “嗯,又不用进宫,走吧。”楚徇钺道。 城外梅林,梅花上覆着白雪,唐麒一身火红色的狐裘在其中来来去去,楚徇钺安安稳稳地站在旁边,闻着梅花清冽的香气。 “玖思,你慢点儿跑。”楚徇钺担心她刚刚真的摔出长短来,朝她身边走过去。 唐麒笑意盈盈的看着梅花,“徇钺,你说我折哪一枝回去好?” “我给你折吧。”楚徇钺小心翼翼地挑了一枝折下来,唐麒蹙眉道,“放到明天是不是就不能做梅花饼了?” 楚徇钺闻言一笑,道,“没事,天气这么冷,不会的。” “等下一年,给我府上移几株梅树吧。”楚徇钺道。 “梅花多了才好看,几株的话,多没趣儿。”唐麒道。 “移过来做梅花饼。”楚徇钺沉声,带着戏谑道。 唐麒一回头抱着他的腰道,咯咯地笑,“徇钺,我知道你最好了。” “还疼吗?”他扶着唐麒的肩膀。 “没事,”唐麒摇了摇头,“这点小事不用担心。” 在梅林里待了许久,楚徇钺已经有些受不住了,他本来畏寒,唐麒抓着他的手,楚徇钺觉得暖流涌入身体。 “练武的人都像你这样厉害吗,能够用内力取暖。”楚徇钺道。 唐麒笑的十分骄傲,“当然不是,在西秦没人打得过我。” “这样吗?”楚徇钺声音低沉。 唐麒看他不高兴,道,“没事,武功很多时候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只要侍卫武功高就好了,徇钺这么聪明,不用” 话还没说完,唐麒的脸色陡然一变,搂在楚徇钺滚到一边,一直羽箭闪着寒光,没入雪地。 “有杀手!”唐麒起身,将楚徇钺护在身后,从腰间抽出软剑。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五十章不曾回头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50 唐麒的面色沉得足以滴出水,他妈的她好不容易和小情人翻个墙出来看梅花,还没带暗卫,这就遇上刺客了。 她一边咬牙切齿一边护着楚徇钺,但是很快发觉刺客不是朝着她来的。 一手拉着楚徇钺,一手提着剑,唐麒往那边走了过去。 “玖思,怎么回事?”楚徇钺问道。 唐麒眉头一皱,“咱们是被无辜牵连的,过去看看谁这么好命,大过年的遇上刺客。” 唐麒过去一看,果然不出所料,遇上刺客的是凌渊。 刺客和暗卫的刀剑来来往往,雪地上落下一片又一片的血红,像盛开的红梅一般,不断蔓延。 但刺客还是那么多,唐麒发觉这不是一批刺客,而是两批。 凌渊稳稳地站在雪地中,目光瞥到了唐麒,闪过一丝诧异,随后清浅一笑。 “我这运气可是真不错,”唐麒和楚徇钺走到凌渊身旁,“大半夜地出来赏个梅花也能遇到凌世子。” 凌渊脸色有些苍白,回道,“妹妹确实运气不错。” 楚徇钺发觉凌渊不对劲,道,“凌世子受伤了吗?” “三皇子眼力不错,”他看了唐麒一眼,“玖思妹妹怎么就没看到?” “放心,他死不了。”唐麒混不在意,“正好借你的马车带我们进城。” 凌渊笑了笑,“那这些人就作为妹妹的谢礼吧。” “那算了吧,我宁愿再翻一次城墙。”唐麒回绝,她不愿意在楚徇钺面前杀人。 风起在一旁道,“郡主,还请出手相助,公子受了伤,不能再拖延了!” 唐麒看他,“真的很严重?” 凌渊像是应景一样,吐出一大口血,唐麒赶紧扶着他,“徇钺,你扶着。” 唐麒提着剑,犹豫了一下,道,“徇钺,你转过去。” 楚徇钺垂眸,“嗯”了一声。 唐麒这才走进了混战的场面中。 “三皇子真的不看,”凌渊戏谑道,“玖思妹妹号称‘阎罗’,就连杀人的手法也就极美的,你不看,还真是可惜了。” 楚徇钺握紧手中的梅花,摇了摇头,“不,我答应她了。” 凌渊拿手帕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淡淡地说道,“以前,有许多人被玖思杀死或者因她而死,将来,还有更多的人会因她而死,唐王府的人,据说生来就是向别人索命的,”他顿了一下,又道,“你不想看,是觉得那样鲜血淋漓的场面太可怕了,还是只想看到玖思妹妹温柔和顺,任性讨喜的小孩子性格,堂堂西秦统领,血与火之中摸爬滚打出来的唐麒,怎么会是那样的个性?” 楚徇钺脸色苍白,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太冷,还是被凌渊说中了心思,他依旧没有回头,“或许吧,不过无论如何,我刚刚答应她了。” 凌渊无声冷笑了一下,嘴角勾过嘲讽,他和唐麒是相似的人,而楚徇钺,完全和唐麒不一样。 “为什么你觉得她不是那样的,”楚徇钺握着梅花道,“她是女孩子,只有十八岁,夏天的时候,莲花开的很美,她喜欢莲子糕,现在喜欢梅花饼,我们就出来折梅花了,只有女孩子才会这么任性的,凌世子怎么会觉得她不是那样的。” 这次换凌渊变了脸色,他回头看着提剑杀人,毫不犹豫如同修罗在世的唐麒,她是一般女子吗! 两个人的眼中,唐麒是不一样的。 佛经中说,以什么样的眼光看人,就会遇到什么人。 唐麒的面容冷酷冰寒,在雪色的映照下更显苍白,软剑横过杀手的脖颈之间,一刻钟之后,唐麒面色如常,站在楚徇钺身旁。 “凌世子,你得罪了多少人,刺客是两批。”唐麒收起软剑道。 “太多了,”凌渊道,“已经忘了。” 唐麒温和一笑,道,“凌世子和我一样。” 凌渊朝着马车上走去,唐麒忽然开口道,“我觉得今日生死之战,凌世子只用马车带我一程,太不值得了,凌世子自己走吧,我想去看梅花。” 唐麒心中莫名生起对凌渊的厌恶,不太高兴。 “妹妹随意,”凌渊道,“妹妹想要什么,回去跟我说吧,三皇子要回去吗?”凌渊问道。 “凌世子客气了,我答应来赏梅花的。”楚徇钺道。 凌渊随意一笑,上马车离开了。 唐麒没有等楚徇钺,朝着梅林中走去。满地鲜血,提醒着她刚刚杀过人的事实,和楚徇钺距离太过遥远。 楚徇钺上前,抓起她的手,唐麒微微僵硬,想要挣开。 “我冷。”少年从喉咙中溢出一声略带羞涩的声音。 唐麒没有回答,楚徇钺握着他的手,内力缓缓流到他手里。楚徇钺赶紧又道,“不用,握着你的手就好了。” “谢谢徇钺。”唐麒低声道,她知道,她杀人之后,手是冰凉的。 “去折梅花,一半插在瓶子里,一半给你做梅花饼好不好。”楚徇钺像哄着孩子一般说道。 唐麒低声应下,不甚耀眼的月光之下,楚徇钺觉得自己又靠近了唐麒一点。 唐麒勾起唇角,“为什么只给我一半,我都要。” “还是留一枝吧,好不好?”楚徇钺也笑起来。 “好吧。”唐麒道。 “十年了。”唐麒低声道。 “玖思”楚徇钺握着她的手。 “没事,也没什么好伤心的,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咱们看梅花,不说他们。”唐麒又笑起来。 楚徇钺猜到了唐麒在说十年前的事情,不过也没有多言,只是握紧唐麒的手。 两个人犯傻一样在雪中,一个看梅花,一个看美人。 夜尽天明。 城门刚刚开,唐麒拽着已经困得不行的楚徇钺风一样闪了过去,又风一样地拖着他上马,风一样地纵马回府。 清晨,帝都的大街上两侧已经站满了商贩,唐麒纵马而过,众人看不清她的脸,却知道这是以清郡主,至于马上另一个人好像是个男人,好像还不认识。 这件事情立刻在帝都惹起轩然大波,以清郡主找到要给她入赘的人了吗! 楚徇钺哈欠连天,被唐麒拖到唐王府的客房。 “到了?”楚徇钺打着哈欠道。 “你没有熬过夜吗?”唐麒道。 楚徇钺兀自趴到床上,把鞋子扔到一边,道,“不熬夜,太医说我身体不好。” 唐麒看他困得厉害,也不管了,自己也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才发觉腰疼。 她还真是命苦,小情人不会武功,翻个墙都得她来。 在帝都流行的英雄救美的话本里,她是英雄,楚徇钺是美人,真是让她呕血! 这一日。 凌渊遇刺一事并未在帝都中流传,传的沸沸扬扬地是唐王府以清郡主大清早的和一个男人纵马进城,那男人的脸众人却未看到。 好事之徒立刻开始猜测那个男人的身份,马上要大婚的太子在东宫中也听到这个消息,他知道是徇钺。 楚徇奕知道自己的责任,可他偏偏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从年纪还小的时候,他就静静地看着那个张扬霸道的小姑娘,那个时候,他就想,如果能娶她为妻就好了,他一定会保护她的。 随着年纪渐长,他知道不可能了,尤其是后来唐麒去了西秦。 李国公府,是他们十年之后再次相见的地方,当年的小姑娘,变得深沉内敛,他看不懂她的心思。 他最不懂,她为何要靠近,或者是引诱楚徇钺。 楚徇奕因此事在东宫憋闷了两日,终于在大婚前夜出宫,去了唐王府,他想得到一个答案,就算早就知道结果。 彼时唐麒正在书房中翻文书,楚徇钺又派人折了梅花,正在唐麒对面插花,两个人时不时地说着闲话,气氛难得的融洽。 唐麒面前的盘子里摆着刚刚做好的梅花饼,楚徇钺下午做的,唐麒在一旁看了一下午。 “小姐,太子殿下在门外。”白术道。 唐麒正拈着点心,楚徇钺握着梅花的手也顿了一下。 “太子皇兄,他来干嘛,不是明天就大婚吗!”楚徇钺道。 “请到书房就好。”唐麒道。 楚徇钺起身,准备回避,唐麒喝住他,道,“你去哪儿,回来!” “这不太好” 唐麒翻了个白眼,“有什么不好的,你哥哥早就知道了,他肯定还知道你前天大半夜和我出去,你的清白早就没了,回来坐下!” 楚徇钺眼底闪过一丝无可奈何的笑意,抱着花瓶又回来坐下。 楚徇奕正好进来。 唐麒起身行了一礼,正色道,“不知太子殿下此时到访,可是有何大事需要唐麒处理。” “徇钺,你先出去,我有事与玖思说。”楚徇奕看见他正在插着梅花,说道。 唐麒蹙眉,“殿下有事就说,徇钺可是殿下的弟弟,有什么事情他不能知道。” “玖思!”楚徇奕道,“你就这么偏爱于他!”他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心中的不满就这么爆发出来。 “殿下你还是冷静一点的好,明天你就要成亲了,到我这里发什么疯!”唐麒不悦道。 楚徇钺放下花瓶和梅花,走到唐麒身边轻轻碰了碰唐麒的胳膊,道,“我先找先生下棋去了。” 唐麒回头瞪了他一眼,楚徇钺浅笑,看着楚徇奕道,“皇兄是将来的天下之主,是要坐上那个位置的人,这样说来,我不如兄长,但是我能一直陪着玖思,兄长却不能,兄长得守着天下,请兄长三思,宋丞相也不是简单的人物,宋家姑娘,兄长也不能辜负。” 唐麒还真是担心这兄弟俩真在这儿打起来,给皇帝知道,不活剐了她才怪。 她忽然有了红颜祸水的感觉,还不错。 楚徇钺说完,退了出去。楚徇奕平静了一些,坐在唐麒对面,唐麒抬手倒了一杯茶。 “玖思,你当真下定决心要嫁给徇钺?”楚徇奕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殿下大晚上就是来说这种事情的吗,你还真是关心徇钺。”唐麒轻慢道。 “玖思,你爱他吗?” 唐麒闻言轻笑起来,“你在跟我说笑话吗,像你我这样活着的人,会在乎这些,我只知道他会陪着我。” “可是,我爱你,玖思。”楚徇奕沉声道,目光灼然,看着唐麒。 唐麒拈了一块梅花饼,面无波澜,“可你的太子妃不是我啊,我家祖宗说了,男人要是真爱一个女人,什么江山,天下都是笑话,否则都是假的,显然,你在骗我。” 楚徇奕微微窘迫,随后又道,“玖思,你明白的,那是我的责任,我没办法选择。” 唐麒把梅花饼的盘子推到他面前,“我想你还没吃过徇钺做的点心吧,尝尝,虽然不如归鸿阁的好吃,可我很喜欢。” 楚徇奕的脸陡然一沉,“徇钺吗,你难道就喜欢这么没出息的人?” 唐麒“啪”地放下茶杯,道,“不用你多心,徇钺如何,也轮不到你评判,你别忘了是谁给你将御史台平定下来,徇钺可是为此背了恶名,你坐享其成就罢了,还敢说风凉话,楚徇奕,你别以为我不敢揍你!” 楚徇奕起身,颇为深沉地看着她道,“玖思,你就不能等我吗,假以时日,我定能” “陛下为什么要把江山交给你,”唐麒眼中闪过诧异,“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你比楚徇齐差多了。”唐麒挑着漂亮的桃花眼,毫不客气的说道。 楚徇奕脸上终于崩不住了,声音沙哑道,“玖思,你会看到的” “随你,”唐麒看着门外,“白术送客!” 楚徇奕深沉而又执着的看了唐麒一眼,转身离开。 唐麒叹了口气,就这点本事,能够凌渊玩儿的吗! 楚徇钺随即回来,什么都不问,唐麒只是淡然抱怨了一句,“你家哥哥魔障了,明天好好看着,别出岔子。” “没事,父皇和母后在呢。”楚徇钺又插起梅花。 屋中蔓延着淡淡的梅香。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五十一章花轿之中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51 太子大婚。 天还未亮,唐麒就起来,先去了宋家。人家那声姐姐也不是白叫的,唐麒要去给宋觅晴添妆。 宋觅晴房中已经站了不少年轻女子,李徽岚,白玉璇,薛延的妹妹薛婂,孙怀薇,其他唐麒也记不清了。 唐麒今日没有穿她的红色宫装,毕竟今天太子大婚。 她穿着一件浅蓝色的广袖长裙,不过狐裘还是红的,正抱在手里,宋觅晴坐在梳妆镜前,喜婆长长短短地念着些祝福的话。 一众女子看她长发全部挽起,年纪相仿地都露出些既羡慕又感慨的神情,她可是太子妃,将来的一国之母,她们谁都没有这个命穿上那件用金丝线绣着“鸾凤和鸣”的嫁衣。 唐麒将手上的添妆放在宋觅晴身旁的侍女手中。 宋觅晴画着端庄妆容的脸上露出温婉的笑容,唐麒怎么看怎么和李皇后有那么四五分相似。 宋夫人只顾着抹眼泪,心疼地看着女儿。 “多谢玖思姐姐,”宋觅晴道,“玖思姐姐今日这身打扮倒是与往日不同,不过都是美极了。” 唐麒坐在她身旁一笑,道,“晴儿妹妹是新娘子,今日才是最漂亮的,日后再见可就是太子妃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听到你一声姐姐。” “姐姐放心,”宋觅晴伸手拉着唐麒,笑道,“我既然喊一声姐姐,自然是长久的,除非姐姐厌弃我了。” “能做太子妃的姐姐,岂敢嫌弃。”唐麒道。 宋觅晴闻言,垂眸一笑,还是极为端庄。 她生来就是那种端庄的女子,相貌周正,并不艳丽,这样的女子,生来就是给皇室准备的。 唐麒则是生的潋滟,一笑倾城,很容易让人失心,美得随性洒脱。 唐麒看着这个将要出嫁的女子,昨夜她的夫君还说了爱自己,要是有一天她知道了,会恨她吗?或许会吧,唐麒心想,不过又和她有什么关系,皇室的女人,从来与情爱无缘。 “妹妹放心的出嫁吧,若是太子他敢欺负你,只管告诉我就是,我这个姐姐虽然只是个郡主,不过就是真的揍他一顿,也没人敢把我怎么着,唐王府就是这个好处。”唐麒拍了拍她的手说道。 宋觅晴的眼眶忽然就红了,哽咽了半晌道,“姐姐姐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宋夫人有些诧异地看着唐麒,唐麒朝她一笑,“不论怎么说,中秋宫宴那场事情,总是和我相关,再者,晴儿这样的好妹妹,到哪里去找。” 侍女端进来两碗粥,一碗是给宋觅晴准备的,令一碗是给宋夫人的,不过宋夫人也吃不下,就给了唐麒。 唐麒本来就好吃,也没客气就都喝了,道,“今日来沾一沾妹妹的喜气,我得先走了。” “姐姐这么急。”宋觅晴放下碗道。 “我还得去东宫,唐王府和凌王府要给太子做执礼官,今晚我可就是妹妹的执礼官,拜堂的时候妹妹也不用担心。”唐麒一笑,随即风一样走了。 此时,东宫上下也是一片哗然,迎亲的队伍是由白玉飞,李徽烨二人领着。 唐麒正好和急匆匆地白玉飞遇上,差点撞了。 “玖思,好久不见。”白玉飞道。 唐麒颔首,“有礼了,世子先去忙吧。”说完就走了。 白玉飞莫名其妙,不过也是真的着急,就走了。 唐麒走了一圈,终于在太子的正房外,找到了楚徇钺,也不顾人多,便喊道,“徇钺!” “玖思,你回来了。”楚徇钺脸色有些青,估计是昨天晚上没睡好,今早还起了一个大早。 “嗯,这里没事吧,我总觉得今日乱哄哄的。”唐麒正色道。 “没事,”楚徇钺笑了笑,低声道,“父皇安排了护龙卫,前几年大皇兄成婚的那次更乱,我把鞋子都丢了。” 唐麒挑眉,“怎么没把你自己丢了。” “丢了的话,你上哪儿找我,再嫁给我。”楚徇钺厚着脸皮道。 唐麒难得被调戏一次,立刻道,“你是不是在淳和那里看话本了,这样的话可不是你能说出来?” 楚徇钺眼睫微颤,“哪儿有我先走了。” 他倒是跑的快,唐麒心道,有这个本事翻墙多好啊,唐麒摸了摸还有些疼的腰。 外面鞭炮声想起的时候,迎亲的队伍便到了出发的时辰了。 院里院外都是世家贵勋,唐麒觉得混乱,起身便上了侧殿的房顶,把上面的暗卫差点吓得掉下去。 唐麒回头一笑,“没事,本郡主上来看热闹,你们不用管。” 没成想这一笑又差点把人给惊下去。 宋丞相府中,李徽岚和白玉璇二人陪着宋觅晴坐在房中,等着迎亲的队伍。 李徽岚似乎已经能平静地对这件事了,和宋觅晴有说有笑地坐着。 宋觅晴总觉得眼皮跳的厉害,不过想起唐麒的话,也就安静了。 唐麒上房顶没多久,迎亲队伍离开了,院中也安静了不少,便有人注意到房顶上一身红衣,好像还在吃东西的唐麒。 最先看到的是南梁王世子卫风澜。 “以清郡主在看哪里的风景?”卫风澜仰头看着唐麒,随后所有人都注意到了。 唐麒看着卫风澜,冷然一笑,从房顶上飘然下来,“卫世子眼力不错。” “许久不见了,以清郡主,”卫风澜笑道,“上次去看贵府郡主,不成想却被拒门外了。” 唐麒一抬头,笑的无辜,道,“此事是我的不是,不过我府上却是极少有外客来访。” “不知道年节的时候是否有幸见到府上拜访?”卫风澜还是笑着。 “世子是客人,怎么也没有让世子屈尊的道理。”唐麒不轻不重的拒绝,这人还真是难缠。 “以清郡主身份尊贵,自然不同。”卫风澜又道。 唐麒正欲说话,却看见淳和公主和明瑶公主二人带着南梁和宁国的公主过来了。 卫云澜还是趾高气昂地看着唐麒,唐麒无奈,这小姑娘还真是讲不清道理。 “蓁瑶妹妹,明瑶妹妹。”唐麒走了过去,行了半礼。 两人赶紧还礼,淳和公主笑道,“姐姐这几日都干什么了,京城传的那么热闹,姐姐找到喜欢的人了?” 唐麒嘴角一勾,笑的高深莫测,道,“蓁瑶妹妹真是懂我的心,等蓁瑶妹妹嫁了,接下来就该我了。” 淳和公主只是开玩笑,没想到唐麒这么痛快的承认。 “姐姐说真的?”楚明瑶惊讶道。 “那是自然。”唐麒笑的温婉。 唐麒说完,将身上的狐裘解下来交给楚明瑶,道,“一会儿,我要去给太子妃执礼,这一身红的总不合适,明瑶你替我拿着,完了之后我再找你要。” 楚明瑶点头,“姐姐放心。” 唐麒实在不想在这里和卫风澜兄妹二人纠缠,再者她也觉得不太舒服,想找个地方去休息。 宋家,宋远青背着妹妹,觉得妹妹的身子还在发抖,道,“晴儿别怕,你虽嫁入东宫,可不是哥哥和父亲护着吗,哥哥日后一定好好读书,将来和父亲一样,别怕。” 宋远青还是很疼爱这个唯一的妹妹的,背上的人低声答应了一句,宋远青只觉得妹妹是太伤心。 他完全没想到那不是他妹妹。 唐麒走到另一边院子,正好看见侍女扶着一个怀着身孕的女子。女子的肚子大的厉害,唐麒都怕那肚子会掉下来。 生个孩子真是太艰难了。 唐麒正准备走,却看见那女人朝自己走过来,稍稍行礼,道,“想来这位是以清郡主吧,我近来身子重了,还是第一次看见郡主呢。” “是渝王妃吧?”唐麒还礼,忽然想起来冬荷嘴碎在她跟前念叨渝王妃肚子里的应该是皇长孙。 “是,”渝王妃笑道,“这天气,郡主怎么穿的这么单薄?” “无碍,我素来不畏寒。”唐麒话音刚落,便看到渝王朝着这边走过来,伸手扶着渝王妃。 “以清郡主。”楚徇齐颔首。 唐麒还礼,“二位还真是恩爱,我就先走了。” 她越发觉得头晕,转头朝着楚徇钺那边跑过去,这不对劲,怎么会晕成这样。 没找到楚徇钺,先撞到一个唐麒最不想见的人,凌渊。 “玖思妹妹这是怎么了,走路都不稳了。”凌渊道。 唐麒靠在墙上,道,“我头晕!” 凌渊知道唐麒平常不太注意身体,道,“早上没吃东西就过来了吗,吃些东西就好了,妹妹的身体什么时候也这么孱弱了。” 唐麒脸色一变,“不,我吃东西了,还是早上在宋丞相那里吃的。” 凌渊眼底也闪过一丝诧异,扶着唐麒道,“看来出大事了。” 唐麒扶着额头,脸色立刻凌厉起来,“好大的胆子!” “妹妹不用担心,我派人去看看。”凌渊道。 “太子婚事乱了不是更好吗?”唐麒看着他道。 凌渊挑眉,“咱们得徐徐图之,现在的目标是渝王和南境军。” 唐麒觉得眼花地厉害,道,“随你,我去找药,你去找人,这会儿在花轿里坐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不过还好,时间够长,能够找到宋觅晴,太子的迎亲队伍要抬着新妇把帝都几条主要大街都转遍。 “妹妹去休息吧,不是一会儿还得做执礼官吗?”凌渊道。 唐麒强打精神,召来暗卫去找能缓解她这情况的药。 凌渊随即派人去查,没多久结果便出来了。 唐麒靠在楚徇钺身上缓了半天,心道这药还下的挺狠,楚徇钺脸都急得发白了,扶着唐麒不敢放手。 “玖思,要不要传太医。”楚徇钺道。 “不用,你不是应该担心你哥哥吗,万一你嫂子不止失踪,再有点其他麻烦,这可就不是小事了。”唐麒道。 楚徇钺垂眸,“你不是已经派人去了吗?” 唐麒心说无论如何昨晚的事情一发生,楚徇钺对他素来敬爱的兄长还是生了莫大的隔阂。 “不会有事的,放心吧。”唐麒已经能够猜的差不多了。 这种事情,除了楚徇齐不会有别人了。 只要宋觅晴不嫁太子,那么中秋宴之前,所有人都觉得谁才是太子妃? 李徽岚。 一个坠入情网的女子疯狂起来,谁也拦不住。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五十二章有惊无险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52 此时的花轿中,坐着的就是李徽岚。 小姑娘本来是很害怕的,可是听见外面祝福的声音,也就不再那么害怕了。 只要瞒过今天,她就是太子妃。 她不懂,她那么爱太子表哥,以前李皇后和淳和公主,还有她的父母,都说她会是太子妃。 可是成了太子妃的却是宋觅晴,她明明不是出自世家,明明也没有自己漂亮。可是凭着唐麒的一句话,她就成了太子妃。 李徽岚当时只觉得愤恨不已。 所有人都不愿意帮她,她母亲甚至想随随便便将她嫁了,那怎么行,她是太子妃,将来还会是皇后。 后来她就遇见了愿意帮她的人,她不知道对方是谁,她知道这样不对,可是只要嫁给太子,她一定能比宋觅晴做的更好。 她想起对方说的话,手段不重要,结果才重要,宋觅晴不也是因为唐麒才能当太子妃的吗! 唐麒吃完药缓了过来,不过还是靠在楚徇钺身上,召来暗卫,道,“知道李徽岚的样貌吗,去易容成她过来再跟着我。” 楚徇钺惊奇,“你说是岚妹妹在花轿上。” “应该是,”唐麒垂眸,“她这年龄的小姑娘这个时候最容易被人利用了,她对你兄长可是爱极,看着别的女人要嫁给他,怎么忍得了。” “这计策倒是狠,若是成了,责任全是李国公府的,还得罪了宋家,太子皇兄日后何其艰难!” 两刻之后,一个女子穿着粉色高领裙子,裹着同色长袍出现,身高都是一样的,唐麒从楚徇钺身上起来。 “还不错,你叫什么名字。”唐麒问道。 “回小姐,属下姓林,无名。”唐麒的暗卫都是捡到的孤儿,然后在西秦断崖训练长大的,没有名字,也不足为奇。 唐麒看着他,想了想道,“易容和缩骨不错,以后跟着我吧,就叫林林川。” “多谢小姐赐名。”林川回道。 “不客气,走吧,”唐麒笑吟吟地道,“咱们去看看,李家小姐能吓到谁。” 林川,现在是李徽岚。 “玖思,你小心点。”楚徇钺莫名地担忧起来。 唐麒朝他温和一笑,“我没事。” 前院,因帝后二人稍后将至,戒备颇为森严,凌渊正站在皇帝身侧,不知道说些什么,他看见李徽岚和唐麒的那一刻,眼底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错愕,唐麒还真是长极太子着想。 “陛下,娘娘,”唐麒笑眯眯地晃过去,行了一礼,“凌世子也在啊。” “玖思丫头怎么过来了?”皇帝道。 “一会儿臣可是执礼官,当然一早就在这儿等着,臣今日一早还去见过太子妃了,陛下和娘娘眼光可不错。”唐麒道。 “朕这是沾了玖思的光了。”皇帝大笑起来,这顶帽子是死活扣在唐麒身上了。 “朕听说玖思你前日和哪个男孩子一大早地一起纵马回城,这是看上哪家的孩子了?”皇帝又问道。 唐麒一侧脸,“不告诉陛下,等时机成熟,我请陛下给我指婚。” “这孩子,看来姨母得早早地给你准备嫁妆了。”李皇后笑道。 “姨母先顾着蓁瑶妹妹吧,省的妹妹一会儿又说您偏心我。”唐麒道。 一番短短的寒暄之后,凌渊和唐麒二人站在等拜堂。皇后忽然注意到李徽岚,摆摆手道,“岚儿,过来和姑母说说话。” 李皇后还是劝慰着侄女,李徽岚不断应着,吉时也快到了。 孙怀薇扶着渝王妃孙怀蓉,和二公主一起进来。 孙怀薇看见李徽岚,立刻大惊起来,差点没喊出来,还多亏孙怀蓉拽着妹妹,才没出乱子。 两个人耳语了一番,孙怀薇又跑了出去。 渝王妃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李皇后赶紧让她坐下,道,“蓉儿这都快生了,怎么还过来了。” “多谢母后担心,太子成婚是大事,太医也说儿媳该多下地走走。”孙怀蓉道。 李皇后看着她的肚子,笑道,“陛下,咱们过两个月可就要抱皇孙,陛下喜欢吗?” 皇帝和蔼一笑,道,“是啊,长极日后也会有的。” 唐麒看到孙怀蓉的脸色果然更难看了,挑眉道,“徽岚,你去给渝王妃姐姐递杯热茶吧,这里乱的,也没个人照顾。” “不用,”孙怀蓉立刻道,“不麻烦郡主和妹妹了。” 不知道谁在外面喊了一声,花轿到了。 唐麒和凌渊二人立刻迎了上去,执礼官的事情,就是领着新人进门,念祭文什么的,都有礼部的人。 楚氏嫡系成亲,执礼官一直都是唐王府和凌王府来做的,这是世代传下来的规矩。 唐麒扶着这个花轿里下来的女孩子,温和地说道,“觅晴别怕。” 女子闷声哼了一句,握着唐麒的手开始发抖,唐麒几乎是将她拖到礼堂中的。 她看了凌渊一眼,凌渊垂眸,二人皆是了然。 楚徇奕的目光不敢落到唐麒身上,他怕离不开。 礼部念过祭词之后,二人开始拜堂。 直到送入洞房,李徽岚都在抖。 唐麒扶着她进了洞房,唐麒庆幸,这盖头还是晚上才揭的,她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守着这胆大包天的小丫头,等着凌渊把宋觅晴送回来。 不少小姑娘围着新娘子,唐麒一笑,道,“行了,都出去玩儿吧,晚上闹洞房再过来。” 淳和公主笑道,“我能先看看嫂子吗?” “怎么,”唐麒戏谑道,“想替你哥哥入洞房,你看江敬遥答不答应啊!” 淳和公主的脸刷的一红,道,“玖思姐姐,你过分!” 几个小姑娘先后走了,唐麒道,“徽岚,你留下陪我说话。” 她将“徽岚”二字拉的颇长,林川立刻应了一声。 李徽岚身旁的小丫鬟当即白了脸,“郡主,要不您先出去,我陪着小姐就好。” “你就是早上送粥的小丫头吧,”唐麒道,“我喝了一碗,味道还不错。” “郡主,您说什么?”小丫鬟大惊。 林川伸手一劈,把小丫鬟弄昏了过去,唐麒一把拽下李徽岚的盖头,“你好大的胆子!徽岚妹妹。” 盖头下,李徽岚顶着宋觅晴的脸,是易容。 “玖思姐姐,你说什么?”李徽岚强装镇定。 林川将李徽岚的面具扯了下来,李徽岚早就变了脸色。 “小丫头,你可真是不要命,”唐麒捏着她的脖子,“你可知道,这件事情,足以让你李家全部毁在京城,就是太子和皇后也就不了你们!” 李徽岚忽然痛哭起来,唐麒怕她出声,点了她的穴位,扔在一旁不管了。 李皇后在门外道,“玖思,晴儿。” 唐麒赶紧把李徽岚拽起来,林川把小丫环扔到床下,点了穴位捂着盖头,李皇后进来之后,并未发觉什么。 “姨母,您怎么来了?”唐麒行礼道,李徽岚能听见,可是说不出话也不能自己动,林川假装要扶起她,皇后制止了。 “新娘子可不敢动,”李皇后笑道,“晴儿如何可就我我的儿媳妇了,要好好照顾长极,早日生几个孩子,让我也高兴高兴。” 李徽岚低了一下头,当然,被林川扶着。 皇后絮絮叨叨说了一会儿,身旁的梦姑姑提醒道,“娘娘,咱们该回去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明日就会去看娘娘的。” “玖思,岚儿,你们好好照顾晴儿,我先走了。”李皇后是欢欢喜喜的离开了。 唐麒终于松了口气,扯下盖头,道,“你看,皇后娘娘还是喜欢宋觅晴吧,小丫头,你是不是还觉得是我让太子去宋家姑娘的?” 李徽岚怨恨地看着唐麒,唐麒温和的笑着,“小丫头,你错了,我当时只是顺着陛下的意思说了而已,是陛下不让你们李家再出一个皇后的,本来你还可以入宫为妃的,不过现在,你连家也回不了了。” 没多久,两个侍女装扮的人进来,一个是凌渊的暗卫,另一个是宋觅晴。 宋觅晴看见唐麒,眼泪就下来了,道,“玖思姐姐,怎么会这样” 暗卫道,“郡主放心,太子妃安好。”就是清白还在。 宋觅晴看着穿着嫁衣的李徽岚,就全都明白了,抱着唐麒抱了半天,甚身子都在发抖。 暗卫走了之后,唐麒打发林川离开,将李徽岚身上的最外层的嫁衣剥下来,道,“妹妹先换上,这事儿我会告诉太子的,会给你个公道的。” “没事,玖思姐姐,”宋觅晴道,“这是渝王做的吧。” “是,”唐麒点头,“也是我们不小心了,你的贴身侍女都被换了。” 宋觅晴换上嫁衣,她倒是手巧,妆容自己补了回来,挽发也挽的不错,唐麒只负责将她的凤冠给凑合着弄上不掉下来。 “妹妹见谅,我素来不会挽发这种事情。”唐麒无奈。 宋觅晴勉强一笑,“姐姐可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日后找个夫君会就好了。” 两个人弄好,也到了入洞房的时间。 楚徇奕喝的不少,不过凌渊应该已经和说过这件事情了,进来之后先朝着唐麒行了一礼,“多谢以清郡主。” “对李家小丫头,你还是不要手软的好。”唐麒说了一句,转身离开。 之后闹洞房的时候,也就淳和公主几个小姑娘闹得厉害,唐麒在门外,和凌渊站在一起。 “今日这戏演的,可真是累人。”凌渊也喝了不少,说道。 “是啊,他们弟兄二人争斗,麻烦我们两个做什么。”唐麒笑道。 两个人沉默了一阵,唐麒才道,“西秦的天气已经好转了,都过去了。” 凌渊“嗯”了一声,“那就好。”不会影响矿脉。 “玖思,”楚徇钺脸色微红,“咱们回去吧。” 唐麒摆了摆手,“凌世子,我先走了。” 说完,便和楚徇钺一起离开。 凌渊并不多言,他看着二人并不协调的背影,为什么他们两个人要站在一起。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五十三章未必成婚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53 唐麒和楚徇钺坐在马车上。 唐麒一晚上没吃东西,正抱着点心盒子不放手,楚徇钺问道,“太子妃从哪里找回来的?” “风雪楼。”唐麒道,帝都最大的妓院。 楚徇钺一惊,“那她” “人没事,”唐麒道,“本来要是按照正常的手段去找,估计你就得换个嫂子了。” 楚徇齐青着脸回了王府,一言不发。 本来凌渊和唐麒,一时也不知道人在哪儿。但当时孙怀薇和孙怀蓉看着林川假扮的李徽岚之后,立刻就乱了阵脚,孙怀薇立刻告诉她姐夫楚徇齐了。 这种事情,本来就风险极大,楚徇齐情急之下就派人去了风雪楼查看,凌渊的人也就跟了上去,把宋觅晴给弄了回来。 都是在赌。 凌渊和唐麒赢了。 “渝王还真心狠,”唐麒说道,“坏人婚姻可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楚徇钺垂眸不语,将车窗的帘子掀开,道,“要过年了,雪又飘起来了。” “是,今年要结束了。”唐麒笑道。 “今年发生了好多事情。”楚徇钺道,他看着自己两个哥哥反目,他看见遇见唐麒,一开始以为她是娇弱的女孩子,当然,楚徇钺现在也这样认为,只是稍稍有一点不同罢了。 他卷入错综复杂的朝局,因唐麒之事,对自己的兄长心生怨怼。 唐麒从马车上的盒子里拿出一面镜子,道,“我又老了一岁。” 楚徇钺恨就恨在这里,他没有唐麒年长就算了,比她还小一岁,怎么他就没有早生两年,早点遇上她。 “没有,很漂亮,”楚徇钺道,“玖思你还很年轻,为什么说老了。” 唐麒侧身靠在马车的软垫上,低声道,“没事,只是这样觉得而已,而且你不过十八岁。” 楚徇钺觉得他最大的担忧变成了现实,年纪啊! “十八岁就可以成亲了。”楚徇钺沉声说道。 洛云男子虽然二十及冠,不过十七八岁成亲的也不在少数,所谓成家立业。及冠是说可以为自己的事业有所作为了。 “你要娶我吗?”唐麒戏谑道,“此事不用着急,今日陛下还问我这件事情,他肯定知道是你,不过我和陛下都没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你若是要娶我,只怕陛下不会答应。” 楚徇钺听完,皱眉道,“我会想办法的。” “嗯,不着急,反正你年纪还小。”唐麒不甚在意,掀开帘子看雪去了。 说起来,她真的要嫁给楚徇钺吗? 太子大婚当夜,帝都又飘起了鹅毛大雪。 第二日太子和太子妃进宫,皇帝的脸色不太好看。显然,昨日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太子自然清楚,事情瞒不住皇帝。 御书房中,“父皇,此事是儿臣疏忽大意,以致出现这样的意外,还请父皇不要生气。” “这事儿,是玖思和白珏二人发觉的?”皇帝问道。 “是,儿臣听太子妃说,是因玖思一早喝了她的粥,一个时辰之后便开始不舒服,觉得不对劲,就查了出来。”楚徇奕也青着脸,这是他还不知道人是从风雪楼找回来的,不然就不是现在这个脸色了。 “真是好大的胆子!”皇帝拍着桌子道,他这个儿子,果然是不能留了。 楚徇奕也不说话,这种事情,搁谁都不能随意咽下这口气。 “晴儿,”李皇后送走那群嫔妃,拉着宋觅晴坐下,道,“是母后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宋觅晴的眼泪立刻就止不住了,带着哭腔道,“母后,儿媳怎么也没想到徽岚妹妹她会” “你放心,岚儿做出这样的事情,我和太子都不会轻易饶过她的。”李皇后心道自从他父亲离世之后,李家一日不如一日,现在这位兄长也是不靠谱,把女儿教成这个样子! “母后,”宋觅晴平息下来,道,“岚儿妹妹她,确实糊涂了,不过想来也是被人利用的。” “她何止是糊涂了,”李皇后道,“李家近年来门风衰弛,才出了这样的事情,也是本宫的错,至于岚儿被谁利用,想想也知道是谁,你且安心吧,不用怕,陛下有他的道理。” 宋觅晴垂眸,“母后放心,儿媳不是糊涂的人。” “晴儿你确实懂事,想来长极也会喜欢你的。”李皇后说道。 宋觅晴心中泛过一丝苦涩,会吗? 李皇后看着儿媳,想起当年的自己,何尝不是满怀希望,只是后来的种种若不是为了孩子,她当时只怕会一起去死。 “母后,”淳和公主跑进来,“太子妃嫂嫂。”楚明瑶跟在后面。 “怎么这会儿才过来?”李皇后板着脸道。 淳和公主昨晚喝多了,就拉着楚明瑶去了公主府,没有回宫。 “母后,别生气,”淳和公主笑道,“昨夜太高兴,喝的多了,今早起来还头疼呢!” “你别胡闹,上元节你就得出嫁了,现在还往哪儿跑呢!”李皇后训斥道。 “没事,昨夜敬遥哥哥送我的,他说现在我还能玩两天,让我好好玩,以后再也没机会了。”淳和公主笑嘻嘻地说道,不得不说,江敬遥对淳和公主是真的心疼,能嫁给他,倒是淳和公主的福气。 再有,她嫁过去还不用伺候公婆,江敬遥的父亲母亲,还有祖父都已离世,等她嫁过去,江国公府就是她的天下。 “行了,”李皇后道,“也就敬遥受得了你,好好和你嫂子学一学,哪里有一点公主的样子。” “嫂子,你看母后。”淳和公主搂着宋觅晴撒娇。 宋觅晴只是笑了笑,李皇后无奈,“别闹了,你嫂子都没你年纪大!” 年底的时间,终于一切都在帝都的大雪下沉寂起来。 阴谋诡计,明争暗斗,腥风血雨,都安静下来,不是停止了,只是在酝酿下一场更大的棋局。 西秦的文书这几日也不多,唐麒每日赏雪看梅翻书,难得过得这么惬意。 楚徇钺天天都坐在唐王府,每日给唐麒的书房换一瓶新的梅花,每日拿着梅花饼过来,只是比往日更沉默冷清了几分,看的唐麒不明所以。 “徇钺,你怎么不说话?”唐麒放下书,看着少年安静地插花,这都第五天了,楚徇钺每天过来陪她,不过除了插花就是插花。 唐麒心大,一开始没有在意,不过这两天想不注意到都难,她承认,漂亮的少年在她身旁插花,绝对是美极了风景,但是太久了就不行了。 连虞景和唐念也发觉楚徇钺的不对劲,唐念还以为他姐姐把人家给怎么了! “没事,”楚徇钺握着梅花,回头淡然一笑,“今晚除夕,我要进宫,不能陪你过年了。” “嗯,没事,有虞景和阿念陪着我。”唐麒一向在这种事很清醒。 然而楚徇钺又不高兴了,唐麒看的分明,却不知道为什么。 楚徇钺确实气闷,从那日唐麒毫不在意嫁给他这件事起,楚徇钺就开始心中郁结,他知道唐麒并不十分喜欢他,可是这样明显地拒绝婚事让楚徇钺觉得自己只是一枚棋子,她连嫁给他这种事情都没有考虑过。 她为什么要来招惹他,还送他玉蝴蝶! 她根本就不需要他! 少年敏感脆弱的心思中,存着各种各样的臆测,他发觉他一点都不懂唐麒。 他是下定决心会陪她,可若是她不需要,这样的陪伴对两个人来说都只是负累。 就像唐麒想看梅花,就能从帝都城墙上翻出去,她一个人的话,怎么都不会受伤。 可是带着他,就摔了下去,垫在底下的还是唐麒。 身为男人,这是一件不能忍受的事情,他发觉自己成了累赘。 当然,唐麒并不这觉得,她觉得楚徇钺挺好的。 楚徇钺将手中的梅花插进花瓶中,起身道,“玖思,我先走了。” 唐麒奇怪,“现在还早啊!” 楚徇钺头也不回,甚至还走的快了些,唐麒被闹得脾气也上来了。 楚徇钺走出去之后,唐麒一把将手里的书摔到地上。 白术推着虞景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唐麒立刻道,“他想干嘛,搁我这儿发了几天疯,我怎么他了,还给我脸色看!” 白术捡起书,放到虞景手中,乖乖地退下了。 虞景翻着书,道,“三皇子觉得你不喜欢他。” “我没有!”唐麒道。 “可你就是不喜欢他啊,”虞景淡然道,“你不喜欢人家,还引诱人家喜欢你,他发脾气怎么了。” 唐麒翻腾的火气被压下去一些,“谁让楚家就他一个合适的!” 唐麒承认,在楚徇钺这件事情上是她先下手的,可是有什么办法,事情已经这样了。 “你真的要嫁给楚徇钺吗?”虞景问道。 唐麒认真想了想,“应该会的,反正总归是要嫁人的,陛下也不会给我多久的时间了。” 虞景垂眸,轻声道,“之后呢,嫁给他之后呢?” “你打算把楚徇钺推到皇位上,然后和凌渊争斗吗?”虞景又道。 “不,”唐麒摇头,“我和凌渊都没有让楚氏皇族继续存留下去的打算,该结束了。” “是该结束了。”虞景沉声道。 楚氏江山的结束,会是另一个故事的开始。 唐麒忽然发觉,她竟然也陷入儿女情长之间。 “知道你错在哪里了?”虞景道,“你没有必要嫁给楚徇钺的,他是楚家的人。” “我知道了,”唐麒坐在虞景身边,“谢谢你,虞景。” 虞景蓦然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雪景。 徇钺,抱歉了。 唐麒拿起书,又开始翻看起来。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五十四章沉默以对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54 除夕之夜,宫中出了大事。 渝王妃早产,不过有惊无险,生下一个不足月的男孩,皇长孙。 这和唐麒是没什么关系的,可是渝王妃早产,据说是她的小情人喝多了,冲撞了孙怀蓉。 据说静安贵妃哭的惊天动地的,就差没喊着杀了楚徇钺。 然后楚徇钺这会儿了还在御书房前跪着,她往外看了一眼,还在下雪。 唐麒立刻起来准备进宫。 本来新年的第一天,他们这些世家子弟就要进宫拜望的。 唐麒一身红衣,撑着一把白色的伞,走在宫道上,一脸阴霾,路过的人和她打招呼,她都不理。 楚徇钺怎么可能冲撞到孙怀蓉,楚徇齐夫妻俩还真是下得去手,连孩子的命都不要了! 现在,这件事情已经被私下传成,楚徇钺是被太子授意的。 不为别的,因为在皇室,子嗣对继承的影响也很大。 唐麒心里那个恨啊,她素来霸道护短,楚徇钺这几天跟她这么摆脸色,她都没把人怎么样。 不过是进了趟宫,就被楚徇齐和孙怀蓉这么陷害唐麒的脸上哪里还有平日温和的笑意。 “玖思妹妹这么着急,是去找你的小情人吗?”凌渊和凌王爷也在宫道上。 唐麒行了一礼,“世子,凌王叔。” 凌王爷颔首,凌渊又道,“妹妹和我们一起走吧,省的冲动之下做出什么糊涂的事情来。” 唐麒混不在意,“凌世子放心,这是皇宫又不是唐王府,我能怎么样!” 说完又撑着伞离开了,凌王看着儿子道,“你说的小情人,是谁?” 凌渊懒洋洋地笑道,“父亲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御书房前,唐麒撑着伞站在楚徇钺身旁,少年脸色苍白,连裘袍都没穿。 “徇钺,你没事吧。”唐麒也不避讳,抓起他的手用内力给他捂热,又将自己火红的裘袍披在他身上。 她拦了一个内侍,道,“给三皇子撑伞。” 内侍有些犹豫,唐麒厉声呵斥道,“皇长孙的命是命,三皇子就不是了吗!你好大的胆子!” “玖思,我没事。”楚徇钺抬起虚弱的眸子,似乎想笑,却僵硬地不能动。 “你闭嘴,进个宫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你能了是吧,明明就知道你那酒量,三杯就醉,你还敢喝!”唐麒劈头盖脸给训了一顿,就准备走,楚徇钺觉得心里暖暖的,总归,唐麒还是关心他的。 她声音着实不小,御书房中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臣拜见陛下。”唐麒行了一礼道,不过没有平常的笑容,她是真的不高兴了。 “玖思丫头这是怎么了,大过年的不高兴。”皇帝也沉着脸问道。 唐麒摇头,“多谢陛下关心,臣没事。” “父皇,”楚徇奕出声,“三弟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了” “是啊,父皇,蓉儿和孩子都没事,让三弟先起来吧,他从小就体弱。”楚徇齐也道 皇帝打断他,道,“人没事他就能免罪了吗!” 唐麒也淡然笑了笑,“陛下说的对,做错了事情就该罚,毕竟渝王妃生下来的,可是皇长孙,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徇钺就是死一次,也赔不回来,你说是不是,渝王殿下?” “玖思也觉得他该罚吗?”皇帝道。 “自然,我出身军营,知道是该赏罚分明的,”唐麒挑眉笑了笑,“不过陛下,皇长孙是有惊无险,可若是再这么跪下去,您恐怕得折一个儿子了。” 皇帝面色一沉,道,“闻司,送他回府吧。” “是。”闻司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楚徇奕和楚徇齐都替楚徇钺谢过皇帝。 唐麒看着楚徇齐笑道,“渝王殿下真是疼爱弟弟,若是别人冲撞了我的孩子,我只怕活剐了他还来不及呢。” “玖思,胡说什么!”皇帝说着就训斥了一声。 唐麒一笑,“陛下,臣可是来过了,就先回府了。” “玖思丫头去照顾徇钺那孩子吗?”皇帝问道。 “是,”唐麒也不隐瞒,“我们这些没娘的孩子,没人照顾就得找个人照顾啊,徇钺还是臣回京之后第一个护着臣的人,臣自然也会护着他的。” 皇帝不语,摆摆手让三个人都下去了。 出去之后,楚徇奕赶紧拦着唐麒,道,“玖思。” “你有事儿?”唐麒阴着脸问道。 “徇钺的事情” “你闭嘴,太子殿下你安稳地太久了吗!”唐麒喝道,“先是晴儿,再是徇钺,你这跟头栽的,一个接一个,你天天在做梦吗!你让开,徇钺没人照顾。” 楚徇奕也沉着脸,道,“父皇昨夜给徇钺指婚,让他娶安和长公主的女儿白玉璇,徇钺拒婚,这才喝多了,出了这样的事情。” 唐麒面无波澜,道,“陛下是因为这件事才把徇钺罚的那么狠!” “是,”楚徇奕道,“徇钺借口年纪小拒婚,不过父皇早就知晓他爱慕你的事情,这才惹得父皇大怒。” 唐麒垂眸,道,“陛下为了你,和宋家成了姻亲,先是想把我嫁给白玉飞,再是想让徇钺娶白玉璇,又听闻江敬遥在卫营中掌了大权,南境军的权力,是不是也要交给你了,真是煞费苦心。” 楚徇奕明显愣怔了一下,半晌道,“现在也好,安和姑姑肯定不会再让白玉璇嫁给徇钺了,他的婚事,还是由他自己做主就好,不过玖思,你为什么不考虑白玉飞,他年长于你,肯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楚徇奕,”唐麒看了他一眼,道,“你先前不是还觉得李徽烨能照顾我吗?” 楚徇奕苦笑,“我总是想为你好的。” “你觉得我需要人照顾吗,”唐麒冷声道,“我唐麒长于军营,执掌兵权,位高权重,你凭什么觉得我需要人照顾,楚徇奕,你不要太自以为是了,看好你的太子之位就行,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 楚徇奕被堵的哑口无言,也就不再说话。他看着唐麒决绝的身影,轻轻合上眼睛再睁开。 对走过来的侍卫道,“走吧,回东宫。” 她会看到的,他日后有的,不只是太子之位,还有那个天下至高的位置。 唐麒走在宫道上,又遇见楚徇齐。 唐麒上前,道,“渝王殿下,我唐麒素来恩怨分明,本来你我之间也没什么大仇,你和太子殿下的争斗,谁输谁赢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过现在我发现有了。” 楚徇齐沉着脸,“不知道在哪里?” “自然是徇钺了,他是我的人,渝王殿下,等着看吧,这个仇不亲自从你这个讨回来,我就不叫唐麒!”唐麒目光极为阴沉可怕,看的楚徇齐心中发毛。 “以清郡主玩笑了,此事确实是三弟不小心。”楚徇齐道。 “是不是玩笑等着就好了。”唐麒温和地说道,行礼离开。 楚徇齐眉头微皱,唐麒素来睚眦必报,手段暴烈,甚至从来不隐瞒她的报复。 她说的话,定然不是在开玩笑。 只是看事情在什么时候发生了。 唐麒纵马回去,三皇子府中,楚徇钺脸色苍白,虚弱地眼睛都睁不开,身旁是唐麒的正红色裘袍。 韦院正忙着给他扎针,一脸严肃,身后还站着一个太医。 楚徇钺的身体,今年才养回来一些,不过现在看来,是又都还回去了。 唐麒进了房中,看见楚徇钺脸色苍白躺在床上,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又蹭蹭的往出冒。 “韦院正,他还好吗?”唐麒声音中夹着冰霜,沉声道。 韦院正惊了一下,本来在家过年过得好好的,就被三皇子的侍卫给扛过来了。 “郡郡主,三殿下本来就比常人体弱,今天又在雪地里跪了几个时辰,风寒入体,得好好将养,老臣给他开药。”韦院正压低声音,怕吵醒楚徇钺。 唐麒握着楚徇钺的手,不免叹气,想当年,她可是在西秦的雪地里一待就是十几天,现在可好,小情人连几个时辰都待不了。 “玖思,”楚徇钺费力睁开眼睛,朝着唐麒笑道,“我没事。” “我知道你没死。”唐麒冷着声音说了一句,楚徇钺的笑容瞬间僵住,然后消失。 韦院正和几个太医商量着把药方写好,交给唐麒道,“以清郡主,这是药方,一日三次,臣等告退了。” 唐麒摆摆手,“慢走,我就不送了。” 几个人赶紧离开,接着回家过年去了,唐麒将药方交给侍卫,“去熬药。” 然后自己和楚徇钺僵在那里,都不说话,也不看对方。 唐麒也不知道该和楚徇钺说什么,要安慰他?要哄他? 她不会。 楚徇钺也气闷,昨晚被莫名其妙的陷害,少年也火大的很。 经常生气的人,脾气来的快,也走的快,譬如唐麒,只要不是大事,楚徇钺随便一哄她也就没事了。 但是像楚徇钺就不一样了,一向脾气温和,极少发火,他喜欢生闷气,什么都不说。 这是他长年在宫中养成的习惯,没有母亲疼爱,没有长辈关心,一个默默承受着病痛和孤独,而后读书成长。 楚徇钺是善良的,很多时候,他看得清世间的丑恶。尤其是今年,两个兄长之间的倾轧,不堪的手段,让他的感受更为深刻,但是他从来不怨恨哪一个,甚至没有怪唐麒的欺骗和利用。 他无法改变这一切,只能静静地看着,但是不代表这些事情不会带给他困惑和痛苦。他把这些事情压在心里,慢慢发酵,越来越痛苦。 只有陪在自己喜欢的人身边,也就是唐麒那里,才会觉得能得到一点安慰。 可唐麒不懂,她长在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之中,不会揣测人心;同时,唐麒还是个相当功利的人,她和楚徇钺之间,本身有着无法调节的矛盾。 两个人就只剩下沉默了。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五十五章南境矿脉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55 这样的沉默一直持续了好几天。 但认真说起来,沉默的只有楚徇钺一个人。 因为唐麒没有空,她很忙,忙的每天只能睡两个时辰。 还在抑郁的楚徇钺还不知道,他现在都快称不上唐麒的棋子了。 初六,归鸿阁开张。 因为这几日都没人送点心,唐麒的嘴寡淡的很,一早便去了归鸿阁,一个人坐在临窗的雅间中喝酒。 “玖思妹妹,许久不见。”凌渊推门进来,坐在唐麒对面。 唐麒“嗯”了一声,视线依旧落在窗外。 “妹妹一个人坐在这里做什么?”凌渊道。 “和凌世子有什么关系。”唐麒笑意浅浅,倒了一杯茶,请他坐下。 “怎么会没有?”凌渊端坐唐麒对面,捧起茶杯。 唐麒微微侧过脸,道,“我听说,陛下昨夜不太好,是不是?” 年关一过,皇帝的病情骤然加重。虽然瞒得紧,不过多多少少有风声传出。 这件事情,绝对关系重大。皇帝现在还不能死,对于凌渊和唐麒都是这样的。他一死,朝堂必乱,他们现在需要一个稳定的环境来部署计划。 “暂且没事,”凌渊道,“到今年年末,应该没有事情。” 唐麒垂眸,“也好。”一年的时间,虽然仓促,不过也足够了。 “我今日带了个人过来。”凌渊拍了拍手,雅间的门推开,进来一个小姑娘。 唐麒一惊,赫然是陈娇娘,那个白白胖胖的,虽然爱慕凌渊却不曾起过一点坏心眼的小妹妹。 现在却是一副弱不禁风的瘦弱模样,比起去年要憔悴了许多。 “苏苏姐姐!”陈娇娘跑过来扑到唐麒身上,立刻泣不成声。 唐麒搂着小姑娘,摸了摸她的头发,问道,“凌渊,怎么回事?” “陈家商队去年在南境遭劫,陈掌柜和娇娘的未婚夫都不幸殒命,我的人一个月前偶然在江南遇到她,便带了回来。”凌渊微微叹气,毕竟当时陈掌柜帮过二人,这样的事情谁也不愿意看到。 唐麒蹙眉,“谁干的?” “南境军大将,和渝王府有关。”凌渊道。 唐麒冷笑,“就说嘛,原来打的这个主意!”是要借着这事把南境军彻底从渝王府手中夺过来。 “你怎么不去!”唐麒一边扶小姑娘坐下,一边问道。 “妹妹觉得我合适吗?”凌渊笑道。 唐麒叹气,“你就是看准了我会心甘情愿的被你当枪使吧。” “苏姐姐,明哥哥,你们在在说什么?”陈娇娘止住了哭声,道。 “没事,”唐麒温言细语,“你跟姐姐回家吧,以后姐姐照顾你。” 陈娇娘抬起含泪的眸子,“姐姐,你和哥哥不是” “回去再跟你解释,”唐麒道,“你父亲的事情,也交给我吧。” 陈娇娘也不傻,当下就明白,点了点头,“谢谢姐姐。” 凌渊起身,道,“这事就交给妹妹了。” 唐麒朝着他摆摆手,漫不经心地回道,“凌大世子,我知道了,赶紧办正事儿去吧。” “姐姐,明哥哥他是”陈娇娘惊诧道。 唐麒笑了笑,“我叫唐麒,他叫凌渊,当时乃是逼不得已隐瞒身份,走吧。” 陈娇娘垂着眼眸,被唐麒拉着的手瑟缩了一下,唐麒也不多说,拉着她回府去了。 把人交给夏梅和冬荷,唐麒便在书房翻着凌渊送来的书信,上面写的是陈家商队的全部情况。 南境军归属孙国公府,但是孙国公和他儿子都被皇帝扣在帝都,军中主事的人是孙国公的弟弟,孙天成。 陈家商队就是被他抢了的。 唐麒对此颇为奇怪,堂堂一个国公府的大将军,还需要去抢吗! 再看下去才清楚,陈掌柜也不是省油的灯,两人本是合作。 陈掌柜天南海北的跑,靠山就是孙国公府和南境军,他们不过是翻脸罢了。 翻脸的原因,是因为南境的铁矿。 洛云朝廷的法度,所有的矿脉都只能由朝廷官府开采。孙国公府隐瞒矿脉,这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罪。 唐麒合上书,这事儿,还得从皇帝那里下手。 皇帝病重,收拾南境军的打算迫在眉睫,奈何去年的汸水水患,又让南境军着实风光了一番,让他没有开刀的地方。 就算是凌渊,也无法在一时半刻毁了一个偌大的国公府,让皇帝收回兵权,可是皇帝等不了了。 皇帝正打瞌睡,相信唐麒这个枕头,递过去时机正好。 唐麒看了看时辰,准备去三皇子府蹭饭。 虽然楚徇钺最近心情不好,但是唐麒根本看不出来。 她习惯地翻墙进去,慢腾腾地朝楚徇钺房间走过去,却冷不丁听见一个女人沉稳的声音。 唐麒走到门口,楚徇钺坐在床上,安和长公主,白玉飞,白玉璇母子三人正坐在房中。 “玖思。”楚徇钺的声音略带欣喜,让唐麒颇为惊讶。 “嗯,我忙完了。”唐麒微微一笑。 她走进房中,行了一礼,“长公主,世子。” “以清郡主怎么过来了?”安和长公主惊讶。 “我来用晚膳。”唐麒毫不客气。 安和长公主眉头一皱,“以清郡主是女子,怎么能和外男同桌用膳?” “安和姑姑说笑了,”楚徇钺轻咳一声,“过年这几日都在麻烦玖思照顾我,她在我府上用膳也不算什么大事。” 安和长公主本来就对这个侄子的敷衍颇为不满,这会儿更生气了,白玉飞赶紧安抚着母亲。 “渝王妃早产,此事确实意外,郡主能劝服陛下将三皇子送回府中,着实好胆量。”白玉飞道。 唐麒偏头一笑,“我的胆量,在军中你不是就见识过了吗?” 说完,她伸手端起刚刚晾凉的药,给楚徇钺递了过去,道,“这药凉成这样了,你怎么现在才喝?” 两个人若有若无的暧昧让安和长公主母子二人纷纷气闷。 安和长公主起身,“徇钺,你好好养着,姑母先走了。” 楚徇钺本来要下床,白玉飞道,“三皇子不用客气。” 二人离开之后,唐麒和楚徇钺又是一阵沉默。 直到吃饭的时候,唐麒才问道,“安和长公主找你什么事?是为了你和白玉璇的婚事吗?” “嗯,”楚徇钺垂着眼眸,“父皇想让玉璇妹妹嫁给我。” 唐麒蹙眉,不悦道,“其实她嫁给太子更合适,为何非要嫁给你。” “长公主极为疼爱玉璇妹妹,不想让她卷入宫廷是非。”楚徇钺道。 “然后她就看中了你这个闲散皇子?”唐麒道。 “是。”楚徇钺看着唐麒,似乎有些隐隐的歉意。 唐麒莞尔一笑,给他夹了一筷子鱼肉,“不用担心,安和长公主也就是做做样子,她要是真的疼爱女儿,就不会把白玉璇嫁给你,只怕是陛下给她施压了。” 楚徇钺略一沉思,“也是,现在你我的事情,只怕闹得满帝都都是。” “你担心?”唐麒看着少年,已经十八岁的少年。 “我担心父皇他真的下旨。”说实话,要是皇帝真的下旨,他除了抗旨没有任何拒绝的办法。 “现在不会的,”唐麒道,“眼下的事情多的是,淳和公主要出嫁,三国使团都在,你的事情,定然是摆到最后的。” 楚徇钺长出了一口气,“那最好了,安和长公主一定会想办法阻止的。”他看的出来,他一个病秧子,还不愿意娶安和长公主的女儿,长公主只怕早就不满了,今天她这脸色就够难看了。 “安和长公主也不是吃素的。”唐麒点头。 “你这几日再忙什么?”楚徇钺问道。 “在忙着给你报仇雪恨啊。”唐麒笑吟吟地说道。 楚徇钺赶紧道,“玖思,你可千万不要冲动,父皇现在就等着抓你的把柄呢,我这事情不着急。” 唐麒看他着急,笑道,“你的事情当然着急了,不过现在确实不能,你渝王兄这次摊上大事了。” 隐瞒发现矿脉一事,就已经非常严重了。凌渊拿她当枪使,不代表她就得亲自去做这件事,孙国公府最大的仇人,可是太子殿下。 “什么?”楚徇钺并未将唐麒的话放在心上,他清楚他们现在斗来斗去的局面,随随便便一件事情,都能成了毁了对方的大事。 “我不告诉你。”唐麒挑着眉道。 “嗯,”楚徇钺也不恼,给唐麒夹了菜,“快吃吧,这几天都不见你人影,肯定没有好好吃饭。” 唐麒拿手撑着下巴,道,“你不生气了?” “没有生气啊,”楚徇钺垂眸,“一直都没有生气。” “你是在想为什么楚徇齐连自己的孩子都舍得吧,”唐麒沉声,“其实我也在想,这几日帝都传言,说是太子担心渝王妃先生了皇长孙,得了陛下的欢心,去年水患的时候,陛下答应渝王生了儿子之后,爵位便给他世袭三代,然后就让你借醉去都闹的满城风雨了。” 楚徇钺听的瞪了眼睛,他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情了,“谁传的!” “当然是你渝王兄了,”唐麒道,“别生气,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流言这种东西,也就图个嘴利索,你好好休息,不过御史台我猜你是去不了了。” 楚徇钺猛的咳嗽了一声,唐麒赶紧过去扶着他,道,“你看看,我就知道你这个脾气,怎么有个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背,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知道我初一进宫为什么那么生气吗!” 少年抬起眼眸,“为什么?”这也是他郁结的地方,他觉得是唐麒是讨厌他没用,只会闯祸。 “你是觉得我没用吗?讨厌我吗?”唐麒半晌不语,少年讷讷地说道。 唐麒一脸惊诧地看着他,“你想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讨厌你了,我就是气你怎么那么不小心,怎么人家让跪你就乖乖地跪了几个时辰,都不知道保护自己。” 她看着少年一脸错愕,又道,“你这身体经得起折腾吗,大年初一醒过来,本来高高兴兴地打算找你玩,你可倒好,把自己弄成那样,我脸色能好了才怪,事后你还一个劲儿地拧,不搭理我,这要是放在别人身上,我非得脱他几层皮,也就你有胆子给我摆脸色我还得受着,你就知足吧。” 唐麒一脸无奈,楚徇钺回头抱着她,道,“对不起,我还以为” “好了,你先养伤,别的事情不用担心。”唐麒勾起嘴角,终于把这位祖宗给摆平了。 两个人又开始一个插花,一个翻文书谋算大事的僻静日子。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五十六章江家往事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56 正月初九。 年节的气氛尚在,淳和公主和江国公世子江敬遥的婚事在初十开始。 傍晚,唐麒靠在楚徇钺房间的软榻上,半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徇钺在一旁看书,目光时不时地落在唐麒身上,“你有事?” 唐麒翻了个身侧对着他,“对啊,西秦有事。” “怎么了?”楚徇钺拿过一个软垫,在软榻旁坐下,“西秦的天气不是已经好了吗?” “天气是好了,”唐麒侧躺看着他,“西隅还未缓过气,西秦五郡也好不到哪里去,陛下又给我找麻烦,心烦啊!” 楚徇钺看唐麒苦着脸,垂眸道,“我听说了,父皇又要给西隅增兵了。” 唐麒沉着脸,“不是,是要把西隅和南境军联合。” 不得不说,皇帝这一手确实玩儿的狠,西隅军和南境军联合,统帅必定是白杨,孙家的人这次是要被彻底挖出南境军。 唐麒本来以为,先把南境军从渝王手中夺过来,十五万大军群龙无首,要如何瓦解便是凌渊的事情。 现在倒好,重建南境军的银子是凌渊出的,选的人是唐麒一手带出来的,那绝对不是吃素的。 然后好处都给了白家,相当于就是给了楚氏皇族,唐麒对此极为不满。 白杨和白玉飞父子二人不是简单的人物,唐麒也不敢保证自己和二人相争,就一定会赢。 毕竟到时候真的打起来,她绝对是被称为“乱臣贼子”的那一个,怎么说都是麻烦! “西南军啊,”唐麒好看的桃花眼中都是认真,“陛下这是要弄死我。” 楚徇钺握着她的手,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一个是生身之父,一个是他所爱之人,这样不可调和的矛盾,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唐麒朝他一笑,道,“别担心,暂时不会有事的,不过我倒是想清了陛下为什么非要让你娶白玉璇。” 楚徇钺随即一想,自然明了。他养在皇后身边,和太子关系亲厚,身后还有江国公府,白玉璇嫁给他,就是安平侯府忠诚的保证,很不幸,楚徇钺又成了棋子。 “我不会娶她的。”楚徇钺说着,咳嗽了一声。 唐麒起身一把将他拽在软榻上,两个人并排坐着道,“我知道,我也不会让她嫁的。” 这不是开玩笑嘛,她费心好不容易摆平的小情人,怎么能送到白家手里,皇帝也太小看她了。 “好。”楚徇钺的手指微凉,和唐麒温暖修长的手交握在一起,他能够感受到她的温暖。 唐麒微微侧过脸,道,“时辰不早了,明日你不是还要进宫吗,淳和公主出嫁,着实不是小事。” 楚徇钺点头,“好,你早些休息吧,西南军的事情,也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 唐麒伸出手捏了他一把,笑的俏丽明艳,“明明你比我还担心,你负责养身体就好了,虽然我比你大,可要是你身体不好,可不能长长久久地陪着我,知道吗?” 楚徇钺本来的担忧被唐麒一个忽然的调戏弄得无影无踪,回神的时候,唐麒早就没影儿了。 长长久久地陪她吗? 他会的。 唐王府中,虞景依旧淡然的和唐念喝茶下棋,陈娇娘坐在唐念身旁,安安静静地看着。 这小姑娘去年可是相当闹腾的,说风就是雨。 长大成人总是要付出的,只是有的人付出的少,有的人付出的多而已。 “娇娘,阿念,时辰不早了,你们去休息吧。”唐麒进门,将二人打发走,坐在虞景对面,接着唐念的棋局下。 唐麒多少有些心不在焉,下的随意,虞景也下的慢了些,问道,“西南军和西北军,以后你有的忙了。” “我本来就很忙,”唐麒反驳,“不过更忙的是凌渊了,兵权这个问题,真是太麻烦了。” 虞景闻言,“你太小看凌王府了,一百多年的底子摆在那里,除了这些年的西秦五郡被紧紧掌握在唐王府中,整个洛云,定然都有他的势力。” 唐麒微微错愕,随后一想,这样的可能性太大了。 凌渊是什么人,他身后是富可敌国的凌王府,母亲出自江南名望甚高的明氏一族。年满二十的凌渊几乎名满天下,就连西秦都盛传这位凌世子的大名,可想而知,他的手段有多厉害。 “你说得是。”唐麒低声说道。 面前的棋局依旧错综复杂,唐麒沉思半晌“啪”地一声摆下一枚棋子,道,“西南军不是我该担心的事情。” 西南是长极太子和凌渊真正开始相争的第一件大事,唐麒,她还是守着西秦就好。 虞景清浅一笑,“你有主意就好,别失了分寸。” 唐麒蓦然,不会的。 初十一早,唐麒没进宫,直接去了江国公府。 依礼,淳和公主和江敬遥应该在公主府行成婚礼,但淳和公主不愿意,这也是皇室对江国公府的尊重。 其实在唐麒看来,根本就没有什么区别,江国公府也就江敬遥一个人,外带那个旁支的兵部尚书,她嫁哪儿都一样。 唐麒披着墨蓝色的裘袍,一人站在江敬遥的庭院中,时辰还早,迎亲的队伍尚在准备,宾客还未上门。 江敬遥一身红袍,朝唐麒身旁走了过去,“不知以清郡主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自然是来恭喜江世子了,自前些年老江国公大人去世,世子一人独自支撑着江国公府,如今终于有人能和世子一起度过接下来的漫长半生,唐麒自然高兴,毕竟你我经历过一样的事情,有一样的仇恨,你说是不是?”唐麒的侧脸迎着阳光,如鸦翅一般的眼睫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眼中的戏谑,或者是其他东西。 江敬遥眼中的错愕一闪而逝,随即陷入长久的沉默,他知道唐麒在说什么,他知道,全部都知道。 “我怎么能和郡主一样,”江敬遥沉下目光,其中是一个男人的隐忍和坚韧,“郡主手握西北兵权,位高权重,而我不过一个落魄国公府的落魄世子,我岂能和郡主一样。” 唐麒莞尔一笑,“我也不过一个落魄王府的落魄郡主而已,纵然手握兵权,也只有被人拿捏的份,世子不知道吗,马上就要有西南军了,我如今还被扣在帝都,从哪里去谈位高权重四个字。” 江敬遥的心微微下沉,“郡主岂是被轻易拿捏的人。” “我自然不是,我知道江世子也不是,毕竟那样的泼天血仇,不能报仇便罢了,还被仇人拿捏,江敬遥你真的甘心吗。”唐麒偏过头,声音柔和却如一把尖利的匕首,刺破了江敬遥多年来的伪装,完好的皮肉之下的腐烂的淋漓鲜血暴露在冬日的阳光下,痛彻心扉。 江敬遥的脸泛着微微的青白,衬着那一身红衣显得极为讽刺。 他要成婚了,那个女孩子,她的父母与他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他隐忍多年,久到连自己都忘了。 “以清郡主想要我做什么?”江敬遥的声音微微发颤,看着唐麒的目光深沉莫测。 唐麒莞尔一笑,“江世子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知道江世子有自己的打算,如果我需要江世子相助,江世子会帮我吗?” 江敬遥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她绝美的面容平和安静,没有一点点因为仇恨而引起的激动或是不平。 “如果以清郡主要报仇,敬遥自然相助。”江敬遥随后做出了选择,显然,这是他最好的选择。 “江世子不要忘了说过的话,”她抬起眼眸,“好了,时辰到了,江世子该去迎亲了。” 说完,唐麒往院外走去,边走边从衣袖中拿出一个小盒子。 江敬遥的目光一直落在唐麒身上,带着好奇和探究,却不想唐麒从那个盒子里拿出一块小巧的点心,放进口中。 他的瞳孔很明显震颤了一下,忽然想起楚徇钺说过的话,“玖思只是一个喜欢吃点心,有点任性的小姑娘罢了。” 也只有楚徇钺那样单纯的少年会这样认为吧,江敬遥起身,朝迎亲队伍走去,江家还得靠他撑着。 唐麒拈着点心在一个人坐在房顶,下面太吵了。那群贵妇人见了她就是成亲,成亲,成亲,好像她嫁不出去一样想到这里,唐麒微微叹了口气,她现在还真的嫁不出去。 可是嫁出去又如何,江敬遥和淳和公主的婚事,看着光鲜无比,可是几个人能想得到背后的阴私和灰暗。 她这样的人,根本就无法付出真心。 皇帝低估了江国公府这个受尽磨难长大的世子,他好像在皇位上坐的太久了,忘记了十年前,二十多年前发生的事情,那样鲜血淋漓的仇恨。 唐麒想起来凌渊说皇帝熬不过今年的事情,忽然有些痛恨,怎么能让那样的人轻易去死,那样轻易结束他在人世的苦难。 她不信佛,不信因果轮回,不信来世报应。她只信现在,现在,她要让他活着付出代价,为了自己的父王母妃,为了自己曾经疼爱的幼弟。 “玖思妹妹,下来。”凌渊不知道从来过来,打断了唐麒的回忆。 “怎么了?”唐麒扔了手中已经捏成碎末的梅花饼,从房顶上下来。 “母妃找你。”凌渊看了看她的手,拿出帕子递给她。 “姨母找我做什么,”唐麒惊讶,“说媒吗!” “妹妹真聪明,走吧。”凌渊似笑非笑,也有些无奈,他的母妃还真是爱管闲事。 “还真是?”唐麒不悦。 “是安和长公主,还有李国公府都想让母妃给你提亲。”凌渊道。 唐麒看着一旁的树,道,“还没到桃花开的时节啊。” 何况他们都不愿意入赘,再说了白玉飞打不过唐麒,李徽烨怎么会是虞景的对手。 “先走吧。”凌渊道。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五十七章大婚之夜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57 唐麒和极不情愿地和凌渊一起走着,问道,“西南军的事情你听说了吧,皇帝可真是耍的好手段,你我可是都被他耍着玩儿了。” 凌渊眸子一沉,随后道,“妹妹也知道了?” “怎么会不知道呢,”唐麒从小盒子里拿出一块点心递给凌渊,自己又拿了一块,“皇帝拿着你的银子办事,末了把你给扔在一边,我怎么能不知道。” 唐麒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凌渊似乎有些无奈,“在妹妹眼里,我就这样无能吗?” “我怎么敢呢,”唐麒一笑,“凌世子怎么会这样就被皇室打压了,江南可是你的地盘,我和你开个玩笑而已。” “妹妹知道就好,不然”凌渊将另一半的话咽了回去,可是威胁的语气那样明显。 “不然如何?”唐麒不以为意。 “我不介意用手段让妹妹清楚。”凌渊道。 唐麒依旧笑的温和,“这会儿你还有时间把我如何,先想想把安平侯府怎么了吧,皇帝还真是信任白家,你说说,要是白家辜负了这个信任,陛下得有多伤心啊,我真想看一看。” 凌渊一笑,“妹妹会看到的。” 唐麒不语,皇帝重用白家,这不足为奇,二十多年前,在皇帝还是七皇子的时候,白杨就是他的心腹。 皇帝那样疑心大的人,敢重用白杨,必定是有相信白杨的理由。 理由嘛,在唐麒看来再清楚不过,白杨就是皇帝手中的刀,一把沾满血腥和罪恶的刀。 这把刀,他需要一个足够有势力的人庇护他,才不会被仇人毁去。 凌渊将唐麒送到凌王妃和一群贵妇之间,唐麒只觉得不胜心烦,不过还是顶着那张温和的面皮,行过礼之后安安静静地站在凌王妃身旁,一声不吭。 几个贵妇的目光上下打量,唐麒不甚在意,依旧从袖中拿出点心,慢悠悠地吃着。 终于,李国公夫人杨氏绷不住了,道,“不知以清郡主是否有心悦之人了?” 唐麒偏头,笑的灵动而又天真,“劳夫人关心,已经有了。” “不知道是哪一位?”安和长公主开口问道,杨氏则是措手不及,没想到唐麒这么利索地说有了。 唐麒不语,凌王妃道,“看看,说的晚了吧,这丫头的婚事,我看你们几个是不成了。” “长公主,李夫人,”唐麒端正身子,道,“两位府上都是只一个嫡子,将来要继承爵位的,想来两位夫人也不愿意让自己儿子入赘我唐王府吧。” 杨氏眉头一皱,道,“以清郡主,咱们身为女子,何必如此苛求,何况哪个能成事的男人愿意入赘呢!” “夫人大概不知道,我找夫君,不需要成大事,只要能照顾我就好了,他将来是要随我去镇守西北的,这怎么能叫苛求呢,难不成我前些年在军中劳碌,以后嫁人还要去伺候男人吗,相夫教子的事情,夫人还是不要为难我了。”唐麒毫不客气地回绝。 杨氏国公夫人当了多年,被一个小辈落了面子,脸上有些过不去,不悦道,“郡主是要在军中过一辈子吗?” “那是自然,”唐麒一笑,“夫人还是另寻个好媳妇给李世子吧。” 安和长公主其实也就是做做样子,就是没有入赘这个条件,她也不想找唐麒做她的儿媳妇。 “那以清郡主可要早些跟陛下求个旨意,早日成婚,那才是大事。”安和长公主道。 “多谢长公主,玉飞世子也该早日成婚才是,不然平白误了长公主抱孙子怎么好呢。”唐麒道。 安和长公主笑而不语,唐麒行了一礼然后离开,留下几个妇人面面相觑。 “李夫人还是在想求娶玖思这丫头了,唐王府的女子可不是简单的,李夫人何必给自己找麻烦。”凌王妃说道。 杨氏有些气闷,自从上次出了李徽岚的事情,皇帝对李家越发不喜,皇后和太子的脸色更是好不到哪里去,李家的位置急转直下。 虽然许多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看着风向也开始疏远李家,一个不值钱的国公府爵位有什么用。 一向清贵自持的李家,这次深切地感受到权力的重要性。 因为没有实权,李徽岚没有机会成为太子妃,李家被人冷落。 可是唐麒就是那么容易被利用的吗,李家在她眼里,还真是算不了什么。李徽烨就是真的入赘,唐麒也看不上。 唐麒走到凌渊身侧,青着脸道,“下次这种事情,就说找不到我,李家我可消受不起。” “好,我知道了。”凌渊应声,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心。 “妹妹打算要成亲了吗?”半晌,凌渊问道。 唐麒摇了摇头,“看时机了。”要是皇帝逼得紧,她自然得给自己作打算。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在一起做了一阵,唐麒又拿出一本书,随意翻着。 他们之间,永远有一层无法打破的隔膜,除了商量怎么算计楚氏皇族的时候。 直到午时,迎亲的队伍返回。唐麒站在礼堂中,看着两个人拜堂。 楚徇钺脸色苍白,和唐麒站在一起,一副随时要昏过去的模样。 众人闹着把新娘子先送入洞房,淳和公主专门让侍女把唐麒找过去,和她在房里坐着。 “玖思姐姐你怎么昨日也不进宫看我?”打发走一众侍女,淳和公主声音娇娇弱弱。 唐麒拣着桌子上的果子,道,“这几日都在忙,实在腾不出时间,想着公主你出嫁,宫中定然忙得很,也就没去了。” 这话不是敷衍,唐麒这几天因为西南军的事情都要忙疯了,她哪儿有功夫找这个小姑奶奶聊天,何况楚家的人她一个都不想见,除了那个天天想方设法用各种点心安慰唐麒那张嘴的楚徇钺。 “这才刚刚过年,姐姐就这样忙了?”淳和公主惊诧道。 唐麒“嗯”了一声,并不回答。 “父皇和母后今日还说起姐姐你的婚事,说到时候也让姐姐在宫里出嫁呢。”淳和公主说着,声音染着喜意。 只是她遮着盖头,看不到唐麒的神情。 “陛下和娘娘真是疼爱我。”唐麒声音沉静,听不出喜怒。 “是啊,姐姐你可得赶紧嫁出去,满帝都的男子由你挑呢。”淳和公主笑嘻嘻地说道。 唐麒不语。 外厅中,江敬遥被一众年轻男子灌酒,喝的不亦乐乎,凌渊似乎也喝多了,脸色泛红,起身踉踉跄跄地往外走。 他一个人站在长长的走廊上,身旁没有其他人,冷风中衣袍翻飞,身形颀长,初十的月光还不甚明亮,凌渊微微垂着的眼眸中不知道藏着什么。 他推开身后房间的门,这是江国公府今日准备的客房,已经有好几个年轻男子喝多了被送回这里。 凌渊亦然。 而他进去之后没多久,便有两个女子跟着过去。 “凌世子真的住在这里吗!”一个女子问道。 “是公主,可是这”提着灯笼的侍女似乎想阻拦,却被女子一把推开,走过房门前推门进去。 江敬遥被送进洞房,唐麒便起身离开。 外面还是挺热闹,唐麒一眼便看见了一个尹华和卫风澜两个人,听说最近两个人关系不错。 尹华朝唐麒行了一礼,卫风澜却是未动,抬眸看着唐麒,丝毫没有相让的意思。 这事儿还得从过年之后说起来,卫风澜似乎是真的有打算要娶唐麒,过年的时候好几次去了唐王府,唐麒只见了他一次,之后几次都未见。 上一次他带着为卫云澜过来,结果卫云澜招惹唐念,真的被唐念给揍了一顿。 卫风澜对此事颇为不满,可惜唐麒根本不解释,就是护着弟弟。 “许久不见了,以清郡主。”卫风澜走到唐麒身旁,他个子不算矮,但是唐麒身材修长,比一般女子高出许多,卫风澜站在唐麒身侧,微微处于下风,这让卫风澜这样骄傲的男子着实不悦。 好在那张面皮还算看的过去,是生在南边的男子特有的精细,带些女气,过于阴柔,唐麒不大喜欢这样的男子。 尹华出手欲拦,却被唐麒使了一个眼神,起身离开。 “确实许久不见。”唐麒行了一个极为标准的礼,双手交叠在身前,笑的温和有礼。 唐麒是什么时候都不会失了礼节的。 “我有些话想说与郡主听,不知郡主可有空闲?”卫风澜看着那张在灯火下美得令人窒息的脸,上来的脾气立刻就像被浇了冰水。 “郡主大概知道了西南军的事情,我想郡主最近一定在担忧吧。”卫风澜道。 唐麒眨着桃花眼,漂亮的眼眸中惊诧和天真混合在一起,像孩子一样,似乎在惊讶卫风澜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的眼神让卫风澜不解,唐麒回道,“为什么这样说,西南军挺好的。” 卫风澜脸色立刻沉了下去,“郡主说笑了。” “没有,”唐麒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倒是觉得,该担心的卫世子吧,要知道,西南军可是要驻守南境的,最大的目的之一,就是你南梁,难道你觉得陛下费这么的心思,是为了让西南军和西秦军打起来吗。” 卫风澜确实在着急,这也是今日找唐麒的原因。他本来以为唐麒会为此事心急,会需要帮助,但是现在唐麒的态度已经完全让他懵了。 唐麒依旧眉眼带笑,“求人可不是这样的,卫世子,何况我对此事不感兴趣。”敢在她面前用这样的手段,还想利用她,当她唐麒是什么人! 说完,唐麒扔下卫风澜,往外面走去。 卫风澜立刻知道唐麒那番话是胡说八道,她知道接下来的局面,但是她,不想和他合作。 侍卫走近,扶着卫风澜往客房走去。 楚徇钺虽然没有喝多少,但是撑到现在,他就已经非常疲惫了。 “徇钺,”唐麒轻唤了一声,“回去吧。” 楚徇钺有些发昏,唐麒伸手扶着他,两个人上了马车。 “怎么出来的这么晚?”楚徇钺问道。 “遇见卫风澜了,”唐麒道,“他竟然想利用我。” “西南军吗?”楚徇钺问道。 “是,”唐麒语气中带着不屑,“他该去找楚徇齐,想让我帮他还敢端着架子,区区一个南梁王世子,还真是够自以为是的。” 楚徇钺垂眸握着她的手,“不生气。” 唐麒“嗯”了一声,二人又听见吗马车外的声音,“玖思妹妹,唐王府能收留我一夜吗?” “不能。”唐麒直接了当。 “那三皇子呢?”凌渊又道。 楚徇钺想了想,随即道,“若是白珏兄长不客气的话,请吧。” 凌渊随后上了马车,唐王府的马车确实足够大,三个人坐着绰绰有余。 “玖思妹妹真小气。”凌渊戏谑道。 唐麒翻了个白眼,“彼此彼此。” 楚徇钺握着她的手,朝凌渊歉意的笑了笑。 这是代替唐麒道歉的,他有这个资格。 当夜,凌渊真的留在了三皇子府。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五十八章公主之身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58 第二日一早,唐麒打着哈欠,正和虞景几个人在吃早饭。 楚徇钺一如既往地给她剥着鸡蛋,凌渊也是随意地坐在桌子前喝粥,气氛稍稍有些压抑,不过还好,没有吵起来。 白术进来传话,道,“小姐,宫中传旨。” 唐麒刚刚把鸡蛋放在嘴里,端着粥,回头蹙眉道,“宫里?” “先去看看吧。”楚徇钺道。 “我过去就好了,你们先吃。”唐麒从椅子上拿起长袍,裹在身上朝外面走过去。 唐麒仔细想了想,最近她也没干嘛啊,本来打算翻出渝王府这事儿,还因为西南军一事被中途打断了,皇帝一大早地找她干嘛。 传旨的内侍是闻司身边带出来的人,颇为懂礼,看见唐麒之后,道,“郡主,一大早地打扰您了。” 唐麒不甚在意,笑道,“不碍事,陛下这是有事儿?” “郡主,陛下口谕,召郡主和三皇子,凌世子入宫。”内侍道。 唐麒点头,“臣领旨,请公公稍等,他们倒是都在我这儿。” 她回到屋里,道,“徇钺,凌渊,陛下传召。” “什么事?”楚徇钺道。 “不知道啊,”唐麒端起碗把粥喝完,“走吧,最近我也没干嘛。” 她说完,目光落到凌渊身上,“凌世子,你最近惹什么事了,还牵连到我身上。” 凌渊正夹着一个包子,慢悠悠地抬眸,无辜道,“妹妹怎么这么说呢,我不过就是在三皇子蹭床蹭了一夜而已。” 唐麒翻了个白眼,不屑道,“凌王府还住不下你了,还是你在帝都没有宅子。” 凌渊混不在意,放下筷子,道,“走吧。” 唐麒抬眸看了虞景一眼,道,“应该没事,我们先走了。” 虞景喝着粥,道,“小心些。” 唐麒“嗯”了一声,三个人随即离开,和内侍一起进宫。 唐麒靠在马车上,还真是想不起来皇帝有什么事情,大过年的要把她召进宫,除非是昨天淳和公主的婚事上出了事情。 还是和凌渊有关系的,她可不信凌渊是喝多了连自己家都回不了,才在三皇子府过了一夜。 唐麒心道算了,既然是凌渊的事情,她就不管了。 宫中,新婚的淳和公主和驸马江敬遥站在一起,面色阴沉,一点成婚的喜气都没有。 静安贵妃怀里抱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韵瑶公主,看那样子简直是要哭死在大殿上。 南梁王世子卫风澜站在一侧,衣袍微乱,楚徇齐眼底一片阴霾,一副要掐死卫风澜的劲儿。 皇帝脚下的落着上好的青瓷杯,李皇后一边给他顺气,一边安慰着皇帝。 只有太子神色如常,在皇帝身旁站着。 唐麒打着哈欠和凌渊,楚徇钺进来的时候,便看见这么一副场景,脸上的瞌睡立刻飞的没影没踪,换上恭敬谦和的笑意,和两个人一起行礼。 皇帝看见三个人,咳嗽了几声,才挥挥手让几个人免礼。 “怎么了?”唐麒站在太子身旁,低声问道。 楚徇奕使了一个眼色,眼神飘向卫风澜和楚韵瑶两个人。 唐麒立刻明白,心道怪不得把他给找过来了,昨天就是她最后和卫风澜见的面,这可真是够倒霉的。 “白珏,”皇帝终于开口,“你昨夜不是喝醉了,在江国公府的客房休息吗?” 凌渊垂眸,“是,陛下。” 韵瑶公主忽然起身,指着唐麒喊道,“唐麒,一定是你一定是你把白珏哥哥带走,一定是你把卫风澜送到” 唐麒沉默不语,只是冷冰冰地站着,对韵瑶公主的指责视若无睹。 卫风澜也咬牙切齿地开口,道,“以清郡主,就算我心悦郡主你,给郡主造成了烦扰,郡主和凌世子你们也不能用这样见不得光的手段!” 唐麒依旧不语,目光落在卫风澜身上,那是她在西秦是惯常的目光,极为冰冷压迫。 静安贵妃搂着女儿,道,“还请陛下给韵儿一个清白。” 她的视线停在唐麒和凌渊二人身上,楚韵瑶爱慕凌渊已久,却求而不得,还给凌渊造成了各种各样的麻烦,是满帝都皆知的事情。 而卫风澜对于唐麒,也同样。 所以当卫风澜和韵瑶公主从一个房间被发现的时候,嫌疑便落到凌渊和唐麒身上来。 “韵瑶公主的清白,不是昨天晚上都交给南梁王世子了吗,怎么,这还能还回去。”唐麒面色冷淡,看着众人说出这么一句,匕首一样刺进那几个人的心口。 楚韵瑶抬起手指着唐麒,哭喊道,“你你说什么本公主没有,本公主是要当凌王世子妃的人!” “玖思不要胡说。”楚徇奕冷声喝住她,免得皇帝发火。 “陛下,娘娘,这一大早地把臣喊过来就是为了这种事情吗。”唐麒沉声问道,她可没有被人随意冤枉的习惯。 “韵儿出事,又恰好和郡主有关,这才把郡主请过来,还请郡主见谅。”楚徇齐回道。 “和我有关,”唐麒挑眉,“是和白珏兄长有关吧,韵瑶公主爱慕他已久,求而不得,便想把生米煮成熟饭,不过中途出了差错,她上的不是兄长的床,而是南梁王世子的床,这哪里和我有关系了?” 唐麒嘴下不留情,尤其是关乎自己切身利益的事情,说话从来句句见血。 她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来,韵瑶公主怎么还受得了,指着唐麒忽然吐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静安贵妃恨恨地看了唐麒一眼,赶紧喊着传太医,把人给送走了。 她跪在皇帝面前,哭道,“陛下,韵瑶才多大,怎么经得起这般屈辱,这让她以后可怎么活!” 李皇后下去把静安贵妃扶起来,道,“妹妹冷静些,出了这等事情,韵瑶丫头还要你照顾呢。” 皇帝看着唐麒道,“玖思丫头,此事真的与你无关?” 唐麒看着皇帝,目光沉稳坚定,同时有些无奈,道,“陛下,您是知道臣的,臣从来恩怨分明,有什么事情都摆在那里,自从臣回京,使了什么手段,陛下您明面上不说,可心里都是清楚的。” 皇帝面色微沉。 唐麒接着又道,“再者,臣都多大了,怎么会跟韵瑶公主一个黄毛丫头过不去!” “朕知道了,”皇帝摆摆手,“卫世子,是你非要让朕召玖思和白珏过来的,这下可满意了吗?” 卫风澜沉着脸色,道,“以清郡主,昨晚你我二人谈话之后分开,后来的事情我便一点都想不来了,郡主你知道怎么回事?” 卫风澜的话不清不楚,惹得皇帝一阵皱眉。 唐麒冷笑,道,“卫世子你也太高看自己了,我现下忙的不可开交,还犯不着在你身上花那么大心思。” “那卫世子现在是打算如何呢?”楚徇奕在一旁问道。 卫风澜沉声道,“陛下,臣愿娶韵瑶公主为妻。” “那也得看韵瑶公主愿不愿意嫁。”唐麒脾气被惹上来,颇为不悦地说道。 “白珏,”皇帝开口道,“你觉得此事如何?” 凌渊站出来,沉思半晌,道,“南梁尚韵瑶公主为妃,乃是他们的荣幸。” “荣幸吗?”皇帝神色晦暗不明,低声说道。 凌渊垂眸,“是,南梁是洛云属国。” 楚徇齐沉默不语,他知道,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也是一件对他有利的事情。 要建立西南军,孙氏一族在南境军中的势力,必定会和白家相争,有南梁相助,他的胜算必定要再高一重。 皇帝轻声咳嗽起来,李皇后赶紧端着茶递给皇帝,道,“陛下,您先休息一下,身体要紧,此事就交给长极他们解决吧。” 皇帝喘了口气,道,“长极,此事交给你查吧,给韵瑶丫头一个交代。” “蓁瑶,敬遥,你们两个新婚,就不要掺和这件事情了,回去好好过日子吧。”皇帝看着女儿吩咐道。 淳和公主行礼,道,“多谢父皇不怪罪儿臣,是儿臣没有照顾好妹妹。” “回去吧。”李皇后看着女儿道。 皇帝被扶着回去,唐麒脸色未变,对楚徇钺道,“徇钺,咱们回去吧,这大过年的,我还得回府休息呢。” 长极太子走过来,道,“玖思。” “怎么了,”唐麒沉着脸,“殿下怀疑我了。” 长极太子苦笑,道,“我知道此事与你无关,只是昨夜你与卫世子谈话时可有什么端倪吗?” “不曾,”唐麒摇摇头,“他清醒的很,尹北齐王当时也在,殿下不信可以去问他。” “太子殿下,”卫风澜道,“此事确实不是我” 唐麒打断他,道,“这种事情,不管怎么都是你占便宜,卫世子就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省的出门被打。” 凌渊站在一旁,道,“事已至此,太子殿下觉得说这么多还有意思吗。” 长极太子蹙眉,“好歹韵瑶妹妹对凌世子用情至深,世子” 唐麒颇为不屑地看着他,道,“我看此事根本就不用查了,不过就是上错了床而已,当时既然敢用这样的手段,为什么承受不起代价,用情至深,你们楚家堂堂太子,竟然说出什么用情至深的话,你想死可以,不要拉着我。” “徇钺,走吧,纠缠这种一眼就看的清楚的事情,有什么意思。”唐麒脾气上来,拽着楚徇钺出了皇宫。 两个人坐在马车上,楚徇钺无奈道,“还真是被你说中了。” “什么?”唐麒道。 “你当时说让凌世子小心,怕韵瑶妹妹会做出糊涂的事情来,我当时不信,她还真是干了。”楚徇钺道。 唐麒偏过头,“哦,你说这个,当时不过是说着玩儿的,谁知道二公主还真敢,可惜被凌渊察觉,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下要么她一头撞死,要么她嫁给卫风澜,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是啊,”楚徇钺掀开帘子看着外面,“谁让她赌输了。” 唐麒不语,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回府去了。 接下来,就看孙氏一族和白家怎么斗了,唐麒靠在马车上,静静地想着。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五十九章上元灯会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59 二公主的事情被压了下去,只是在私底下传着。 许多人心里清楚,那定然是凌渊暗中动的手脚,让韵瑶公主上错了床。 韵瑶公主清醒之后又是绝食又是上吊,不愿意远嫁南梁,皇帝不为所动,事情就这样僵持着。 很快,便是上元节。 唐麒依旧对这个节日没有多大兴趣,不过是出门看个灯罢了。虽说皇帝去年说了,让她年后再进宫训那些人,不过唐麒清楚,这话听着玩儿就好了。 只是陈家商队一事,唐麒在想该不该现在翻出去。这件事情,足以让渝王一脉栽个大跟头,若是皇帝有心,废了他都有可能。 天气渐渐转暖,虞景的身体好起来,午间的时候,他能够坐在外面晒晒太阳,脸色也比冬天好了很多。 陈娇娘推着他在外面。 陈娇娘自从跟唐麒回了唐王府,便一直沉默寡言,唐麒本来安排了几个小丫鬟照顾她,她却一一推却,转而天天跟着虞景,去照顾他了。 虞景难得没有推辞,唐麒也懒得管。 “虞景,”唐麒在他对面坐下,“上元节,你要出去看灯吗?” “去。”虞景简简单单地回道。 “也是,整个冬天你都没出去过,在窝下去都要长毛了。”唐麒笑道。 “娇娘,你晚上也跟着夏梅和冬荷去玩儿吧。”唐麒看着虞景身后的小姑娘道。 陈娇娘点了点头,没有拒绝,转身回去了。 “要是二公主嫁给卫风澜,楚徇齐在南境的胜算,能不能加几分?”唐麒问道。 “陛下下了狠心,楚徇齐不可能赢的。”虞景道。 唐麒垂眸,“不过他能把白杨拖下水,你说是不是?” “看他的本事了。” “楚徇齐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怎么能到今天这个位置。”唐麒沉声道。 虞景不答,拿出一本书翻着,半晌才道,“那是他们兄弟之间的事情,你何必掺和。” 唐麒看着他,“我明白了。” 她不需要在这些事情上耗费过多的心力,现在是楚氏皇族,是他们父子三人的争斗。 虞景笑了笑道,“你知道就好。” 是夜。 唐麒披着一身正红色裘袍,唐念也被唐麒拽着穿了一身红色袍子,少年本来就长得白净瘦长,这么一打扮,更是跟女孩子一样。 唐念吃着元宵,道,“阿姐,我这样怎么出去见人?” “我看挺漂亮,”唐麒笑道,“跟我妹妹似得。” “阿姐”唐念撒娇喊道。 唐麒不为所动,“乖,别闹了。”她拿着勺子给少年舀了一个元宵。 楚徇钺从宫中出来,便挑了一盏梅花灯,在长安街上等着唐麒,二人说好在这里见面,一起去看灯。 楚徇奕看着他三弟的身影,便走了过去,道,“三弟在等人吗?” “是,我与玖思说好,在这里见面。”楚徇钺回道,他偏头看见忠肃侯府的世子薛延站在太子身后,脸色便难看起来。 不过楚徇钺脸色本来就不好,太子也没有注意到。 “三弟,父皇打算给你指婚,你可清楚?”楚徇奕盯着他道。 “清楚,”楚徇钺面不改色,“可是现在不是还没有指婚吗,何况安和姑姑也不舍得让玉璇表妹跟着我受苦。” “三弟,皇兄劝你,父皇的旨意你最好不要违背,再者,以清郡主那样的女子,也不是你能看透的,她”楚徇奕道。 “本郡主这是怎么得罪太子殿下了?”唐麒提着一盏荷花灯,走到楚徇钺身旁,朝着太子行了一礼,又道,“哟,忠肃侯府的薛世子,许久不见了,手上的伤好了没?” 薛延面色一滞,行礼道,“有劳郡主关心,已经没事了。” “看来我家阿念功夫不到家啊。”唐麒懒洋洋地笑道。 薛延垂首不语,他是半点都不想再和唐麒打交道了。 “玖思,”楚徇钺唤住她,道,“皇兄,薛世子,我们先走了。” “薛家这是投靠太子了?”唐麒边走边问道。 “是,怎么说都是三代勋爵的世家,自然要为自己的前途考虑,”楚徇钺道,“我听说薛家过几个月还打算把女儿送进东宫,这是要给皇兄卖命了。” 唐麒不甚在意,“也是,现在是侧妃,将来可就是贵妃了。” 楚徇钺“嗯”了一声,“长乐街上有猜灯谜的,咱们过去看看,博得头筹的话,有一盏特别大的荷花灯,我送给你如何?” 唐麒想了想,笑道,“其实你只要送莲子糕或者梅花饼就好了。” 楚徇钺一脸无奈,“玖思,你也不能一出来就想着吃啊!” “没办法,我活了十九年,除了带兵之外,就只会吃了,你这是嫌弃我了吗?”唐麒眨着眼睛,颇为哀怨地说道。 楚徇钺觉得心脏一阵狂跳,他倒是敢哪!他赶紧从袖子里拿出一早准备的梅花饼,道,“这不是早就准备了吗?” 唐麒闻言大笑起来,接过点心的时候还在笑,楚徇钺这才发觉唐麒是逗他玩儿呢。 可他还是当真了。 长乐街,帝都一半以上的秦楼楚馆都聚集在这里,尤其是最出名的风雪楼。 那盏最大的荷花灯,是风雪楼准备的,唐麒一向对这种地方没有太多的好感,对灯也不敢兴趣。 两个人走到长乐街,看着拥挤的人群,唐麒叹气,“长乐街每年都这么挤吗?” “不知道,我是第一年出来。”楚徇钺同样一脸茫然。 唐麒拽着楚徇钺从人群中挤过去,站在猜灯谜的地方,看着明晃晃的花灯,唐麒道,“你去猜,这玩意儿我可看的头晕。” 卖花灯的老板笑道,“公子是来猜灯谜的吧,赢了的话就能拿到那等最大的荷花灯喽,正好送给小姐,做定情信物。” 楚徇钺眉眼之间晕染着笑意,道,“承老板吉言了。” 唐麒不以为意,不过看着楚徇钺便没有多言,她提着灯站在一侧,看着楚徇钺猜灯谜,旁边的小厮给他记着数。 猜灯谜的人越来越多,唐麒提灯四处看着,一眼便看见了凌渊,那人也在猜灯谜,惹得唐麒一阵惊诧。 就这么等了半个时辰,在猜灯谜的人就只剩三个,一个凌渊,一个楚徇钺,一个白玉飞。 白玉飞这一下也是惹得唐麒惊诧,她回头问身旁的一个人,道,“为何非要争这盏荷花灯呢?我看这里的灯多得很啊。” “姑娘是第一次来京城吗?”那个长者回道,“传闻风雪楼的荷花灯,只要拿到,然后送给喜欢的人,便能在情事上如愿以偿,终生美满。” 唐麒蹙眉,“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那人惊讶,一般小姑娘听说这事,都是满脸兴奋希望所爱的人拿到灯送给她,这姑娘可倒好,一开口就说人家胡说八道。 “玖思姐姐说笑了,”白玉璇从他哥哥身边走过来,还带着薛婂,“哥哥这样费心,自然是有原因的。” 唐麒不以为意,“不过是一盏灯而已,你兄长有心悦之人了吗?为了盏灯这么费心。” “是啊。”白玉璇笑道。 “我原以为你哥哥整日在京郊大营,已经不打算成亲了,他竟然有心悦之人了吗?” 白玉璇笑道,“玖思姐姐,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唐麒闻言蹙眉,道,“是你身旁的小妹妹?” 薛婂有些尴尬,道,“以清郡主误会了,不是我。” 唐麒反应过来,近在眼前可不是她吗!白玉飞竟然心悦她唐麒,这不是开玩笑吗! “玉璇妹妹,你说笑了吧。”唐麒道。 “没有,哥哥最近为了郡主玖思姐姐可是费心不少。”白玉璇道。 唐麒不语,看着前面三个人。 凌渊正看着花灯上的灯谜,想了想,对身旁的小厮道,“猜不出来了。” 说完,扔下小厮走了,小厮一阵惊讶,明明花灯上的题目很简单啊。 “玖思妹妹,”凌渊走过去,“妹妹猜他们谁会赢?” 唐麒不答,凌渊又道,“其实妹妹不用猜,不管谁赢了,那荷花灯都是妹妹的。” “你很闲是不是。”唐麒冷声道。 “妹妹看出来了?”凌渊回道。 唐麒看着手里的荷花灯,“我就说凌世子怎么好端端的去猜灯谜了,我还以为你看上哪家姑娘了,正为那姑娘忧心呢。” “妹妹这话说的,凌王府只许娶妻,不许纳妾,这样的规矩下面,嫁给我的女子不是好命吗?”凌渊笑道。 “无心之人又不会带给别人情爱,怎么会是好命呢。”唐麒说道。 凌渊面不改色,“妹妹不是和我一样,你我都是无心之人,说不定正好凑成一对,也不祸害别人,你说是不是。”他靠近唐麒,在她耳边道。 楚徇钺一回头,便看到这一幕,他们靠的太近了,那样看过去,就像在亲吻一样。 唐麒躲开他,道,“发什么疯!” 凌渊耸肩,一副无辜的样子,“我说的是实话,如果是妹妹这样的美人,我倒是心甘情愿。” 唐麒垂眸,“凌世子就不要和我说玩笑话了。” 凌渊这样的人,唐麒觉得自己可消受不起,太费心了。 唐麒再看的时候,荷花灯已经归白玉飞了,楚徇钺朝她抱歉一笑,唐麒轻轻摇了摇头,朝少年走过去。 “我输了。”楚徇钺闷声,不悦道。 唐麒笑了笑,“一盏灯而已,还能定了谁的缘分不成,咱们去河边放灯许愿吧。” 她将那盏梅花灯递给他,二人便准备离开。 只是唐麒还未离开,便被白玉飞拦住,她只觉得眉梢狠狠地跳了一下,不过还是行了一礼,“有事?” “三皇子可否先行离开,玉飞有事和郡主单独说。”白玉飞道。 楚徇钺毫不示弱,声音冷淡,“玉飞世子就这样说吧,告诉我和告诉玖思都是一样的。”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楚徇钺态度非常强硬。唐麒额角直跳,装作看不见,抬眼往上面看了一眼,那是风雪楼的房间。 唐麒一眼便看到一个红色的身影,她太熟了,眼底闪过一丝错愕,随后脸色一沉,直接从人群中走过去,往风雪楼上快步走去。 “玖思”楚徇钺赶紧追了过去。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六十章暗流涌动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60 唐麒挟风带雨走进风雪楼,惹得里面一阵闹腾,立刻有人过来拦住唐麒,道,“小姐,你不能进去!” 不知道是谁喊道,“小姑娘,来这儿找你的小情人吗?” “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不要,还要到这种地方来。” 几个男人哄堂大笑,说着不干不净的话。 白术和白桑跟在唐麒身后,白术抽出长剑,横在一个男人脖子上,场面立刻安静下来。 唐麒被吵的头晕,一把抽出腰间的软剑,横着一个小厮脖子上,道,“那个红衣少年呢!” “小姐我我不知道,什么少年!” 小厮脖子上的血印立刻加深了半分。 风雪楼主事的妈妈月娘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似乎是认识唐麒,赶紧过来道,“小姐,不知道您找谁,我们这儿人多又乱,你说清楚,奴家保证给您找着。” “一个红衣少年。”唐麒收起剑冷声道。 月娘看着身边的人,喝道,“快说,谁见了?” 一个姑娘站出来,怯生生地说道,“是不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男孩子,他他被茹茹姐扶上去了。” “带我过去。”唐麒喝道。 楚徇钺已然追了上来,按着他拿剑的手,“玖思。” “我没事,阿念在这里。”唐麒道。 楚徇钺脸上都是错愕,“那孩子怎么可能!” 那姑娘摇头,“不知道,我不知道在哪儿。” “白术,白桑,给我挨个儿找。”唐麒喝道。 二人上楼,还真是挨着踹开房门,月娘满脸惊诧,却没人敢拦着。 连着踹了有二十多个房间的门后,白术忽然出声,道,“小姐,小公子在这里。” 茹茹半敞着衣裳坐在床上,“你们是什么人!” 不过接触到唐麒阴沉可怖的目光之后,便立刻闭嘴了。 唐念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衣衫凌乱,脸烧的通红。 白术上前把唐念扶起来,将袍子披在他身上。 唐麒当时只觉得胸中憋了一口气,半晌喘不过来,脸色阴沉地能滴出水。 她是强忍着没动手打人,紧紧握着的手,手指都在发颤。 楚徇钺拉起唐麒的手,道,“玖思,咱们回去再说。” 唐麒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旁边的月娘道,“不好意思,我这弟弟不懂事,麻烦你了。” 说完,从袖子里拿出几张银票,递给月娘。 “白术,把这小子扛回去,”唐麒声音中泛着血淋淋的气息,道,“老子不扒了他的皮才怪!” 白玉飞正准备上来和唐麒说话,唐麒正气的眼花看都没看,喝道,“滚,长不长眼,别他妈的给老子添乱。” 在白玉飞眼中,唐麒虽然骄横,却是个绝对知礼的女子,他一直惊讶唐麒在军中那样龙蛇混杂的地方长大,竟然还能做到和所有的大家闺秀一样。 可现在他知道了,她不是没有脾气,只是脾气没有上来而已。 楚徇钺寸步不离地跟着唐麒,生怕她脾气上来把哪一个给打了。 直到上了马车,唐麒还是一言不发,楚徇钺给她倒了一杯茶,道,“玖思,阿念一向懂事,这定然是被人算计了。” 唐麒端着茶杯“嗯”了一声,道,“我没事。” 楚徇钺只是握着她的手,他清楚地知道唐麒对这个弟弟的宠爱程度,简直是要天上的星星月亮唐麒都会想办法给他。 那孩子被坑害,唐麒活剐了那些人的心都有。 “白术,”唐麒掀开车帘,“去查查怎么回事,回来告诉我。” 白术应声,唐麒靠在马车上,喘气不匀,对楚徇钺道,“怎么办,徇钺,我好想骂人。” 楚徇钺一愣,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他不知道,其实唐麒前两年的时候,性格非常恶劣,尤其是在军中的时候,要不骂人要不动手。 多亏有虞景管教,她才学了礼仪和其他女子该知道的东西,慢慢的脾气给扳过来了,看起来温和柔弱,站在那儿不说话就是一道绝美的风景。 可唐麒骨子里还是极为烈性的,但凡触及到她底线的事情,唐麒从来不客气。 所以这次唐念的事情,简直就是深深地刺激到了她心中那些不可触及的东西。 “你别生气,先查清楚。”楚徇钺抓着唐麒的手,除了这个他不知道现在能做什么。 不过还是很有用的,唐麒很快安然下来。 回了王府,唐念脸烧的厉害,昏迷不醒,确实是被人下了药。 她赶紧让人把虞景喊起来,虞景也不含糊,给唐念施针,降温,又灌了不少药,唐麒直到天亮才不烧了。 虞景已经累的快要昏过去了,看着一旁瞪着眼睛的唐麒,道,“药下的太狠,已经没事了。” 唐麒瞬间松了口气,心中的怒火蹭蹭地乱涨,同时也十分庆幸,多亏昨天是她看见这孩子的,多亏唐念他没事! 楚徇钺也陪着唐麒熬了一夜,唐麒回头看着他道,“徇钺,你先去休息吧。” “你别冲动。”楚徇钺看着她道。 唐麒笑了笑,“我又不是小孩子,况且事情还没有查出来,我找谁冲动,你快去休息,你自己才刚刚好一点。” 虞景也打了一个哈欠,回房休息去了。 躺在床上的少年脸色苍白,嘴唇都没有血色,唐麒摸了摸唐念的脸。她这些年把唐念捧在手里带大,要什么给什么,连一句重话都没有说过。 这次可倒好,才十五岁的少年,就这么被人下这么重的药,这明明就是要废了这孩子。 “昨夜跟着小公子的人呢?”唐麒问白桑道。 “都折了。”白桑低头回道。 “五个人都折了?”唐麒道。 “是。” “好好安葬。”唐麒目无表情,那些人都是从西秦带回来的暗卫,留在唐念身边的也都是高手,可是真的下了狠手。 唐麒吩咐人好好照顾唐念,自己回了书房,白术站在他面前,道,“小姐,昨夜南梁的人和小公子有过接触。” “嗯,”唐麒食指叩在桌子上,“还有呢?” “是南梁那个小公主,还和二公主有关。”白术道。 “原来是凌渊啊。”唐麒低声道。 白术眉角一跳,和凌渊有什么关系。 不过唐麒冷淡的神色和话语让他不敢问出来,只是安安静静地站着。 唐麒靠在椅子上休息了一会儿,中午她正在吃饭的时候,凌渊过来了。 唐麒看见他,毫不犹豫地抽出腰间的软剑,朝着凌渊便刺了过去,凌渊身旁的风起出手想拦,却被凌渊一个眼神阻止。 凌渊堪堪躲过唐麒那一剑,“妹妹发这么大的火是怎么了。” “你他妈给老子闭嘴,”唐麒喝道,“你嫌弃二公主那小丫头片子,想利用她在南境成事,你他妈牵扯到老子身上算什么,她们报仇找到我这里,我他妈冤不冤,我可就这么一个弟弟,他要是有事,我觉绝对活剐了你!” 凌渊不以为意,从袖子中拿出一瓶药,一边躲着唐麒的剑,笑道,“我这不是来补偿妹妹了吗,再说,妹妹难道真拿那孩子当弟弟养着了,当初小麟儿可是比他漂亮多了。” “你闭嘴!”唐麒神色晦暗,冷声道,“这种事情用不着你评价!” 凌渊垂眸,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两个手指夹着唐麒的软剑,“妹妹别生气,我不过就是说个实话而已。” 唐麒看着他,神色悲哀,“你什么都有,怎么会懂我。” 凌渊本来带着玩笑的心思,却被唐麒一句话,噎住了。 “我特别讨厌你,凌渊,你太自以为是了。”唐麒最恨凌渊的就是这儿,这人总是一副无辜的样子揭着她血淋淋的伤口,往上面撒着毒药,还说是为你好。 唐麒漠然收起长剑,从他手中拿过药,走进唐念的房间,倒了一杯水将药化开,给唐念喝下去。 那一瞬间唐麒的脸色都好了许多,凌渊一直皱着眉头。说实话,他从来没有把这少年放在眼里。 在凌渊眼里,唐念他不过是当初唐麟的替代品而已,既然是替代品,那就是没有价值的,不过表面如何宠爱,都没有意义。 可是唐麒现在因为一个替代品和他翻脸了,凌渊在后面看着唐麒的动作,沉默不语。 “你可以走了,”唐麒起身,“还有,这件事情我就交给你了,我怕自己太过冲动,做出什么对凌世子不利的事情来。” 凌渊不以为意,“我知道妹妹是有分寸的。” 唐麒起身,“我替你背的黑锅,都没有说过什么,你难道不该给我报这个仇吗?” “自然应该,”凌渊道,“不过妹妹还得等一等。” “我若是等不得呢?”唐麒道。 凌渊微笑看着唐麒,道,“妹妹难得这么心急,我倒是惊讶,那就答应妹妹好了。” 唐麒边走边道,“你不要忘了。” 唐念昏睡两天,终于在第三天醒过来。还好年纪小,被唐麒劈头盖脸训了一顿之后又开始活蹦乱跳四处乱窜,搞得唐麒哭笑不得。 上元节之后,唐麒进宫推辞了接着训人的事情,便在唐王府歇着了。 楚徇钺因大年初一的事情备受朝中渝王一派的打压,也没有去御史台。 唐麒开始部署西秦军,白杨也被从西隅调到南境,和孙家的人开始争斗。 太子和渝王的争斗更甚,唐王府和凌王府则是暂时退出了朝局。 在唐王府以清郡主回京的第二年,帝都这趟浑水似乎终于平静下来。可是众人都知道,这只是表面上的平静而已,平静的水面之下是涌动的暗流,只等一个时机,所有的的事情都会爆发出来。 胜负就在那一刻决定。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六十一章逼上绝路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61 南境军中明争暗斗,皇帝的那把刀,也就是白杨,利用皇帝给他的支持,自己的威势,以及送过来的新人,将孙家的人压制的喘不过气。 再多一跟稻草,孙家就会完全失去他们在南境军中的势力,渝王就会失去手中的兵权。 朝野上下都在选择站队,局势已经很明显了,长极太子的胜利只是时间问题。最起码得一点,他名正言顺。 在二月份的时候,皇帝下旨将二公主下嫁南梁。 忠肃侯府的嫡小姐薛婂进入太子府为侧妃,安平侯府也归入了太子名下,其兄薛延在妹妹出嫁之后去了南境军中。 皇帝又一次提起白玉璇的婚事,可是没说几句,楚徇钺就在皇帝面前吐了血,昏迷不醒。 似乎是上次的留下了病症,韦院正把脉的时候手都在抖,哆嗦着说,日后一定要用好药养着,可不敢再受寒气。 安和长公主就开始不情愿了,皇帝总不能逼着人家女儿嫁给一个病秧子,这件事情就又耽搁了。 唐麒听说的时候,正和虞景下棋,她还是颇为冷静的,毕竟最近楚徇钺天天在她面前活蹦乱跳的,跟着唐念练武,唐麒还让穆崇从西秦送回来一堆药材养着,这要是在没事就吐血唐麒就可以放弃他了。 三月份,草长莺飞。 唐麒进宫去拜见皇帝和皇后,仍旧是一个人走到宫道上,一身红衣潋滟。 而长极太子经过这个几乎称得上过得兵荒马乱的几个月之后,他迅速长大了,已经能够在纷乱的朝局中游刃有余,又能保持本心。 他正和一个看起来颇为成熟的男子走在一起,那男人好像是户部新贵,近来极得皇帝信任。 唐麒端端正正行了一礼,长极太子还礼,眼中并无波澜,道,“郡主不用客气,可是有事去见父皇?” “无事,”唐麒道,“不过是小事,既然太子有要事,臣便先去皇后娘娘那里,不打扰殿下了。” 郑骆是第一次见唐麒,看着她颇有些难以置信的感觉,半天移不开眼,和他所听说的以清郡主差了太多。 “她很漂亮吧。”太子收回目光,对郑骆说道,声音中带着冰寒。 郑骆才觉自己失礼,赶紧道,“殿下,臣” “走吧,”长极太子道,“以清郡主那个脾气,你以后就知道了,不要招惹她就好。” “是。”郑骆被吓了一身冷汗,不敢再说了。 唐麒进了皇后宫中,太子妃,太子侧妃,还有一个未出嫁的三公主,三个人坐在皇后身边说着话,看起来极为融洽。 说实话,唐麒实在不觉得以后自己能忍受一个她的男人三妻四妾,况且唐王府也不允许。 “玖思丫头怎么这么久不进宫,过来坐下。”李皇后笑道。 唐麒一笑,在她身旁坐下,道,“上元节出去平白受了灾祸,我哪里还敢乱跑,只能待在府上,就当修身养性了。” 李皇后叹气,“委屈你了。” 唐麒不甚在意,半开玩笑道,“娘娘多心了,我什么时候是能够受委屈的人了,只不过陛下严令我不能惹事,不然谁敢惹我,我一定去打断他的腿。” 太子妃也笑起来,道,“怪不得父皇拦着玖思你,那这满帝都可都是断腿的。” 唐麒看着宋觅晴笑道,“晴儿就这么看我嘛,你这话要是传出来,可没人敢娶我了。” 楚明瑶在一旁也笑了,“玖思姐姐这样的美人,就算是凶了些,想娶的人也多的很。” 唐麒微微叹气,“你们就取笑我吧。” 几个人说笑着,皇帝派了一个内侍过来,召唐麒过去。 “娘娘,我先走了。”唐麒起身说道。 皇帝在御书房坐着,唐麒走进去,行过礼之后站在一侧。 皇帝和下面几个人说着西南军的事情,唐麒知道,这就是说给她听的。 西南军如今局势一片大好,大半权力落在太子手中,皇帝对此很满意。 “玖思丫头训人的手段果然是不同寻常,白卿来信夸赞于你,玖思丫头想要什么奖赏?”皇帝笑道。 “这是臣的职责所在,怎么敢要奖赏呢。”唐麒笑道。 “这丫头”皇帝大笑起来,“过几日就要去京郊春猎了,到时候玖思你要是拔得头筹,朕在一并奖你吧。” 唐麒挑眉,“陛下可不要忘了,您上次还答应给臣一个奖励呢,上一个还欠着呢。” 皇帝有些想不起来,长极太子道,“父皇,上次以清郡主下棋赢了白小将军,您答应她的。” “朕果然是年纪大了,”皇帝无奈,“好了,到时候你一并说出来就好。” 唐麒垂眸,“陛下答应就好。” “朕记得玖思丫头生在四月吧?”皇帝道。 “是,陛下要给臣送礼吗?”唐麒道。 “朕记得朕有十年未见过穆崇了,玖思丫头在帝都也没个帮衬的人,将他召回来如何。”皇帝这样说着,却没有半点商量的意思。 这个提议实在不怎么样,要知道,穆崇是当年唐王留在西秦的人,绝对是西秦的主心骨,只要他在,西秦便不会乱。 将穆崇召回,一定会给西秦带去很大的影响。 唐麒没有多做思考,笑道,“陛下说真的吗,穆崇叔叔这些年一直担心,他十年前的冬夜将我带走,惹得陛下不高兴,不敢回来,陛下不会责怪他吧。” 皇帝笑道,“当年之事谁又说的清,朕怎么要怪他了。” “那就好,”唐麒道,“臣回去便给穆崇叔叔写信。” “好。”皇帝道。 唐麒又听皇帝说了一阵,便起身离开,宫道上,正好遇到从静安贵妃那里离开的楚徇齐。 “渝王殿下,许久不见了。”唐麒行礼道。 楚徇齐有些惊讶,唐麒对他可从来没有好脸色,还礼道,“许久不见。” “我有一事,不知道殿下有没有兴趣知道。”唐麒笑的温和。 “哦,不知郡主所说是何事?”楚徇齐道。 “此处可不是商量大事的地方,殿下若是有兴趣,随我到归鸿阁一叙如何?”唐麒道。 楚徇齐有些犹豫,毕竟唐麒实在不是值得信任的人。 唐麒看他犹豫,道,“去年我回京的时候,遇上一个商队,姓陈,似乎是来自南境的,殿下听说过吗?” 楚徇齐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看着唐麒的目光也变得阴沉。 “殿下,请吧。”唐麒笑看着他,往宫外走去。 楚徇齐没有再犹豫,也追了上去。 归鸿阁。 唐麒端坐案前,慢悠悠地往茶杯里倒着茶。 楚徇齐坐在唐麒对面,同样面色沉静,他知道,唐麒既然能把他找到这里说起这件事,那就是不打算翻出去,既然如此,他何必惊慌,平白让唐麒占了便宜。 “郡主想说什么?”楚徇齐从唐麒手里接过茶杯,问道。 唐麒一笑,“自然是南境的”她压低声音,只做出“矿脉”二字的口型。 “那又如何?”楚徇齐不紧不慢。 “如何,”唐麒侧过身子,“这可是关乎生死的大事。” 楚徇齐自然知道,在洛云,私开矿脉,那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如今西南军虽明面上是孙家和白杨共同治理,但是想来殿下是清楚的,一则,军中只能有一个主事之人,二则,陛下是偏向白家的,”唐麒认真地看着他,“殿下虽然看起来得陛下之宠,可是陛下这份宠爱,可曾给殿下带来一点好处吗?” 楚徇齐的目光落在唐麒身上,阴寒冰凉,又带着隐忍和怨恨。 “一点都没有,殿下你只是陛下给长极太子准备的垫脚石而已,踩着你上位,长极太子的声名才会稳固,殿下早就输了,不是输给长极太子,而是输给你的父亲,当今陛下。”唐麒轻轻摇晃着手里的茶杯,看着青色的茶叶在碧色的水中起起伏伏。 “啪”地一声,茶壶,茶杯全部被打翻在地,楚徇齐喝道,“你说什么!” 唐麒美艳的脸上依旧是天真的神情,无辜道,“可惜了,上好的碧螺春。” 楚徇齐随即冷静下来,道,“以清郡主想告诉我什么?” “你知道陛下的皇位是怎么来的吗?”唐麒道。 楚徇齐垂下眼眸,他知道,弑父杀兄。 “好了,开个玩笑,”唐麒道,“我只是想告诉殿下,这件事情我替殿下瞒下了。” 不待楚徇齐反应过来,唐麒起身行了一礼,“告辞。” 唐麒没有骑马,也没有坐马车,一个人走在长安街上。楚徇齐站在窗口,看着那个女子的身影,她真狠。 这件事情翻出来,他定会一蹶不振,瞒下这件事,那么接下来,就是渝王和太子之间最后的争斗。 楚徇齐现在被疼爱自己的父皇坑害,几乎没有一条明路能走,他很可能走上那条风险最高回报也最高的路,像他的父皇一样。 楚徇钺正在府中等着她吃午饭,两个人便说了起来,“穆崇将军一定很厉害吧。” “当然了,”唐麒道,“他对我最好了,穆崇叔叔为了照顾我们几个这些年都没有成婚。” 楚徇钺忽然生出一种要见岳父的感觉,“我一点武功都没有,穆崇将军不会不喜欢我吧。” 唐麒笑了笑,“穆叔叔不会的,他很好。” 楚徇钺点了点头,“那就好。” 唐麒不甚再在意,腾出手翻着地图,穆崇回京,其实对西秦的影响不是很大。穆崇这些年除了稳住西秦军,更多的事情是放在唐麒和几个年轻将军身上。 他将几个人教的很好,唐麒手下的大将军,是绝对可靠的人,皇帝若是以为离了穆崇她西秦就活不下去了,这可就大错特错了。 那几个人虽然年轻,但是随便拎出一个,都是能镇场子的人物,比起帝都出名的小将军白玉飞绝不逊色。 唐麒看着地图,她很想知道,楚徇齐会怎么选择。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六十二章你跑不了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62 三月春猎,洛云多年以来的风俗,世家子弟不论男女,都是可以去的。 从帝都到蒙山猎场,骑快马的话一天就到了,不过有皇帝的仪仗,还有一堆女眷,就得两天了。 唐麒对此颇为不满,不过楚徇钺安慰她,虞景不是也不能走的急了吗,这话立刻就把唐麒安抚下来了,端坐在马车上和虞景下棋。 皇帝带了静安贵妃过来,皇后在帝都主持大事。但是唐麒不觉得这是宠爱,她认为皇帝这纯粹只是为了不让静安贵妃给李皇后添乱罢了。 唐念骑着那匹汗血宝马前前后后地乱跑,惹得一大群世家子弟眼红。偏偏这孩子还浑然不知,唐麒生怕哪一个暗地里把他给卖了。 在路上慢腾腾地颠簸了两天之后,第二天下午终于到了。 蒙山猎场。 唐麒还是一身红衣,没有换骑马装,长发随手用簪子挽在脑后,站在皇帝身边。 “玖思丫头这打扮,可是不准备比了?”皇帝笑问道。 唐麒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道,“陛下,臣可是马背上长大的,就算穿着长裙,也是会赢过他们的。” “你这丫头”皇帝又笑起来,看着一众世家子弟,道,“你们可不要都输给了玖思这丫头了,朕可丢不起这个人。” 唐麒歪过头,浅笑不语。 一个年轻男子道,“陛下,听闻以清郡主还带回来一匹纯白的汗血宝马,若是我们哪一个赢了郡主,可否” 话未说完,就被唐麒打断,“哟,你是打算入赘我唐王府吗?” 她看着一群年轻人,笑道,“既然不是那就不许打我汗血宝马的主意,那可是我给我未来的夫婿准备的。” 几个人纷纷沉默,皇帝摆摆手,道,“行了,都去休息吧,明日你们再分个胜负。” 唐麒行礼告退,白玉飞从后面追过来,道,“玖思,许久不见。” “哦,是玉飞世子,许久不见。”唐麒客气地一礼,生生拉开两个人的距离。 白玉飞本来就不善言辞,这会儿被唐麒一噎,更是不知道东南西北,要说什么了。 “玖思,”楚徇钺走过来,顺手拽着唐麒的袖子,道,“走,去吃饭。” 唐麒点了点头,“玉飞世子,我先走了。” 两个人并肩走了,留下白玉飞一脸茫然。 “这会儿吃什么时候的饭啊。”唐麒边走边笑,这借口找的。 楚徇钺不语,两个人朝着虞景的帐子走过去,丝毫不带掩饰。 这也没什么,现在帝都长眼睛的都知道以清郡主和三皇子的关系了。 只是谁都没有搬到明面上,毕竟皇帝没有开口,众人只能违心说人家两个是姐弟情深了,有什么办法! 虞景非常无聊,已经拽着唐念在下棋了,唐念深受其苦,看见他阿姐进来就扑上去,道,“阿姐,你终于回来了,我先走了。” “滚吧。”唐麒毫不客气地摆摆手,唐念利索地滚了。 楚徇钺接着唐念开始下棋,唐麒在一旁看着,道,“虞景,你要出去看看风景吗,我听说这里有条河。” 虞景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道,“明天再去吧,今日累了。” 唐麒“嗯”了一声,从虞景带来的箱子里翻出一本常看的兵书,坐在旁边翻着。 没翻多久便有人过来,夏梅进来回话,说是淳和公主身旁的侍女过来了。 自从淳和公主成亲以后,唐麒就很少见她了。这一点唐麒甚是满意,毕竟淳和公主也是个能惹事的。 “徇钺,我先过去了。”唐麒起身离开。 淳和公主坐在帐外空地上,明瑶公主在她身旁。 “玖思姐姐过来了?”自从成亲之后,淳和公主并没有太多变化,还是从前那样,毕竟人家上无公婆,下有夫君宠爱。 唐麒“嗯”了一声,在旁边坐下,道,“公主可是有事找我?” “姐姐这话说的,”淳和公主道,“不过是找姐姐过来说说闲话解闷的。” 唐麒不语,场面有些许僵持。半晌,淳和公主终于开口,“姐姐,你与三皇兄现在是什么打算?” “公主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唐麒沉声道。 “可是姐姐父皇和太子皇兄” “我以为公主和太子殿下应当支持我的,”唐麒抬眸看着她,“徇钺是在皇后娘娘身边长大的,他一向敬重太子殿下,自然不会有二心,我若与徇钺成婚,自然与他同心,公主觉得有何不妥吗?” 淳和公主找不到反驳的话,却觉得不妥,只好道,“可是姐姐,三皇兄的年纪比你都要小” 唐麒蹙眉,“这有关系吗?” 淳和公主噤声,沉默不语。 “其实公主何必操这个闲心,你现在不应该为江国公府的前途费心吗。”唐麒转移了话题。 淳和公主道,“江家自然有敬遥哥哥。” 唐麒笑了笑,“可是凭着公主的身份,你不应该为江敬遥带来更多吗?” “多谢姐姐提醒。”淳和公主回道。 唐麒笑而不语,倒了一杯茶喝着。 “玖思姐姐,还有一事,”淳和公主拉起明瑶公主的手,道,“父皇想将明瑶嫁到宁国。” 唐麒看着楚明瑶,刚满十五岁的小姑娘脸上并无多大的震惊或是恐惧,她很平静。 “此事只怕我也无能为力。”唐麒摇头。 “姐姐,”明瑶公主站起来,道,“明瑶不是求姐姐不要让我嫁过去,只是天高路远,而宁国与西秦临近,还请姐姐到时候能够保护明瑶,不要被平白欺凌就可。” 说罢,小姑娘行了一个大礼。 唐麒浅笑,执起小姑娘的手,“这有什么,小事而已,到时候我派人去照顾你,你若是受了委屈,只管写信告诉我就好,想来宁黎还没有那个胆子,敢不给我脸面。” 唐麒说的嚣张霸道,却也是事实,宁国的人,可是深刻地知道这位郡主有多惹不起。 “如此便多谢姐姐。”明瑶公主勉强笑着,眼眸中却没有半丝笑意。 唐麒握着她的手,轻声道,“别怕,不会有事的。” 明瑶公主还是没忍住,眼泪刷的留下来,靠在唐麒怀里,无声地哭着。 这个小姑娘,在深宫中受尽磨难长大,还不容易安安静静地过了半年,又被告知将要和亲的命运,她不过十五岁而已。 可是有什么办法,她是洛云的公主,生来就背负着别人没有的重负,她必须在这个天下需要她的时候,做出牺牲,别无选择。 唐麒轻轻抱着她,轻声道,“别怕,我日后还是要回西秦的,到时候去看你。” 明瑶公主半晌才止住哭声,“让姐姐见笑了。” 唐麒轻轻摇头,起身道,“公主,我先走了。” 淳和公主“嗯”了一声,唐麒起身离开,夕阳西下,这次是真的到了用晚膳的时间。 唐麒慢慢走在回去的路上,蒙山正是万物复苏的季节,脚下密密麻麻的铺着各色野花,唐麒走走停停,已然随手扯了一大把。 说实话,她这模样,实在和传言中那个杀人如麻的“阎罗”相去甚远。 凌渊站在高处,看着唐麒此时的样子,猛然回忆起十年前的事情。 那个时候天真娇纵的小姑娘和现在的她慢慢重合,凌渊的视线落在唐麒身上,半晌没有移动。 “玖思妹妹。”凌渊走下来,朝唐麒喊道。 “怎么了?”唐麒一边回答,一边将那一束花束好,抱在身前。 “难得看妹妹这般悠闲。”凌渊走到她身旁,笑道。 唐麒抱着花,“是啊,难得有空歇一歇,天气真好,凌世子不觉得吗?” “确实如此,”凌渊道,“只是不知道这样好的天气,还能有几天。” “你能不能不要说这么煞风景的话,”唐麒挑着眉道,“我难得心情好,凌世子。” 凌渊一笑,不置可否,道,“我刚刚忽然想起妹妹小时候的模样,当初在西秦见到妹妹的时候,总觉得妹妹就像陌生人一样,可是现在看来,妹妹骨子里还是那个小姑娘,只是藏的太深了,不容易发现。” 唐麒歪过头看他,“不是,你没听说过吗,但凡手上沾了血,就一辈子都不会再干净了,我怎么可能和以前一样。” 凌渊忽然抓起唐麒的手指,唐麒被他吓了一跳,惊住了,任由他抓着。 “妹妹的手,还是又干净又漂亮。”凌渊颇为轻佻地说道。 唐麒反应过来,反手就打了过去,凌渊堪堪一躲,那巴掌没落到脸上,落到了凌渊脖子上。 唐麒虽然看起来瘦弱,但是一个随随便便就敢带人翻城墙的人手劲自然不会小,凌渊的脖子上立刻浮出四个鲜红的指印。 “发什么疯!”唐麒蹙眉,随即跳起来,抱着花走了 凌渊感受着手中留下的温度,轻声道,“玖思,你跑的了吗?”他的声音,既戏谑又认真,可惜唐麒没有听到。 唐麒还不知道凌渊的心思,只是奇怪凌渊最近总是发疯。 楚徇钺在帐外站着,看见唐麒回来,嘴角勾出一个非常好看的角度,他伸出手从唐麒手中接过花,“正好用膳,走吧” 唐麒“嗯”了一声,转眼就把凌渊的事情抛到了脑后,和楚徇钺吃饭去了。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六十三章病重难愈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63 第二日一早,唐麒从床上爬起来。 收拾好之后,唐念已然十分兴奋地在等着唐麒了。 “阿姐,我要和你比。”唐念道。 唐麒敲了他一下,“比什么,过几天再说,先吃饭,吃完你带虞景出去。” 虞景慢慢地喝着粥,道,“出去转转也好。” “嗯,蒙山的景色还不错,”唐麒道,“和小时候一样。” 她下意识地说出这句话,虞景的神色猛然僵了一下,咳嗽了起来。 唐麒一惊,喊道,“没事儿吧,虞景。” 她赶紧倒了杯茶给虞景递过去,给他顺着气,虞景半天才缓过来,靠在椅子上,对唐麒说道,“我没事,带我出去转转吧。” “最近是不是越来越不好了?”唐麒没有回答他,极为严肃地问道。 虞景摇摇头,淡然地笑道,“还好,没事,还能撑一段。” “你说实话,虞景。”唐麒沉着脸,她今日本来脸色就不太好,这么就更严厉了,连唐念都放下碗,安安静静地端坐着。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知道我的身体,勉强到现在就已经”虞景非常冷漠地看着说道。 “怎么就是勉强了!”唐麒低声喝道,“我知道你没事!” 她说到最后,自己的声音都颤抖起来,她知道的,唐麒所有见过的名医都断言,他活不过三十岁虞景现在,已经二十九了。 “虞景”唐麒半跪在虞景身边,把头靠在虞景腿上,这是她年幼的时候经常有的动作,她十三岁之后,虞景便不许唐麒再这么靠近他,“我听说南境云盘寺的隐徳大师他的医术无人能及,我我找凌渊请他过来你不会有事的。” 虞景轻轻摇头,把手放在唐麒头上,两个人有好几年没有这样亲近过了,他抚着唐麒的长发,“不用了,我现在不会死的现在不会的。” 唐麒默然不语,靠在虞景身上不动,就这么靠了半天。唐麒的神情非常悲戚隐忍,甚至有些恐惧,那是她从未露出过的,藏在内心深处被压抑的东西。 明知道一个对你很重要的人会死,可是你却没办法救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只能欺骗自己唐麒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 虞景,那可是虞景,将她从十年前的噩梦中拯救出来的虞景。 直到唐念出声喊着楚徇钺过来了,唐麒才起身。 “玖思,”虞景道,“带我去皇帝那里,我想过去看看。” “好。”唐麒毫不犹豫地推着虞景出去。 楚徇钺在外面等着唐麒,看见虞景倒是惊诧了一番,“虞先生也要过去吗?” “是啊,难得天气这么好,出去转转也好。”唐麒笑道。 楚徇钺看着初生的朝阳,道,“嗯,天气很好。” 唐麒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楚徇钺握着她的手,低声道,“不高兴的话,就不要笑了,这样不漂亮。” 唐麒眨了眨眼睛,有些艰难地开口,“徇钺真好。” “你们俩不要当着我的面打情骂俏。”虞景轻声叹气。 唐麒立刻噤声,几个人往皇帝那里走去。 皇帝一身骑装,站在众人中间,太子和渝王二人站在他的身侧。比起去年回京的时候,皇帝现在的老态十分明显,他在撑着。 唐麒走到凌渊身后站着,那是唐王府的位置。 皇帝手中握着弓箭,念了一段冗长复杂的话,大体就是洛云男儿不能忘了这个江山是怎么来的唐麒心不在焉,时不时地看着一旁的虞景。 直到皇帝翻身上马,射出那一箭,宣布春猎开始,唐麒才回过神,慢腾腾地走到她的黑风旁边,爬了上去。 皇帝身体不太舒服,只是象征性地骑了一会儿便回来了。 虞景彼时手里拿着一本书,正低着头慢慢地翻着,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皇帝翻身下马,正好看到这一幕。 皇帝看着虞景,半晌没有动静,他的思绪蓦然飘回二十年。 他的皇兄,景云皇太子楚宸那个人,他经常坐在院子里,翻着手里的书,给年幼的弟妹讲着 后来,他有了太子妃,有了孩子,便时常抚琴给他们,那是他爱的人。 “闻司,他是他是皇兄吗?”皇帝颤着声音问道。 “陛下,”闻司赶紧扶着他,同样颤着声音,道,“陛下,那是以清郡主的先生,虞景,他他不良于行,陛下,不是先太子。” “虞景吗?”皇帝面色一沉,景云太子的太子妃,她姓虞! “陛下,您要过去吗?”闻司问道。 皇帝终于冷静下来,朝着虞景身旁走了过去。 他只见过虞景一次,还是上次晚宴的时候看到的,他没有看清虞景的面容,只记得这个年轻人非常雅致,便没有过多的注意。 “虞景参见陛下,”虞景拱手一礼,“恕草民不能给陛下行大礼。” “无碍,”皇帝摆手,在虞景对面坐下,“虞先生将玖思教的很不错,可是费了心思了。” 皇帝盯着虞景好像要透过那张脸看到另一个人,虞景合上书,微微勾起嘴角,道,“玖思,她是唐王府的女子,不需要教,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是啊,但凡和唐王府沾上关系的女人,都是又聪明又刚烈的。”皇帝有些感叹地说道。 虞景垂眸,“陛下说的是。” “虞先生应该不是西秦人士吧。”皇帝问道。 “草民是生在帝都,不过长在西秦。”虞景毫不掩饰。 皇帝的瞳孔震颤的一下,随后又剧烈地咳嗽起来,闻司赶紧过来扶着他。 “没事,”皇帝摆摆手,“朕没事。” 虞景皱着眉头,“陛下身体不好吗,草民学过几年医术,不知道有幸给陛下瞧一瞧吗?” 皇帝摇头笑了笑,“朕早就听徇钺那孩子说过,唐王府的虞先生,不仅文才无双,医术更是一绝,得蒙先生照顾,徇钺的身体才好起来,不过朕就不用了,年纪大了,这些事情还有什么意思。”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陛下,”虞景道,“陛下是天下之主,身体自然重要。” 皇帝目光看着远方,沉思了半晌,道,“天下之主是啊,朕是天下之主。” 闻司在后面一个劲儿地掉冷汗,生怕皇帝再多说什么。 皇帝一回头,忽然看见虞景一只手里握着两枚棋子,一纯白,一绛紫,便道,“虞先生是爱棋之人?” “这是玖思送给草民的。”虞景展开手掌,两枚精致的棋子安安静静地躺在手心。 “玖思的棋艺,可是承于先生?”皇帝道。 “臣只是带她入门而已,玖思的棋艺确实不错,她极有天分。”虞景回道。 闻司规规矩矩地让人搬来一张桌子,摆好棋盘,虞景并不推辞,从身旁拿出两个精致的檀木小盒,里面是两色棋子。 这一副棋,只怕千金不止。其实皇帝不知道,唐麒给虞景准备的棋盘都是玉雕的,虞景嫌用着晃眼,唐麒又准备了一个檀木的。 虽然唐麒没事就哭穷,但是在虞景身上,不管是吃的还是用的,唐麒一向要求精细从来不怕花钱。 唐麒从马上翻身下来,靠在树上,楚徇钺知道她不大高兴,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焦。 “玖思,你没事儿吧。”楚徇钺将马系在一旁,对她说道。 唐麒只是摇了摇头,沉默不语。她不习惯将自己脆弱地一面告诉别人,除了虞景一人,就连穆崇也时常看不透这个她看着长大的女孩,因为她什么都不说。 “玖思,有什么事情的话告诉我好吗?”楚徇钺再三问道。 唐麒本来就心烦的要死,被这么一个追问脾气立刻就上来了,道,“说了没事!” 说完,一个口哨将黑风召过来,利落地翻身上马,随即冲了出去,楚徇钺根本就没反应过来,人都没影儿了。 楚徇钺叹了口气,毕竟年少,被人这样甩脸,就算甩她的是唐麒,楚徇钺心里也窝火啊! 更窝火的是,他根本就不知道那祖宗为什么生气,楚徇钺握着拳头在树上捶了两下,“你怎么就不相信我!” “自然是三皇子不值得信任了。”凌渊不知道从哪里晃出来,懒洋洋地说道。 楚徇钺的脸色立刻难看起来,却也清清楚楚地知道凌渊说的是实话。 很多时候,他都只能默默地陪着唐麒,看她忙碌,却什么都不能为她做,是啊,说了有什么用! “那凌世子便值得信任吗!”楚徇钺道。 “最起码我不像三皇子这般,只是占了一个皇子的名分,手中却什么都没有。”凌渊戏谑地看着楚徇钺,脸上的笑意简直叫人恨不得给他两个巴掌才作罢。 楚徇钺还真是气昏了头,解开绳子翻身上马就走了。 凌渊心中却没有太多高兴之意,唐麒出了什么事,他还真是不知道。 不过是现在能仗着权势压一压这个少不更事,只知道做个点心讨唐麒欢心的小皇子,说起来,唐麒相信谁呢。 凭着他在西秦的印象,恐怕只有虞景一个人,只有虞景是唐麒可以托付性命的人。 当然,凌渊虽然不能说是一时兴起,可他哪儿有功夫天天哄一个女人开心,就是唐麒也不值当啊。 他心里装的,是天下。 唐麒纵马乱跑,在猎场上握着长弓朝着一只兔子射过去,力气之大令她附近的几个人骇然不已。 因为那兔子被生生钉在了旁边的树上,羽箭深入一半,两个侍卫半天拔不下来,之后折了箭,只将兔子拿出来。 唐麒并未放在心上,纵马去了另一边。 那一箭射出去之后,似乎把唐麒的脾气也带走了大半,她渐渐冷静下来。忽然想起来刚刚把小情人晾在那里。 这下麻烦可大了,虞景告诉过她,楚徇钺本来就是心思深,这脾气上来那也不是好招架的,他不发火,只冷漠。 唐麒抽出一支羽箭刺进旁边的树上,心道算了吧,反正皇帝也熬不了几天了,这小情人就先这样。 她哪儿来的功夫跟他瞎折腾,自己想不通那就憋着吧。 凌渊果然说的没错,他和唐麒,是一样的人。 真是太一样了。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六十四章为求心安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64 皇帝和虞景下棋,下的颇费心力,虞景年轻,多年来专于棋艺,他也不打算给皇帝面子,该怎么赢怎么赢,丝毫不客气。 闻司在一旁看的跳脚,心道虞景这人怎么就这么不懂事,这不是上赶着给以清郡主惹事儿吗! 皇帝倒是下的开心,在输了第五次之后哈哈大笑,玩笑道,“朕这棋艺,在朝中多年无人能敌,虞先生好棋艺啊!” 虞景淡然一笑,“想来陛下该让他们好好学学什么是棋艺的。” 这话说出去,其实是非常无礼的,要知道对面那人可是天子。 “你这个年纪,倒是让朕想起一个侄子,不知道虞先生今年多大?”皇帝华锋一转,看着虞景道。 虞景已经垂着眼眸,本来便偏于苍白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今年二十有五。” 皇帝闻言,忽然觉得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当年的皇长孙,现在应该有二十九了。 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五岁和九岁的不同,自然看的分明,但是二十五岁和二十九的差别,根本就分不出来。 可是那又如何,人活着,就是求个心安,纵然这位身在九五之尊,也是一样啊。 哪怕是自欺欺人呢! 楚徇钺生气也回来了,本来想找虞景问问,看唐麒到底是怎么了,也让他心里有个底,他是恨不得整个人都挂在唐麒身上,怎么舍得真的就不问了。 不过刚回来就看见帝帐外摆了张桌子,就得后面等了一会儿才过来。 “徇钺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皇帝问道,一般狩猎,中午都是带好了东西,下午才回来了。 楚徇钺在唐麒身边待的久了,说起谎来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道,“儿臣身体不适,不敢过于放纵,先回来歇一歇,午后再出去。” 皇帝摆手,“你这身子年纪轻轻的要好好养着才是,知道吗?” 楚徇钺先是被惊了一番,皇帝什么时候关心过他这几个儿子女儿的身体了!随后他才行礼,“谢父皇关心。” 皇帝起身离开,楚徇钺坐在虞景对面,半晌没有回过神。 虞景的目光落在皇帝的背影上,冰冷寒凉,不带一丝感情。 “先生,先生!”楚徇钺连着喊了两声,虞景终于回神。 “怎么了?”虞景声线温和,和平常一样。 “我看你是不是不太好,我送你回去吧。”楚徇钺试探道。 “不用,今天天气还不错,我想多在外面坐一坐。”虞景轻翻着手里的书,他没有看,那个书,他拿反了。 楚徇钺垂眸,也没有再问,虞景和唐麒两个人都不太好,想来也问不出什么。 “是不是玖思,”虞景发觉自己拿错了书,反手翻过来,“玖思又发脾气了?” 楚徇钺抬起头,愕然了一下,“是,先生你怎么知道?” 虞景淡然一笑,“你脸上写着呢,玖思就是那个样子,脾气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多担待些,不要怪她。” 这回楚徇钺是真的懵了,虞景的脾气秉性他也有所了解。 他对唐麒非常严苛,也一直告诫她要收敛自己的脾气,每次唐麒一发火,等着她的一定是虞景劈头盖脸毫不客气的训斥楚徇钺敏锐地察觉到虞景的异样。 “先生,你?”楚徇钺蹙眉道。 “我没事,”虞景轻声,“陪我下棋吧。” 楚徇钺隐隐觉得不安,却不能从虞景身上看出什么,只好心不在焉地和虞景下棋。 唐麒骑着马漫无目的地林子里晃荡,最后停下来坐在草地上。 凌渊远远看见唐麒,便翻身下马,朝着她走过去。 他从身边的风起手里拿过点心,递给唐麒。 那是一盒桃花卷,三月桃花开,倒是应景。 不过唐麒兴致缺缺,接过之后规规矩矩地行礼谢过,“凌世子有事找我?” “我看是妹妹有事吧,”凌渊在她身边坐下,“妹妹一向藏的深,没想到今日把不悦写在脸上,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倒是好奇,妹妹有什么事情?” 唐麒面无波澜,道,“是有一事相求,不知道凌世子能不能答应。” 她也不含糊,虞景的身体,那是不能拖着的。 “妹妹请讲。”凌渊道。 “传言南境云盘寺的隐徳大师医术极为高明,不过却是从来不离开寺中,不知道凌世子能否请的动他?”唐麒开口问道。 唐麒有些不安,据说十年前隐徳大师和延鸿方丈二人论经,两个人本来就不是一派的,教义似乎不太一样,之后闹出了大事,隐徳大师起誓不会在踏足帝都,不然唐麒怎么也求不到凌渊这里。 凌渊面色微沉,果然是和虞景有关。 “是虞先生挨不住了?”凌渊道。 唐麒心中略过一阵酸涩,阖上眼睛点了点头,“凌世子能帮我吗?” “自然能够。”凌渊答应的颇为爽利,唐麒的神色却没有一点好转。 她在想,她会为了这件事情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凌世子的手可不是一般的狠,对此唐麒深以为然。 不过令她诧异的是,凌渊什么都没说,思索半晌之后点了点头,“这不是难事,妹妹放心。” 唐麒垂眸,“有什么条件。” “在妹妹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凌渊起身,正色道,“我这一声妹妹,也不是白喊的,是不是?” 凌渊眼眸含笑看着唐麒,那是唐麒极少见到的笑容。 凌渊本就是那种风光霁月,如珠玉明月那样的男子,展颜一笑更是好看的惊心动魄,也不怪二公主和众多姑娘拼了命想嫁给他。 唐麒纵然没有嫁给他的兴趣,却也被他这展颜一笑惊到了,一是惊诧,二是惊悚,她和凌渊的关系,还不至于到这种程度。 “你说条件吧。”唐麒道,凌渊的人情那是能随便欠的吗! “没有。”凌渊随意躺在地上,随意地看着唐麒。 “我会还给你的。”唐麒从盒子里拿出一个桃花卷,这应该是归鸿阁的点心了,但是唐麒实在觉得食之无味。 还不如早上楚徇钺送来的点心。 “若是妹妹想回报的话”凌渊笑了笑,“不如以身相许如何?” 唐麒先是愕然,随后淡然地看了他一眼,“我若是为了这种事情以身相许白珏兄长,你知道虞景会怎么做吗?” 凌渊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他会自尽。”唐麒垂眸道。 虞景那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自己的性命是用唐麒换来的。 她这般低声下气地求凌渊,只怕虞景知道之后,都会收拾她的,更别说其他了。 “虞先生的脾气还真是特别。”凌渊道。 唐麒沉默不语,在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种或者更多东西是要比性命还要重要的,在虞景那里,就是他的骄傲和尊严。 不过唐麒这一次真的要违背他,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虞景在她面前慢慢走向衰亡而自己却无所作为。 虞景之于她,那是不一样的,他陪伴了她十年,十年,虞景带给她的一切,那是所有人都不能代替的。 有些感情,无关风月,却同样让人疯狂和无奈。 唐麒不能接受虞景的离开,那对于她实在太恐怖了。 “你仔细想想吧,有什么条件便告诉我,”唐麒看着躺在地上的凌渊,冷声道,“你知道我的,你就算不提条件,我也不会把这事当做恩情,日后给你什么回报的,毕竟是你现在不要。” 凌渊不置可否,“妹妹高兴就好。” 唐麒满心疑惑,却不再多言,看着懒洋洋的凌渊行了一个大礼,“那就多谢了。” 说完,唐麒吹了一个口哨,将黑风召过来,一跃而上。 凌渊坐起来,看着唐麒的身影,两指摩挲着下巴,事情当然不会这么简单。 不过虞景在唐麒心中的分量还不是一般的重,能让唐麒为了他真正弯下她素来尊贵,连皇室都受不起的腰,真是难得。 他忽然有些好奇这十年间的唐麒,到底经历了什么。 唐麒的心情并未因此变好,一则是虞景的身体实在是坏到一定程度了,二则是,凌渊的态度实在是太奇怪了,让唐麒感觉十分奇怪。 毕竟凌渊那样的人,怎么会做费力不讨好的事情,那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唐麒纵马在猎场上四处飞奔,暂时将心中的抑郁收起来,她现在没有时间悲秋伤春,就算是虞景真的有事,她也得撑着,以后得路还长。 这样想着,唐麒觉得心中稍稍有了些安慰,回头一看,日落西山。 春风乍起,带着些许寒意,唐麒拿出弓箭,朝着一只鹿射过去,自然一箭便中。 随即便有侍卫捡起来,唐麒看着那只鹿,似乎还不错,道,“送到我帐子里。” 正好晚上烤肉吃,在西秦的时候这是常有的事情,烤着羊肉,再有几壶烈酒,便是夏日夜晚最好的奖赏了。 唐麒当时烤肉吃的狠了,羊肉的腥膻气又重,她后来便不太喜欢了。现在想想,那时的日子还真是过得逍遥。 她慢慢地骑马回营,楚徇钺早就等着着急了,已然在帐外带着阴寒的晚风中站了好半天。 唐麒这才想起今天还朝着这位发了一通火从马上下来,微笑地看着楚徇钺。 “怎么这会儿才回来,虽说是春天,可是山下的风大,先进去吧。”楚徇钺习惯握住唐麒有些发凉的手。 “不打紧,”唐麒微微一笑,“我刚刚猎了一只鹿,晚上把它烤了如何,我亲自烤给你。” 楚徇钺惊诧,“你会烤?” “阿姐烤的最好了,”唐念嬉笑着进来,把袍子扔到一边,亲昵地抱着唐麒一只手臂,“阿姐,我也要吃。” “好。”唐麒笑了笑。 本来晚上应该是去皇帝那里的,不过听说皇帝傍晚歇下之后就没有再起来,众人便各自和自己相熟的人聚起来。 唐麒帐外就站了不少人,对此唐麒颇为不满,却又不能把人撵走,只好就先这样了。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六十五章阴毒手段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65 唐麒拔出腰间的匕首熟练地分着肉,又仔细地刷上涂好的酱料,慢慢地烤着。 说实话,她毫不怀疑是不是帝都的贵勋公子小姐都挤到她这里来了,心下十分不爽利,若不是楚徇钺拦着她早就发火了。 因着虞景在,唐麒连酒也没有喝几杯,凌渊坐在唐麒身侧,目光一直落在唐麒手上快要熟的鹿肉上。 唐念更是如此,楚徇钺也不例外,还多了一个白玉飞。 “妹妹在西秦学的好手艺。”凌渊笑道。 唐麒面无表情,“在西秦军中必须学会烤肉,不然就只能生吃了。” “玖思也要亲自动手吗?”开口的是白玉飞。 唐麒木然点了点头,在几个男人的目光下,将那块肉递给了唐念。 楚徇钺没有太多表情,他了解唐麒,这个动作一点都不奇怪。 “妹妹真是疼爱弟弟,好歹我这里也等了半天了,下一个是给我的吗?”凌渊笑问道。 唐麒抬眸瞥了他一眼,道,“江南不是鱼多吗,你若是给我烤鱼,我就把这个给你如何?” 凌渊不答,随即吩咐侍卫去找鱼。 那块烤好的肉,唐念也没有立刻就吃了,而是拿出匕首,仔细将最嫩的部分分出来,装在盘子里递给虞景,虞景也不客气,十分随意地拿过去吃了,很显然,这样的事情是惯常发生的。 第二块肉烤好之后,她递给了楚徇钺,然后便从烤肉的地方离开,坐在楚徇钺旁边准备吃东西了。 凌渊颇为不满,把刚刚送来的鱼也扔到一边去了。 那样明显的疏离,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她和楚徇钺却是旁若无人,分着那块鹿肉。 只是楚徇钺的刀使得不太利索,还得唐麒看着,万一把手指头给切了,那就不好了。 “给。”楚徇钺费了半天劲儿切下一块,递给唐麒。 唐麒接过手笑了笑,“你也吃吧。” 这样压抑的气氛之下,楚徇钺不太想吃东西,“你吃吧。” “还在生气吗?”唐麒轻声问道,“今日是我冲动了。” 她看着楚徇钺解释着,没必要为了这种事情和他吵架。 说真的,楚徇钺虽然不能在大事上帮到她,但是唐麒和他在一起,觉得十分心安很舒服,就算为了这一点,唐麒也不想和这个少年争吵,毕竟,他真的关心她,带着纯粹真诚的目光。 “没有,没生气,”楚徇钺摇头,“只是着急,今日你那个模样,我从见到你的第一日起就没见过你那样,你从来都是很冷静的,不管是西秦大寒,还是阿念出事,你都很冷静,非常冷静但是这次”楚徇钺停了下来,不知道不想说还是在想该怎么说。 “发疯了吗?”唐麒笑着说道。 楚徇钺想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那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唐麒。 仔细一想,她偶尔发怒一次,那必定是事出有因。 在他面前,唐麒从来温婉和顺。他知道这不是真的,或者这只是她的一部分。 上次雪夜杀人一事,楚徇钺知道,那是唐麒更真实的一面。他很轻易地说服自己去接受那些事情,当然,他很轻易就接受了,因为他心里有她。 纵然他不愿意看见血腥之事他还是很轻易就接受了,他甚至会想,她会不会害怕,只是强撑着他没有问她,因为她不想说。 “我很担心。”楚徇钺抬起眼眸,道。 唐麒轻轻摇头,“谢谢你。” 楚徇钺浅笑,又切下一块肉放到唐麒的盘子里。 他知道,肯定是有大事,还是他帮不上忙的大事。 他只能陪着她,仅此而已。 这样的情形,被许多人看在眼里。众人都知道,这是以清郡主要嫁出去了。 嫁的人还是从小就病殃殃,而且到现在还是病殃殃的三皇子楚徇钺。 以清郡主是眼瞎了吗! 不少世家子弟都在考虑这件事情,她为什么会放着白玉飞那样有前途的男人不要,还看上了三皇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得守寡了。 当然,也有脑子清楚的,能想的通其中缘由,不过也就是想想就好了,还是装作不知道的好,多事之秋不,天天都多事。 “三皇子可知陛下今日是怎么了?”凌渊挑着眉问道,既然他要把唐麒抓在自己手里,自然不能放任她和楚徇钺的事情继续发展。 唐麒就是最大的变数,绝对是凌渊日后最大的隐患。 楚徇钺放下刀子,道,“父皇今日累了,并无大碍,有皇兄在父皇身边照顾。” “那三皇子,不用去尽孝心吗?”凌渊含笑问道。 楚徇钺蹙眉,唐麒直接一个白眼等着凌渊,“你闲的是不是?” “妹妹急什么,”凌渊端坐一旁,“我与三皇子都是男子,说些闲话有什么不对的?” 唐麒心道你明明就是找茬的啊! “那是皇兄的差事,我只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就好。”楚徇钺回道,然后看见唐麒的盘子空了,又切下一块肉递给她。 皇帝确实是不太好,韦院正给他把着脉,心里一阵叹息。 “如何了?”长极太子焦急地问道。 “臣开些药吧。”韦院正不回答,目光落在皇帝身上。 皇帝点点头,“你出去吧,朕没事。”皇帝坐起来,脸色实在难看。 “父皇,”长极太子在他身旁坐下,“您的身子,还是好好养着才好。” 皇帝面色冷清,挥手打断他的话,“朕没事,朕只是想起一些往事。” “往事?”长极太子惊诧道。 “往事,二十多年前的旧事,”皇帝喘了一口气,“你知道,当年朕并非先帝看中的皇位继承人选,他最疼爱的是景云太子,皇兄当时也不负众望,他很厉害,他心术极正,性情看似软糯,实则刚直严苛,若是他继位,洛云一定不是现在这样的光景” 长极太子觉得心怦怦乱跳,“父皇,您也很好,洛云的天下现在就很好。” “不,还不够,”皇帝苍老的眼中骤然露出一丝凌厉的光芒,“宁国,北齐,南梁三国野心勃勃,南境不平,江南九郡凌王府的势力根深蒂固,西秦五郡从开国以来就被唐王府握在手中,哪里太平了!” 长极太子垂下眼眸,闪过一丝震颤,“父皇,您您说的是。” “当年景云太子倚重唐、凌二王府,可是朕觉得,为何朕要与他们一起分享这楚氏江山当时便心中不平,可是既然已经动手了,就不能再停下来,你知道吗!” 皇帝伸出手捏着长极太子的胳膊,“你知道吗!” “儿臣,儿臣知道。”长极太子咬着牙说道。 “你和朕不一样,朕这个皇位,被私下人说来的不明不白,可是你,是朕的嫡子,从小朕让人教给你的就是帝王之道,你名正言顺,名正言顺你要做一个好皇帝,你要让洛云江山清平,让楚氏皇族成为这天下唯一的主人。”皇帝声音沉重,严厉地看着长极太子。 长极太子的脸色变得极为沉重,在床榻前跪下,“父皇儿臣,儿臣不会辜负父皇的!” 皇帝看着他,沉默半晌,他这个儿子,还是太容易心软了。 “你起来,”皇帝从枕头下拿出一个盒子,“你把这个,用在唐麒身上吧。” 果然,长极太子的脸立刻就青了,“父皇,玖思现在现在还不能死,西秦会乱的” 皇帝阴沉着脸,“这不是杀人的药,朕知道玖思不能死!” “那这是”长极太子起身,接过盒子惊诧道。 “这是让唐王府再无其他人的药。”皇帝沉着声音,靠在床上道。 长极太子的手开始发抖,皇帝面无波澜,“当年朕一个疏忽,让穆崇带走了唐麒这小丫头,以致后患无穷朕好生后悔,如今若是再不动手,她就要毁了朕的两个儿子了。” “父皇,儿臣儿臣不会因此误了大事的儿臣不会因此和徇钺生疏的,儿臣和徇钺都不是糊涂的人!”长极太子喘着气,脸色比皇帝好不到哪里去。 断子药,玖思日后怎么可能原谅他!绝对不可能。 “这药,朕让你下!”皇帝声音沉着有力,落在长极太子的耳中,如同惊雷一般炸开。 “玖思若是没有孩子,你也就不需要那么多顾忌了,知道吗?”皇帝看着他。 长极太子心中掠过无数种可能,然后只留下他最想要的那个,唐王府后继无人,一则可以平定西秦,二则,唐麒便需要其他依靠他会补偿她的,不过是孩子而已。 “是,父皇。”长极太子垂眸,他明白。 皇帝喘息了半晌,“你知道虞景的身份吗?” 长极太子惊诧,“是玖思的先生,他很不错。” “是,是不错,棋艺极好,”皇帝笑了笑,“他将玖思教的很不错。” 长极太子不解,半晌不语,皇帝摆摆手,“你下去吧,朕累了。” “是。”长极太子行礼告退,将药装进袖子中,脚步虚浮,离开了帝帐。 皇帝没有立刻睡着,他辗转反侧,他好累,可是楚氏的江山,还需要他。 他二十年来第一次梦见景云太子,那个风光霁月,温润如玉的男人,皇帝昏昏沉沉,就这样睡着了。 虞景累了,便先回帐休息去了。 唐麒将他送走,才端起酒杯,猛喝了几口,笑道,“这酒可不如西秦的酒烈。” 凌渊也喝下一口,“妹妹说的是,去年西秦的烈酒,可是让我记忆深刻,不知道何时有幸再饮一杯。” 唐麒浅笑不语,蓦然灌下一大口,随后被楚徇钺抬手拦住,“宿醉会头疼的。” 唐麒的酒量,白玉飞几个人都知晓,因而对楚徇钺的阻拦颇有不满。 楚徇钺带来的那个陈副将道,“三皇子这就是你不知了,郡主在我们京郊大营的时候,酒量可是一等一的好啊!” 楚徇钺的眼神飘了过去,带着一阵冰寒,纵然他身体不好,但是皇室男子特有的那种上位者的气息还是足够震慑这些人。 “她是女孩子,怎么好喝这么多的酒。”楚徇钺道。 白玉飞拦着陈副将,“三皇子说的是,郡主还是多喝些茶水解酒,免得明日头疼。” 唐麒淡然,还是放下酒壶,“我听徇钺的。” 这一句话便给了这里所有的人一个交代,她听楚徇钺的。 以清郡主何其桀骜,说出这样的话,怕是非三皇子不嫁了吧。 凌渊颇为不悦,烤肉没有吃到,还看了两个人一整个晚上眉来眼去的,心中实在难受。 唐麒这样又聪明又懂事的女子,该是他的才对! 没多久,唐麒打了个哈欠先走了,随即众人纷纷散开,人家都休息去了,他们不走还等什么。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六十六章生辰大礼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66 楚徇钺的生辰正好在三月初十,要在猎场过了,唐麒数着日子算了一下,也没几天了。 这几日她几乎都陪在虞景身边,皇帝病着也管不到她这里,便清闲了几日。 “你出去玩儿吧,”虞景颇为心烦地看着她,“你都守着我好几天了。” 唐麒沉默,摇了摇头,“反正我也没事。” 虞景冰凉的目光落到她身上,“怎么没事,如今局势动荡,你不知道吗!” “动荡也是他楚氏的江山。”唐麒混不在意。 虞景抬手把身侧的书扔了过去,喝道,“滚,叫你这么整日看着,我烦都烦死了!赶紧滚!” 唐麒垂下眼眸,像个小姑娘一样,任着书扔过来砸到身上,又默默地捡起来送回去。 虞景哭笑不得,唐麒放下书,“好,你别生气,我不会误了大事的。” 说完她便出去了,虞景心里也不好受,可是总不能任着唐麒这么守着他,关键是守着也没用啊,该来的总要来。 唐麒神色冷清,走到马厩旁,一黑一白两匹汗血宝马依偎在一起。 唐麒将黑风拖到一旁,黑风不情愿,被唐麒一个眼神吓得躲到一边吃草去了。 她伸出手摸着那匹白色的马,“小白,姐姐养了你这么久,马上就要把你送人了,你高兴吗?” “你不高兴也没用,”唐麒拿起一把草料喂着马,“不过还好,把你送的不太远,就是对门的那个哥哥,你还记得吗?” 身后的白术和白桑面面相觑,这问的是什么啊! “你看,就是那个哥哥。”唐麒指着走过来的楚徇钺说道。 “玖思,”楚徇钺隔着挺远便唤了一声,“随我去骑马吧。” 唐麒摆手让他过来,“你的生辰礼物,她叫小白,你可以重新起个名字。” 楚徇钺知道这匹汗血宝马,比起黑风和红云,性情算是相当温顺了。 “现在就送?”楚徇钺惊诧道。 “放心吧,你的清白早就没了。”唐麒挑着眉看着楚徇钺。 “”楚徇钺苦笑不得,可不是吗! “那我试试。”楚徇钺接过缰绳,将小白牵到一边,翻身上去了。 唐麒在一旁盯着不敢放松,虽说小白性情温和,但好歹是汗血宝马,气性还是有的,要真给把人摔了,那她也没办法。 看了半晌唐麒觉得没事,便吹了一声口哨将黑风召过来,翻身上马追着楚徇钺过去了。 两个人并排走在草地上,“徇钺,陛下这两日如何了?” “父皇还好,今日精神已经好了很多,这会儿还在和皇兄在骑马。”楚徇钺答道。 唐麒沉着目光,“陛下没事就好。” “近来父皇的身体可谓每况愈下,又恰逢三国来访,只怕平白添了他们的野心。”楚徇钺有几分担忧。 唐麒淡然一笑,“这有什么,新建的西南军可不是吃素的,白侯爷的本事,可真是让人佩服。” 楚徇钺听得出她话语中淡淡的嘲讽,他也知道,这次的西南军,可是狠狠落了唐王府和凌王府的脸面,唐麒能好了才怪。 “话是如此,”楚徇钺道,“可惜白家和孙家闹得不可开交,再有二妹妹要嫁给南梁王世子一事,白侯生生落了下风,也不知道他们闹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等什么时候,陛下和长极太子下了狠心,把你渝王兄送进皇陵,就到了结束的时候了。”唐麒道。 楚徇钺不答,脸上晦暗不明,他在乎兄弟之情,也是有限度的,平白被他的大皇兄当了筏子,差点赔进半条命,楚徇钺就是脾气再好,都忍不了。 两个人慢腾腾地骑着马,一前一后,蒙山风景甚好,唐麒积压了几日的愁绪也慢慢消散,她试着让自己接受虞景的事情。 其实对虞景来说,活着就是煎熬。 小白似乎也很喜欢楚徇钺,四处撒欢儿,但是跑的不快,唐麒看着也稍稍放心了。 可就在唐麒放心的时候,耳边传来羽箭破空之声。 唐麒立刻大喊,“徇钺,小白,快躲开!” 羽箭擦过白马后身,留下一丝殷红的血印,白马长嘶一声,因疼痛失去理智,放开马蹄飞奔。 楚徇钺坐在马背上,在耳边呼啸的风声中渐渐冷静下来,他尝试控制缰绳,然而小白却怎么也静不下来,他只觉得心脏狂跳。 唐麒知道小白不会轻易停下来,黑风是随她厮杀过的,可是小白虽被训过,却没有经过血腥的事情,冷静不下来也不奇怪。 “徇钺!”唐麒纵马追过去,一脸阴沉。 楚徇钺咬着牙握住缰绳,上下颠簸都要吐出来了,不过他知道,这会儿可不能出事。 不说受伤如何,就是脸面上也过不去。本来他与唐麒站在一起,就备受猜疑,被帝都许多人轻看,觉得他配不上以清郡主。 若是连一匹马也降不住,只怕日后会更难看。 强烈的好胜心让楚徇钺的眼前越来越清明,他费劲儿地安抚着小白,夹着马的双腿也慢慢松开。 小白毕竟是经过唐麒之手的,一番惊慌失措之后终于平静了一些,饶是如此,仍然穿过人群马群飞奔而过,留下一道白色的影子,正好楚徇钺也穿着白袍。 随后又是一道红色的影子飘过,众人都是明了,那个白影,只怕就是不少世家子弟惦记已久的那匹罕见的汗血宝马。 上面的人,自然是三皇子了。 楚徇钺控着缰绳,小白终于在河边长鸣一声,停了下来。 楚徇钺脸色惨白,胃里上下翻腾,五脏六腑都似乎要颠出来一样,耳朵里嗡嗡作响,他慢腾腾地翻身下马,全身都哆嗦地停不下来,倚在马背上慢慢地,小口喘着气。 唐麒利落地翻身下马,三步并做两步走到楚徇钺身边,“没事儿吧。” 正在喘气的楚徇钺看见唐麒,吊着的心思立刻放下来,回头便吐了出来。 唐麒从黑风身上拿下装水的皮囊,替他顺着气,半晌,他漱过口,半个身子软在唐麒身上。 唐麒将他扶到河边坐下,“好了吧。” “没事,已经没事了。”楚徇钺声音中带着笑意, 唐麒轻轻晃了一下肩膀,楚徇钺还是没抬头,额头抵在她的肩膀上,吃吃地笑着。 “笑什么?” “很高兴,从来没有骑过这样的快马,真是太舒畅了。”楚徇钺笑个不停。 唐麒耸肩,轻轻磕了一下楚徇钺的额头,不得不说,两个人的动作,实在是太亲昵了。 “哎呦。”楚徇钺轻轻喊了一声。 “闹什么,你吓死我了。”唐麒呵斥道。 楚徇钺不语,半晌,唐麒终于想起那支箭,头一偏喊了一声,“白术!那支羽箭,拿过来给我看看。” 楚徇钺一听有人,赶紧从唐麒身上爬起来坐直了。 白术无奈,那支羽箭唐麒一回头,便看见了长极太子和凌渊。 凌渊手中握着一支箭,唐麒眸色一深,站了起来,随手把楚徇钺扶起来。 长极太子的目光落在楚徇钺身上,暗了又暗。 楚徇钺察觉到兄长的目光,往下看了一眼。他的脸立刻就青了,裘袍早就不见了,一身骑装,上衣的前襟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头上束着的发带也不见了。 唐麒将身上从黑风身上拿下自己的裘袍,披在他身上,轻轻浅浅地笑了笑,“没事,你高兴就好。” 这话落在长极太子和凌渊耳中简直如同惊雷,什么叫“你高兴就好”,这是干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了楚徇钺也愕然了一番,随后脸色由青变红。 少年咽了咽唾沫,喉咙上下动了动,半晌说不出话。 他冤!他真的冤! 唐麒面色沉下来,“这箭,是凌世子射出去的?” 凌渊毫不隐瞒,大大方方地承认,“是,刚才与太子殿下比试,一时不察,还请以清郡主和三皇子勿怪。” 这样承认,唐麒还真是没办法说什么,只是压下心头火,“徇钺,这是你的事情。” 楚徇钺又不傻,凌渊不怀好意他早就知道,回了一礼,“我无碍,凌世子不必客气,只是日后务必要小心,毕竟刀剑无眼。” “三皇子说的是,”凌渊笑意盈盈,“看来以清郡主的汗血宝马,确实不错。” 楚徇钺咳嗽了一声,“凌世子说的是,我很喜欢。” 他心中忽然浮起一个意念,凌渊这几日有意无意地为难他,是因为因为玖思吧。 除了玖思,他不觉得自己还有价值,值得凌渊为难。 他回头看了唐麒一眼,后者万分冷漠,懒洋洋地偏着头,没把这里的人放在心上。 她她不知道吧。 太好了楚徇钺的心头略过这三个字,随后他又暗暗为自己的龌龊心思懊悔和为难。 因为凌渊实在太好了,无可挑剔,他和那人比起来,简直就是一无是处,还好玖思的眼里,没有那个人还好。 楚徇钺喘了一口气。 “三弟先回去吧。”长极太子道。 楚徇钺点了点头,回头看着唐麒。 “你先回去。”唐麒笑了笑,楚徇钺并不多问,白术十分聪明地扶着楚徇钺上马,离开了。 “玖思,你的马”长极太子看着唐麒,面色复杂。 “明日徇钺生辰,那是他的礼物。”唐麒回道。 “不是聘礼吗?”凌渊笑道。 唐麒摇了摇头,“聘礼的话一匹马可不够。” 楚徇奕忽然觉得心里一阵乱,道,“走吧,父皇已经没事了,正在帝帐前,二位要过去吗?” “嗯。”唐麒点了点头,将黑风牵过来。 凌渊走在唐麒身边,“我刚才还忧心玖思妹妹会因误伤一事责怪于我。” “那是徇钺自己的事情,”唐麒道,“我会替阿念做决定,但是不会替徇钺做决定的,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凌渊笑了笑,“妹妹说的是,不过换句话说,是不是三皇子不值得妹妹费心呢?” 唐麒看着他的笑容,“和你有什么关系。” 凌渊不置可否,“一枚棋子而已。” 唐麒翻身上马,转身离开。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六十七章故意为之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67 皇帝心情不错,帝帐前聚集了不少人,正在摆酒宴饮。 唐麒过去行了一礼,“陛下,您没事儿了吧。” 皇帝哈哈一笑,“玖思丫头,坐下。” 唐麒在皇帝身侧的位置坐下,这本来是静安贵妃的位置,不过她不在。何况皇帝宠爱唐麒,众人早就司空见惯了。 “今日把你那匹汗血宝马送出去了?”皇帝笑问着,神情没有半分不悦。 “陛下消息灵通,我送给徇钺了。”唐麒道。 皇帝神色一凛,“你想让朕的三皇子入赘唐王府吗?” 话一出口,所有人都震惊了。 唐麒捧着点心面不改色,回道,“常言道,君子不能食言而肥”她顿了一下,接着道,“可是臣是女人啊,又不是君子,就算食言也不丢人是不是?” 皇帝看了她半晌,开口道,“你打算如何食言?” “臣要出嫁。”唐麒道。 “玖思,”长极太子在一旁问道,“此事你可想清楚了?” 唐麒不以为意,“自然,这有什么想不清楚的,三皇子可是殿下的亲弟弟。” 事情说到这里,基本上就说不下去了,皇帝和太子都不愿意唐麒嫁入皇族,理由嘛,一个担心儿子反目,一个早就谋算着要把她弄到自己手里。 “徇钺的意思呢?”皇帝问道。 “陛下放心,徇钺很好,他倒是没有嫌弃臣年纪大。”唐麒边说边笑。 皇帝随意摆摆手,“行了,这事儿过会儿再说。” 皇帝一句话打断了这件事,他还是不能同意。 唐麒也不甚在意,在一旁端着点心吃了一会儿,起身告辞了。 没多久,皇帝也散了宴会,带着长极太子和楚徇齐回了帝帐。 “你们觉得,徇钺那孩子娶了玖思是否合适?” 长极太子抿着唇,半晌不出声,当然不合适,怎么能合适! 楚徇齐想了想,道,“儿臣觉得也好。” “你说说,哪里好?”皇帝道。 “唐王府三十万兵马,日后总是要有人继承的,若是以清郡主和徇钺有了孩子,自然是楚氏宗族的人,如此,也免了父皇多年忧心之事。”楚徇齐垂眸回道。 皇帝的视线落在楚徇齐身上,似乎在判断他说的是真是假。 他揉了揉眉心,“太子,你觉得呢?” “儿臣以为不妥,”长极太子回道,“徇钺年纪尚小,他的婚事,应当由父皇和母后作主,以清郡主个性执拗倔强,儿臣担心他们二人无法长久,何况唐王府的人尤其是以清郡主,她的心还不知道在哪里,徇钺毕竟是皇子,若是生出旁的心思,儿臣恐怕难以应付。” 楚徇齐头一次觉得他低估了这个弟弟,果然他们都姓楚,都是皇帝的儿子。 皇帝“啪”地将一旁的杯子摔到地上,“混账东西,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徇钺可是在你身旁长大的孩子,他的性情,你还不知吗!如今八字还没一撇,你就怀疑你自己的亲弟弟太子,你糊涂!” 皇帝越发后悔当年怎么就没赶着掐死唐王府这丫头,如今折腾的他两个儿子离心,真是红颜祸水! 楚徇齐赶紧上去扶着皇帝,“父皇,您冷静些,太子殿下的话未必没有道理,三弟是好的,可是以清郡主的城府摆在那里” 楚徇齐替太子辩护着,皇帝平静下来,摆摆手,“徇钺是个好孩子,太子,渝王,你们都下去吧。” 红颜祸水哪! “阿嚏!”唐麒正和虞景下棋,忽然转过头打了一个喷嚏,“果然到了京城,连我的身体都越来越差了。” 虞景瞥了她一眼,“你和楚徇钺的事情说开了?” “嗯,说与不说都一样,只要皇帝不高兴,他们明日还不是装作不知道吗?”唐麒懒洋洋地回道。 “是啊。”虞景道。 唐麒垂眸,接着看着棋局,夏梅端茶进来,道,“小姐,先生,该用晚膳了。” “送进来吧。”唐麒摆下最后一枚棋子,看了一眼,又输了。 有时候同一件事发生的多了,就会麻木,比如她和虞景下棋,天天输。 虞景也没指望她能赢,转过去吃饭了。 唐念跑的没影,楚徇钺似乎是惊悸过度,喝了药休息去了,唐麒捂着脸骑个马也惊悸,以后还得捧着也罢,本来就没打算找个跟她一样的。 第二日,初十,楚徇钺的生辰。 长极太子似乎颇为高兴,专门在他的帐前给楚徇钺设宴庆祝,十八岁,对男孩子来说,也是个很重要的岁数。 唐麒一早醒来,用完早膳便出去了,天气不错,她骑着马在外面四处晃荡,说起来,她能四处晃荡的日子也不多了。 凌渊同样一早起来,因昨日之事,他颇为气闷。 他没想到唐麒竟然把那个必须入赘的条件都给去了,难道她还真的打算嫁给楚徇钺吗!他一时猜不透唐麒的想法。 唐麒上了蒙山,觉得风景不错,便让白桑去请楚徇钺过来,此时正一个人坐在水边,百无聊赖地喂鱼。 春季的阳光真是让人舒服,唐麒头顶盘旋着一只雪白的鹰隼,她吹了一声口哨,和平常召马的口哨不太一样,似乎更绵长些。 鹰隼应声飞下来,乖乖在唐麒身旁落下来。 唐麒抚着它雪白的羽毛,没有信件,它只是来报平安的。 “谁!”唐麒回头厉声喝道。 “妹妹的武功果然不错。”凌渊从后面走过来,温和一笑。 唐麒看见是他,将身旁的鹰隼放走,道,“有事儿?” “哦,”凌渊在她身旁坐下,“就是好奇,妹妹怎么在三皇子身上下那么大的本钱。” “一匹马而已,”唐麒没有察觉到凌渊的异样,随口道,“也不算什么,西秦最不缺的就是马了。” “不,”凌渊继续道,“不是此事,是入赘一事。” 唐麒闻言笑了起来,一副你难道不懂的样子。 “其实对妹妹来说,嫁不嫁都是一样的吧,”凌渊笑道,“听闻陛下昨夜又摔了杯子,你知道什么因由吗?” “不知道,陛下喜欢摔就摔呗,”唐麒不以为意,“你看这春色正好,生机盎然,陛下却是垂垂将老,摔一摔杯子出一出胸中的闷气也好,我还等着他多活几天,好好看看楚氏的江山,是怎么倾颓的呢。” 凌渊侧目,往旁边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妹妹说的是,这因由呢,还与妹妹有关。” “你说。”唐麒道。 “为了妹妹的红颜,”凌渊道,“太子要和三皇子反目,陛下自然生气,又训斥了太子一场。” 唐麒面无波澜,凌渊靠近她道,“妹妹当时回京时与我说,你要靠着倾国倾城的美貌,祸乱楚氏江山,我想妹妹已经得偿所愿了。” “你错了,”唐麒挑眉看着他,“我靠的可不是这张脸,是西秦。” “不过无论如何,妹妹得偿所愿,值得恭喜。”凌渊笑道。 唐麒颇为奇怪地看着他,“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能无关呢?”凌渊忽然抬起一只手臂将唐麒压倒,两个人横躺在草地上。 “放开我!”唐麒不悦。 “不放,”凌渊道,“我今日来提醒妹妹,你将楚徇钺那枚棋子看的太重了,目的达到就可以了,还想真的嫁给他吗?” 唐麒一把推开他,站了起来,冰冷地说道,“棋子就是棋子,就算真的嫁了,也是棋子,你觉得我嫁或不嫁,这件事情真的重要吗!” “我就是担心妹妹真的喜欢楚徇钺那孩子,毕竟妹妹实在是太好收买了,什么莲子糕,梅花饼,桃花卷就能将你哄下来。”凌渊双手抱头,似乎心情颇好,又往一旁看了一眼。 “你觉得我一个不知道死过多少次,不知道杀了多少人的女人,会在乎那些东西吗!”唐麒蹙眉,“你到底想干什么?” “是啊,妹妹号称‘阎罗’,我知道这事儿不是开玩笑的,死在妹妹手上的人,绝对不在少数,只怕妹妹午夜梦回,不会害怕。”凌渊说着。 唐麒冷哼了一声,“我怕什么,难道死在凌世子手中的人还少吗,凌世子会怕吗!” “有时候会啊,”凌渊道,“不过以后有妹妹陪着我就不怕了。” 他这句话是靠在唐麒耳边说的,那是极为亲密暧昧的动作,唐麒猛的颤了一下,半晌没有动作。 忽然,唐麒听见声音,回头往身后看去,那里有一个白色的身影,他应该是刚刚摔倒了,正费劲儿地爬起来,可是又跌了一下。 唐麒心头一滞,一把推开凌渊,“你他妈的故意的,是不是!”随后立刻追了过去。 可是追了一半,又不得已停下了脚步,还能怎么样,还能怎么样呢!追回来又如何。 他一定什么都听到了。 她该解释吗,她该怎么解释! 那都是真相,没办法解释。 谁让他姓楚,唐麒长叹了一声。 凌渊慢腾腾地走过来,“妹妹不去追?” 唐麒回头,面无表情,“狠,你狠,凌渊。” “妹妹谬赞了,”凌渊笑道,“不过刚刚我说的话可不是假的。” “你说什么了?”唐麒挑眉看着他。 “希望妹妹陪着我,让我们午夜梦回之时,不至于害怕。”凌渊道。 唐麒愕然,半晌回道,“不要开玩笑了,今日你已毁了我与楚徇钺好不容易攒下的关系,就别闹了,我自始至终,也没有打算把楚徇钺推上皇位,你这个算盘,打错了。” 这次换凌渊无奈,纵然他有断绝唐麒打楚氏皇位这个主意,不过主要目的,还是希望唐麒能陪他。 然而唐麒似乎半分都不在意。 在凌渊沉默的时间里,唐麒已经下山。 凌渊注视着那个瘦削颀长甚至孤单的身影,眸色渐沉,在温暖的春日里,周身仍然泛着冰冷之意。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六十八章选择不同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68 楚徇钺纵马回营,三月温暖的朝阳下,少年生生出了一身冷汗,气都喘不匀。 她没有追过来吗? 她连解释都不屑吗? 她说的都是真的吗? 楚徇钺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好冷,他靠在床榻上,浑身颤抖。 “不过是一匹马,西秦多的是。” “棋子就是棋子,嫁与不嫁又有什么关系!” “祸乱楚氏江山兄弟反目父子成仇” “会在乎那些东西吗” “你陪着我,让我们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不至于害怕” 楚徇钺仰头,少年的眼眶通红,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发青,颤抖不止。 他一直都知道她在利用他,他知道楚氏和唐王府的仇恨,他知道唐麒温和的外表下深藏着仇恨和野心,他知道他都知道。 他还是选择默然忍受了一切,他总以为长久的陪伴就能慢慢地让她接受,让她改变,纵使不爱,也不会分离,他总是这样卑微地祈求着。 但是当唐麒那样魅然绝丽的面孔,轻启漂亮的红唇,说出如那样尖利刻薄,如同匕首一般的话他知道,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了。 真是太痛了,简直痛不堪言,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掏空了。 利用,利用,都是假的。 昨日她将那匹汗血宝马送给他,他高兴地几乎不敢相信,他倚在她的肩头,她说担心他。 他回忆起他们一起度过那些安静美好的日子,踏雪赏梅,饮茶下棋。 可是那岁月静好如金玉的外表之下,潜藏着黑暗,谋算,不堪,今日被翻出一角,便毫不隐藏地暴露在阳光下,鲜血淋漓,白骨累累。 楚徇钺长久以来积压在心中的隐忍终于爆发,猛的吐出一口血,咳嗽起来。 侍卫赶紧进来扶着他,楚徇钺阖着眼睛靠在榻上。 “来人,传” “不用,”楚徇钺虚弱地说了一句,“不用,让我睡一会儿,傍晚的时候再叫我,皇兄还为我准备了生辰宴会。” “公子,您” “滚!”楚徇钺喊道。 侍卫吃了一惊,要知道楚徇钺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从来不骂人,想来也是动了大火。 侍卫奉上一杯茶给他漱口,这才离开。 楚徇钺将自己埋在被子里,渐渐冷静下来,只是胸口依旧痛极,耳边如魔咒一般,一直回荡着唐麒阴冷至极的话。 少年又一次感受到命运向他伸出的狰狞的那只大手,扼住他的咽喉,让他喘不过气。 他想起三支签文的前两支,他所期盼的爱情和亲情。 爱情带来的绝望和痛苦,远比亲情和友情更令楚徇钺心碎。皇室的亲情本来就凉薄地不堪一击,唐麒这些日子带给他的期望,实在是太高了。 楚徇钺艰难地阖上眼睛,泪水,悄悄从眼角溢出。 当他用爱慕的眼光看着唐麒的时候,她在心里一定非常不屑,她怎么会需要一枚棋子的爱慕。 凌渊那样的人,才是她最好的选择吧。 他把手放在衣襟里的紫玉蝴蝶上,他一直贴身带着它。 可是现在这成了他最大的讽刺,楚徇钺拿出玉蝴蝶,抬手想把它扔出去,但他只是摆出了那个手势。 他一手盖着脸,苦笑道,“罢了,就留下当做纪念吧,至少我还要被利用的价值。” 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句话是多么的卑微。 楚徇钺,堂堂三皇子! 寥寥十八岁,意气风发的少年儿郎,此时真的是卑微到了尘埃之中。 阳光透过门帘的缝隙照进来,映着少年苍然如雪的漂亮面庞,楚徇钺放下紫玉蝴蝶,小心翼翼地收回衣襟中,阖上眼睛,休息去了。 他需要缓一缓,真的要缓一缓,不然晚上都不知道该怎么参加宴会了。 唐麒面无表情地牵着黑风,黑风躁动不安,它今天还没见小白呢! “安静点,不然我剁了你包成包子送给小白。”唐麒冷冷地瞪了黑风一眼。 黑风果然安静下来,默默地跟在唐麒身后。 “阿姐!”唐念果然是少年气盛,挟风带雨地跑到唐麒面前,手上提着一直雪白的兔子,“阿姐,你看漂亮吗?” “你喜欢?”唐麒勉强笑了笑。 唐念哪里看的出来她阿姐的勉强,回道,“带回去给娇娘姐姐玩儿。” “你倒是谁都惦记。”唐麒道。 “阿姐你又不养兔子,”唐念混不在意道,“还是冬荷姐姐提醒我的,娇娘姐姐看起来总是不高兴。” “好,你知道今日是徇钺的生辰吗?”唐麒道。 唐念一拍大腿,“阿姐,我忘了。” 唐麒看着这个心大的弟弟,“好了,现在知道了吧。” “那我该送什么?”唐念道。 “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唐麒微微一笑,“不过阿姐这里有个东西,要你替我送过去。” “什么啊,阿姐你怎么不自己去送?”唐念问道。 “以后他就不是阿姐的小情人了,也不是你的姐夫了。”唐麒说着,声音中没有一点遗憾或是惋惜,她就是这样的人。 “为什么?”唐念惊诧。 “世事难测,你知道结果就好。”唐麒回头,召来白术,白术怀里抱着一头雪白的小东西,那是狼。 “就是这个,给他养着玩儿吧,等长大了还能保护他,这年头,畜生比人可靠。”唐麒懒洋洋地说道。 唐念随手接了过去,“阿姐,我也想要。”小狼刚刚满月,一身绒毛刚刚长出来,喂得白白胖胖的,正是讨喜的时候。 “你什么都想要!”唐麒瞪了唐念一眼,“回头送过去吧,就说是你送的。” 唐念扯了扯头发,颇为烦躁,抱着小狼回头走了。 自从他的阿姐和楚徇钺在一起之后,就不爱他了,分开也好,少年安慰着自己,蹦蹦跳跳地走了。 唐麒垂下眼眸,慢慢地走回营帐。 凌渊,他到底想做什么。唐麒心底有些东西在慢慢发酵,她又不是年幼无知的小姑娘。 如果说担心她将楚徇钺推上皇位这不太可能,凌渊一早就知道她的想法,她要毁了楚氏皇族如果不是这个理由,难道真的像他说的那样。 “让我们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不至于害怕” 凌渊的话在耳边响起,唐麒着实惊悸了一番,凌渊虽然看起来没正形,但是唐麒知道他从来不说玩笑话。 譬如隐徳大师一事,他既然答应了就不会食言。 他们之间不可能。 唐麒计算了一下可能性,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她是什么人,凌渊是什么人他们两个真的太像了。 她的仇恨和他的野心,导致了他们共同的追求,江山。 他们二人暂时的合作,不过是为了让楚氏离开皇位,离开地名正言顺。 就唐麒自己而言,她本来就和其他女子不一样,她对爱情几乎没有半点期望,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那是她十年前种下的执念,又有虞景的刻意引导。 感情只会成为她的牵绊,她不需要。 对凌渊低头,她做不到。她不是一个人,她身后是西秦三十万人,她要保护他们。 其实凌渊何尝不是,对于这个野心勃勃的男人来说,即使午夜梦回会让人恐惧,他也会拿起枕边的匕首来保护自己。 绝不是找一个女人的怀抱来安慰他,他不需要。 就算是唐麒也不行。 他的一生中,女人只能成为他的点缀,花瓶就够了。 对于他们二人来说,这世上没有恨海情天的故事,有的只是利益的往来。 凌渊不是楚徇钺,楚徇钺会为唐麒去学做点心,生病的时候哄着她喝药,和她折梅赏雪,希望和她长长久久,因而在听到唐麒的话之后,他几乎心生绝望,因为他喜欢她,是真正的喜欢,把她放在心上。 但是换了凌渊呢,他没空。千万不要指望一个男人既能征战天下,又能深情不悔。 他哪里有那么多心力。 只要能把一件事情做好,他大约就是一个成功的男人了。 只是前者留名青史,后者给一个孤独的女人一生的温暖。 对于唐麒来说,同样,既然她会的是执剑横戈,提枪跃马,就不要指望她能够像别的女子那样相夫教子,温柔和善。 她也没有那么多心力。 前者或许是离经叛道,但她活的潇洒自如,无怨无悔。后者将前半生给了丈夫,后半生给了孩子,她是一个好夫人,好妻子。 这并非对或错,只是一种选择而已。 唐麒和凌渊几乎选择了同样的道路,但是一般而言,男子和女子走不同的路,才能走到最后。 唐麒坐在虞景对面,一脸阴霾,虞景也不问怎么了,两个人对着棋局,来回厮杀,胜负难料。 午后,楚徇钺醒过来,深吸了一口气,确定了一下自己上午不是在做梦。 因为手掌上还有因为摔倒留下的血痕,匆匆用完午膳,楚徇钺起身往太子帐前走去。 若是可以,他一点不想出去。他担心自己出去看见唐麒,忍不住会质问她,但是他又凭什么呢! 可今日的宴会,他是主角,不得不去。 不少衣着光鲜的世家男女,早已聚集在太子帐前等着今日的宴会。 春季的狩猎本来就是来凑热闹的,随便射两只兔子,山鸡什么的,就够了。 楚徇钺脸色近乎苍白,面无表情地穿过人群,坐在太子身侧。 唐麒正下着棋,觉着身体不适,空气之中泛着微微的血腥气。 虞景看出她的窘迫,道,“你长点儿记性,今日初十。” “冬荷,”虞景随后又道,“去煮一碗姜糖水送过来。” 唐麒捂着脸赶紧走了,洗漱完后被虞景逼着将那一碗汤药喝完,裹着裘袍,才起身去太子帐前。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六十九章默然应对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69 唐念抱着小狼走到楚徇钺身旁,道,“徇钺哥哥。” 楚徇钺“嗯”了一声,他自然不会因为唐麒的事情牵涉到唐念这孩子,“坐下吧。” “给,”唐念将小狼塞到他怀里,“我送给徇钺哥哥的生辰礼物。”他倒是还记得唐麒的叮嘱。 “阿姐说,这年头,畜生比人可靠,等小狼长大了还能保护徇钺哥哥,你喜欢吗?”少年眨着眼睛问道。 楚徇钺愕然,不怪唐麒总是不放心唐念,前一句还好好的,后一句就把唐麒给卖了。 太子听见说是狼,道,“这是你阿姐送到吗?” “我送的。”唐念回道。 长极太子捧着茶,“嗯,很漂亮。” 唐念坐在楚徇钺身侧,捏着点心啃起来,长极太子让侍女将自己的点心也递过去,“以清郡主何时过来?” 唐念摇头,“不知道,阿姐好像不太舒服。” 楚徇钺本来专心致志地摆弄着小白狼,听见唐麒不舒服,便立刻抬头,“玖思怎么了?” 唐念心道阿姐不是要和他划清界限了“没事,有虞景哥哥在呢,虞景哥哥会看着阿姐的。” “那就好。”楚徇钺心中泛过一丝苦涩。 凌渊朝着这边走过来,看见楚徇钺之后,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不知道今日我的大礼,三皇子喜欢吗?” 楚徇钺何尝没有猜到,今日的事情是凌渊一手造成的。 但是真相摆在那里,楚徇钺能说什么。 “世子大礼,多谢。”楚徇钺举起酒杯,淡淡地说了一句。 “不用客气。”凌渊清浅一笑,回了半礼之后在自己的位置坐下。 他看得清,楚徇钺的指尖微微发颤,还真是伤的挺深的。 唐麒喝了满满一碗姜糖水,裹着裘袍也走了过来,因为只是年轻人的宴会,也没多大规矩,随意找个位置坐就好。 她便一个人坐在了凌渊后面的位置,不曾给过楚徇钺一个眼神,这个举动让楚徇钺心惊不已,不过随后便发现唐麒这只是无意之举。 她坐下之后便一言不发,似乎很疲倦,楚徇钺忽然想起来今日是初十,他记得唐麒这几日总会身体不舒服,当时她自己还调侃,等成亲生了孩子以后就不会疼了。 楚徇钺神色一滞,正好和抬起眼眸的唐麒四目相对,尴尬不已。 尴尬的就他一个而已,唐麒微微侧脸,如往日一般露出温柔的笑容,依然倾城绝美,温暖不已,好似今日那般凉薄的话不是她说的一般。 楚徇钺闪过脸,端起酒杯,心下一阵寒凉,她还真若无其事!她竟然能若无其事! 唐麒半眯着眼睛从盘子里挑点心吃,蒙山上桃花开的正好,唐麒挑的都是桃花卷,慢慢地吃着。 太子的视线落在那盘点心上,不知道在想什么,连卫风澜和他说话,都是半晌才反应过来。 三国使团近来倒是挺安分的,二公主许给了南梁,三公主许给了宁国,众人都觉得皇帝是下血本了。 “太子殿下在看什么?”卫风澜道。 “无碍,卫世子刚刚是说西南军一事吗?”长极太子道。 “不知道西南军与西秦军相比,哪一个更胜一筹。”卫风澜挑眉笑道。 长极太子不语,唐麒拈着点心,冷冷说道,“不管哪一个更胜一筹,都定然踏得平南梁王庭。” “郡主何必如此刻薄,我只是说说而已。”卫风澜道。 唐麒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本郡主素来如此,尤其是对我看不过眼的人,若非你提起西秦,我还真是懒得和你多说一句。” 场面当下就难看起来,相当难看。 凌渊开口道,“玖思妹妹,今日可是三皇子的生辰,妹妹客气些。” 唐麒垂眸,“多谢世子提醒。” 楚徇钺抱着那只小狼,慢慢地给它喝着牛乳。 淳和公主从江敬遥身边走开,挤到唐麒身旁,笑道,“姐姐,今日我坐你这里。” 唐麒看了江敬遥一眼,江敬遥远远地摆摆手,表示无奈。 “蓁瑶,都嫁人了还胡闹,小心母后回去收拾你。”长极太子笑道。 泛着冷气的场面终于回暖,唐麒还是挑着点心吃,并不喝酒。 她忽然皱着眉头,身子便软了下来,往旁边歪了一下,淳和公主一惊,“姐姐,你怎么了?” 唐麒正头晕,往旁边挪了一下,身后的不远处的一个人大喊,“血!郡主血!” 淳和公主大惊,赶紧扶起唐麒,发觉她的裙子下摆都是湿的,不过衣服本来就是正红色,看不出是血还是什么。 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长极太子觉得耳边嗡嗡直响,喝道,“传太医,快传太医!”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郡主郡主这是流产了吗!” 唐麒抬起眼眸,喝道,“滚!老子还没成婚,流产个屁!” “阿念!过来扶我!” 唐念半晌从人群中挤进去,不过他的阿姐已经不需要他了,凌渊从淳和公主手中接过唐麒抱起来,他的袍子上立刻被血浸湿,抱着唐麒往最近的营帐中跑过去。 楚徇钺也顾不上许多,毫不犹豫追了过去,脸色苍白。 唐麒因为失血过多,开始头晕,没看清抱她的人是谁,“阿念,去找虞景过来。” “好,你别动。”凌渊沉声说道。 唐麒被放在凌渊帐中的床上,唐念立刻蹿到她面前,握着她的手道,沉默不语。 楚徇钺随后进来,“玖思!” “我没事。”唐麒勉强说了一句。 韦院正被连拖带拽地拉过来,看见唐麒一身血也十分震惊,说真的,他也以为以清郡主这是小产血崩了! 他赶紧搭脉看诊,还未说话,白术已经背着虞景过来了。 虞景面色一冷,道,“让开!” 韦院正被吓了一跳,唐念一手将他拽走,“虞景哥哥,你快看阿姐,她” 白术将虞景放在床榻边,唐念利落地从虞景身边的药箱里拿出金针,虞景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找穴位给她止血。 唐麒在看见虞景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昏了过去,脸色苍白如纸。 “没事的都先出去,”虞景道,“劳烦韦院正留下帮我。” 唐念最是迅速,回头瞪了一眼,看着凌渊道,“都出去!” 之后,帐中便只剩虞景,韦院正和唐念三人了。 在外面等着的人慢慢散开,只剩下太子,楚徇钺,凌渊三人,此外还有皇帝和其他长辈派人等消息的人。 长极太子脸色极为难看,断子药药性怎么会这么烈的! 楚徇钺将刚刚扔下的小狼又抱在怀里,动也不动,脑子里一团乱麻,回头吩咐身后的人几句,又站着不动了。 凌渊一脸阴霾,和楚徇钺站在一起,他一度怀疑唐麒是小产了。 “三皇子,希望此事与你无关!”凌渊道。 楚徇钺半晌才反应过来,道,“凌世子这是侮辱玖思还是侮辱我!” 凌渊看着他,“那是最好。” 几个人等到天快亮的时候,唐念才叫几个人进来。 “阿姐怎么了!虞景哥哥。”唐念问道。 “中毒了,”虞景抬眸,“断子药!” 韦院正在一旁擦汗,“断子药的药性本没有这么剧烈,但是郡主今日正好是是小日子,本来就虚弱,这么一来,唉!” 这位年过花甲的老太医长叹一声。 唐念眼眶通红,喃喃念道,“是谁下的毒药!” 楚徇钺脸色苍白,“你说什么,断子药!” 凌渊的脸色也难看至极,不知道在想什么。 “太子殿下!”虞景道,“这是殿下主持的宴会,为何会出现这等事情,殿下难道不该给我唐王府一个交代吗!” 长极太子咬着嘴唇,闷声道,“先生放心,本宫定会详查。” 楚徇钺此时什么都顾不上了,别说是唐麒骗了他,就是唐麒掐死过他,他也不想再问了。 他的目光落在唐麒苍白的面容上,一言不发。 凌渊亦然,这么狠辣的手段,他还真是没想到! 唐王府若是绝后西秦军又该如何! 这件事情根本就不用查了,除了那位,谁会有这么暴烈的手段! 可惜唐麒了! 这件事情立刻如暴风一般席卷了整个营地。 皇帝闻言暴怒,立刻要求彻查。 当然,没有几个人真的关心唐麒的死活,只是在算计着这件事情能够他们带来什么好处或者有没有不利的影响。 以清郡主不能生育,就意味着唐王府绝后,是真真正正的绝后。 历代西秦军都是由唐王府的人继承,那么现在,西秦军的将来在哪里。 唐麒在午后醒来,唐念和楚徇钺正陪着她身边,凌渊也在一旁翻着书,看起来心不在焉。 “我这是怎么了?”唐麒嘶哑着声音问道。 唐念抱着唐麒的胳膊就开始哭起来,没有出声,但是肩膀一耸一耸,连话都说不出来。 “哭什么,”唐麒柳眉一竖,“你姐姐还没死呢!” “徇钺你说。”唐麒又道。 楚徇钺嗫嚅半晌,只是伸手握着唐麒的手。 “凌渊!”唐麒终于生气了。 “你中毒了,断子药。”凌渊放下书,目光落在唐麒漂亮的桃花眼上,似乎要从那双眼睛里看见不一样的东西。 那一刻,唐麒似乎停住了呼吸,面庞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你你再说一遍。” “断子药。”凌渊道。 “阿念,给我倒杯茶。”出乎几个人的意料,唐麒淡然说道。 唐念倒了一杯茶递给她,唐麒喝了一口,“断子药吗?还好,我没死。” “阿姐。”唐念喃喃念道。 “放心,阿姐没事,”唐麒微笑,“走吧,回我那里去,我累了。” 这个下午,所有人都等着以清郡主大发雷霆,谁知道唐麒只是回了自己的营帐,对此事半点不提。 不过她也谁都不见,皇帝亲自过去看她,被拒之门外,送三国使臣离开的时候都不露面,只是在睡了两天之后默然回京。 众人都以为以清郡主这是绝望了,换做谁能不绝望。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七十章白杨之死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70 唐麒回帝都之后,在唐王府闭门不出,也不见客。 皇帝几乎天天派韦院正过来,唐麒自然是没有半点好转。 三月末,宫中又传来消息,太子妃有孕,长极太子有后了。 彼时唐麒正和楚徇钺坐在一起喝茶,连唐麒都开始佩服楚徇钺的承受能力了。 欺骗是这世上常有的事情,但是最可恨的欺骗是感情上的欺骗,这是不能原谅的。 但是楚徇钺那日之后一言不发,天天到唐王府看着唐麒,就算又接了御史台的职位,他还是每日过来。 虽然两个人大多数时候保持着沉默。 凌渊也经常过来,不过南境军中的事情太过复杂,每次过来的时间不是很久,倒是好东西送了不少,唐麒来者不拒,也就这样了。 不过不能有孕这件事情还是深刻地影响了唐麒在帝都中的地位。 譬如就有人敢上门提亲,而且已经有儿子了。 不过没有几天那家人的名字就消失在帝都了,连皇帝都睁只眼闭只眼,摆摆手就这样过去了。 两个人下午去归鸿阁喝茶,坐在二楼的雅间,唐麒脸色依旧泛着苍白,怀里抱着那只小狼,在喂东西吃。 归鸿阁的隔音并不太好,几个世家公子在外面嘻嘻哈哈地说起唐麒的事情。 “可惜了以清郡主这么个美人,不能生孩子” “自己不能生就算了,还不许让男人纳妾,这是要让人家绝后啊。” “本来她要是嫁了白家,估摸着就不会出这样的事情了,可惜啊,折腾太久,被人容不下了吧,别说白家了,谁还敢娶她。” 楚徇钺脾气上来,起身就准备出去。 “坐下,”唐麒轻声道,“你想去打架吗?” “玖思” “他们说的也没错,我就是被人容不下,你知道是吗?”唐麒懒洋洋地说道。 楚徇钺沉默,他觉得自己没资格再怨怪唐麒的利用。 他的父皇,先是毁了唐家,这一次,又连他都能猜到是他的父皇下的手。 “回去吧,时辰不早了。”楚徇钺给她裹上裘袍,又要了一盒点心带着,两个人往外走。 那几个看见二人经过,如同活见鬼一样,唐麒朝着几个人明媚一笑,道,“你们几位,分析事情倒是一把好手,说的很不错,回头记得去参加秋闱,这样的才能,不能成为洛云栋梁实在是太可惜了。” 几个年轻人赶紧站起来,“以清郡主,您” 唐麒微笑着摆摆手,“不用客气,我说实话。” 那几个人吓得半死,两个人才一起出去。 夕阳落在唐麒略显苍白的脸上,如鸦翅一般的眼睫投下薄薄的阴影,一身红裘泛着夺目的光彩。 楚徇钺忽然想起来,“红衣被血染红的话,是看不出来的,” “西秦的阳光很漂亮,红色最显眼了,” 凌渊不知道从哪里晃出来,眼底青黑,唐麒瞥了他一眼,“这是怎么,打架去了?” “妹妹还是这么不客气。”凌渊笑的颇为邪性。 “见谅。”唐麒摸着怀里的小白狼道。 “三皇子,听说宫里出了大事了,陛下刚刚昏过去了,赶紧回去看看,你的玖思姐姐,我先送回去了。”凌渊开口戏谑道。 楚徇钺脸色一变,唐麒摆摆手,“你去吧,我自己认识路。” 楚徇钺“嗯”了一声,“回去把药喝了。”这才转身离开。 “这孩子是深情不悔吗?”凌渊笑道。 “比你可靠。”唐麒轻声道。 凌渊一滞,“这可不尽然,我仔细想了想,妹妹这样的小姑娘,也值得我深情一次。” 唐麒挑眉看着他,“你要刺激我,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冷静多久。” 凌渊果然不再玩笑,道,“宫里的事情,倒是挺麻烦的。” “不就是西南军吗,”唐麒混不在意,“是孙天成死了,还是白杨死了。” 她这话只是随意说的,不过凌渊脸色一凛,“妹妹真聪明,死的是白杨。” “什么!”饶是唐麒最近心灰意冷也被这件事情吓了一跳,白杨,那可是白杨! “他妈的真是便宜他了!”半晌后唐麒咬牙切齿道。 凌渊摸了摸她怀里的小狼,“据说是不小心掉进南境淮安山里猎人设下的陷阱,尸骨不全。” 唐麒冷笑一声,“我弟弟不是也只留下半副尸骨吗!” “好了,反正白杨已经死了。”凌渊颇为轻松地说道。 唐麒敛起眼眸,“死了就死了吧,再过不久他的主子就能下去陪他了,说不得能凑在一起打个马吊。” “进宫去凑个热闹,你去不去?”唐麒道。她一个月没见皇帝,说起来,该去看看。 凌渊一笑,“走吧。” 宫中,皇帝悠悠醒来,看着五个个儿子站在面前。 长极太子抬手将他扶起,“父皇,您节哀。” 皇帝那个脸色,简直青的不能再青。他的目光落在长子身上,微微阖上眼睛,他的长子,好,真是好啊。 “朕无事。”皇帝道。 白玉飞刚刚收到消息,从京郊大营回来,进来都顾不得行礼,道,“陛下,我父亲,父亲他” “玉飞世子,”楚徇钺扶着浑身发抖的白玉飞,“你冷静些。” 白玉飞身子一软,楚徇钺险些扶不住他。 “父亲,父亲”白玉飞重重地跪在地上,捂着脸低声啜泣。 皇帝亲自走过去,“好孩子,快起来,你父亲他在天上看着你呢,白家的大局,还是靠你撑着。” 白玉飞咬着牙站起来,踉跄了一下,行礼道,“陛陛下,臣晓得,臣不会辜负父亲的。” 说完,他的目光扫过渝王,后者若无其事地站在那里,没有任何表情。 这是帝都一个月之内的第二件大事,白杨之死! 唐麒和凌渊进宫,先去了皇后那里。安和长公主还勉强撑得住,但是白玉璇几近昏厥。 白杨非常宠爱嫡女,白玉璇一个女孩子,一时之间根本接受不了父亲的死亡。 唐麒一脸淡漠抱着白狼进来,行了一礼。 李皇后看见她脸色苍白,道,“玖思怎么今日过来了?” “身体已经好了,刚刚在外面喝茶,觉得时辰还早,就过来了。”唐麒道。 唐麒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颗药放进白玉璇嘴里。 安和长公主惊了一下,唐麒道,“过忧伤肺,这是先生给我配的药,长公主要吗?” 安和长公主看着眼前这个苍白虚弱的姑娘,眼前浮现出另一个女人的模样,背后生出一股凉意,不由得发颤,半晌才道,“多谢郡主了。” “不客气。”唐麒笑道。 唐麒行了一礼,起身出去,她主要还是来拜见皇帝的。 李皇后想拦,但是又作罢。 唐麒走进承明殿,皇帝正安抚白玉飞,楚徇钺看见她吓了一跳。 她走到凌渊身边,“这就撑不住了么?” “急什么。”凌渊低声回道。 皇帝抬眸问她,“玖思和白珏都过来了?” 唐麒行了一礼,“许久未见陛下,臣甚为想念,今日本来就打算进宫,只是不成想出了这样的事情,陛下要保重龙体,节哀顺变哪。” 她说的真是半点诚意都没有,甚至有点儿讽刺,不过皇帝也顾不上管她。 摆摆手道,“玖思丫头操心了。” “臣蒙陛下关爱。”唐麒温声道。 皇帝觉得眼皮一跳,道,“行了,朕也累了,你们都下去吧。” 几个人纷纷行礼,长极太子和白玉飞站在一起,楚徇钺则是走在唐麒身边。 “真没趣儿,这就让走了。”唐麒懒洋洋地说道。 她声音不小,长极太子赶紧拦着她,“玖思。” 唐麒耸耸肩,看着白玉飞道,“这有什么,想当年我父亲和弟弟回家的时候,早就尸骨不全了,我母亲不也是自尽的吗,玉飞世子七尺男儿,这点儿事情都承受不住,怎么当好陛下手里的利刃呢。” 白玉飞回眸看着唐麒,眼睛通红,“以清郡主何意?” 唐麒歪过头浅笑,“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在白玉飞心里,他的父亲从来没有劣迹,为人忠正刚直,如今唐麒的话,可是对他父亲的侮辱。 “郡主慎言!”白玉飞道,“父亲一生光明磊落,何来报应一说!” 凌渊笑了笑,“玖思,行了,逝者已矣。” 唐麒垂眸,“也是,回去给我家老头子上个香,他的老朋友陪他下去打马吊了。” 白玉飞怒从心头起,“以清郡主,不要欺人太甚!” “我哪有,”唐麒道,“对了,忘了告诉玉飞世子要节哀了。” 凌渊同样道,“玉飞世子日后便要独当一面了,不要辜负了白侯爷泉下之灵。” 说完,三个人先行离开,唐麒把小狼交到楚徇钺手里,慢悠悠地走着,一点也不着急。 凌渊看不出喜怒,同样面无表情地走在唐麒身侧,“玖思心里可是畅快了?” “不曾,”唐麒道,“和他们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说有什么意思。” 十年前的真相知道的也就寥寥几人,唐麒没打算一个个找出来报仇,不过既然已经死了,还不许她来稍微顺口气吗! “听闻长公主和苏姨母的关系极好,她知道些什么吧。”凌渊一手摸着下巴道。 “不晓得,过几日去问问。”唐麒道。 两个人并肩走在宫道上,楚徇钺一人隔得颇远,极为孤独,还好怀里有一匹小狼。 楚徇钺和唐麒乘一辆马车回去,唐麒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徇钺,你不用如此的,不是你的责任,何况你又能补偿我什么?”唐麒道。 楚徇钺一滞,“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我想陪着你。” “说实话,我不大想看见楚家的人,毕竟刚刚出了那样的事情,你晓得,我忍得很难受。”唐麒垂着眼睫道。 “对不起”楚徇钺心中颇为复杂,喃喃说道。 “不,你很好,”唐麒浅笑,“徇钺你对我很好,只是你觉得我还需要吗?” “你需要,”楚徇钺半晌才回,“你总是不会好好照顾自己,我照顾你不好吗?还是你找了别人照顾你吗?是凌世子吗?” “你哪只眼睛看见凌渊会照顾我,”唐麒叹气道,“他不弄死我都是好的。” “那我照顾你不好吗?” 唐麒,“随你吧,以后不要后悔就好,指不定怎么乱呢。”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七十一章穆崇回京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71 白杨之死引发的事情,唐麒没有再去理会,还是那句话,那是楚氏父子三人之间的事情,和她有什么关系。 不过经此一事,唐麒更是了然,楚徇齐必定是打算走那条绝路了。 她真的好想看看皇帝的脸色哦,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就是不知道会不会重演。 唐麒一手支着下巴,靠在窗台上,脸色依旧苍白。 “阿姐,我好了,”唐念在外面吼道,“咱们快走吧,穆崇叔叔和夏城哥哥肯定应该快到了!” 唐麒一垂眸,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穆崇叔叔还不知道要怎么发火呢? 唐麒“嗯”了一声,裹上袍子走了出去,虞景和楚徇钺也在院中等着。 “虞景,”唐麒担忧地看了一眼,“我怕穆崇叔叔打我。” 虞景淡淡地回了她一眼,“行了,穆叔能打你吗,要挨揍那也是我。” 楚徇钺越发好奇起来,穆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能让这两个人在这里说出这样的话。 “阿姐,”唐念抱着她的胳膊道,“都是我没用。” “你才多大,”唐麒看着他笑道,“阿姐以后把西秦军交给你,你要多生几个孩子啊。” 唐念的脸腾地一红,“阿姐” “好了,走吧。”唐麒笑道,顺便看了一眼有些不安地楚徇钺。 “没事,穆叔叔脾气人很好。”唐麒笑了笑。 “嗯,”楚徇钺垂眸,“那你刚刚说的夏城将军呢?” “夏城啊,”唐麒挑眉笑道,“他可能会揍你。” 楚徇钺眉角一跳,“什么?” “他真的会揍你的,”唐麒笑道,“就像当年揍拓拔煦一样,反正他当时说过,要娶我的人就得打得过他,因而我一直怀疑我会不会一辈子嫁不出去呃,现在好像更难了。” “不会的,”楚徇钺看着他,“不会的。” 唐麒不置可否, 几个人在城外长亭等了一个时辰,傍晚的时候,一队人马出现在视线里。 为首的是两个男子,唐麒一笑,道,“终于来了。” 不过随后脸色一僵,“虞景,我没有看错吧他怎么来添乱了!?” 楚徇钺诧异,“谁啊?” 唐念立刻从腰间抽出长剑,“拓拔煦!” 楚徇钺立刻把目光那个黑袍男子身上,很明显,那就是纵横漠北的土匪头子拓拔煦。 他并非传言中凶神恶煞的模样,相反,他长的很清秀,很温和,骑在马上的动作颇有一副世家贵公子的风范。 但是随后,楚徇钺这个想法,便破灭了。 因为拓拔煦看见唐麒之后,吹了一声口哨,纵马飞奔,速度之快简直令人心惊。 唐念的长剑划过,立刻迎了上去。 唐麒扶着额头,心忧道,“这是打算干嘛呢!还嫌不够乱是不是?” “他就是拓拔煦吗?”楚徇钺道。 唐麒侧过脸,面无表情,“是,西秦土匪,长的不错吧。” 楚徇钺没有回答,难道他要回答他长得好看吗! 那边刀剑相撞,发出激烈的声音。 这边,唐麒走到穆崇和夏城身边,笑道,“终于到了哦,我都等了好几日了。” 穆崇看着唐麒苍白的脸色,极为痛心,道,“玖思,给你受苦了。” 夏城也沉声道,“小姐,你怎么会遇上这样的事情。” 唐麒一笑,“没事,你不用担心,大不了西秦军以后不姓唐了。” 夏城眸色一深,想安慰唐麒却不知从何说起,心中苦涩万分,“小姐” 寒暄完后,穆崇和夏城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楚徇钺。 夏城这个大将军上位已久,看人的眼光极为冷冽,震慑人心。 楚徇钺出身皇室,这半年的御史台也不是白坐的,他同样冷然地盯着夏城,没有半分退却。 夏城知道唐麒选择楚徇钺的原因,但是现在他想知道的是,楚徇钺想从唐麒这里得到什么,这个看起来简单的少年,到底想要什么? 唐念和拓拔煦的打斗以唐念的失败告终,虽然拓拔煦确实长的柔弱,但是打起架来却不弱。 唐念闪身走到唐麒身旁,气喘吁吁,“阿姐,他欺负我。” 拓拔煦面色一沉,土匪的本质立刻暴露无遗,“嘿,你个小兔崽子,哪次不是你先和爷动的手,还敢告状,爷下次非扒了你的皮,这一身细皮嫩肉的,回去做个人皮灯笼正好。” 唐念往后一躲,唐麒抬眸看着他,“你想死是不是,好好的漠北跑到帝都干嘛!” “别这么凶,爷这不是想你了吗?唐大美人儿,”拓拔煦从袖中拿出一把扇子,笑道。 唐麒挑眉一笑,“是吗?” “瞧唐美人你这脸色差的,真是受苦了,不如随我回漠北,肯定不会让你受苦。”拓拔煦笑道。 “行了你!”唐麒蹙眉,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漠北那些复杂的势力给收服的,用嘴吗! “还有你们俩,”唐麒哭笑不得地看着还在大眼瞪小眼的二人,“赶紧别瞪了,眼珠子都掉出来了!” 穆崇拍拍夏城,“小夏,先回唐王府吧。” 夏城终于把目光从楚徇钺身上收回来,“是,将军。” “多谢三皇子亲自相迎。”穆崇拱手一礼,道。这话说的疏离客气,将三皇子划到外人里。 楚徇钺回礼,“穆叔叔不用客气,这是徇钺该做的。” 他很自然地把自己划进“唐麒的人”,这个阵营里,穆崇虽然不大高兴,但也不再说什么。 夏城和虞景本来关系就好,这会儿早就凑到一起说话去了。 拓拔煦跟着唐麒身旁,看着楚徇钺,戏谑道,“大美人儿你的眼光真是独一无二,这孩子比你小吧。” 唐麒不语,楚徇钺冷然看着他,道,“总比阁下一把年纪要好。” 这话倒是没错,他比楚徇钺大了有十岁。 “脾气还挺大。”拓拔煦摸着鼻子道。 唐麒瞪他一眼,道,“回去再说吧。” 随后众人一起回了唐王府。 穆崇站在府门前,叹道,“十一年未归啊。” 唐麒浅笑,“这不是回来了,牌匾有什么好看的,先进去休息吧,还得有一会儿功夫才能用膳。” 穆崇的喉咙上下动了动,道,“走吧。”他还有许多事情要问呢,比如唐麒中毒一事,比如白杨之死。 唐麒和穆崇二人走进书房,其他几个人在院子里坐着,拓拔煦已经在院子里晃悠了好几圈。 “玖思,你的身体”穆崇开口问道,若是不能用子嗣且不说对西秦军有什么影响,穆崇担心的是唐麒的婚事,不是嫁不出去,而是嫁的不顺遂。 怎么说都是当女儿养大的,他总是这姑娘过得好。 唐麒抿唇一笑,给他倒了一杯茶,道,“叔叔,这个不打紧,我没事,咱们还是说说白杨的事情吧。” 穆崇端过茶杯,“好,白家的事情我自是听说了,白杨死在山上的陷阱里,怎么会有怎么的事情。” 他语气中的质疑显而易见,毕竟他年轻的时候便认识白杨,那是个怎么样的人物,他还是清楚的。 怎么说也不会死的那么窝囊吧。 “阴沟里翻船了呗,”唐麒不屑道,“今日一早白杨的尸骨刚刚送回,明日咱们过去看看吧,怎么说都得上柱香。” “行,”穆崇回道,“是孙天成的手笔吗?” 唐麒摇头,“孙家要是有本事把穆崇弄死,那倒是热闹了,虽说有那么点关系吧,但是我猜应该是凌渊下的手,能当大将的人不多,白杨一死,孙家坐大,但偏偏孙家的人没本事,到时候江南一乱,还不是凌渊说了算,不过这罪名,肯定是落到孙家身上。” 唐麒支着下巴,停了一下随后又道,“我看皇帝是越来越后悔没把他这个长子给收拾掉了,现在逼得楚徇齐走了绝路,咱们就等着看他们俩父子折腾吧,迟早让楚氏江山崩了一半。” “父子相残,兄弟相争,还真是楚家一贯的风格。”穆崇随后叹道,和唐麒一样,他很平静。 唐麒一笑,“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 “那三皇子呢?”穆崇话锋一转,问道。 唐麒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他很倔强,说会陪着我的。” “陪着你?”穆崇惊诧道,“怎么陪着你?” “他就是那样说的啊,”唐麒歪过头笑道,“说是会一直陪着我的。” “三皇子难道是想”穆崇不喜欢楚氏皇族的人,习惯性往最坏的地方想着。 “没有,”唐麒赶紧摇头,“他很好,不像楚氏皇族其他人,怎么说呢,是个又倔强又善良的人,我从来没有像他一样的人,什么都看得清,又默默地承受着,他和其他人,和我这样的人,一点都不一样,很干净。” 唐麒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她解释的话很长,说的时候很温柔。 穆崇看着这个在自己面前长大的小姑娘,有些微微的诧异。 在她眼里,对于男子都是不屑一顾的,当然,师长是不算了。 “三皇子难道对权势不感兴趣吗?”穆崇道。 “他做点心比较好吃。”唐麒挑眉笑道。 穆崇也笑了笑,“日久见人心嘛。” 外面,几个男人凑在一起,夏城和虞景说着话。 拓拔煦是看楚徇钺横竖不顺眼,他真的很想知道唐麒看上这人哪儿了。 身份吗? “三皇子喜欢唐麒?”拓拔煦忽然开口道。 楚徇钺放下茶杯,“是。” 拓拔煦冷笑一声,“可惜唐麒只是看上你的身份吧?” 楚徇钺抬眸,“可惜玖思连你的身份都看不上。” 拓拔煦立刻觉得他耳边阴风呼啸而过,赶紧躲开,唐麒的软剑裁下他半截袖袍。 “大老远地来帝都找死吗?”唐麒冷声道。 拓拔煦毫不在意的一笑,“我这不是想你了吗?” “是吗,”唐麒挑眉喝道,“你最好不要给我惹事,要是人知道你这只‘漠北雄鹰’在我府上,我还在不在帝都混了!” “唐麒你放心,爷是什么人,还怕他们不成。”拓拔煦哈哈一笑。 唐麒扶额,“徇钺你不要理他,在漠北称王称霸久了,不知道天高地厚!” 拓拔煦有些委屈地闭嘴,唐麒不理他,几个人进屋用晚膳去了。 晚膳用完,该走了也走了,该休息了也休息去了,楚徇钺看着唐麒喝完一大碗黑乎乎的汤药才离开。 夏城终于找到机会,和唐麒单独说话。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七十二章因果循环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72 “小姐。”夏城走进书房,唤了一声。 “嗯,坐。”唐麒面前摆着一张地图,布满字迹,仔细看起来,比她以前看的那些都要复杂。 “怀阳如何?”唐麒问道。 怀阳紧邻秦川,几条主要矿脉都在那里,开采矿脉一事也是交给怀阳大将袁坤的,因而来帝都的是夏城。 “小姐不用担心,袁坤看的紧,就算日后凌世子真的翻脸,也不会出大事。”夏城道。 唐麒偏过头,“现在还没到翻脸的时候呢,明日你也随我去白家。” “是。” “小姐”夏城看着唐麒,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想问什么?”唐麒温和地笑笑。 “小姐你的身体还好吗?”夏城正色道,眉目之间的担忧简直藏不住。 “还好,我在想皇帝为什么没有直接下毒药毒死我算了。”唐麒笑道。 夏城神色凛然,“小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等定然为小姐报仇,不死不休!” 他说的绝对是实话。 “好了,我知道皇帝为什么没毒死我了,”唐麒歪过头笑了笑,“你们几个还真是较真,其实到了那个时候,你们应该想一想怎么护住西秦三十万人。” 夏城闻言,垂眸道,“不,若是没有小姐,就没有西秦军。” “好了,玩笑话而已。”唐麒道。 “那小姐你的婚事呢?”夏城又问。 “这个啊,你觉得我还能嫁的出去,现在帝都流言满天飞,说本小姐不能生育还偏要人家入赘,还不能纳妾,谁愿意娶我。”唐麒道。 “那三皇子是什么意思?”夏城眉头紧皱。 “徇钺啊,”唐麒一手敲着桌子,“他少不更事,很多事情我们俩都心知肚明,不过不说出来而已。” 唐王府和楚氏皇族的泼天血仇,他们都心知肚明。唐麒是没把心思放在上面,而楚徇钺则是努力维持着表面上的关系。 夏城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虽然年近三十,但是并未成亲,对于这种事情根本一窍不通。 他只能作为担起作为兄长的责任,尽量保护唐麒这个妹妹。 “没事,这个不打紧,”唐麒摆摆手,“去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 “是,”夏城应声,“小姐也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交给属下就好。” 唐麒垂眸示意,继续在地图上画着。 第二日一早,唐麒还睡着,就被外面闹哄哄的声音吵醒了。 唐念又和拓拔煦打起来了。 唐麒披着衣服起来,推开窗子吼道,“干嘛呢你们,大清早的能不能安静点儿!” “阿姐!”唐念扔下长剑,“我不要他住在这里!” 少年一副赌气任性的模样,拓拔煦则是懒洋洋地站在一旁。 唐麒脸色一沉,“都别闹了!”她看向拓拔煦,道,“你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闹,这里可不是西秦,万一出事我可保不了你。” “唐麒你不用担心,爷知道你们皇帝现在”拓拔煦十分散漫地笑着。 唐麒抬手就把窗户边上的花盆扔出去了,拓拔煦堪堪躲过,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溜走。 唐麒拍拍手,翻了个白眼,“不知道天高地厚。” 说完,夏梅和冬荷已经打水进来让她洗漱。 拓拔煦晃荡出院子,又被夏城拦住,道,“拓拔煦,你来帝都这件事,本将军就一直不同意,不过既然已经来了,那就安分些,小姐在帝都烈火烹油,可不是让你胡闹来的!” 拓拔煦不满地摸摸鼻子,“好了好了,爷知道了,早知道爷还不来了,连说个话都小心翼翼的!” 一早上闹得唐王府鸡飞狗跳,唐麒头疼不已,吃完饭之后,便和穆崇夏城二人去了安平侯府。 走到安平侯府门口,穆崇低低地叹了口气,极为压抑,他的手指都在微微发颤。 唐麒察觉异常,回头道,“叔叔,怎么了?” 穆崇摇了摇头,并不回答。 白杨风光多年,荣宠非凡,可曾想过会落得如此下场。 人死如灯灭,再多的恩怨也只能留给后辈了,有什么意思呢! 唐麒估摸着他又开始追忆了,便不再多问,递了帖子进门去了。 穆崇的灵堂前站着许多人,都是朝廷重臣,长极太子和楚徇钺都在,可见其身份之贵重。 白玉飞眼底青黑,看见唐麒之后迎了上来,二人行完礼,他的目光落在唐麒身后二人身上。 “瑜阳大将军穆崇,”唐麒道,“这位是锦阳大将军夏城。” 白玉飞拱手行礼,沙哑着声音道,“去年西隅军之事多谢西秦军相助,玉飞在此谢过。”说着又向穆崇和夏城二人致意。 穆崇回礼,道,“小将军不用客气,都是洛云的将军,这是我的本分。” 他看着白杨的灵位,又道,“我与令尊相识多年,称得上朋友了,回帝都的路上突闻此事,也是震惊了一番,今日特地过来给白侯爷上柱香。” 白玉飞点头,“多谢穆将军。”之后亲自带着穆崇过去上香。 唐麒没动,夏城随了上去。 “我还以为妹妹也是来送白侯爷最后一程的。”凌渊出现唐麒身后,他是和凌王爷一起来的。 唐麒默然不动,道,“白杨嘛,他还承不起本小姐这柱香。” 她声音压的低,虽然说的是实话,但在这儿闹事那实在太糊涂了。 “妹妹说的是,白家配不上妹妹的身份。”凌渊语气随意。 唐麒沉着脸,“你明知道这不是身份的问题。” 这可是血仇。 当年唐王府的祸事,和白杨脱不了关系。其实对唐麒对当年之事记忆犹新,尤其是不过四五岁的幼弟,只留下半副尸骨,唐麒差点被那一幕逼疯。 她只觉得白杨死的太便宜,没有千刀万剐真是可惜! 凌渊尚未说话,便被侍卫请去和凌王爷给白杨上香去了。 楚徇钺趁着空当走过来,道,“玖思。” “嗯,”唐麒回了一声,“你与太子都在这里。” “父皇的旨意,”楚徇钺道,“本来父皇还想亲自过来的。” “白家虽是一品军侯,当朝驸马,但并非勋贵世家,还不至于陛下亲临吧。”唐麒轻声道。 “是,皇兄也是如此相劝,父皇这才打消了这个心思,让我与皇兄一起过来。”楚徇钺道。 唐麒垂眸,冷笑道,“赢得身后功与名啊。” “人哪里看得到自己的身后事,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楚徇钺道。 “这倒也是。”唐麒面无表情。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穆崇又在一旁和凌王爷说起话来,二人同样相识多年,要聊的确实不少。 唐麒待了一会儿,安和长公主身边的嬷嬷便将她请到后堂女眷处。 一般女子是绝对不允许出现在别人的灵堂的,但唐麒身份特殊,她代表着唐王府,只能让她去。 不过也是没多久,安和长公主就派人来请了。 安和长公主仪容端庄,但是明显十分憔悴,她与白杨不说感情有多深厚,但也是过了多年的,白杨的骤然死亡让安和长公主措手不及,甚至是如遭雷劈。 她还是挺了过来,正和几个世家夫人说着话。 唐麒没有过去,她站在淳和公主和太子妃身边。 自从宋觅晴嫁入东宫,她们还真是没见过几次,不过这里也不是叙旧的地方。 宋觅晴看见唐麒,立刻伸出手拉出她,低声道,“姐姐也过来了?” 唐麒轻轻点头,“嗯,听说你有孕,都三个月了。” 宋觅晴和楚蓁瑶都不太敢说有孕这件事儿,唐麒刚刚被人下毒不能有孩子,谁还敢提这茬。 见唐麒主动提起,宋觅晴有些为难,便避重就轻,道,“我自幼和玉璇妹妹一起长大,不过来看看,实在不放心。” 唐麒点头,白玉璇颓唐地坐在那里,身上戴着重孝,也不哭,就是很安静地坐着。 她刚刚就听说,白玉璇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吃了就吐,谁也没办法。 “玉璇妹妹,”唐麒坐在她身边,劝道,“听闻白侯爷极疼爱妹妹,怎么舍得妹妹这般作践自己的身子,妹妹好好照顾自己,也是让白侯爷走的安心,你说是不是?” 白玉璇抬起头,眼睛红肿的厉害,哑着声音,“姐姐姐,我知知道,可是我就是吃不下,爹他前些日子还给我写信说说要从西北带只小白狐给我他”怎么就死了! “爹他他还说等我等着我嫁人” “他说要看着我懂事的我还没懂事他就不要我了” 小姑娘泣不成声,顺势趴在唐麒怀里,唐麒极为温和地抚着她的头发,“世事难料,妹妹节哀。” 真是天下父母心哪!唐麒低下头,不管白杨在别人眼里是何等身份,或者何等卑劣,可是在这小姑娘眼里,就是她敬爱的父亲。疼她,宠她,将她捧在手心里。 这一幕落到安和长公主眼里,简直刺目至极,安和长公主的脑子里猛然记起十年前的事情。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因果循环吗! 当年唐麒一个小姑娘承受的苦难,如今落到他们的女儿身上。 安和长公主双手纠缠在宽长的孝衣之下,颤抖地厉害。 真是冤孽,冤孽!她吸了口气,压制着心中翻涌的情绪。 唐麒承受的事情可比她女儿多的多! 唐麒抱了一会儿,点了白玉璇的穴位,对旁边的嬷嬷道,“让她睡会儿,等一下再叫起来,不碍事的。” 嬷嬷点了点头,“谢郡主。” 宋觅晴怀着身孕,也是多愁善感,“白侯爷是真的宠极了玉璇妹妹。” “天下父亲,哪一个不宠女儿。”唐麒垂眸,她的父亲也宠她。 宋觅晴又拉着唐麒的手,“姐姐说的是。” 淳和公主不语,她可没觉得皇帝有多宠她,宠楚韵瑶倒是真的。 说罢,她又道,“晴儿,我有些气闷,要出去转转。” 宋觅晴“嗯”了一声,并未阻拦。 淳和公主叹了口气,道,“玖思姐姐这脾气较往常变了许多呢。” “遭逢此祸,帝都流言四起,玖思她必定受苦了。”宋觅晴隐隐地担忧着,要知道,帝都的流言可不只是以清郡主被下毒了。 更多的是以清郡主流产伤了身子,唐麒几乎清名尽毁。 宋觅晴一手扶在小腹上,看着唐麒孤独瘦削的身影。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七十三章心生疑惑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73 唐麒走到院外,打算离开,她可不想平白给自己找不顺心。 凌渊从灵堂中出来,便过来找唐麒。 “玖思妹妹。”唐麒一个人站在院前的时候,凌渊走了过来。 “嗯。”唐麒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并未多说。 凌渊的目光落在唐麒身上,他最近忙的厉害,只是派风起给唐王府送了许多药材,并未过去。 比起去年在西秦的时候,现在的唐麒看起来一点精神都没有,整个人都发蔫。 是不能有孕这件事情对她的影响太大了吗?凌渊很是怀疑,说实话,下毒不是什么高明的手段,唐麒怎么会不防备楚家的人呢。 可是那么多血也不是假的。 但唐麒实在是太沉默了,这样的事情,她就默然承受了。 甚至都没有给楚氏难堪,以唐麒的个性,明明不可能就这么咽下这件事情的。 还有他那天说过的话,很明显,唐麒把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他可是说真的,至于孩子这事儿凌渊不感兴趣,至少现在一点兴趣都没有。 所以不管唐麒是真的中毒,还是演了场戏,都没什么重要的。 “妹妹还记得在蒙山拜托我的事情吗?”凌渊问道。 唐麒散漫的眼神立刻聚集起来,道,“隐徳大师来了吗?” “后日吧,”凌渊回道,“后日就到护国寺了。” 他现在真的很好奇,虞景对唐麒来说到底有多重要。 “那就好。”唐麒崩了一个月的弦终于松下来,虞景有救了。 凌渊神色凛然,道,“但是他只能救一个人。” 唐麒垂眸,一只手覆在小腹上,半晌喃喃道,“本来就只有一个人。” 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和她的犹豫终于把凌渊给吓住了,她是真的中毒了,只是在她心里,虞景比子嗣重要。 “妹妹不想要子嗣了?”凌渊蹙眉道。 唐麒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想啊,可是我不会拿虞景的命去换,孩子的话,只要抱一个就好,我记得唐氏族谱上有句话,说唐家的亲情不靠血缘维系,这也没什么。” 凌渊分明感受到唐麒的不舍和压抑,他想起他的母妃说的话,孩子就是女人的命。 唐麒这不是也不例外么? “虞景他姓楚,既然这是楚家欠你的,让他来还不是正好吗?”凌渊看着唐麒,目光灼灼。 唐麒颇为不解地回他一眼,“楚家欠我什么,我不觉得楚家欠我,他们自己没本事保住性命,我会报仇,但是我不恨他们。” 凌渊面无波澜,只听唐麒又道,“但是我欠虞景那是真的,没有虞景,就不会有唐麒。” 她愿意付出代价让虞景活着,折自己的寿数也无所谓,只要虞景活着。 凌渊完美的表情终于破裂,“妹妹这样看重一个谋臣吗?” “那是我自己的事情。”唐麒面色清冷。 “不,”凌渊靠近唐麒,“现在这也是我的事情。” 唐麒垂眸,随即脸上做出一个极为困惑的表情。 “我说了想要妹妹陪着我,那可不是玩笑。”凌渊肃然。 唐麒颇为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有句话叫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知道的吧。” 凌渊毫不在意,“我只看重妹妹一个人。” 确实是一个人,至于西秦,该夺的还是要夺。 唐麒明了,随即讽刺道,“你这是何必,我说了西秦军不会对任何人卖命的,你实在不用牺牲你自己,多不值得。” 这话实在折损一个男人的尊严,说凌渊牺牲自己来换取西秦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容忍的,哪怕他就是这么想的。 凌渊面色陡然一沉,伸手握住唐麒的手腕,靠近唐麒道,“妹妹也太看低我了,我说了是想要妹妹陪我的,就是陪我而已。” 唐麒使劲儿挣着,不过大病初愈,哪里是他的对手,挣扎半天无果之后就放弃了。 “疼。”唐麒漠然说道。 凌渊松了一下,依旧没有放开,“妹妹想好了吗?” 唐麒叹了口气,“你现在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日后你的女人多的是,何必找我呢,我不想陪你玩,没有心情也没有心力,我最近很累。” 凌渊听着唐麒的话,垂下眼眸看着她,“那不是正好依靠我吗?” 唐麒终于把手腕挣出来,一片青紫,她轻轻揉了揉,淡然道,“看吧,你的心思还是落在西秦军上。” 凌渊一僵,毕竟他是真的有这份心的,哪怕只是一点点。 “我最怕我嫁的人看中的不是我,而是我的权势,那太可怕了,”唐麒道,“那样会被抛弃的,凌渊,我怕你。” 凌渊的手指蜷了蜷,“妹妹多虑了。” 唐麒挑眉,“很明显我没有。” 凌渊再度上前,唐麒往后退了一步,夏城忽然过来,把唐麒挡在身后,行礼道,“世子请小心,近来小姐身体虚弱,若是有事告诉在下就好。” 凌渊混不在意,“夏将军做的了主?” 夏城只是客套话而已,被这么一问就难堪了,唐麒耸耸肩,“凌世子送白侯爷最后一程吧,我累了,要回去,后天我会去护国寺的。” 唐麒深觉她不能和凌渊多话,不防备他什么时候发疯不说,还得小心翼翼地怕说错话,简直就是一种折磨,太闹心了。 至于他说想要唐麒陪着他,这事儿唐麒不是没有当真,而是不敢当真,凌渊看着一副温润贵公子模样,但他才是最可怕的人。 凌渊,那是要夺走她手中权势,要将她作为金丝雀关起来的人。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唐麒绝不会对他低头,她有自己要追求的一切。 说完,和夏城一起离开,白崇和凌王爷叙完,已经等着唐麒准备离开了。 其实作为故友,按着礼节夏城应该留下的,但是他没有。 这也向帝都所有人表明了一个态度,他会和唐麒共进退,他是唐王府的家臣。 下午,唐麒坐在屋里和虞景下棋,说他们后天要去护国寺。 唐麒在虞景面前,其实是很弱势的。虞景很轻易便看出唐麒说辞中的漏洞和目光中的掩藏。 “我不去。”虞景道。 “为什么啊!”唐麒几乎都要跳起来了。 “因为你说谎,你在骗我。”虞景手里的紫玉棋子“啪”地落在檀木棋盘上,和几枚棋子相撞,发出叮当玲珑的声音。 唐麒的手颤了一下,她没有解释,而是生硬地说,“你过去就好了。” 虞景咳嗽了几声,随后敏锐地猜到了她的意图。 “隐徳大师吗,是凌渊请来的吗?”虞景冷声道。 “是。”唐麒知道瞒不过他,也不隐瞒。 虞景拂袖,棋盘连带着棋子都落在地上,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虞景依旧暴怒,喝道,“唐麒,你疯了吗!凌渊是什么人,他想要什么你不知道吗,我不需要你用这样的方法来救我,我不会去的!何况隐徳大师就能救我吗!值得吗!” 唐麒坐着不动,目光落在虞景身上,道,“只要你活着,我愿意付出这个代价,你和别人都不一样,我想要你活着。” “何必,你明知道我活着就是折磨。”虞景叹气,身子仰靠在椅子上,很疲惫。 唐麒起身走到他身边,半跪着虞景身侧,两手放在他的膝盖上,“对不起,是我自私了,可是明明能救你的,我可以看着别人在我面前消失,唯独你不能。” 虞景对于唐麒来说,意义非同寻常,他陪唐麒熬过她幼年时那一段最黑暗最阴冷无助的时光。 那是唐麒最深的噩梦,而虞景就是把小姑娘从噩梦中带出来的那个人。 她其实是依赖虞景的,不需要虞景做什么,只要他在,唐麒就会觉得心安。 虞景抿着嘴唇,唐麒站起来,陈娇娘正端着茶进来,看见一地狼藉,颇为惊诧。 “没事,收拾一下,看看棋子缺不缺,缺了的话回头告诉白术。”唐麒吩咐着,转身出去了。 出去还没走两步,白术便走了过来,道,“小姐,宫里传旨,要您带穆将军和夏将军进宫。” 唐麒“嗯”了一声,脸色不太好看。 唐麒本来打算明日一早进宫,不过既然皇帝等不及,她自然得现在就去了。 传旨的是闻司,唐麒心说皇帝还怕她抗旨不遵吗,竟然让闻司亲自过来。 唐麒挑眉看着闻司,行了一礼,道,“哟,闻总管您竟然亲自过来了,真是难得。” 闻司赶紧回礼,道,“郡主客气了,请您赶紧和二位将军进宫吧,陛下都等着了。” “好。”唐麒回着,穆崇和夏城已经过来,三人相随进宫去了。 离开的时候,楚徇钺一脸刚刚进了唐王府的大门,“玖思,你要进宫?” “嗯,”唐麒点了点头,“对了,你去看看虞景,他不大高兴。” “好,你小心。”楚徇钺下意识地说道。 闻司在一旁咳嗽了一声,道,“瞧三殿下说的,陛下素来疼爱郡主,还会为难郡主不成,殿下多心了。” 楚徇钺闻言回道,“闻总管说的是,徇钺失言。” 夏城心里冷笑连连,可不是要小心吗!这么小心还不是送了半条命! 唐麒很快靠在马车里,穆崇和夏城骑在马上。 “夏城,”穆崇看着年轻人有几分森寒的表情,开玩笑道,“你是要去杀人吗?” 夏城一愣,片刻后回道,“没没啊,不是要进宫吗?” “那你这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穆崇反问。 “穆叔,我我有些气闷。”夏城道。 “是担心玖思吗,”穆崇沉声,“你且不要分心,玖思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她什么时候让自己受委屈了,该还的总要还,我带你回京,是来帮玖思的,你要是冲动,不是平白给她添麻烦吗。” “穆叔,是我冲动了。”夏城道。 “无碍,关心则乱,你们几个看着那丫头长大,疼爱一些也好,不要误了正事。”穆崇吩咐道。 夏城握着缰绳,长舒了一口气,垂眸不语。 宫门前,唐麒从马车上跳下来,神色清冷。 “怎么样,”唐麒看着夏城,“皇宫大殿,非比寻常吧。” “是。”夏城沉声回道。 “走吧。”唐麒端起架子,以清郡主在经历被下毒的祸事之后,便再也不在这座宫殿里微笑,哪怕是假的也不会。 皇帝坐在大殿上,脸色青白但是目光仍旧卓然,那是一个帝王该有的姿态。 “臣,唐麒。” “臣,穆崇。” “臣,夏城。” “叩见陛下,愿陛下万安。” 三个人齐齐出声,夏城和穆崇也没有跪,唐王府的人,西秦的将军,本来就有这个特权。 皇帝本来就难看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不过指节微颤之后,还是压下了这口气,他们都在维持着最后的关系,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 若是白杨未死,皇帝的底气或许还要足一些,但是,白杨已经下葬了。 穆崇的能力摆在那里,皇帝清楚。朝中也就剩下几个老的没牙的老将军能在资历和眼光上拼得过穆崇,不过毕竟老了啊。 “穆将军多年未归,风姿不减当年。”皇帝道。 穆崇垂眸,回道,“陛下也一如当年,只是看着清减了一些,朝事繁忙不假,但是陛下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年纪大了,”皇帝笑了笑,“朕也老了,怎么及得上当年。” 两个人说着无关紧要的话,唐麒却觉得周遭泛着诡异的气息,当年皇帝的手段确实不减当年。 “倒是西秦的小将军,看起来不简单。”皇帝又道。 夏城垂首不语,皇帝又道,“你是哪个郡的将军。” “回陛下,臣锦阳军营夏城。”夏城恭恭敬敬地回道。 皇帝“嗯”了一声。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七十四章子承父业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74 夏城站着,依旧恭谨。 皇帝又道,“锦阳,长年风沙不断,受苦了。” “西秦五郡乃是北境重地,臣自当肝脑涂地,守好锦阳,不敢言苦。”夏城声音沉稳有力,毫不犹豫地回道。 皇帝点了点头,“说得好,帝都现下缺的就是你这样的年轻人。” 这句话背后的深意不言而喻,帝都需要你,不要回西秦了。 唐麒脸一沉,“陛下,可不兴您这样儿的,这不是明着抢人吗?” 皇帝闻言并未发怒,半开玩笑道,“小丫头说的什么话,朕可没这个意思,不过若是夏将军乐意留下,你还能拦着吗?” 夏城和穆崇二人当时就震惊了。 唐麒垂眸,道,“帝都这里,京郊大营有白家,卫营不过就那么点儿人,何况陛下也不能让我西秦大将天天没事儿在帝都巡逻吧,再有宫城禁卫军由陛下亲掌,陛下觉得让夏城留在帝都做什么呢?” 皇帝的脸僵了又僵,没有回答。 唐麒仰着微微苍白的脸色,看着皇帝,丝毫没有退让之意。 唐麒有几分苍白的脸色让皇帝回忆起什么事情,他摆了摆手,道,“玖思丫头想多了,朕不过是开个玩笑,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喜欢较真儿了。” “是臣莽撞了。”唐麒垂眸,她虽然这样说,不过那样的口气要多随意有多随意。 皇帝看了看外面,天色已经暗下来,便道,“好了,时辰也不早了,朕其他时候再召。” 三个人立刻行礼告退,便出宫去了。 夏城出了一身冷汗,皇帝还真是有手段。 刚才那几句话,给疑心重的人听了,还不知会有什么结果呢。 还好唐麒并非那样的人。 走到宫门外,唐麒准备上马车的时候,楚徇齐从宫中走了出来。 “以清郡主,许久不见了。”楚徇齐道。 唐麒回礼,“渝王殿下看起来可不太好。” 楚徇齐苦笑了一声,“韵瑶远嫁南梁,母妃因此担忧不已。” “那也是是做哥哥的失职。”唐麒冷声道。 楚徇齐不反驳,“是啊,确实是,我本以为妹妹最是得宠,没想到” 他顿了一下,“我有些事想和郡主说,不知道郡主能否今晚出来一叙。” “好啊,”唐麒没有犹豫,“在哪儿见?” “本王在西城有一座别苑,郡主觉得如何?”楚徇齐道。 唐麒挑眉看着他,“别苑?” “郡主放心,本王没有恶意。”楚徇齐立刻道。 唐麒眨着漂亮的桃花眼,“我知道。”楚徇齐毕竟不是皇帝,他还没那么大的胆量敢把唐麒如何。 楚徇齐有一丝被看透的尴尬,“多谢郡主。” “不客气。”唐麒转身上了马车。 楚徇齐眸色微深,看着唐麒的马车,好久都未收回。 唐麒坐在马车上,半晌掀开帘子,道,“夏城。” 夏城骑着马在马车旁,立刻回道,“在,小姐。” “你说,楚徇齐现在要是想跟他父皇二十年前一样,他有没有胜算?”唐麒道。 夏城垂眸,仔细想了想,“这太难了吧,渝王最多只能调用卫营那八千人而已,宫城禁军还有两万,皇帝陛下身边的暗卫更不少,这也太不可能了。” 唐麒一手支着下巴,“嗯,你说得对,不过凡事都有万一嘛,咱们且看着吧。” 夏城点点头,“是。” 唐麒回府的时候,天已经黑尽,楚徇钺从虞景的房间里出来。 “玖思,虞景还生气。”楚徇钺在她身旁坐下。 唐麒微微叹气,无奈道,“我早就想到了,生气就生气吧,反正我这个人情已经欠了,他怎么着都得去。” “他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楚徇钺问道。 “是啊,他不要命我知道,可是我怎么能看着他。”唐麒垂下眼眸,带着无奈甚至颓唐。 楚徇钺十分诧异,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唐麒,就算是就算是当时唐麒中毒醒来,知道自己不能生育之后,她也是一副淡泊至极的样子,那样毫不在意的神态,真的是深深刺痛了他。 “他会去的。”楚徇钺伸出手,搭在唐麒一只手上,安抚着她。 唐麒抬起头,“他要是不去,我就把他打昏了扛过去,反正我在凌渊面前已经落了这个脸面,也不在乎再多做点什么,虞景没事就好了。” “听说隐徳大师医术很高明的。”楚徇钺看着她,目光中带着些许希冀,他其实更担心唐麒的身体,那样烈性的毒药,给她的身体带来的伤害必定难以估量,她的脸色,最近都一直是那种病态的苍白,身体消瘦的极快。 楚徇钺眉每天想方设法想让她多吃点东西,不过还是没用。 “最好他医术高明,”唐麒挑眉道,“若是他救不了虞景,让我白白欠凌渊人情的话,我就打断他的腿!” “唉!”楚徇钺眉头一皱,赶紧抓紧她的手,“说什么呢,就算是大师也不一定有生死人,肉白骨的本事。” “虞景不是死人,也不是白骨!”唐麒反驳! “”楚徇钺心道我就是打个比方,正准备解释,白术已经站在门口了。 “小姐,时辰差不多了”白术行礼道。 唐麒蹙眉,站起来道,“差点忘了,走吧。” “你晚上有事?”楚徇钺也站起来问道。 “嗯,有人请我喝酒,怎么能不去。”唐麒浅笑回道。 “你不能喝酒。”楚徇钺站在她面前。 唐麒看着他,懒洋洋地说道,“没办法啊,有些事情,不喝酒就不能解决,你现在不懂,以后就知道了。” 说完,唐麒裹着黑色的长袍,和白术一起离开。 楚徇钺站着,半晌没有动作。 唐念和拓拔煦闹腾着过来,唐念拍了拍楚徇钺的肩膀,道,“除了虞景,你是第一个敢管阿姐的人,不过阿姐不喜欢有人妨碍她办正事。” 拓拔煦嬉笑道,“是啊是啊,果然皇室的人胆子大,换在以前有人敢拦着不让她喝酒,她一定会打断那人的腿的,当然,虞景那个病秧子不算。” 楚徇钺更郁闷了,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说他好呢,还是说他多管闲事。 唐麒和白术找了半天,才在西城找到楚徇齐那个别苑。 楚徇齐正坐在里屋中,面前的摆着酒。 唐麒将袍子交给白术,让他出去。 “郡主果然守信。”楚徇齐道。 唐麒颔首一礼,坐在他对面,“那是自然,本小姐素来言而有信,就是不知道渝王殿下找我有什么事情?” 楚徇齐脸色沉了一下,道,“郡主可否答应,今日本王的话,绝不会从郡主这里泄露出去。” 唐麒无所谓地回道,“那是自然,当做京郊猎场的谢礼了。” “京郊猎场之事郡主不用客气,那件事本王一点都未帮到你,何况郡主帮我隐瞒南境矿脉一事,本王已十分感激。” “行了,”唐麒摆摆手,“说正事。”她厌烦和楚家这些男人说话。 “好。”楚徇齐担心她反悔,立刻答应了。 “本王记得,以清郡主从前说过,不会卷入夺嫡一事,是不是?”楚徇齐道。 唐麒从桌子上拣了一块点心,漫不经心地回道,“是啊,现在更不会了,说实话,我现在就等着看你们父子三人的热闹,你们一家人都是好手段,这场戏这么好,我怎么忍心插手。” 她语气中的讽刺显而易见,说的楚徇齐脸上一阵青白。 “郡主恨那个人,也是应该的。”楚徇齐半晌之后才回答。 “哦,你想怎么样,给我报仇吗?”唐麒笑道。 她的笑容让楚徇齐觉得一阵寒凉,楚徇齐摇头,“不,郡主的仇我知道郡主自己一定会报,我想报的是自己的仇。” “你被亲爹当做棋子,被亲弟弟当做踏脚石的仇吗?”唐麒道。 楚徇齐因这个说法颇为难堪,但是这就是事实,他点了点头。 “好啊,这是好事,”唐麒面无波澜,“只要你有这个本事,既然是楚氏之人,为何不能染指那个位置呢。” 唐麒早就唯恐楚氏不乱,立刻表示十分支持。 “唐王府和凌王府有出兵勤王之责,郡主你” “你放心,除了西秦的事情,旁的我通通不感兴趣,”唐麒回道,“不过凌王府,他家可比我这里麻烦多了,不过我倒是能给你拖他两天,你觉得如何?” 楚徇齐立刻觉得自己赌对了,十年前的事情他不清楚,可是前些日子皇帝陛下断了唐王府的血脉,唐麒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多谢郡主。”楚徇齐道。 唐麒摇摇头,莞尔一笑,“谢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楚徇齐的目光落在唐麒苍白但是依旧美得令人心悸的容颜上。 “是,郡主曾说希望得到那个位置若是郡主有意,本王愿意为郡主留着,郡主觉得如何?”楚徇齐忽然道。 唐麒正吃着点心,冷不防被噎了一下,咳嗽了起来,半晌缓过来,“别了,我还想多活几年,你到时候让我继承爵位,我回西秦就好。” 楚徇齐察觉失言,赶紧道,“这是自然,郡主不用担心。” 唐麒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动作潇洒大方,“京郊大营,宫城禁军,我提醒渝王殿下一句,小心些。” “多谢。”楚徇齐同样饮下一杯酒,目光晦暗不明。 白术在外面等了许久,唐麒终于出来。 他将袍子递给唐麒,道,“小姐,有几个尾巴。” “杀了就好,皇帝的人吗?”唐麒道。 “也只有他们了。”白术道。 “没事,”唐麒笑了笑,“上梁不正下梁歪嘛,这句话还真是应了,他儿子要走他的老路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赢。” 白术不答,唐麒也不需要他回答,两个人慢慢走在暮春的夜色中。 走了没多久,白术神色凛然,从腰间抽出长剑。 唐麒打了个哈欠,“凌世子,这大半夜的,本小姐累死了,你就别玩儿了。” 白术收起剑,慢慢退走。 凌渊一身玄色长袍,从隐没的黑夜中走出来。 “妹妹大半夜的不好好休息,跑出来做什么?”凌渊走到她身侧说道。 “你不也是吗?”唐麒不甚在意地回了一句。 凌渊没有回答,又问道,“妹妹去见什么了?” “和你有关系,”唐麒反问,“有什么事情,值得你大半夜地出来找我。” 凌渊嘴角微微上扬,道,“没有事情,我想你了。”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七十五章夜半相见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75 凌渊的声音真的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以至于唐麒在那一刻几乎懵了。 她非常震惊而且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半晌之后恢复平静,“谢谢,可是我不想你。” 凌渊闻言蹙眉,一副伤心的模样,“小麒儿怎么这样,我说的可是真心话。” 唐麒看着他,非常不屑地回了一个眼神。 凌渊丝毫不在意,笑了笑,靠近她道,“妹妹总是不信我。” “你现在要是想杀了我,我一点都不奇怪,可是你总说这些暧昧不明的话,我就很奇怪,”唐麒闪到一边,“你不是儿女情长的人,我更不是,你我还是说正事要紧,不然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番话终于惹起凌渊的不满,“正事,人生大事就不是正事了吗!我白日里就想和你说清楚的,可惜你走得快,我这才大半夜的出来!” 这是这是生气了吗!平日里的“妹妹”两个字都不用了。 唐麒从未见过凌渊发怒的。 “那你现在知道结果了。”唐麒依旧面无表情,一只手慢慢移到腰间。 凌渊眯起眼眸,唐麒的事情真的影响到了他的情绪,他不该如此的。 “玖思,”凌渊微微一笑,一手搭在唐麒的肩膀上,“有一年,延鸿方丈那里有一本珍藏多年的古籍,你我都想要,便出手争夺,还记得吗?” “不记得了。”唐麒冷声,想推开肩上那只手,却怎么也动不了。 “妹妹记性好差,”凌渊不满道,“后来咱们就打起来了,你争不过我,大冬天的,就拽着我,连带着古籍一起掉进了荷花池,可是古籍后来还是归我了。” “那又如何,”唐麒蹙眉,“放开我!” “不放,”凌渊笑道,“在后来几年里,我们两个还是争夺着一样的东西,你说现在是不是也一样。” 他看着唐麒,希望从唐麒淡漠的眼中看到一些其他东西,可是他没有。 “那也没关系的,从小妹妹就没有赢过我,现在当然也不会赢过我。”凌渊颇为自信地说道。 凌渊这样的人,是有这个资格说出这句话的,他的才能和心性放在那里,谁也不能忽视。 “我知道了,你想说什么。”唐麒忍着肩上的疼痛说道。 凌渊一笑,“自然是告诉妹妹不要拒绝我了,不管怎么说,这是妹妹最好的选择,不是吗?” 这个年轻人的野心真的是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就连喜欢一个人,也是这么霸道。 说实话,唐麒现在特别想给他两巴掌让他醒醒,别胡闹了。 唐麒侧过脸往肩上那只手看了一眼,凌渊这才察觉他用的劲儿太大了。 还是楚徇钺比较好,到时候就算打架她也不会输的。 最重要的是打个比方吧,凌渊是一匹汗血宝马,楚徇钺则是最温和的。 打仗的话,需要汗血宝马;但是平常出去玩儿,最温和的就好了。 唐麒将二人比较了一下,这样想着。 “没事吧。”凌渊有些尴尬地问道。 唐麒把一只手腕从袖子里拿出来,上面都是青青紫紫的印记,那是早上凌渊留下的。 “别闹了,让我多活几年。”唐麒转身离开。 她现在知道凌渊这不是在说着玩儿了,但是唐麒没有过多的欣喜。 在别的女子眼里,这位帝都第一公子温文尔雅,言谈有度,风雅无双,朗如明月,堪称当世男子的楷模。 但是在唐麒这里,他根本就是一野心勃勃,善于隐藏,性格无常的危险人物,她真心消受不起。何况这十二个时辰里见了两回,她的手腕和肩膀就差点骨折了。 至于那张脸,唐麒她是看着虞景的脸长大了,十年前的虞景也就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儿郎,比起他毫不逊色。 因而不管从哪里看,唐麒都不觉得她能和这人在一起。 唐麒腰间的软剑最终没有抽出来。 如果没有虞景的事情,她一定会拔剑的,但是现在就不行了。 凌渊也没有追上去,拿捏一个女人,他有的是手段,不急在一时。 楚徇钺还未离开,准备了宵夜在唐王府等着唐麒回来。 唐麒刚刚遭受凌渊的事情,这会儿看见楚徇钺真是无比温暖。 “怎么还不睡?”唐麒温声问道。 “你今晚的药还没喝。”楚徇钺更是非常温柔地回道。 唐麒顿时哑口无言,拿着筷子默默地吃东西去了。 楚徇钺看着她吃完,又把药给她喝完,正准备离开,却被唐麒喊住。 “我明天一早就去护国寺,你下午回来不用过来。”唐麒道。 “嗯,”楚徇钺早就知道,“好好照顾自己,小心点,快去休息。” “我知道了。”唐麒点了点头。 待楚徇钺走后,唐麒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真是越来越乱了。 第二日一早,虞景出来的时候,脸色非常难看,但是没有拒绝。 唐念告诉唐麒是楚徇钺劝的虞景,虞景才松开肯过去的。 唐麒走过去想和他说话,虞景只是低着头,默默地翻书,一言不发。 “穆叔,夏城,你们在京城小心些,不必看谁的脸色。”唐麒道。 “放心吧,”穆崇回道,“陛下也不至于做出太糊涂的事情来。” “他已经疯了,”唐麒蹙眉,“有事就去找长极太子。” 拓拔煦从门口挤出来,“这么热闹的事情怎么不带我一起过去,我也去。” “随你,”唐麒骑在马上,“你打算在我这儿过个年吗?” “唐大美人,你跟我一起回西北怎么样,我肯定八抬大轿迎娶你。”拓拔煦摇着扇子笑道。 “还是免了吧,”唐麒看着他,“我要是去了,你那一堆小情人怎么办?” 拓拔煦毕竟是个土匪,早年的时候养过几个女人,他总是觉得唐麒是因为这件事情才拒他于千里之外。 “唐大美人,不带你这样戳我伤口的。”拓拔煦青着脸道。 唐麒挑眉不再看他。 “大美人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拓拔煦咬着牙道。 “那真是太可惜了。”唐麒温和一笑,纵马离开了。 宫中,皇帝坐在御书房里,太子和白玉飞站在下面。 “玉飞,你带孝在身,本不应派你远去南境,只是这一回,非你不可了。”皇帝道。 白玉飞垂眸,“臣明白,陛下放心。” 皇帝点了点头,“长极,京郊大营交给谁合适?” “父皇觉得江敬遥如何?”长极太子道。 “江国公府吗?”皇帝念道,思索了半晌,“也好,毕竟是皇室亲戚。” “是。”长极太子简单地应了一声。 白杨一死,虽然给皇帝带来不少麻烦,但也不是致命的。 白家在军中培养出来的人还在,根基未毁,白玉飞有那个本事重整旗鼓。 不过南境军那趟浑水也不是好搅和的,孙天成虽然不济,可人家在南境手握兵权多年,根基深厚,绝不是能轻易动摇的。 不然皇帝也不会忍到现在。 只要把南境矿脉这件事情捂着,孙家一时半会儿还出不了大事。 何况还有南梁,卫风澜唯恐南境不乱,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江南则是凌渊的天下,她怎么可能不会去掺和一脚。 现在的南境早就煮成了一锅粥,还赶上有人把白杨给弄死了。 如果真的有动乱,也会在那里发生,皇帝深以为然。 那么有什么办法阻止南境的混乱,皇帝看着尚且年轻的白玉飞,想起了二十年前的白杨。 他心中长长地叹了口气,他一生多疑,没有信任过几个人,唯一一个白杨,还横死在了南境淮安山。 他的长子,本以为不是个能成事的人,不成想这手段也足够狠辣,一出手便弄死了白杨。 不能再留了,绝对不能再留了。 到了护国寺已经下午,虞景被延鸿方丈截走喝茶下棋去了,唐麒则是到厢房休息去了。 “虞先生的气色越发不好了,老衲上次就说,先生不要太耗心血,这样对身体不好。”延鸿方丈掐着佛珠道。 虞景毫不在意地捧着茶杯,“大不了一死就是。” 延鸿方丈轻轻叹气,没有回答。 虞景目光放空,微微仰起头看着远方,他从不畏惧死亡。 但是唐麒在害怕,因为自己是她在乎的亲人。 在唐麒还是小姑娘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幼年时候的血腥经历给她带去了巨大的影响,自己在乎的亲人,都变成了尸骨。尤其是唐王妃,唐麒亲眼目睹自己的母妃自尽,令唐麒几乎疯狂。 她不想再一次承受自己在乎的人又一次死在自己面前了。 延鸿方丈给他续了杯茶,“无论怎样艰难,都是要活着的。” 虞景微微一笑,“我就是真的想死,前面不是还有她拦着吗?” “玖思丫头是真的关心你。”延鸿方丈道。 “是啊,太关心了”也不好,虞景捧着茶杯,靠在椅子上。 唐麒靠在厢房的软榻上,根本睡不着。 虞景既已到了护国寺,那他定然会诊治的只是那位隐徳大师,真的有本事救虞景的性命吗? 她想要虞景活着,可若是真的救不了呢? 唐麒翻出一本书看着,压下心中可怕的想法。 因为虞景之事,她已经分心太多了。她强迫自己能够从心里接受那件可怕的事情,虽然很难。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七十六章明家长女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76 第二日中午,隐徳大师到了,凌渊亲自迎过来的。 不过来的还有江南明家长房的嫡长女,也就是凌渊的表妹,明淮。 “明家的姑娘,未来的凌王府世子妃吗?”唐麒边往外走问夏城道。 夏城想了想,道,“不尽然,明家本就是凌世子的囊中之物,再娶一个明家的姑娘也没有益处了。” 唐麒摇摇头,“不一定,万一人家青梅竹马,真心相爱呢,”她顿了一下,回头笑道,“你们三个年纪大的到现在只有袁坤一个人成亲了,你们俩打算和穆崇叔叔一样吗!” 夏城最怕唐麒说起这事儿,赶紧道,“这个不急,总要找到合适的才好,真不急。” “随你吧。”唐麒摆摆手。 延止监寺带着几名弟子在寺门前等着。延鸿方丈一点都不想看见隐徳大师,这俩人已经很多年都不对付了。 唐麒莫名地有些心慌,她是太在乎虞景的性命了。 一行四人从门口走过来。 隐徳大师一身青袍,身后站在一个背药箱的年轻弟子,他围着兜帽,惹得唐麒多看了两眼。 凌渊身后带着一个小姑娘,那应该就是他的小表妹了。 延止上前和隐徳大师说话,隐徳大师不待见延鸿方丈,但是对其他人都是还好。 “此次受凌世子重托,为人看诊,不知道病的是哪位?”隐徳大师问道。 唐麒上前行了一礼,道,“大师,病的是我的先生,他体弱多年,不能亲自相迎,还请大师见谅。” “无碍,这位是唐家姑娘吧。”隐徳大师笑了笑问道。 “是,唐麒,小字玖思。”唐麒回道。 “虽是女儿家,不过有乃父之风啊。”隐徳大师摸了摸胡子道。 “多谢大师。”唐麒道。 “大师先去厢房休息,下午再看诊吧。”凌渊道。 隐徳大师摇了摇头,“没事,走吧,你亲自请我过来,想来事关重大,带路吧。” 唐麒走在前面带路,回头道,“凌世子就不用过去了。” “妹妹怎么还是这么喜欢过河拆桥,这就要赶我走了。”凌渊半带着戏谑说道。 唐麒不作回答,继续带路。 “表哥,唐小姐长的真美。”明淮忽然开口,软软的说道。 凌渊看着唐麒的背影,“你不觉得她太凶了吗。” 明淮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以为凌渊能够费那么大的心力将隐徳大师为唐麒请过来,定然对她有心,可是现在看着一点都不像。 虞景刚刚喝完药,正坐在窗口看书,神情闲适,正等着隐徳大师过来。 “唐念,一会儿只请隐徳大师一个人进来,把你阿姐和其他人都拦着。”虞景道。 “为什么啊,阿姐最担心你了。” “我怕你阿姐杀人。”虞景翻着书页道。 唐念不解,不过还是站着门口道,“阿姐,虞景哥哥不让你进去。” “脾气真大,”唐麒蹙眉,回头又道,“大师,请您进去吧。” “唐家丫头不必客气,想来你的先生也是个厉害的。”隐徳大师笑了笑,和唐念进去了。 唐麒回头,道,“夏城,我先走了。” “小姐,你不等等吗?”夏城问道。 唐麒靠在门廊上摇头,“万一他见了我又吐血怎么办,你回来告诉我能不能救就好。” 夏城点了点头。 “凌世子,请吧。”唐麒看着凌渊道。 “妹妹要怎么谢我?”凌渊问道。 唐麒边走边答,“你不是不要我谢你吗,怎么又来找我了。” “也是,来日方长,不着急。”他一句话说的莫名其妙。 唐麒也没管,转身就走了。 “书瑾,你先回厢房去吧,我有事找以清郡主。”说罢凌渊吩咐风起将他这小表妹给送回去。 明淮也懂事,乖觉地回了一句“是”,便走了。 “风起,表哥同以清郡主关系很好吗?”明淮笑问。 风起面无表情,“表小姐要是想知道公子的事情,还是亲自去问公子,属下不敢多言。” 明淮垂眸,“抱歉了。” 风起不答,笑话,他们几个侍卫哪一个敢在他家公子背后多说话,第二天就成了尸体了。 “有事?”唐麒还是习惯性地问着凌渊一些无聊的话。 凌渊听完脸就黑了,在唐麒对面坐下,“妹妹怎么每次都问我这一句?” 唐麒坐的端方,十分真诚地说道,“你我之间,除了能说一说这些,还能说什么啊?” “那你与三皇子说什么?”凌渊不悦地问道。 “徇钺啊,”唐麒想了想,“不说什么,他给我端个茶递个水做个点心就好了,要说什么,对了,他插花非常漂亮,每天都给我带一束。” 凌渊一时语塞,唐麒一脸戏谑看着他,道,“你看不懂徇钺是不是,其实人家也看不懂你我这种整日里玩弄阴谋手段,为了自己的利益毫不顾忌其他人的人呢。” 唐王府出来的人虽然张扬霸道,但是他们绝不会轻看任何一个人。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选择,谁都没有权力指责。 “妹妹说笑了,”凌渊道,“我只是不懂,为何他明知道自己与你不是一路人,明明玖思你利用他,他还是执意不放手。” 唐麒蹙眉,凌渊又道,“不要告诉我他是爱你爱到不能自拔的地步了,我不相信这种事情。” “很简单,”唐麒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敲着桌子,“他姓楚。” 楚徇钺继承了楚家人执拗的那一面,同时他也有着极为强烈的责任感,他知道一些事情的真相,但他无法改变任何事情,他只能以自己的方式尽力而为。 他喜欢唐麒,但是其中不乏愧疚和自责。他很艰难又矛盾的活着,唐麒知道。 凌渊想了一会儿,“这个理由还真是奇怪。” “谁让他姓楚,”唐麒道,“好了,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话题再一次转回来,凌渊将手里的茶杯狠狠地落在桌子上。 “玖思你不要装傻,我来找你还能为了什么!”凌渊几乎都要气的跳起来了,唐麒明明什么都知道。 “别把我的杯子摔坏了!”唐麒蹙眉道。 凌渊忽然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态面对唐麒。 一方面,他们之间的利益纠葛无法调节,另一方面,他又希望唐麒能放弃一些东西像寻常女人那样陪着他但是这怎么可能。 这个在感情方面骄傲到自大的男人,他没有想过要为唐麒牺牲什么。 “玖思,你想要什么?”凌渊压下心口的郁气道。 “你觉得我想要什么,”唐麒眨眨眼睛,“我不想要什么。” 唐麒从桌子上的一摞书下面抽出一副地图,“南境现在怎么办,皇帝肯定会派白玉飞过去,南境的铁矿你找到在哪儿了没?” 凌渊抽过地图,他本来不想和唐麒商讨这些事情,不过总不能误了大事。 “没找到。”凌渊在地图上随意的画着。 “也就是淮安山那里吧,”唐麒歪过头,“不过南境军不可小觑,孙家亦然,陈掌柜就是为了这件事死的,找不到也没什么,你慢慢找,迟早是你的。” 凌渊一笑,“是我们的。” “不敢当,我有西秦,不缺钱。”唐麒收回地图,重新压在书下。 “妹妹的心真小,只想要西秦吗?”凌渊道。 唐麒一手支着下巴,蔫蔫地说道,“真是讨厌和你说话。” “为什么!”凌渊一手拍在桌子上。 “累,”唐麒道,“心累,你从来都不相信我,我真是后悔和你合作。” 凌渊皱眉,半晌无言,他拿过唐麒一本兵书,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批注。 “我也累,我看不懂你,玖思。”凌渊面色肃然,说真的,他对唐麒一点办法都没有,他看不懂她的心。 唐麒垂眸,“那就不看了呗,何必给自己找麻烦。” 凌渊倒了一杯茶,看着茶叶上上下下起起伏伏。 她到底想要什么呢?要是唐麒像他那个小表妹那样好收拾就好了,一个女人怎么就这么麻烦呢! 二人正在沉默的时候,唐念推门进来,开口就喊,“阿姐阿姐,那个老头说” 唐念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下去,站在那里不悦地看了凌渊一眼。 “多大人了,怎么还是冒冒失失的!”唐麒没有问虞景的事情,倒了一杯茶递给唐念。 等着他喝完道,唐麒才道,“我过去看看。” “凌世子,不招待了。” 凌渊看着唐麒,果然是冷静自持。 唐念没有跟过去,就地坐了下来,凌渊也没有走。 “唐念,”凌渊喊的有些生硬,“虞先生怎么样了?” “不知道。”唐念随口说着显而易见的谎言,毫不掩饰。 凌渊还打算再问,厢房的门被推开,拓拔煦。 他和凌渊的目光撞个正着,谁都没有后退的意思。 “听闻凌王府世子白珏,清贵无双,天下无出其右者,今日一见,果然不凡。”拓拔煦摇着扇子笑道。 “漠北雄鹰屈尊到帝都,这样的事情真是少见。”凌渊回道。 拓拔煦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他到帝都,也不单是为了唐麒。 “阿念,你先出去。”拓拔煦道。 “这是我阿姐的房间,要出去也该是你们!”唐念不悦道。 拓拔煦把扇子拍在手上,“一见凌世子还真是把我惊到了,这么大的事情都忘了。” 凌渊起身,“去外面就好。” 拓拔煦摇着扇子,“凌世子请。” 唐麒推门走到虞景厢房,虞景尚在昏睡,问隐徳大师道,“如何?” “旧毒沉积多年”隐徳大师道。 “我只问结果。”唐麒道。 “老衲尽力,用尽良药,可再保他十五年。”隐徳大师道。 “十五年?”唐麒看着他,脸色复杂。 虞景此时已经醒过来,沉声道,“十五年已经够久了。” 唐麒垂眸,“我知道了,你开药吧。” 隐徳大师有些为难,他行医多年没有遇到过病的这么重的人,还有那味百年难得一见的药材。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七十七章要不要脸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77 虞景的身体已经坏到了一定程度,救他一命就如同逆天改命一般,很难。 在隐徳大师开出的众多珍奇药材中,有一味唐麒从来没见过的,薰华草。 虞景蹙眉,笑道,“大师,您同我开玩笑吗?” 虞景只记得自己多年前看一本神话古籍的时候见过这味薰华草,朝生夕死,现在摆在能救自己的药方上不啻于被雷劈了一样。 隐徳大师摇摇头,“薰华草确实有,能解宿毒,治许多病症,不是古籍上说的朝生夕死起死回生那般玄妙,只是极为珍稀。” 唐麒道,“去哪里能找到?” “南境淮安山的沼泽中。”隐徳大师道。 唐麒“嗯”了一声,“那这段时间还请大师好生照料虞景。” “那是自然。”隐徳大师道,他有什么办法,不似被凌渊那小子更坑害了一场吗,不然他才不想过来。 唐麒垂眸,出去召来白术让他去查薰华草的事情。 白术刚走,白桑急匆匆地过来,道,“小姐,皇帝陛下召夏城将军进宫,要把卫营交给他。” “孙家呢?”唐麒滞了一下,边走边道。 “孙家没有反对。”白桑回道。 “他妈的两条毒蛇!”唐麒皱着眉头,“备马,回京。” 楚家两个混蛋,一个大混蛋,一个小混蛋。 唐麒脸色可是相当难看,楚家那两位,现在到底还想怎么样,把她架在火上烤还不够,非得再浇一桶油,他妈的两个疯子。 卫营的人现在有八千多,那里完完全全是孙家的地盘。薛延以及江敬遥,这两人的手段都不弱,但是他们都败在孙怀信手里,卫营从头到尾都是姓孙的。 唐麒虽然不知道楚徇齐和孙家具体的打算,不过卫营日后绝对是他们主要牵制力量之一。 夏城是唐麒的嫡系将领,可谓位高权重,一旦夏城卷入这件事情,到时候唐王府绝对脱不了干系。 皇帝是想把唐麒推到楚徇齐那里,到时候出了事情就算不能真的把唐麒怎么着了,也能折她一条臂膀。 楚徇齐则是将计就计,他和唐麒之间本来就有那么点相互妥协的关系,这下倒好,唐麒直接就被拖累进去了。 上个月刚送了她一份大礼,这个月又送了一件。 也好,唐麒垂眸,来者不拒。 她急匆匆地离开,便没有第一时间收到拓拔煦和凌渊的消息。 至于唐念,他还不知道多久才能记起来这件事情呢。 宫中,夏城已经领了这份无比灼手的圣旨,站在大殿上,面无表情。 太子,渝王,孙家以及其他几个军中老将站在皇帝的御书房里。 只有夏城弱势,身后一个撑腰的人都没有。 “夏将军年少有为,如今接了卫营的事情,想来前途无量。”说话的是帝都纪家的人,年纪已经不小了。 纪家有人在皇帝亲掌的宫城禁卫军中,足够低调,足够有权。 皇帝的又一潜在心腹,就是年纪大了。 “纪侯说的是,西秦那样的苦寒之地,夏小将军能熬过来,想来是受了苦楚。”不知道哪一个在后面补了一句。 夏城依旧面无表情,几个人议论更盛,知道有一人说出,“是啊,西秦五位大将,皆是世间难寻之才,何必屈居一个娇纵女子之下,又在西秦苦寒之地受苦,夏将军当将帝都实情告诉其他几位将军,帝都可是好地方。” 那人掐着胡子说的语重心长,一副我这可是为了你们好啊的模样。 夏城面不改色,偏过头道,“恕夏城直言,一则卫营不过八千人,实在小事一桩,倒是禁卫军还值得一看;二则这位侯爷年纪大了糊涂了吧,一百多年前洛云一半国土都是西秦军赢过来的,那统帅就是女子,三则”夏城顿了一下,冷冷地看着那个人。 殿中的所有人都无言了,本来以为这夏城看起来沉静,怎么说话这么难听!看不起卫营,不屑于禁卫军,他是想死吗! 夏城接着道,“小姐同样镇守西秦十年,何来娇纵之说;四则阁下实在不该不屑女人,难道你不是从令堂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吗,为何轻慢女子!” 几个人的脸瞬间变了颜色,被顶的那老头子手一颤,“你黄口小儿,你说什么!” “吵什么吵!”皇帝拍了拍桌子,“朕找你们过来商量军国大事,怎么总是吵!” “夏将军误会了,”渝王出来,道,“这几位将军都曾是横刀立马的人物,他们只是为将军这般人物可惜。” 夏城垂眸不语,皇帝开口道,“你倒真是玖思丫头带出来的人,言语上受不得一点委屈。” “臣不敢。”夏城立刻说道。 皇帝道,“朕将你派去卫营,确实委屈你了。” 夏城不答,皇帝继续道,“不过这琐事才是考验人的,你可晓得?” “臣遵旨。”夏城从善如流,好不推拒。 没办法,唐麒不在这里,他不能太过分了,有些事情,唐麒可以任性,但是他们不可以,不然就不好看了。 之后,众人接连告退。 夏城顶替了江敬遥的职位,而江敬遥去了京郊大营。 江敬遥追上一脸严肃的夏城,道,“夏将军,此事” 夏城摆摆手,道,“此事乃是唐王府的事情,与江将军无关。” 江敬遥知道他误会了,道,“夏将军,我只是与夏将军有些话说而已,卫营之事不足为虑,我在营中几个月,不过是个看热闹的,孙家在卫营根深蒂固,将军若是真的要过去,只需每日点个卯,就能走了,不会有大事的。” 夏城点点头,“多谢将军提醒。” “将军客气了,江某初入军中,对军务并不熟悉,以清郡主曾在京郊大营训人,请将军转告郡主,我明日是要登门拜访,叨扰一番了。”江敬遥娶了淳和公主之后,就没那么闲了,他和唐麒的身份摆在那里,见一面真是挺麻烦的。 “想来小姐如果回来,定然会见你的。”夏城依旧板着脸,看不出喜怒,闹得江敬遥一阵心慌。 想来唐麒手下的将军,个个都不是简单的。 刚才大殿上的事情简直令人措手不及,可是夏城就是那副表情,安然接了圣旨,说出了那样的话。 平心而论,那些话并不过分。唐麒王府女子之尊贵是和男子一样的。西秦五将乃是唐王府嫡系,他们自幼被教出来的想法就是要尊重女子的。 他们除了要维护自己主子的权力之外,还有维护她的声誉,觉不允许任何人说出不敬之言。 夏城走到宫门口,又遇上了太子和渝王。这二人本来在说话,看见夏城来了之后,渝王离开了,太子还在。 他不由得脸一青,本来他是轻看三皇子楚徇钺的,不过现在数一数楚家这二位自不必说,根本不可能,凌渊深不可测,孙家孙怀信是渝王一脉的人,白玉飞是杀父仇人他们小姐真是太命苦了。 也就三皇子楚徇钺还凑合了,做点心插花这些小事他很擅长,看着唐麒喝药,有时哄她开心不说别的,至少他很会照顾人。 “想来以清郡主已经回府,孤正要去看望,可否与将军同行?”太子问道。 夏城拱手一礼,“谢太子殿下。” 二人都骑着马,太子带着卫队。 他一路上想说些什么,但是夏城基本上沉默,搞得他十分被动真不愧是唐麒手下的人,长极太子叹气,他也需要这样的人。 二人到巷口的时候,唐麒刚刚从马上跳下来,楚徇钺温和地在门口等着,给唐麒一种莫名都是感觉。 两个人相视,楚徇钺把手里牵着的小白狼递给侍卫,道,“生气了?” “嗯,非常生气,我好想去打断你大哥和你二哥的腿。”唐麒道。 楚徇钺面不改色,唐麒最喜欢打断别人的腿了,确实是和虞景有关系。 “没事,卫营素来姓孙,让夏城将军点个卯就好,父皇怕是觉得你急于在帝都争权,才下这么个坑,避着就好了,我给你做了点心,走吧。”楚徇钺温声安抚着唐麒。 “几天不见,帝都的形势你竟然越发清楚了。”唐麒避重就轻。 楚徇月笑了笑,无奈道,“这个消息今日一早有了苗头,午间御史台的折子就可以压死人了,父皇只看了几份,就都扔给我了,想不明白都难。” 两个人还没进门,夏城已经下马走了过来,唐麒和楚徇钺则是折身回去迎接太子銮驾。 一番复杂的礼节之后,唐麒斜着眼睛把太子请了进来,楚徇钺则是完全充当了主人,亲自倒茶,询问。 他不像三皇子,而是像唐王府以清郡主的人。唐麒默许了。 “殿下寻我何事?”唐麒从盘子里拿出一块温热的点心,问道。 不等太子回答,楚徇钺拢起衣袖,道,“点心不要多吃,一会儿吃晚饭,知道吗?” 唐麒认真地答应,“我知道,就吃一点。”这其实只是二人最简单的日常对话,没办法,唐麒在西秦嘴淡了许多年,非常爱吃点心,经常吃多了吃不下饭。 楚徇钺回之一笑,起身出去了。 长极太子衣袖下的指节紧紧拢在一起,指甲再长一点,就可以掐进血肉了。 楚徇钺出去之后,脸色便冷了一些。他这位皇兄啊,他还真是高看他了。多年的兄弟情义现在被消磨地所剩无几,楚徇钺有些心寒,这有什么办法,谁让他已经选了唐麒。 “今日之事想来郡主已有耳闻,夏将军年轻有为,必不愿在卫营之中屈居孙怀信之下这也是陛下的意思。”长极太子十分隐晦地说着,意思就是我们楚家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收拾了孙家,把卫营握在自己手里,这是实权。 唐麒的指节一下一下敲着桌子,非常有规律,她垂着好看的眼眸,脸上是那种很奇怪的,无法理解以至于非常郁闷的表情。 “你们要不要脸。”唐麒边敲边道。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七十八章缘分艰难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78 唐麒无奈又嘲讽的声音落入长极太子的耳中。 “你说什么,玖思!”长极太子将手里的茶杯放在桌子上,音色中染着怒气,隐藏着一些不堪的东西。 “我说,你,你们,要不要脸。”唐麒慢腾腾地重复了一句。 长极太子眯起眼眸,这个动作和皇帝有些像,他压下心头的怒火。 发怒不是一个人聪明人应该做的事情。 唐麒没有达到目的,有些失望,继续敲着桌子,只是已经没了节奏,懒洋洋地道,“太子殿下,你知道么,蓉草非常难吃,可是上个月的时候我吃了。” 长极太子脸色因恼怒生气的红色唰地褪下下去,蓉草,就是那份断子汤的主要毒药。 “你看看我这脸色,难看的要死,你晓得我年纪大了吗?”唐麒非常散漫地摸了摸自己泛着青白的脸颊。 事实上,她依旧美得惊心动魄,非常美。 “本来年纪大了就嫁不出去,你还送了份断子药给我。”唐麒斜睨着长极太子,他的脸色比唐麒还要难看,嘴唇都是青白的。 “怎么不说话,敢做就要敢当,”唐麒浅笑,“你看看你爹,他都没给我查这件事情的始末,这件事中,除了我没有任何人付出代价,他这就是承认这是他下的了,就你厉害,还三天两头催刑部的人查案。” 长极太子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件事情,为什么会在现在和唐麒撕破脸,要是真的撕破脸他在军中就要下更大的心力了。 权力和**会让人疯狂。 所有人都不例外。 他看着唐麒美艳天真的面庞,渐渐冷静下来,“我可以补偿你,未来的六宫之位给你如何?” 唐麒心道你还真是算了咱们都不要脸,只是你更厉害。 “打住,”唐麒看着这位已经完全沦入未来帝王角色,不见埋葬当年“淳熙”二字的长极太子殿下,“我喜欢觅晴叫我姐姐,可没打算用这办法,何况后宫女人如狼似虎,我还真是没那份自信斗得过她们,我一辈子不能生育,那娶我的人必须就得有绝后的准备。” 长极太子知晓唐麒,她的话还在后面呢。 果然,唐麒翻出一张地图,指着西秦五郡以及宁国,绣口微启,“我要**出洛云。” “你说什么!”这是太子今天第二次说出这句话。 “舍不得吗?”唐麒看着他道,“我本来已经答应与你合作,你是如何回报我的,楚徇奕,断子药。” “西秦五郡不可能**出去。”长极太子青着脸,艰难地说道。 唐麒一笑,“这就由不得你了,太子殿下,我自有我的手段,慢走不送。” 楚徇奕起身,“玖思何苦为难自己,女子有女子该做的事情。” 唐麒脸色一沉,冷笑道,“侍奉父母,相夫教子吗?” 楚徇奕的身子顿了一下,唐麒又道,“可惜我没有机会了。” “玖思”长极太子低声道。 “夏城,”唐麒起身走了出去,“代我送太子殿下出去。” 唐麒倒是跟别的女子一样,可她有那个机会吗! 送走长极太子,唐麒才发觉穆崇不在,问楚徇钺道,“徇钺,穆崇叔叔去哪了,怎么不见他人了?” “他去兵部”楚徇钺道。 “去兵部做什么?”唐麒立刻道。 “你别急啊,我还没说完,”楚徇钺无奈,“依唐王府一等王爵的规制,应该有八百府兵,跟凌王府一样,不过你从未提过,那些人自然也不愿意提起,穆崇叔叔今日去兵部便是为了此事。” 唐麒点点头,“八百府兵,我以前手里无人可用,确实没这个打算,现在正好。” “此事应该兵部定会上折子给父皇了,不知道父皇会不会答应。”楚徇钺道。 唐麒从走廊出去,走到院中的梨花树下,四月花开,正是好时节。 “答不答应是陛下的事情,做不做就是我们的态度了,这个一等王爵,必须有一些东西撑着,免得他们只记得以清郡主,不知道唐王府了。”唐麒道。 楚徇钺走到她身旁,“既然如此,就不能让王府规制名存实亡。” 唐麒点了点头,已经坐在秋千上了,道,“今天御史台谁招你了吗?脾气这么大。” 楚徇钺给她推着秋千,惊喜道,“你都看出来了。” “脸上写着呢,”唐麒扭过头道,“那就是太子了吧,看你今天那么不待见他,怎么了?” 楚徇钺在唐麒身侧坐下,道,“我说了你不要生气。” 唐麒心道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说,我不生气。” “陛下他,今日一早给我府上送来几个女子,都是些臣子家里的庶女,现在还在我那里呢。”楚徇钺不悦道。 “陛下真是体贴你。”唐麒笑道,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种小事把人送走就好了啊。 “我本想把人送走,不过那几个女人在那里又哭丧又撞墙的,真是世家女子的风范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我今日有家不能回,玖思你要收留我。”楚徇钺恼怒道。 “别生气嘛,”唐麒笑的更大声了,“攀上你这棵大树,日后她们就有好日子过了,她们怎么可能放手,你住我这里就好,过两日寻个借口打发走就好了。” “父皇送的啊,又没有别的办法,”楚徇钺皱眉,“想来也是皇兄的主意,他到底想做什么啊。” 唐麒看着他,道,“你想知道我和你皇兄说什么了吗?” 楚徇钺不解,唐麒又道,“你问的话我就告诉你。” “好,我问你。”楚徇钺没有犹豫,他没有打听唐麒事情的习惯,但是虞景走的时候告诉他,你要多了解唐麒的事情,对症下药。 “他想让我做六宫之主。” “他疯了吧,皇嫂还怀着身孕呢,据说是个男孩子。”楚徇钺惊诧道。 “我也觉得。”唐麒一手支着下巴,颇为无奈。 “他是为了西秦兵权吧。”楚徇钺倒是没有拘泥在情感二字上,快速就找到了重点。 唐麒点点头,“是。” “皇兄和父皇是想把所有的兵权都收回皇室吧,西南已经半数握在手中,只有西北还是你的。”楚徇钺道。 “平心而论,你觉得皇室该收回兵权吗?”唐麒问了一个尖锐的问题。 楚徇钺半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在思索的时候,穆崇已经回来了。 “我今日一早去了兵部,没成想就出了这等事情,咱们陛下还真是”穆崇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见缝插针啊。” 夏城低头,“穆叔,是我” “不怪你,”唐麒走过去道,“我抗旨不遵是任性,你抗旨就是死罪了。”唐麒道。 “小姐,江世子说他明日要过来。”夏城忽然想起这件事。 “江敬遥,我知道了。”唐麒点了点头。 “穆叔,”三人坐在院中,唐麒问道,“府兵一事,兵部怎么说的?” “兵部尚书人挺安稳,我听他的意思,是支持这件事情的,不过上呈陛下这一关,就不知道如何了?”穆崇道。 “江作书是江家的人,他知道分寸,皇帝那里也没什么,我抗旨不遵又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明日就在外贴出告示,唐王府要招募府兵,我倒要看看,皇帝要把我怎么样。”唐麒声音轻轻浅浅的,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压力。 反正她就是任性。 夏城起身,“小姐,我去唐王府后院的校场看看缺什么。” “嗯。”唐麒答应,夏城十分兴奋地走了。 晚膳之后,唐麒在书房看书。楚徇钺正在院子里剪梨花,夏城过来回话,看见楚徇钺便停了下来。 他长在军中,不太能理解楚徇钺一个男人,为什么会擅长做这些事情。 “这么晚了,三皇子还在?”夏城行礼问道。 楚徇钺回了一礼,温声道,“夏将军有事情找玖思吗?” “小事而已,”夏城道,“常听小姐说三皇子做的点心味道极好,每日插得花更是好看。” “我身体不好,不能练武,也不能帮她许多,只能做这些小事了。”楚徇钺道。 “三皇子误会了,夏城是觉得三皇子与众不同,当时在西秦,我们这些大老粗也不知道该如何照顾小姐,粗粗拉拉地把小姐带大,让她受了许多苦楚,如今有三皇子您照料小姐,夏城实在感激不尽。”夏城还是第一次对楚徇钺示好。 楚徇钺十分震惊,夏城一向不待见他,这会儿这样,还真是挺吓人的。 “分内之事,来日方长,将军客气什么。”楚徇钺回了一句。 夏城点点头,闪身往书房去了。 楚徇钺捏着手里那株梨花,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承认他了,他真的好奇起来唐麒在西秦是怎么长大的。 又剪下来一株,挑了一个朱红色的花瓶,楚徇钺坐在唐麒房间开始摆弄着瓶花。 心里却在想着唐麒问他的问题,兵权事关皇室安危,他当然知道。 但是他已经偏向唐麒这里了。他觉得唐麒凌渊以及他的皇兄,是把感情都利用在自己所做的事情中。 他不会,也不敢。 他和唐麒这点可怜的缘分先由唐麒利用他开始,再由现在他强撑着才没断,这样的缘分要长久,太难了,可是他还要坚持。 这就是他的宿命吧。 还好现在已经有人认可了,不然他真的很累。 若是唐麒在这里,一定会觉得楚徇钺给她的感觉很像一个人,虞景。 楚徇钺的做派,真的是越来越像虞景了。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七十九章泪眼朦胧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79 当江作书在朝堂上提起唐王府府兵一事的时候,朝中立刻炸开了锅。 “这怎么行,唐王府规制虽在,可是现在只有一个以清郡主,且唐王府已然后继无人,规制虽在,那又如何!” “陛下,此事不能答应!” “陛下,按照洛云礼制,以清郡主有权继承王爵,此事并不过分。” 皇帝冷然听着他们的争吵,两盏茶之后拍着桌子道,“渝王,你觉得此事如何?” 楚徇齐站出来,“回父皇,以清郡主虽是女子,但她有承袭王爵之权,且能力不凡,父皇去年派郡主去京郊大营,以及在宫中训练派去南境的人,郡主都尽心尽力,上月郡主刚刚遭逢大祸,凶手至今没有头绪,现在她不过是想要八百府兵而已,儿臣以为这不算什么,诸位大人敢轻看慢待以清郡主,儿臣却不敢。” 不过是一个夏城而已,就能让这个长子还不掩饰地说出这样的话。 皇帝不答,“太子以为如何?” “回父皇,不如将以清郡主召进宫中,询问郡主的意思,儿臣以为郡主不是没有分寸的人。”长极太子昨天见了唐麒之后,心里越发没底,毕竟断子药这仇实在是太大,但是那个条件,他又不能答应万一唐麒气上心头,和他反目那件事当时他就该抽身出去,可惜现在一点退路都没有了。 皇帝点了点头,“好,还有其他事情吗?” “陛下,臣听闻以清郡主请来南境隐徳大师,隐徳大师十年来未到京城,陛下何不请他进宫?”宋丞相出来道。 他是少数几个知道皇帝的身体已经撑不下去的人之一。 皇帝想了想,道,“隐徳大师和延鸿方丈,二人皆是当世贤者宋卿,你和邱卿去护国寺一趟,请他们二位进宫,有些分寸。” 当朝丞相宋连,礼部尚书邱湖,二人皆是当朝大员,请那二位,也不算折了脸面。 朝会散下,皇帝带着几个人去了御书房,派去传召唐麒的人没回来。 但是送消息的先回来了,“陛下,唐王府大半个京城地贴出告示,要招募八百府兵,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 皇帝手里的茶杯“啪”地摔到地上,站起来喝道,“好大的胆子,人呢,还没传过来!” 内侍跪在地上一动不动,长极太子扶着皇帝,“父皇息怒,以清郡主就爱胡闹,先等她过来再说。” “这是一般的胡闹吗,她在京城打人闹事,朕说什么了,朕罚过她了吗,现在这是什么事情,这是建立府兵,这是”皇帝一口气不顺,跌在椅子上,大声咳嗽起来。 “父皇,父皇,您消消气,”长极太子蹙眉,他压低声音,“上月断子药一事儿臣没有安排好,恐怕她是为了此事闹起来的。” 皇帝的咳嗽终于停了,“那件事情,是朕操之过急,不怪你。” 楚徇齐听不到两个人在说什么,不过猜也猜得到,上个月的断子药,昨天逼人家的心腹在朝中任职,当人家唐麒是死的吗! 皇帝终于缓过气的时候,唐麒已经走在走在宫道上了。楚徇钺也进宫了,身后跟着两个年纪颇大的中丞,两个人凑巧又碰上了。 “玖思,”楚徇钺喊了一声,“怎么脸色还是不好,早上吃饭了没?” 唐麒点了点头,“那个粥好喝,我明天还想喝。” “好,”楚徇钺亲昵地将她垂落的头发别到耳后,“明天给你熬,父皇传召你,为了今天的事情?” “还用说,你那两个御史呢?”唐麒抬起下巴道。 楚徇钺叹了口气,“这俩老头子刚刚喊着要死谏,没办法,我拦不住就带他们去面见父皇,让他们死谏去吧。” “我的事情?” “嗯,你的,那几个老头子闹死我了。”楚徇钺简直心烦到没话说。 “那我晚上请你去喝酒怎么样?”唐麒笑道。 楚徇钺摇了摇头,“喝什么酒,身子才好一点,又不要命了,不过等你生辰的时候,我有礼物送给你。” “可是我想喝酒。”唐麒跟个孩子一样看着他。 “你敢,我去找虞景。”楚徇钺道。 “你狠,哼!”唐麒快步离开,心里越发好笑起来。 御书房中的气氛沉闷压抑,唐麒走了进去,楚徇钺紧随其后。 “臣唐麒,叩见陛下。”唐麒行礼之后,站在一旁。 她神情极为淡漠,以前的时候没事唐麒还会给皇帝撒个娇,几个年纪大一些的臣子都挺喜欢小姑娘的,这下冷着脸,都挺不习惯的。 “郡主,”长极太子开口道,“听闻你今日一早贴出招募府兵的告示,此事可有兵部官令。” 唐麒挑眉一笑,“太子殿下开什么玩笑,我唐王府一等王爵,按照规制当有府兵,刑部算什么东西,跟他们说一声就已经很客气了,官令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还得看刑部的脸色办事了!” 皇帝一拍桌子,六部可是他的脸面,刑部官令不算什么,这不是打他的脸是什么。 “你是不是连朕都不放在眼里了,私自招募府兵,你好大的胆子。”皇帝喝道。 唐麒浅浅一笑,“陛下发这么大火干什么,不就是八百府兵吗,卫营那么多人,您都舍得把我的心腹大将送进去,怎么就容不下这八百人了,您小心身体啊。” 其实这个问题,根本就不在人数的多少,而是脸面问题。这八百府兵,挑战的是楚氏皇族的权威,皇帝怎么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皇帝被噎个正着,长极太子道,“以清郡主,夏城之事乃是陛下为你着想。” 唐麒翻了个白眼,“为我着想为什么不把给我下毒的凶手查出来,太子殿下是不是想着,他们下的只是断子药,我还没死,我还能继续执掌西秦军,继续给太子殿下卖命。” 唐麒目光灼灼,毫不客气,“殿下给个解释,不要让唐麒觉得,殿下很高兴唐王府绝后!” “以清郡主,”长极太子打断她,“此事是孤的责任,但是事情已经发生,郡主该想着如何挽回才好,一味纠缠也没用!” 唐麒抬起眼眸,眼睛通红,眼泪都快下来了,“纠缠太子殿下你好的很,陛下,您就不管吗!臣受那么大委屈,到了太子殿下这里就是臣纠缠不清了,臣不管,陛下,这府兵臣就是招了,要打要杀尽管来,臣不怕!” 说完,唐麒一脚踹开御书房的门,门直接被被踹掉了。 皇帝早就气的说不出话了,楚徇齐上前扶着他,道,“太子,你揭郡主的伤口干什么!” 楚徇钺行了一礼,也不管那俩中丞了,转身就追了出去,“玖思,玖思!” 唐麒跑了一路,站在御花园的荷花池边。 彼时皇后带着太子妃,正和静安贵妃,明王妃,还有明王妃的侄女明淮在御花园说话。 宋觅晴先看到唐麒风一样晃过去,惊了一下,道,“母后,以清郡主入宫了吗?” 皇后还未答,楚徇钺又晃过来,顾不上行礼,道,“母后,您看见玖思了没有?” “玖思怎么了?”皇后惊诧道。 “三皇子,”梦姑姑道,“奴婢看见郡主去荷花池边了。” “谢谢梦姑姑。”楚徇钺赶紧追了过去。 “这是怎么了?”李皇后也站了起来。 “咱们过去看看吧。”明王妃起身道。 “书瑾丫头见过玖思了吗?”明王妃问道。 “见过了,以清郡主真是少见的漂亮,就是有些冷淡,书瑾本来想和她说话的。”明淮笑道。 “无碍,玖思她不一般,你表哥和她之间的事情,书瑾千万不要插手,知道吗?”明王妃道。 明淮垂眸,“书瑾知道。” “玖思妹妹这是伤心了。”凌渊道。 “要你管!”唐麒红着眼圈吼道! “妹妹真是受苦了,府兵一事就闹成这样,哎呀,都哭了。”凌渊拿出手帕递给她。 唐麒垂眸,“不要说风凉话,好歹我是女的。” “我身旁的位置一直给妹妹留着,只要妹妹愿意,我会保护妹妹的。”凌渊笑了笑。 唐麒歪过头,“我谢谢你!” 楚徇钺远远地看着二人,他顿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玖思。”楚徇钺道。 “徇钺。”唐麒还是眼睛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楚徇钺什么都顾不上了,立刻上前抱着她,把她往后抱了一下,离凌渊远了一些。 凌渊有点懵,没想到这件事情。 李皇后几个人正好赶过来,唐麒把头往下低了一点,埋进楚徇钺的胸膛里。 这回楚徇钺懵了,只好抱着她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在她耳边道,“没事,没事,别听皇兄乱说,别气了,我们回去,给你煮梨花粥好不好,要不你说你想吃什么,咱们现在就回去,我给你做好不好,别哭了。” 他根本没见过唐麒掉眼泪,这会儿想哄一哄却一点头绪都没有,除了拿吃的,他真是一点办法都没了。 凌渊在边上听的都要无奈了,这哄谁家孩子呢! 唐麒一动不动地趴在楚徇钺胸前,李皇后她们已经过来了。 唐麒还是没动,楚徇钺朝李皇后递了一个眼神,他没法行礼。 宋觅晴一阵惊讶,“母后,这” 明淮扶着明王妃,道,“姑母,以清郡主和三皇子” 凌渊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为什么抱着唐麒的不是他。 “玖思,”李皇后走近了一些,看着楚徇钺道,“这是怎么了?” “回母后,刚刚在御书房,和太子皇兄吵起来了。”楚徇钺道。 李皇后一皱眉,拍了拍唐麒的背,“玖思丫头,先不哭了,来,姨母抱着你好不好?” 唐麒还是不动,楚徇钺道,“母后,儿臣先带她回去吧。” 宋觅晴扶着皇后,道,“母后,让姐姐先回去吧。” 李皇后只能点头,“徇钺,你好好照顾玖思。” 楚徇钺点了点头,扶着唐麒离开了。 李皇后蹙眉,他们二人,是打定主意在一起了吧,在宫里也毫不避讳。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八十章爱和囚禁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80 唐王府招募府兵,只用了一个上午就把人找的差不多了。 其中大半都是穆崇和夏城暗中从西秦带回来的人,只是过这个明路,送到了唐王府中。 皇宫中这一通大吵,让皇帝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怎么办,事情闹成这样,令他非常无奈。唐麒翻出上个月的事情,让本来极为严肃的府兵一事,闹成了一个小姑娘任性的报复事件。 他总不能因为这事处罚她吧。 唐麒上了马车,从楚徇钺怀里出来,眼睛还是通红,眼泪也收不住。 楚徇钺抱着她,道,“别哭了,不哭了。” 唐麒看着他焦急的模样,本来有心告诉他实情。 不过话还没说出口,楚徇钺拿着帕子小心翼翼的给她擦着眼泪,神情忧虑。 “玖思,我不知道该劝你什么,可是我会陪着你的,别哭了,”楚徇钺握紧他的手,“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的。” “哪怕我骗你,利用你呢?”唐麒道。 楚徇钺看着她,无奈地摸着唐麒的头,笑了笑,“我有什么办法呢,你们都在骗我,都在利用我,可是我不会啊,我讨厌他们利用我,可是你的话,我真的,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就让你利用我吧,你一直利用我就好了。” 唐麒垂眸,眼泪停不住。 白术你准备的帕子,蘸的辣椒水太多了是不是。 “回去吧,不哭了,”楚徇钺轻轻蹭着她的脸,“给你做点心,要是你还生气的话,”楚徇钺靠在她耳边,“咱们明天去东宫一趟。” “去干嘛?”唐麒拿过帕子自己擦着眼泪。 “去揍他,我也很生气,非常生气。”楚徇钺道。 唐麒惊诧,“你说真的?” “可是我打不过他,但是你能,咱们明天去东宫怎么样,皇嫂怀孕四个月了,带礼物去看应该的。”楚徇钺道。 他现在基本上摸透唐麒的脾气,一个女子特有的脾气。 比如说她想打断谁的腿,她就是真的想揍谁一顿。 唐麒靠在马车上大笑起来,“你说得真好,咱们明天就去,反正今天我任性娇纵踹坏御书房的大门的消息已经传出来,明天再去打他一顿也算不得什么。” 李皇后散了众人,把太子召到身边,问道,“长极,今日你和玖思怎么回事,我可从没见过那丫头哭成那样,我看都是徇钺把她给抱着出去了。” 长极太子垂首,“母后,此事是我失言,明日就去找玖思道歉。” “你又说起断子药一事是不是,”李皇后皱眉,“你还真是糊涂,你父皇近来心急,总是乱来,你不劝着就算了,你还跟着他胡来,那可是断子药,说不得就是断命药,玖思是什么人你知道吗!幼时你苏姨母是怎么待你的,我才一会儿不看着你,你就惹出这么大事来,玖思她不会原谅你的。” 长极太子脸色一冷,道,“母后,儿臣儿臣该怎么补救?” 李皇后看着他,道,“让玖思和徇钺成亲。” 李皇后顿了一下,“说服你父皇,不要阻拦他们,让他们成亲,哪怕先定亲。” “母后,这怎么成!”长极太子脸色一凛。 “那你想怎么样,你们想逼死唐麒,想逼她造反吗!”李皇后拍着桌子道。 长极太子低着头,“儿臣儿臣晓得。” 李皇后走到儿子身边,道,“长极,母后知道你有心玖思,可是你自己看看,你做了什么事情,怎么可能挽回,一个女人不能生孩子,那和要她的命有什么两样,你是不是听你父皇说的,以后给她补偿?” “儿臣,儿臣以为” 李皇后拉着儿子的手,“长极,你这孩子啊,你爱她,你想怎么让她在你身边,你绑着她,囚禁她吗,你觉得玖思是那样的人吗?我告诉你,她宁可死,都不会。” “那不是爱,长极,不要跟你父皇一样,爱一个人不是把她逼上死路。”李皇后叹气道。 “父皇把谁逼上死路了,母后,你在说什么?”楚徇奕不解。 李皇后拿起帕子擦了擦眼睛,“四月的风沙真大,迷了眼睛了,你下去吧。” “母后” “下去吧。”李皇后叹气,旧事重提,有什么意思呢,玖思的事情,可惜她没有提前得知这件事情,不然肯定会拦着,唐家啊怎么就剩玖思一个孩子了啊。 李皇后的眼泪越发收不住,梦姑姑过来扶着她,“娘娘,您别哭了,万一陛下过来歇个晌午,您” “本宫知道,没事儿,”李皇后叹气,“长极啊,终究还是姓楚,本宫管不了他了。” “娘娘” “别说了,备水,给本宫洗把脸。”李皇后恢复如常,只是眼圈发红。 唐麒回了王府,已经中午了。 眼圈通红,看的夏城一阵心惊,“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这样了!” 唐麒摆摆手,“没事,没事,你去安排府兵的事情就好。” “陛下那里”夏城担心唐麒这是受了委屈。 唐麒偏过头,笑道,“女人有女人的好处,一哭二闹三上吊,就完了,我看谁敢拦着我打断他的腿。” 夏城知晓,唐麒是不在乎脸面的,这方式确实简单明了。 “小姐,淳和公主和江世子等了许久了。”白术道。 唐麒把手里蘸了辣椒水的帕子扔给白术,“走吧,去见见他们。” 走了几步又道,“徇钺,你刚刚说给我做好吃的。” “行了,没忘呢,去吧。”楚徇钺笑道。 唐麒这才又走了,夏城看着楚徇钺道,“三皇子,发生什么事情了。” “夏将军唤我名字就好了。”楚徇钺道。 “不敢,尊卑有别,夏城” 楚徇钺打断他,道,“那唤我公子如何,三皇子实在是太生疏了。” “好。”夏城答应下来。 楚徇钺道,“今日御书房里,太子说了不该说的话,玖思因那事生气呢,我只能许诺给她做好吃的,这才哄回来,没事了,夏将军去忙府兵的事情吧,玖思这里有我。” “有劳公子。”夏城道。 楚徇钺点了点头朝着厨房走过去。 淳和公主先上前,“玖思姐姐,我都等了你好久了,怎么才回来呀!” “抱歉了公主,让您和驸马爷久等。”唐麒行礼道。 “蓁瑶,你先出去吧,我和郡主有正事要说。”江敬遥一手揽着淳和公主的肩膀道。 明蓁瑶笑了笑,“好,我先走了,敬遥哥哥,你们谈的快些,这都要用午饭了。” “好。”江敬遥点头。 “你们一会儿就留下来用饭吧,”唐麒看着他们,“如何,二位?” “玖思姐姐相邀,蓁瑶自然答应,是吧,敬遥哥哥。”淳和公主笑道。 “好,多谢郡主。”江敬遥道。 淳和公主转身出去,江敬遥和唐麒对面坐着,唐麒开口问道,“不知道江世子有什么事情与我说?” “自然是京郊大营一事,想来其中白玉飞的心腹不少,郡主在军中两月,不知道有什么可用之人推荐给我。”江敬遥问道。 “有很多啊,”唐麒道,“我写给你,不过还有另一件事情,不知道你有兴趣吗?” 江敬遥点了点头。 外面,兵部尚书江作书过来,带着兵部写好,皇帝盖章的官令送了过来。 穆崇正和他站在一起。 “穆将军,有了陛下的官令,此事也算名正言顺了。”江作书道。 穆崇点了点头,“大人说的是,还是陛下挂念唐王府,这点小事还要江大人亲自过来,真是有劳了” “穆将军不必客气,这可是唐王府的大事,王府规制健全,才不辱没以清郡主之名。”江作书道。 江作书是聪明人他也知道自己这个位置是怎么来的,是要做什么的。 他本来只是江家旁支,承蒙江敬遥的父母照料,才能平安长大,甚至能入朝为官,可是在他还来不及报答的时候,就发生了意外真是世事难测。 “郡主年轻,还请江大人和陛下说一说,莫要太生气了。”穆崇道。 “陛下他还能把郡主如何,今日郡主一脚踹坏了御书房的门,陛下还不就是笑了笑,然后让内务府修门去了,将军不要担心。”江作书回道。 二人一番寒暄之后随即告别,穆崇心下明了。江家虽是尚了公主,没有偏向皇族,却是偏了他家小姐,看来当年的事情,也瞒不过多少人。 天道循环啊。 江敬遥和淳和公主留下用了午饭,淳和公主一整下午缠着唐麒,天南地北说的颇为热闹,傍晚才将人送了出去。 “今日多谢以清郡主。”江敬遥行礼道。 唐麒回了一礼,“将军客气了,如何节制京郊大营还是将军自己的事情,毕竟那里一直姓白,一时半会还是难倒过去,你过去的话,该打就打,该杀就杀,所谓慈不掌军,就是这个道理。” “敬遥明白,告辞。”江敬遥道。 淳和公主则是笑道,“玖思姐姐有空到我府上来吧,我定然好好招待姐姐。” 唐麒没有回答,将二人送走,折身回去。 唐王府的西侧门此时是另一番景象,楚徇钺满脸无奈看着跪在地上的四个年轻女子。 他父皇送给他的礼物,看着真是牙疼。 白桑站在楚徇钺旁边,正抱着看戏的心。 “起来吧。”楚徇钺黑着脸道。 “殿下,您不能如此,你不要我们,我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殿下,您素来是最心善的” “殿下,好歹我们也是陛下送来的,您就算看在陛下的脸面上,也” 这句话说完,楚徇钺的脸色果然更难看了,这是拿着皇帝来威胁他吗? “你是谁家的姑娘,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楚徇钺沉声问道。 “妾身不敢,妾身就是说实话。”那姑娘胆子倒是大,想借这事儿博出位。 唐麒听说之后便走过来,站在不远处看着。 “闹成这样是干嘛呢!”唐麒问白术道。 她也想知道,楚徇钺到底是会怎么样。 “说实话吗,”楚徇钺沉着脸,“胆子挺大。” “妾身不敢。”女子垂下头,眼底露出一丝欣喜。 “你们既然是父皇送给我的,那就是我的对不对?”楚徇钺冷眼看着几个人。 “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我给你们银子,各回各家去吧。”楚徇钺道,他从来不是擅杀之人。 “殿下” “殿下” 楚徇钺看着几人,“如何,答不答应?” 那个女子起身,道,“殿下,您如此,还不如杀了我们,妾身宁死也不走。”说完,就要往旁边撞。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八十一章赏花宴会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81 唐麒终于走了过去,喝道,“白桑,你是死人啊,还不拦着!” “玖思,你怎么过来了?”楚徇钺有几分窘迫,看见唐麒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唐麒挑眉看着他,“你就是太好了,这么几个不知道是谁家的小丫头片子就敢欺负你,反正都送给你了,是生是死还不是你说了算,跟她们在这里废话,我都饿了。” “以清郡主,妾身知道您与三皇子关系匪浅,妾身一定不会和您争宠的,一定会好好照顾您和三皇子的,求您留下妾身。” 唐麒的脸色立刻就变得相当好看了。 还没人敢和她说过这样的话,唐麒回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楚徇钺赶紧伸手拦着她,道,“玖思,你先回去吧,我来处理。” 唐麒推开他,“怎么处理,留下伺候你吗!” “怎么会,快回去吧,这点小事我”楚徇钺赶紧安抚着她。 “随便你,舍不得弄死那你就留着吧,我才不管!”唐麒一甩袖子转身就走了。 楚徇钺扶着额头,看着跪着那几个女人,对侍卫道,“左星,去看看,愿意走的走,不愿意走的绑着送走,要是不想活了,送一杯毒酒。” 说完,转过去追唐麒了,他哪儿敢把那位给招了。 唐麒当然也没真生气,就是觉得楚徇钺太婆妈了,这会儿在书房和穆崇商量如何安置府兵。 天色黑尽,二人终于说完。 “玖思丫头,你是生三皇子的气了?”穆崇问道。 唐麒偏过头,“我生什么气,徇钺就是那个性子,太善良了,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为难他,我要是跟他生气,早就把我气死了。” 穆崇笑了笑,“三皇子待你好,光是这一点,就比他们都强。” “穆叔,他就是对我太好了,弄得我在他面前总是觉得心怀愧疚,他是姓楚,可我又不是随意迁怒别人的人,何况还有江家的事情。”唐麒皱着眉头。 穆崇摇头,“想来三皇子是对你付出了真心。” “可是我能给他什么,本以为楚家的人都是跟谁知道他是那么个性子,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我不怕他闹,可是他就这么什么都不说,我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唐麒敲着桌子,非常无奈。 穆崇笑了笑,唐麒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姑娘,谁对她不好,她有的是办法还回去。待她好了,她自然会记在心里。 “玖思,穆叔,”楚徇钺笑着进来,“正好用晚饭,走吧。” 穆崇摇了摇头,“不了,我不过去了,府上还有人需要安置。” 唐麒“嗯”了一声,转身就走了。 楚徇钺正准备追上去,穆崇喊住他,道,“三皇子。” “穆叔,怎么了?”楚徇钺回道。 “玖思就那个脾气,你别和她一般计较,明天就好了。”穆崇道。 楚徇钺也有些无奈,“徇钺知道,玖思就那点儿脾气,回头哄一哄就好了,穆叔不用客气。” 穆崇点了点头,“你去吧,我先走了。” 唐麒坐在桌子前,夏梅和冬荷二人在一边布菜。 唐麒忽然放下筷子,道,“冬荷,我听说刘嬷嬷病了,她还好吧。” 李皇后把刘嬷嬷送过来以后,唐麒就见了一面,之后就把她忘到一边去了。 “谢郡主关心,嬷嬷没有大碍。”冬荷回道,就是太闲了。 不过这话她也不敢说,刘嬷嬷当时是李皇后手下的红人,一朝送到唐王府,本来以为看着皇后的面子,她是要来掌管唐王府中馈的,谁知道唐王府郡主是个狠的。 刘嬷嬷闲了这么久,就闲出病了。 唐麒敲着桌子,道,“唐王府近来也乱,不如我送你们离开吧。” 夏梅和冬荷面面相觑,紧接着跪了下去,夏梅道,“小姐,我们都是自小进宫的人,早就没有家人了,郡主待我们好,我们哪里都不去。” 冬荷也点点头,“就是啊,郡主,我们哪里都不去,您别送我们走。” 唐麒蹙眉,“行了起来吧,给你们自由还不要,以后可不要后悔。” 楚徇钺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他没问,挥手让两个人出去,自己坐下吃饭。 吃的差不多了,楚徇钺终于开口,道,“还生气呢,我都把人送走了。”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唐麒回道,“我要是你,就全杀了,多简单。” 楚徇钺额角一跳,“杀人是简单,过后不就麻烦了吗,我本就打算送走她们,正好有个借口。” 唐麒挑眉,“随便你。” 楚徇钺无声笑了笑,给她夹着菜。 唐麒虽和楚徇钺说着要去东宫,倒也不可能真的去打楚徇奕一顿,她第二天就忘了,倒是长极太子亲自过来了。 两个人规规矩矩地在会客厅见礼,唐麒问道,“太子殿下登门,不知有何大事。” “玖思” “臣身在郡主之位,封号以清。”唐麒冷然道。 “以清郡主,昨日是孤失言,还请郡主见谅。”长极太子道。 唐麒毫不在意,“殿下说的这是什么话,唐麒何德何能。” 楚徇奕只能苦笑,“以清郡主只怕是无法原谅我了。” 唐麒“啪”地把茶杯摔到桌子上,“我以为,得了便宜就该乖乖的躲着去用了才是,为何还非得过来揭我的伤口,我还是那句话,就看你答不答应。” “若孤不能答应呢?”楚徇奕道,西秦五郡若是失在他手里,他的位置怎么可能再坐的稳。 “那我就不敢保证是谁坐上那个位置了!”唐麒道。 “你要造反!”长极太子嚯地站起来。 唐麒冷笑,“我还怕什么,西秦军后继无人,圣祖皇帝的圣旨成了一纸空文,我若是哪一日死了,只怕西秦就剩下血流成河那一条路,你说我该怎么办!楚徇奕,是你们逼我的,我现在什么都不怕了。” 长极太子地耳边蓦然想起李皇后的话,你要逼死她吗! “宁国不能给你,西秦可以。”楚徇奕道。 唐麒端起茶杯,“白术,替我送太子殿下。” 长极太子脸一青,“唐麒!” “我在帝都这段时间,你最好想办法杀了我。”唐麒再补了一句。 “白术,送客!”唐麒道。 唐麒一手支着下巴,微微歪过头,垂下的眼睫留下一片阴影,盖住了那双潋滟的眸子。 宫里,皇帝又病了一场,唐麒这件事情也就这么揭过去了。 宋丞相和邱尚书去护国寺请那两位,那两位倒是没有推拒,说是五月会过来。 卫营的事情夏城真的接下了,但是一向严苛的夏城却未和孙怀信起半点冲突,惹得朝中准备看戏的人极为不满,不知道哪一个又上了夏城不尽职责的折子。 护国寺。 虞景一个人坐在后山亭子里,本来他约好和延鸿方丈下棋的。 不过延鸿方丈其下到一半,隐徳大师从后山采药下来,两个人又跟往常一样,坐地论经,简直舌灿莲花。虞景数了半天,已经两个时辰了。 唐念纵马回来,坐在虞景身旁,“虞景哥哥,还没完呢,我一句都听不懂。” “你要是听得懂,还不把你阿姐吓死,又是个有佛缘的。”虞景脸色似乎好了一些,笑着说道。 “我可不想出家,”唐念皱眉,“为什么出家就不能喝酒吃肉了。” “我不知道,”虞景摇着手里的扇子,“青元还在跪着,你不去看他。” 唐念苦着脸摇了摇头。 前两天唐念拖着青元去开了荤,两个人喝醉了酒在后山,一睡就是一整天,大半夜地才被找到。 唐念是没事,他姐也忙的顾不上他,青元就惨了,挨了一顿打现在还在跪经。 “虞景哥哥,那老头子怎么那么凶,小青元还那么小,万一打坏了怎么办?”唐念道。 “还不是你惹出来了,”虞景拍了拍他的头,随后道,“那老头子过来了。” “我先走了。”唐念风一样窜起来,跑了。 虞景无奈地笑了笑,四月的天气真是不错。 没过几日,凌王府下帖子宴请帝都各家,办了个赏花宴,日子定在四月十五。 这是要给那个小姑娘正名了吗。 婚事不会给凌渊带来太多的好处,那当然就得给他挑一个称心的女子了。 唐麒和楚徇钺坐一趟马车过去,唐麒看起来还是非常憔悴。 脸色苍然,红衣胜火,慢腾腾地进了凌王府的大门。 唐王府是只能用一个苍凉来形容,唐麒也懒得收拾,反正都是要扔的。 凌王府则是完全不同,一百多年的王府风气尽在,说是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绝不是虚言。 “妹妹,许久不见。”凌渊笑着走过来。 唐麒回礼,“白珏兄长。” “妹妹要随我去转转吗,我记得你上次来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吧。”凌渊道。 “是啊,我都忘了,”唐麒笑了笑,“不过我还是不随兄长去转了,你表妹来找你了。” 凌渊不甚在意,“她一个小丫头而已,哪里比得上妹妹重要,我陪妹妹就好了,别人顾不上。” 唐麒摇了摇头,她不想再和凌渊有什么交集,道,“多谢兄长,我还是和徇钺在一起吧。” 楚徇钺浅笑,道,“我与玖思随意转一转就好,凌世子还是照顾明家小姐吧。” “表哥,以清郡主,三皇子。”明淮穿着一身粉衣,年轻漂亮。 “明小姐好。”唐麒道。 “郡主太客气了,”明淮道,“叫我书瑾就好。” 唐麒不置可否,明淮又道,“不知是否能请以清郡主到花园转一转,他们男子总有男子要做的事情。” 这句话说的好听,却戳了唐麒的痛处。 “天下之事,有能者为之,何必在乎是男是女。”唐麒冷冷地看着明淮。 明淮懵了一下,才想起唐麒的身份。 “玖思说的是,”凌渊道,“不过今日又不是来和谁分个高低的,妹妹赏景就好。” 明淮感激地看了一眼她表哥,后者的目光却落在唐麒身上。 “不知道明小姐要带我去哪里,请吧。”唐麒道。 “嗯,花园的花开的正好,书瑾带郡主过去。”明淮道。 “多谢。”唐麒随明淮离开,朝楚徇钺笑了一下。 凌渊目光微凉,没有开口。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八十二章天生对手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82 唐麒有一搭没一点搭地和明淮说着话,态度并不太好。 唐麒不喜欢这姑娘,作得太狠了。这样的态度落到凌王妃眼里,就成了唐麒欺负她明家姑娘了。 凌王妃明萱,生于江南大族明家,自幼被宠爱长大,嫁到凌王府之后同样是被凌王给宠着的。 快四十的人了,说是任性娇纵也不为过,她还相当护短。 唐麒看着那牡丹花,朱红色,是唐麒做喜欢的颜色。 “以清郡主喜欢牡丹花吗?”明淮道。 “是。”唐麒道。 “那是姑母费心养大的呢,是今年开的最好的牡丹了。”明淮继续道。 凌王妃走了过来,站在明淮身边。 唐麒行了一礼,道,“唐麒拜见凌王妃。” 凌王妃勉强笑了笑,“以清郡主不用客气,本以为你忙于公事,都来不了了呢。” 唐麒心说你不想请我就不要请了,下了帖子又盼着我别来,你闲的啊你! “凌王府的帖子,唐麒实在不敢耽误,不过也待不了多久,府上乱的很,一会儿就得回去。”唐麒也不打算碍人家的眼,客气客气就准备走。 凌王妃浅笑,“玖思丫头就是繁忙。” 唐麒行了一礼转身离开,准备找楚徇钺然后离开,她和凌王妃的话说到那个份上,她还留下做什么。 明淮惊诧,“姑母,您怎么让以清郡主离开,是表哥亲自给她下的帖子。” 凌王妃不以为意,颇为娇横地说道,“这是我的赏花宴,我没有给她下帖子,渊儿的帖子算什么。” “姑母”明淮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 唐麒一个人走在路上,被凌渊身边的侍卫风起拦住。 “唐小姐,公子有请。”风起道。 “带路。”唐麒顺手折了一枝梨花。 凌风阁。 凌渊站在院中,院里种着梅花,四季梅。 这是一种一年四季都会有盛开的梅花,相当罕见,但是唐麒看见凌风阁里种了有七八棵。 唐麒忽然觉得牙疼,这是得有多有钱啊,没事种这烧钱的东西。 “妹妹觉得我这里的梅花如何?”凌渊端着茶杯,给了唐麒一杯。 “梅花怎么了?”唐麒不解。 “我记得去年冬夜妹妹为了去看梅花,不惜大半夜地翻城墙出去,十丈高的城墙,不知道妹妹的腰好了没有。”凌渊调笑道。 唐麒歪过头,“不用你担心,这和梅花有什么关系。” “梅花当然是给妹妹的,以后妹妹若是喜欢,大可以到我这里来看,何苦翻过十丈高的城墙,还带着一个人,是不是太辛苦了。”凌渊看着唐麒,伸出手搭在唐麒肩膀上。 唐麒赶紧拨开他的手,“你别吓我,我现在病着呢。” “妹妹还没好吗?”凌渊惊诧。 “你以为我是装的,”唐麒坐在铺满梅花的地上,“皇帝陛下的药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这才一个月而已。” 凌渊走到唐麒身旁坐下,这才变了脸色,“我不是给你送了药吗!” “你送的啊,”唐麒喝着茶,“我知道,都是好药,给虞景用正好。” 凌渊青着脸,“我是送给你的,你怎么都给虞景用了!” “我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你找我来有什么事情。”唐麒换了一个话题。 “唐麒你还真是不要命!”凌渊脸色更难看了,“跟在虞景身边多年,你半点楚家人的本事都没学到,虞景那样的棋子,现在不是早就到扔的时候了吗!你那么费心救他,值得吗!” “值得,”唐麒揪着手里那枝梨花的花瓣,“他是虞景。” “虞景就值得吗。”凌渊道。 唐麒不回答,凌渊又道,“玖思你是真的不懂,还是假的不懂。” “我懂,”唐麒点头,“非常懂,你讨好我,对不对?” “对,”凌渊笑了笑,“我在讨好你,唐麒,唐大小姐,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答应。” 唐麒放下杯子,“答应什么,怎么答应,我不知道能回答你什么。” “你只要回答一个字就好,”凌渊浅笑,“一个字。” “不好,”唐麒道,“我是砧板上的鱼,你是杀人的刀,一把刀怎么能讨好得了鱼呢,你说是不是,我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想来不用再说第二遍,对你来说,都是浪费时间。”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好歹我做了许多事情,妹妹就一点回报都没有就算了,还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让我心寒。”凌渊神色深沉,看不出在想什么。 唐麒笑了笑,“西秦矿脉,咱们一开始的条件是看着是我占便宜,但是我为你做的也不少,什么就叫一点回报都没有了,那紫玉呢,你可是占了一半的。” 凌渊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唐麒!你狠!” 他什么时候需要这些了,他又不缺钱。 “那你想怎么办,想用强的吗?”唐麒不在意地笑着,凌渊也有这种时候,帝都贵公子也有气急败坏的时候。 “妹妹想试试?”凌渊低声道。 “不想,我病了,你真的没有别的事情跟我说了吗,我想回去了,省的凌王妃看见我心烦。”唐麒道。 “母妃就那个脾气,你不用理她,”凌渊颇有几分无奈,“不知道她让明家的人过来干什么。” 唐麒看着他,道,“我听说陛下提起你的婚事,想来王妃是不想让楚氏的人进了凌王府的大门,明家那小姑娘看起来还不错,嫁给你正好。” “妹妹真是不懂事,”凌渊道,“我一直在说我想让妹妹陪着我,你当我是开玩笑的。” 唐麒靠近他,道,“你想让我怎么陪着你,我以后可是要去西秦的,怎么,不要这天下了。” “当然要,”凌渊忽然伸手捏着唐麒的下巴,把她推倒在地上,“可是这和我想要妹妹并不矛盾,除非妹妹也想要这天下。” 唐麒蹙眉,并未慌乱,只是说道,“放开我。” “不放,”凌渊道,“你想要什么,天下吗,嗯!?” “是,我想要天下。”唐麒道,她的心思现在根本瞒不过去了,凌渊早就有了这个想法,这个人,他认定的事情,就不会改。 “你终于说实话了,玖思。”凌渊笑了笑。 “我早该猜到的,唐家的女人,手握三十万重兵,由楚家的男人教养长大,这野心怎么可能比我小了。”凌渊一只手顺着唐麒的脖子向下。 唐麒苍白的脸上陡然一僵,立刻激烈地反抗起来,大声喝道,“你干什么!凌渊,你他妈疯了吗!放开我!” “妹妹急什么,”凌渊压着唐麒,一根手指戳在唐麒心口处,“既然咱们想要一样的东西,你与我在一起不就好了吗。” 唐麒猛的抬起头,撞在凌渊的头上,随后一手抽出腰间的软剑,横在身前,“我从小被教导,要想得到什么东西,只能付出代价去换,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我不会和任何人分享。” “妹妹真是倔强” 话说到一半,唐麒的长剑已经横了过去,冰寒的剑锋映出凌渊的影子。 凌渊两指夹着长剑,笑道,“妹妹别生气,我只是想不通,妹妹为什么宁愿和一个什么都不能为你做的人待在一起,却不愿答应我呢?” 唐麒抽回剑,凌渊指间滴着血。 “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为什么要我们待在一起,你有你的江南,我有我的西秦,到时候咱们各凭本事。”唐麒收起长剑,揉了揉下巴。 “谁说我不喜欢妹妹,妹妹这般绝世倾城,我为何不喜欢。”凌渊拿出帕子擦了擦手里的血。 “与我共享不好吗?”他又道。 唐麒不敢相信凌渊的话,一点都不敢。 很简单,她当初为什么引诱楚徇钺,不就是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吗? 那凌渊为什么不是为了同样的理由引诱她呢。 虞景说过,这世上除了你自己,谁都不要相信。 这话固然太过不尽人情,可事实就是这样的,他们这些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什么都可以利用。 唐麒当初选择牺牲自己的情感,将楚氏三皇子拉入自己的阵营之下,凌渊何尝不会。 男人往往比女人更会利用自己的感情。 如同凌渊这样的,就是站在那里,也能倾倒一片,多的是女人心甘情愿为他牺牲。 唐麒不敢相信他,一点点都不敢。 就是现在的楚徇钺,她也深藏戒备。这一点楚徇钺来清楚,唯一能验证真情还是假意的,只有时间。 唐麒现在就是那样的状态,除了自己,谁都不信。 凌渊亦然,因而他的喜欢,真的算不了什么。 那样的潜藏着阴谋和算计的喜欢,唐麒真的赌不起,一点都赌不起。暗度陈仓的事情做的太多,就觉得全天下都是阴谋诡计,真是活得累。 好歹楚徇钺还为她牺牲了许多,凌渊呢,他们之间进行着公平的交易,有着利益往来,唐麒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应该相信凌渊。 “不好,我喜欢吃独食,你知道的,”唐麒笑了笑,“若是要我,你就不能要江山了,凌公子,你不是说我绝色倾城吗,值不值得你用江山来换呢。” 凌渊果然不再说话,两个人陷入可怕的沉默之中,他们之间,真是有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若是没有人愿意牺牲,就不可能在一起。何况唐麒觉得,哪个男人好好的愿意绝后呢! 除非凌渊真的用强,但是唐麒绝不会屈服。 凌渊真是觉得头疼,这小丫头麻烦死了,真是太麻烦了。 “好了,我先走了,”唐麒行了一礼,“好好和你的小表妹过日子,至于我唐麒,从未打算依靠你们男人活着,我有我自己的手段。” 唐麒回头揉着下巴,非常温和地说道,“对了,凌世子,对姑娘家呢,稍微温柔一点,你每次碰我,不是要断了我手腕,就是我捏碎我肩膀,这次又是下颌骨,说真的我最近很累,不能随意和人动手,不然我他妈非打断你的腿!” 说完唐麒这才离开。 “风起,”凌渊阴沉着脸,“你说唐大小姐到底想干什么?” “公子,郡主她她不适合您。”风起做出了公正客观的评价。 “为什么?” “您需要的是能够为您安稳后方的女子,唐小姐她野心勃勃,你们就是天生的对手。”风起小心翼翼地回着。 “你说得对,那就等我先得了天下吧。”凌渊道。 “南境那边的事情先停一停手,帮渝王殿下一回,压住白玉飞的势力,他不是要造反吗,我帮他。”凌渊垂眸笑了笑。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八十三章吏部新贵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83 楚徇钺正和几个年轻男子站在一起,说着可有可无的闲话。 近来这位三皇子在帝都也算出名,一来是他在御史台的手段,将渝王一脉压的喘不过气,据传言他之后还会插手吏部,那是渝王的半壁江山。 二来,他和唐麒的流言蜚语闹得沸沸扬扬,甚至有人说唐麒上次在蒙山猎场是流了三皇子的孩子。 虽然传的荒唐,但是也不无道理。楚徇钺没有出宫的时候,两个人关系就很好了,现在对门就是邻居,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 谁都不敢轻视楚徇钺,楚徇钺若是真的娶了唐麒,那么争夺皇位的,就不是太子和渝王两个人了,那就是三个了。 以清郡主是什么人,满帝都的谁不知道。 那位可是昨天才踹了御书房大门的人物,听说还和太子翻了脸。 她看起来对夺嫡一事不感兴趣,可是一直以来,她的态度都是偏向太子一些的,太子是正统,名正言顺,偏向太子不算什么。 “徇钺。”唐麒娇娇弱弱喊了一声。 几个人赶紧转过来行礼,楚徇钺笑着走了过去,道,“不是去赏花了吗,怎么出来了。” 唐麒脸色苍白,摇了摇头,“累了,想回去。” “好,我去和他们说一声,等我一下。” “嗯。”唐麒点了点头。 两个人就这么相随着往外面走去,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唐麒却被明家那姑娘拦住了。 “以清郡主。”明淮行礼道。 唐麒回礼,“明小姐有什么事情。” “我初到帝都,今日有意与以清郡主结识,成为好友,不知道改日能否上门去唐王府?”明淮笑道。 “去唐王府做什么,荒凉地紧,我也没空招待明小姐,”唐麒蹙眉,“不过若是明小姐不嫌弃,那就过来吧。” “多谢郡主,书瑾那日一见郡主就觉得有缘。”明淮笑了笑。 “你还是不要同我有缘的好,唐凌二王府素来不对付,告辞。”说完,唐麒和楚徇钺离开了。 两个人坐在马车上,楚徇钺有些奇怪,道,“明家小姐是什么意思?” “小丫头心眼太多,一点都不招人喜欢,她自己喜欢凌渊,却把主意打到我身上,真是闲的。”唐麒懒洋洋地说道。 “凌世子不想娶她吗?”楚徇钺道。 “我看不想,管他们呢,凌王妃是看中了她侄女,凌渊我看不见得,不过他那样的人,一辈子都不可能付出真心的,有的人情天恨海,有的人就更喜欢权力。”唐麒笑了笑。 楚徇钺垂眸,他想问,玖思你想要什么。 不过没问出来,她在唐麒面前,一向非常小心,尤其是最近,生怕她有个不高兴了。 唐麒靠在马车垫子上,抽了一本书出来翻着。 “徇钺,我听说陛下想要你去吏部。”唐麒问道。 “是啊,”楚徇钺无奈,“父皇这是明着打渝王兄的脸,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唐麒挑眉一笑,“没关系,反正你身体不好,到时候点个卯就回来,我看谁敢说你的不是。” “可是陛下既然交给我了” “你傻不傻,”唐麒坐正看着他道,“你现在的身份,可不是区区一个三皇子那么简单了。” “不过流言蜚语而已,陛下和太子皇兄不会放在心上的吧。”楚徇钺自己都觉得这样的话苍白无力。 唐麒倚在车上,“你自己什么都知道的,就是不愿意承认,干嘛自己骗自己,又不好玩,太子他就是疑心你了,长极太子不是淳熙太子,徇钺,你晓得?!” “我知道。”楚徇钺闷声回了一句,不再说话。 他就是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他不适合皇家这话尔虞我诈的地方。 他还是情天恨海好了,楚徇钺也抽了一本书,随意翻着。 “没事,这种事情习惯就好了。”唐麒毫不在意。 “我不想和皇兄去争什么的,”楚徇钺叹气,“为什么他不信?” “重要的不是你要不要和他争,而是如果你去争的话,你赢的可能性很大。”唐麒一语中的,说出了情况。 楚徇钺翻着书,“哪里会赢啊,父皇不可能支持我,朝中臣子里,但是长点心眼儿的,都知道我不是那块料。” “你当我是死的吗,”唐麒合上书,“西秦三十万大军,还有唐王府一百多年的人脉,说实话,你要是真的想要,我可以帮你,太子殿下真的惹火我了。” 楚徇钺抬手捂着唐麒的嘴,“说什么呢,祸从口出,知道吗!” 唐麒笑吟吟地看着楚徇钺,往伸出舌头往他手心添了一下,吓得楚徇钺一个激灵,往后躲了一下,后脑勺撞到了马车上。 唐麒赶紧扶着他,笑了出来,“吓着你了。” 楚徇钺刚刚反应过来,揉了揉后脑勺道,“没事,没事,你还是不要乱说话。” 说完,又拿着书看了,捂住了半张脸。 唐麒没有再叫他,因着她看见楚徇钺的书是倒的,那只手还在发抖。 很吓人吗!唐麒想着,应该不会吧。 楚徇钺靠在马车上,半天才缓过劲儿,手心里温热的感觉似乎还在,他想再和唐麒说话的时候,后者已经翻着书页不知道在想什么了。 唐麒扶着额头,她和凌渊,总有撕破脸的那一天,还是想想西秦的事情怎么办。 皇帝最多能撑到年底,所以年底之前,皇帝一定会对唐凌二王府再下手。 唐麒这里,也就是在兵权那里动手了,唐麒不担心这个。西秦军的大权牢牢地握在她手里,西南军摆在那里,就是等着她的。 但是白杨一死,西南军就开始乱了。纵然白玉飞有本事,他也需要时间,很长的时间。 现在的西南军,还不是唐麒的对手。 何况还有孙家,渝王在南境的势力不容小觑。 “徇钺,孙家姑娘是不是要出嫁了。”唐麒忽然想起自己昨天听冬荷念叨这件事。 “哦,是。” “嫁谁家?” “嗯是纪家,家世不是很好。”楚徇钺道。 “那孙家为何要答应,不答应不就成了吗。”唐麒歪过头问道。 “纪家坚持,也就那样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楚徇钺回道。 唐王府,唐麒跳下马车走了进去,去了王府校场。 穆崇在校场训练招募来的府兵,其实也不用多训,大半都是从西秦带回来的。 “玖思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穆崇问道。 “乱的我不想待在那儿,尽是些说闲话的妇人,何况凌王妃又不待见我,我才懒得多待。”唐麒笑吟吟地说道。 穆崇微微叹气,“凌王妃的脾气,怎么还跟以前一样。” “您从前就认识她?”唐麒问道。 “认识,”穆崇道,“有些娇纵而已,不算什么,她为何不待见你?” “她儿子,”唐麒无奈,“她觉得她儿子喜欢我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玖思,那凌世子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穆崇道。 唐麒沉着嗓子,“他可没说喜欢我,就说让我陪着他,您说他是不是有毛病。” 唐麒顿了一下,随后又道,“穆叔,西秦矿脉的事情,要重新安排一下了,让袁坤多加小心,那一处新的铁矿也动手吧,我觉得是时候了,陛下身体虚弱,撑不了多久,用那一处铁矿,炼兵器吧,还有北齐,那个盲眼的听说很聪明,他们兄弟去斗吧,别的我也懒得管。” “好。”穆崇并不擅长这种阴谋算计的事情,只能这样说句是了。 “玖思,过几日就是你生辰,想要什么?”穆崇问道。 唐麒想了想,“生辰啊,你不说我都忘了,我去虞景那里,若是留在帝都,皇帝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我去找虞景就好,您不用担心我了。” “也好,虞景那里,想来你也不放心。”穆崇笑了笑。 “是啊,虞景那里我怎么可能放心,他那个身体总是不好。”唐麒垂眸,一手摸着下巴。 “别太担心了,”穆崇道,“说句不好听的,病可医,命却难医,你要知道你想要什么,不管什么事情都不能拦住你的脚步,你总要失去一些东西,你知道吗?” 唐麒笑了笑,“尽人事,听天命。” 她会尽力,但是虞景那里,不管结果如何,她都会接受,然后,继续走下去。 “那就好,今天是十五,你什么时候过去?”穆崇问道。 “十九,”唐麒道,“生辰是二十,去和虞景吃碗面好了。” 穆崇点了点头,唐麒看了一会儿,起身离开了。 静梨院中梨花飞舞,唐麒倚在秋千上,拿了一本书过来翻着,思绪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凌王府的赏花宴办的颇为成功,那位明家小姐,很快就成了帝都又一美人儿,也是传言中凌渊的未婚妻子。 凌渊没有明着承认,但也做出任何解释,这位明小姐,是被人家拉着当了挡箭牌。 但是依着那天的形势,只怕挡箭牌也当的心甘情愿。 楚徇钺也从御史台被调到吏部,顶了吏部一个侍郎的空缺。 吏部主管官吏任免,考课,升降,勋封等事宜,关系重大,掌握吏部,就掌握了许多官员的升迁之路,可想而知吏部能带来多少利益。 吏部尚书汪兴宗之女汪惠如,乃是渝王侧妃,吏部嘛,那就是渝王的天下。 御史台现在终于安稳,楚徇钺这枚身份特殊的棋子当然就要换个地方了。 楚徇钺堂堂三皇子,谁敢明着给他下绊子,那绝对是找死,至于在吏部能做到什么程度,那就看楚徇钺自己了。 他初来乍到,便折腾了好几日,每天回来只能来看看唐麒。 他也没有提起唐麒的生辰,十九早上,唐麒派人告诉了他一声,自己便去了护国寺。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八十四章真心求娶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84 宫中。 楚徇钺和两位兄长站在御书房里,他只是非常安静的站在角落,听着皇帝的吩咐。 他尚未及冠,参与朝政本就名不正言不顺,他真的是一点都不想惹事儿。 事情说完,几位大臣先后离开,楚徇钺和长极太子相随去了皇后宫中。 宋觅晴的肚子已经四个月了,李皇后留着她说话解闷。 午间四个人在一起用膳,皇帝也过来了。 “皇后,说起来咱们一家人许久没有在一起用过膳了,改日你将淳和那丫头召进宫。”皇帝笑吟吟地说道。 “陛下是想那丫头了吧,”李皇后说道,“改日臣妾将她叫过来,敬遥那孩子最近都在京郊大营,想来她一个人也无事。” “辛苦他们了。”皇帝笑道。 一顿饭吃的还算安稳,之后宋觅晴累的厉害,就和长极太子先离开了。 留下楚徇钺和帝后二人。 皇帝开口问道,“徇钺,还有其他事情?” “是,”楚徇钺跪了下来,“儿臣有一事相求,还请父皇母后成全。” 皇帝咳嗽了一声,“先起来吧。” “是。”楚徇钺站起来。 李皇后笑问道,“你这孩子,是有什么事情?” 楚徇钺垂眸,道,“明日四月十二,是唐王府以清郡主的生辰,儿臣有送她一份大礼,还请父皇和母后答应。” 皇帝的眉头皱的越来越深,“你要送她什么?” “儿臣求一道赐婚圣旨。”楚徇钺沉声道。 “啪!”皇帝手里的茶杯摔到了地上。 李皇后赶紧扶着皇帝,“陛下,您” “你再说一遍。”皇帝冷声道。 “儿臣想求娶以清郡主为妻,请父皇下旨成全。”楚徇钺又跪了下去。 皇帝显然已经喘气不匀了,道,“你这话朕给你一个机会收回去。” “这是儿臣的心愿,还请父皇成全。”楚徇钺依旧坚持。 其实这一纸婚书,对野心勃勃的唐麒来说算不了什么,但是这是他的选择。 他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看到,他要娶唐麒,这不是说说而已。 这是他的态度。 “收回去!”皇帝冷声喝道! 楚徇钺不语,只是长跪在地,认真地看着皇帝。 “求父皇成全。”楚徇钺接着道。 “陛下,”李皇后开口,温声道,“您别生气。” 她看着楚徇钺,道,“钺儿,你为何要娶玖思?” 李皇后的话语和眼神之中都带着强烈的暗示,她希望楚徇钺说出能让皇帝满意的话来,譬如他是为了洛云的江山社稷。 楚徇钺知道,如果他说出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或许更能哄得皇帝的欢心,能更容易地拿到这份赐婚圣旨。 “儿臣心悦以清郡主已久,希望父皇母后成全。”楚徇钺目光卓然,毫不掩饰地看着皇帝和皇后。 李皇后一时语塞,只能抚着皇帝的手以示安抚。 皇帝长叹了一口气,“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 “儿臣不敢,儿臣别无他求,只求这一道旨意。”楚徇钺道。 “唐麒年长于你,她可是说过,若是要和她在一起,那你就要入赘唐王府了!”皇帝拍着轻轻地拍着李皇后的手,示意自己并未动怒。 “何况,断子药你知道吗!你想无后吗!”皇帝道。 楚徇钺低着头,并没有思考太久,道,“儿臣知道,儿臣不介意,唐唐王府的女子本就不一般。” “子嗣一事,”楚徇钺低着头,“乃是儿臣和皇兄等我疏忽,才导致以清郡主横遭此祸儿臣不介意,何况两位皇兄都已后继有人。” 断子药一事,真的成了皇帝的一块心病。以致前几日唐麒敢踹了御书房的大门,他都没有责罚她。 怎么责罚,没有办法责罚。 “皇后,你觉得如何?”皇帝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臣妾以为,给玖思和徇钺赐婚,并无不妥之处,”李皇后沉声道,“唐王府女子自来身份尊贵,数遍帝都上下,也只有皇室,凌王府的孩子配得上,徇钺虽幼于玖思一岁,可这孩子从来稳重,又得陛下重用,他是咱们的孩子,不论从哪里数,都与玖思正好。” 李皇后一番话说的巧妙,将皇帝安抚下来。 皇帝没有回答她,问楚徇钺道,“你心悦玖思,才娶她吗?” “是,儿臣不敢妄言。”楚徇钺道。 “出去跪着。”皇帝低声喝道,楚徇钺拜了一下,起身往外面走去。 “陛下,”李皇后喊道,“您这是” “元娘,”皇帝让她坐下,道,“你当真觉得让他们二人成亲妥当。” “是,”李皇后垂眸,“臣妾了解钺儿,他是个好孩子,这也算臣妾的私心,将他抱养过来的时候,就想着他大了能够帮一帮太子,而今玖思的婚事尚无定数,又出了断子药一事,臣妾不懂朝政大事,臣妾只怕她死了心,来个鱼死网破,让徇钺和玖思成亲,这是臣妾的私心,陛下” 皇帝笑了笑,“元娘还是和当年一样,朕一问你,你就说实话,骗一骗朕不好吗?” “臣妾不会。”李皇后皱眉道。 “朕知道,”皇帝起身走到软榻上坐下,把李皇后半抱在怀里,“太子是你亲生,你疼爱太子有什么错,你将徇钺也教得很好,他就是倔强了一些。” “陛下,那您,要答应他们二人的事情吗?”李皇后道。 “皇后觉得朕答不答应还有用吗,”皇帝笑了笑,“他们二人,出入同乘一辆马车,徇钺为了玖思,把朕送给他的女子全部送走,朕还听说,他们时常夜半三更待在一起,朕还能说什么?” “陛下,流言蜚语而已,您何必较真,他们二人都是有分寸的人。”李皇后道。 皇帝摆摆手,“徇钺是对玖思死心塌地,可是玖思呢,谁看得透那姑娘,心狠手辣不必言说,就是他们二人,也是玖思先引诱了徇钺,她一开始就没安好心,亏了徇钺这孩子心思纯正,才没有被她利用。” “陛下的意思是,玖思那丫头一开始就打着让他们兄弟反目的主意,若是徇钺那现在徇钺就是第二个渝王了!”李皇后惊诧道。 “你当那丫头是好相与的,毕竟朕当年元娘,这些事情,朕也就与你说一说朕知道,报应总会来的,你看看,朕心爱的两个儿子,现在不就要反目了吗。”皇帝苦笑道。 “陛下,臣妾定会与长极他说明白的,他不是不懂事的人。”李皇后道。 皇帝摇了摇头,“得让他自己想清楚,你也不必敲打他,若是连一个女人都拎不清,朕不是白教他了。” “那陛下还要赐婚吗?”李皇后道。 “赐婚吧,”皇帝道,“现下他是心甘情愿,日后总有后悔的时候,那可就来不及了。” 自己选的路,再后悔也来不及。皇帝想着,若是他当年不选这条路,没有一次又一次地拿起屠刀,现在又是会如何呢。 可惜了,没有机会再选一次了。不过,他没有后悔过,为了楚氏一族的天下,他不会后悔。 “陛下,徇钺他先让他起来吧。”李皇后道。 皇帝摇了摇头,“让他跪着,朕先歇一觉,让他记着今日所做之事,看看日后会不会后悔。” 李皇后无奈地朝外看了一眼,还好,四月的阳光不是太烈,晒一晒也好。 护国寺中。 唐麒看着虞景脸色大好,心中也畅快了许多。 两个人正摆着棋子,在后山亭子中下棋,纵然相对无言,但是默契就在那里。 “看来隐徳大师的医术倒不是骗人的,我看你好了许多呢。”唐麒笑道。 “你费尽心思将他请来,我怎么能辜负了你的好意。”虞景温和一笑,却将唐麒吓得差点把手上的棋子扔到地上。 “还生气呢。”唐麒喘了一口气,她可不敢招虞景。 “事已至此,生气也没用,”虞景垂下眼眸,稍稍有些红润的脸色使他看起来温润了一些,“楚徇钺那里,现在是怎么回事?” 唐麒摆下棋子叹了一口气,“已经无所谓了,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我嫁不嫁人已经不重要了,本来我是打算利用楚徇钺来办事的,奈何他是个没有什么欲念和野心的人他大概,已经没用了。” “你不是他给你做的点心吗?” “哦,他做东西很好吃啊,你不也喜欢。”唐麒反问道。 “那你为什么说他没用了。”虞景偏过头看着她道。 唐麒笑了一声,“你别逗了,我还要他给我做一辈子饭吗?” “这个主意不错。”虞景道。 “怎么可能,”唐麒垂眸,“我们都知道真相,我一直很直接,但是楚徇钺似乎喜欢自欺欺人,只有他还坚持着维系我们之间所剩无几的缘分,我已经和皇族撕破脸了,只是这裂痕还不够明显,只要皇帝一死,太子登基,接下来就是打仗了,暗斗变成明争,血流成河,到时候我等他给我做饭,我要毁的那可是楚氏的江山,他不毒死我都是好的。” 虞景摆着棋子,“他不会的,他爱你。” “什么?”唐麒惊诧道。 “而且都时候他很有可能无路可走,长极太子不会轻易放过他的,一则他爱你,二则他别无选择。”虞景道。 唐麒依旧一脸懵,虞景又道,“你真是白瞎了这张绝世的脸,对你死心塌地的,怎么就只有一个楚徇钺呢。” “虞景!”唐麒眉毛都要打结了。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虞景打断她,接着下棋。 爱吗?唐麒心不在焉。 “拓拔煦怎么忽然跑了,”唐麒问道,“他不是口口声声喊着要见我吗?” “不清楚,你最好防着他一些。”虞景道。 “随便他吧。”唐麒本来就没太指望过拓拔煦,两个人虽是朋友,但是总归不是一条路上的。 “对了,还有一件事,凌渊那里,是真的要改变策略了。”唐麒道。 “怎么?” “很不幸,凌世子看上我了,他那个人,对于自己想要的人或物,都有疯了一样的执着,我不能招他,虽然暂时不会出事,但是时间久了,我就不知道了。”唐麒道。 虞景看着棋局,道,“我知道了。” 凌渊绝对是唐麒最大的绊脚石。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八个五章烟火和面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85 晚上,唐麒坐着虞景的厢房,隐徳大师正在给他把脉。 “怎么样啊,是不是比以前好了。”唐麒有些心焦地问道。 “是好些了,”隐徳大师道,“虞先生这些年用药极好。” “那是自然,”唐麒颇为骄傲的说道,“我可是花了心思的。” 她在虞景身上花的钱财和心力绝不在少数,不然虞景都撑不到现在。 隐徳大师没有回答,吩咐徒弟从药箱中取出金针,唐麒看见,行了一礼,“劳烦大师照顾虞景,我先走了。” 唐麒一出来,唐念就凑了过来,一把抱着唐麒,“阿姐!” 唐麒拍了拍他的头,笑道,“乖,告诉阿姐,最近闯什么祸没有。” 唐念猛的一僵,抱着唐麒的胳膊,拉长声音撒娇道,“阿姐,阿姐,我错了。” 唐麒一手捏着少年的肩膀,把他拖到自己的厢房,喝道,“唐念啊唐念,你翅膀硬了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是不是,敢拉着小青元去喝酒开荤,你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小青元佛缘深厚,是延鸿那老头子的嫡传弟子吗!” “疼,疼,阿姐,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了,阿姐”唐念喊道。 唐麒手下轻了一些,毕竟是自己宠着长大的,她哪儿舍得下重手,“你去看青元没有?” “没有。”唐念低着头道。 “去找他道歉。”唐麒道。 “阿姐,那些人拦着不让我见。”唐念皱着眉头。 唐麒拍着桌子,喝道,“说你蠢你还真是蠢!那你别去了,是你带他喝酒开荤,结果青元挨了一顿板子,你呢,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跟没事人一样,你真是好意思啊你,你带头惹得事情,你这不是让人心寒吗!我就是这么教你的。” 唐念乖乖跪着,低头道,“阿姐,我真的错了。” “错在哪里?” “不该带青元去喝酒,也不该带他去烤鱼,不该不去看他。”唐念低头道。 “还有呢?”唐麒问道。 “还有还有” 唐麒叹了口气,“我是怎么把你带大的,我不是不让你做事,但是你稍微机灵点,办了坏事不要让人家逮个正着啊,你说你真是的,算了,逮着青元也好,省的那孩子真被你带到坑里。” “阿姐” “阿念,你要知道,不管做什么事情,你都要考虑后果,现在阿姐疼你,你就算惹出天大的事情,也有阿姐给你兜着,可你要是长大了呢,你今年也十五岁了是不是,男孩子大了就要承担责任,起来吧,阿姐也不说你了,我明天带你过去,去找青元好不好。”唐麒摸着他的头道。 “我知道了,阿姐。”少年把头伏在唐麒膝盖上,乖顺地说道。 唐念跪了一会儿,才想起正事来,“阿姐,明日你生辰,我有礼物送你。” “什么礼物啊。”唐麒笑道。 “晚上阿姐就知道了。”少年神神秘秘地说道。 “好,阿姐等着。”唐麒笑道。 少年起身,“阿姐,我先走了。” 唐麒点了点头,“去吧。” 吃了唐麒一顿教训,唐念简直如释重负,他已经等了好几天。青元这件事儿惹得不小,阿姐说的对,他总要自己承担责任的。 唐麒再去看了虞景一次,虞景已经昏睡不醒,唐麒也没有再打扰他。 在洛云王朝,十九岁还尚未出嫁的女子,恐怕寥寥无几。 这是天下就是这么不公平,一个男子十九岁的时候,他的故事才刚刚开始,他还有大好人生。但是女子呢,除了相夫,就是教子,说不得还得给她的男人找两个妾室,然后开始后宅争宠的故事,为什么要那样活着。 千百年来,女人重复着这样的命运,这是唐麒最厌恶的事情。男人从心底觉得女人就不该掌握权力。 她对权力的渴望,一部分来自于这样的现状。 这也是她不喜欢凌渊的原因之一,她想要的是权力,但是那个人,要折断她的羽翼,将她囚禁。 她为什么要屈服这样的人呢,她不需要依附男人,她会得到想要的权力。 唐麒一向睡得晚,这次也不例外,点着灯一个人坐了大半夜,才放下文书。 她起身走到窗户旁,山风清凉,将她积攒了大半夜的劳累通通吹走。 “砰!” “砰!” 连着响了好几声之后,唐麒眼前出现一片绚烂的火花。 是烟花。 唐麒直接从窗口跳了出去,是烟花啊。 烟花还未停,唐麒半晌才反应过来,将白术喊过来,道,“谁在放烟花。” “属下立刻去查。”白术转身就走。 唐麒欣喜地看着头顶绚烂的烟花,这是给她的生辰贺礼吗,是谁这么大手笔。 想到这里,唐麒汹涌的内心骤然沉静下来,她只能想到一个人有这样的手段。 凌渊,绝对是凌渊。 唐麒轻轻抬起手,按在腰间。 身后陡然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温润如玉石轻轻的碰撞,“喜欢吗。” 唐麒往前走了一步,回头行了一礼,“多谢凌世子的大礼,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凌渊走近她,握住唐麒在腰间的那只手,“不枉我一片心思。” 唐麒半天挣不开他的手,道,“你放开我,我看不见了。” 凌渊这才放开,“妹妹你总是不乖。” “想找个乖的人,我看明家小丫头不错。”唐麒往旁边走了一步,仰头看着烟花。 “凌世子这是什么意思?”唐麒坐在草地上问道。 凌渊也在一侧坐下,“讨妹妹的欢心啊。” “谢谢,我很喜欢。”唐麒笑的高兴。 两个人安静地坐在一起,十分难得的境况。 烟火未断,唐麒听见唐念的喊声,“阿姐!” 唐念推着虞景走了过来,唐麒起身。 “虞景,你醒了?”唐麒笑道。 “再不行就赶不上你的生辰了。”虞景温言,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递到唐麒手中。 “这是我的礼物?”唐麒道,说着准备打开。 “是,现在不能打开。”虞景一把握住她的手。 唐麒把荷包提起来,仔细看了看,道,“那我什么时候能打开啊。” “等你要面对你生命中最重要的选择的时候。”虞景道。 “你这不是开玩笑吗,我怎么知道什么时候是最重要的啊,”唐麒摇了摇头,“万一没到最重要的时候我就打开了怎么办?” “那就看你自己了,”虞景回道,“你要仔细想一想什么对你最重要了,你最想要什么。” “我晓得了,”唐麒一根手指挑着荷包,现在应该叫锦囊了,“干嘛这么麻烦给我个这玩意儿,你到时候直接跟我说不就好了吗?” 虞景没有回答,万一他等不到那一天呢。 “好好保管,别丢了。”虞景仔细嘱咐道。 唐麒认真点了点道,“是,先生。” “烟火确实美,可惜留不住。”虞景轻声念道。 “这世间有什么东西留的住,虞先生。”凌渊走了过来。 “凌世子好手笔,能赏到这样美的烟火,真是托了凌世子的福了。”虞景道。 “先生不必客气,只要玖思喜欢就好。”凌渊道。 虞景没有回答,仰头看着繁盛的烟火,半晌又道,“唐念,你的礼物呢?” 唐念“啊”了一声,接着大喊了一声,“我的面!”说完,少年转身就跑了。 “哎,阿念!”唐麒喊了一声,看着虞景,“那孩子干嘛呢。” 虞景不答,小半个时辰的烟火,终于结束,唐麒推着虞景,凌渊跟在二人身后,慢慢往回走。 这三个人,唐麒,凌渊,虞景,他们三人,才是唐王府,凌王府,楚氏皇族这一辈的翘楚。 三个人走的极慢,说这些可有可无的闲话,像寻常朋友一样说说笑笑。 路上有不少僧人也出来看烟花,这场烟火,动静还真是大。 唐麒三人进来的时候,唐念匆匆忙忙地桌子摆好。 “这是怎么了,给我做宵夜吗?”唐麒笑吟吟地在桌子旁坐下。 “阿姐,你的生辰礼物。”唐念端着一碗面出来,放到唐麒面前。 “祝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唐念道。 “还有呢?”唐麒支着下巴问道,“就没别的了?” 唐念想了想,“嗯,希望明年的时候,我能够做两碗长寿面,给阿姐和姐夫一起吃。” 唐麒刚刚拿起筷子,挑了一筷子面,听完又把面掉了下去,笑骂道,“你这死孩子,说什么呢你!盼着我赶紧嫁了是不是。” 唐念又端过来两碗面,不是他做的,给虞景和凌渊。 虞景拿着筷子,“他说的对,你是该嫁出去了。” “你都没娶呢,我不急着嫁,”唐麒笑道,“等我嫁的时候,还要跪你呢,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不跪别人。” 凌渊在一旁拿着筷子,听的颇为心惊,“那穆崇将军呢。” “穆叔叔对我有救命之恩,但是他和虞景不一样,你不懂。”唐麒笑道。 “对啊,”唐念歪过头,“虞景哥哥和阿姐最好了。” 少年吃着东西,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唐麒摸了摸他的头,“谁说的,明明我们阿念最好了,给姐姐做长寿面,这是长大了啊。” “我会保护姐姐的。”唐念宣誓一样地说道。 “好啊,那过几日你随我回去,王府里新招的府兵,我把他们给你带怎么样。”唐麒笑道。 “好啊,可是” “带歪了也不怕,”唐麒道,“八百人而已,你日后可是要去” “玖思,”虞景打断她,“吃面,再不吃就凉了。” 唐麒“嗯”了一声,“是,你也吃。” 凌渊自然没有错过这句话,但是他想的不是这件事情。 他的烟火,怎么看起来还不如一晚做的那么难吃的面呢?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八十六章我答应你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86 唐麒吃了半饱,时辰也不早了。就吩咐唐念送虞景回去休息,她自己则留下打发这位目的不明的凌大公子。 “玖思又长了一岁。”凌渊笑道。 “现在对我来说,长一岁已经算不了什么了。”唐麒靠在软榻上回道。 凌渊在她对面坐下,道,“也是,妹妹尚且年轻。” “当然,我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唐麒垂眸道。 凌渊没有回答,认真地看着唐麒,“正好,我要做的事也很多。” 唐麒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嗯,我知道,你可以走了。” “长夜漫漫,妹妹不想找个人陪着吗?”凌渊暧昧一笑。 惹得唐麒差点把手里的杯子扔出去,她低声喝道,“你疯了吗!” “当然没有,”凌渊一手支着下巴,“你看不出来我这是在自荐枕席吗?” 唐麒只觉得眉角突突地跳,“呵,我这儿床小,放不下你,赶紧走。” 凌渊不动,叹了口气,“妹妹晚安,我等你心甘情愿。” 唐麒莞尔一笑,“放心,不会有那一天的。” “不要说的那么肯定,”凌渊道,“要是有一天妹妹喜欢我了,那可怎么办。” “你且放宽心吧,我害怕你喜欢我呢!”唐麒道。 “我现在就喜欢妹妹。”凌渊道。 “咱们说的喜欢不一样,你知道的,纯粹,晚安,门在那儿。”唐麒指着房门道。 凌渊也不再留,有些无奈地出去了,她说的纯粹的喜欢他不记得唐麒喜欢看话本子,怎么就爱做那样的梦了,真是搞不懂女人。 如果选择他的话,唐麒可以省去很多麻烦,难道他还比不过楚徇钺吗。 当初千谋万算把楚家一个不堪大用的男人拉到自己手中,现在又跟他说想要纯粹的喜欢。 明明自己不可能付出真心,还要求别人付出真心,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当然,他也喜欢唐麒,那样的女人,很容易让男人折服,凌渊也不例外,只不过没有他的大业那样重要而已。 唐麒把凌渊送走,拿出虞景的锦囊,看了好久,强忍着没有把它打开。 第二日清早,唐麒尚在床上的时候。楚徇钺到了。 他是一夜未睡的。 皇帝将圣旨给他的时候,已经到了亥时,楚徇钺拿过圣旨,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回府又忙了一会儿,提着两个食盒,带着侍卫纵马赶往护国寺。 楚徇钺还是很冷静的,因为这道圣旨它是约束不了唐麒的,皇帝在后面加了一句,意思是他们楚氏皇族尊重唐麒的选择。 楚徇钺心里大概是有底的,唐麒未醒,而且听说昨晚看了大半夜的烟火,现在还在睡。 他先去了虞景那里。 “为何昨日不过来?”虞景抬手示意他坐下,问道。 “我新近去了吏部,那里很忙。”楚徇钺解释道,他说的有些生硬。 虞景微微叹了口气,道,“说谎的时候,手不要在桌子上扣着。” 楚徇钺立刻把手收回去,看着虞景,道,“先生,您怎么知道。” “你在唐王府那么久,除了守着唐麒,就是守着我,我为什么不知道。”虞景端着茶杯,慢悠悠地道。 楚徇钺无言,他是个不习惯说谎的人,一点都不习惯。 “你性情如此,谁都无可奈何,”虞景笑了笑,“你干什么去了?” “求圣旨去了。” “圣旨,赐婚吗?”虞景道,“你觉得唐麒会答应?” “我只是告诉她,这是我的选择。”楚徇钺握紧手指。 “她会答应你的,但是她不会喜欢你,可能一辈子都不会,你还年轻,有大把的时间可以遇见另一个真心爱你的人,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唐麒身上。”虞景问道。 楚徇钺看着唐麒,目光清澈,“大概就是因为年轻,所以才会无所顾忌。” “你真的无所顾忌吗,”虞景道,“她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你,你付出真心,得不到同样的回应,那样会很累的,甚至你会连一个孩子都没有。” “我不知道。”楚徇钺很诚实地说道。 “你还年轻,”虞景道,“把圣旨收起来,回去吧,唐麒不是一个值得付出真心的人,你会遇到另一个人。” 楚徇钺摇了摇头,“您也在说谎,先生,唐麒是您教出来的人,您只会觉得天下所有人都应该为她付出真心吧。” “那是我觉得,我当然觉得唐麒是最好的,”虞景不掩饰,“但是我与你说的才是事实。” “我跟您一样觉得。”楚徇钺道。 “你真的想清楚了,”虞景放下茶杯,“我担心,你是因为愧疚,身为楚氏皇族的人,你因为你的父亲,对唐麒愧疚,不论是十年前唐王府的祸事,还是一个月前唐麒被下了断子药一事。” 楚徇钺愣怔,“我不知道,先生,但是我遵从我的内心,我觉得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我爱她,这是真的。” “你的愧疚也是真的。”虞景道 “是,是真的。”楚徇钺垂眸,低声说道。 虞景看了他半天,“前路莫测,万一她爱上别人呢,你会让她走吗。” “我不知道,我做不到。”楚徇钺冷静地说道。 他说不出他愿意的话,看着自己所爱之人跟别人走吗,这种事情谁都不可能轻易做到的吧。 在这里,说能够固然显得他崇高伟大,但是他真的做不到,他爱唐麒,紧紧抓住就好了,为什么要放手。 “做不到就好,”虞景道,“你们都还小,唐麒注定命途坎坷,我不知道她最后能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他顿了一下,又道,“记着,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留下她一个人,唐麒是个很容易心软的人,她自己不知道而已。” “你想得到她,只能以血换血,不能中途放弃。”虞景沉声继续说道。 楚徇钺尚未回答,唐麒在门外喊了一声,“虞景,我进来了。” “进来吧。”虞景回道,面色如常。 唐麒推门进来,一身长袍,长发随意扎着,有些凌乱,随口问道,“徇钺你也在啊,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楚徇钺还在走神,没有回答,唐麒一手拍在桌子上,“想什么呢!” “玖思,你起来了。”楚徇钺手忙脚乱,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这么急赶过来,有什么大事吗?”唐麒眨着眼睛戏谑道。 “我玖思,今日你生辰,所以我就”楚徇钺道。 “那我的礼物呢,”唐麒说着,自己伸手打开一个盒子,“这是你做的吧,还热着呢。” 那是一盒梨花酥,唐麒也就好吃而已。 “这个吗,我很喜欢。”唐麒笑了笑,拈了一块去吃了。 楚徇钺看她吃的差不多,才开口道,“玖思,我有事说与你,你一个人。” 唐麒浅笑,边吃边道,“你现在说与我就好了,虞景又不是外人。” 虞景也在吃楚徇钺带过来的点心,他现在觉得唐麒就是为了那张嘴也不会轻易放过楚徇钺的,还真是在西秦把她亏待的狠了,别的不好,就好吃。 “你们出去说,别告诉我。”虞景道。 唐麒又不傻,立刻就明白了一些,端着盘子起身,道,“那好,去我那里吧。” 楚徇钺和唐麒一前一后,回了唐麒的的厢房。 她倒好茶,笑道,“你现在说吧,是什么大事,还瞒着虞景。” “先生他已经知道了。”楚徇钺道。 他从袖子里拿出圣旨,唐麒看见那道明黄色心下便不爽快,她最讨厌接皇帝的旨了,人家就是光明正大的耍不要脸你也得兜着。 “你别生气,”楚徇钺道,“这份旨意,答不答应都在你。” 唐麒拿了过去,几句话而已,一眼就看清了。 她合上圣旨,笑的无可奈何,“你疯了吗?” 楚徇钺看着她,“有一点。” 唐麒真是相当无奈,楚徇钺本身的个性和皇帝的病情让她的计划一改再改,现在她的婚事根本就没意思了。 白术在门外道,“小姐,凌世子来了。” “我答应,”唐麒回道,“你不要后悔。” “你不要后悔才是真的。”楚徇钺那一刻如释重负,他都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什么。 然后只觉得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唐麒大惊,扶着楚徇钺喝道,“白术,快去把虞景带过来!” 凌渊推门进来,唐麒刚刚把圣旨放到自己的箱子里,把楚徇钺放到床上。 “这是怎么了?”凌渊奇道,“三皇子大半夜地赶路来见你,就为了睡一觉?” “你闭嘴!”唐麒蹙眉,伸手掐着楚徇钺的穴位。 凌渊不答,拿着唐麒盘子里的点心吃起来。看来是他使失策了,本以为女子都会对那样绚丽的烟火疯狂,谁知道唐麒只是个为吃食疯狂的人,真是鸟为食亡。 虞景过来,给楚徇钺把脉,道,“没有大碍,太劳累了而已。” 他说完,白术进来和唐麒耳语了几句。 唐麒看着眼前昏迷不醒的人,“让他睡会儿。”说完,带着几个人都出去了。 凌渊很快也知道了原委,看着唐麒道,“赐婚的圣旨,妹妹,一道圣旨就能绑住你?” “要你管!”唐麒靠在门廊的柱子上回道。 凌渊脸色凛然,“你是不是已经答应了。” 唐麒不语,她其实是默认了。 “你答应了。”凌渊沉声道。 “和你有什么关系,”唐麒冷笑,“你凭什么干涉我的决定,你以为你是谁。” “妹妹可不要后悔。”凌渊道,带着几分威胁。 唐麒抬眸看着他,“昨日阿念希望我能嫁出去,现在就成了,不是正好吗,为什么要后悔。” “凌渊,你以为你是什么人,自以为是,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你觉得你能把所有人都拿捏在手中,你别忘了,我唐麒是唐王府的女人,长在西秦军营,从来没有被人威胁的习惯,你我之间只有利益联系而已,若是不愿意继续,断了就是,我不欠你。”唐麒冷然看着凌渊说道。 凌渊安静半晌,回道,“妹妹说的对,是我逾越了。” 说完,凌渊转身离开。 唐麒则是进屋,看着昏迷不醒的楚徇钺。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八十七安然沉寂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87 不论出于什么样的理由,唐麒答应了那份圣旨,她和楚徇钺成婚。 帝都骤然掀起狂风暴雨,以清郡主终于要嫁出去了,嫁的人还是三皇子。 楚徇钺的兴奋却没有持续很多,这个年轻人自从看到唐麒的第一眼起,心中就种下了很深的执念,现在愿望达成,他却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楚徇钺没有回京,他希望他的两个哥哥能稍微冷静点儿。毕竟现在他的身份就不是三皇子那么简单了。 他也成为那个位置的竞争者之一,即使他并不愿意。在这场尚且不知道结果的婚姻中,他得到了最大的好处。 在护国寺,他除了陪着唐麒,剩下的时间都和虞景待在一起。 虞景将这个年轻人的焦虑不安看在眼里,他蓦然尽着自己最大的努力。 唐麒则是和平常一样,该干嘛干嘛,忙的不可开交。 就这么过了几天,四月底的时候,唐麒终于决定要回帝都了。 顺带把延鸿方丈和隐徳大师这两位护送回帝都,皇帝借着论道和祈福的名义将这二位迎回宫中,也算是帝都一大盛事。 长极太子亲自出京迎接,声势浩大。唐麒和楚徇钺坐在一辆马车里,这次可以说是真的名正言顺。 “陛下身体是不是不太好?”唐麒问楚徇钺道。 楚徇钺点了点头,“父皇已经很勉强了,虽然近来渝王兄和太子皇兄之间的争斗稍稍缓和,不过父皇一心打压渝王兄,他根本歇不下,身体越发不好了。” 皇帝身体不好,现在已经成了朝野上下一个公开的秘密。 现在朝内两派对峙,皇帝支持太子。而且很可能马上就要多一个三皇子派了。 本来让楚徇钺远离朝政就不错,但是皇帝怎么也没想到他的第三子是个神情不悔的,或者是他有更大的野心。 现在谁都不能轻易相信了。 “陛下就是那样的人,”唐麒笑了笑,“别担心,隐徳大师的医术可不是假的,你还是想想你在吏部打算怎么办吧。” “吏部,吏部尚书汪兴宗是渝王一脉的人,为官多年,并无错处,一时也没有理由把他怎么样。”楚徇钺沉声道。 唐麒蹙眉,“为什么要动他,人家的官当的好好的,你现在的情形,应该避免卷入这些事情,唐王府这趟浑水,不知道多少人等着要蹚进来,你既然请了与我成亲的圣旨,自然要多想一些事情。” 楚徇钺赶紧道,“玖思,你误会了,我没有那个意思。” 他担心唐麒误会他帮太子,他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我知道,”唐麒道,“我是提醒你,你自己要小心,以后你就不单是三皇子,还是唐王府的人。” 楚徇钺点了点头,唐麒又道,“一会儿还得进宫谢恩,咱们骑马回去吧,我不想在城门口和太子见面。” “好。” 两人扔下马车,骑马回了帝都。城门口什么光景她就不管了。 唐麒和楚徇钺避开长极太子,直接进了皇宫去御书房皇帝那里。 看着二人一起进来,皇帝笑道,“玖思丫头这是打算做楚家的儿媳妇了?” 唐麒行礼之后垂眸一笑,“承蒙陛下不弃,唐麒岂敢有违陛下圣旨。” “徇钺年轻不懂事,”皇帝道,“朕本来打算给你找个稳重的,也好照顾你,不过这孩子在外面跪了几个时辰,扬言此生非你不娶,真是孩子大了,朕也没办法啊,委屈了,玖思丫头。” 楚徇钺只是沉声道,“多谢父皇成全。” “陛下多心了,徇钺就很好了,”唐麒道,“臣还有一事,臣愿嫁入三皇子府,不用徇钺入赘。” 现在,唐麒才是真的搅浑了楚氏一家人。 很简单,楚徇钺入赘唐王府,他不会对太子造成太大的威胁,长极太子最多只是疑心他而已,能有什么事情。 但是,如果唐麒出嫁呢。 楚徇钺瞬间明白了刚刚唐麒在马车里说的话,他本来以为自己是要入赘的。 皇帝很明显想到了这一点,道,“你可是想好了。” “是,臣想清楚了。”唐麒道。 “唐王府和三皇子府不过隔条街,有什么差别,”皇帝笑道,“随你们吧。” “多谢陛下,”唐麒道,“陛下臣先去皇后娘娘那里谢恩。” 楚徇钺被皇帝留下说别的事情去了。 李皇后显然对二人的婚事乐见其成,看见唐麒之后喜欢的不得了,都顾不上儿媳妇和女儿了。 “玖思,这兜了一大圈,你竟还是成了我的儿媳妇,这事儿倒是让我高兴。”李皇后道。 唐麒莞尔,“我听徇钺说了,陛下本来是不情愿的,多亏娘娘您劝着。” “还是徇钺那孩子尽心。”李皇后道。 “是啊,他把圣旨给我之后自个儿就昏过去了,睡了一天呢,可把我吓坏了。”唐麒道。 “现在可还好吧。”明蓁瑶问道。 “没事,就是太累了。”唐麒回道。 “没事就好。”宋觅晴在一旁补了一句道。 “觅晴近来还好?”唐麒看着宋觅晴的肚子,四个多月已经显怀,她整个人也胖了一圈,看起来更和善了。 宋觅晴点了点头,“姐姐操心了,还好,不知道姐姐你和三弟的婚事要订在几月份?” “不着急,”唐麒道,“什么时候都行,反正都已经定下来了。” “母后,咱们得给他们挑个好日子。” 唐麒漫不经心地听着几个人的话,并没有太过在意,她和楚徇钺的婚事,还有太多变数。 午间唐麒出宫的时候,长极太子刚刚把两位大师安置好出来,和唐麒楚徇钺二人撞个正着。 “以清郡主和三弟得偿所愿,孤是不是该说一声恭喜。”长极太子道。 唐麒本来就看他窝火,这话一出口唐麒立刻就怒了。 “太子殿下你的宫廷礼仪都喂了狗吗?”唐麒冷声道。 “玖思,”楚徇钺拦着她,道,“太子皇兄若是无事,我们便先走了,我在护国寺耽搁了几天,也不知道吏部有些什么事务,不打扰皇兄了。” 说完,拉着唐麒的手离开了。 唐麒回头道,“太子殿下,提醒你一件事情,西南军可不太好,而且今年的雨季又要到了,你好自为之。” 上了马车,楚徇钺问道,“西南军有问题吗。” “大问题,”唐麒抽出地图,道,“我收到消息,南境恐怕要乱。” 此时,不太平的是西南军。 凌渊的刻意引导,致使白玉飞在军中过得极为艰难。 毕竟是孙家经营几十年的地方,西南军现在一大部分都被掌握在孙家手中。 当地的地方官员大部分都是去年汸水水患之时被渝王推上位的,加之南梁蹚了这趟浑水。 可以说楚徇齐现在手握南境,白玉飞一时半会儿喘不过气。 西南军二十万人,有十五万是孙家的,只有五万在白玉飞手中,悬殊非常明显。 许多事情都挤在一起了,就等着一个时机全部炸开。 楚徇钺拿着地图,“那你,要去吗?” 唐麒支着下巴,道,“不去,南境出事和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去年的时候已经扩军到了西隅,插手南境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 “那,现在渝王兄会是什么打算。”楚徇钺隐隐约约猜到一点,希望能从唐麒这里得到验证。 “就是你想的那样,”唐麒沉声道,“吓着你了吗。” 楚徇钺看着地图,“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这件事情也不能全怪你渝王兄,你父皇现在就想折了他,他若是不反抗,只有死路一条,你想拦着他吗?”唐麒问道。 “拦不住的吧,”楚徇钺道,“我在朝中,知道渝王兄的现状,他比以往沉寂了许多,虽然虚名还在,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那你呢,你也会卷进这些事情,”唐麒认真说道,“你的父亲和两个兄长之间的争斗。” 楚徇钺靠在马车上,“我会做对的事情。” 唐麒不答,没多久两个人便回了王府。 唐念一回来就去了校场,这会儿还玩儿的热闹。 四月末,唐麒已经会帝都有一年了,去年回京,一路上历经各种麻烦,到了帝都以后她也一日没有消停过。 她的婚事在一年之后终于尘埃落定。 但是谁也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情,唐麒也不知道,她一个人坐在秋千上,梨花落尽,现下都要化作尘埃了。 整整一年的时间,帝都风云变幻,她也历经了各种事情。唐麒仰面躺着,忽然生出一种前路莫测的感觉。 她应该静一静了,断子药,卫营,府兵,婚事,她已经太多地出现在帝都众人的视线中。当然,因为西秦军的事情,她一直备受各方关注。 现在应该要转移目标,她不能在这样继续蹚进帝都这趟浑水,现在,沉默是她最好的选择。 她绝对不能卷进渝王这件事情,皇帝一定在哪里等着她,将她一把推入地狱。 “想什么呢?”虞景问道。 “我在想最近是不是太忙了,我该去歇一歇了。”唐麒道。 “随你,”虞景翻着书,“确实该歇一歇了,不然你就该进皇帝的天牢了。” 唐麒笑了笑,“你说得对。”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八十八章一笑柔婉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88 洛云的天气渐渐炎热起来,唐麒关着唐王府的大门,连着几个月都没有出去。 六月底的时候,听说安和长公主病了,唐麒才出府,去了安平侯府一趟。 安和长公主肯定知道更多的事情。 比如她的母妃,苏楠兮。 在唐麒的记忆里,苏楠兮是个很有个性的女人,倔强,有主见,性格坚韧。 因此就算唐王府横遭大祸,她也不会扔下女儿,追随丈夫和儿子共赴黄泉。 唐麒当年可是家里最受宠的姑娘了,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哪一个不把她当心肝儿捧着。 所以啊,肯定有她不知道的事情,一定很可怕。 唐麒十分难得地穿着一身白色长裙,戴着两支梨花钗,画着极为温婉的妆容。 只是唐麒的长相不肖她的母妃,苏楠兮生的温婉和气,就像春季开的正好的梨花一般,那样的女子着一袭白色长裙,就如同画里走出来的人物一般,巧笑倩兮,眉目流转。 唐麒生的唐家人的容貌,长相美艳犀利,一眼就让人难忘,那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桀骜不驯,张扬霸道。 那样的容貌,甚至美得带着浓重的暴戾,只是在虞景身旁待的久了,她从来笑的温和。 曾有传言说唐麒长的最像百年前唐家那位先祖,那个女人,曾经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 楚徇钺基本上只记得唐麒着红裳的样子,这会儿看见唐麒这般,端着茶杯愣了好一会儿。 “怎的今日换了这么一身?”楚徇钺有时候懒得应付吏部的事情,就待在唐王府躲着,也没人敢招他。 “美吗?”唐麒像个年轻小姑娘一样转了个圈,衣裙飞扬。 “不及你红衣美。”楚徇钺老老实实地说道。 唐麒歪过头看着他,走过去伸手挑着楚徇钺的下巴,笑嘻嘻地道,“我给你一个机会,你改不改答案。” 楚徇钺知晓唐麒有时候爱闹,笑道,“不改。” “改不改?”唐麒笑道。 两个闹了一会儿,穆崇在门口站着不知道该不该进,只能咳嗽了几声。 “穆叔,出操出完了?”唐麒端着茶过去问道。 “完了,”穆崇接过茶盏,“你这是要出去?” 唐麒点了点头,“嗯,去安平侯府,安和长公主病了。” “和徇钺一起去?” “嗯,”唐麒垂眸,“也是名正言顺。” “不要太难过了。”穆崇安抚道。 唐麒摇头,“不碍的,这么多年,该哭该闹您当年不是都受了吗。” 穆崇记起十一年前的小丫头,躲在床上哭的一塌糊涂,赔上唐王府半数暗卫,才将她带到西秦,成了今日的西秦统领。 “丫头你长大了。”穆崇伸出手,摸了摸唐麒的长发。 唐麒笑了笑,“可不是嘛,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先走了。” “徇钺。”唐麒喊了一声,楚徇钺应声过来,朝穆崇行了一礼,二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他们离开之后,虞景被人推了出来,和穆崇两个人坐在院子里。 “你还记得玖思儿时的模样吗?”穆崇开口问道。 虞景笑了笑,“穆叔不用担心,玖思那孩子,野心大的很,事情再狠再难堪,她也撑得下去的。” 穆崇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只希望她好好活着,活的开心就好了。” 虞景还是笑着,笑容中夹杂着深重的悲哀,“可惜了,人生在世,谁能活的潇洒。” 穆崇不答,但是唐麒的命途,也实在是难。 安平侯府,安和长公主已经病了好几天,来看她的人也不多。 一个长公主而已,无权无势,白杨一死,她算得了什么。白玉飞虽在南境,可是谁不知他过得艰难。 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唐王府也曾门庭若市,歌舞升平,后来呢,树倒猢狲散,昔日繁华如黄粱一梦,醒来便消散。 安和长公主躺在病床上,说是受了风寒,白玉璇在一旁照顾,面色悲戚。 小姑娘父死母病,兄长离京,在这样艰难的环境下迅速成长,已经不想前些日子那样,总是一派天真活泼了。 “母亲,玖思姐姐来看您了。”白玉璇对母亲说道,上次白杨葬礼,唐麒照顾了白玉璇一回,这姑娘倒还记得。 安和长公主脸色苍白,看着唐麒一身白衣长裙,骤然变了脸色,先道,“璇儿,你先去出去吧。” 白玉璇没有拒绝,乖顺地出去了。 半晌她都没有缓过气,眼中的震惊几乎消退不了,“楠以清郡主,你今日怎么这般打扮过来了?” 唐麒走了过去,笑道,“人还是那个人嘛,还能换了旁人不成,我和徇钺一起过来的。” 楚徇钺也行了一礼,道,“姑姑可好些了吗?” 安和长公主平静下来,道,“你们两个的婚事定在什么时候,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命去看看。” “姑姑说的什么话,不过是风寒,”楚徇钺道,“玉璇妹妹年纪还小呢。” 安和长公主眼中透出几丝神采来,“徇钺你说的是啊,我还有两个孩子呢。” 唐麒柔婉一笑,容貌虽不像,却有几分苏楠兮的风采。 安和长公主合上眼睛,只觉得心中滴血,她开口道,“徇钺,我想起来许多陈年旧事,你先出去,我说与玖思听一听。” 楚徇钺很是诧异,唐麒笑道,“徇钺你去外面等着我好不好。” 楚徇钺点头,“好。” 到底是什么事情呢,这么隐秘,谁都不告诉。 楚徇钺靠在门廊上,安和长公主和唐麒,那只能是上一辈人的事情。 谁呢,唐麒那一身长裙,梨花钗,唐王妃,只能是唐王妃。 他听见唐麒的吼声,“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长公主你可真是好胆色,真不愧姓楚,真不愧是楚家的人!”唐麒怒喝道。 这句说完,唐麒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差点和楚徇钺撞个正着。 楚徇钺没有问,只是立刻握着唐麒的手,唐麒的手在发颤,颤的厉害。 唐麒甩开他,她的嘴唇都是白的。楚徇钺也没说什么,匆忙追着她。 二人急匆匆地往外走着,凌王妃和明淮也过来看望安和长公主,撞个正着。 明淮差点被带到地上,唐麒也没有理会,凌王妃当时就怒了,“唐家丫头,你不要太放肆!” 楚徇钺追过来行了一礼,道,“王妃和明小姐见谅,有急事。” 唐麒走到外面,立刻软在马车旁,耳朵嗡嗡的。 白术惊了一跳,“小姐!” 楚徇钺追了出来,扶着唐麒上了马车。 唐麒咬着牙一言不发,楚徇钺轻轻地揉着唐麒握地紧紧的手。 最近她得了闲,将两个手的指甲都修的长长的,染着红色丹蔻,这会儿都有几根扎着血肉里去了。 楚徇钺费劲掰着,道,“你先松开,玖思。” 唐麒置若罔闻,厌烦地看了楚徇钺一眼,说道,“去皇宫,我记得两个月没去了吧。” 楚徇钺拿着帕子捂着她手上的伤口,唐麒一把扔开,沙哑着声音,“小伤而已。” 唐麒半阖着眼睛倚在马车上,只觉得胸前挤压着满腔郁气,整个人都要炸开。 “玖思,你冷静些。”楚徇钺道,他真的,真的很无奈。 唐麒喘着气,她的身子忽然往前倾了一下,在楚徇钺怀里吐出一大口鲜血。 “玖思,玖思,你怎么了!”楚徇钺喝道。 白术顾不得许多,停下马车,一把掀开车帘,看见唐麒胸前染血,楚徇钺亦然。 血红色染在白衣上,如同盛开的梅花一样,醴艳无比。 两个人吓得不轻,唐麒却因为这口血冷静下来,拿出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冷声道,“我没事,进宫。” “是。”白术立刻应下,接着赶马车。 楚徇钺紧紧抓着唐麒的手,“玖思,你” “嘘,”唐麒笑了笑,“安静,我现在真的不想说话。” 唐麒整好长发,又让楚徇钺将他的发钗弄好,胸前的血也没有理会,因着真的像红梅,还挺好看的。 唐麒跳下马车,站在宫门前,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变得极为糟糕。 她真是好恨这座皇宫,她发誓,有一天,她一定要一把火烧了这座宫殿,把这里所有的罪恶葬送,一块砖瓦都不留。 她的母妃啊,死的真的冤枉,明明她一点错都没有的,明明是他们楚家的错。 安和长公主的声音如同魔音一般,你的母妃其实是皇帝陛下心悦之人,求而不得,在你父王和弟弟的尸体被送回的当夜,你的母妃被被送了皇帝的床我知道,却没有阻止 不,你何止是没有阻止,你是掺了一脚吧!把那个心里只有我父王的女人送上了别人的床。 而她的丈夫和儿子当时已经成了尸体! 皇帝陛下,咱们的血仇又添了一笔。 唐麒站在宫门前,双眼都染成了猩红色。楚徇钺本想抓着唐麒的手,却被唐麒抛开,她真的不想看见姓楚的人,连楚徇钺都不想。 唐麒站了许久,直到太阳越来越烈,终于回过神。 “白术,伞。”声音清明,已经没事了。 白术将伞递了过去,一把纯白色的油纸伞。 唐麒撑着伞走在宫道上,内侍走过来,道,“郡主,三皇子,陛下听闻二位在宫门口站了许久,请二位去御花园,那儿凉快些。” “谢谢公公。”唐麒如往常一样回礼。 “郡主折煞奴才了”那人笑道。 唐麒柔婉一笑,内侍差点把手里的拂尘扔到地上。 楚徇钺和她走在一起,还是保持安静,唐麒的性子他是知道的,这样的表现,绝对是动了大火。 越疯狂越温柔。 虞景和他说过,前些年唐麒活埋宁**队,是宁国人犯了唐麒的大忌讳。当时唐麒就是笑着看完的。 楚徇钺只觉得不寒而栗,却听虞景,“你不了解唐麒,还好,来日方长,只要你不后悔。” 御花园里,凌渊站在一旁,皇帝在和隐徳大师下棋。 隐徳大师被皇帝留在帝都,除了去一去唐王府,就在宫里陪皇帝。 唐麒忍着活剐了那个帝王的心,低头,在抬头的时候,脸上带着无比柔和的笑意,走上前去。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八十九章棋子战局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89 “陛下,”唐麒把伞交给内侍,笑的眉目绚丽,嗓音柔柔地喊了一声,“您在下棋吗?臣是不是打扰你了。” 皇帝抬头一看,差点把手里的棋子扔到地上。 凌渊也愣怔了一下。 半晌,皇帝陛下眼中闪着复杂的情绪,道,“今儿是什么日子,玖思丫头怎么想起朕来了?” 皇帝表面如常,但是心中已经乱了。 唐麒从来明丽张扬,一般人熟悉她的人见了她这般,首先该问的是今天怎么这样的妆容。 这才是人之常情,皇帝当然也不例外。 但是他没有,他只是轻描淡写问了唐麒一句怎么好久不来了? 唐麒走到他身旁,看着棋盘,笑道,“您这儿真凉快,唐王府可要热死臣了。” “高兴就常来,谁还敢拦着你不成啊。”皇帝心情不错。 唐麒挑眉,“知道陛下疼臣,可惜这地儿不是臣的啊。” 皇帝摆着棋子的手又震了一下,楚徇钺脸色比刚才更沉,也走到皇帝身旁,正打算开口。 唐麒继续道,“陛下,等这儿的莲花开了,臣能带些莲子回去做点心吗?” 皇帝看着唐麒一派天真,跟没事儿人一样,只好道,“行啊,随你这丫头喜欢。” “多谢陛下。”唐麒盈盈一礼,温和至极。 凌渊靠近楚徇钺,低声问道,“她怎么了?” 楚徇钺只是摇了摇头。 “你不知道,还是不告诉我。”凌渊道。 “不知道。” “真是没用,这都多久了,你连唐麒的事情都不清楚,你是不是只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凌渊嘲讽道。 楚徇钺僵了一下,随后道,“你连她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 凌渊被呛,不悦道,“这都一年了吧,小棋子。” 楚徇钺这才真的被戳到痛处,唐麒回头看着二人,朝楚徇钺笑了一下。 凌渊猛然看见她胸前的血渍,本来以为是梅花的,但是颜色变成了红褐色,那就只能是血了。 “她”凌渊道。 “嘘,”楚徇钺道,“她没事。” 凌渊想想也是,要是真有事只怕楚徇钺第一个疯,唐麒,是想做什么呢。 隐徳大师结束了这盘棋局,他准备离开帝都了,凌渊是来接他的。 对于皇帝他只能尽力续命,因为皇帝现在已经无药可医了。 他的生命在消逝,无法挽留的那一种,纵然他看起来尚在壮年,但是留不住了。 虞景就等着薰华草,他答应凌渊的事情,已经做到。 “陛下,老衲该离开了。”隐徳大师道。 “白珏,”皇帝起身,“好好照顾大师。” “臣遵旨。”凌渊道。 皇帝点了点头,笑道,“玖思丫头跟朕下一盘吧,如何?” “好啊,”唐麒一笑,“只是臣棋风不正,陛下要是输了可不能怪我。” “是跟那位虞先生学的吗?”皇帝问道。 “是。”唐麒已经坐了下来,在四角把棋子摆好。 唐麒一直保持着那样柔婉的微笑,就像苏楠兮一样,只是她太过明艳。 皇帝时不时地抬头看着唐麒的微笑,忽然问道,“玖思怎么今日换了一身?” “夏天热呢,这个凉快。”唐麒笑吟吟地道。 “也没见旁人有多热,就你麻烦。”皇帝道。 唐麒轻轻把棋子一摆,“臣是女子,女子就该麻烦的,反正陛下给臣赐婚徇钺,我也不来嫁不出去,徇钺他是不嫌弃我的。” 楚徇钺无奈,“父皇您看看,这闹起来跟个孩子一样。” “你们可不都是孩子吗。”皇帝道。 唐麒“啪”地摆着棋子,“陛下等一等,我们都会长大的。” 皇帝不语,他不知道唐麒忽然进宫是想干什么。 可是看着她这一身素白长裙,他记起另一个女人,千般锦绣,万般风华,那个他爱了那么久,到现在还没忘的女人。 他似乎真的从面前这个明丽的女子身上找到那抹温婉的影子。 唐麒一直笑的温婉,但是棋下的狠辣,杀伐果断,心狠手辣。 皇帝毫不怀疑,这个女子继续成长下去,她将会成为下一个可以当的起天下的女人。 他的儿子可没有本事驾驭这样的女人,就连他都没有。 不能让她再这样了,春猎的时候,他该下毒药的。就算西秦军真的叛乱不,凌王府呢,他现在必须解决这个问题。 楚徇钺心惊地看着棋局,两个人各有输赢,但是唐麒每次赢的时候,都是杀尽所有对手的。 这就像在暗示着什么,那样隐晦深刻的含义。 唐麒到底在安和长公主那里知道了什么有关于她母妃,唐王妃的事情。 唐王妃是自尽的。 那肯定是被人逼迫的,逼迫她的,就是他的父皇吧,用了什么不堪的手段吧。 楚徇钺只能苦笑了,他们之间本来就隔着这样的仇恨啊。 这样深刻的,不共戴天的仇恨。 两个人的棋下了许久,连午饭都没有吃,直到下午的时候,朝中有人奏事,南境又出了问题,太子都过去了。 皇帝放下棋子,笑道,“玖思丫头的棋艺甚合朕心啊,真是痛快淋漓。” “承蒙陛下夸奖,臣今日就先回去了,以后臣要是过来乘凉,陛下不要责罚我。”唐麒颇为乖顺的行礼。 皇帝摆摆手,“行了,回去吧。” 唐麒和楚徇钺随即告退,皇帝去了御书房。 南境的事情还真不是一般的棘手,他的长子,绝对的好手段。 皇帝倒是冷静,安排着西南军的事情,思量着西南可能发生的事情。 皇帝打发走其他人,留下太子一个。 “太子,过来给朕磨墨,朕要给白玉飞送封信。”皇帝沉着脸说道。 唐麒出了宫,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妈的她再也不想进宫了,闻着宫里的味道都觉得恶心。 这世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富贵繁华却糟污无比的地方? 唐麒眯着眼睛,揉了揉太阳穴,觉得无比疲惫。 楚徇钺安安静静地坐在她身旁,将她的手掰开,仔细涂了一层药。 两个人都很习惯沉默的气氛,不得不说,楚徇钺是个揣摩人心的高手。很多时候唐麒不说话,他都能摸着她的心思,因而唐麒更沉默了。 楚徇钺是小心翼翼地擦着药,唐麒不耐烦,楚徇钺却道,“手上的伤口还是要好好将养的,不然留下伤口了,天气热,记着千万不能沾水。” 唐麒不语,楚徇钺又道,“以后生气,哪怕掐我的手都行,千万不要和自己过不去,知道了吗。” 唐麒点了点头,她知道不该迁怒,但是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你哪儿经得起我的手了。”唐麒蹙眉,沙哑着声音道。 楚徇钺没有回答,“那也不能伤了自己。” “我记得了。”唐麒道。 今日的场面实在惊心动魄,唐麒的举止着实让楚徇钺惊吓。 尤其是在皇帝面前,真的跟一个娇纵的小姑娘一样。 他明显察觉到皇帝陛下情绪的异常,唐麒这场戏,控制地真好。 还好,唐麒没有在他面前演戏,他看到了唐麒真实的情绪。 这是不是说,她已经信任他了。 如果这是开始,那就一直继续下去吧。 唐麒下了马车,刚走进唐王府的大门,又狠狠地吐了一口血。楚徇钺震惊之余只有半抱着唐麒往进走。 唐麒却是摆了摆手,从楚徇钺手上拿过帕子,擦了擦嘴角。 她终于觉得胸中那口气出的差不多了,回房将一身白衣换下,散了长发,一个人坐了许久。 楚徇钺吩咐谁都不要去打扰她,自己去了虞景那里。 虞景正在调琴,他前段时间身体虚弱,没心思弹琴,最近好了一些,能做的事情也多起来。 虞景手里的,是一把凤凰古琴,琴身上雕着繁复华丽的凤凰纹。 琴弦是天蚕丝,非常罕见的东西。楚徇钺看见那把琴,先震惊了一番。 “我素来喜欢古琴,她十来岁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弄回来的,说是千年的凤凰古琴,你会弹琴吗?”虞景道。 “会一些。”楚徇钺道。 “我教你吧。”虞景道。 楚徇钺点了点头,“多谢先生。” 虞景奏了一曲,看起来非常简单,指法单一,但是声韵恢宏,清丽绝伦,让人耳目一新。 唐麒听见琴声的时候,立刻推开窗子,她有多久没听见虞景弹琴了,真是难得。 那张凤凰古琴,她可是费了天大的劲儿才拿到手送给虞景的。年纪还小的时候她就喜欢听虞景弹琴。 现在听见,觉得心里都轻松了一大截。 “冬荷,”唐麒开口唤了一声,“准备些东西,我要吃饭。” 冬荷看见唐麒青着脸回来,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只能在外面等着。 “小姐,让厨房先给您下碗面垫一垫,晚上酱个猪蹄,再炖条鱼好不好?”冬荷小心翼翼地问道。 唐麒“嗯”了一声,“酒窖里有两坛梨花春,你去取一壶出来。” 冬荷应声,这才立离开。 唐王府酒窖里藏了不少好酒,梨花春是唐王妃亲自酿的。 在唐麒四岁的时候,静梨院里的梨树第一次开花,唐王妃亲自酿的酒,要等她出嫁的时候喝。 唐麒倚在窗户前,虞景的琴声已经断了,现在是楚徇钺的,断断续续的不成曲调。 她觉得虞景待楚徇钺真是太好了,短短一年而已,虞景都要把他一身本事交给楚徇钺了。 楚徇钺用在官场的那些手段,多多少少和虞景相似。 她都可以喊楚徇钺一声师弟了。 晚饭的时候,唐麒没法洗手,楚徇钺细细地把她的手指擦了一遍,避着那几个伤口。 “你下午弹琴,手不疼啊。”唐麒问道。 楚徇钺摇了摇头,“没事儿,不疼,就是红了一点。” “好了,吃饭吧。”楚徇钺道。 桌子上难得的摆着酒,淡淡的梨花香在屋中蔓延。 唐麒刚刚拿起筷子,忽然转过头朝窗口道,“凌世子,你什么时候有翻墙的毛病了。” 凌渊推门进来,“妹妹这里要多添一双筷子了。” 唐麒一笑,“请。”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九十章凤凰古琴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90 唐麒吃的不多,抱着酒杯喝个没停,楚徇钺没有拦她。 一来她的身体已经受的住了,二来楚徇钺已经能猜到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凌渊也猜到了,她去了安和长公主那里一趟,必定是问出了些什么。 她也就只能喝杯酒消遣消遣而已,还能做什么呢,难道要去拆了皇宫吗。 唐麒一直笑的温和,和虞景不轻不重地说着闲话,看不出异常,只有楚徇钺和凌渊二人,真是揪心的很。 “你今日怎么舍得把琴搬出来了?”唐麒问道。 “近来精神好了一些,”虞景温言,“取出来晾一晾,不然都要长虫了。” 唐麒点点头,“不是千年古琴吗,还能长虫,你下午只奏了一曲,我现在还想听。” 虞景不答,唐麒看着唐念,“去,把你虞景哥哥的琴抱到院子里,难得凉快了一点,今日我还有酒喝,良辰美景,快去。”她笑嘻嘻地看着虞景。 唐念也喝了两杯,起身就去了,搁在平常他肯定得先看看他虞景哥哥的脸色。 楚徇钺将虞景推到外面,白术白桑二人已经摆好了琴案,将琴放好。 唐麒安安静静地坐好,虞景试了试琴弦,清冽好听的音色从指下流出。 “这是凤凰古琴吗?”凌渊沉声道。 “是。”楚徇钺回答。 “当年我也曾为凤凰古琴颇费了一番心思,撒下千金,却求而未得,原来是落到妹妹手里了。”凌渊沉声道。 唐麒看着他,“原来我们相争,我竟然赢过一次。” 凌渊不置可否,看着虞景道,“玖思费心为先生找到凤凰古琴,想来先生的琴艺定然不凡。” “你听就好了,哪儿那么多废话!”唐麒打断他,继续看着虞景。 虞景把琴弦调好,拨弄着琴弦,奏了一曲《广陵散》,这是一个复仇的故事,慷慨激昂,气势恢宏,以自己的死亡了结仇恨。 唐麒皱着眉头,虞景真是太了解她了。今日刚刚出门,晚上他就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然,唐麒并不冲动,不止这是虞景教的她,还有唐王府的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家训。 唐麒的个性基本上来源于这两个地方,因而她为家族之祸痛恨仇人的同时,更多的是怨恨他们的无能,致使自己一人承担起了一切。 这也是她现在能接受楚徇钺坐在这里的原因,毫无原则的迁怒不是她的风格。 琴声铮然,落尽唐麒耳中,渐渐淹没她的思绪。 软香的梨花春和炽烈的琴声,交错在静梨院中,夏城和穆崇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他们也是久未听见虞景的琴声了,这次一回来,就是《广陵散》。 唐麒招手让他们过来,倒好酒给他们二人,虞景这琴,足足奏了有半个多时辰。 琴音落尽,唐麒脸上尽是笑意,走过去在他身旁道,“知我者虞景。” “你可是我养大的,怎么能不知道你。”虞景笑了笑。 其实作为师徒,他们二人着实太过亲近了,但是毕竟有虞景将唐麒带大的事情摆在那里,两个人亲近无可厚非。 只有穆崇和凌渊觉得不妥,楚徇钺,则是隐约感觉到虞景对唐麒的不同,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是他知道那是真的。 虞景这样的人,隐藏着自己所有的事情,藏的那样深。那么他能露出的那一点点能被楚徇钺察觉到的情愫,背后所隐藏的是什么,楚徇钺根本不敢想,那太可怕了。 虞景对唐麒来说意味着什么,那就是半条命,虞景占据了短短唐麒二十年生命的一半还多。 楚徇钺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这件事情只能隐瞒下去。难道唐麒对虞景有的只是师徒之情吗,他一点都不觉得。 只是唐麒一直忙于争斗,没有想太多而已。唐麒对于感情一事并不敏感,甚至是非常盲目,她对那些事情不感兴趣。 就像她说的,有的人就爱权倾天下,有的是就爱情天恨海。 她就是那个等着权倾天下的,一直隐瞒下去吧。 他知道,一旦这些情感暴露出来,绝对不是他可以阻拦的,虞景和唐麒的感情绝对甩他十八条不止。 况且他可不觉得唐麒是个会介意那句“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人,好在虞景有一点点。 “阿念,”唐麒道,“送你虞景哥哥回去休息吧,今日的酒也喝完了。” 唐麒这才发现唐念脸颊通红,又喝的晕了。 唐麒捂着脸,“白术,你去送。” 唐念站起来跌到夏城怀里,夏城笑道,“不碍的小姐,你从前看的紧,不叫他喝酒,多醉几回就好了。” “是我太宠着他了。”唐麒无奈。 “小孩子就是要宠着的。”穆崇笑道。 众人散去,只留下凌渊和楚徇钺二人,楚徇钺莫名心酸,不过也先走一步。 唐麒和凌渊之间的交易多的很,凌渊夜里来访,只怕是要出大事了。 “我先走了。”楚徇钺起身道,凌渊递给他一个骄傲的眼神。 “嗯,”唐麒点了点头,低声道,“吏部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反正你身体不好,休养着过了中秋也不碍的。” 楚徇钺抬眸,体会着唐麒话中隐晦深刻的内涵,随后点了点头。 中秋吗,真是不太平,又一个多事之秋。 送走楚徇钺,凌渊和唐麒二人坐在书房。 凌渊收起随意的面容,道,“西南军被孙家和卫风澜控制了。” “卫风澜疯了?”唐麒道,“这不是明着找死吗。” “他被孙家给骗了,”凌渊敲着桌子道,“他以为渝王殿下还是那个得宠的人。” 唐麒一手落在桌子上,“得宠会造反,他脑子呢。” “你可以这么想,陛下现在身体不好,时日无多,可是长极太子在朝野上下声名极好,为政以德,极得人心,”凌渊喝了一口茶,继续道,“皇帝陛下纵然想换太子,可是没有任何理由,他们又没有时间再等下去了。” “所以皇帝陛下就默许自己疼爱的儿子造反是不是,”唐麒接着道,“真是够蠢,咱们陛下想弄死谁那还不简单,只要他还有一口气,他就能做到。” “但是南梁不知道,”凌渊道,“卫风澜在南梁一手遮天,鼠目寸光难免会做蠢事,不奇怪,权力可是会让人变蠢的。” 唐麒支着下巴,“你说得对,不过这事儿,”她顿了一下,调笑地看着凌渊,“你干的吧,让卫风澜觉得自己天下无敌的是你,给他楚徇齐有靠山的错觉的人也是你吧,凌世子真了不起。” “承妹妹夸赞,真是愧不敢当。”凌渊笑了笑。 “你狠,”唐麒道,“然后呢,南境要打起来吗?” “当然要。”凌渊道。 唐麒垂眸,“想想办法弄死白玉飞,那人是个变数,不然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 “我倒是想,哪里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光是一个白杨就不知道折了我多少暗桩,真是心疼死了,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凌渊回道。 “真是太可惜了,”唐麒歪过头,“当时就该想办法先弄死他的,以后麻烦可大了。” “我觉得妹妹你对他的影响颇大。”凌渊道,唐麒风格狠厉,但白玉飞是标准的儒将,不过自从他见识过唐麒的本事之后,就开始改变了,在南境道,手段多多少少和唐麒有些相似,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唐麒摇了摇头,“这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人都是被逼出来的,算了,不说这个,楚徇齐倒是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就这两个月了,妹妹千万小心,不要被卷进去。”凌渊道。 “我知道,”唐麒回道,“卫营才多少人,夏城那里好说,我不担心,那京郊大营呢,江敬遥可是在那里,他可是尚了公主的人,皇太子的妹夫。” 凌渊惊诧道,“妹妹你没拉拢他?” 唐麒目光沉静,看不出半点异常,“你也没?” 凌渊放下茶杯,“不打紧,到时候卫营把城门一锁,消息该断就断,那里有孙家的人。” “那就好,”唐麒道,“要不是现在皇帝陛下还不能死,我真是让他儿子亲手杀了他,弑君杀父,真是太有意思了。” “本来嘛,”凌渊笑了笑,“那妹妹你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唐麒的眉眼在灯火下显得极为沉静好看,她一手捂着额头,“很可能没有时间了,陛下只是在敷衍他的儿子而已,我不能生育,西秦军后继无人,很可能生出动乱,以后我得花更多的心思在治军上了,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陛下好手段。”凌渊念道。 “孩子而已,能比我的命重要了,我知道该做什么。”唐麒垂着眼眸,极为认真。 “别担心,该有的总会有的。”凌渊说道,连他自己都觉着这话是骗人,蓉草之毒,天下无解。 唐麒能保住身体不崩坏,都是好的。 “今年秋闱,想来是很热闹的。”唐麒看着他道。 “再热闹也是楚家人的事情。”凌渊道。 “我不是说那个,”唐麒道,“如果真的是在中秋现在不是就有许多举子进京了吗。” 凌渊不解,“这有什么,你是担心他们死在动乱中吗。” “嗯,”唐麒点了点头,“到时候我去凑个热闹。” 凌渊觉着跑题太厉害了,道,“还是先说南境,南境一乱,白玉飞他是阻止不了的,我的人也没那么多,到时候我就仰仗妹妹了。” “你要我出兵啊?”唐麒问道,“好处呢?” “自然少不了妹妹的。”凌渊笑道。 两个人密谈一夜,楚徇钺一夜未眠。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九十一章帝都危局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91 很快,在吏部称霸一时的三皇子楚徇钺在和吏部尚书争吵的时候昏了过去,还好,只是天气太热中暑了。 饶是如此,仍然把汪兴宗吓个半死,上书给皇帝让他放楚徇钺的假,楚徇钺也不坚持,就这么回去休息了。 然后天天跟着虞景练琴,唐麒先是被荼毒了好些日子,楚徇钺的琴艺才练出来,唐麒这才忍了下去。 她喜欢凤凰古琴清越灵动的琴声,但是只有虞景才弹得出来好吗! 帝都中此时却是热闹异常,因为天气热,晚间的宵禁延迟了一些,唐麒在家待的太久,心血来潮拖着十个手指头都缠着纱布还在练琴的楚徇钺要出去。 “这么晚了,你不休息。”楚徇钺说着,但还是慢腾腾地解开纱布。 “晚上才有意思,大白天的谁愿意出去,热死了。”唐麒道。 七月份,确实热的厉害。 今年的雨比去年少多了,帝都更热,唐麒一个在西秦长大的人,热的头昏眼花,但是楚徇钺看的特别紧,就怕她受凉,冰块也就中午给她放一点,唐麒简直无可奈何。 “好了,走吧。”楚徇钺起身笑道。 唐麒看着他,漫不经心地道,“你怎么越来越和虞景像了,这可不好,他那人缺心少肺,薄情寡义的,徇钺你怎么能像他。” 楚徇钺万万没想到唐麒说出这样的话,差点被口水呛到。 “我说真的,”唐麒边走边道,“虞景就是那样的人,你不要学他。” “你怎么这么说先生?”楚徇钺道。 唐麒一笑,伸手挑起楚徇钺的下巴,“这是实话啊,我和虞景都薄情寡义,你又不是不知道。” 楚徇钺眼眸一暗,拿过唐麒的手笑道,“别闹了,走吧,你想去那儿?” “当然哪儿有吃的我就去哪儿,”唐麒笑笑,“我记得十年多年前的时候,那个长平街尽头有一家卖包子的,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当时阿麟就喜欢吃那个。” 阿麟,是唐麟吧,唐麒最宠爱的弟弟。 “怎么不走了,”唐麒回头问道,“没什么,咱们过去看看吧。” “你不必忌讳这些事情,”唐麒道,“这么多年了,我早就接受这些事情了,当年我最疼唐麟了,比现在阿念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唐麒边走边道,“父王以前悄悄跟我说过,要不是阿麟是他亲眼看着从我母妃肚子里出来的,他都要怀疑是抱错人了。” “为什么?” “他特别心软,爱哭,喜欢看书,不喜欢练武,根本就不像唐家的男孩子,跟你有一比,”唐麒歪着头,“可惜小时候娇纵任性,除了我弟弟就不喜欢别家男孩子那病歪歪的模样,都没见过你几次,就是真见过也忘了。” “我只是身体不好,没有爱哭。”楚徇钺郁闷地摸了摸鼻子。 “哎呦,就是像你,”唐麒轻声道,“我真的可疼他了,有时候想,他要是活着就好了,哪怕不带兵,不打仗,再让我看他几眼都好,可惜了。” 楚徇钺握着他的手,“他一定很善良,会有好报的。” “我也希望,他真是个好孩子,我们两个生反了,我该是男孩子,他该是女孩子的,如此,我也不必这么艰难。”唐麒感慨道。 楚徇钺忽然上前一步,将唐麒抱在怀里,半晌道,“对不起,我不能为你做更多事情了。” 他这么说真是把唐麒吓了一跳,自从楚徇钺这枚棋子被扔在角落里一次都没摆过之后,唐麒就没想让他再做什么,就是现在也只是单纯的陪伴而已。 唐麒靠在他肩膀上,低声道,“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你没有必要帮我,你只要做你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了。”你已经为我牺牲太多了。 那是我不需要的牺牲。 “走吧,去吃包子。”唐麒笑道,只是那笑容中藏着太多东西。 长平街的尽头,没有包子,只有馄饨了。 “没事,我早就猜到了,吃馄饨也不错,”唐麒道,“坐下吧。” 唐麒一手支着下巴,靠在桌子上,拿了一个勺子舀着馄饨,慢慢的尝了几个,心不在焉的模样一眼就能看出去。 楚徇钺认真地尝了几个,味道还不错,“不喜欢吃就不要勉强了,我明天给你做莲子糕好不好。” “好啊,”唐麒一笑,“不过这个我也喜欢,馄饨啊,小时候只喜欢吃包子来着。” 楚徇钺知道唐麒对吃食的挑剔,虞景说以前在西秦的时候条件艰苦,唐麒那个毛病还不太显,到了帝都之后就知道吃。 他当时觉得挺好笑的,现在却是辛酸了。 身在唐氏一族,养尊处优,娇纵任性,疼爱比自己小了两岁的弟弟。 这本该是唐麒原来的世界,后来呢,受尽苦楚长大,心狠手辣,杀人无数。 “以后我给你煮。”楚徇钺道。 唐麒一笑,“你这么说,以后要当我的厨子吗,太委屈你了。” “你高兴的话,那就不委屈了。”楚徇钺道。 唐麒眨了眨眼睛,“陪我走一走。” 她出来的时候,连银子都没带,三皇子当然也没带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然后大笑起来,唐麒喘着气道,“徇钺,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你必须非常有钱,才养的起我。” 楚徇钺还在发愣的时候,唐麒从头上拔下来一支白玉梨花钗,递给了大概有五六十岁的商贩。她头上还有一支。 那商贩受宠若惊,半晌才开口道,“小姐,这太贵重了。” “您客气,我喜欢吃您的馄饨,它就值这个价,我不喜欢,山珍海味也不值一分钱。”唐麒非常霸道的回了一句。 商贩无言以对,收了起来,心道哪家姑娘这是疯了吗,这支白玉梨花钗,够他三代过活了。 两个人起身,踱步在街道上,黑衣漫长无边,行人将要散尽。楚徇钺在黑暗中握紧唐麒的手,走在她的身侧。 “君不见高阁露台” “风月无边”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面前斜躺着一个年轻男子,二十五岁上下,喝的烂醉,正念叨着什么东西。 这是一家客栈门前。 “这人不过就是会两句酸烂诗词而已,就以为自己能高中?” 嘲讽的话一句接着一句,那人不为所动,只是忽然抬头看见唐麒的时候,眼中醉意消退,惊道,“我这是看见天上的美人了吗?” 楚徇钺差点一脚踹出去,读书人读到这个地步,真是欠揍。 唐麒却笑了笑,“是啊,你就是看见了。” “那小姐可否告诉我姓名,待我及第,去给你作画如何?”那年轻人道。 “好啊。”唐麒点头。 店小二道,“这位小姐,您不必与她一般见识,这人一喝酒就疯魔了。” 唐麒不理会,从头上拔下另一支白玉梨花钗,递给店小二,“这人我管了,好好伺候着,本小姐会过来查看的,这钗,够他吃一年了吧。” 店小二赶忙把掌柜叫了过来,这次说话的是楚徇钺,没几句话就谈妥了。 “小姐芳名?在下姜陶。” “唐麒。”唐麒说了一句,和楚徇钺一起离开了。 “唐麒”姜陶半晌没有反应过来,掌柜却是知道那二位都是大人物,让小二拖着姜陶进去休息了。 楚徇钺对此颇为不满,道,“玖思你将两枚钗都送了。” “是啊,没带银子嘛。”唐麒一开口,楚徇钺满脸阴霾,心道他怎么就忘了拿银子了,真是犯傻。 “那也不能” “你忘了,我刚刚说过,只要我喜欢,就值得,”唐麒道,“那个年轻人,文采不错,会用的上的。” “他要是真的高中,你去抢人吗?”楚徇钺道。 唐麒笑了笑,“中了又怎么样,我还没办法把他弄过来。” 楚徇钺翻过这个话题,“走吧,时辰也不早了” 两个人这才回去,楚徇钺就住在了唐麒隔壁客房。 接下来的日子,唐麒还是沉寂,直到进了八月,月初就下起了大雨,已经带着丝丝寒凉,似乎预示着什么。 现在,卫风澜在南境和孙家联手,已经做起了大梦。唐麒已然暗中调兵到了西隅边界,也悄悄地找了白玉飞。 白玉飞早已经有心无力,他和帝都几个将军被软禁在淮安山里,日子过得艰难,他知道马上就要变天了,他却什么都不能做。 因而唐麒的人暗中找到他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立刻就答应了。 南境暗流汹涌,帝都也不例外。唐麒小心翼翼地关注着各方势力,楚徇齐近乎异常的安静,谁都不知道那把火在什么时候会烧开。 京郊大营也出了乱子,江敬遥的手段还是不够成熟,被人阴了一把,受伤躺在军营里了,当然,也没人敢要他的命,但是京郊大营乱了那是真的。 军方隐隐地混乱,已经引起了皇帝的警觉,但是皇帝又病了。 本来隐徳大师走的时候,他的病情已经控制住了,不能续命,但也不会太过沉重,现在他又快爬不起来了。 宫里也不太平,楚徇钺进宫看了,回来之后这么告诉唐麒。 蓄势待发。 唐麒知道,楚徇齐已经准备好了。但是皇帝和太子那里,不知道有没有准备好。 应该也好了,只是看谁更充分而已,皇帝也想借着这件事,把长子彻底收拾了。 父子间的斗争,已经开始了。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 第九十二章独揽大权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92 皇帝一病,帝都风声越来越紧。 卫营巡逻的人都多了起来,夏城本来就受排挤,这下连卫营的大门都不进了,整天待在唐王府的校场,折腾的一群人要死要活。 “白术,喊夏将军过来。”唐麒翻出地图敲着桌子道。 白术应声出去,唐麒又打了响指,一个黑衣人跪在她的面前,她的暗卫。 “把林川召回来。”唐麒沉声吩咐道。 暗卫直接离开,找人去了。 夏城是不能待在帝都了,但是也不能回西秦,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让他做。 夏城推门进来,坐在唐麒对面,“小姐。” “你该回去了。”唐麒道。 “可是小姐,帝都这里不太平,我不能”夏城回道。 “西秦不会有什么大事,袁坤林峰他俩不是吃闲饭的,你去南境。”唐麒道。 “南境?” “嗯,我不能让凌渊永远压着我一头,你去南境,会有人替你回西秦。”唐麒说的含混,但是夏城立刻就懂了。 “是,属下明白。”夏城沉声回道,那是一种成年男子特有的沉稳和冷静。 “那就好,”唐麒说完正事,敲着桌子道,“我现在觉得倒是小看你了。” 夏城一愣,唐麒戏谑地看着,目光落在他的袖口上。 “娇娘可是比我还小,”唐麒道,“你倒是下手快,这么就把人弄到手了。” 夏城顿时无言,“小姐” 他比那小姑娘大了一轮来着,整整一轮,但是也不奇怪,西秦军中这样的男人遍地都是,袁坤的夫人也比他小了十岁。 “没事,你自力更生,我就不用担心你们的婚事了,”唐麒顿了一下,正色起来,“别误了正事,知道吗。” “是,小姐,”夏城霍然跪在地上,“属下不会的。” 唐麒支着下巴,“我会带她回西秦的,你再等一等吧。” 夏城垂眸,应声退了出去,准备离开了。 “看清楚了吗?”唐麒开口问道。 “主子放心。”林川往地上一跪,回道。 唐麒挥手让他下去,林川就是上次易容成李徽岚的那个暗卫,唐麒给他起了名字,虽然留在自己身边,但是早就忘到脑后去了。 这会想起来,这人总算没白留。 夏城当夜就离开去了南境,唐麒第二天就借口帝都混乱,把陈娇娘和唐念弄到了郊外,当然,帝都是真的混乱,但是唐王府还不至于护不住这么两个人。 林川扮演的这个夏城,也没有在众人前多现身,就去了卫营。 毕竟是假的,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西秦的五位大将,包括一手将她带大的穆崇在内,他们大多时候是不知道唐麒要干什么的。 唐麒会把事情安排好,只告诉他们什么时候该怎么做,她从来不解释的自己的行为,他们几个只需要四个字,绝对服从。 她信任那几位,但是信任的同时,唐麒牢牢地掌握着军中大权。 甚至袁坤的那个小娘子,当初袁坤请她的意思成亲的时候,唐麒差点把那姑娘家的祖坟给掘了,才答应了他们的婚事。 说实话,她敢扔下西秦军带着虞景会帝都,再后来穆崇和夏城回京,难道就是因为西秦军军纪严明,西秦军一直姓唐,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唐麒怎么可能会干。 西秦那些明白事理的将军都知道,千万不要做违背唐麒旨意的事情,她不只是让你死,她能让你生不如死,死不瞑目。 当然,一般情况下,唐麒不会做出格的事情,只要不踩她的底线,她向来宽容。 她是个崇尚权力的人,就有手段把权力握在自己手里。 “阿姐!”唐念扯着唐麒的胳膊,“我不想去。” “闹什么,前天不是跟我要死要活的喊热,怎么今天就不去了,赶紧走。”唐麒掰开他的手回道。 唐念不满,“阿姐,你都不去。” “我去哪儿,”唐麒敲了敲的他的头,“别跟阿姐闹了,我忙得很,你好好保护娇娘姐姐,她可是你夏城哥哥”唐麒戏谑着看着陈娇娘一眼。 十六七岁的姑娘低着头,“郡主,你不要这么说,我未婚夫已丧,我怎么能和夏大人” 唐麒走过去握着她的手,“娇娘妹妹,我知道你遭逢大祸,可我也记得,陈掌柜有多疼你,你年纪尚小,就打算以后都不过了吗,你才多大,你对得起陈掌柜费尽心思让你活下来这份心意吗。” “我不知道我” “别哭了,”唐麒拍了拍她的背,“你才多大,日子还长着呢,夏城就是年纪长了一些,可是他是我的人,人品很可靠,你若嫁他,我保证他定然将你捧在手心里过一辈子,但凡他生出别的心思,我第一个打断他的腿,好了别哭了,你和阿念先去郊外,等这一阵过了再回来。” 陈娇娘哭的呜呜咽咽,唐麒耐着性子给她送上了马车,给两个孩子打发走了。 唐麒长出了一口气,转身回去,问道,“白术,什么日子了?” “八月初五。”白术道。 “嗯,”唐麒点了点头,“这天气,不知道这雨还要下多久。” 没人接唐麒的话,她一个人走进院子,坐在门廊下,那里淋不着雨。 楚徇钺已成曲调的琴声和雨落地面的声音夹在一起,叮叮咚咚的,非常好听。 唐麒慢慢静下心来,拿了一本书过来,慢慢地翻着,不是兵书,而是帝都最近最流行的话本子,郎才女貌,私奔未果,而后男人金榜题名,抱得美人归,还忠贞不渝。 简直就是人间佳话。 人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故事,唐麒有时候会想。 “求而不得,只能在书里求个圆满。”楚徇钺不知道什么走到她身旁,轻声说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这个?”唐麒道。 “你问过我好多次。”楚徇钺说着,把一块点心喂到唐麒嘴边。 唐麒咬了一口,让他也坐下。唐麒把话本子扔给他,“看完了给我讲。” 然后自己找了一本写满批注的兵书出来,接着看。 楚徇钺一个大男孩,也不喜欢这种无聊透顶的话本子,不过碍于唐麒,只能囫囵的看着。 因为唐麒让他讲,那就是真的要讲,不是开玩笑的。 宫里,皇帝终于喘过一口气,从床上爬了起来。李皇后非常高兴,请皇帝要大办中秋宴。 然后旨意就这么下来了。 到了初十,这场大雨终于停了。 八月十五,着实是一个熟悉的日子。去年八月十五,唐麒还是帝都未婚男子眼中的神仙人物,可惜三月春猎,被下了毒药,说起来这事儿现在还没有结果呢。 所以聪明人就明白了,这是有人不让她好过呢。 十五一早,唐麒就要进宫。 她还是穿着一身红裙,描着精巧的妆容,美艳绝伦,震慑人心。 她和楚徇钺坐着马车,一起进宫。 唐麒打开马车上的箱子,拿出一把匕首递给楚徇钺。 和她送给尹华那把浮华漂亮的匕首不太一样,这把是寒铁打造的,摸上去冰凉冰凉的,朴实无华,非常轻薄,和她的软剑一样,但是一看就是夺命的利器。 “玖思”楚徇钺脸色大变。 “记着,谁让你喝酒,你就装病,东西也不要吃,”唐麒的脸色前所未有的沉寂,“我记得宫里会专门准备厢房,给重臣和贵勋休息,到时候千万要小心。” 楚徇钺脸色沉着,怎么说呢,还是和虞景有些相似,“我知道了。” 他将匕首收好,额头上冒出了一些冷汗。 唐麒则是一派慵懒作态,看着刚刚染的鲜红的漂亮手指甲。 唐麒跳下马车,迎着朝阳走进宫中,便看见了渝王和渝王妃,渝王妃身后的侍女抱着八个多月的皇长孙。 楚家的男孩子都长得挺好看,小皇长孙正是玉雪玲珑的年纪,养的白白胖胖的,非常可爱。 “渝王殿下近来可好?”唐麒行礼道。 “蒙郡主惦记,还好。”楚徇齐回了一句,唐麒心道果然成熟了许多。 两人寒暄一番,他们兄弟二人一起走了。唐麒则和孙怀蓉走在一起,小皇长孙咿咿呀呀的闹着。 “王妃可介意我抱他一下?”唐麒问道。 孙怀蓉自然知道唐麒不能生育,但凡女人,都对过得比自己艰难的人心怀同情,孙怀蓉就是。 她没多想,就点了点头。 唐麒从侍女手里接过孩子,小心地抱在怀里,笑道,“这孩子长的真好看。” “小孩子都是一个模样。”孙怀蓉道。 唐麒用自己的额头抵着小皇孙的额头,那孩子咯咯地笑起来,伸手到唐麒脸上蹭了蹭。 唐麒也笑起来,神情温和柔美简直惊掉了一众人的下巴。 凌渊一家人也进了宫,他正好看见这一幕,这个素来心肠冷硬如铁的男人忽然觉得一阵心酸,不知道该不该过去。 楚徇钺看见,朝他大哥行了一礼,便走了过去,他没有表示出对那个孩子的喜欢,对唐麒道,“玖思,去御花园摘莲子吧,晚了可就没了。” 唐麒笑了笑,将孩子放回侍女手里,行礼道,“王妃,我先走了。” “你不喜欢小孩子?”唐麒问道。 “托我的福气,那孩子可是早产了一个多月,我可不敢喜欢他。”楚徇钺皱着眉道。 唐麒安慰道,“没事,他长的不错,我们去摘莲子吧。” “走吧。”楚徇钺光明正大拉着她的手,两个人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譬如太子,譬如凌渊,往御花园走去。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第九十三章暗流涌动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93 中秋佳节,年年宫宴,年年热闹。 两个人在莲花池里摘了一上午莲子,唐麒吃了一些,其余的装在荷包里,带在身上了。 “果然比王府院子里的好吃多了,我能不能移几株去王府。”唐麒问道。 “若是移去王府,就会和王府的莲子一样了,”楚徇钺道,“莲花打理起来颇费心思,还得让其中道理的人去。” “哦,那还是算了吧,”唐麒歪过头,“以后进宫就好了。” 唐麒走到莲花池旁,莲池里有一株开的正好的荷花,她多看了几眼,飞身而起,凌空便跃了过去。 楚徇钺来不及拦住,差点儿喊出声。他毕竟是和唐麒翻过城墙的人,随后就没事了。 但是皇后派来请以清郡主过去的侍女年纪还不大,惊得就出声了。 楚徇钺回头喝住她,“喊什么呢!” 侍女赶紧行礼,道,“皇后娘娘差奴婢来请郡主过去。” 唐麒抱着粉红的荷花回来,温和一笑,“怎么了?” “母后让你过去,”楚徇钺道,“我也该去前殿了。” “好,”唐麒点了点头,“小心些。” 唐麒随着侍女离开,李皇后宫中此时也聚了些人,世家命妇,贵族少女,但凡能来这里的,要么是三代贵勋,帝都世家;要么是当朝官居三品以上之人的家眷,也就是说,帝都有权有势的人物都在这里了。 这一把火烧下去,不死也得脱层皮。 唐麒抱着荷花进来,行礼之后坐在太子妃身旁,宋觅晴七个多月的肚子,已经大的吓人。 “玖思,你这丫头去摘莲花了。”皇后笑道。 唐麒点了点头,“是,臣看莲池里花那么多,摘一朵也没事儿的吧。” “也就姐姐你胆子大,”宋觅晴笑道,“父皇可是极珍爱御花园那一池莲花的,一会儿父皇可要说你了。” 唐麒莞尔一笑,“那我把这花送给你肚子里的小太子怎么样,这样陛下就不会怪我了。” “姐姐说什么呢。”宋觅晴笑道。 唐麒不以为意,靠近她低声道,“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小太子是什么,一个妾室而已,还能爬到你头上不成。” 近来太子府上的一个妾室得宠,把宋觅晴气着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人弄走就好了,但是长极太子非常难得的提醒了宋觅晴不要动那女子,宋觅晴本来怀孕,脾气不太好,两人就吵了一架。 宋觅晴低低地叹了口气,“我也知道,就是想起来这事儿觉得气不顺,太子他他以后还有后宫呢,我现在就忍不了,以后还长着。” 唐麒笑了笑,“且等等吧,楚徇奕他也不是好女色的人,留下的话,肯定有别的原因,别太上心了,孩子要紧。” “谢谢姐姐宽慰。”宋觅晴笑了笑。 唐麒挑了挑眉毛,安安稳稳地坐着不说话了。 今天是不能惹事儿的,唐麒从荷包里摸出一个莲子慢慢地咬着。 午膳众人就在皇后宫中用了,之后就等着中秋晚宴了。 唐麒吃完东西就出去了,她不喜欢这群基本上只知道帝都哪家胭脂水粉更好的女人待在一起,简直就是浪费生命。 她一个人走到楚徇钺原来的宫殿,合欢花没有人打理,却仍旧开的艳丽。 凌渊自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他近来安排南境的事情,忙的天昏地暗,现在好不容易有了闲暇,自然先找唐麒。 “好久不见了,妹妹。”凌渊道。 唐麒回礼,“好久不见,看来凌世子那里,只欠东风了吧。” “妹妹说的是。”凌渊笑了笑,在唐麒身旁坐下。 西南军中。 南境仍然下着大雨,天色阴沉昏暗,令人窒息。 白玉飞来军中将近五个月,除了被打压,就是被打压,现在还被软禁了。 但凡不是孙家一派的人,现在都被软禁了。 其实孙天成还是不够有胆量,这种事情要是搁在唐麒身上,她一定不留后手把帝都来的这群人全部弄死,然后才干正事。 但是孙天成没有,他太大意,以为自己连白杨都能折腾死,就不管他儿子了。 白玉飞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但是他没办法把消息传回去,而唐麒派过来的人他根本就没有指望他们能真的维持南境的安稳。 白玉飞觉得自己能够理解唐麒,唐家就她一个,现在还断子绝孙了。唐麒能乖乖听皇帝的话吗,除非她是活腻味了。 南境北边的边界就是西隅,西隅虽然不在西秦五郡的辖地之内,但那里被唐麒占据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白玉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掀开帘子想到外面走一走,但是还没出门,一把剑就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这对年少得志,顺遂无比的青年将领白玉飞简直就是屈辱到极点。 若是以前,他肯定会动手杀人,管他有什么后果,他是受不得屈辱的。 但是自从认识唐麒以后,这种想法就慢慢改变了。 和唐麒比起来,他受的苦楚实在不值钱。可是那个女子呢,在自己最痛恨的人面前笑的那样明媚,用着在他看来不堪的手段,在帝都攫取着权力。 而他呢,自诩矜贵,骄傲自满。他到底有什么资格轻视那个女人,明明唐麒才是有权有势的人。 在他的父亲死后,白玉飞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只有权势才是真的,他以前所信奉道理,正将他推入地狱,而权势能让他爬出来。 白玉飞垂眸,微微往后退了一些,笑道,“怎么,出去喘口气都不行?” 侍卫横着剑,冷哼道,“白将军不要让我等为难,这雨下的这么大,将军还是歇一歇吧。” 白玉飞不回,往后再退了一步,走回帐中。 南境军变的消息,没有五六天绝对传不回帝都,从来这里的那一刻开始,这里就成了他白玉飞的战场,他没想过要输。 白玉飞想着,从自己桌子下面拿出一张地图,仔细看起来。 淮安山下,一行人穿过南境的大雨,昏暗的天色,泥泞不堪的道路,朝着军营中慢慢转移。 但是,时机未到,他们要先等。 等到这里面的人不得不向他们低头,等到上面的指令下来,告诉他们下一步要做什么。 这就是唐麒的优势所在,她手里的军队都是精锐。 凌王府确实有权有势,富贵滔天。可坏就坏在他们没有兵权。 凌渊不是没有想过这件事情,但是他最多只能暗地里养着一些人,数量远远不够。 本来凌渊以为他是能利用一下唐麒手里地西秦军的,但是现在发现,这件事情不可靠,唐麒想要什么,他已经知道了。 他不可能再指望唐麒手中的兵马了。 那么控制西南军,就是他的选择之一,他得践行这条道路,不然以后真的打起来,再多钱也没用。 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但是人是不一样的,譬如唐麒那几个大将,肯定是给座金山都换不来。 不是他恭维唐麒,那就是真的。唐麒她是下定决心要夺取天下的人,他们二人的能力就在伯仲之间,他不能也不敢轻视唐麒。 西南军啊,就算真的控制了,一时之间肯定也不是唐麒的对手。 在西秦军中待过几天的凌渊,知道那是一群什么人不,根本不是人,都是疯子,平常训练都是不要命的,要是真的上战场红了眼,指不定更疯。 隔着一座山头的另一军帐中。 孙天成和南梁使臣坐在一起,军变是他们合作演的戏,要接着演下去,就不能分开。 孙天成和他哥哥孙德阳长的挺像,就是小了几岁。他处置事情的手段也远不如孙德阳果断,因而在与南梁的合作中,他总是显得被动。 “孙大将军,”南梁那个矮个子的使臣满脸堆笑,“大人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孙天成一手压在桌子上,道,“严大人担心什么,怕渝王殿下不信守承诺吗?” “不敢,”那人还是笑着,“孙某自然相信,只是凡事都有个” “没有万一,”孙天成皱眉,“不可能有万一。” 不管是帝都的事情,还是南境的事情,都只有一次机会,只许成功。若是败了,那他们就只剩下一条路,死,只有死,死无葬身之地。 帝都乾元城中。 八月十五本来就极为热闹,兼之三年一次的赶考盛事,更是热闹的不得了。 卫营的防卫几乎全部出动,帝都各个城门口看守的人整整比以前多了三倍,谁都出不去,进来的人也查的极严。 现在别说是各世家贵勋的手信了,就算有人拿着皇帝的圣旨,他也别想走出去乾元城门。 帝都中是如此,宫中也不例外。换防之后,巡逻的人越来越多,只是似乎所有人都沉浸在中秋盛宴之中,没有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事情。 宫城禁卫军里的几个侍卫,正在宫中不同的地方巡逻,只是下一刻,就有一把刀横在了几个人脖子上,他们就这样悄无声息倒在了地上,为宫城捐躯了。 皇帝和几个大臣在一起下棋,赢了许多次,心情很是不错。 “你们真是该见识见识唐王府虞先生的棋艺,纵横捭阖,朕都想与他多下几次。”皇帝笑道。 被点名负责此次科举的官员,一个年逾古稀的老头子,顾维国,在一旁道,“陛下爱惜他,让他入朝为官就好了嘛。” “顾大人说笑了,”丞相回道,“那可是以清郡主的家臣,身体还十分孱弱,郡主哪里舍得。” 顾维国久不在朝,不大了解局势,只是点了点头,摸着胡子道,“中秋宴会,陛下请他过来不就好了,臣听说以清郡主是个明事理的姑娘,陛下找人下个棋而已,这怕什么?” 皇帝很高兴,招手让闻司过来,“闻司,给玖思丫头说一声,派顶轿子请虞先生进宫。” “是。”闻司立刻去办了。 只是没有找到以清郡主,只能直接派人去接了,闻司心说他可是倒了血霉了,还好那虞先生看起来脾气不错。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第九十四章中秋大雨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94 午后,虞景正在院子里喝茶弹琴,闻司亲自带着皇帝的口谕过去,打断了虞景的好时间。 “闻总管过来,唐麒她可知道?”虞景理着袍子问道。 闻司低着头,道,“郡主不知道去哪儿玩了,怎么也找不到。” “唐麒不知道?”虞景端着茶杯,让人给闻司也递了一杯。 “先生,陛下和顾老大人请您过去,咱们还是快些去吧。”闻司咬着牙道,生怕虞景说出不愿意几个字。 满朝文武都得给闻司脸面,但是在唐王府和凌王府,那就是笑话。 虞景放下杯子,道,“我身体不便,要进宫的话,得有人陪着,闻总管不要怪罪。” 闻司点头,虞景身后的侍卫推着他,这才离开。 侍卫的年纪有四十多岁了,不过他这是第一次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中,他看起来精神很好,一看就是练内家功夫的人。 “卫庄,”虞景低声喊道,“把兵器收好,我不想给唐麒添麻烦。” “小公子放心。”卫庄声音低沉,有种不见天日的阴沉感,却也让人安心。 当年宸王被皇帝定为继承人,一半的护龙卫,就在他手里,宸王死后,剩下的人便和虞景一起到了西秦,而今已经二十一年。 当时在盛年的护龙卫首领卫庄,也成了今日年近半百的人。 唐麒和凌渊没有在闲着,今天的宫变必须更热闹一点,那么皇帝的宫城禁卫就必须失去作用。 两个人暗中来来去去,几乎把禁卫军中稍微有些官职的人全部弄得半死扔在一边,剩下的事情自然有渝王处理。 这本来就是唐麒答应楚徇齐的事情,凌渊忽然过来掺了一脚,她也没拦着。 “玖思妹妹的身体看起来好了许多。”凌渊一手将一个人扔在一旁,说道。 “已经没事了,”唐麒道,“再活个三五十年总是没有问题的。” 凌渊算了算人数,看着天色也不早了,便道,“走吧,晚宴要开始了。” “你先走吧,我们两个人走一路,难免惹得别人怀疑。”唐麒说道。 “你还真是真是翻脸不认人。”凌渊说话间,唐麒已经走的没影儿了。 承明殿中站在不少人,虞景和皇帝相对而坐,正摆着棋子。 唐麒走到殿门口,先撞见了渝王楚徇齐。 “以清郡主怎么一个下午都不见影儿呢?”楚徇齐问道。 唐麒回了一礼,温和一笑,“殿下放心,宫里安然得很,谁还能把我怎么样不成。” 楚徇齐脸色似乎放松了一些,“以清郡主” 唐麒不语,直接往宫中走了进去,楚徇齐方觉自己失言,也走了进去。 她一进去,就看见皇帝身边围着不少人,棋子落下的声音玲珑清脆。虞景身边的人更多,唐麒一时没有觉察皇帝对面的人就是虞景。 闻司眼见,立刻下去走到唐麒身边,道,“郡主,虞先生奉诏进宫,正和陛下下棋呢。” 唐麒脸色一沉,立刻穿过那些大臣走了过去,虞景果然坐在那里。 二人棋兴正酣,她也没有行礼,就站在了虞景身旁。 皇帝还真是不嫌乱啊,把虞景也折腾过来,是想牵制她吗! 卫庄知道唐麒一向把虞景当做自己半条命,和唐麒四目相对的时候,递了一个让她放心的眼神,唐麒这才安然下来,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棋局。 这已经是第四局了,皇帝两败一胜,胜的那局还是虞景手松了一回。皇帝还是兴致颇高。 他是几百年没有下过棋了,唐麒从袖子里拿出一盒小点心,慢慢地放在嘴里。 第四局,虞景有什么打算啊。 虞景此时也气闷的很,他和唐麒下棋多年,厮杀起来毫不客气。但是皇帝不同,身为帝王,谁敢不给他脸,皇帝的棋艺早就被那群人养废了。 他就是想输也难的很,真是心塞死了。 第四局终了,平局,虞景长出了一口气,终于完了。 唐麒在对面行礼道,“陛下,这可就要开宴了,您再和虞景下棋,只怕明天唐王府的门就要被堵了。” 皇帝放下棋子,笑了笑道,“你这丫头,就是护短,这棋都不让人下了?” 唐麒歪过头,笑嘻嘻地道,“臣就是护短,陛下又不是不知道。” 皇帝摆摆手,起身走开。卫庄将虞景抱起来,放在唐王府的席位上,就在唐麒的身后。 没多久,李皇后也带着各家命妇小姐过来,和皇帝坐在一起。 静安贵妃也恭恭敬敬地坐在皇帝身旁,低眉顺眼的模样跟个小姑娘一样。 自从韵瑶公主远嫁,静安贵妃就安静了很多,在宫里抄经拜佛,一改往日张扬之态,也不给皇帝添麻烦了。 唐麒什么都没有吃,敬过来的酒也都倒进了袖子里,喝酒是会误事的,这是虞景从小教给她的事情,唐麒自己也深以为然。 该敬酒的敬酒,该热闹的热闹。 顾维国喝了几杯,大概是喝糊涂了,对虞景道,“虞先生,你年纪轻轻,便这般大才,何不为国效力,此次科举取第” 唐麒“啪”地把手里的杯子磕到桌子上,眼角眉梢都染上厉色,道,“顾老大人,今儿的酒味道重,您老喝糊涂了吧。” 顾维国闻言,脾气也上来了,道,“以清郡主这是何意,你这是阻拦虞先生为国尽忠,耽误人家的前途吗!” 楚徇钺行了半礼,道,“顾老大人不知,虞先生身子不好,这两个月才堪堪养过来,为国之事心有余而力不足。” 顾维国胆子再大,也不敢和皇子呛声,回道,“原是如此,是老臣苛求了,只是瞧着虞先生当世大才,这般气魄,难得啊。” 皇帝在上面笑道,“顾卿就不要和玖思那丫头抢人了,她护短的很,若是顾卿有意,你倒是可以上唐王府的去和虞景说说学问,玖思,虞先生,你们觉得如何。” “不如何。”唐麒冷言道。 “顾老大人才是当世大儒,晚辈愧不敢当,只是我身子不便,不能上门拜访,大人若是事情,只管来唐王府寻晚辈就好。”虞景客客气气地回道。 顾维国看着虞景的态度,捋着胡须,笑道,“甚好,甚好。” 唐麒的杯子又是“啪”地敲在桌子上,被虞景看了一眼,这才安然下来。 顾维国被惊了一下,讪讪地坐回自己的位置,这也太护着了,连人都不让见了。 一番小小的风波过去,殿上又是歌舞升平。 唐麒一直沉着心思,没有半点放松下来。她不清楚楚徇齐的具体计划,只知道就在今晚动刀子。城外,已经开始乱了吧。 唐麒捏着酒杯,一动不动。 宴会到了一半,宋觅晴坐着就有些不舒服了。 她怀着八个月的身子,离开也无大碍,便开口道,“父皇,母后,儿媳身子不适,可否先行离开。” 皇帝放下酒杯,点了点头,道,“皇后,你也去陪着那孩子吧,今儿个太子是回不去了。”他指了指那边被灌得满脸通红的长极太子笑了笑。 李皇后起身,道,“是,陛下,臣妾先告退了。” 淳和公主起身,“父皇,儿臣也要走。” 李皇后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蓁瑶,在这儿陪着你父皇。” 明蓁瑶因江敬遥受伤一事,心情坏的很,哪里想待在这里。 “你这丫头,不就是嫌没人陪着你吗?”皇帝看了女儿一眼,“去,到玖思那儿去坐着,这下可高兴了。” 淳和公主露出一丝笑意,“还是父皇疼我,儿臣这就过去。” 李皇后无奈,“陛下,瞧您把这丫头宠的,就知道胡来。” “朕的女儿嘛。”皇帝摆摆手,让他们先离开了。 静安贵妃捧着酒杯叹了口气,皇帝执起她一只手,“爱妃是想韵瑶丫头了吧。” 静安贵妃掩面,眼泪都要下来了,哽咽道,“以往陛下您最是宠着她,臣妾就是怕在那边,人生地不熟的,万一,万一被人欺负怎么办” 皇帝安抚着她,道,“韵瑶那孩子啊,朕也心疼的紧,你别担心,朕给了她人手,那孩子是个聪明的,何况是咱们洛云的公主,朕的女儿,不用担心。” 静安贵妃轻轻地抽噎着,半倚在皇帝身上,哭了半天脸上的妆还没花。 唐麒在下面看的无奈,她是不是也该学着点儿。 淳和公主挤在唐麒身旁坐下,道,“姐姐千万不要嫌弃我啊。” “坐吧,我哪儿敢嫌弃你啊。”唐麒笑道。 两个人说着闲话,楚徇钺起身走到殿中,道,“父皇,儿臣新近学了琴曲,刚刚能成曲调,想奏给父皇听。” 皇帝放开静安贵妃,道,“闻司,去取琴上来。” 宫门前,不知道是谁的刀锋雪亮,也不知道是谁的鲜血,洇在了地上,给这座本就充满着血腥气的深宫,又添了一抹幽魂。 天气又阴沉起来,十五的月光被厚厚的阴霾阻挡,照不进这座深沉的宫殿。 南境。 白玉飞一把匕首抹了门口守卫的脖子,回头低声喝道,“什么人!” “早知道白将军这么厉害,我还特地过来干什么,赶紧走吧。”那人蒙着面巾,只露出一双眼睛,低声说道。 白玉飞顾不得多言,将溅在脸上的血迹拭去,跟着那人离开了。 大雨终于下起来,砸在地上,和帝都已经染上的鲜血混合在一起。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第九十五章凤求凰曲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95 幽雅旷远的琴声在殿中回响,似乎驱走了殿中的阴沉和潮气,让浮躁的宫殿都安静了下来。 楚徇钺手中的梅花落琴,也是一把古琴。 但是此时的曲子就让人非常无奈了,尤其是唐麒,她简直想赶紧走了算了。 《凤求凰》。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她还真是服了楚徇钺,不少人的眼神落在唐麒这里,颇有几分恍然大悟之色。 能在宫宴上弹奏这样的曲子,想来三皇子为了以清郡主还真是用了真心,不是简单的皇室联姻。 “以清郡主真是好福气,得三弟如此倾心。”楚徇齐半戏谑地说道。 唐麒一笑,“那是自然。” 两个人互敬了一杯酒,一笑而过。 一曲终了,皇帝的脸色那叫一个难看,养的什么儿子,一个个都往女人身上跌! 楚徇钺行了一礼,道,“父皇觉得如何?” 皇帝倒没有当众折儿子的脸面,道,“缺了几分气韵,日后多练一练就是。” “三皇子殿下乃是男子,不该奏一曲慷慨激昂的曲子吗,怎的听着这么柔婉。”立刻就有人出来拆台了。 楚徇钺坐了回去,回道,“中秋之夜,又不是庆功宴,何来慷慨激昂?” “三哥这一曲,可是为的以清郡主吗?”一个少年起身说道。 皇帝的第四子,楚徇昊,今年不过十五岁而已,母亲是四妃之一的贤妃,身家不错。 “四弟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楚徇钺毫不隐瞒地回道。 少年露出一个有些不屑的神情,“三哥乃是男子,当以事业为重。” 唐麒只是微笑着看着兄弟二人,楚徇钺脸色也带着温和的微笑,“以清郡主就是我的事业。” 楚徇昊显然被震惊到了,他其实是想踩着他三哥的头爬上去。他已经十五了,已经到了可以和他的哥哥们相争的年纪了。 “三哥真是与我们楚家众男儿不同。”楚徇昊道。 “四皇子,”唐麒懒洋洋的歪过头,看着少年,“你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吗,难道你三哥娶我实在很委屈吗,你自诩楚家男人,毛长全了没有就敢在本小姐面前撒野!” 贤妃慌忙起身,道,“郡主勿怪,四皇子只是心直口快了一些。” “心直口快,那他就是这么想的了,”唐麒目光灼灼,“陛下,赐婚的圣旨可是您亲手写的,臣是哪里招惹了四皇子,被他这样慢待!” “老四,”皇帝终于开口,“玖思可是你未来的三嫂,你自己想一想该怎么说话。” 皇帝的呵斥立刻让这位四皇子冷静下来,道,“父皇,儿臣失礼。” 唐麒一手敲着桌子,看着手忙脚乱的四皇子,道,“我当年学礼,便下了大功夫,四皇子的先生若是不懂,你可以来我这里,我保证四皇子这辈子都不会忘了礼节。” “以清郡主,你” “好好管教你自己,不要管别人。”唐麒回道。 楚徇昊对着唐麒的目光,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皇帝心说他这几个儿子,聪明的是栽在唐麒那张脸上,蠢得是连话都说不清楚,要他们干嘛呢! “渝王,”皇帝看着长子,“朕记得你儿时弹琴极好,怎么长大了倒是把这以前的东西给忘了。” 楚徇齐有几分僵滞,他年少未封王之时,弹琴下棋都是厉害的人物,但是随着年纪增长,他更多的把心力花费在争权夺利上。 再难以沉寂下来,无法沉寂的话,是不能弹琴的。 楚徇齐站起来,“回父皇,儿臣这几年来忙于朝务,弹琴这等雅事早就许久没有做过了。” 皇帝让他坐下,语气中带着微微的叹息,道,“也是,朕让你做的事情太多了,你若是累的话,告诉朕,朕安排你出去转一转,免得在帝都待的太久,坏了性子。” 楚徇齐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皇帝这话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要夺权吗,楚徇齐想着。 皇帝心软了,唐麒看着父子二人。皇帝应该是想再给楚徇齐一个机会吧。 但是事情真的就如皇帝想的那样简单吗,唐麒垂下眼眸,皇长子,皇帝绝对低估了他。 “多谢父皇关心,儿臣不累,”楚徇齐回道,“儿臣身为长兄,为国尽忠乃是本分,弹琴这般风月雅事,就让三皇弟他们去享受,儿臣甘愿受累,绝不言苦。” 皇帝捏着杯子的手一僵,渝王,不是朕没有给你机会。 “父皇,”长极太子端起酒杯,道,“儿臣定会如渝王兄一般,为国事尽心尽力,请父皇安心。” 皇帝端着杯子一饮而尽,“好,你是太子,该受苦的是你,你须得比你渝王兄更尽力,知道吗。” “多谢父皇教诲。”长极又饮了一杯这才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下雨的原因,承明殿上的气氛异常沉重,最后皇帝似乎有意安抚刚刚惊吓过度的贤妃,让她扶着离开了。 各世家的人本来是想出宫,但是外面暴雨如注,一点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几个高官便被内侍领着去准备好的宫殿休息了。 没多久又跟往常一样,只留下一众年轻人在殿上嬉闹。 唐麒将虞景安排好,又吩咐卫庄小心照顾。淳和公主则是心情不好,直接去了皇后那里。 楚徇齐和太子都安安稳稳地坐在殿上,因而不少世家男子都没有走,就留在承明殿中喝酒。 宴会看着热闹,唐麒却依旧觉得森寒,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坐着。 “徇钺,”唐麒低声喊道,“走吧,我累了。” 楚徇钺点了点头,“好。” “以清郡主要走了吗?”长极太子问道。 唐麒点了点头,茫然道,“时辰不早了,殿下不回去吗?” 长极太子不回答,唐麒转身准备离开。他忽然道,“以清郡主要多加小心。” 唐麒打了个哈欠,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在宫里能有什么大事儿。” 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长极太子心中疑惑道。 唐麒转过脸,露出一个轻松的表情,和楚徇钺一起离开了。 “你一会和虞景待在一起,他身边的卫庄能护住你们两个。”唐麒对楚徇钺说道。 “渝王兄真的要”楚徇钺依旧难以置信。 唐麒冷笑,“你没听见太子殿下让我小心,走吧。” 唐麒住的地方是淳和公主的宫殿,除了她,凌王府的女眷,还有其他几家女眷也在那里。 淳和公主在李皇后殿中,宋觅晴也没有回去。 楚徇钺将唐麒送回去,正好和送凌家女眷的凌渊遇上。 凌渊见过礼后,笑道,“原来妹妹也住在这里,那我就放心了。” 唐麒笑而不语,回礼之后进了房间。 “这丫头,”凌王妃低声道,“还是这个脾气。” 凌渊看着母亲和表妹明淮,道,“母亲,你和妹妹小心些,若是有事,去找玖思。” 凌王妃隐隐觉得气氛诡异,便应下了。 楚徇钺和凌渊住的近,两个人一起走着,身后都没有侍卫。 “三皇子今日一曲《凤求凰》,真是令人惊讶。”凌渊道,话中的讽刺显而易见。 楚徇钺只是“嗯”了一声,“我就当凌世子这句话是赞赏了。” 凌渊说的纯粹是闲话,《凤求凰》算得了什么,他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最近唐麒的性子他也摸了个大概,除了利益和吃食,她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什么烟火,什么《凤求凰》,在她眼里估计还不如一阵吹的凉快的风。因而他并未把此事放在眼里。 但是唐麒这会儿心绪不平,却是真的和《凤求凰》有关系,如虞景说的一般,她是个容易心软的人。 但是她最多也就是心绪不平而已,唐麒看着窗口,看着外面暴雨如注,贤妃的宫殿,应该是在这边吧。 皇帝被贤妃扶到宫里,贤妃着实受宠若惊。因为一般这样的宴会之后,皇帝都是会去皇后那里的。 就是号称宠冠后宫的静安贵妃,这么多年来,她也不曾越过李皇后去。 贤妃在后宫多年,她清楚,这其实是皇帝的手段。 皇帝真正宠爱的人,其实就是李皇后。李皇后的儿子是长极太子,女儿早早地被皇帝赐婚给江家那个舒坦的地方。 可是静安贵妃呢,儿子被打压,女儿远嫁南梁,多年年被后宫许多人嫉恨,不知道被下了多少绊子。在后宫,真正的宠爱不是昭告天下,而是最小心的保护。 可怜静安贵妃,儿子是太子的踏脚石,自己又是皇后的挡箭牌。多年来却骄傲不自知,现在想清楚了,早就完了。 贤妃服侍皇帝睡下,皇帝清醒了一些,开口道,“老四的礼数,可真的是不太周全。” 他那样说,却不曾有什么责备之意。贤妃素来会察言观色,知道皇帝这是准备认真教导四皇子了。 “陛下,臣妾一介妇人,宫中的先生又要教许多人,难免疏忽,还请陛下见谅。”贤妃道。 “不过他说的对,”皇帝道,“老三他 确实失了楚氏男儿的风范,为了一个女子,在大殿上奏出那样的曲子。” “陛下,”贤妃低声道,“三皇子心悦以清郡主,郡主又那样强势,难免委屈了三皇子,都是孩子,陛下不要怪他。” 皇帝笑了笑,“老四的气性不错,只是性子还需要再磨一磨,不急,他年纪还小。” “谢陛下关心。”贤妃道。 “睡吧。”皇帝半抱着她。 没多久,皇帝忽然惊醒,听到外面的雨声夹杂着纷乱的脚步声。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第九十六章纪家云旗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96 唐麒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直睡不着。外面的雨好像小了一些,唐麒拿出火折子自己点上灯,找了一本书随意地翻着。 宫城正门口,禁卫军又到了换防的时间,依旧与往常一样安静。但是在西门,一行带刀的人快速进入,走进这座护卫森严的皇家内院。 皇帝所信任的宫城禁卫军,失去了他该有的作用。 楚徇齐着手准备的宫变一事,其实远远超出了皇帝和长极太子的预料。 按照常理,楚徇齐绝对不是皇帝的对手,因而就算渝王造反,皇帝觉得他也翻不出什么大的风浪。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楚徇齐把唐麒拖进了这件事情中,而凌渊,同样有意推动了事情的发展。 而身为皇帝心腹,掌管宫城禁卫军的纪家,也出了大乱子。 孙怀薇嫁的是纪家嫡长子,但是在纪家,内宅做主的是个贵妾。但凡男人,受不了的就是枕边风,这个妾室自然得为她自己的孩子打算。 纪家嫡子虽在禁卫军中当职,却被父亲各种指责,庶出的次子却是极受宠爱,被委以大任。 纪家嫡子当然气不顺,所以渝王很容易就把他给收买了。再加上唐麒和凌渊一个下午都在宫中处理禁卫军的人,现在宫城的守卫,只有一半还有用,其他的一半都废了。 现在,本来应该很快就被禁卫军和暗卫联手制服的渝王楚徇齐,现在提着剑站在皇帝床前。 “逆子!”皇帝一把将玉枕摔在下面,贤妃早就吓得昏过去了。 “父皇生什么气呢,您不是等着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吗?”楚徇齐提着带血的长剑,沉声说道。 “你想做什么!”皇帝咳嗽了一声,但仍是一身威严。 “儿臣想要的,父皇自然清楚,就看父皇给不给了。”楚徇齐道。 皇帝不答,他在想,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让他的儿子能够站在他床头。 “父皇不用想了,”楚徇齐道,“事已至此,外面儿臣也是已经安排好了的,您只需要给儿臣一个印章,儿臣便让父皇去颐养天年,再不用理会帝都中的琐事。” 皇帝冷笑,道,“有胆量,你就杀了朕,这个皇位,不是你的,也不可能给你。” “凭什么!”楚徇齐拿剑指着皇帝,“父皇,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好,到底哪里比太子差了,难道就是因为我是庶出的吗!父皇你的皇位不也是” “放肆,”皇帝厉声喝断他,“你能和朕相比吗!朕的皇位如何得到,是你能评判的吗!” 皇帝坐在床上,一只手几乎要将床帐扯出一个窟窿来。 楚徇齐看着皇帝,“父皇这是恼羞成怒了吗,您的皇位如何得到,儿臣自然是清楚的,先帝是怎么死的,当年的宸王是怎么死的,还用儿臣说吗。” 皇帝目光灼灼,多年的积威还是压了儿子一头,“那又如何?你要将这些公之于众吗?” “当然不会,”楚徇齐道,“天下人都说,儿臣是最像父皇的皇子,我现在,只是跟父皇学的而已,既然父皇二十年前可以弑君杀兄,坐上九五之尊,万人之上的位子,为什么儿臣现在不可以。” “弑君杀兄”,这四个字,真是激起了皇帝心中最深的痛苦,多年的噩梦在自己和长子身上又一次上演。只是当年他是执刀之人,他的父皇是颓唐地坐在上方的人。 但是现在,他的儿子是提刀的人。 历史总会惊人的相似,但是很少重演。 当年先帝痛失爱子宸王和皇长孙,他当时已经厌烦了,不想再做什么了,保不住心爱的后辈,只求让楚氏的江山安安稳稳地传下去,别让他成了千古罪人。 所以先帝下了诏书,没多久就驾鹤西去,下去找儿子了。 现在的情况不同,皇帝看中的长极太子还好好的,皇长孙还在儿媳妇肚子里,他为什么要向大儿子低头。 哪怕楚徇齐真的把刀架在皇帝脖子上,皇帝也不会低头。本来他就没多久好活了,任何人对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都是没办法叫他低头的,尤其是他还是楚徇齐的父亲。 “宋列,你在这里守着陛下。”楚徇齐吩咐副将。 “父皇,儿臣劝您还是好好想一想。” “朕还是那句话,有胆量,你就杀了朕,简安,你是朕的儿子,你就算杀了朕,朕也不会在地下多告你这一状。”皇帝沉声说道,只要你赢了。 他已经不怕死了,近来宸王和宸王妃,先帝,唐王,唐王妃还有许多人,都常常在他的梦中出现,他们没有指责他,也没有辱骂他,只是那样看着,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皇帝已经不觉得害怕了,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就算再来一次,他也会做出同样的抉择。 皇帝现在,是真的放任他的两个儿子争斗了,长极太子和渝王,只要有一个人赢,那个人就是下一任帝王。 楚徇齐冷笑了一声,“儿臣有一次和以清郡主说话的时候,她说,咱们这些人,有一天都是要到十八层地狱再相见的,但是儿臣不想杀您。” 现在杀死皇帝是一点意义都没有的,他现在应该先杀了太子还有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太子一死,事情就该结束了。 雨还在下,但是天已经快亮了。 唐麒此时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睡得不是很熟,所以在听见外面激烈的脚步声的时候,很快就醒了。 她推开门,准备出门,只是几把长剑很快横在了唐麒面前。 唐麒往后退了一步,沉声喝道,“好大的胆子!” 一个大概二十五六岁的男子出现在唐麒面前,看起来颇为冷硬。确实是个人才,唐麒想着。 “以清郡主,”那人回道,“郡主冷静些,下官是禁卫军左营副将纪云旗,奉命守着郡主。” 唐麒往前走了一步,倚在门框上,懒洋洋地笑道,“你敢动我?” “下官不敢。”纪云旗从属下手里拿出一条青色发带。 唐麒立刻一脸阴霾,“他若是出了一点事情,我掘了你祖宗十八代的坟。” “郡主请,我早就想掘开看看里面装着什么畜生了。”纪云旗毫不客气地回道。 唐麒还是第一次被人噎地哑口无言,盯着发带半晌才回道,“帝都真是卧虎藏龙,我怎么没早点找到纪将军的人物。” 纪云旗往后退了一步,“郡主千万不要做出糊涂的事情,对了,还有一件事。” 他挥了挥手,一个侍卫递上一个食盒,纪云旗道,“三皇子真是关心郡主,他怕郡主饿着,专门做了这些,让属下带过来,郡主放心,下官绝不敢在这上面使坏,郡主尽管吃,千万不要饿着了。” 唐麒接过食盒,道,“我要和凌王妃在一间屋子,也方便你们看管是不是。” “郡主请。”纪云旗没有拒绝,一直揉捏着手上的青色发带。 “多谢。”唐麒回了一礼,朝着凌王妃那间屋子走过去。 纪云旗只是笑了笑,吩咐下人道,“千万不要慢待了郡主。” 唐麒心说宫城禁卫军怎么这么容易就被楚徇齐给挖空了,原来是有这么个人物,纪云旗,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纪家嫡子真是不简单。 她看着里面还有一碗馄饨,轻轻笑了笑,早饭还是和往常一样。 凌王妃也是经历过风雨的人,虽然娇纵了一些,但是该冷静的时候还是很冷静的。 明家大小姐明淮却吓了个够呛,眼圈还是红的,抽泣的声音刚刚忍下去。 “王妃,要吃早饭吗?”唐麒将馄饨端出来问道。 “现在谁还吃的下去,”凌王妃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很明显啊,”唐麒一边吹着馄饨,一边道,“有人造反了。” “是渝王?楚家这群混蛋。”凌王妃咬牙切齿地说道。 “当然了,难道还会是太子。”唐麒道,听着“混蛋”几个字觉得颇为有趣。 “陛下和太子怎么没发现?”凌王妃道。 唐麒摇了摇头,“王妃不用担心,渝王就算杀尽朝野上下,也不会动唐王府和凌王府的,您只管好好休息几天,等着凌王殿下来接你出去就好。” 明淮擦擦眼泪,也坐到唐麒对面,“以清郡主,为什么?” “小姑娘就不要多管闲事了,等着你表哥就好了,别闹。”唐麒口气随意,接着咬着小馄饨。 “书瑾别怕,咱们凌王府的人,自然没人敢动,除非楚家的人想要他这江山易主。”凌王妃道。 唐麒吃的差不多,又拿出一本书翻着,现在就等着看他们怎么演这场戏了。 至于谁输谁赢,唐麒不感兴趣。她只知道这场本来控制在皇帝手中的宫变,将毁了楚氏一半江山。 南境那里,她已经插手,皇帝一定会后悔怎么没早早毒死她呢。 唐麒打开窗户,面前就是一把明晃晃的枪,唐麒两个指头夹住枪头,“本小姐要透透气,下雨本来就闷得慌。” 侍卫被唐麒笑的晃眼,愣愣地点了点头,放下了枪。 外面还有许多女人,老老少少都有,都被赶进旁边一间厢房,哭泣的声音半天止不住。 唐麒忍不住皱眉,又关上窗子捏起点心吃着。 虞景,楚徇钺此时被关在里屋,凌渊在外屋,此外,还有许多贵勋大臣,世家男子都在这里。 有的还没睡醒,凌渊强忍着离开这里的冲动。他周围围着许多失了分寸的大臣和世家的人,颇不耐烦。 “他这是要杀了我们吗?” “凌世子,您是凌王府的人,求您救我们一命。”一个四十多岁的人哭喊道。 “是啊,世子” “闭嘴,我也救不了你们,不想死的话就找渝王投诚,别来这儿喊!”凌渊打断他们,起身往里屋走去。 虞景长发散乱,发带被拿走了,他刚刚翻出一本兵书,看了几页。 “先生真是不怕死。”凌渊道。 “凌世子不是也不怕吗。”虞景淡然回了一句。 楚徇钺一言不发,安静地坐着。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第九十七章宫中密道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97 太子此时也在皇后宫里,事情的发展已然超出了他的控制,李皇后从震惊中回过神。 立刻将儿子和儿媳妇,还有女儿带着进了寝殿中的密室。 “看来是你父皇失策了。”李皇后微微叹气,说道。 “母后不用担心,父皇定有他的打算。”长极太子宽慰母亲道。 李皇后微微一笑,“怕什么,本宫在宫里这么多年,什么事情没遇到过,晴儿,蓁瑶,你们也不要担心。” 宋觅晴毕竟怀着身孕,受了些惊悸,道,“母后放心,儿媳没事。” 明蓁瑶也点了点头,“母后,我不怕。” 长极太子将母亲和妻儿,妹妹安置好。心中仍然疑惑不解,他和皇帝早就把这件事情安排好了,现在他陷入险境,只怕皇帝那里也不好过。 楚徇钺摸了摸袖子里的兵符,心中极为震撼,皇帝是要把权力真真正正地交给他了,但是现在,他却因为疏忽身陷兄长的计策之下,可能下一刻就会没命。 暗卫不可能背叛,那么出事的就只能是禁卫军了,纪家实际操控着一半的禁卫军,纪家为什么要背叛皇室。 “谁!”长极太子看见密室的门慢慢打开,立刻抽出剑。 “太子殿下,是属下。”一个四十多岁,穿着禁卫军侍卫衣服的人走进来。 护龙卫领主卫杭。 皇帝是把所有的权力都交给太子了。 “你怎么不在陛下身边?”长极太子问道。 “回殿下,陛下让属下过来,让您出宫去京郊大营。”卫杭回道。 “禁卫军怎么回事?”长极太子问道。 “纪家嫡子背叛投向渝王,禁卫军大部分将领失踪,纪侯丧命。”卫杭道。 长极太子惊诧了一下,随后平静下来,“孤知道了,你好好保护陛下。” 卫杭应声,将一副地图交给长极太子,那是能从宫中离开的地图。 洛云皇宫是本朝新建,里面有无数密室,地道。建造之后留下一份地图,工匠大部分又去修皇陵,没几个人活下来。 长极太子接过地图,仔细收好,接着去里面看地图去了。 宫外,已经有消息传了出去,穆崇坐在唐王府,他不担心唐麒的安全,至少现在,没人敢动唐麒,只是这一场乱局要如何继续下去。 唐麒此时更清闲了,一直靠在软榻上看话本子。只是外面不断传过来女人的哭泣,她听的心烦不已。 不过她不能要求所有女人都跟她一样,什么都不怕。 唐麒微微叹了口气,看着已经空了的盘子,无可奈何。 纪云旗站在渝王面前,“殿下,找不到。” “皇后宫中呢?那里有密室,你找了没?”渝王皱着眉头问道。 “没有,什么都找不到。”纪云旗道。 “再去审问宫人。”渝王道。 渝王一个上午翻遍了整个皇宫,都找不到皇后和太子,玉玺不知所踪,他就是真的杀了皇帝也没用。 “殿下,唐王府已存在百年之久,可否去问一下以清郡主?”纪云旗道。 “走吧。”但是他能从唐麒那里问到一些东西。 明淮站在唐麒身旁,怯生生地问道,“以清郡主,姑丈和表哥会有事吗?” 唐麒翻着话本子,心不在焉地说道,“不知道。” 明淮那眼泪哗地就下来了,跟唐麒给了她两巴掌一样。 这姑娘真是拎不清,唐麒心说,去年她给了淳和公主多少脸色,淳和公主不是该笑还得笑着吗,她哭个什么劲儿啊。 “明小姐,你能安静些吗,外面的人哭成那样我已经很心烦了。”唐麒皱着眉头道。 “以清郡主,”凌王妃不悦道,“书瑾一个小姑娘,你就不能客气些,这么凶干什么。” 唐麒一手支着下巴,“我受您儿子的嘱托和你们待在一起,我只负责你们的你们不被渝王的人拖出去,她一个小姑娘,我跟她有什么好客气的,都这会儿了,不安安静静地待着,还问东问西的,这么关心你表哥,自己出去找啊,多大人了还拎不清,凌渊要是娶了你,真是够倒霉的。” 明淮哪里受过这么大委屈,好不容易忍下来的眼泪又掉出来了。 凌王妃没答,因两府的关系,她在唐麒面前又称不上长辈,现在要麻烦她庇护,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忍着了。 不过明淮动不动就爱哭的这毛病,还真是得改改了。 “以清郡主,”楚徇齐推开门,站在门口,“可否出来一叙。” “是你把我禁在这里的。”唐麒回道。 “郡主误会了,”楚徇齐笑了笑,“请郡主出来。” 唐麒放下书,从软榻上起来,“走吧。” 楚徇齐将身边的人退开,两个人站在殿外。 “渝王殿下找我何事,现在你不应该先找到太子,想办法弄死他吗。”唐麒道。 “本王哪里找不到,想来问问以清郡主可知道皇宫哪里有密道可以离开?”渝王问道。 唐麒想想,很快摇了摇头,“你晓得,我爹死的早,他还什么都没告诉我呢,你直接去到京郊大营的路上堵人不就好了吗,他还能去哪儿。” 渝王殿下瞬间五雷轰顶,宫变一事真是耗尽了他的心力,这么简单事情都没想到。 “多谢以清郡主。”渝王立刻回头吩咐人去追了,纵然京郊大营也有他的人,但是凡事就怕万一。 “你还有其他事情?”唐麒问道。 “没有,”楚徇齐道,“父皇手里那份圣旨,想来我是无论如何都要不到了。” “要圣旨做什么,谁不服杀了就是。”唐麒看着他道。 “以清郡主懂得带兵,却不懂朝政,许多事情,不是杀人能解决的。”楚徇齐道。 “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唐麒漫不经心地回道。 “若是本王能够成事,以清郡主可愿共享?”楚徇齐试探地问道。 唐麒挑眉笑道,“结果怎么样,还不一定呢,至于共享这就是开玩笑了,到时候我的西秦军可以为你所用,但是你能给我什么呢,后宫三千吗,再说了,我也没打算当人家后娘。” “郡主真是看的清楚。”楚徇齐道。 “没办法,你们楚家人手黑,我要是想好好活着,就得看清楚。”唐麒道。 楚徇齐知道唐麒说的是十年前的事情,陛下确实手黑,这他也没办法。 “委屈郡主了。”楚徇齐道。 唐麒摆摆手,道,“让人给我几本话本子送过来,我闲的慌。” 楚徇齐应下,派人将唐麒送回。看来她是怎么都不可能再多做什么了,唐麒给自己留着后路。 “殿下,既然不能为您所用,为何不杀了她。”纪云旗问道。 “你能杀得了她,”渝王道,“唐王府的女人岂是那么容易杀的,若是能杀了她,陛下早就那么做了,还能等到现在吗。” 纪云旗不答,渝王派人将几个重臣请到御书房,自己坐在主位。 当朝丞相,六部尚书,几位手握实权的军侯。 “宋大人,你可是想清楚了吗?”楚徇齐问道。 “老臣不知道殿下在说什么。”宋连昂着头,老成地回道。 “不知道也好,”渝王笑了笑,“将宋大人带出去,既然什么都不知道,那还活着做什么。” 御书房中的所有人都震惊了,宋连冷笑了一声,反手退开拖着他的侍卫,喝道,“陛下信任渝王殿下多年,渝王就这样报答陛下的吗!我宋连不惧一死,只恨不能将你渝王此等乱臣贼子告知天下。” 说完,一头就往门边撞过去,力气之大令人惊诧。 楚徇齐立刻站起来,亏了纪云旗正好进来拦了一下,不然宋连今日不死也得傻了。 楚徇齐也没打算杀了宋连,他又不是唐麒,一言不合就杀人。 宋连身为清流之首,门生子弟遍布洛云,他要是撞死在殿上,楚徇齐只有被天下读书人骂死的份。 “将宋丞相带出去,好生看管。”楚徇齐道。 不过下面站着的几个臣子就开始忐忑了,不是谁都有宋连那个骨气,敢一头撞死在御书房的,也不是谁都有本事让渝王留下他的性命的。 楚徇齐一阵头疼,靠在那把冰凉的,至高无上的椅子上。 皇帝还在贤妃的宫殿中,闻司被拉出去审问,现在都没有回音,只怕是已经出个好歹了。 静安贵妃正坐在皇帝身边,内侍在服侍他用药。 “你想当太后。”皇帝问静安贵妃道,没有生气或者不满,就是普通的一问。 “是,”静安贵妃掐着精美的护甲,“臣妾跟随陛下您多年,说是受宠,其实就是当了人家的挡箭牌吧,亏我还自以为是,将自己的女儿也搭了进去,陛下,你可真是害苦了臣妾。” 皇帝轻轻笑了笑,“你终于学聪明了,丹儿。” 皇帝叫了静安贵妃的小名,爱怜地看着她,一如多年以来。 可惜她当时只知道求皇帝的恩宠,没有看懂他的眼神里藏了多少恶意的算计和嘲讽,那样刻意,那样做作,为什么她就没有看到。 静安贵妃忽然摔了手边的茶杯,掩面而泣。 皇帝什么都没做,只是咳嗽了几声,微微笑着。 半晌,静安贵妃擦去眼泪,将脸上的妆容一并擦去,“其实陛下也是可怜人呢,陛下骗了臣妾二十多年,也骗了自己二十多年吧。” 皇帝神色骤变,令人骇然。 静安贵妃却浑然不觉,接着道,“陛下当年爱慕苏家苏楠兮,苏楠兮却与唐王两情相悦,陛下求而不得,真是可怜。” 皇帝一拍桌子,喝道,“朕是九五之尊,那个女人她是她” 说着,皇帝骤然咳嗽起来。 静安贵妃叹息道,“人家苏楠兮聪明,只有我蠢,她和唐王十年,抵得上别人的一辈子,死又何妨。” 皇帝猛的吐出一口血,直接昏了过去。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第九十八章太子出京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98 宫变的第一天,就这么到了天黑,宫里还是井然有序。 想来也是讽刺至极,皇帝和长极太子商量好,借着这件事情把渝王一脉彻底清出朝堂,永绝后患。 却不想楚徇齐也是个手黑的,挖了皇帝的心腹禁卫军的半壁江山,且他在朝中本来就有自己的势力,这个贤王的名声,绝不是白来的。 他借着唐麒的手处理了不少事情。把一场原本胜负分明的局势,硬生生扳成父子对峙。 帝都城门口。 “一个一个地仔细盘问,”孙怀信站在城门口,“昨夜宫城出了刺客,陛下受伤,你们几个亲自看着,有可疑的人立刻带到我这里。” 孙怀信握着腰刀,看着身边几个心腹说道。 几个人心知肚明,立刻垂首答应。 孙怀信目光灼灼,若是不能拦住太子,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长极太子此时正一个人站在帝都城门前,他现在是出不去了,就是出去,只怕也只有被杀的份,他身边的侍卫不够。 “殿下,现在怎么办?”侍卫问道。 长极太子看着城门口,思索半晌,道,“去唐王府,还殿什么下!” “是,殿”侍卫生生将出口的咽回去,“公子,以清郡主因春猎中毒一事对您敌意颇大,您若是” “不用,走吧。”长极太子回道,他和唐麒都知道,现在还没到翻脸的时候,但是宫中现在还没有消息,唐麒是被囚禁了,还是故意看戏。 很显然,后者要多一些。坐看他们兄弟父子之间的争斗,她已经等了很久了。 半夜,唐王府。 帝都中传着的消息是昨夜宴会有刺客,皇帝受了重伤,因此昨天进宫的人全部都扣押在宫里,不得离开,直到查出刺客为止。 穆崇当然知道是假的,渝王造反的事情他早就从唐麒那里知道了。 他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楚家的儿子,能安安分分地那才是出鬼了。 “谁!”穆崇从床上站起来。 厢房的门被推开,一个黑袍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身后站着两个侍卫。 “太子殿下?”穆崇披上袍子行了一礼。 “穆将军,明人不说暗话,想必你也知道宫中的事情了?”太子坐下问道。 “是。”穆崇回道,毫不隐瞒。 “为何以清郡主现在都不为所动?”太子问道。 “昨日陛下请虞景进宫,想来虞景已被囚禁,做了牵制以清郡主的筹码,郡主虽个性强硬,但是关乎虞景的事情,她都会低头。”穆崇道。 长极太子皱着眉头,“虞先生还真是不简单!” 穆崇不语,长极太子脸色缓和下来,道,“不知穆将军可有办法送孤出城。” “殿下要去京郊大营吗?”穆崇问道。 “是。”长极太子简单回道。 “京郊大营想来也有渝王殿下的人,太子殿下能确定京郊大营十万将士仍然未反叛吗?”穆崇问道。 长极太子立刻反驳,道,“穆将军想多了,京郊大营是什么地方,若是连京郊大营都已经归渝王兄了,孤这个太子之位直接送给他好了,还能保得楚氏江山百年安稳。” “殿下请等一等吧,卫营换防是两个时辰一次,寅时再过去吧。”穆崇道。 “多谢穆将军。”长极太子道。 “殿下客气了。”穆崇道。 两个人简简单单地把事情谈好,长极太子也不拿架子,吃了一些东西,就在收拾好的厢房里睡觉去了。 趁着这个时间,穆崇把消息传给了唐麒。 唐麒站在窗口,心说楚徇奕倒是聪明,还是把她拖到这场浑水中去了。 她拿起笔,在纸上化了一个圈,然后系在送信的小雀鸟身上,应允了这件事情。 唐麒想了想,又写了一句,“让夏城离开。” 夏城确实不能留了,卫营控制着帝都,而夏城身为卫营的副将,也就是除孙怀信之外的第二掌权人,他却什么都没做。 到时候皇帝是不会放过他的,哪怕这个理由牵强附会,皇帝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寅时左右,城门口的侍卫已经开始打哈欠了。换防的人也是打着哈欠过来的,只是还没走到,身子就忽然软了下去。 林川在卫营也不是白白坐着的,长极太子和几个侍卫很快就被从城门出去,顾不上说话,几个人便纵马离开。 穆崇只是安排事情,并没有亲自过去,去的是将军卫白林。 “夏将军,”白林拱手一礼,“郡主吩咐,请您离京,回瑜阳军营,其余的事情她自有安排。” 林川应声,道,“我知道了,你们好好保护郡主,切勿有任何闪失。” “将军放心。”白林回道。 夜尽天明,唐麒从软榻上爬起来。 已经一天多了,不知道他们还要继续到到什么时候,唐麒忽然心生厌烦,早知道她也去郊外好了。 凌王妃也开始烦躁起来,问唐麒道,“以清郡主,此事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完?” “不知道,就看他们父子打算闹到什么时候了。”唐麒道。 凌王妃走到唐麒身旁,低声问道,“你和渊儿,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 “是。”唐麒同样低声回道。 “皇长子反叛,唐王府和凌王府却不为所动,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凌王妃皱着眉头。 “他还能杀了我吗,”唐麒不以为意,“既然不会,我担心什么。” “你和渊儿到底想干什么?”凌王妃满面焦急。 “您去问您的儿子不就行了吗,问我干嘛。”唐麒道。 “唐麒,”凌王妃叹了口气,“你该离渊儿远一点的,你们不合适。”她看了一眼明淮,那才是她看中的儿媳妇。 唐麒惊诧了一番,不由得好笑道,“您说什么,这话可不敢乱说的,我已经和三皇子订婚了,要说您也得跟您儿子去说,凌王府的世子,我唐麒可高攀不起,再说了,我要是敢进您凌王府的门,死了之后只怕无颜面对唐氏祖宗,您放心。” 凌王妃也瞪了眼睛,“唐家小丫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是你缠着渊儿的,四月底护国寺那场烟火,他难道为的不是你。” “您这么小气干什么,”唐麒道,“不就是一场烟火吗,您不说我都快忘了。” “反正你离渊儿远一点!”凌王妃低声喝道。 唐麒不以为意,重新抽出一本话本子翻着。 凌王妃忧心忡忡,她也顾不得担心自己一家人的安全了,反正她现在没事,凌王和儿子肯定也没事。 贤妃宫殿里,昏迷了一夜的皇帝终于醒过来,几个太医长长地出了口气,皇帝的命是终于保住了。 渝王和静安贵妃正站在一旁,皇帝喘了口气之后,终于看清了周围。 “渝王,你还过来干什么?”皇帝道。 “来请父皇写诏书的。”楚徇齐道。 “你死心吧,朕不会写的,现在收手,朕还能放你一条生路。”皇帝里冷声回道。 “父皇您是什么人,儿臣还不清楚,儿臣早就已经是死路一条了,儿臣现在什么都不怕,万一有个好歹,儿臣就等着和您一起走黄泉路了。”楚徇齐道。 “逆子!”皇帝喝了一声,又咳嗽起来。 楚徇齐摊开一道圣旨,上面的内容已经写好,那上面的字看起来和皇帝所写没有两样,但是没有玉玺。 这就是一张废纸。 静安贵妃端着药过来,道,“陛下,您该喝药了。” 她端着的,确实是皇帝平常喝的药,只是多加了一点东西而已,能上瘾的东西。 皇帝扭过头,一把将碗拍到地上。 “陛下,到了现在您还在拗什么,身子都坏成这样了,再不喝药,您还能熬到太子殿下回来吗,还能等着太子妃肚子里的那一个平安出生吗?”静安贵妃并不蠢,只是这些年被皇帝惯坏了,话该怎么说,她还是很清楚的。 “太子妃那孩子怎么了?”皇帝含糊不清地问道。 “那就要看陛下如何了?”静安贵妃中泛着冷意,“陛下就那么她李元的孙子,那我的呢!” 皇帝目光一沉。 “大过年的您就想弄死您的亲孙子,手还真狠,亏了三皇子替我孙子挡了祸,要不然只怕是一尸两命了。”静安贵妃掐着指甲道。 皇帝微微叹了口气。 除夕之夜,楚徇钺喝多了酒,冲撞了渝王妃,致使渝王妃早产。这其实,是皇帝陛下一手导演的事情。 他当时的目的,就是不让渝王妃肚子里的那个皇长孙出生,最好能连孙怀蓉的性命一起收了。 那样孙家必定会和渝王离心,许多事情办起来也方便。但是没想到的是,三皇子喝了几杯,出去吹风,正好遇上从台阶上摔下来的渝王妃,他便把自己垫在渝王妃身下,因而渝王妃没事,只是早产。 皇帝当时大怒的原因,其实是为了这个。 唐麒当时进宫,把楚徇钺带回来,曾扬言要报复楚徇齐,但事后不久,便觉察到事情有异,很快便查的差不多,事情便也不了了之,不然以唐麒言出必践的好习惯,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呢。 静安贵妃又端来一碗药,皇帝没有抗拒,就这么喝了下去。 太子此刻,还在纵马去京郊大营的路上,他已然沾染了一身血迹。 他受伤了,虽然不是很重。渝王在路上埋伏的人手确实不少,他带的侍卫不是很多,勉强抵挡了一阵,他一个人先行离开,往京郊大营赶过去。 长极太子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受伤是什么时候了,好像是五年前或者六年前,春猎的时候他被暗杀,箭头擦过他的肩膀,留下一点点印子。 随后宫中的太医什么好药都往他身上扔,现在早就好了。还真是应了唐麒那句话,在帝都养着把人都给养废了。 不再多想,长极太子听着后面的马蹄声,竭力往军营赶去。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第九十九章满城风雨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99 在渝王殿下忙于追杀太子,逼迫皇帝的时候,以及紧密地封锁消息的时候,帝都忽然乱了。 宋连之子宋远青,被皇帝安排的暗卫送出宫,宋远青没有含糊,立刻就到了平日里文人士子聚集的一间客栈,说出了“渝王造反”四个字。 大多数人都认识宋远青,那可是当朝丞相之子,太子的大舅哥。 宋远青说完这话没多久,卫营的人立刻就过来了,这里都是九月要参加秋闱的人,孙怀信也不能随意杀人。 这世上,最让当权者厌烦的事情之一,就是文人的笔了。 这群人,仗着读了几本圣贤书,年轻气盛,动不动指点江山。 要么动辄指责当权者为政不仁,最要命的是有的人他还不怕死,反正就是各种麻烦。 但凡历史上的被人称颂的圣君,都是敬重读书人的。 宋远青一时惊慌,失了分寸,就往客栈楼上跑过去,后面的追兵立刻就跟了上来。 宋远青惶恐之际,被一只手拽进了房间,那人正是姜陶,唐麒将白玉梨花簪给他付了房钱的那个年轻人。 “你说的是真的吗?”姜陶问道,说话间都有一股酒气。 “你是谁?”宋远青道。 “嘘!”姜陶拽着宋远青,在一个窗口指着下面,道,“从这儿跳下去,那边有个墙洞能钻出去,你自己逃吧去,去唐,不,去凌王府。” 宋远青一脸难看,姜陶却已经使劲把他往外面推了,宋远青顾不得腿软,也顾不得墙洞了,赶紧准备往下跳。 没时间了,外面的人已经在挨个踹门了。 “多谢兄台。”宋远青说着,已经跳了下去。 宋远青看着那个狗洞,只是挣扎了一下,便钻了出去,想着凌王府的方向,便逃了过去。 他只能一个人去了,拼命将他送出来的暗卫,想来已经丧命。 凌王府老王爷没有进宫,此时也在家里安然坐着,他乐得清闲,才不想管外面的事情。 姜陶的门被踹开的时候,他正拿着一个酒壶,往嘴里灌酒。他醉醺醺地站起来,道,“军爷,要喝酒吗,这可是上好的女儿红,要喝一杯吗!嗝!” 接着,姜陶往那人身上一歪就吐了出来。 那人立刻捂着鼻子把姜陶推倒在地,后者已然昏睡不醒,满身酒气。 “走,这种人还来秋闱!” 走出去没几步,立刻有人传话,道,“大人,西墙上有个狗洞” 姜陶已然爬起来,忍着身上的疼痛,喘了口气心说摔得真狠。 追兵退去之后,姜陶换了一件衣服,从楼上下面,掌柜正战战兢兢地坐在地上,还没缓过气。 姜陶走到他身边,蹲下说道,“前几日那位小姐给的那支白玉梨花簪呢?” “什么?”掌柜哆嗦着问道。 “白玉梨花簪,你要是不想死,那把他拿出来,那位小姐就是唐王府的以清郡主,把簪子交给我,我去唐王府请求他们庇护这里。”姜陶道。 掌柜终于缓过气,指着一个抽屉,“那那个里面。” 姜陶连着翻了三四个才找到,看着了一眼就是那支簪子,上了二楼。 追兵虽然走了,但是外面守着的人还在,他不可能从正门出去,墙洞也不能走,姜陶只好从朝着大街的那个窗户翻过去,从上面跳了下去,还好守着的人不多,他没有被发现。 当然,也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这里,消息已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帝都,帝都百姓此时都已经混乱了,卫营那点人手,压住混乱就已经够麻烦了。 姜陶安全地到了唐王府门口,唐王府大门紧闭,姜陶拍着门环使劲叩了好几下。 开门的是一个满脸严肃的侍卫,“干什么的,知道这是哪里吗!” 姜陶拿出梨花簪,道,“这是以清郡主曾送给我的东西,说我若是遇到危险,可以请她相助。” 这纯粹是胡诌出来的,但是也可信。 侍卫拿着梨花簪看了半天,不知道真假,道,“你等一下!” 姜陶顺势就要进来,侍卫要拦,姜陶道,“侍卫大哥,有人要杀我,让我进去吧!” 侍卫没有再拦,很快白林就拿着梨花簪出来,“你是什么人,怎么会有小姐的簪子。” 姜陶行了一礼,道,“以清郡主送与我的,救命的东西。” “那现在谁要杀你?”白林问道。 姜陶低着头,道,“宋丞相的公子刚才到住着举子的客栈说渝王造反,我想请唐王府的大人出兵,保护我们这些进京的举子,不然,我等只怕都有性命之虞。” 白林才不知道这些事情,吩咐身后的人道,“去请穆将军过来。” 凌王府,宋远青到台阶上摔了一下,立刻满脸是血,晕了一下还是使劲儿爬起来,敲着凌王府的大门直喊救命。 凌王府的侍卫打开大门直接吓了一跳,不过还是有人认出了宋远青,把他扶了进去,带到了凌老王爷面前。 京郊大营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乱的够呛,但这里毕竟不是渝王能够控制的。 江敬遥解开胳膊上的绷带,他根本就没伤。接着穿好军服,走到外面,看着那个被押在阵外的副将,道,“不枉本将军等了你这么久,这兵符,还是本将军亲自保管比较好。” 江敬遥握着手上的兵符,道,“杀了他。” “将军,不审了?”陈副将问道。 “不用审,帝都出事了,立刻去点兵,准备带大军回京,”江敬遥道,“还有,立刻派人去沿途看看有没有人来传信,小心刺客。” “是。”陈副将应声而去,那边,那个人已经被砍了。 在军中待的久了,身上的血真的很容易变冷。 “终于等到现在了。”江敬遥低声道,不知道蓁瑶怎么样了。 江敬遥叹了口气,淳和公主到底还是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影子,那是他的女人,尽管她姓楚。 不知道他们说再见的那一天 “将军,请您过去。”侍卫的声音打断了江敬遥的猜想。 在准备好之后没多久,陈副将果然扶着一个人进来,长极太子,这位才是真受伤了,伤的不轻,背后还背着一支断箭,没入骨肉。 “传军医,快!”江敬遥吼了一声。 侍卫赶紧去了,陈副将道,“将军,那还要开拔吗?” “先看看太子殿下再说,”江敬遥道,“再去看看有什么问题。” 他抱起太子,放到床榻上,让他趴着。已经昏迷的太子醒了过来,生生被疼醒的。 “是端远吗?”太子问道。 “是,是臣,是渝王殿下吗?”江敬遥问道。 “是,是孤和陛下失策,没想到事情到了这个局面。”长极太子道。 说话间,军医已经进来。江敬遥让开,军医把脉,看着太子身上的伤口。 “将军,这箭先要拔出来,只是”军医犹豫道。 “只是什么,不要犹豫了,快拔,孤不会有事的。”太子喝道。 “殿下,您先听他说完。”江敬遥示意军医赶紧说。 “这箭太深,又在内腑旁边,若是手不稳,只怕会伤及内腑,失血过多,危及性命。”军医哆哆嗦嗦地说完。 太子深吸了一口气,道,“端远,你来拔。” “是。”江敬遥没有拒绝,这箭横在这儿也不像话,总不能拖着,很可能生生将人拖死,他府上就有人,被这样拖死。 军医找了几个人按住太子,本来要用麻药,但是太子又不肯,只能给太子嘴里放了一块白布,让他咬着,就这样拔了。 “殿下,你忍着些。”江敬遥道。 说完,江敬遥自己也深吸了一口气,握住箭尾,一把将箭拔了出来,带出一蓬带着碎肉的血。 太子闷哼一声,嘴里的白布染上血迹,然后昏了过去。 长极太子那一刻简直恨不得自己死了,到自己身上剜肉的痛苦,绝不是疼这个字可以表达的。 军医立刻翻起长极太子的眼皮,对一脸焦急的江敬遥道,“将军放心,血已经止住,殿下没事了,只消修养就好。” 说完,军医赶紧去缝伤口了。 江敬遥擦了擦头上的汗,然后外出点兵,等着太子殿下醒来,看下一步的计划了。 “将军,”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走过来,“不如让属下先去吧。” “穆简,这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江敬遥道。 少年正是被唐麒一手带到军中的穆简,长高了许多,也老练了许多。 “是,将军。”少年垂首道。 “别不高兴,这是大事儿,以清郡主就是这么教你冲动的。”江敬遥低声道。 穆简看着江敬遥,被后者拍了拍肩膀,搂着肩膀带着往校场去了。 帝都依旧在混乱中,而穆崇在看了姜陶的梨花簪之后,就立刻答应了他的请求,派白林带着一百人过去,把姜陶留了下来。 “这簪子,真的是以清郡主给你救命的。”穆崇问道,唐麒吃饭没带银子就会送首饰,要么就是打算笼络这人了。 “确实是救命的,”姜陶低头道,“是是小声喝酒太多,花光了银子,那日醉倒在路边,得郡主和三皇子相助。” 他不敢说他醉着的时候还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只怕这位看起来这么严肃的穆将军把他打死。 穆崇皱着眉,“爱喝酒?难怪,你得了唐王府的恩惠,还要去参加秋闱吗?” 姜陶立刻就蒙了,半晌没说话。 “算了,你先留下,等玖思回来再说。”穆崇道,然后起身去校场了。 他这是卖身了吗,姜陶暗自想着,虽然卖给以清郡主也算是好事。 凌老王爷听说之后,半晌之后低声道,“这些个小兔崽子,就知道闹!” 凌王府也有八百府兵,还能派上些用场,但是凌老王爷没有擅动。 他是真的刚刚才知道宫变的事情,凌渊现在掌握了凌王府大部分事情,他要瞒着凌老王爷简直易如反掌,只是宋远青进来的时候,老爷子刚刚在前院散步,这才没瞒过。 “老爷子,咱们现在怎么办?”凌王府参将看着也有五十多了,问凌老王爷道。 “别急,”凌老王爷道,“咱们先守着王府,等京郊大营的大军过来,能帮再帮,不能帮咱们就看热闹,让他们去作吧!” 敢瞒着,那他就当不知道好了。 参将悻悻地离开,凌王府的府兵闲了多年,他还以为终于派上用场了呢。 “蓝清,”凌老王爷喊道,这是历代凌王府暗卫之首的名字,“去派几个人,想办法进宫,将那几位年纪大的老臣护着,别出了岔子。” 蓝清应声离开,凌老王爷摸出府中暗卫的的牌子,是不是该交给他的孙子了。 又是一日天黑,唐麒已经看完了好几本话本子,冷静程度令明淮和凌王妃咋舌。 唐麒看着天色,微微叹了口气,要是这两天渝王都没要了太子的命,想来这胜负,是已经定下来了。 她合上最后一本话本子,秀才刚刚高中,要和倾心已久的相府小姐入洞房了,她要不要现在就出手呢,赶紧结束这件事,回去好好睡一觉,再吃顿饭,最重要的是虞景的身体已经受不了吧。 宫中还是混乱,皇帝醒醒睡睡,被喂了好几次药,再喝下去,他就快没命了。 京郊大营中,太子已经醒来,脸色苍白如纸,他终于体会到唐麒几个月前失血过多,脸色苍白不似人的感觉。 “端远,你怎么还在?怎么没有发兵?”太子看着坐在他床前的江敬遥道。 “殿下别担心,臣已经发兵了,只等殿下醒过来,臣便离开。”江敬遥道。 “淳和那丫头没事,她和母后在一起。”太子道。 这江敬遥早就猜到了,“多谢殿下告知。”不过太子这么说,他还是松了口气。 “端远,带我一起去帝都,”太子道,“不能让他们凭空猜测,我要亲自过去。” 江敬遥点了点头,太子亲自过去,意义自然不同,虽然十万大军要攻下帝都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是,殿下。”江敬遥跪在地上,应下太子的话。 没想到他带兵的第一件事不是和别人打仗,却是要把帝都打下来,真是够有趣的。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第一百章宫变结局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00 当夜,帝都中的年轻人群情激奋,就这么上街找死去了。白林带着的人根本拦不住,只好派人去找穆崇。 卫营的人同样混乱起来,一时之间,整个帝都像一锅煮沸的水,乱的不能再乱。 凌王府派府兵出来,保护帝都百姓的安全,免得真的斗起来,伤了无辜百姓。穆崇亦然,将府兵全部派出。 几个军侯府上亦是如此,虽然人不多,总算是有用处的。 一时间,几个府上的府兵和卫营的人在街上对峙起来,眼看就要打起来了。 凌老王爷没办法,只能出来控制局面,穆崇也从唐王府出来两个人在长安街上正好遇见。 “穆崇拜见凌老王爷。”穆崇行了一礼道。 凌老王爷摆摆手,“免了吧,赶紧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大过节的闹腾个什么劲儿。” 穆崇应了一声,走上前让众人安静下来,最乱的不是百姓,是那一群年轻举子,至少有两千多人,闹起来真叫一个乱。 “诸位,你们都是来参加秋闱的人,再这样闹下去,还打算要功名吗?”穆崇沉声问道。 “这位将军,你是哪个府上的,现在渝王逼宫造反,你们不想着如何将陛下救出,倒是过来镇压我们,你们是想跟着造反吗!”那年轻人一句话说的穆崇变了脸色。 “胆量不错,”穆崇沉声道,“抓起来,先带走。” “唉,你们干嘛,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声音渐去渐远,穆崇走到凌老王爷身边,沉声道,“诸位还是冷静些,现在局势不明,谁也不知道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救不救人,也不是诸位来决定了,劳烦下次开口之前先看清这是什么地方,看清你对面站的是什么,凌王府和唐王府,不管哪一个,都是你们惹不起的。” 凌王府三个字飘入众人耳中之后,大家基本上都在震惊了,就自动把唐王府忽略了,凌老王爷再想说什么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这是被穆崇这个小辈给阴了一手吗!难道是凌王府抓的人吗! 穆崇却还是一脸凛然,身上的杀伐之气震得周围一些年轻人动都不敢动。 笑话,这位可是在唐王去世,唐麒年幼的时候,掌管西秦三十万兵马不向朝廷低头的男人,岂是简单的人物。 “凌老王爷,不如您先回府去吧,我看这里乱的很。”穆崇又朝凌老王爷道。 凌老王爷心说这黑锅他是背定了,冷然地看着穆崇,“西秦回来的人,都是好胆量。” 他不是对付不了穆崇,若是再年轻个二三十岁,会打起来也不一定,但是现在他老了,也不想和这些年轻人闹来闹去的,没意思。 “多谢王爷夸奖。”穆崇从善如流。 凌老王爷哼了一声,“唐家那丫头没了她爹,有你照顾,也算是好命了。” “那孩子已经很苦了,”穆崇道,“我只能做到这些了。” “这大晚上的,你把这些人安置好,我先走了。”凌老王爷说完,转身走了。 之后还有几个人在闹事,穆崇毫不手软通通绑了回去,一群出身西秦的人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亏了白林拦着才没动手打起人来。 事情闹到半夜,终于安静下来。 穆崇和卫营的对峙却又开始了。 穆崇处理好这件事情便准备回府,却被孙怀信拦在了唐王府大门口。 “穆将军,”孙怀信下马行了一礼,“不知道穆将军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我等以清郡主回来。”穆崇看着这个年轻人道,不知道为何,他的眼神有一种在看死人的感觉,让孙怀信感觉浑身冰冷。 “穆将军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不然” “不然如何,”穆崇冷哼了一声,“你敢动唐王府一个手指头吗,你试一试,我保证你活不到明天。” 孙怀信被穆崇的气势所镇,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对身边的副将道,“守着这里。” 穆崇也懒得管,瞥了一眼,随后往门口走去,道,“仔细看着,要是有人污了小姐的地界,你们知道该怎么做。”穆崇说完,唐王府的大门随即关上。 孙怀信的脸面简直落了一地,不怪皇帝想弄死唐王府一家人,真是够欠的。但凡是个当权者,他都忍不了手下的人这种态度。 宫中,唐麒深夜未眠,她不等了。 只是看着身后两个女人,心说明知道要乱,凌渊你他妈还带两个女人进宫,你哪怕少带一个不行吗! 唐麒看着两个女人,先拍了拍凌王妃,凌王妃本来就浅眠,立刻就醒了。 “王妃,走吧,这地儿不用待了。”唐麒开口道,然后示意她把明淮也叫醒。 明淮醒来之后也十分安静,唐麒中指和食指之间夹着一把薄薄的刀片,抬手之间就把弄死了两个人。 凌王妃拉着变了脸色的明淮,跟在唐麒身后。 唐麒拖着两个人,飞快地在宫中奔走,朝着楚徇钺住的那间宫殿走过去。 中间还杀了好几个人,明淮在一脸震惊中看着唐麒熟练的杀人手法,怪不得凌王妃提醒她千万不要招惹唐麒。 楚徇钺那里,此时也已经打了起来。 因为有人要动虞景,卫庄在宫中潜伏两天,等的就是这一刻。 楚徇齐刚刚派人过来,想把虞景带走,当然,他要用虞景威胁唐麒。 他也不想想,唐麒多看重虞景,能给他利用两天,就已经很客气了,现在过来抢人绝对是不知死活。 唐麒直接进来,将凌王妃和明淮推到凌渊身边,道,“凌世子,人给你带回来了,多谢你。” 这声谢,自然为的是虞景和楚徇钺。这两个人都是不会武功的,她自然该谢凌渊。 没多久,里面便空了,只余下他们七个人。 凌渊和唐麒站在门口低声交谈。 “现在要出宫吗?”凌渊问道。 “出宫做什么,”唐麒眨眨眼睛,“唐王府有勤王之责,我去找陛下,你回去,估计外面现在乱着呢,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京郊大营的十万人是不是已经到城下了,我现在看看陛下。” “随你,我先出去。”凌渊道。 “你把虞景送回去。”唐麒回头看了虞景一眼,虞景精神还好。 “不用管我,我有其他事情。”虞景道。 唐麒点了点头,她确实不用太关心虞景,他手里有人。 楚徇钺欲言又止,怕给唐麒添麻烦。唐麒朝楚徇钺一笑,道,“咱们去找陛下,你可是他现在指的上的儿子,说不定他想见你的。” 楚徇钺点了点头,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了。 “看来皇兄和陛下失策了。”楚徇钺说着,带着深深的无奈,亲父子和亲兄弟啊,就落得一个这么结局。 “这有什么,”唐麒歪过头,“贤妃宫里怎么走,你认识吧。” “认识,我给你带路。”楚徇钺道 贤妃宫中,皇帝已经昏迷不醒。被静安贵妃折腾了两天之后,皇帝眼看着就要咽气的模样,让人看着担忧到了极点。 她已经知道儿子要败了,不过静安贵妃没打算走,她让人叫醒皇帝。 “陛下,您醒了。”静安贵妃笑意盈盈地看着皇帝。 她穿着一身简单的粉色长裙,化着精致可爱桃妆,梳着少女的垂髫双髻。 二十年前初见,她就是这般模样。当时她尚且年少,得父母兄长的宠爱。满心渴望一个风姿卓越,当世无双的佳公子,来娶她为妻。 她爱上当年的七皇子,尽管他已经有了未婚妻,尽管家族反对,她还是如飞蛾扑火一样嫁给他。 她堂堂国公府嫡女孙静丹若非她选择了皇帝,她这个年龄,现在应该有很圆满的生活吧。 可惜了,她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她女儿都没有保住,连儿子也不能活着。 唐麒打晕了一众侍卫,和楚徇钺站在门口,楚徇钺本来要进去,却被唐麒拦着。 “我来找陛下告个别,”静安贵妃声音柔柔的,一如当年的小姑娘,“陛下您也老了,我年纪也大了,咱们说说体己话可好。” 皇帝咳嗽了几声,挣扎着坐起来,道,“好。” “陛下,你真的爱过我吗。”静安贵妃坐下,一手支着下巴问道。 皇帝半晌答不上来,孙静丹叹了口气,“那你爱李元吗,我觉得你肯定也不爱她。”孙静丹自己说道。 “你这辈子,大概谁都没爱过。” “不” “别告诉我你爱苏楠兮,你逼死了她,亲手。她恨你,她非常恨你,被你碰了之后,她直接就自尽了,连女儿都管不了了。”她继续说道。 唐麒偏过头,面不改色,靠在门框上一句话都不说。 楚徇钺却是天旋地转,立刻觉得五雷轰顶,这话的意思简直太明白了。 他根本不敢看唐麒,连气都喘不匀了。 “你干嘛当时就那么逼死她呢,”孙静丹道,“让她活着,不是来日方长吗。” 皇帝死死地盯着她,一句话都不说。 “我真是好后悔啊,跟了你,毁了我一辈子。”孙静丹道,眼泪直往下流,不过她很快停住了,桃花妆还没有花。 “你到底想说什么?”皇帝沙哑着声音问道。 “我这几天想了许多事情,算一算陛下你活的真没意思,好歹我还真心爱过你,可是你呢,除了争权夺利,还干了什么,回首往事,我一直被你欺骗,你一直欺骗自己。”孙静丹慢悠悠地说着,根本不管面无人色的皇帝。 “你不懂,丹儿,权力是这世上最好的东西,给了我一切。” “你一无所有,也没有人会像我一样爱过你。”孙静丹站起来,忽然吐出一大口血,她来的时候,已经喝了毒药,她不想活了,她好累。 皇帝挣扎着下去,她已经倒在地上,“希望来世的时候,我是个眼盲的人,看不见人的脸只能只能看人心,那样就不会不会被骗了。” “你不要不要杀儿子,也不要杀孙子好不好” “丹儿”皇帝喃喃念道,没有答应。 孙静丹只是笑了笑,像二十多年前的少女一样,站在桃花树下。 唐麒像看演戏一样,半天才道,“没想到啊没想到,这要是写进话本子,一定备受欢迎的。” 楚徇钺不答,两个人再等了有两盏茶的时间才进去。 “父皇,您怎么样了?”楚徇钺跪到皇帝身边问道,“渝王兄呢?” “朕朕没事,”皇帝道,“那个逆子,他去城门口了,你皇兄带着大军已经过来了。” “那他”怎么没把你掐死?唐麒把话咽回去,道,“徇钺,你背着陛下,咱们去皇后娘娘那里,我再派人去找个太医。” 楚徇钺背起皇帝,“父皇,贵妃娘娘的尸体” “朕会厚葬,她有她的尊荣。”皇帝道。 唐麒一路上沉默不语,一直到了皇后宫中。 “陛下,我去找太医,您去找娘娘。”唐麒说道,然后走了出去。 “父皇,我去给您倒茶。”楚徇钺从善如流。 此时李皇后和女儿儿媳妇在里面整整待了两天,虽然有吃有喝,还能坚持将近一个多月,但几个人早就心绪不宁。 宋觅晴因为怀孕的原因,更是难受,总觉得气闷。 皇帝动了动机关,密室的门被打开。 宋觅晴吓了一跳,如同惊弓之鸟,“母后!” “别怕,是你们父皇。”李皇后长出了一口气,扶着儿媳妇走了出来。 楚徇钺正好进来,也顾不上避嫌了,走到宋觅晴身边,“得罪了,皇嫂。”然后将人抱到了皇后床上。 唐麒一路拎着太医过来,可怜那太医这两日被吓得惊慌失措,到皇帝面前半天才缓过神。 “尤太医,冷静点儿,”皇帝喝道,“去给太子妃看看!” “陛下,您还好吗?”李皇后拉着皇帝的手,温声问道。 皇帝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然后看着唐麒,“玖思,你不去外面看看。” “凌渊在外面,我就不去了。”唐麒道。 “陛下,太子妃只是受了惊悸,忧思过度,喝几天安胎药就没事了,臣这就去熬药。”尤太医道。 “那你快去。”李皇后道。 唐麒走到宋觅晴身边,道,“妹妹,受委屈了。” “没事,玖思姐姐也受苦了。”宋觅晴白着脸道。 “我能有什么事,只是被威胁而已。”唐麒这话,其实是说给皇帝听的。 宋觅晴握着唐麒的手,“太子殿下他还好吗?” “他没事,”唐麒道,“已经在城外了,你睡吧,醒了他就过来了。” 宋觅晴点了点头,合上眼睛去睡了。 城门口,确实已经开始了,只是持续不了多久而已,十万大军,胜负已定。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第一百零一章江山半毁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01 “殿下,你先走,你去南境,那里还是我们的。”孙怀信看着混乱的战局,城门就要破了。 “那你们呢?”楚徇齐道,“你们怎么办?” 纪云旗毫不在意,“殿下活着就好,不要考虑我们,请您赶紧离开,不要辜负我们的心意。” 楚徇齐看着几个人,拜了一拜,然后转身走下城楼。 夜色将尽。 江敬遥看着城楼,道,“渝王殿下,不要再挣扎了,你能顶得住十万大军吗,现在收手,还能留一条性命。” 孙怀信沉着脸色,拉开弓箭,抬手射了出去,可惜,没中,被盾牌挡住了。 太子坐在众人身后,他的伤口还疼的要命呢。 “端远,小心纪云旗,那人是个弓箭高手,孤这一箭,便是拜他所赐。”长极太子提醒道。 这样的场面没持续多久,在第一缕晨光照在帝都城门的时候,城门破了。 太子和江敬遥站在城下,相视一笑,终于结束了,这场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噩梦。 两个人再抬头的时候,孙怀信爬上城楼,往那一束晨光处看了一眼。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孙将军!”纪云旗喝道。 孙怀信已然落到了地上,再也睁不开眼睛了。 他整个人摔得血肉模糊,长极太子微微蹙眉,吩咐侍卫,“将尸体收敛好。” 江敬遥半晌才冷静下来,吩咐人绑了上面的纪云旗,带着进宫去了。 唐麒在皇帝那里等了一会儿,然后凌渊身边的风起过来请她。 “你家公子有什么事?”唐麒问道。 “公子找到了正打算自尽的孙国公,请您过去。”风起道。 唐麒点了点,跟着过去了。 厢房里,孙德阳被缚着双手,几个人押着他在凌渊面前,他脖子上有一道血印子。 “孙国公,”唐麒进去坐下,“先别急着死,你还得再等一会儿。” “我什么都不知道。”孙德阳毕竟是上过沙场的人,还算冷静。。 唐麒看着他周围几个人,道,“把人放开,出去吧。” 凌渊不为所动,唐麒看着他,“你不走,这是我的家务事。” “我要知道。”凌渊道。 唐麒一副“你随意”的样子,回头看着孙德阳,“把你知道的都讲出来,我给你个痛快,不然我有一百种法子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还是告诉我为好,都是聪明人。” 唐麒眼中的狠厉非常明显,笑容却依旧温柔,看起来非常可怖。她从袖子里摸出一把精巧的匕首,道,“我上次用它的时候,是把那个人胳膊上的都削了喂狼,一片一片地削,你想试试?” “我说。”孙德阳立刻道。 “十年前的事情,是陛下一手主使的,我父亲去带护龙卫去西秦,其他的事情,我都不知道了。”孙德阳道。 唐麒看着他,“你说真的?” “是,我父亲虽但他受了重伤,未到帝都就死在了路上。” “父亲和陛下之间有太多秘密,我什么都不知道。”孙德阳道。 唐麒看着他,“怪不得孙家没落了。” “你答应给我一个痛快。”孙德阳喊道。 “凌公子,我刚才的话,你答应吗?”唐麒一脸娇笑。 “孙德阳犯上作乱,大逆不道,该有陛下亲自处置,我岂敢越俎代庖,”凌渊一笑,“来人,绑到陛下身边。” 唐麒叹了口气,漫不经心地说道,“秘密都随死人进棺材了。” “妹妹伤心了。”凌渊问。 “没有,我估计他也什么都不知道,孙家没落成这样还不是这弟兄俩不成器吗。”唐麒道。 “天亮了,去陛下那里吧。”凌渊道。 唐麒“嗯”了一声,和凌渊一起离开了。 晨曦落在深宫高殿中,却驱不散里面的血腥和阴霾。 这里,又一次上演了一场父子相争,兄弟相残的故事。 这座宫殿一定不陌生这样的故事,它见证了楚氏所有人的成败得失,它记得所有故事。 皇后宫中,内侍已经泡好了茶,楚徇钺还在皇帝刚才的话里沉浸着,他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唐麒了。 上一辈的恩怨繁杂到让他一点头绪都没有,唐麒那种可有可无的态度更让楚徇钺害怕。 她现在完全有理由一脚把楚徇钺踹了,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啊。这样的情况下,唐麒可以一走了之,而且不用解释。 他呢,楚徇钺捧着茶杯,万般怨恨为什么他要姓楚。 事实上,他要是不姓楚的话,怎么可能认识唐麒。 “徇钺,这两日你们几个都还好吗?”李皇后问道。 “没事,只是被囚禁,其他的还好。”楚徇钺道。 李皇后点了点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凌渊和唐麒随后进来,凌渊行了一礼道,“陛下,宫中已经平安。” “辛苦你们了。”皇帝看着二人。 唐麒不语,退到楚徇钺身边坐下,连着说了几句话,楚徇钺都不回答。 唐麒抬手把他的茶杯夺过来扔在桌子上,道,“你想什么呢,说话你都不理。” “啊?”楚徇钺回过神,看着唐麒,道,“没事,没事,不知道太子皇兄现在怎么样了。” “担心他干嘛,”唐麒一手支着下巴,“要不是他自以为是,这件事能拖到两天这么久!” “回去再说。”楚徇钺递了杯茶给她,唐麒歪过头不再说话。 皇帝的目光落在两个人身上,李皇后在一旁笑了笑道,“陛下,这两个孩子的关系,倒是越发好了。” 皇帝也笑了笑,只是太过勉强。 城门口,一切尘埃落定。孙怀信自尽,纪云旗被绑。 江敬遥将大军安置在城外,只带着几个副将回宫城。长极太子硬撑着骑在马上,面无人色,好像下一秒就要从马上掉下来。 不过他不能下去,他必须亲自骑马走过帝都的大街,这样才能压下宫变一事的风波。 长极太子觉得浑身发冷,但也逐渐冷静下来。 皇帝和他的安排,本来是万无一失的。他们早就知道楚徇齐要篡位,也想借着这件事情把孙氏一脉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但是这世上的事情就是让人想不到。 宫城禁卫军一半叛变,一半被废,卫营本来就姓孙。 楚徇齐控制了宫城,将有爵位的朝臣都囚禁起来,现在他都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有人死了这绝不可能是孙家单独能做到的。 那就是唐麒在其中插手,让这件事更加复杂。 那南境呢,长极太子出了一身冷汗,背后的伤口被血和汗洇着,生疼生疼。 他和皇帝可以放纵的宫变,毁了楚氏大半的江山。 承明殿,一众臣子刚刚收拾好站在下面,唐麒难得一次站在朝堂上,和楚徇钺站在一起。 皇帝青着脸,身旁的内侍是个没见过的人。 闻司刚刚从宫中的刑房带出来,被审问的不成人形,能不能活还是另一回事。 纵横朝野二十多年的宋丞相也不在这里,估计也是废了。一会儿,还有一批渝王的人会被抄家灭门。 若是真的这样,朝局还不知道要崩坏到什么程度,所谓自作孽,说的就是这些吧。 皇帝疲惫地坐在椅子上,老态毕露,不过两天而已,他就像再过了一个二十年。 太子和江敬遥带着几个副将进来,被绑的人都在外面。 “父皇,儿臣救驾来迟,还请父皇责罚。”长极太子重重一跪,道。 皇帝摆摆手,道,“起来吧,不是你的错。” “端远也受累了,起来吧。”皇帝又道。 接着,皇帝站起来,大声道,“列位臣工受苦了,朕教子无方,以致他生出这样的心思,篡权谋位,朕一定会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该奖的会奖,该罚的也会罚。” “陛下英明。” “陛下,”御史中丞站出来道,“臣以为,首先该罚的是唐王府和凌王府。” 唐麒正在走神,被这话直接给叫回来了。 “哦?”凌王爷站出来,“朱大人,不知道本王什么事情的得罪了你?” “凌王府与唐王府,本来应尽勤王之责,却在宫变两日之内不为所动,没有尽到应尽之责,致使陛下受苦,臣工蒙难,帝都百姓遭此横祸,难道不该罚!” “你不知道本王也被软禁了吗。”凌王爷淡然说道,丝毫不在意他的指责。 唐麒则是冷哼了一声,道,“朱大人,你真是对得起你这个姓!” “以清郡主,莫要口出” “你也说了,我是郡主,”唐麒一笑,“唐家三十万兵马本该有唐王统领,勤王之责也该有唐王来尽,本郡主哪儿有那么大的权力,没有出事的时候,你们御史台指责本郡主一个女人,染指兵权,妄想和男人有一样的权力,这出了事情,你们又指责我不尽心尽力,有意思吗,朱大人,你怎么没想起来先祖爷说过唐家女子也有继承王位的权力,这会儿说勤王你” 皇帝一看又要乱,便道,“行了,别吵了,御史台整天就盯着这些事情,朕养你们,是来监察大臣的,这半个朝堂的人都跟了渝王的时候,你们怎么没看见!” 皇帝看太子脸色不太好,便准备退了众人。 “陛下,”唐麒站出来,道,“可否把卫营和禁军交给臣来查办,臣保证公允。” 皇帝看着她,“你怎么想起这来了。” “为陛下分忧,乃是臣的职责所在。”唐麒笑道。 “也好,徇钺,朕把卫营和禁卫军之事,交给你们二人。”皇帝道,事关重大,他当然不能给唐麒一个人,再怎么着,楚徇钺他也姓楚不是。 “儿臣遵旨。”楚徇钺道。 唐麒和楚徇钺先出了大殿,然后出宫回府去了。 马车上,楚徇钺先问道,“玖思,你怎么想起来插手这件事情了。” “为陛下分忧啊,”唐麒靠在马车上道,“楚徇齐废了好几个皇帝陛下能用的人,刑部现在基本上荒废,陛下只怕一时之间找不到谁来顶替,我去最好,陛下知道我素来和孙家有过节,我又手狠,能株连绝对不会放过,就算我不请旨,陛下也会交给我的。”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唐麒没有说,她想把纪云旗捞出来送到西秦,他是个聪明人,不然刚才就去跳城墙了,那个人可堪大用,她得留着。 “也是,宫变两日而已,朝堂几近衰颓,可用之人所剩无几。”楚徇钺微微叹气道。 “你担心什么,”唐麒混不在意,“陛下和太子是什么人物,就是天塌下来,他俩也不会让楚氏江山塌了的,你安心吧。” 楚徇钺默然不语,唐麒合上眼睛靠在马车上。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第一百零二章两场交易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02 宫变尘埃落定,帝都风止雨息。 皇帝下令秋闱照常进行,举子们又开始准备科举。 唐麒回府睡了一天之后,终于缓过气开始干正事。 虞景私下去了皇陵,宸王和宸王妃都葬在那里。唐麒也没有过问,虞景看起来很平常。 楚徇钺和唐麒在刑部数了一个下午的人,看看还有几个人能用,刚刚才回来。 楚徇钺去了虞景那里,唐麒本来也想过去,却被姜陶拦住。 “你是?”唐麒歪过头问道。 姜陶一脸懵,只得悻悻地拿出梨花簪,道,“郡主,我是姜陶。” 唐麒想了一会儿,“我想起来了,你怎么在这儿。” 姜陶苦着脸,把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 “我知道了,”唐麒道,“穆叔的意思是想让你留在我这儿。” “可是十年苦读” “没事,你走吧,”唐麒道,“不过你胆子挺大,明知道我不在,还把唐王府拖下水。” “不敢,实在是帝都动荡。”姜陶看着唐麒,吓得够呛。 “随你吧,”唐麒一手支着下巴,“你去秋闱就是,是去是留,我不干预。” “多谢郡主。”姜陶擦了擦汗道。 姜陶看着唐麒的态度,她说着不干预,可是仔细想想,他一个从唐王府出去的人,谁还敢用。 “郡主,小生能不能秋闱之后,再追随郡主。”姜陶问道。 唐麒笑了笑,“行啊,现在朝堂职位空缺,一般进士及第,都会外放历练,今年可能不会。” 不待姜陶回答,楚徇钺已经出来,道,“玖思,先用饭。” “自己考虑吧。”唐麒笑意盈盈地站起来,去吃饭了。 唐麒和楚徇钺三更未睡,整理好要惩处的名单,牵连之广简直令人心惊。 “玖思,这也太狠了。”血染半个帝都都不止,楚徇钺道。 “按照律例整理的,这样没办法,”唐麒道,“明天去见太子,看看他怎么说,你先回去睡吧。” 楚徇钺点了点头,“你也别忙了。” 唐麒“嗯”了一声,却还在担心南境的事情。凌渊收到消息,只怕想过来掐死她吧。 不过她也想掐死凌渊,两个人现在你给我一剑,我捅你一刀,来来去去,不亦乐乎。 暗卫推开门,进来道,“小姐,属下失职,渝王被送进天牢了。” “你说什么!”唐麒站起来,暗卫跪着一动不动。 唐麒赶紧披上衣服,“去天牢。” 楚徇齐离开帝都之后,忽然觉得心灰意冷,不想再逃了。再加上皇帝的人追的特别紧,就这么被抓了。 “有句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连逃跑的本事都忘了吗!”唐麒一身黑色长袍,出现在锁在牢中的楚徇齐面前。 楚徇齐借着昏暗的灯火,认出是唐麒,半晌之后回道,“让唐大小姐失望了。” 这样的称呼让唐麒皱了一下眉头,“我早就该想到,你是唐家大小姐,不是洛云的以清郡主了。” “那又如何,重要的不是我是谁,而是你是谁。”唐麒道。 “不,已经不重要了,”楚徇齐苦笑道,“你一开始的目的,应该是你和凌渊的目的,就是让我和太子两败俱伤,你们坐收渔翁之利,可笑我被” 唐麒提起袍子,盘腿坐在他对面,道,“我不想听你讲故事,我只问你一件事,南境铁矿在哪儿?” 西秦也有铁矿,但是矿石质量不如南境,还是玉矿更好一些。但是玉那玩意儿只能看看,不能做兵器。 “你引得楚氏江山倾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楚徇齐喝道。 “不要把责任往我身上推,”唐麒笑道,“是你先找的我,我只是顺水推舟,说到底,还是你想要权势,咽不下那口气,怪我干什么,咱们来说正事。” “若是我不呢。”楚徇齐道。 “你这个案子的主审人中,有我一个,我可以保孙怀蓉和你儿子一命。”唐麒道。 “以清郡主跟我开玩笑呢,我的儿子可是陛下的亲孙子” 唐麒一个眼神打断他,“咱们陛下连他亲爹都弄死了,你儿子算什么,宋觅晴肚子里那个才是嫡出,顺带告诉你一声,你母亲自尽了,她求过皇帝,皇帝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楚徇齐立刻用力挣着铁链,“你说什么,母妃她她” “啊!”楚徇齐喊了一声,随后泪水顺着眼角落下来,喉咙里低低地响着,像一只失了母亲的幼兽。 唐麒看着他,半晌后道,“我说,你先别哭了,想想你儿子吧,陛下手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当年可是折了唐王府半数暗卫才活着到西秦的。” “你说话算数,”楚徇齐哑着声音道,“不要让他在沾染这些,让他好好活着。” 唐麒点了点头,“我说话算数的。” “想来太子不是你的对手吧,我看连凌渊也悬。”楚徇齐道。 “借你吉言。”唐麒笑了笑。 “郡主请附耳过来。”楚徇齐道。 片刻之后,唐麒又坐了回去,道,“多谢,你还有什么事情?” “郡主,劝你一句,不要辜负我三弟,楚家几百年都没有他那样的人。”楚徇齐道。 唐麒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多谢。” “小姐,凌世子过来了!”暗卫道。 “我知道你是聪明人。”唐麒随即走出去,她估计自己要是出去只能撞上凌渊,便回头往天牢深处走去。 楚徇齐面无表情,又一次靠在墙上。 凌渊刚刚收到南境的消息,唐麒果然是够狠,他只是想让唐麒出人稳定一下南境,唐麒现在却搅得那里一锅粥。 他真是不该感情用事,唐麒那个女人,就该斩了她的羽翼,她才会安安稳稳的。 自然,凌渊问了楚徇齐一样的问题,也得到了答案,只是真假有待去确认。 “渝王殿下不需要我做什么吗?”凌渊问道。 “你知道是什么,我的儿子。”楚徇齐道。 “好,我会的。”凌渊回道。 这江山是要易主了吧,只是不知道是这一位,还是那一位。 只不过不管是哪一个,都是一百多年前那个故事的延续。 他看够了,只希望他的儿子,不要在经历这些了。 其实就算唐麒什么都不说,他也不会告诉凌渊的。 留下一个孩子的性命,好好将他养大,这种事情,显然女人比男人更可靠。 楚徇齐现在还记得唐麒中秋一早抱着他的儿子,他记得唐麒是真的真的很高兴,是因为自己不能生育吗,便对所有的孩子都喜欢。 无论如何,他选择相信唐麒,而不是凌渊。 唐麒等着凌渊走出去,在看了楚徇齐一眼,然后才离开。 她刚刚走出没几步,却忽然心生不好,赶紧转身又往里走。 唐麒随即抽出腰间长剑,横在走过来的那人身上。 正是凌渊。 唐麒收回剑,看着凌渊,像平日一样,“哟,凌世子也过来看楚徇齐,要和我一起进去吗?” “妹妹刚刚过来?”凌渊问道。 “睡得死了,徇钺不在没人敢叫我。”唐麒道。 “妹妹进去吧,”凌渊一笑道,“有些事情,妹妹知道,和我知道是一样的。” “不一样,凌世子,”唐麒一笑,“你知道南境的事情了吧,我就是故意的。” “为什么?”凌渊问道。 “许你把我西秦变成你的天下,就不许我动南境了?凌渊,你当我是死的吗!”唐麒道。 “咱们各退一步如何?”凌渊道。 “不如何,你若是不进去,我先走了。”唐麒走了进去。 凌渊沉默半晌,转身离开。 又过了一会儿,暗卫才进来,“小姐,可以走了。” 唐麒长出了一口气,“回府。” 唐麒飞身而起,立刻回了唐王府,天已经亮了。 虞景正在院子里喝茶,看着她急急忙忙地进来,便道,“你这是怎么了,着火了!” “虞景,把卫庄借给我用一下,”唐麒道,“他的身手,和宫中的人别无二致吧,借我用一下。” “好。”虞景给她沏了一杯茶,把卫庄叫了过来,唐麒把事情交代下去,回去洗了把脸。 楚徇钺已经过来,看起来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 “你要不回去再睡会儿。”唐麒一边咬着包子,一边说道。 “不用,走吧。”楚徇钺让人抱着卷宗道。 东宫,太子殿下那天从朝堂上下去就昏过去了,这会儿才缓过气。 长极太子翻着卷宗,道,“以清郡主是想毁了洛云江山吗。” “皇兄不必惊奇,这是臣弟和郡主按照律法找出来的,有何不妥?”楚徇钺问道。 “株连大半个朝堂实在不妥,本来此次宫变,便惹得人心惶惶,如此株连,必定引得人人自危。”长极太子道。 “那太子殿下觉得该株连多少,我照做便是,你说。”唐麒沉声道。 “三弟,以你自己想法来做,能少则少。”太子知道楚徇钺心软。 “是,皇兄。”楚徇钺道。 唐麒一言不发,只捧着茶杯慢慢喝茶。 “以清郡主,三弟,渝王兄现在在天牢中,你们可要一起过去看看?”太子问道。 楚徇钺自然要去,唐麒却摇了摇头,“我不去,要死的人我懒得过去,你们自己去吧。”唐麒混不在意。 “那我和皇兄过去,你是先回去,还是去哪儿。”楚徇钺道。 “我去刑部。”唐麒回道。 出了门,唐麒去刑部转了一圈,然后就回府去了。 凌王府中,暗卫带着伤回去,跪在凌渊面前。 “公子,属下无能。” “那人什么套路,”风起问道。 “是宫中的。”暗卫肯定道。 “下去治伤吧。”凌渊道。 “公子,是皇帝拿了地图吗?”风起疑惑道。 凌渊摇了摇头,“假做真实真亦假,盯着唐王府,近来是我大意了。” “西秦那里先收手,我会去和唐家大小姐谈一谈的。”凌渊道。 他们两个现在没工夫斗,皇帝和太子还杵在那儿,浪费精力就不好了。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第一百零三章太子当家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03 太子和楚徇钺站在楚徇齐面前,楚氏兄弟三人,在天牢齐聚。 相对无言。 楚徇钺忽然觉得心口疼,他们是亲兄弟啊,现在却成了这般局面。 普通人家的兄弟都是相互扶持,他们却执剑相向。 长极太子身后的侍卫端着一个盘子,上面放着一壶酒,一个酒杯。 楚徇钺刹那之间明白为什么唐麒会说“都是要死的人”这句话,太子是去杀人的。 但是他什么都不能做,楚徇齐只有这一条路了,只能死了。 “兄长还有什么要交代吗?”长极太子慢慢地倒了杯酒,说道。 楚徇齐安稳地站着,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梳洗妥当了。 “没有。”楚徇齐摇头。 “不为你的儿子求情吗,或许父皇会”长极太子道。 “太子,咱们父皇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我那个儿子,尚未出世的时候,他就想杀了他的,”楚徇齐微微一笑,“三弟,你可是当事人,坏了父皇的大事。” “什什么”楚徇钺惊诧道。 “去问以清郡主,她会给你解释的。”楚徇齐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楚徇钺过去抱着他,“兄长!” “三弟最有福气了,好好活着,我已经后悔了,不知道父皇有没有后悔”楚徇齐低声说着,闭上了眼睛。 楚徇钺眼泪落了下来,长极太子也微微动容,还是开口道,“三弟,走吧。” 楚徇钺半晌才站起来,眼圈还是红的,道,“皇兄,臣弟回府了。” 唐麒刚刚看着南境的消息,决定收手,差不多就够了,惹急了凌渊她也没好果子吃。 他们之间这一点点微妙的平衡还是不要打破,至少现在,谁都承受不起那个结果。 她看了看手里那份南境地图,上面有红色笔圈着好几处。但不同的是,其中只有两处的朱砂中,夹着细碎的铁矿粉。 她辨了半天才分出来。 午间,楚徇钺红着眼眶回来,唐麒一看就知道,也不问他。 只是道,“夏梅,去拿酒过来。” “还好吗?”唐麒扔下文书走到他身边,两个人坐在一起。 “皇兄没了。”楚徇钺道。 “猜到了,”唐麒伸手握住他的手,“害怕吗?” “玖思,”楚徇钺握紧她的手,“皇兄的孩子,父皇会杀了他的。” “你要救他。”唐麒道。 “是,可说服父皇根本不可能,你能救他吗。”楚徇钺焦急道。 “我会帮你的,”唐麒道,“救下他以后,送到西秦吧,我会好好吩咐人养他长大的。” “多谢你,”楚徇钺勉强笑了笑,“还有一事,除夕皇嫂早产一事,也是也是父皇的意思吗?” “你知道了,”唐麒一手支着下巴,“当时我也以为是你大皇兄做的,还说了要给你报仇的话,后来查出来了,不过忘了告诉你。” 楚徇钺垂眸,低声道,“没事。” 夏梅的酒已经准备好了,还有一些下酒菜。楚徇钺没有推拒,两个人喝了有一个多时辰,楚徇钺终于醉过去了。 唐麒扶着他起来,却差点被飞奔过来的少年撞到。 “阿姐,你终于让我回来了,我什么都知道了!”唐念挟风带雨冲过来,唐麒来不及躲闪。 白术赶忙过来,把唐念拦着,道,“小公子,你慢点!” “白术,把他扔到外面,怎么还是这么胡闹!”唐麒扶着楚徇钺走了。 唐念笑嘻嘻地推着白术,“白术,我姐夫喝多了,他竟然也喝酒。” 白术无奈,“小公子先去休息一下,小姐这几天忙的厉害,今天才缓过气。” “我知道了,”唐念有些不高兴,“阿姐总是这样,她就没有不忙的时候,在西秦忙,在这儿更忙,我也能帮她的啊,她总觉得我还小。” 白术心说你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小姐那是疼你呢,不想让你沾染那些糟污事。 “小公子,穆将军在校场忙呢,要不您去看看?”白术说道。 “好,那我过去了。”唐念想了想,也就离开了。 宫中,皇帝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皇后正在旁边照顾他,韦院正把着皇帝的脉,一阵长吁短叹。 “韦院正,父皇到底如何了,你给个准话。”长极太子道。 “回太子,娘娘,”韦院正跪在地上,“陛下被喂了一些不好的东西,只怕只怕熬不了多久了,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李皇后给皇帝擦汗的手猛的震了一下,“最多能有多久?” “年底,至多能到年底。”韦院正道。 长极太子半阖着眼睛,“年底,够了,已经够了。” 李皇后让所有人都退下去,起身走到太子身边,从皇帝床头拿出一个锦囊,递给太子,让他打开。 “玉玺,母后,您” “你父皇中秋前夜交给我的,”李皇后微微叹气,“长极,这楚家的天下,就交给你了。” 长极太子往后退了一步,跪下叩了三个头,“父皇,儿臣不会让您失望的。” 说完,他站起来,“母后,您照顾父皇,儿臣去忙了。” “去吧。”李皇后道,她恍然看到了当年的七皇子。 “陛下,儿子长大了,他像你,不知道是福是祸。”李皇后轻声道。 唐麒花了一个下午整理好卷宗,把能免罪的人都圈出来,然后派人送进宫中,她又去看西秦的文书了。 傍晚,白术抱着一个七八个月的孩子进来。 “小姐,找到了,”白术道,“这孩子先天有疾,活不过十个月,他的父母正欲弃了他。” 唐麒起身将那个孩子抱过来,“我知道了。” 她看着怀里这个孩子,脸色青灰,一副将死的面相。她微微叹了口气,将孩子抱到虞景那里。 虞景正在看书,看见她抱个孩子,道,“哪儿来的?” “找来准备把皇长孙换来的,给我看看,他还能活多久。”唐麒拿出孩子一只手道。 小孩子忽然发小猫一样呜咽,把唐麒吓了一跳,虞景也惊了一下,这俩人都没养过孩子啊。 虞景稍微哄了一下,摸着孩子的脉,片刻之后道,“先天不足,没多久好活了,活着也是受罪。” 唐麒点了点头,“看着那孩子,来世投个好胎吧。”然后让白术抱着孩子等着了。 楚徇钺半夜醒过来,刚缓过劲儿的时候,圣旨就到了。 侍卫端着十多壶酒,内侍拿着圣旨,这个内侍唐麒也见过几次,是闻司的徒弟,叫王喜。 他现在接了闻司的位子,闻司没熬过去,死了。 唐麒笑着接了下来,楚徇钺面如死灰。 圣旨上写的是要处决的人的名单,太子让楚徇钺和唐麒两个人亲自去。 “走吧,”唐麒一手拽着楚徇钺,对内侍道,“公公,容我送一顿断头饭如何?” 唐王府二十多个侍卫提着食盒,唐麒看着王喜。 “郡主真是好心,请。”王喜道。 唐麒回道,“多谢。” 天牢里,孙家上上下下的人他们没一个能活。 纪家的人除了纪云旗,其他人是流放三千里。 还有几个重臣,也是死罪,但是没有殃及家族无关的人。 渝王妃孙怀蓉抱着儿子单独关在一个牢房内,和别的牢房不一样,非常严实,只有一个大门,连窗子都没有,唐麒先去了她那里。 “把酒给我,听说女人死的时候怨气大,王公公福气浅薄,就不要进去了,染了晦气就不好了。”唐麒道。 王喜明显惊了一下,这种人最是迷信,他刚刚熬出头,正是最惜命的时候,立刻就没有异议了。 “多谢,”唐麒道,“徇钺,其他人你去吧,我等会儿去找你,三皇子心软,有劳王公公了。” 唐麒笑了一下,端过酒,从白术手里拿过食盒,走了进去。 孙怀蓉轻声哄着睡着的儿子,抬眼看见唐麒。 “以清郡主来拿我们母子的性命吗?”孙怀蓉道。 唐麒不语,打开食盒,里面没有吃食,只有一个襁褓中的孩子。 “这是”孙怀蓉惊道。 “别出声,”唐麒道,“我答应渝王救你们的儿子,给我吧。” 孙怀蓉的眼泪哗地流下来,死死的捂住嘴,不让自己出声。 她看着怀里的儿子,小孩子忽然大声哭喊起来,孙怀蓉赶紧哄着,“潇儿,别哭,别哭了。” “恕我直言,我没多长时间。”唐麒道。 孙怀蓉喘着气将哭喊不止的儿子交到唐麒怀里,将另一个孩子抱起来。 “郡郡主,这孩子” “先天不足,活不久。”唐麒轻轻在孩子肩膀上捏了一下,那孩子渐渐昏迷了过去。 孙怀蓉自己喝下一杯酒,颤着手给那个孩子喂下一杯酒。 她挣扎着起来再看了躺在唐麒怀里的儿子,跪在地上道,“郡主,请你好好照顾潇儿,不要让他沾染不好的东西,好好长大就好了。” “放心。”唐麒看着这个年轻的母亲,沉声说道。 唐麒看着她合上眼睛,把怀里的孩子放在食盒里,面无表情地出去了。 楚徇钺实在受不了里面的哭喊声,便青着脸走了出来。 唐麒把食盒递给白术,看着楚徇钺道,“已经好了,没事儿吧。” 楚徇钺摇了摇头,“没事,要完了。” 半个时辰之后,终于结束了。 楚徇钺和唐麒坐在马车中,把孩子抱了出来。楚徇钺将孩子抱在怀里,仔细看了半晌。 两个人抱着孩子进唐王府大门的时候,天刚刚亮,那孩子忽然哇的一声哭出来,把唐麒吓了一跳。 结果两个人手忙脚乱地哄着孩子,就这么进了静梨院。 “他还哭,徇钺!”唐麒喊道。 “他是不是饿了?”楚徇钺抱着孩子道。 穆崇和虞景正在喝茶,看着两个人手忙脚乱,一时之间都笑起来。 “他们倒是像一对小夫妻。”穆崇道。 “是啊。”虞景难得地赞同了一番。 “啊,他尿了,徇钺,他尿了!”唐麒吼道。 楚徇钺没被孩子吓着,倒是被唐麒一惊一乍吓了一跳。 穆崇看着两个半人,微微叹了口气,走过去接过孩子抱了起来。 “好了,你们俩别闹了,快去洗洗,”穆崇无奈道,“玖思,把你院里的人处理一下。” 唐麒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陛下现在昏迷不醒,这人也不用留着了。” 唐麒抬头看了碧蓝的天空,连着阴了许久的天气,终于放晴了。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第一百零四章纸上谈兵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04 宫变的风波终于落下帷幕,一个月间,唐王府以清郡主唐麒的名声更上一层楼。 听闻她亲手处决了所有被判死罪之人,亲手掐死了渝王的幼子,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玖思妹妹现在专治帝都小儿夜啼,妹妹知道吗?”凌渊走到唐麒身边说道。 唐麒穿着一身红色朝服,刚刚从,朝堂上走下来。 长极太子前日下旨,封三皇子,楚徇钺为亲王,封号为“钺”。 以清郡主为唐府王位继承人,当入朝为政,与三皇子大婚之后继承王位。 凌王府世子凌渊同样入朝为官,主管这次南境军队叛乱一事。 长极太子之所以敢用凌渊,是因为白玉飞还活着,不光活着还活的好好的,他猜到是唐麒在那里动了手脚,也就放任 此事在朝中引起巨大震动,但是鉴于以清郡主惊天地泣鬼神专治小儿夜啼的名声,众人也就忍了。 “可惜我没有孩子,”唐麒歪过头道,“以后你有了,说不定也管用。” 凌渊不置可否,他的孩子,还远着呢。 “玖思,”楚徇钺追过来,“走吧,殿试的举子已经进殿了。” “我不想去,”唐麒苦着脸,“我好饿,我还困,早知道我就不来上朝了,我才是疯了。” 唐麒打了个哈欠,楚徇钺正好摸出一块点心放进她嘴里。 “糖莲子。”唐麒一笑。 “走吧,”楚徇钺把一小袋子都递给她,“凌世子,要一起走吗?” 凌渊伸手从唐麒手里的袋子拿了一个莲子,唐麒吃的正欢,“你干嘛呢,想吃找你家小表妹去。” “这不一样,堂堂钺王殿下亲手做的点心,我当然要尝一尝。”凌渊道。 “凌世子这是受虐待了,”唐麒边走边道,“连个点心都没吃过。” “托妹妹的福,我现在忙的连饭都吃不下去。”凌渊冷声道。 唐麒一笑,“彼此彼此,我西秦的文书也堆得跟山一样。” “那还不是妹妹自讨苦吃,放着大好的福气不享,非要折腾来折腾去的,自己找麻烦。”凌渊道。 “要你管,你是什么人,什么时候轮到你凌世子来教训我了。”唐麒冷笑。 “我倒是想管教妹妹,姑娘家的这么不懂事。”凌渊道。 唐麒看着他,“不就是在我这里吃了亏,心高气傲过不去吗,凌大公子,来日方长,不要看不起女人,不然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楚徇钺看着两个人吵来吵去,实在是忍不了,上前拽过唐麒,道,“凌世子,该去殿上了。” 唐麒回头和楚徇钺一道走了,凌渊是气了个够呛。 唐麒走了几步,停下开口道,“徇钺,我不去了。” “怎么了?”楚徇钺道。 “风口浪尖,”唐麒偏过身子,“读书人本来就麻烦,我要是去了,估计又得惹得一身腥,我不去了。” 楚徇钺想想也是,倒不是担心那些举子的狂言乱语,毕竟唐麒身为虞景的嫡传弟子,骂起人从来字字珠玑,一针见血。 主要是不想浪费这个时间,要是真的有读书读拧了的人,还真是个大麻烦。 “好,你回去吧。”楚徇钺道。 唐麒把糖莲子放到他手里,“你吃吧,我回去吃点儿别的。” 唐麒说完便离开了,凌渊平复了一下心情走过来,正好看见唐麒离开。 楚徇钺看见凌渊,等两个人走上一路的时候,把莲子递给他,道,“难得世子觉得本王的手艺不错,世子不用客气。” 凌渊微笑着接了过来,“钺王殿下还真是个做饭的命,味道确实好。” 楚徇钺不以为意,道,“但愿凌世子也能找到愿意为你做一辈子饭的人,跟我一样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这句话立刻戳到了凌渊的痛处,别说他这辈子,他下辈子怕都是遇不到的。 楚徇钺踱步进了宫殿,凌渊捏起一枚莲子放到嘴里。 唐麒骑马回府,一进去,就看见惊险的一幕。 唐念正抱着渝王的儿子,就是楚潇,一会儿扔出去,一会儿又接住的,玩的高兴。楚潇也不怕,笑的咯咯的。 “阿念,”唐麒道,“把孩子放下来。” “阿姐你回来了。”唐念把孩子扔给身旁的侍女,蹿了过去。 皇帝已经管不了朝政了,唐麒身边的人也就没必要再留下了。 夏梅和冬荷二人也被送走,刘嬷嬷病逝。 这三人中,刘嬷嬷和夏梅都是皇帝的眼线。唐麒在春猎中的断子药,其实不是太子主持的宴会,而是在自己寝帐内吃的点心,多亏虞景发现的快,才没人命出来。 冬荷那个爱说话的小丫头,倒是清白的,也只有她一个人活下来,被送到了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唐麒现在的侍女,都是暗卫里养出来的,虽然不如丫鬟细心,但是贵在忠心,这就够了。 “又玩儿了,”唐麒敲了敲他的头,“帮姐姐把纪云旗找过来。” 唐念点了点头,立刻去了。唐麒则是招招手,对侍女紫罗道,“把孩子抱给我。” 紫罗把孩子抱了过去,另一个侍女紫衣又端着鸡蛋羹过去,唐麒亲自喂起孩子来。 事实证明,渝王和渝王妃的眼光还是没错的,唐麒确实对这孩子用了真心,保证他平安顺遂地长大简直就是小事一桩。 换了凌渊那就免了吧。 纪云旗刚被穆崇操练了一顿,满头大汗走过来,看着唐麒的眼神有些复杂。 他以为自己一定会死,但是他没有,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在唐王府了,已经一个月了。 “怎么样,想好了吗?”唐麒一边拿勺子喂孩子,一边问道。 纪云旗觉得自己眼睛都快晃瞎了,要不是他知道唐麒是个什么样心狠手辣的人,她都要以为眼前这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是个贤妻良母了。 “若是我没有。”纪云旗嘴硬道,其实跟着渝王,并不是在乎从龙之功,他只是觉得活着没意思了。 现在唐麒给他机会去西秦,他已经动心了。 唐麒手里的勺子蹭的飞出去,擦着他的脖子而过。 她眨了眨眼睛,“你知道了。” 纪云旗惊出一身冷汗,脖子冰冷冰冷的。 结果她怀里的稚子却因为没了吃饭的家伙,吃不到蛋羹,当即伸手要去扯碗,哭闹起来。 唐麒哄着孩子,“紫衣,勺子。” 紫衣立刻拿了一个上去,那孩子才安稳下来,又咯咯地笑着。 “再给你一次机会,最后一次。”唐麒道。 纪云旗不再犹豫,立刻跪下,道,“愿为小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唐麒点了点头,道,“很好,只是你的名字不能用了。” “请小姐赐名。”纪云旗道。 “你母家姓什么?” “姓萧,属下单字行。” 唐麒想了想,“那你就叫萧云好了。” 纪云旗,现在是萧云,点了点头,谢字还没出口,便听见唐麒道,“这孩子跟了你吧。” 萧云一脸惊诧,唐麒看着他,道,“好歹是你连襟的儿子,一道跟你去西秦,如何?” 他能说个“不”吗?当然不能。 “是,小姐,属下明白。”萧云道。 唐麒捏了捏怀里孩子的脸,道,“现在就走吧,今天殿试,出去容易一些。” “紫罗,把我写好的信拿出来。”唐麒吩咐道,很快信便到了萧云手里。 “到了西秦在看,先把这孩子送到军营,会有人好好照看他的,”唐麒靠近他,边将孩子送到他手里,边低声道,“你接下来的事情就在这封信里,千万要小心,这对西秦很重要,不要辜负我对你的信任。” 萧云点点头,抱着孩子便准备离开。 唐麒再逗了逗那孩子,“潇潇,跟姐姐再见。” “他应该管你叫姨姨的。”萧云抱着孩子讪讪道。 “为什么要叫姨姨,我还年轻,叫姐姐就好,”唐麒不以为意,“来,跟姐姐再见。” 那孩子傻乎乎的笑着,真的跟唐麒招了招手,唐麒笑的开怀。 白术过来道,“小姐,已经准备好了。” “我知道了,”唐麒点点头,“走吧,我就不送了。” 这话说完,楚潇竟然大哭起来,唐麒无奈,也没去哄着,回头去了虞景房间。 虞景在窗口那边和看书,看见唐麒进来,道,“怎么没去殿试。” “觉着乱,就不想去了。”唐麒沉声回道。 “坐下陪我下棋吧。”虞景道。 唐麒“嗯”了一声,开始随意地摆着棋子,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宫中,承明殿。 殿试四平八稳地进行着,本来由皇帝主持的殿试,现在由长极太子主持。 “三弟,”长极太子道,“以清郡主怎么不过来?” “她身体不适,便让臣弟给她告假,皇兄有什么事情,由臣弟代为转告如何?”楚徇钺恭恭敬敬地回道。 长极太子笑了笑,道,“也没什么,只是你皇嫂快生了,最近心绪不平,想要她过去看看。” “臣弟会告诉郡主的。”楚徇钺道。 唐麒的感觉倒是没错,长极太子确实给她准备了一场戏。只可惜唐麒走的快,让长极太子失望了。 将近午时,下面二十个人都将考卷交了上去,等着太子和主考官顾维国商议出来结果。 太子将其中一份递给楚徇钺,道,“三弟觉得这一份如何?” 楚徇钺看了一会儿,放下道,“此等狂悖之言,实在可笑。” 殿试的题目有很强的暗示性,说起西南军变,孙家勾结南梁之事,最后落到军权的归属和国家的安全上。 大部分举子的言论还是很平和的,纵然映射到西秦兵权,也说的极为隐晦。 但是楚徇钺手里的那一份,就十分偏激了,言语间不乏对唐王府的声讨,十分激烈。 “孤可不这么以为。”长极太子笑了笑,随后吩咐将这人点为今科状元。 楚徇钺不言,这些人说再多的也没用。唐麒就是手握兵权,位高权重,不会因为任何人的言论而改变。 他看了一眼写下这篇策论的人,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子。 “纸上谈兵没有任何意义,皇兄。”楚徇钺起身道,接着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第一百零五章虞景性情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05 楚徇钺不想再待在承明殿了,他不知道太子到底想要干什么。 回府的路上,他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楚氏皇族当年和凌家,唐家一起夺得天下。 百年之后的现在,三家陷入这样的困境,杀戮,血腥,曾经的信任荡然无存,到底是什么造成了这样的局面。 “玖思,”楚徇钺推开书房的门,“你把孩子送走了?” “嗯,和纪云旗一起走的,有人照顾,你不用担心,可惜你没赶上和他告别,那孩子哭的挺厉害的。”唐麒合上书道。 楚徇钺坐在她对面,“没事,今天走了正好,纪云旗他好歹是潇潇的小姨父。” 其实唐麒把人留在现在完全就是为了磨一磨纪云旗的性子。 “他母家姓萧,以后就叫萧云了。”唐麒倒了杯茶递给他说道。 “萧云,也好。”楚徇钺接过茶杯道。 “是啊,西秦可是个好地方,够他们活一辈子了。”唐麒笑道。 “你这样说,我也想去西秦了。”楚徇钺道。 唐麒一手支着下巴,“你这样的人,其实就适合生活在那里,我在瑜阳长大,那里的天空特别漂亮,就像就像小孩子的眼睛一样,我想回去了,这京城要把我逼疯了。” “那等我们成亲,就回去吧。”楚徇钺小心翼翼地说道。 唐麒垂眸一笑,“成亲啊,没戏。” 楚徇钺差点扔了手里的茶杯,“什么!” “你急什么,我说陛下,”唐麒道,“陛下病重,你说你要成亲,你这不是上赶着找死啊,万一陛下薨逝,那就是三年,好好等着吧。” 楚徇钺叹了口气,“时运不济。” “你不该担心陛下的身体吗?”唐麒道。 楚徇钺拿着茶杯的手颤了一下,“我不知道,玖思,自从上个月那件事情之后,我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父皇了,好像我从来没有认识过他一样。” 唐麒心说你本来就不认识他吧。 “我只能为一国之主忧心,却不能为父亲忧心。”楚徇钺道。 唐麒笑了笑,“我觉得,父亲和生你的人,那是不一样的,爱你的人才是父亲。” 楚徇钺听着唐麒新奇的言论,颇觉有趣,“那穆叔叔是不是就像你父亲一样。” “嗯,很像,他很疼我,我也敬爱他,但是,又有一点不一样,我也说不清。”唐麒道。 “穆叔叔真的很好。”楚徇钺道。 唐麒点了点头,慢慢地翻着书,不再接话。 “皇嫂快生了,你要去看看吗?” “好啊,明天去。”唐麒道。 楚徇钺坐了半晌,本来想说一说今日殿试的事情,但是看见唐麒在忙,便起身去找虞景了。 “小姐,”白术推门进来,道,“小姐,薰华草” 唐麒立刻站起来,脸都了半截,“怎么了,你声音小点。” “本来就要找到了,被人截走了。”白术道。 唐麒一手把手里的书扔到地上,“派过去的都是死人啊,怎么就能让人给截走!” 白术低着头,“属下失职。” “说这话还有什么用!”唐麒拍着桌子,“都他妈是废话,赶紧在派人去找啊。” “是,小姐,属下从西秦派人。”白术起身到外面去了。 薰华草,那可是虞景救命的药,被人截走只能是凌渊了。 唐麒喘了口气,凌渊还真是会拿捏她的七寸,一拿一个准。 唐麒起身,拿着袍子,推开书房的门,准备出去,那人一定在等她了吧。 “站住!”楚徇钺推着虞景出来,“你要去哪儿,回来!” 唐麒停下脚步,阴沉的脸色在下一刻恢复正常,“我没去哪儿,就是想出去转转。” “薰华草被截了是不是,是凌渊动的手是不是,你是要去找他吧。”虞景厉声道。 唐麒立刻就腿软了,低着头道,“我我” “你什么,站住!”虞景喝道。 “我”唐麒一肚子话,不过对着虞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玖思,上次你私自去找凌渊,请隐徳大师,那是我不知道,这次你就别想了。”虞景冷声道。 唐麒低着头,一言不发。 “你用了半座紫玉矿脉,换得隐徳大师过来给我诊治,唐麒,已经够了,真的够了,”虞景靠在椅子上,沉声说道,“教训还不够吗,唐麒,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不许你去见凌渊,不许你在这件事情上有任何一点妥协,你试一试。” 虞景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横在自己脖子上,把楚徇钺都给吓着了。 唐麒手上的袍子立刻落到地上,低声喝道,“你快放下虞景,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快放下,快放下。” 虞景垂眸,冷笑了一下,慢慢放下了手里的匕首,“人要死的话,谁都留不住,唐麒,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知道了,你快别闹,我不去,不去就是。”唐麒想从他手里把匕首拿走,虞景却收了回去。 “想办法把里面清理干净,别把手伸那么远,就怕你回京之后染上不好的习惯,你偏偏就染了,唐麒,仔细想想清楚最近你都干了些什么,我就不说你了。”虞景沉声道。 唐麒脸色忽然苍白,道,“我知道了。” 说完,唐麒退回自己房间,双膝跪地,沉默不语。 是啊,自从回京之后她都做了什么。阴谋,算计,沉溺于帝都最黑暗的地方,搅弄着血腥的风云,这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她不该是这样的人。 在西秦之时,纵然她手段狠辣,也极少沾染阴谋二字,她狠的光明正大。 现在呢。 楚徇钺将虞景推回去,有些担心唐麒。 “你不用管,”虞景淡淡地说道,“要是唐麒变得和他们一样,那我是为了什么呢。” 楚徇钺不解,虞景又道,“我那日去了父母坟前,忽然明白了一些事情,我的父母,他们死于阴谋诡计,死于那种血腥肮脏的手段,他们一定很讨厌这些东西。” 虞景忽然猛的咳嗽了一阵,道,“我这些年教导唐麒的时候,确实存了一些阴暗的心思,但是西秦那个地方养出来的人,气性都是很好的,唐麒以前也很好,是我带坏她了。” 楚徇钺给他递着帕子,道,“先生,权力总是让人疯狂的,我看的出来,要不是有您教导和约束,玖思她还不定是什么样子。” 虞景笑了笑,“大概是被人算计死了吧,这个地方,你不算计别人,别人就算计你,没办法的事情,我不该怪唐麒的,可是我得让她清醒一下,不要太过分了。” “玖思她先生,我爱她,可是她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坚持下去,我想要坚持,但是”但是心里总会不由自主地产生阴暗的想法。 是不是如果他有了权力,唐麒就会爱他,是不是如果他也能像别人那样搅弄风云,她就会正在认真地看他,而不是这样敷衍。 这样虚无缥缈的敷衍。 在谎言,欺骗和利用中,没有哪一份爱,能够长长久久地不变质。 “很痛苦吧,”虞景道,“没办法,你没有办法改变自己,也没办法改变唐麒,”虞景轻轻地笑道,“或许到很久很久以后,唐麒才会停下来,看见你,只是不知道,你还会不会在原地。” “我不知道,”楚徇钺道,“真的不知道,可是我会坚持。”说不定她明天就会看见我。 虞景无奈道,“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喜欢自讨苦吃。” 楚徇钺同样无奈,他有什么办法,他就是没办法啊。 虞景又咳嗽了几声,拿帕子捂着嘴,他感觉到手心的湿热,默默地收好帕子,看了一眼痛苦万分的楚徇钺。 “过来陪我下棋吧,今天就不要去看她了,唐麒是个又清醒又聪明的人,她会做出选择,我不会横加干涉。”虞景道。 “但是” “但是什么?” “唐麒一定会听您的话,做出您希望的选择,她很敬爱您吧,那您呢?”楚徇钺试探地问道。 “我是唐麒的先生,也是你的先生,”虞景回的光明磊落,“我交给她的已经够了,但是你,还不成,最近没事的话不要待在厨房做饭了,到我这里来,我要教你的还很多。”虞景道。 楚徇钺觉得愧疚难当,低着头应了一句“是”。 是他太阴暗了。 楚徇钺和虞景都睡得很晚,楚徇钺最后帮虞景睡下,然后才去看唐麒。 他本来以为唐麒还没睡,但是进去的时候,唐麒跪在地上,但是上半身挂在软榻上,已经睡着了。 楚徇钺走近唐麒,无奈在软榻上坐下,一手轻抚着唐麒的长发。 唐麒虽然浅眠,但是如果是熟悉的人,反应也不会太大,动了一下又接着睡了。 楚徇钺认认真真地看着唐麒,他会等下去了,哪怕赔上一生呢。因为唐麒值得,她值得。 后来他也靠在软榻上睡着了,再后来两个人不知道怎么就团成一团在软榻上了。 这是楚徇钺最靠近唐麒的一次了。 后果就是第二天起来浑身酸痛,脖子还拧到了。唐麒也没好到哪里去,跪了前半夜,团了后半夜,她膝盖疼浑身疼。 还好今天休沐,俩人都不用上朝。 早饭。 “徇钺你也是,就算我睡着了,你也把我搬到床上好不好,我也没那么重让你搬不动我好不好,哎呦疼死我了。”唐麒揉着脖子。 楚徇钺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虞景非常优雅放下勺子,擦了擦嘴,“他真搬得动你,你也不看看回京一年你比在西秦胖了多少,就知道吃。” 唐麒,“你说什么呢?虞景。” “没事,我回去练练就好了。”楚徇钺漫不经心地舀着粥道,片刻之后发觉自己说错了话。 “玖思,走吧,不是今天要去东宫看皇嫂吗,走吧。” “你再说一遍。”唐麒放下勺子。 白术进来道,“小姐,马车已经备好了。” 唐麒点了点头,虞景忽然道,“卫庄,从今天开始你和白术换一换,顺便回来告诉我,小姐和谁见了面,当然,你不用拦着。” “是。”卫庄立刻出去。 白术看着唐麒,“小姐。” “没听见虞景的话吗。”唐麒笑道。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第一百零六章容颜相似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06 东宫。 宋觅晴看见唐麒过来立刻就笑了起来,道,“玖思姐姐你可舍得来看我了。” 唐麒微微一笑,“今日休沐,不用上朝。” “太子今日也在。”宋觅晴说着,略略地带着忧愁。 “我知道,”唐麒道,“陛下身体孱弱,太子自然该忙。” 唐麒不是没有听出她的意思,但是她回避了。 “嗯。”宋觅晴摸着肚子道。 唐麒也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不知道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太医说是男孩子。”宋觅晴道。 “那你倒是不用担心了,”唐麒笑道,“皇长孙的位置非同一般。” 宋觅晴勉强点了点头,“受苦的命。” 唐麒歪过头,“你该向皇后娘娘学着点儿的,她脾气多好,看陛下宠了静安贵妃多少年,她不都好好的吗,你难道还指望楚徇奕他真爱你。” “姐姐,我知道,”宋觅晴无奈,“皇后娘娘也劝我来着,但是太子殿下也不是喜好女色的人,他宠的那个小妾,阖宫上下没人见过,只知道她常穿一身红衣。” 唐麒正咬着糖莲子,道,“什么?” “红烛,”宋觅晴将侍女召过来,“跟以清郡主说说你看了什么。” 红烛唯唯诺诺地上前,道,“郡郡主,奴婢看见那女子一身红衣,只是只是比郡主矮一些,面相和郡主也有七八分相似。” 唐麒已经咽不下糖莲子,回头问道,“她来这儿多久了?” “四个月了。”宋觅晴道。 “怎么不早点儿告诉我,”唐麒皱眉道,“你确定是真的?” “姐姐你一会儿就知道了。”宋觅晴道。 唐麒的心情现在简直无法形容,看着走过来的楚徇钺和楚徇奕,唐麒勉强行了一礼。 “玖思。”楚徇钺走到她身边。 唐麒“嗯”了一声,“你们怎么过来了?” “今天天气还好,出来转一转。”长极太子回道。 唐麒点了点头,几个人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话。 不过很快就结束了。 一个红衣女子忽然撞见四个人的视线里,边哭边道,“太子殿下救我,太子妃娘娘要杀了奴婢。” 那女子的面相确实和唐麒相似,一身红衣,长发未束。 唐麒面色阴沉,楚徇钺则是惊诧,“皇兄,这人是谁!” 长极太子本来握着宋觅晴的手,却瞬间放开了,正欲开口质问,却看到唐麒眼底的不耐和厌烦。 “陛下病重不起,太子妃生育在即,长极太子,你近来很闲是不是,嗯?!”唐麒嘲讽道。 “以清郡主误会了。”长极太子道。 唐麒但笑不语,道,“我可是好多年都没哭过了。” 宋觅晴扶着侍女的手,沉声道,“来人,拖下去杖毙。” 侍卫看着太子,太子半晌不说话,宋觅晴又道,“怎么,没听见吗!” 长极太子终于开口,“拖下去。” “殿下,殿下,您说过” 那女子哭的梨花带雨,泣不成声,谁知道出来一次就把小命给丢了。 唐麒微微叹气,道,“太子殿下,我就不说什么了,国事为重,太子妃这儿还怀着。” “皇兄,臣弟告退,”楚徇钺身子僵着行了一礼,“玖思,时辰不早了,咱们走吧。” 二人离开后,长极太子看着宋觅晴,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去休息吧。” “殿下,”宋觅晴喊住他,道,“殿下,我知道你心悦以清郡主,可你还是洛云的太子,一国储君,是我的夫君,是我孩子的父亲!” “孤知道。”长极太子目光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觅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行了一礼扶着离开了。 “太子殿下是疯了吗!”楚徇钺气的嘴唇发青。 倒是唐麒挺安然,道,“他没有,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呢。” 没多久,卫庄开口道,“小姐,凌世子。” 唐麒准备出去,楚徇钺拦着她道,“先生那里” “没事,出了这种事情,我们总要见面的,我有分寸,你又不是不知道虞景,他真的会给自己一刀子的,我哪儿敢惹他啊。”唐麒道。 “好,那我先回去。”楚徇钺道,他会回去看着虞景的,万一虞景有个三长两短的,他真怕唐麒有事。 唐麒点了点头,起身从马车里出去了,卫庄自然是跟着唐麒走了。 凌渊那脸色难看的够可以,薰华草就是在他手里,他本来以为唐麒收到消息立刻就会找他,没成想唐麒根本就没有音信,今天还跑到东宫去了。 唐麒看见凌渊,行了一礼,温和地说道,“世子找我何事?” “进去一叙如何?”凌渊道。 唐麒看着归鸿阁的大门,道,“好久没来了,正好吃午饭,多谢。” 两个人随即坐在了单独的房间,唐麒要了一堆吃食,丝毫不理会凌渊。 卫庄就在外面,她可没胆说什么。 “妹妹知道我请你过来有何事吗?”凌渊道。 “我知道。”唐麒一脸平静,丝毫没有半分焦急之意,昨天她也想清楚了,和凌渊斗,她根本斗不过他。 薰华草,她能怎么样。 她就是拿一根头发的代价薰华草换回来,虞景也不能忍。虞景就是那种人,他要是想知道什么,根本瞒不住。 唐麒一坐到虞景旁边,看着他的眼睛,就不敢说假话,一句都不敢。 除非她能白白把药拿回来,不然真的就一点法子都没有。 那是虞景,不是别人。 “虞先生的命不要了吗?”凌渊道。 唐麒垂眸,“你想要什么?” “南境,还有西隅。”凌渊毫不客气。 唐麒歪过头,“一根头发我都不能给你,凌世子,那药你喜欢的话,就拿着好了。” 凌渊脸上写着惊诧两个字,“这枚棋子,终于要弃了吗。” “那又如何,”唐麒一手扣着桌子,“事已至此,凌渊,你我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送菜的人进来,把菜摆好。 唐麒慢腾腾地吃着菜,凌渊满目阴沉。 “咱们做个交易吧,”唐麒道,“和薰华草无关。” “把你在西秦的暗桩清一清,我愿意退出南境,说实话,手伸的太长我都要累死了。”唐麒一边挑着鱼刺,一边慢慢地说道。 “可以,不过再等一等,南梁要反。”凌渊道。 唐麒靠在桌子上,“卫风澜被你逼疯了。” “能力不足以撑起野心,那就只有死路一条。”凌渊沉声说道。 “不能这么说,遇上你就是死路一条,只能说他生不逢时,时运不济,遇上你了。”唐麒笑道。 “那矿脉呢,这生意不做了?”凌渊看着她道。 “赚钱的生意怎么能不做呢,这可是大事,”唐麒垂眸,“要养活那么多人呢。” “薰华草真不要了?”凌渊再问了一次,他不觉得唐麒能够不要虞景的命。 “你能白给我吗?”唐麒笑的温和而天真。 凌渊看着唐麒,半晌之后摇了摇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不给我的话,就不要问我这个问题。”唐麒垂下眼眸,面上是使劲掩藏却仍然外露的落寞。 “妹妹这样子,真是让人忍不住心疼。”凌渊说着,脸上却没有半点动容。 “那你心疼了没?”唐麒问道。 凌渊不置可否,唐麒也不说话。 他们之间,大概除了交易就是沉默。没有别的,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我吃完了。”唐麒横扫了大半桌子,才说道。 “好吃吗?”凌渊一点东西都没有吃,一直看着唐麒。 “当然好,可惜厨子不是我家的。”唐麒一派小姑娘模样。说起来,唐麒不做正事的时候,真的像个年轻单纯的小姑娘,爱吃,好玩。 当她认真起来的时候,才是那个可怕的女人。 凌渊看着唐麒,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用怎么的态度。 唐麒吃饱喝足,站起来道,“我要回去了。” “坐我的马车。”凌渊道。 唐麒没有拒绝,“多谢。” 虞景和楚徇钺在下棋,只是楚徇钺心不在焉,已经被虞景杀得输了好几次。 “白术,把琴抱过来。”虞景扔下棋子,一眼把楚徇钺看的手都颤了。 “先生,我放心不下。”楚徇钺终于切身感受到唐麒在虞景面前那种感觉,他看你一眼你就什么假话都不敢说了。 虞景沉声道,“你怕什么,怕她跑了吗?” “有点儿。”楚徇钺回道。 “凌渊不可能,”虞景道,“凌渊心高气傲,他是那种希望能掌控一切的人,只要事情脱离他的控制,他就会疑心,唐麒是他一辈子都控制不了的人,唐麒最厌烦有人对她的事情说三道四。” “这我倒是知道,除了你,她好像谁的话都不听。”楚徇钺道。 “唐家人呢,女人一般是要比男人有本事的。”虞景慢慢拨动琴弦,轻声说道。 楚徇钺一言不发,静静听着虞景手下流出的幽远深邃的琴声。 虞景能把琴声传进人心。 唐麒和凌渊同乘一辆马车,唐麒靠在马车上揉着脖子,她忙完才觉得浑身难受,尤其是脖子疼。 “怎么了?”凌渊随意问了一句。 “睡觉压着了,没事。”唐麒同样漫不经心。 “我听说太子殿下从外调回来不少人,来补京城的空缺,我还真是小看楚氏皇族了。”唐麒道。 凌渊不以为意,“是个问题,外放过的人比起帝都这些可要难缠多了。” “陛下一死,故事是不是就重新翻看一页了?”唐麒低声问道。 “不知道。”凌渊回道。 唐麒不再过问,她是该回西秦去了,由着他们去斗吧。 什么样的阴谋在绝对强大的权势面前,都不值一提。 凌渊忽然把手伸到唐麒脸侧,将她的一缕头发拂到耳后,把唐麒吓了一跳。 “头发乱了。”凌渊沉声道。 “谢谢。”唐麒收敛心神,往后退了一下。 马车在唐王府门前停下来,“多谢相送。” 凌渊一笑,“不客气。”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第一百零七章母子均安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07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朝堂上多了许多人,唐麒基本上都没见过,好像是太子专门派人游历各地找出来的人。 说起话来跟吵架一样,天天跟在城东菜市口似得,唐麒简直不胜其烦。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朝政开始变好。 譬如新上任的吏部尚书,开始严防贵勋世家卖官鬻爵的行为。刑部也极为严苛,帝都一连折了几大世家,刑部大牢都要装不下了。 卫营新换的将军,唐麒连见都没见过,是个厉害的人物。 再者,新科状元的一篇策论,惹得朝堂上下议论纷纷。唐麒现在就站在风口浪尖,被一群人吵的头昏眼花。 “那太子殿下,你是什么意思,让臣交出兵权吗。”唐麒站在朝堂上,满脸不耐。 “郡主,唐王府执掌西秦,名为兵权,实则为军政大权,西秦虽为五郡,实则与属国无异。”代丞相一职的是从江南调回来的人,张谈,外放多年,饱受南境孙家之害,这几天都要把唐麒给逼疯了。 唐麒看着张谈,目光沉沉,“张大人,那你想怎么办?” “太子殿下,”张谈道,“臣以为,应当派官员接手西秦政事,管理当地百姓,再者,当收回唐王府收纳赋税之权,西秦三十万大军的军饷和其他花费都有国库来出。” 唐麒心说西秦那点儿赋税算个什么啊,她养着三十万大军,西秦赋税根本就不够,等着国库给钱,三十万人早就饿死了。 国库哪里有钱养得起她的人。 “张大人,这不可能,”唐麒回道,“西秦三十万大军,一百多年都是唐王府养着的,到我这里就不可能跟了旁人的姓,我这还没死呢,张大人你稍微悠着点儿。” “以清郡主,你的年纪与我女儿相仿,可是我那丫头呢,早就嫁人了,相夫教子,温和懂礼,以清郡主真是与众不同。”张谈冷声说道。 唐麒的脸色立刻沉了下去,长极太子心说坏了,赶紧给楚徇钺使眼色,让他拦着唐麒。 楚徇钺却没有注意,那话他也听见了。 “张大人慎言,有些话不是你能说的!”楚徇钺道。 “郡主老臣”张谈并无恶意,只是顺口说出来罢了,他这才想起来这位以清郡主不能生育。 “张大人说的是,那你就好好教你家女儿吧,来上朝干什么。”唐麒说完,甩手就往外面走,没人敢拦着她。 “皇兄,臣弟告退。”楚徇钺行了一礼,匆匆忙忙地追了出去。 “她怎么敢敢就这么走!”张谈还是被吓着了。 “以清郡主她有什么不敢的,上次还一脚踹坏了御书房的大门,陛下也只是派人修好门而已,这甩手就走算得了什么。”郑骆说道。 长极太子看了张谈一眼,摆摆手道,“散朝吧,你们几个随我到御书房。” “玖思。”楚徇钺追上她。 “嗯,走吧。”唐麒跟平常一样说了一句。 楚徇钺也不会揭唐麒的伤口,两个人就这么出宫了。 “玖思,张大人所说的是否可行?”楚徇钺问道。 “不可能,”唐麒道,“当年建朝之时,西秦便是我唐王府的封地,我现在也不可能让出去,我要是真的等着国库养我西秦三十万人,那还不如自裁,然后地下找唐家列祖列宗。” 楚徇钺沉默不语,唐麒倚在马车上,“我不去上朝,整天起早贪黑,除了和那几个老头子吵架之外,还干过什么正事,谁愿意去谁去吧,反正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天下人都知道唐王府唐麒将要继承王位,也知道我身为女子曾出入朝堂。” “好。”楚徇钺应了一声。 御书房里,长极太子头痛不已,看着张谈,道,“张卿算了,孤再提醒你们一次,在郡主面前,不该说的别乱说。” “殿下,是老臣失言,还请殿下责罚。”张谈道。 “我责罚你有什么用,还是说说你刚才说的话,你想在西秦设置官署,收回朝廷在西秦的行政大权?”长极太子敲着桌子道。 “是,只是看以清郡主这态度”张谈犹豫了一下。 “此事难行,唐王府在那里根深蒂固,就算唐麒真的答应设置官署,西秦山遥路远,事情并不在掌控之中,不知道张大人有没有听说过前些年有一个去西秦传旨的官员死在路上的事情。”太子道。 张谈低着头,“殿下,是老臣疏忽了。” “不怪你,等会儿陪孤去看看宋丞相吧,孤听说他好了一些。”长极太子道。 “是。”张谈低着头道,宋连或许有什么法子吧。 长极太子其实对收回西秦兵权并无太多执念,他清楚,唐王府在那里根深蒂固,想要收回,绝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但是如果真的能在那里设置官署短期之内虽无大用,但是时间久了之后呢。 可是他应该已经没有那么长的时间了。 之后几天,唐麒确实没有再去上朝。一直在府上处理南境和西秦的事情。 十月下旬,南梁叛乱,攻打南境。 卫风澜是被逼急了,他在南境倾注不少心血,但是怎么也没想到在渝王宫变这件事情上,有人误导了他,他太骄傲自负了。 如凌渊所言,野心和能力不相符合的时候,人就容易乱来,自寻死路。 卫风澜想借着南境尚未稳定的机会,把南境夺过来,南梁名义上有五万军队,但是实际上养着十万大军,也不是吃素的。 白玉飞刚刚在唐麒暗中帮助下把西南军摆顺,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唐麒在此时抽手了,白玉飞一个人挑起了重担,和南梁十万兵马对峙。西南军经过叛乱,能用的还有十五万,白玉飞也不是吃素的。 恰逢此时,昏昏沉沉将近两个月的皇帝也终于醒了。 他对太子处理朝政的手段着实赞赏了一番,然后自己又接过手去,他最后,不知道还能给江山和他的儿子再做些什么。 唐麒和凌渊奉诏入宫,商讨南梁叛乱之事。 唐麒站在御书房里,皇帝脸色苍然,整个人没有一点血色,看上去挺吓人的。 “玖思,你带兵已久,也是上过战场的人,你觉得此事应该如何解决?”皇帝哑着声音问道。 “打,”唐麒回道,“洛云才将陛下您最心爱的二公主嫁过去不到半年而已,卫风澜这就敢做出叛乱这等事情,他不死,实在难彰洛云百年之威。” “陛下,”兵部尚书江作书道,“臣主和,南境刚刚经过叛乱,实在不宜再生是非。” “你想怎么主和,把南境送给人家吗。”唐麒道。 “白珏,你说。”皇帝看着沉默的凌渊道。 “臣主和。”凌渊想了半晌。 “你说说,怎么个‘和’法?”皇帝咳嗽了几声。 “当年南梁先王并不打算将其王位传给现任南梁王,也就是卫风澜之父,而是他的小儿子,只是幼子年纪尚小,没有斗过南梁王,现在卫风澜叛乱,去圆了当年南梁先王的心愿,也未尝不可。”凌渊缓缓说道。 “那人还活着?”皇帝说道。 “是,”凌渊道,“软禁在南梁王陵多年。” 皇帝想了想,道,“依你所言吧。” 洛云争端刚刚才过去,皇帝不想再惹风云,现在保证朝政安稳,不让大权旁落才是要紧的事情。 “忠肃侯,这事就交给你吧。”薛延之父,太子侧妃的父亲,确实值得皇帝的信任。 “陛下”王喜忽然进来,道,“陛下,太子妃娘娘要生了!” 长极太子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行了一礼,道,“父皇,儿臣过去看看。” 皇帝差点也站起来,他赶忙道,“王喜,快去,把太医院的太医都给朕叫过去候着,务必保他们母子平安。” “是。”王喜应了一声就往出奔。 皇帝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色,他终于死也能安心了。 “薛卿,此事你赶紧去办,到年底之前,务必安置好南梁。”皇帝声音都带着喜意。 “是,陛下放心,臣定不辱命。”忠肃侯拜了一下道。 皇帝咳嗽了几声,旁边的内侍赶紧扶着他,皇帝道,“好了,都退下吧。” 皇帝又猛的咳嗽起来,楚徇钺道,“父皇,您才刚醒,切记大喜伤身。” 皇帝点了点头,笑道,“朕知道了,你倒是有心了。” “父皇,您好好休息,儿臣告退了。”楚徇钺行了一礼。 “去吧。”皇帝慈爱地看着三儿子。 众臣随后告退,楚徇钺和唐麒准备出宫,楚徇钺问道,“玖思,要去东宫看看吗?” 唐麒摇了摇头,“不去了,等太子妃生了吧。” “你可是因着上次的事情生气了?”楚徇钺道。 “生气倒是不至于,她在东宫活着,没有心计怎么成,”唐麒道,“只是我虽对太子有成见,却从未对觅晴如何,她若是想要我帮忙,只要说一声便好,这次她却是踩着我立威,把事情闹得挺大,我自然有些不高兴了。” 楚徇钺点了点头,“宋丞相如今卧床不起,宋家公子在殿试上得了第二名,太子妃的依靠实在不够。” “她若是生了男孩子,以后得日子倒是安稳多了。”唐麒道。 “那倒是,你看刚刚父皇的神情,怕是高兴坏了。”楚徇钺说着,不免想起来被送走的小楚潇,都是楚家的孩子,命数却差了这么多。 “他的长孙,自然高兴。”唐麒回道。 皇帝这也是人之常情,他都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年底,这个孙子,自然是无比疼爱了,他已经没时间再等了。 当天夜里,太子妃生下一个男孩,母子均安。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第一百零八章病情反复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08 太子妃平安生下小太子,自然是喜事一件,皇帝非常高兴,连气色都好了几分,可见那孩子对他有多重要。 一连好几天,皇帝都去东宫看孩子。 而虞景这里,情况又开始变得糟糕起来。隐徳大师开的药方对他已经没用了,身体衰弱,每天都吐血。楚徇钺每日看着都心惊不已。 两个人瞒着唐麒,唐麒只以为虞景是因为冬天太冷不舒服。虞景还是严厉禁止唐麒去找凌渊要薰华草,他是唐麒的软肋,随便一捏,唐麒就会低头。 幸还是不幸呢。 虞景指点着楚徇钺下棋,又重重地咳了起来,楚徇钺的手指颤了一下,被琴弦划出一个血印。 “我没事,”虞景喘了口气,“你去歇会儿吧。” 楚徇钺站起来,用手帕包着手上的伤口,“先生,你真的不告诉玖思,她” “告诉她有什么用,能救我的命吗,唐麒那里,瞒着就好了,你什么都不知道。”虞景道。 楚徇钺沉默半晌,将琴弦上的血珠抹去,然后关上门出去了。 唐麒不怕冷,她的书房东西又多,里面没有生炉子,她正在看西秦传来的消息。 夏城回了瑜阳,萧云也带着孩子到了。夏城在那里主持大局,西秦冬日酷寒,不会有大事发生,只要保证不要会有人冻着就好了。 南境那里,唐麒确实退了出来,她守在西隅的边界。西隅有朝廷官署,那里的一大批官员远离都是离家多年,受尽了苦楚。 本来以为去年皇帝在西隅驻军,他们终于能沐浴圣恩,说不定还能调回去,但是现在看着,很明显已经不可能了,所以唐麒使了一点手段,就把人都给收买了。 天高皇帝远,就是这个好处,随便你怎么来,只要传不到皇帝耳朵里,那就一点事都没有。 南境那边,听说是打了几次,白玉飞果然不负其父教导,行兵狠厉,毫不拖泥带水。 卫风澜也不是吃素的,两个人输赢各半。但是南境国内开始出乱子了。 卫风澜娶得是韵瑶公主,皇帝在瑜渝王叛乱之后,专程下令说是韵瑶公主还是洛云皇室的公主,是他疼爱的女儿。 韵瑶公主在南梁迅速成长,她伤心了几天之后就缓过劲儿,该干嘛干嘛,现在南梁叛乱,首当其冲的就是韵瑶公主。 皇帝当时给了她不少暗卫还有皇家侍卫,都被韵瑶公主利用起来。白玉飞暗中派人和她联系,现在南梁王庭传着的消息就是,只要南梁交出南梁王和王世子卫风澜,洛云朝廷绝对不会波及无辜之人。 否则南梁国破之日,就是所有人的死期。 安逸惯了的南梁人本来就不想打仗,南梁上下人心浮动。 同时,南梁王的弟弟又一次出现在南梁众人的视线中。他讲了当年南梁先王是怎么被现在的南梁王迫害致死的,还有自己是怎么在外流亡多年,躲避兄长和侄子的追杀。 南梁立刻有朝臣表示当年先王本来就是属意幼子的,联络了一大批人要让南梁王退位。 卫风澜就这么顾得了前面顾不了后面了,南梁已然乱的够可以了。 只是唐麒靠在桌子上的时候,不免在想,那个南梁王的弟弟到底是谁的人呢,卫风澜和他爹不至于没心眼,这么多年没把个潜在的敌人弄死。 南梁啊,终于到凌渊手里了。 唐麒打了一个哈欠,听着外面呼啸的西北风,把手里的书放下。 唐念推门进来,手里提着一个小炭炉,“阿姐,你这里好冷。” “比西秦暖和多了,”唐麒道,“怎么来看我了,不是跟着穆崇叔叔看兵书去了吗。” “阿姐,我看不懂,”唐麒挨着唐麒坐下,“看不懂,怎么办啊。” “看不懂就不看了呗,”唐麒从桌子上翻出一本话本子,放到唐念手里,“这个给你看,你看得懂吧。” 唐念看着那本书,“阿姐还看这个啊,我以为你只会看兵书和地图。” “光看那个会疯的,”唐麒道,“你那个炉子里放的是什么”她闻着一股香香甜甜的味道。 唐念放下书,从炉子里刨了一个烤熟的地瓜出来。 唐麒脸上立刻有了笑容,道,“你倒是会吃。” “阿姐,我想回西秦了。”唐念道。 他们在西秦的时候,天寒地冻,经常连营帐都不能出去,能吃的东西不多。姐弟二人经常在炉子里放着地瓜,那真的是冰天雪地里难得的温暖。 唐麒掰了一块放到嘴里,“别急,就快回去了。” “什么时候?”唐念问道。 “很快了。”唐麒沉声道。 楚徇钺推门进来,脸色微沉,手上包着手帕,“你们在吃什么呢?” “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冻着了吗?”唐麒随口问道。 楚徇钺先愣了一下,随后道,“今天有些冷。”他在唐麒对面坐下。 “阿念怎么今天不在穆叔那里了。”楚徇钺道。 “姐夫,你看得懂兵书吗?”唐念还是不放弃。 “看得懂。”楚徇钺道。 “那你教我吧,阿姐没空,穆叔叔讲的跟天书一样,姐夫。”唐念道。 唐念人前人后都管楚徇钺叫姐夫,唐麒一开始还说他,楚徇钺也是脸皮薄觉得不好意思,但是时间久了两个人就都不管了。 “好,反正我闲着也没事,你要学带兵吗。”楚徇钺道。 “我要跟阿姐一样。”唐念信誓旦旦。 “阿念,你的烤地瓜糊了。”唐麒在后面道。 唐念赶紧刨了出来,“阿姐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他将最后一个给了楚徇钺,道,“姐夫,这就是我的谢礼了,我明天就去找你。” 他也不等楚徇钺答应,唐念便又跑出去了。 “他倒是能吃,”楚徇钺道,“味道还不错,就是烤焦了。” “你不用管他,”唐麒道,“他是想起一出就是一出,过两天他就该自己忘了你手怎么了?” 唐麒将他手上的手帕拿下来,看见一个伤口从指尖滑了半个手指,“弹琴伤着的吧。” “小伤,不碍事。”楚徇钺觉得心里暖暖的,他忽然觉得唐麒还是关心他的。 唐麒没理他,“紫罗,去我房间里把药箱拿过来。” 东宫。 房间里的炉火烧的暖暖和和的,乳母将孩子房间小床上。 孩子已经过了半月了,养的白白净净的,皇帝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抱在怀里。 “元娘,有生之年,得见胤儿出生,我真是死而无憾了。”皇帝道。 李皇后差点哭出来,哽咽道,“七郎你说得这是什么话,你不想等这孩子长大了吗,他再大一些,就会给你叫皇爷爷了。” 皇帝淡笑,道,“我已经等不了,你替我等着吧,等胤儿会喊的时候,就把他领到我的灵位前,让他喊给我听,好不好。” 李皇后拿着帕子掩面而泣,话都说不清,“七郎,七郎” 怀里本来在咂着嘴巴安睡的小孩子也忽然哭闹起来,皇帝赶紧轻轻地晃着孩子,李皇后也抹了抹眼泪,两个人像寻常夫妻那样,哄着哭闹的小孙儿。 “哎呦,元娘,这小子尿了哈哈哈,我衣服都湿了”皇帝笑道。 李皇后擦了眼泪,吩咐乳母道,“赶紧给孩子拿件衣服过来。” “元娘,咱俩来给他换” 李皇后拿着衣服走了过去。 长极太子正陪着这几天刚刚缓过来的宋觅晴,夫妻二人也未因上次的事情生出太多龃龉。 “父皇去看胤儿了?”宋觅晴问道。 “母后也在看着呢,你不用担心。”太子道。 “嗯,父皇和母后当然是真心疼爱胤儿,我不担心胤儿,只是怕耽搁了父皇休息,父皇近来还好吗?”宋觅晴道。 长极太子忽然觉得胸口堵了一团,上不去也下不来,他靠在宋觅晴怀里,低声道,“不好,一点都不好,太医说恐怕过不了冬天了。” 宋觅晴一阵心软,抱着太子道,“殿下” “别说话,让我缓一会儿就好了,朝中还有不少事情去处理,让我缓一下,我不能乱了。”太子道,他此刻真的很想哭,但是他不能,身为男人,身为东宫太子,身为即将要登临天下的男人,他是不能哭的。 宋觅晴抱着他,却是哭了出来,眼泪落在太子脸上。长极太子觉得脸上湿湿热热的,他知道宋觅晴在哭。 片刻之后,长极太子拿出手帕擦着她的眼泪,道,“你还坐月子呢,哭的话会伤眼睛的,别哭了没事。” “嗯,臣妾知道了。”宋觅晴道。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王喜急匆匆地过来,道,“殿下陛下昏过去了!” 长极太子嚯地站起来,对宋觅晴道,“晴儿,我去看看,你好好休息。” 他一边穿上长袍,一边往旁边厢房去了。 韦院正一直跟着皇帝,就怕皇帝突然出个什么事。 李皇后看见儿子过来,就软在他身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母后别怕。”长极太子说这话的时候,自己的声音都在颤。 一个多时辰之后,韦院正满头大汗被从里屋扶出来,道,“娘娘,太子殿下,陛下暂时没事了,或许明日,或许后日,就会醒过来,现在不要动陛下,让他睡着,老臣在这里守着陛下。” 长极太子点了点头,“母后,您陪着父皇。”李皇后随后往里屋走去。 “韦院正,你也歇歇吧。” 韦院正擦了擦汗,坐在椅子上手脚发软。 长极太子吩咐人将孩子抱走,自己没多久就去了御书房,等着他做的事情还多得很。 南梁内乱一事已经不用担心,长极太子看着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文书,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第一百零九章煮茶赏梅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09 皇帝一昏,到第三天还没醒。 可也不能老睡在东宫厢房,韦院正点了头,太子和皇后便把皇帝搬到了皇后宫中。 太子掌管朝政,钺王近来赋闲,便在宫中和李皇后轮流守着皇帝。 李皇后神色冷淡,看不出悲喜。楚徇钺则是怀着对自己的亲生父亲极度陌生的情绪,但是尽管如此,那个人始终是他父亲。 “钺儿,你回府休息吧。”李皇后轻轻拍着楚徇钺的肩膀道。 “母后,父皇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楚徇钺皱着眉头道。 “母后守着就好了,”李皇后温和笑道,“你皇兄今日忙的不可开交,你回去休息休息,有空去帮你皇兄,朝政的事情母亲不懂,但是钺儿,你是楚家的孩子,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该帮着自家人不是吗?” 楚徇钺很显然懵了一会儿,随后道,“母后放心,儿臣会帮皇兄的。” 李皇后点了点头,“钺儿,有些事情,你终究是要做出取舍的,不管你选什么,不要日后后悔就好,回去吧。” 楚徇钺起身行礼之后,退了出去。 他清楚李皇后的暗示,他是楚氏皇族的人,他应该为楚氏皇族献出自己的一切甚至生命,但是楚徇钺已经做不到了。 他已经不可能对楚氏皇族忠心了。 开始的原因,是因为唐麒,他对她盲目但又不可能放手的爱。 现在,他开始深深地怀疑起许多事情,皇族做了太多他无法理解的事情。 楚徇钺的母妃江氏在他幼年时候去世,但正是因为如此,他对母亲的印象停留在温婉和善,善良大度之上,他希望自己跟母亲一样。 母亲去世之后,他被交给皇后抚养,皇后也尽力教他向善,走正道该走的路,和皇族的阴私丑陋背道而驰。 后来再长大一些,他能够看懂宫中的事情,但是他已经不想懂了,他最怕自己变得和宫里的人一样,要么行尸走肉,麻木不仁,要么竭尽全力得到想要的东西。 楚徇钺厌恶那样的生活,他和他们不一样。 皇帝这一昏迷,帝都上下都知道是皇帝熬不过去了。 索性太子已经执掌玉玺,接手朝政好几个月,帝都中并无动荡。 唐麒现在窗口,再过十来天就是小皇长孙的满月宴,这在皇室绝对是大事,礼部现在已经开始筹办。 唐麒总感觉不太好,因为皇帝要死了。 一般而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是这种逻辑绝对不能放到皇帝陛下身上,皇帝陛下绝对不会手软的,越是这个时候,应该越小心才是。 “小姐,”紫罗敲门,道,“白术找您。” “进来。”唐麒一手支着下巴。 “小姐,”白术进来,“凌世子派人来请您。” 唐麒偏过头,看见是风起,道,“你家公子找我干什么?” 风起不语,将一份精致的请柬递了过去,里面夹着几朵红梅,红如烈火。 “这是凌风院里的梅花?”唐麒拿了一朵在手里嗅了嗅,很清甜的味道,说不定拿出来做点心不错。 “是,”风起道,“梅花开的正好,公子请您过去赏梅喝茶。” “只有赏梅喝茶?”唐麒左手支着下巴,右手慢慢的捻着几朵小梅花。 “是。”风起垂眸。 唐麒想了一会儿,道,“走吧。” 白术去准备马车,唐麒会房间,找了一根发带束着长发,一袭红色的裘袍,将整个人都裹在袍子里。 “要出去?”虞景抱着手炉,正坐在窗口,刚好看见唐麒出去。 “凌渊,”唐麒回道,扬了扬手里的请柬,“你不必让卫庄跟着我,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你知道就好,”虞景道,“过来。” 唐麒依言走了过去,虞景将手里的暖炉放到她手上,沉声道,“你身体不好,不能着凉。” 唐麒随即反应过来,惊诧地看了虞景一眼,虞景浅笑,“你的身体,我还不知道,你再修炼一世,说不定能把我蒙骗过去。” “去吧,凌渊那里,也要小心一点。”虞景又道。 两个人隔着一个窗子,唐麒恭恭敬敬地屈身行了一礼,笑道,“先生,学生出去了。” 虞景无声地笑了笑,看着小姑娘踱步往外走,感觉她应该已经离得远了之后,虞景忽然捂着帕子,剧烈地咳嗽起来,卫庄赶紧将虞景放在床上,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卫庄转过头,随即把手里的茶杯摔到了地上。 虞景手里的白色锦帕上沾满了浓稠的血迹,就像唐麒刚刚着的那一身红衣一般浓艳。 生生刺痛了卫庄的眼。 “小公子!您您这是何苦!何苦!”卫庄当了这么多年暗卫,从来只流血不流泪,但是看着自己守了将近三十年的小主子现在病入膏肓,卫庄还是忍不住落泪了。 虞景半阖着眼睛靠在床上,道,“我没事,卫叔,倒杯茶给我漱口。” 卫庄默默地重新倒了一杯,等他漱口完。卫庄清楚地看到里面的血丝,他将沾了血的帕子收起来,将地上的茶杯碎片也捡起来,然后一起扔了,再换了一块新的手帕给虞景。 这次是深蓝色的手帕,不是虞景喜欢的白色。 唐麒裹着袍子,抱着暖炉走在唐王府,惹得一大群侍女侧目,当然也有人飞快地找已经被内定了的世子妃明淮。 唐麒快走到凌风阁的时候,就被她拦住了。 “以清郡主,许久不见了。”明淮温和说道,她看着比前几个月沉静了一些。 但也只是看起来,不然就不会这么急匆匆地拦她了。唐麒心说小姑娘就是小姑娘。 “郡主怎么今日到府上来了,是来见凌渊哥哥的吗?”明淮又道。 唐麒回了一个标准的女子半礼,脸上是温和的笑意,道,“明小姐许久不见。” 说完,她看了风起一眼。 风起尴尬万分,道,“表小姐,您先回去吧,公子今日只请以清郡主一位。” 明淮脸色明显变了变,正好凌渊走了出去,明淮笑吟吟地看着他,道,“书瑾听说表哥院里的梅花开的正好,不知道今日能否去看看。” 她满心觉得凌渊怎么着也不在在外人面前落她的面子,但是很明显,凌渊目不斜视,道,“风起,我让你请以清郡主过来,你怎么让她待在外面等着,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嗯?!” 风起立刻跪下,“公子恕罪,属下自去领罚。” 唐麒看着凌渊,道,“白珏兄长,我冷,能进去喝杯热茶吗?” “请。”凌渊做出一个手势,唐麒和身后两个侍卫一起进去了。 “表哥”明淮弱弱地喊了一声。 凌渊头也不回,身后的风落还算客气,道,“表小姐回去吧,这凌风阁自从主子接手之后,没有他答应,谁都不能进。” 明淮的眼泪差点儿就下来,凌王妃身边的嬷嬷快步走过来,道,“表小姐,今儿天冷,王妃让老奴请您过去喝杯茶,她可寻了你半晌了。” 明淮这才把眼泪收回去,往凌风阁看了一眼,和嬷嬷走了。 “你糟不糟心,整天看着这么一小丫头,一点儿都不懂事。”唐麒把手炉放到一边,捧着茶杯懒洋洋地说道。 两个人坐在阁楼上,临着梅花的那一边开着落地的大窗户,阳光也正好照进来,里面的暖炉烧的暖暖和和的。两个人面前放着烹茶的工具,看着便极为闲适。 唐麒还是披着裘袍,只是把兜帽放了下来,前面的带子解开,露出里面的红色锦衣。 凌渊无奈,道,“没办法,我母妃不知道在想什么,尽找麻烦。” “可凌王府的人,婚事不是能自己做主的吗?”唐麒看着上好的普洱茶在清亮的水中沉沉浮浮,漫不经心地问道。 “妹妹你真是天真,这种事情,不过是应付外人罢了,凌王府没有兵权,能够百年不倒,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凌渊道。 唐麒歪过头,“可是唐王府就是这样的,婚事自己做主,不许纳妾怪不得现在就只剩我一个姓唐了。” “唐王府若是跟凌王府一样,分支繁杂,恐怕不需要楚家做什么,你们自己就为了三十万兵权内讧了。”凌渊道。 “你这么说也是,”唐麒道,“这茶味道不错,能送我吗?” 唐麒开口毫不客气,一般只要是往嘴里送的,她都不客气。 “茶是好茶,但是要煮出好味道,水也是很重要的。”凌渊慢悠悠地道。 “那这水,你是哪儿来的?”唐麒问道。 “明滟湖的。”凌渊一边摆弄着茶壶,一边道。 唐麒歪过身子,青着脸道,“你可真闲!”明滟湖乃是江南最出名的湖泊,风光极盛,其湖水更是清甜,用来煮茶,最能引出茶中醇香的味道。 凌渊一笑,他的笑容衬着温暖的冬日阳光,极为动人。 洛云传言,凌王世子白珏,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唐麒却从未仔细看过他的容颜,现在这般,倒是不辜负洛云无数为他倾心的女子。 “是啊,我想着妹妹那天说的话,手伸的太长,确实会累,便想歇一歇了。”凌渊道。 唐麒不屑,“你不做鱼,该做渔翁了?” 凌渊给她续了一杯茶,不置可否。 唐麒起身,捧着茶杯走到窗边,红梅烈烈,凌风阁后面的一片空地,都种着红梅。 唐麒看着里面梅花落地的旋转方向,觉得怪异,转身靠在窗户边,道,“里面有阵法?” “好眼力。”凌渊走到她身旁,把她落到肩膀下的裘袍拉好。 “你可真是会煞风景。”唐麒喝着茶,慢悠悠地说道。 “不见得,不是很漂亮吗?”凌渊不以为意。 唐麒觉得自己还是喜欢城外梅林,更自然一些,他这里雕琢的痕迹太重,失了本来的意趣。 “找我过来所为何事?”唐麒重新坐下,问道。 “喝茶赏梅,还有抚琴。”凌渊认认真真地说道。 唐麒这才知道他不是开玩笑,笑的无可奈何,“我还忙着。” “那就歇一歇。”凌渊按着风落送来的琴。 唐麒索性将垫子搬到窗边,一手支着下巴,听着他抚琴。 很好听,没有虞景那样好听,但是要超过楚徇钺。 楚徇钺回了唐王府,看虞景已经休息了,唐麒也出去了,便拿着刚派人从城外折回来的梅花,剪了下来去做点心了。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第一百一十章我很害怕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10 唐麒和凌渊两个人是真的什么公事都没有谈,就在那里说了闲话,最后唐麒喝茶喝的都撑着了。 中午未归,唐麒在凌渊那里吃饭。凌渊把江南的一个名厨请过来,专门准备了这顿饭。 东西做的很精细,味道也依着唐麒习惯的西秦口味专门调了。 “喜欢吗?”凌渊问道。 “喜欢。”唐麒道 “那你可以一直在我这里吃饭。”凌渊在唐麒耳边低声道,两个人看起来颇为暧昧。 唐麒躲过他,道,“我吃西秦的东西长大,偶然尝一尝别的可以,长久下去自然不行。” “习惯了不就好了吗?”凌渊道。 “我要用十年去习惯,那太久了,十年我可以做很多事情,我为什么要花十年去习惯那些不属于我的东西,那样很累。”唐麒语气温和地回着凌渊,却没有半点客气。 凌渊被堵的无言,给她夹了一块酱汁鱼,“吃吧,光是看着妹妹吃东西,我都心情很好了。” 唐麒随即瞪着凌渊,“你可真闲!” 唐麒又耽搁了一下午,中间她真的很想问薰华草的事情,心中焦灼万分,但她还是忍了。 如果她真的问了: 回去虞景要是说,你和他说了薰华草的失事情了吗?看着我的眼睛回答。 她说话肯定是这样的,没没有,有。 她就找死吧。 唐麒在心里叹了口气,薰华草,薰华草,虞景的命可怎么办啊! 她当时便心情不好起来,只是面上不显。 “梅花赏了,茶喝了,琴奏了,凌渊,我要回去了。”唐麒道。 凌渊看看天色,“这不是还早吗?” “我忙。”唐麒道。 凌渊其实也等着她说薰华草的事情。 “你若是想说薰华草的话”唐麒道,“还是免了吧,我说过,一根头发的代价都不可能。” “为什么?”凌渊道 “薰华草本来就是救命的东西,你能拿到,说实话那是你的本事,是你的人先从沼泽里将它拿走的,我愿赌服输。”唐麒道。 确实,薰华草是凌渊所截,而非所劫。 技不如人能说什么,唐麒自嘲地笑了一声,她谁都不怪,只怨恨自己没本事。 “好。”凌渊低低得地说了一句。 “我送妹妹出去吧。”凌渊道。 唐麒又在心里叹了口气,心说凌渊就是凌渊,铁石心肠,唯利是图。 她其实多多少少存了一些希望凌渊因为他口中的喜欢二字,将薰华草送给她。 果然,她高估自己,也低估凌渊了。 这世上,有些人的喜欢是付出一切,给她她喜欢的一切;有些人的喜欢是把人囚禁在自己身边,给她自己想给的一切,不问她是否喜欢,是否需要。 但这世上的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就可以说明白的。 唐麒和凌渊并肩走在凌王府的路上,唐麒一身红裘,她忽然回头,道,“我的手炉呢?” “手炉?”凌渊道,“风落,去找唐大小姐的手炉过来。” 风落赶紧去取手炉了,凌渊道,“妹妹畏寒?” “最近身体越来越差了。”唐麒皱眉道。 她看着来来去去的侍女,道,“你家人怎么少了这么多?” “去江南了。”凌渊回道。 “江南,江南好风景,可惜我没有机会去。”唐麒将兜帽戴上,将自己整个人都埋在裘袍里。 “你若是想去江南的话”凌渊话说到一半。 唐麒朝着风落道,“手炉。” “小姐,刚刚凉了,换了炭火。”风落道。 唐麒微微点头,“多谢。” 唐麒将手炉裹进裘袍里,道,“凌公子,不必送了,告辞。” “送还是要送的。”凌渊随即跟了上去。 暮色将近,楚徇钺看着天色,裹上裘袍走到唐王府门口等着了。 “公子,”左星觉得天太冷,道,“郡主还得一会儿才回来吧。” “无碍,我等一等。”楚徇钺道。 唐麒上了马车,凌渊还是道,“玖思,真的不仔细想一想?”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唐麒放下车帘,靠在马车上,将手炉拿出来放在一边,她不冷,一点都不。 薰华草那把火把唐麒烧的烦躁不已,她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像虞景了,真能忍。 楚徇钺等了有一会儿,人还是没回来,侍卫正想开口,楚徇钺摇了摇头,道,“马上就回来了。” 果然,唐麒的马车进了唐王府的巷道。 楚徇钺笑了笑,道,“去把晚饭准备好。” “徇钺,”唐麒从马车上跳下来,手里抱着一个手炉,“冷吗,这个给你。” “这是先生的?”楚徇钺接过手炉又递给侍卫,用手将唐麒的手握紧,“手怎么这么凉,不是拿着手炉吗?” “不冷,回去吧,”唐麒勉强笑了笑,“陛下好些了,你怎么今日回来了?” “我至多能守着父皇,留在那里也没有用处,皇后娘娘便让我回来了,至于父皇,能不能醒还不知道,韦院正这两天起了一嘴的泡,可惜他着急上火也没用,父皇是真的不行了。”楚徇钺道。 两个人坐在桌子前,唐麒端了碗粥过来,“当年陛下登上那个位置的时候,也不知道有没有想到现在的情况,就算被称作万岁,有什么用。” “高处不胜寒。”楚徇钺道。 “但是高处也看得远,陛下是肯定不会后悔的,权力啊,就是那么吸引人,就算是折二十年的寿,也值得。”唐麒道。 “不值得,死后万事空,还不是留给别人了,”楚徇钺难得反驳唐麒,板着脸,给她夹了一小块梅花饼,“要是死了,连你喜欢吃的点心都是别人的。” 唐麒垂眸,拿着勺子笑起来,“你说得好像我只会吃东西一样。” “快吃,别笑了。”楚徇钺道。 “虞景怎么不来吃饭?”唐麒笑了半天后问道。 “你回来的晚,先生已经吃过去休息了,大概已经睡了。”楚徇钺道。 “他怎么最近睡得越来越多了,是天气太冷了还是身体又不好了,去年也不带这样的。”唐麒皱着眉头。 楚徇钺心里咯噔一下,含糊地说道,“先生怕冷,也就是在床上多坐了一会儿,没睡多久,下午还在看书呢。” 唐麒点了点头,“那你记着给他开窗户透透气,天气好了要出去转转,我也是忙疯了,没空照顾他。” “别担心。”楚徇钺觉得自己手心都是冷汗,赶紧拿着勺子舀粥去吃了。 一顿饭吃下来,楚徇钺出了一身的汗。然后他没有留在唐王府,而是回他那里去了。 他怕自己忍不住说出实话,虞景的事情,他瞒不下去。 唐麒坐在书房,只觉得心神不宁,“紫罗,去把穆叔请过来。” 没多久,穆崇推门进来,唐麒道,“穆叔,我有事问你。” “怎么了?”穆崇道。 “虞景是不是病的更厉害了?”唐麒道。 穆崇惊诧了一下,“不是好些了吗?” “我不知道,我去看他的时候都好,可我总觉得不好,”唐麒靠在桌子上微微叹气,“薰华草还在凌渊手里,我害怕,叔叔,我不敢问他。” 穆崇听见“害怕”两个字,心中震颤不已。 他上一次听见唐麒说害怕的时候,是他把小丫头从唐王和唐王妃的灵位前抱回来的时候,已经许多年了。 这些年唐麒受过许多苦楚,但是她每一次都笑的很美,美的让穆崇感到心惊和震撼。 她从来没有说过“我害怕”,她从来杀伐果断。 现在她说她害怕,因为虞景。 唐麒长长地叹了口气,起身走到窗口,“我都不知道我现在竟然这么胆小,我是不是是不是太依赖虞景了。” 穆崇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道,“谁都会怕的,太过关心的话那就会更害怕。” “那我该怎么办,”唐麒带着惊慌问道,“我得想办法把薰华草拿到手。” “凌渊的条件是什么?” “西隅但是不只是条件那么简单,他想我低头,凌渊那个人,根本没办法用常理预测,他知道虞景是能捏死我的软肋,他不会轻易放过我的,兵不血刃能轻易置我于死地的机会,凌渊怎么可能放弃。”唐麒忽然一手拍到窗户上,然后把一扇窗户拍掉了。 “玖思,你冷静些。”穆崇赶紧拉起唐麒的手,看着手心留下几个血印。 “唐麒!”虞景在那边的声音忽然传过来,“你要拆了房子吗,大晚上的闹什么!” 唐麒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道,“虞景,你醒了。” “还能睡一天吗,”虞景道,“过来给我看你的手。” 唐麒忽然觉得温温热热地东西从手心往下流,虞景隔着窗户道,“先进来。” 唐麒进了虞景的房间,里面放着两盆炭火,上好的银丝炭,闻不到一点烟味,唐麒都觉得有些热。 虞景脸色偏于苍白,他从药箱里拿出药,又让人打了一盆水,给唐麒处理着手上并不太深的伤口。 两个人同时保持着沉默,但是唐麒在那一刻觉得想哭。 是真的想哭,她第一次觉得心痛。 “虞景,你你还好吗?”唐麒低声问道。 “我很好。”虞景笑着回道,那个笑容里藏了太多唐麒看不懂的东西,只是让唐麒觉得心痛。 唐麒垂下眼眸,默然点了点头。 包好之后,两个人下了几回棋,唐麒看虞景困倦,便回去休息了。 冬月寒风凛冽刺骨,和虞景温暖的房间对比明显,唐麒打了一个冷战,踱步回书房去了。 楚徇钺翻来覆去睡不着,李皇后的话仍是困扰了他,还有唐麒的态度。 他觉得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只剩下一张写着婚约的纸。 他没办法改变,唐麒更是无心改变。 他不该只是等待。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第一百一十一章冬日大雪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11 小皇长孙的满月宴。 唐麒眯着眼睛靠在马车里,手上的伤口已经好了很多,楚徇钺那天起来看见唐麒书房的窗户都坏了,还以为有刺客光顾了。 “飘雪了。”楚徇钺说道。 唐麒还是眯着眼睛打了一个哈欠,懒洋洋地回道,“是啊,下雪好,瑞雪兆丰年。” “是不是丰年不知道,越冷了倒是真的。”楚徇钺道。 唐麒不答,还是眯着眼睛睡觉,她是真困。 楚徇钺将毯子盖在她身上,不再说话。 皇帝五天前醒过来,正好赶上他小孙子的满月宴。皇帝脸色依旧十分难看,非常难看,就像刚才棺材里爬出来的一样,韦院正带着几个太医守着皇帝,不敢离开。 皇帝抱着小孙子,满脸喜色,和李皇后正高兴地逗着孩子。 唐麒裹着裘袍进来,把裘袍交给侍卫,朝皇帝那边走过去。 “陛下,”唐麒笑意盈盈走了过去,“给臣看看皇长孙吧,臣还没见过呢。” 皇帝看着唐麒温和漂亮的脸,抱着孩子的手忽然紧了一下,唐麒道,“陛下,您可真小气,就抱一下,您就舍不得了?” 李皇后将孩子接过来,笑道,“来,给玖思丫头你抱一回,可慢点儿哦。” 唐麒笑了笑,把孩子接过来,刚刚满月的孩子还小的很,楚徇钺也走到旁边看着。 “这孩子可真小。”唐麒道。 “才满月,当然小。”楚徇钺伸手摸了摸小孩子的脸,软软的,嫩嫩的。 皇帝看的心惊胆战,生怕唐麒下一刻就伸手把孩子给怎么着了,他醒过来这两天总是疑神疑鬼的,除了李皇后,对身边的人都非常提防。 长极太子走进来,行过礼之后将孩子接过去,道,“以清郡主,太子妃等你许久了,你不过去看看?” 唐麒点点头,“刚刚看过孩子,这就去。” 唐麒温和一笑,便离开了。 宋觅晴刚刚生过孩子,脸上的丰腴稍稍减了几分,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敦和温婉,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姐姐。”宋觅晴看见唐麒过来,开口喊道。 唐麒回了一礼,“太子妃看起来气色好多了。” “玖思姐姐今日来的可不早。”宋觅晴笑道。 唐麒指着自己的眼睛,“最近忙的很,早上都起不来了。” 宋觅晴执着她的手,道,“姐姐以后还要继承王位,想来会更忙的。” 唐麒侧过身子,道,“那会儿我就回西秦去了。” “姐姐以后要回西秦,那钺王殿下呢?” “他得跟我走啊,要不然就自己留在帝都好了,我是不会留下的。”唐麒说的相当霸道。 两个人相视一笑,都不再说这个问题。 “以清郡主,有礼了。”明淮进来之后道。 唐麒微微点头,以示回礼。其实她平常都是用半礼来回同辈姑娘的,但是到了明淮这里,她的礼节就打了折扣。 “前日郡主和表哥在凌风阁中赏梅抚琴,本来书瑾想请郡主喝茶的,可惜郡主走的早。”明淮慢悠悠地说道,立刻把唐麒推上了风口浪尖。 但是对于唐麒这种永远都在风口浪尖的人来说,这点小事根本算不得什么。 “明小姐客气了,”唐麒微微一笑道,“你表哥那里的普洱茶就很好。” 明眼人立刻就看出两个人之间气氛不对,白玉璇走过来,对唐麒道,“玖思姐姐,我过几天能去你府上喝茶吗?” “好啊,”唐麒道,“长公主好些了吗?” “近来哥哥时常给母亲写信,太子表哥也送了许多药,虽然还不能下床,但是母亲已经好多了。”白玉璇笑道。 唐麒点了点头。 长极太子和钺王二人走在院外,一前一后,都是脸色凝重。 “徇钺,你真的不能帮孤吗?”长极太子道。 楚徇钺艰难地摇了摇头,“西秦文书多是机密,臣弟根本接触不到,更别说帮皇兄你找什么证据了。” “徇钺,,唐王府执掌西秦军政大权,唯独不能私开矿脉,可想而知矿脉有何等价值,那是要命的东西。”长极太子低声喝道。 楚徇钺眉头一皱,他没有在意过矿脉这种事情,也从未在唐王府听见过唐麒说矿脉的事情。 “孤不是同你开玩笑,”长极太子道,“此事关乎洛云国运,你也不必自欺欺人,孤本来以为唐王府只是保全自己,唐麒只想要保全西秦兵权,孤怎么也没想到,她一个女人,竟生出那样的野心。” 楚徇钺惊诧了一下,他在唐麒身边这多久,但是他除了知道唐麒好吃之外,还真是不知道唐麒还在想什么。 但是他立刻相信了太子的话,楚徇钺他平时只是不愿意去想唐麒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其实只要仔细一想,就能够想到。既然要保全自己,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回京,不要卷入帝都这趟浑水,在西秦等着,等新帝登基,然后上书祝贺。 她不回来,或许皇帝会用其他办法对她施加压力。但还是那句话,天高皇帝远,皇帝控制不了西秦。 只是矛盾会进一步积压,不会在唐麒这里爆发。 可唐麒回来了。 挟风带雨,在帝都惹起血雨腥风。 “她姓唐,”长极太子咬牙切齿道,“她怎么就姓唐呢!” “皇兄说的这是什么话,她就是姓唐,谁都没办法改变这一点,就像我为什么会姓楚一样。”楚徇钺说着,带着深深的疲惫和厌倦。 “你说什么!”长极太子喝道,“你姓楚怎么了,你是楚氏皇族的人,出身洛云最尊贵的皇家,三弟,不知道你有什么不满,若非你姓楚,你以为唐麒会看上你吗!” 楚徇钺只是抬起眼眸,淡淡地说道,“皇兄说的是,咱们该回去了吧。” 长极太子道,“徇钺,你真的不打算做这件事?” 楚徇钺摇了摇头,“皇兄,臣弟做不到。” 他忽然生出一种置身事外的想法,一边说家族,一边是所爱之人。 不管选谁,都是错的。 不管选谁,都是对的。 唐麒还是像往常一样,说了会话便从屋里出来了。 明淮也追出来了。 唐麒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明淮。 “我有事想问问以清郡主。”明淮道,她神色冷清,似乎是和凌王妃越来越像了。 “你表哥的事情不要和我说,我现在非常想杀了他。”唐麒冷声道,薰华草一事足够他们翻脸了,她现在真的火大。 明淮愣了一下,“表哥对你那么好!”她就不懂了,为什么凌渊会喜欢唐麒,她有什么好! 这回换唐麒愣着了,凌渊走过来,道,“妹妹你看,我对你的态度,连外人都知道了。” “我会谢谢你的。”唐麒冷笑。 白术和风起两人都是风一样的跑过来,几乎同时说出一句话。 “小姐,皇帝陛下昏过去了。” “公子,陛下刚刚晕倒了。” 唐麒皱眉,随即往承明殿中走去,这满月宴显然是摆不成了。 太子和楚徇钺正在寝殿门外,脸上都是焦急。但楚徇钺更甚,几乎面无人色。 刚刚皇帝也说起想让楚徇钺在唐麒的防线里撕出口子来,楚徇钺婉转的顶撞了两句,立刻惹起皇帝的怒火,结果皇帝没说几句便昏过去了。 唐麒挤过一众人,把楚徇钺拽住,道,“怎么回事?” “陛下生气了。”楚徇钺道。 长极太子等了一会儿,对众臣道,“诸位大人今日先回去吧,胤儿的满月宴容后再说。” 众人都是有眼色的人,纷纷告退。 楚徇钺青着脸对唐麒道,“玖思,你先回去,我再等一等。” “你也跟着一起走吧。”长极太子不耐道。 “皇兄” “走吧,你留下也没有不是。”唐麒道。 一场宴会尚未开始便再次散了,雪下的更大了。 楚徇钺失魂落魄地靠在马车里,唐麒多少能猜到发生什么事情。 “你冷静些,不是你的错。”唐麒道。 楚徇钺摇了摇头,“你不知道,就是因为我,父皇他才又” “别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说句不好听的,陛下的脸色跟将死之人没有区别。”唐麒道。 楚徇钺靠在马车上,唐麒端了杯茶给他,他终于冷静下来,颤抖着接过茶杯。 唐麒面色沉静,她心中隐隐不安。 凌渊也在不久之后离开,风落开门道,“公子,刚刚听闻陛下熬不住了。” “凌家的人还好吗?”凌渊问道。 “已经到了江南,旁支路上虽然遇到刺客,老爷子走的那条路没事。”风落道。 凌渊点了点头,现在凌王府几乎搬空,只剩下凌家三口人。 唐麒大概也和他一样,准备好皇帝一死就翻脸的戏码。 那他们,再见面就不知是何时,也不知是什么身份了。 唐麒走进虞景房间,虞景正将手心里的蓝色帕子握紧。 “皇帝要咽气了,”唐麒道,“你回西秦吧。” “不急,”虞景声音没有一点底气,“再等一等。” “还等什你手里是什么?”唐麒眼尖,随即将他手里的帕子拿过来。 “你吐血了!虞景,多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唐麒的声音立刻开始颤抖。 “没事。”虞景淡然。 “这叫没事,”唐麒拿着帕子道,“我去找薰华草。” “你出唐王府的门试一试。”虞景重新拿出一块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唐麒脸色青白,“你不活了!” “我说了我没事,你该干什么赶紧去,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虞景道。 唐麒垂下眼眸,走了出去。 帝都中的风声立刻紧迫起来,宫里再也没有皇帝一点点好消息传过来。 直到腊月初八傍晚,所有朝臣以及贵勋都被召入宫中,皇帝下的诏令。 她换了一身白色长裙,披着黑色裘袍进宫。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第一百一十二章皇帝崩殂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123 唐麒走在黑暗的宫道上,周围站着禁军侍卫,是平常的两倍不止。 皇帝是要说遗言了,这会儿把帝都上下的人都召入宫中。唐麒手里抱着一个手炉,捂得浑身暖乎乎的。 她到寝殿门口的时候,殿外已经守着一群大臣了。 楚徇钺见她过来,道,“玖思,这儿来。” 唐麒看他满眼都是血丝,看着就是两三天休息的模样。 “嗯,陛下怎么样了?”唐麒低声问道。 楚徇钺摇了摇头,哽咽着说不出话,唐麒从随身的锦囊里拿出几颗糖莲子放在他手里,低声道,“吃点东西吧,不然熬不住。” 楚徇钺仍在僵滞,唐麒把锦囊也塞进了他手里,朝他使了一个眼神。楚徇钺点了点头,把几颗莲子放进嘴里,可惜平日里蜜糖一样的东西现在味如嚼蜡。 太子手持圣旨出来,身后跟着张谈和几个重臣。众臣立刻议论纷纷,他越过人群看了唐麒一眼。 王喜甩着拂尘,面色难看,道,“宣唐王府以清郡主入殿。” 唐麒应了一声,跟着王喜走进殿中。 皇帝坐在床榻上,面色倒是比以前好了一点,神态平和,看不出什么。 “臣唐麒,拜见陛下。”唐麒行了一礼,在皇帝面前站好。 皇帝抬眸,看了唐麒半晌,糊涂沙哑着声音道,“你没有你母亲漂亮。” 唐麒微微一笑,回道,“母亲可是当年的帝都第一美人,可惜她再美,都是唐王府的人,不管陛下有什么想法,还是做了什么,她和我父亲,生同裘,死同穴,她是我唐王府的人。” “看来玖思丫头是知道当年的事情了。”皇帝脸上带着嘲讽。 唐麒脸色肃重起来,“是啊,早就知道了,你害我父亲,幼弟,折辱我母亲,致她自尽身亡,我都知道。” “朕真是痛恨当年一时失策,没有要了你的命,让你逃到西秦,致使朕的儿子们兵戈相见,兄弟成仇,让楚氏江山半数倾颓!”皇帝的目光如刀似剑,恨不得当场杀死唐麒。 唐麒冷声道,“陛下错了。” “是你唐王府多年来图谋不轨”皇帝道,也不知道是病入膏肓,还是心虚,皇帝出了一手心的冷汗。 “错了就是错了,陛下为什么要把责任推给别人,其实你自己也知道,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唐麒道。 皇帝沉默半晌,猛然吐出一口血。 正如唐麒所言,皇帝什么都知道,他不愿意承认而已。 “陛下,你临死之前咱们还是把话说清楚的好,”唐麒还是那个态度,“楚家的江山要倾颓,那就是你的错,你儿子想弑君杀底,大逆不道,那也是你的错,谁让他是你亲生的呢,陛下当年给宸王和先帝下毒手,一定能理解你儿子的心情。” “现在你倒是可以一死了之,留下一摊子破事都给了你儿子,可惜长极太子还不够格,他赢不过我,更赢不过凌渊,这江山注定毁在他手里,但,罪魁祸首,是你,洛云的皇帝陛下,你才是该背负骂名的那一个。”唐麒说的极慢,字字如刀,刺进皇帝心里。 他最是在乎江山,那是他最痛的地方,刀刀见血。 “但你楚家,终究是绝后了。”皇帝恨恨地说道。 唐麒看着皇帝,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低声回道,“真是太可惜了,让你失望了。” 皇帝神色凛然,“你说什么。” “什么都没说,”唐麒道,“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陛下就没有什么好事要告诉我,尽是些糟心的。” 皇帝长叹了一口气,“朕还真是小看你了。” 唐麒只是安安静静地站着,沉默不语。 皇帝看着唐麒,努力从她身上找到苏楠兮的影子。但已经很难了,纵然是亲母女,纵然是唐麒一身白色长裙,几支梨花簪,还是很难找到一样的地方。 唐麒在西秦涅槃重生,她早就不单单是苏楠兮的女儿了。 皇帝慢慢阖上眼睛,长极太子走进来,身后带着凌渊。 “臣告退。”唐麒行了一礼,转身出去。 皇帝终于从背影里找到一点苏楠兮的影子,若是当年若是再有当年,他也会选一样的路。 他没有后悔过,他一生都没有后悔过,帝王是不能后悔的。 唐麒站在殿外,就这样结束了吗。 没多久,凌渊也走了出来,里面传出王喜尖利的声音,“陛下驾崩!” 外面的大臣哗啦啦地跪倒一片,凌渊和唐麒动都不动,也没有有时间管他们两个人。 皇帝驾崩,唐麒阖上眼睛,终于结束了。 “妹妹高兴吗?”凌渊问道。 “不,死个人而已,有什么好高兴的,过几天还有的忙。”唐麒不以为意。 唐麒说完,便走到楚徇钺身边,将他扶了起来。 楚徇钺安静的流着眼泪,并不狼狈,唐麒拿出帕子递给他,道,“节哀。” 楚徇钺点了点,“没事。” 洛云明德四年冬十二月初九凌晨,皇帝崩殂,洛云大丧。 皇帝灵柩会在宫城摆放一个月,由皇子守灵,而后送往皇陵安葬。 第二日清早,皇帝遗诏宣读,太子长极登基为帝。 在朝拜新帝之时,唐王府和凌王府的两位继承人,皆是站着,不见半点恭谨之意。 新帝坐在那把椅子上,看着下面昂首站着的二人,心中陡然升起最深的恶意。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先帝要置二王府的人于死地。 因为他们是帝王。 帝王之路是不允许有人同行的。 太子妃宋觅晴新晋皇后,李皇后晋为皇太后,唐麒在匆匆朝拜之后,便回了王府,她没兴趣留下给皇帝奔丧。 也亏了她跑得快,皇太后现在满世界地找她这个未过门的儿媳妇给先帝上香呢。 “母后,”宋觅晴一身缟素,道,“不用找了,臣妾刚刚听说以清郡主已经出宫了。” 皇太后垂眸,“也罢,这香,也轮不到她来上了。” “母后,您说什么”宋皇后问道。 “没事。”皇太后叹气,冤冤相报何时了,这深仇大恨,非死不足以泄恨,如今留给后辈,也不知日后是何种光景。 唐王府中,虞景已经醒来,和唐念穆崇三个人正在吃饭。 唐麒推门进来,抱怨道,“你们怎么不等我会儿。” “阿姐,虞景哥哥说老皇帝死了,你是他未过门的儿媳妇,今天不回来。”唐念端着碗道。 “说什么呢,”唐麒坐下,道,“谁说我不回来了,我才不想在皇宫里等着呢,再等一个月才是葬礼,等着多浪费时间。”唐麒道。 穆崇道,“玖思,该回去了。” “嗯,葬礼过后就走,”唐麒喝着粥,漫不经心地说道,“他无情,我唐王府总不能无义,反正都已经死了,他还能从棺材里爬出来折腾人吗?” “不要掉以轻心。”虞景道。 “我知道了,没事的,”唐麒道,“老皇帝终于死了。” 唐麒心中有如一块石头落地,她该不该去祭拜一下父母和幼弟。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新帝一边,处理朝政,一边处理先帝的后事,大过年的也没有闲下来。 本该欢庆的新年因皇帝之死变得死气沉沉,唐念心心念念了好久的烟火只能堆在库房里看着。 唐麒则是忙的不可开交,眼看连气都喘不匀了。 这一年终于走到了尽头。 除夕夜,唐麒处理完所有事情,一个人坐在房顶,没有月亮,只有星星。 虞景已经睡下了,唐念则是和府兵在后院校场玩的热闹。 “妹妹怎么一个人跑这儿来喝酒了。”凌渊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唐麒身后,拿过她的酒壶,灌了一大口。 “凌王府没人了,你怎么到我这儿来了。”唐麒道。 凌渊一笑,“有是有,但是他们是他们,玖思是玖思,这自然不一样,我想过来看你。” 他说的温情满满,毫不做作。 “你不回江南?”唐麒问道。 “自然要回的,时机未到,送给新帝的礼物还没到呢。”凌渊在她身旁坐下。 唐麒不以为意,“我也要回西秦了,不知再见之时,你我各是什么身份。” “难以想象的身份。”凌渊道。 现在,谁也不知凌渊一语成谶。 唐麒笑了笑,他们之间,自然难免兵戈相见,不然呢,还能坐在一起喝庆功酒吗。 “紫罗,”唐麒起身朝下面喊道,“再去拿几壶酒过来。” 酒很快送上来,两个人沉默不语,一个人拿着一壶酒。 唐麒在自家院里,自然没有忌讳许多,喝的烂醉还不撒手。 “玖思,你想嫁给楚徇钺吗?”凌渊半扶着她问道。 “不嫁,不嫁人,我要找人入赘。”唐麒断断续续地说道。 “为什么一定要入赘?” “为什么?”唐麒腾出一只手戏谑地抬起凌渊的下巴,“我要当皇帝啊,皇帝怎么能嫁人。” 凌渊倒是没有愕然,他早就知道唐麒想要的是天下。 “你当皇后好不好?” “不好,这不一样,凭什么我要屈居男人之下,我明明才是最好的,我会赢,凌渊,到时候你入赘给我好不好。”唐麒道。 凌渊这次才是愕然了。 “要我入赘,你喜欢我?” “不,这天下也就只有你勉强配得上”唐麒一头载到凌渊身上,睡了过去。 是酒后吐真言,还是酒后胡言? 凌渊不知道,但是他们之间,或许真的有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凌渊把唐麒抱到房间里,白术白桑,紫衣紫罗,四个人在外面等着,生怕唐麒真的出事。 凌渊俯身,轻轻吻了吻唐麒的脸颊,给她盖上被子,离开了。 他不知道自己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离开的。 宫中,新帝在先帝的遗物中发现了一张画,那画上的女子,和唐麒有五六分相似。 新晋帝王仔细查了前因后果,被事实惊了一下,随后拿起笔画了一张红衣女子的画。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第一百一十三章血红梅花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13 正月初八,要给先帝送葬,去西山皇陵。 唐麒一早入宫,身边跟着一个唐念。这孩子在家憋坏了,要死要活的非要跟着唐麒出来。 唐念进宫的次数不多,最近也乖巧了很多,不再和帝都的少年们打闹,渐渐被帝都遗忘。 于是许多新晋大臣并不认识唐念,就是看着这个漂亮的小少年觉得少见。 很少有男孩子能像唐念这样的,漂亮又不女气,他看着稚嫩,却又非常认真地站在那里,气势很不寻常。 唐麒被皇帝召过去,留下少年一个人站在这里。 “阿念。”楚徇钺喊道。 “姐夫,阿姐什么时候回来?”唐念问道。 “一会儿就回来,这么乱,你怎么也出来了。”楚徇钺笑道,唐念的一声“姐夫”总算让楚徇钺一个月的郁气稍微消解了一点。 本来唐麒和楚徇钺是有婚约的,皇帝逝去地前七天,她应该和皇后,皇太后一起守着,在佛前为皇帝祈福。 要么以唐王府继承人的身份和皇室亲眷一起守灵。 但是唐麒一声不吭,就那么走了。虽然楚徇钺知道唐麒不可能念佛,但是上柱香算了吧,他真觉得唐麒当时没仰天长笑都是好的。 他一方面了解唐麒和楚家的恩怨,另一方面觉得自己颜面扫地。楚徇钺和钺王殿下还是有一点不同的,他因此对唐麒生出不满。 随后他想到更多的事情,他和唐麒的缘分,怕是要断。 楚徇钺心头发苦,如果一开始不是你的,难道一辈子都不会是吗? 现在唐麒必定会回西秦,那两个人的婚事呢,现在根本就是一纸空文吧。 “陛下,召臣何事?”唐麒行了一礼道。 “等会儿以清郡主跟着朕。”皇帝沉声道。 “臣跟着陛下做什么,于礼不合。”唐麒道。 “你跟着就好。”皇帝并不解释,沉声吩咐。 唐麒回道,“陛下吩咐,臣自当从命。” 他不说,唐麒也懒得问。 大概的事情她也能清楚,很简单。先帝大丧,唐麒只听了遗诏,接下来整整一月不见人影,连个脸都没露。 御史台已经因此事弹劾唐王府目无礼法,唐麒一则身为未来的皇室宗妇,不敬先帝,是为不孝;二则位极人臣,不敬先帝,是为不忠。 但是新帝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和唐麒翻脸,翻了也没用。 现在让唐麒跟着他,便是为了昭告所有人,唐王府还是唐王府,是皇帝的臣子。 唐麒纵然任性霸道,也不能总是折皇室的脸面。 “郡主还记得那日张相所提之事吗?”皇帝问道。 唐麒略微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记得,不可行。”唐麒道。 “为何?”皇帝目光沉沉。 唐麒微微一笑,没有回答。礼部尚书跪在皇帝面前,道,“陛下,该走了。” 皇帝起身,走出了宫殿。 “陛下可以让凌渊过来,他不会拒绝的。”唐麒道。 “王喜,请凌世子过来。”皇帝随即吩咐。 皇帝的仪仗,先帝的送葬队伍,一时间宫城之中满满当当的都是人。 唐念和楚徇钺走到唐麒身边,“阿姐,你怎么在这儿,都不理我了。” “奉命行事,跟着钺王,别胡闹,一会儿出京的时候你不要骑马,雪天路滑,”唐麒沉声吩咐,随后看着楚徇钺,“劳烦照顾。” 楚徇钺又被摆了一道,脸色又难看起来,“不用担心。” 唐麒却是毫不在意,语气清淡随意。她就是刻意拉开和楚徇钺的距离,已经到了结束的时候了。 她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也不想给楚徇钺什么念想,她姓唐,他姓楚,注定了就是敌人,怎么努力也无法接近。 她必须活着,那么就有人要去死。 凌渊很快被召过来,和唐麒一样,虽然不悦,还是安安稳稳地站在皇帝身旁。 楚徇钺的心凉的不是一点半点,这场戏终于结束了。 其实早就该结束的,或者是根本不该开始。 一开始的时候,就是唐麒刻意引诱了他。 现在,也是由她结束这一切。 真是不公平。 众人随着先帝的灵柩从宫城走到城门外,长安街两旁站着许多百姓。灵柩所到之处百姓纷纷下跪,甚至有人哭泣。 不管皇帝私底下做了怎样的事情,但是在明面上,他还是一个好皇帝,勤于朝政,得民心。 百姓是看重自身利益的,很多时候他们并不在乎上位者是谁,他们只在乎上位者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 一直到城门口,唐麒都在想这些事情,如果是她的话,会怎么样施政呢,会得民心吗,她没有学过这些东西,回去问虞景吧。 皇帝上了马车,唐麒和凌渊骑马在外面。 “我就说陛下怎么会召我过来,原来是妹妹在这里。”凌渊走到唐麒身边说道。 唐麒回过神,“皇帝诏令,你敢不应吗?” “自然不敢。”凌渊浅笑。 “妹妹是要和钺王翻脸了吗?”凌渊问道。 唐麒偏过身子,“我脸色一直不错,往哪儿翻呢。” “钺王真是命苦,载到妹妹手里,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爬起来。”凌渊有些嘲讽的说道。 “你太小看楚家的男人了,”唐麒口气随意,“不过一个女人而已,人要忘记一件事,那太容易了。” 凌渊看着她,“妹妹说的是,你还记得除夕夜你说了什么话?” “除夕夜?”唐麒想了想,“太久了,我已经忘了,除夕夜你来看过我?” 凌渊叹了口气,“你还说非我不嫁呢,妹妹,忘得可真快。” “你家书瑾妹妹才会说这样的话。”唐麒肯定地看着凌渊,骑马走到另一边。 队伍走的很慢,直到将近午时,才到了皇陵。 又开始飘雪,唐麒披着袍子,并不觉得冷。 皇陵开启之前,还要祭拜楚氏先祖,过程繁杂,礼节繁琐,唐麒和凌渊站在一旁,皆是冷眼旁观。 反正人都死了,埋在哪儿都没什么区别。 唐麒还在皇帝身边,凌渊被凌王喊走。 “玖思,”皇帝执完礼,对唐麒说道,“先帝下葬,你要回西秦了?” “是,臣离开已久,恐边境生乱。”唐麒回道。 “朕还是希望你能留下来,辅佐朕,不好吗?”皇帝沉声道。 “陛下玩笑了,西秦重地,岂可无人镇守,难道陛下真的想在那里设置官署,用国库的银子养着西秦三十万大军,陛下,你置我于何地,置唐王府于何地,还是那句话,我这还没死呢!” 皇帝低低地笑了笑,“妹妹误会了,朕的意思,只是要你留下。” “像那个长得像我的女人一样,被你关在深宫里吗?”唐麒戏谑地看着皇帝。 皇帝不答,只是看了唐麒一眼,接着去主持先帝的葬礼。 唐麒一袭黑色裘袍站在风雪中,皇帝念着祭词的时候,目光不断落在唐麒身上。 他要留下唐麒,必须留下她。 不论是出于私情,还是出于公心。 唐麒都要留下帝都,若是不能将人留下,那就将命留下。 他想着先帝的遗言,“杀了她,杀了他”先帝最后就是这样离开的。 他现在要留下的不止是唐麒,还有凌渊,恩怨只能用死亡来终结。 凌渊从凌王那里回来,手上多了一支梅花,红梅。 “给你。”凌渊将红梅递给唐麒。 “先帝葬礼,你不想活了?”唐麒说着,但还是把红梅接了过来,颜色很漂亮,味道也很香甜。 “西山真是冷。”凌渊没有接话,反倒是来了这么一句。 “是冷,西山可是楚家的坟墓,世代阴魂,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鬼,能不冷!”唐麒嗅着梅花,揉了揉鼻子,好像太香了。 “你哪儿折的梅花?味道这么重。”唐麒皱眉道。 “坟上面摘的,味道不错吧。”凌渊道。 唐麒握着梅花的手僵了一下,西山是有梅花来的,在楚家坟上长的。 唐麒把梅花扔到凌渊身上,青着脸道,“你自己拿着吧,我不要了。” 凌渊笑了笑,把梅花握在手里,闻了闻道,“这味道确实重了点,死人坟上的东西还真是不一样。” 凌渊把梅花握在手里,塞进了袖子里。 先帝的灵柩终于送进了皇陵里,此时夜色落下。 唐麒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跟在皇帝身后往行宫中走去。她的事情终于做完了,回帝都的时候,本以为要在这里蹉跎多年,可是没想到皇帝在盛年早逝,局势变得这样诡异和尴尬,但无论如何,她都应该离开了。 唐念坐在唐麒的厢房里打盹,被唐麒惊醒,道,“阿姐,你可回来了,没有吃的。” “我就是你在家好好待着吧,”唐麒道,“这里是陵寝,帝王下葬,你还想吃东西呢。” “姐姐,我饿。”唐念抱着唐麒的胳膊喊道。 唐麒点了点头,“好了,阿姐什么时候饿着过你了。” 唐麒笑了笑,“紫罗,带小公子去吃东西。” 紫罗应声,唐念跟着她出去了。 “阿姐你不去?”唐念道。 “不去。”唐麒摇头,忽然看见窗口瓶子里的红梅。 在灯火下那瓶红梅红的似乎要滴下血里,浓稠醴艳。 唐麒蹙眉,心说凌渊还真是闲,不过摆的一点都不好看,楚徇钺插花的本事可是比他强多了。 凌渊正在厢房休息,先帝下葬,终于结束了。 半夜,凌渊在忙江南的事情,风落进来。 “公子子,属下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风落为难道。 “说。”凌渊不甚在意,道。 “唐王府那位那位虞先生熬不住了。”风落越说声音越低。 凌渊脸色骤变,“怎么就熬不住了!为什么唐麒不来找我!” “公子,以清郡主现下并不知,且那位虞先生似乎是说了,若是以清郡主敢来找您,他就自尽。” 凌渊顿时觉得脑仁疼,楚家的人真是没一个省心的。 他脑海里迅速飘出许多事情,如果虞景死了,那么唐麒会对他有什么态度。 凌渊叹了口气,对风落道,“去,把薰华草送到唐王府。” 风落应声离开,立刻去办这件事情。 虞景该死,但是不能因他而死。凌渊知道唐麒有多看重虞景,他要是死在这件事情上,那就是唐麒一辈子的深仇大恨了。 唐麒那人,她说不恨,但是会报仇的,不值得为了薰华草这种事情和她反目成仇,得不偿失。 凌渊起身,准备去找唐麒。 她是真的要让虞景去死吗。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第一百一十四章身中情引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14 唐麒在半夜醒来,她是被热醒的,觉得自己浑身发烫,口干舌燥。 她觉得浑身上下汗涔涔的,唐麒勉强从床上爬起来,看见桌子前坐着一个人。 “谁?”唐麒惯性从枕下拿出匕首,横在身前,只是她头昏眼花,看不清楚。 “玖思你竟然如此大意,是觉得先帝死了,朕便再无依靠,是无能之辈吗?”皇帝声音沉沉,坐在桌子前,身前放着那几枝醴艳的红梅。 唐麒知道她是栽了,她撑起身子,道,“你从哪里进来的?” 皇帝笑了笑,指了一下那边一个抱着瓷器书本的架子,“行宫有暗室,密道,找到玖思,不惊动外人,自然是简单的事情。” “你想做什么。”唐麒尽力冷静下来,她真的太热了,浑身都像火在烧一样,她无法冷静。 就像一条被抛在岸上,被烈日暴晒的鱼,她需要水。 唐麒暗自运功压制着身体里躁动不安的气息,她稍微缓过一口气,靠在床上。 “我要留下你,玖思,”皇帝说道,“你都必须留下来,为了我楚家的江山,也为了我。” 唐麒挑眉一笑,声音略带沙哑,“你,就凭你吗!” “有何不可。”年轻的皇帝声音桀骜张扬,稳居胜利者的姿态。 唐麒在黑暗中喘息着,她尽量压制着声音,道,“你们兄弟三人徇钺暂且不论,他和你们兄弟二人不同,就说你和楚徇齐,我其实更看的起楚徇齐,至于楚徇奕你,你不如,若非皇帝一心支持你,以楚徇齐之狠辣,定胜过你。” “成王败寇,不管用什么样的方式,赢了就是赢了,现在,我楚徇奕为皇帝,楚徇齐是死人。”楚徇奕道。 他目光落在唐麒身上,视线一动不动,他在等。 他面前的红梅花蕊里,放着世间少见药物,情引。当年唐王妃在宫中被暗害,便是皇帝用了这样的药物。 唐麒不是不知事的少女,她已经二十岁了,她知道发生了什么。 唐麒嘲讽地笑了笑,“是吗,可惜凌渊还活着呢,纵然我唐麒今日命丧于此那又如何,我不怕死。” “凌渊他也逃不了。”皇帝沉声道。 唐麒垂下眼眸,用匕首在腿上轻轻划了一下,痛楚立刻让她清醒过来。 凌渊打算过来找唐麒,就算薰华草现在要送给唐麒,唐麒也须付出代价。 然,他被拦住了。 凌渊心生不好,将带来的暗卫悉数召出,自己脱身到唐麒那边去了。 唐麒把手里的匕首扔到一旁,抽出长剑横在身前,挡住走过来的楚徇奕。 “玖思不要白费力气了,情引的毒无解,除非”楚徇奕沉声道。 “除非什么,”唐麒冷笑,眉目流转,艳色难掩,“你们楚家的人一个两个都是没胆量的,先帝不敢杀我,便用了断子药,你不敢杀我,用了情引,我该说什么?” 楚徇奕脸色难看,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们确实不敢置唐麒于死地,唐麒一死,西秦必乱。 “朕不会杀你的。”楚徇奕道。 “你就是没有胆量而已。”唐麒道。 她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唐麒横着剑朝楚徇奕刺过去,然后一晃身朝门口走过去。 “白术,白桑!”唐麒喊了两声,随即听见外面的打斗声,扶在门框上身子往下滑。 接着楚徇奕走过来,将唐麒半抱着起来,往密道中走去。 “有本事你杀了我,楚徇奕,否则有朝一日,我唐麒定要你亡国!”唐麒的声音夹着令人迷醉的沙哑和低沉。 “我不会杀你的,玖思,你也没有机会了。”楚徇奕沉声回道。 唐麒握着长剑的手渐渐软了下来,只是意识还算清明,勉强撑着,楚徇奕抱着她走进了密室,唐麒手中的长剑掉在地上,她顺手从头上摘下一枚发簪,紧紧藏在袖中。 外面的打斗愈演愈烈,惊醒了不少人,禁军宣布有刺客刺杀,将所有人都看管起来。 凌渊闯进唐麒的房门,却发现早已没了人影,只看见唐麒的佩剑落在地上。 应该是有机关的吧,凌渊伸手摸着那面墙,慢慢地找着。 他回头看了一眼,忽然看见桌子上香气浓烈的红梅花,因为点灯受了热,香气已然浓烈到让人反胃。 凌渊一把连花瓶扔到外面,脸色难看如同染了墨色一般,这种味道连猜都不用猜,他就知道是什么! 唐麒! 凌渊怒极,一脚将墙上的架子踹到,却正好触到了机关,暗室的门被打开,凌渊正准备进去,却被禁军统领拦住。 “凌世子,行宫暗室,只有皇族能进去。” “周统领,那劳烦你告诉我,以清郡主呢?”凌渊喝道。 “以清郡主乃是钺王殿下未过门的王妃,乃是皇室中人,进去躲避刺客,无可厚非。”周秉义正言辞。 凌渊冷笑,“那你请钺王殿下过来,看看他的未婚妻子被谁给抱走了,周统领!” 周秉当时哑口无言,他是帝王心腹,自然知道那位是个什么心思。这事也就是在帝王家,没人敢说,要是换了别人家,早就指着脊梁骨骂了。 凌渊一把抽出周秉的剑,指着他道,“你最好让你家皇帝冷静一下,以清郡主是什么人你清楚,西秦三十万大军摆在那里,不是摆设,万一以清郡主有个三长两短,西秦必乱,天下必乱,你身为臣子,得知帝王做出误国之事,不竭力相劝,竟然还相助,皇帝要是亡国,你们就是头等罪人!” 周秉脸色难看,却也不再阻拦,凌渊匆忙进去找人。 密室门被锁上。 夜尽天明。 楚徇奕和唐麒在另一间密室里折腾了一夜,当然,唐麒没事。 楚徇奕被唐麒的发簪刺伤,他实在低估了唐麒,也高估了自己。 西秦军营整整十年,唐麒个性何其坚韧,就算是情引在身,她也绝不能让自己厌恶的人靠近。 是那瓶梅花吗? 唐麒仅剩的理智冒出这个想法,那瓶梅花。 楚徇钺从梅花开的时候,就开始剪梅花,每天换新的,就是皇帝病重,守孝的的那些日子,他也吩咐人好好照顾唐麒。 现在倒好,又栽在梅花上面了。 唐麒缓了一口气,浑身的衣服都被汗浸透,带着淡淡的血腥味道,夹杂着丝缕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 唐麒起身看着密室,这里能够出去,她摸着墙壁,希望能找到离开的地方。 她不光要烧了皇宫,连这里的行宫也要烧掉,他妈的楚家人都是些什么东西! 唐麒半睁着眼睛,朦朦胧胧不知道碰到什么东西,听见砰地一声,从一扇小门里摸着出去了。 侍女大喊出声,道,“郡主!您去哪?” 唐麒握紧发簪从她的脖子上划过去,带出一蓬鲜血,唐麒从门里出去,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往哪儿走了,总之只要离开就好。 清早,刺客,不,应该是三家暗卫的终于太平下来。 禁军一撤,唐念边从厢房里跑出来去找唐麒,唐麒已经不见了。 “白术,我阿姐呢!”唐念喊道。 “小公子,小姐不见了。”白术回道。 唐念猛的一惊,“阿姐不见了!” 白术脸色窘迫,唐念慢慢冷静下来,“去找阿姐。” 凌王府那里也乱了,凌王问过风起,直接就到了唐麒的厢房来找人。 楚徇奕一甩手把茶杯摔到地上,喝道,“周秉,你敢把凌渊放进去,你好大的胆子!” “陛下,以清郡主身份特殊,您您不能为了儿女私情,就不顾洛云天下。”周秉跪在地上,言语恳切。 楚徇奕不悦,喝道,“那你就敢把凌渊放进去,皇室重地,周秉,你!” “陛下,为今之计,应当封闭密室,将二人锁在其中,他们必死无疑!”周秉发狠道。 张谈郑骆几人此时来找皇帝,走到这个地步的,都是人精,刺客一事他们也心知肚明。以清郡主和凌王世子一起失踪,此事更是让人思绪万千。 “陛下,臣以为,周将军之言,可行,求陛下应允。”郑骆道。 “那西秦三十万大军呢?”楚徇奕道。 “回陛下,到时群龙无首,咱们只需用计,便可让西秦大乱,西南二十万大军,京郊大营十万人,再者,咱们可以扩军,到时谁敢造反!”张谈道。 楚徇奕端起茶杯,直到这盏茶下肚,他才开口下令,道,“周秉,带人封了密道。” 几人大喜,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事已至此,他们要是不死,出来必成大乱。 楚徇钺脸色苍然,和凌王站在唐麒的厢房里,到处找着机关,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帝王大丧已经结束,楚徇奕下令众人启程返京。 只有唐麒厢房中的人还在,周秉派人传了几次话都不见离开,只好亲自过去。 “钺王殿下,凌王殿下,该启程回宫了,以清郡主和凌世子,陛下已经吩咐禁卫四处寻找了,请二位放心。”周秉面对两个人,有些底气不足。 凌王拂袖将案上的花瓶甩到地上,道,“放心,本王独子下落不明,凭什么让本王放心!” “以清郡主找不到,本王不会离开的。”楚徇钺道。 唐念按着佩剑,道,“你们就是贼喊捉贼!” 周秉喝道,“哪儿来的小子,敢这么放肆!” 唐念本欲反驳,却被楚徇钺拦住,道,“找你姐姐要紧。” 一众人陷入僵局,皇帝亲自过来。 “三弟,凌王叔。”皇帝道。 楚徇钺行了一礼,凌王不为所动,道,“陛下,行宫之中的密室,还请你打开,臣的儿子还有以清郡主都在里面,出了什么事情可就不好看了。” 楚徇奕却没有多大反应,笑了笑道,“皇陵行宫简陋,不曾有过密室,凌王叔是不是记错了。” 凌王爷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喝道,“陛下,你要杀人灭口吗!” 张谈道,“凌王殿下慎言,您是在和当今陛下说话。” 凌王冷笑,“皇帝就能随心所欲了吗!” 楚徇奕沉声道,“凌王叔还是回去等着吧,王妃娘娘还在府中,出事就不好了。” 凌王行了一礼,随即走出去,对侍卫道,“去找,拆了行宫都行。” 楚徇钺已经能猜到事情是如何发生的了,他觉得心脏钝痛。 皇帝看了他一眼,随即离开。 楚徇钺站了半晌,从王府中赶来的白枫匆忙闯进厢房。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第一百一十五章王府之危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15 唐麒还在朦胧中,汗出了一身又一身,她像从水里淘出来一样。她靠在一面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然后继续找着机关。 凌渊此时却和卫杭撞在一起了。 这位本该在皇帝死后便自尽的暗卫首领,在新帝的请求下再多活了一个月。 昨日在知道凌渊进入密室之后,他便决心为皇室做最后一件事情,杀了凌渊。 凌渊提着唐麒的长剑,和卫杭相对而立,二人沉默不语,随即刀光剑影,不知道是谁的鲜血染了谁的长剑。 凌渊越发心急,暗室之中察觉不到时间流逝,时间越久,唐麒出事的可能性越大。 这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太担心唐麒,忘了唐麒是什么样的人。 唐麒串了好几间暗室,随后听见墙外有打斗的声音,便走了过去。 她用内力压制着身体的燥热,随后勉强凝聚精力找到机关,推门走了过去。 正在打斗的两个人同时被惊了一下,唐麒看见是凌渊,莫名松了口气。 卫杭看见唐麒,忽然转身把剑往那边刺过去。 唐麒往后躲了一下,被削掉半截头发,她手里的匕首随后飞了过去,刺进卫杭左眼中。 凌渊手快,长剑随即刺入卫杭心口,一手将唐麒抱在怀里。 纵有万般不甘,这位为皇室卖了一辈子命的暗卫,终是随先帝去了。 唐麒从凌渊怀里挣扎着出来,要去拿那枚簪子。 “别动。”凌渊抱着她,将簪子拔出来,把上面的血迹清理了一下,递给唐麒。 “多多谢。”唐麒声音低沉沙哑,像一根羽毛,挠着凌渊敏感的心脏。 凌渊“嗯”了一声,再说不出其他话。 仪仗已经准备好,楚徇奕上了车辇,心中隐隐作痛。唐麒啊,那般美好如花的生命消逝在冰冷简陋的行宫之中,还真是让他心痛,也可惜了他的情引。 但是,在其位,则谋其职,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该想想怎么解决唐麒和凌渊的死惹起的祸端,西秦若是真的叛乱,该如何呢。 王喜提着药箱进来,解开楚徇钺的袍子,胸口和肩膀上都是血迹,现在血还没有止住。 唐麒下手可不是一般的狠,她本来就头晕,躺着一动不动。楚徇奕想解开唐麒的衣服,却被唐麒拿发簪刺伤。 楚徇奕脸色难看,一看就是失血过多,王喜小心翼翼地给皇帝包扎好伤口。 “去把张谈叫过来。”皇帝道。 王喜退下,楚徇奕揉了揉眉心,总觉得心里不安。 唐王府中,虞景面无人色,坐在案前提笔写着信,应该说遗书。 他还是熬不过三十岁了。 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情,没有什么好害怕的,唐麒已经长大了。 他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教给那个孩子了,该她知道的事情,他已经都告诉她了,不该她知道的,她没有发现的,就让那些隐秘见不得光的东西,随他一起被埋葬吧。 现在,他还想见她最后一面,只要一面就好。 凌王府中,风落四处找着薰华草,但是没有,哪里都没有。 薰华草被放到哪里去了!风落一阵一阵的心寒。 凌王妃和明淮此时正坐在一起,明淮小心翼翼地问道,“姑母,若是白珏哥哥知道咱们拿了这草” “担心什么,”凌王妃不以为意,道,“你祖父身体越发不好,书瑾你呢,儿时伤了身子,不好生育,你表哥拿着药也没用,给你们二人用了正好。” 明淮垂眸,道,“谢谢姑母,祖父一定会好的。” 明家老爷子确实快熬不下去了,凌王妃知道凌渊那里有这么一棵药材,便派人去取了。 她手中也有凌王府的暗卫,从自己儿子那里拿棵药还是绰绰有余的。 薰华草已经被她送到江南去了,只留下小半棵,给明淮用。 风落都要急疯了,拽着凌风阁的侍卫道,“公子房间里的檀木盒子呢!你们是怎么守着这里的!” 侍卫哗啦啦跪了一地,谁敢和凌王妃过不去啊! 虞景一直在案前坐到午时,穆崇一直守着他,连口水都没喝。 “小景,你休息会儿。”穆崇道。 虞景摇了摇头,道,“我不累,等唐麒回来吧。” 过了会儿,白枫过来传话,道,“先生,穆将军,小姐失踪了!” “什么!”虞景站起来可是随即就往一边倒,嘴角又有血迹留下来。 “先生,您冷静点,小姐肯定没事,她和凌王府世子都不见了,小姐他们肯定没事的。”白枫道。 穆崇扶着虞景,他看着这孩子这么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楚,本以为总有办法救下来,却还是逃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个命运! 楚徇钺和唐念一前一后进来,“虞景哥哥!” “先生!” “怎么没去等你阿姐?”虞景笑了笑,看着二人,示意他们坐下。 “阿姐不会有事的,虞景哥哥,你怎么了,你不是告诉阿姐你好好的吗,阿姐昨天还说一定会把药给你找回来的,虞景哥哥!”少年声音带上了哭腔,“你骗了阿姐是不是,阿姐会生气的,虞景哥哥。” “先生,”楚徇钺哽咽半晌,“我去凌王府!” 说罢,楚徇钺不顾侍卫阻拦,快步走到门口,难得利落地翻身上马,向凌王府奔去。 虞景坐在床榻上,没有多言,从床头的盒子里拿出一枚令牌,握在手中握了半天。 “白枫,把人追回来。”虞景道。 楚徇钺敲开凌王府的大门,凌王妃和明淮一同出来,风落听闻,带着几个侍卫赶紧过去。 “钺王殿下到我凌王府有何贵干?”凌王妃开口问道。 “有一事相求,还请王妃让我去凌风阁一趟。”楚徇钺沉声道。 凌王妃还不知道儿子失踪的消息,道,“这你得去找白珏,我也做不了主。” 风落终于赶过来,行礼道,“钺王殿下,可是为了薰华草。” “是,救命。”楚徇钺道。 风落脸色越发难看,道,“昨日公子吩咐我回来将药送到唐王府,但是我回来找了,药不见了!” 楚徇钺当时就怒了,伸手拽着风落的衣领,喝道,“不见了,你说什么,先生危在旦夕,眼看就要你们竟然找不到药了!” 左星拽着楚徇钺道,“公子,你冷静些!” “虞先生马上就要没命了!我冷静什么,玖思要怎么办!”楚徇钺道。 “徇钺公子,”白枫进来,道,“先生找你回去,有事交代。” 楚徇钺半晌缓过气,道,“风落,你知道凌渊对唐王府郡主的心思,若不想他们二人日后反目成仇,你最好赶紧去找药,虞景若是有什么事情,唐麒不会罢休的。” 楚徇钺说完,转身出去。 风落走到凌王妃面前,低下头道,“王妃,属下听说是您拿了公子的薰华草,还请王妃还回来,请您为公子着想,若是唐王府那位先生丢了性命,以清郡主必回和公子反目,到时” 凌王妃听说唐麒,心生不满道,“怎么了,我从我儿子那里拿了东西,还需要向你们交代!她唐王府算什么,本王妃不给,什么人死了就死了吧,唐王府又不是没死过人!” 风落等她说道,还是道,“王妃,请您三思,人命不是玩笑。” “让她唐麒亲自过来。”凌王妃道。 风落垂眸离开,随后派人去找薰华草的下落。 很快,唐麒和凌渊失踪在皇陵行宫的消息传遍了帝都。 皇室的说辞很简单,遇见刺客,下落不明,已经派人去找。万无一失的说法,至于为何失踪的又是这二位,皇室没有给出任何解释。 楚徇奕回宫之后,便召了几名大臣在御书房,随后不久,皇帝派禁军将唐王府围困,下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罪名是私开西北玉脉,铁矿。不需要证据,皇帝的话可以代表一切。 楚徇钺刚刚从虞景手里接过一块精巧的镶金玉牌,便听见外面的喊声。 穆崇带人和周秉相对而立,拔剑相向,周秉被拦在大门之外,身旁站着刑部一干官员。 他们是来找证据的人,私开矿脉乃是大案,皇帝既然从这里撕开这个口子,自己就要把事情做绝。 “穆将军,你这是要抗旨吗!”周秉喝道。 “先帝尸骨未寒,我们郡主下落不明,唐王府便被栽上这样的罪名,我穆崇今日把话撂在这儿,今日谁要进唐王府的大门,就踩着我穆崇的尸体进去。” 穆崇把剑横在身前,冷然看着周秉。 “穆将军,我等奉命办事” “天大的事情,也等以清郡主回来再说。”楚徇钺从里面走出来,沉声道。 “钺王殿下,您是陛下的亲兄弟,您也要违背陛下旨意吗!”刑部尚书许尚明道。 “这与本王是陛下的亲兄弟有什么关系,”楚徇钺道,“没有任何证据,就敢置一个百年王府于死地,这是身为一朝皇帝和当朝大臣应该做的事情,陛下做出错误之事,为臣者不加以劝谏,你们的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都还给你们先生了吗!” 周秉召来一队兵卫,道,“穆将军,别怪在下不客气了!” “谁敢!”楚徇钺从身旁的侍卫手中拿出刀,横在周秉脖子上,“周将军,你试试今天从这里闯进去,本王要你的命!” “钺王殿下,你这是误国!”许尚明顾不得用敬语,喊道。 “以清郡主下落不明,本王今天算是知道什么叫趁人之危,趁火打劫了,想来今天这罪证,不用进去找,诸位手里也是有的,刑部办事,本王有幸领教过,手段很好,许大人,本王说的对不对?” 楚徇钺看着他慢腾腾地道。 许尚明的上一任吴衍之,就是因为得罪了唐麒,才丢了官职。他记得非常清楚,当时他还是刑部侍郎。 楚徇钺说完,对穆崇道,“穆将军,劳烦您守着这里,玖思不喜欢外人随意进入唐王府。” 穆崇回道,“放心,你回去等着玖思回来吧。” 两队人便开始对峙,这时候,谁先动手谁理亏。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第一百一十六章一直会等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16 唐王府门前的僵持一直继续,谁也没有先动。 皇帝什么都不说,只是下令守着。直到晚上,夜色沉沉,依旧守着。 西山行宫,密室。 一间狭小昏暗的密室中,弥漫着令人窒息和发狂的气息,冬日的严寒和暗室的冰冷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由温暖到炙热的温度,让人格外贪恋沉溺,永远都不想从中醒来。 唐麒脑中一片混乱,如同在置身在西秦夏日的风沙中,炎热无比,同时沙子堵在口鼻中,无法呼吸,无法动弹。 温度还在上升,唐麒抱紧身上唯一凉快的东西,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可她还是喘不上气,仿佛有一只手扼在她的脖子上。 她不得不努力挣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魅惑至极的声音。 “别动,小丫头,”凌渊同样声音低沉,“好丫头,别动,别怕。” 他低声抚慰着唐麒,才有了下一步动作,唐麒茫然顺从,没有反抗和拒绝,她已经被情引折磨地要疯了。 而凌渊,已经被她折磨疯了,凌渊不想忍也忍不了,这女孩子,他已经等了许久了。 唐麒下意识地抱紧身上的人,道,“好热,虞景哥哥!”多年以前,她喊虞景哥哥,唐念惯了喊虞景哥哥,也是从她这里学来的。 凌渊不啻被雷劈了一道,“虞景!你喊谁?” “要喝水。”唐麒半眯着眼睛补了一句。 凌渊这才冷静下来,将怀里的人抱紧,吻了上去。 许久之后,唐麒听见身旁的人发出一声长长地喟叹,就像在长久地漂浮在水中的人终于到了岸边。 唐麒做了许久的梦,父母,弟弟,虞景她看见好多人,但是他们都越走越远,远的没有了踪迹,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为什么虞景也会走远,她仅剩的理智里浮出这个想法。 “别走!等等我!”唐麒哑着嗓子大喊了一声。 凌渊正找出去的机关,被唐麒一声大喊惊了一下,赶紧走到唐麒身旁,抱着她道,“没走,别怕。” 唐麒脑子里一团浆糊,由着凌渊抱了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推开他道,“你做什么,放开我。” 凌渊放开她,唐麒揉了揉眉心,昨晚的记忆立刻涌上来,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凌渊又过去将唐麒半抱着,道,“我会负责的。” 唐麒沉默,半晌扬起一丝微笑,把身上的衣服系好,道,“多谢,不用,把薰华草给我就好。” 凌渊一瞬间变了脸色,一把将唐麒拽过来,道,“你说什么!” “你怎么天天就惦记虞景一个!” “你放开,管我惦记谁,碍着你什么事情了,你给我放开,先想想怎么出去!”唐麒边挣扎边喊着! 凌渊一手掐着唐麒的下巴,这次力气终于小了一点,道,“妹妹就不要胡闹了,事已至此,你还想着旁人吗?” 唐麒皱眉,扭过头道,“快想办法出去,我不想和你一起死在这种地方!” 凌渊放开她,笑了笑道,“妹妹别急,我怎么能让你死在这里。” 唐麒推开他,往旁边挪了一步,结果一个腿软差点摔倒,被凌渊扶着,在唐麒耳边道,“累着你了。” 唐麒回过头,道,“多谢。” 凌渊扶着她一路找着机关,唐麒一直心不在焉,跟在他身后慢腾腾地走着。 唐麒心中无比纷乱,事情越来越麻烦了。花了这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唐麒已然接受了这件事情。 这有什么办法呢,除了接受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她和凌渊,真是天下最荒唐的事情。 楚徇奕,绝对不会放过他的,真是后悔昨天没要了他的命! “小心!”凌渊一把拽过唐麒,两个人躲过从墙上机关里射出来的短箭。 “这里应该被封了,”唐麒不敢再继续走神,道,“有办法把墙推到吗?”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得先保住小命再说。 “不行,密室的墙太厚,我试过。”凌渊道。 唐麒垂眸,“你我一起,密室被封,机关都被启动,还是推墙吧,外面肯定有人你我的人,有声响也好。” 凌渊应了一声是,又带着唐麒过了一间密室,“这里到外面应该两三堵墙,你还好吗?” 唐麒在黑暗中微微叹气,“只有这个办法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想现在就出去,立刻。 “好。”凌渊道。 清晨日出时刻。 唐王府外还是被围着,周秉身为禁卫将军,也没空总待在这儿,换了个参将过来守着。 唐王府八百府兵,现在也就只有四百了,都提刀守着 唐王府大门开着,穆崇搬了把椅子坐在唐王府大门口,一整夜都没合眼,但是仍然精神奕奕。 西秦大将可不是白当的。 唐王府中,虞景靠在榻上翻书,问了一声道,“唐麒还没回来?” 白枫低声道,“是,先生再等一等。” 唐念一夜为谁守着虞景,刚打了个盹这会儿又醒了。 “虞景哥哥,你吃饭吗,我让厨房去做饭。”唐念道。 虞景慢慢摇了摇头,道,“我不饿,给你做些吧。”他已经三天粒米未进了,将死之兆啊。 唐念忧心忡忡,“虞景哥哥你怎么不吃东西啊,你昨晚睡着就没吃饭,怎么现在还不吃饭。” 虞景看着少年,心中生出无尽的悲哀,苦笑道,“你睡着的时候我吃了。” 唐念根本不信,却只是点了点头,出去洗漱了一下,吃了点东西又回来守着虞景了。 虞景看着唐念,道,“以后少给你阿姐惹麻烦,也不要总惹她生气,乖乖的,知道吗。” “人家一直很乖的。”少年眨了眨好看的眼睛,趴在虞景床边撒娇道。 虞景笑了笑,“行,你乖。” 楚徇钺站在朝堂之上,看着上面他的兄长不,应该说帝王,游刃有余地处理着朝政,而所有人都像忘记了昨日唐王府郡主,凌王府世子失踪这事一般,要么附和,要么沉默,心中越发厌恶。 唐麒不会有事的,楚徇钺心里这么想着,那个女孩子,连丈余高的城墙也能翻过去,去去暗室,怎么可能困得住他,何况还有凌渊。 他最悲哀的事情,就是在唐麒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一无所知。 朝会终于结束,皇帝看着楚徇钺沉默的模样,心中纷乱。 “王喜,去将钺王召过来。”皇帝道。 “奴才领命。” 楚徇钺急匆匆地出宫,派去传召的人在宫门处才拦住他。 楚徇钺翻身上马,道,“有劳公公回复陛下,臣身体不适,要回去休息。” 说完楚徇钺也不给内侍机会,直接纵马离开。 楚徇钺回到唐王府,看着围着的那一群人,只觉得心烦。 其实楚徇钺现在的立场已经十分尴尬了,他是皇帝的亲弟弟,还是唐王府的姑爷,向着谁都对,向着谁都错。 不过楚徇钺是向着唐王府的,他朝着穆崇行了一礼随后赶紧跑到虞景那里。 唐念随即被打发出去,少年虽然老大不乐意,但还是出去了。 “我去门口等着阿姐回来。”唐念蹿起来道。 虞景笑了笑,“回来先告诉我。” 唐念点点头出去了。 “先生,昨日这个您真的要交给我?”楚徇钺问道。 虞景道,“本来就是楚家的东西,交给你正好,以后你护着唐麒。” “先生!”楚徇钺听虞景自己说过,他活不过三十岁,虞景今年正好三十。 楚徇钺沉默不语,胸口像塞了一团火烤着。 本来以为薰华草能救他,可惜天不遂人愿。 “唐麒一向缺钱,可惜我没有经商的本事,你倒是可以试一试。”虞景漫不经心地说道。 “我会的。”楚徇钺握紧手里的玉牌道。 “真是难得楚家还有你这么一个好孩子,真是少见的很,”凌渊一手翻着书,一边笑道,“唐麒倒是好命,能够遇见你。” “只不过你遇见唐麒,那就是命苦了。”虞景继续道。 “我”楚徇钺要出口的话被生生得地咽下去,他不是命苦是什么,楚家欠了唐麒,都让他一个人来还了,就是这么命苦。 唐麒对感情之事半点兴趣都没有,争争抢抢,打打杀杀,那才是唐麒要做的事情。 “你会等吗?不管发生什么,都会等吗?”虞景目光深沉如一汪泉水,似乎要将楚徇钺溺死在其中。 楚徇钺看着虞景,虞景面色苍白,似乎下一刻就要没了性命,他点了点头,“我等,我会的,放心。” 虞景确实是故意的,他就是在威胁利用楚徇钺的善良,就是在用他给唐麒铺路,希望她染尽鲜血之后,仍然能看见这世上最难得的感情,能够不孤独。 他希望那个女孩子好好的活下去,不要变得和那些上位者一样,坐着时间最尊贵却最冰冷的位置,忍受无人理解的寂寞,他会心疼。 他希望她在得到权力的时候,也能得到别人真心的关爱。 他一向自私,就再自私一回,利用眼前这个男孩子的愧疚,让他等着,五年也好,十年也好,甚至更久,唐麒一定会有回头的那一天。 他希望唐麒回头的时候,身后不只是鲜血淋漓,还是一只温暖的手掌。 这男孩子会等的,他不只愧疚,更深爱唐麒,能够深爱的人就能够等。 他自己,已经拖累唐麒太久了,该结束了,长痛不如短痛。 如今他大仇已报,连楚氏的江山都要倾颓,死又何妨!死又何妨! 楚徇钺和虞景两个人都沉默着,各自有着各自的想法。 虞景中途睡了一会儿,吓得楚徇钺赶紧摸脉,又把虞景吵醒了。 虞景苦笑,等不到她,咽不下这口气。 又一次夕阳西下。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第一百一十七章生死永诀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17 唐麒和凌渊推倒了两扇墙,已经筋疲力尽,正好,外面的人已经听见声音,在拆墙了。 两个人听不到外面的事情,也不知道外面现在除了拆墙的人,还有在打斗的人。 三家暗卫再一次打起来了,这并不意外。有拆墙的,自然就有拦着的。 皇帝要他们二人死,楚氏暗卫自当竭尽全力。 两个人缓过气,重新开始推墙,真的太耗内力了,真正现在找一个能拿的起刀的人,就能把他俩捅死在这儿。 夜尽。 鲜血染红西山行宫,两个人也终于从里面出来,随即立刻被风起和白术二人护着到了一旁。 饶是黑夜,唐麒的眼睛也被刺的睁不开,白术正要给她遮眼睛,凌渊却一把将唐麒拽到自己身旁,给她遮着。 白术顾不上其他,将唐麒的黑风牵过来,道,“小姐,您快回去,虞先生急着见您。” 白术不敢说虞景的性命保不住了,唐麒心生不好,一把推开凌渊翻身上马,不顾身上的疼痛,也没回白术一句,立刻往回赶。 唐麒纵马,白术立刻追了上去。 凌渊看了一眼风起,风起道,“公子,薰华草被王妃取走送往江南明家,现在还未追回,虞先生” “一群废物!”凌渊也顾不上了,将侍卫手里的马拽过来,就追了上去。 城门口,唐麒毫不意外被阻拦。 “唐王府唐麒,快开城门!”唐麒喝道。 守城的人还以为见鬼了,“以清郡主” “少他妈废话,快开,别逼我杀人!”唐麒一鞭子抽在拦着她的一个守城侍卫身上,当场把人抽的断了气。 众人不敢再拦,一边开门放行,一边赶紧报给上面。 唐麒纵马跟飞的一样走了,白术堪堪追着。城门还没关紧,又迎来凌渊和风起。 侍卫又开门放行,随后看着那个平白丧命的弟兄,心说今天真是倒了大霉。 唐王府中,虞景翻书的手已经快抬不起来了,他觉得冷,道,“徇钺,屋里怎么这么冷,外面下雪了?” “加个火盆吧。”楚徇钺心底一阵阵冰寒和酸楚,赶紧吩咐人。 “唐麒快回来了。”虞景忽然道。 楚徇钺不敢说话,把虞景手里的书翻了一页。 一盏茶之后,唐麒的声音划破唐王府的静寂,“虞景,虞景!我回来了!” 虞景笑了笑,眉眼难得的温和,“我就知道这丫头没事,等的我累死了。” 虞景捏着书的手松了下去,看着楚徇钺,却不说话,楚徇钺看得懂他的意思,等她,等着她。 他没有时间了,纵使有了薰华草,也不过十五年而已,唐麒还那么小,还有大好年华,十五年那么短,要是他有五十年,他一定亲自照顾她。 可惜了,虞景淡淡一笑,可惜了。 唐麒一脚踹开门进来,虞景已然面无人色,苍然如纸。 “虞景,我回来了,”唐麒差点摔倒,踉跄着到了虞景身边,握住他的手,“你手怎么这么冷,你别怕,我给你捂一捂,你别怕,你别怕。” 唐麒的声音哽咽起来,“你别怕,我给你捂热好不好。” 虞景艰难地抬起手,伸手想碰唐麒的脸颊,却没有力气,唐麒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脸上。 “虞景,你说话,你骂我,我太自负,才被算计,你骂我,虞景,我错了,你不要不说话,”唐麒几乎趴在虞景胸前,“你不说话的时候我好害怕,你说话,你骂我,你打我啊,虞景,虞景哥哥!虞景哥哥!” 虞景似乎是用了最后一丝力气微笑着,在唐麒耳边费劲地说道,“你很好,很好。” 唐麒身后已经站满了人,穆崇,唐念,楚徇钺,将军卫,都在。 “虞景哥哥,我不好,我刚刚才犯了错你骂我啊,我这么笨”唐麒泣不成声,趴在虞景怀里。 虞景伸手碰了一下唐麒的头发,接着垂了下去,唐麒耳边再没有虞景的气息,那个人合上了眼睛,纵有千般不甘,万般不舍。 “虞景哥哥!虞景哥哥!”唐念也过去,被穆崇拦着。 “虞景哥哥,”唐麒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随后像疯了一般,“虞景哥哥,啊!虞景哥哥,虞景哥哥。” 凌渊带着薰华草进来,但是已经晚了,已经完了。 他听见唐麒撕心裂肺的喊声,还有那一声接一声的虞景哥哥,手里的盒子摔到了地上。 唐麒喊了许多声,过了好久好久,她终于从虞景怀里起来,将他放好,盖上被子,止住了哭泣。 “虞景哥哥,你再也不会冷了。”唐麒靠近虞景的脸颊,轻轻地吻了上去。 唐麒觉得自己的心被挖走了一块,她好心痛,她第一个念头想到的不是找谁报仇,或者是责怪谁照顾不周,她竟生出随虞景一起死的可怕想法,或者应该这么说,虞景带走了唐麒半条命。 唐麒此时长发凌乱,满脸泪水夹着灰尘,握着虞景已经冰凉的手,一动不动。 好冷,好冷,怎么会这么冷呢。 凌渊走到门口,声音沙哑喊了一声“唐麒”,唐念立刻冲了过去,当胸给了凌渊一拳,“都是你,都是你害死虞景哥哥,你拿走了虞景哥哥的药。” 唐念泣不成声,愤恨地看着凌渊。凌渊一言不发,生生受了那几拳。 唐麒一定更痛,他这样想着。这不是他的本意,真的不是。 唐麒将虞景的手放进被子中,道,“阿念,虞景哥哥不喜欢你打架。” 唐念咬着下唇,靠在穆崇身上,又一次失声痛哭。 陈娇娘也从后院过来,泪流满面,靠在门框上失声哭泣。 “紫罗,给我打盆水,拿件裙子过来,红的。”唐麒沉声吩咐道。 “你们都出去吧,我想和虞景说话。” 楚徇钺过去将唐麒搂在怀里,唐麒没有推开他,“我没事,你们出去。” “玖思,你不要怕。”楚徇钺哽咽道。 “虞景最疼我,我怕什么。” 她声音冷漠,却不知道隐藏了多少悲哀和伤痛。 一众人站在外面,紫罗将水备好,也出去了。 唐麒洗了把脸,擦了擦身上的痕迹,将衣服换好,长发散落。 “虞景,没有人给我束发了,”唐麒叹了口气,“你竟然舍得扔下我一个人,谁给我束发,谁给我束发。” 唐麒趴在床榻上,“谁给我束发啊,虞景哥哥,虞景哥哥!” 她想哭,但是心痛至极,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了,心好疼啊,就跟拿刀子剜肉一样,一阵接一阵的钝痛。 唐麒浑身发抖,从虞景的床头摸出一把匕首,把头发割断了一大截,小心地系起来,塞到虞景手里。 “这都是你帮我束的,你就一并带着好不好,虞景哥哥。”唐麒颤着声音道。 唐麒把虞景一只手上蹭到的土和他脸上脖子上自己的眼泪一并擦干,“你也累了吧,把我照顾长大,像父亲,像兄长,像师父你照顾我这么多,一定是厌烦了才不要我是不是,对不起啊,我以前不懂事,累着你了,你好好休息,我带你回西秦好吗,帝都这个鬼地方,下次我回来的话,就一把火烧了皇宫。” “你睡吧,你一定很累。”唐麒几度哽咽,却哭不出来,她好想哭但是哭不出来。 楚徇钺镇定下来,吩咐厨房熬了一碗甜粥。 唐麒此时也非常虚弱,她脑子里都是虞景。 第一次见的时候,他坐在椅子上,安慰当时吓得半傻的唐麒,把她搂着在自己的膝盖上,道,“妹妹别怕,以后哥哥保护你,别怕,别怕,乖,吃点东西。” 唐麒那段时间拒绝任何人的接近,只有虞景,她喜欢靠在当时还是少年的虞景的膝盖上,听他温温柔柔地说话。 后来,她大了,有了新的想法,虞景还是尽力帮她。 然后有一次,她故意和虞景赌气,本来只是孩子脾气。却将气的虞景当场吐了血。 她吓得三魂七魄都走了一半,然后再也不敢不听虞景的话。 再大一些,她和虞景稍稍疏远了一点,毕竟男女有别。 虞景也对她很不客气,该打就打,该骂就骂,说起话来句句见血,所以唐麒非常努力,她成了西秦所有人认可的大将军,成了可以成大事的人。 唐麒还是一直敬畏虞景,喜欢接近他,但是虞景不允了。 他教她许多,有句话叫“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后来,她大概就忘了。她就一直想着如何让西秦富强,如何让楚氏倾颓,如何夺得天下。 她很快就会做到了。 想到这里,唐麒混沌的心中升起一丝光明。 唐麒心如刀绞,猛然吐出一大口鲜血,身子一软摔在地上,碰倒了水盆。 此时,已经是另一个晨曦了。 楚徇钺听见声响,第一个冲进去,将唐麒抱起来,放在软榻上,喝道,“快请大夫过来!” 周围哗啦啦围了一群人,凌渊被几名将军卫拦在外面,也没有动作,只是等着。 同时心中只有两个字,“完了”。他该怎么挽回,还能挽回吗! 大夫很快诊治完,道,“郡主本就疲惫,心事郁结,又忽逢大悲,急火攻心,不过,能吐出这口血就是好的,想来已经想通了,老夫开一点药喝上三天就好。” 已经想通了,楚徇钺耳边冒出这句话,唐麒果然是唐麒。 他看着深深沉睡的虞景,那个人算计好了一切,他知道唐麒不会沉溺自己的死无法自拔,他什么都知道。 楚徇钺忽然看见唐麒脖子上那几个伤痕,淤青,发紫,他也没多想,只以为是在密室中受的伤。 凌渊站在院中,沉默不语,唐麒果然是唐麒,他就知道。 人活着是一回事,死了又是另一回事,活人要做的事情永远比死人重要。不管生前多重要,死人只有被哀悼的份,哪怕是唐麒的半条命虞景,也是同样。 消息立刻随着清晨的阳光散播,许多人都上门,皇帝没办法,把围着唐王府的人撤了。 唐王府谁都没让进,管你是什么人什么东西,通通不见。 唐麒在将近午时那会儿醒过来,她看见自己还在虞景房间里,松了口气。楚徇钺端着粥喂她,唐麒摇了摇头,从榻上爬起来,走到外面。 凌渊果然还在,唐麒走过去,声音如同携着万年冰霜,行了一礼道,“凌渊,咱们,不死,不休。” 凌渊微微叹气,朝着虞景房间行了三个大礼,道,“虞先生,抱歉了。” “妹妹,节哀,改日再见。”凌渊说完,转身离开。 一别,便是经年。 唐麒回房重新跪在虞景床边,楚徇钺只有陪着她,“喝口水吧。” 唐麒接过,灌了下去。 这里已经被设成了灵堂,穆崇正准备收敛虞景。 唐麒摇了摇头,道,“他以前就说过,要一把火把自己烧了,把骨灰扔到西秦沙地中,不用收敛,让他再陪陪我,后日火葬吧。” 穆崇点头,唐麒长跪在虞景身旁,一动不动。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第一百一十八章高兴就好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18 凌王府一家三口,还有一个明淮,正坐在桌子前,准备用饭。 “父王,母妃,准备去江南吧。”凌渊沉声道。 凌王妃自然听说了虞景死的事情,这个养尊处优,未经风雨的女人终于知道了担忧,她可是作出了人命啊。 凌渊倒是什么都没说,世事难料。虞景已经死了,再如何也活不过来。 “渊儿,你真是打算”凌王隐晦地说道。 “父王不用担心,儿子自有打算,你们只要回江南就好,别的事情一概不用多心。”凌渊道。 凌王妃放下筷子,道,“渊儿,唐王府那个人,真是因为那棵药才才死的。” “母妃是说虞景吧,”凌渊道,“就是那棵药,那是给他续命的,我本欲用它从玖思那里换些什么,没想过要虞景的性命,真是托了母妃的福,玖思和我现在是不死不休了。” 凌王妃心里也不好受,“渊儿,母妃不是” “昧然,吃饭,孩子的事情,你以后不要插手了。”凌王道。 “相公,我知道了。”凌王妃垂眸,饭都吃不下去了。 宫中。 楚徇奕脸色难看,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两人现在能出来,行宫密室中的机关,唐麒身上的情引真是引火烧身。 本来还能勉强维持表面上的平静,现在是公开地撕破脸了。 虞景的死倒是让楚徇奕惊诧万分,他从皇帝那里隐隐约约知道了虞景的身份,那是他的堂兄,当年的宸王之子,贵为皇长孙。 其实他这个皇位,算起来都是从那人手里夺过来的,死了死了也好,不然这个“名正言顺”的位置,总是让他难以心安。 宋皇后在宫中看着小皇子,听着身旁宫女的话,道,“以清郡主府上的虞先生没了?” “是,听说郡主心中郁结,都吐了血,这会儿还守着那位虞先生呢。”若蓝回道。 宋皇后一边看着儿子,一边微微叹气,道,“去库房里拿些药材,送到郡主府上,虞先生待郡主好,郡主自然心痛。” “是。”若蓝应声。 宋皇后抱着儿子,道,“你三皇婶也不知怎么样了,母后真是担心她。” “皇后担心的话,和朕一起过去看看吧。”皇帝进来,逗着孩子,玩笑似得说了一句。 皇后也未当真,道,“陛下国事繁忙,郡主那里,还有三弟在呢。” 皇帝笑了笑,“天黑了再去,她也就能和你多说几句话,蓁瑶那姑娘心大。” 宋皇后点了点头,才知道皇帝原来不是开玩笑。 晚饭,唐麒还是吃不下,楚徇钺熬了粥,做了梅花饼,唐麒却是看见梅花就觉得心中郁结。 她只吃了点粥,就把勺子放下了。 “多少再吃一点吧。”楚徇钺忧心道。 “吃不下,你吃。”唐麒一手支着下巴,漫不经心地靠在桌子上,起身去虞景房间了。 虞景房间里的东西没人敢动,唐麒走到里面,桌子上放着好几摞书,摆的整整齐齐,大都是虞景亲自抄录的。 唐麒找了一个箱子,把桌子上的书放进去,直接送回西秦。 床头有一把匕首,还是前些日子他威胁唐麒的时候,放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把。 她慢慢地找着虞景所有的东西,都仔细地收起来,凤凰琴,紫玉棋子,各种古籍,还有那个晃眼的白玉棋盘算一算,这些年她送给虞景好多东西。 棋盒里放着一张纸,上面写着一行字:玖思,你送给我的东西,我不想还给你,都赠给徇钺那个孩子怎么样,当然,书你可以带走。 唐麒苦笑,长叹道,“虞景,你给我机会说不了吗,就这么擅自决定,我能不答应吗。” 楚徇钺站在门外,敲了敲门,道,“玖思,要我帮你吗?” “进来吧,虞景给你写的。”唐麒道。 “给我的?” “他把他的身家都给你留下了,真是舍得,明明也是我的师父,怎么就只给我几本书,其他的都给你了。”唐麒状似不满,那张纸递给他。 “都是你的。”唐麒一手支着下巴,一边无奈道。 “小姐,”紫罗在门外道,“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来了。” 楚徇钺立刻站起来,“他们怎么来了!” “我不去,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唐麒的声音如同淬了寒冰一般,“我怕我会杀人。” “我去吧,送走就好。”他看着唐麒,似是在征求唐麒的意见。 唐麒点了点头,不作回答。 帝后二人坐在会客厅,楚徇钺走了进来。 楚徇钺行了一礼道,“陛下,娘娘,不知何事到访?” “唐王府大丧,我和虞先生也算认识,过来看看自然应该。”楚徇奕道。 楚徇钺不言,虞景的死,多多少少能和皇帝牵扯上关系。 宋皇后起来,道,“三弟,玖思在哪儿,我去看看她。” “在虞先生房里,皇嫂还是不要过去了,玖思她不太好。”楚徇钺坦诚地回道。 宋皇后蹙眉,“我去看看就好。” 说完,便走出会客厅,朝虞景房里走去。 唐麒长跪在凤凰古琴前,轻轻拨动琴弦,她会弹琴,但是并不擅长。 她在琴弦上按出简单的琴音,宋皇后站在门外,听琴音落下之后,才敲了敲门,道,“玖思姐姐,能进来吗?” 唐麒抬起头,“请。” “皇后娘娘找我何事。” “姐姐,”宋皇后家里,坐在唐麒对面,“姐姐,你还好吗?” “不好,很不好,”唐麒眼眸低垂,“请你和陛下回去吧。” 宋觅晴低声道,“姐姐,对不起。”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唐麒从屋中走出去,朝放着虞景的那间屋中走过去,她只能陪他一个晚上了。 唐念和穆崇都在里面,唐麒推开门道,“阿念,穆叔,虞景的东西我收拾好了,你把东西送到西秦,再收拾一下,咱们就走。” “好。”穆崇应声出去。 “阿姐,我陪你。”唐念抱着唐麒的胳膊道。 “阿念乖,出去,我守着虞景。”唐麒摸了摸唐念的头发。 唐念已经长的比唐麒高了,他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抱着唐麒,道,“阿姐,你想哭就哭吧,我知道你心痛,阿姐。” 少年说着,自己又哭起来。 “好孩子,阿姐没有白疼你,去吧。”唐麒对少年道。 “阿姐,我是不是不该哭,他们说男孩子不该哭的。”唐念擦着眼泪道。 唐麒拍了拍他的肩膀,“傻孩子,要哭就哭,要笑就笑,有阿姐在,谁敢说你的不是,只要你喜欢,阿念,姐姐不要求做什么,你只要活的高兴就好。” 唐念又哭又笑,“阿姐,你最好了。” “阿姐可不就疼你一个嘛。” 唐念拿手帕擦着眼泪,便出去了。 唐麒长跪在虞景身前,她已经麻木,一天一夜,她早就痛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有时候痛极了,就会这样。 虞景的死亡,无法弥补,她痛的太深,那个伤口会随着她一辈子,永远鲜血淋漓,永远无法复原。 她现在还不知道呢,虞景自私地离开,又在唐麒的生命里留下无法磨灭的印记,让唐麒永生都忘不了他。 虞景,该怎么说那个人呢。 他才是真正的心狠手辣,他没办法陪着唐麒,他可以一死了之,但是唐麒却要在以后漫长的生命里不断地回念他。 这才是他心狠的地方。 若是他用了唐麒找来的薰华草,得以延续生命,唐麒或许会在日后爱上其他人,会把他忘记,毕竟她为虞景做了最后的努力。 但是现在虞景一死,他就永远在唐麒心里占了一个位置,谁都夺不走。 将死作为筹码,换来这些,对于虞景来说,或许值得。 他不是一心付出不求回报的人,即使是唐麒也不行,以一死来换取这样的长存,他早就下定了决心。 唐麒跪在地上,她只要一看见虞景,一想到这个人已经死了,她就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也只能跪着,呆呆地看着他。 宋皇后站在门口,一言不发。她恍惚记得虞景和唐麒相处的样子,现在一想,这位虞先生,还真是藏的深。 楚徇钺一脸青黑听着楚徇奕在说前天晚上的事情。 红梅,情引。 但是唐麒回来了,要解情引有什么办法,没有别的药,那就是人了。 只有凌渊,他救了唐麒。 也就是说,楚徇钺刚刚接受到一个事实,他的未婚妻子,被他的皇兄下了情引,没有得手,最后被他的天字第一号情敌得手了。 现在,缘分也该断了。 但是他前天晚上发誓,对现在已经躺在那里去了另一个世界的虞先生说过,他等,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要等。 楚徇钺一手将茶壶茶杯全部摔到地上,他听见了什么事情啊!? “三弟,你这枚棋子,终于废掉了。”楚徇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楚徇钺被兜头泼了一盆冰水,连呼吸都快忘了。 “棋子吗。”楚徇钺垂眸,一时之间,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唐麒了。 楚徇钺脑子里像炸了锅一样,乱哄哄的,什么都想不清楚。 他走出会客厅,道,“左星,我不舒服,回府,回钺王府。” 左星不问,直接将他扶着离开了。 皇帝和皇后随即离开,回宫去了。 唐麒守到半夜,穆崇办好事情,进来道,“玖思,已经办好了。” “我知道了。”唐麒点头。 “你要睡一会儿吗?”穆崇道。 “不困,睡不着。” “玖思,徇钺在见过皇帝之后,便回府去了,似乎神色不太好。”穆崇问道。 唐麒冷哼了一声,“能好了才怪。” “为何?”穆崇惊诧。 “穆叔,我那晚中了情引,然后和凌渊一起在密室里待了两天结果不言而喻,但凡是个男人他都受不了这种事情,没有提刀来质问我,我已经很感谢他了。”唐麒漫不经心地回答着。 穆崇却是如遭雷劈,“玖思,你这孩子,怎么” “我没事,”唐麒混不在意,“唐家祖宗未婚先孕,我那个老姑姑嫁过三次呢,也没见人家怎么着,这算得了什么,我迟早活剐了楚家这些个混蛋!” 穆崇沉声道,“我们玖思是最好的。” “穆叔说的是,”唐麒道,“去休息吧,把唐王府里的人,能遣散就散了,明天下午我去护国寺见延鸿方丈一趟。” “是。”穆崇道。 唐麒看着虞景,低声道,“该回去了,若你在地下有知,就好好看着吧,我会赢的。”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第一百一十九章签文依旧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19 唐王府校场。 虞景的身体摆在那里,正准备点火。 但是唐麒在火着了的那一刻,忽然像疯了一样,差点冲过去,“虞景!” 穆崇一手拽着唐麒的衣袖,楚徇钺在一旁也拦住他。 楚徇钺也在,就算天塌下来,他也得送虞景最后一程。 凌渊也翻墙进了唐王府,正好到了校场,看见这一幕。 “他怎么会死,他怎么会死,”唐麒哽咽道,“回来的时候他还说祸害遗千年的,他还说阎王爷也不敢收他的,他怎么就死了!” “玖思,玖思,你冷静些,虞景他已经走了,你让他安安心心地走吧。”穆崇把小姑娘半抱在怀里,安慰道。 “他走的安心,我呢!”唐麒哽咽不止,靠在穆崇怀里,这个如同她父亲一样的人怀里,很温暖,很安全。 “好丫头,你还有我们呢。”穆崇道。 唐麒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看着那把火越烧越旺,渐渐淹没虞景的容颜,唐麒一手捂着心口,心好痛,真的好痛。 凌渊在后面目不转睛地盯着唐麒,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唐麒已经站好,但还是低着头,忍不住抬起来。 “玖思。”凌渊喊道。 唐麒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抬起手要打凌渊的巴掌,但是要接近的时候,生生地忍住了,她颤着收回手。 唐麒微微喘息,让自己冷静下来。虞景的死,责任不全在凌渊,毕竟如果虞景愿意,他是可以活下来的,理智这样告诉唐麒,但是,她就是忍不住要给虞景的死找一个凶手。 凶手是谁呢?老皇帝,凌渊,她,还是虞景自己。 这世上,生死这种事情是无法预料。所有的因果堆积在一起,事情就这样发生了,无法挽回,无法阻拦。 凌渊内心其实是冤枉和委屈的,他真的没打算要虞景的命,他只是想让唐麒低个头而已。 “妹妹,节哀。”饶是凌渊平日舌灿莲花,现在也只能说一句。 因为唐麒的眼里,是愤怒,心痛,后悔,自责那样漂亮的桃花眼,真是看的凌渊不知如何自处。 两个人本该是最亲密的,凌渊一直目标明确,他身边没有过女人,唐麒是第一个,如果没有意外,也会是最后一个。 但是两个人之间现在隔着一条人命,还是那个叫虞景的,照顾唐麒十多年,一手将唐麒带大,对唐麒恩重如山的虞景啊! “不死不休”!唐麒说。 由于唐麒言出必践的好习惯,这话一出口,只怕难以挽回。 唐王府的女人只随心,从一而终,那是什么玩意儿!更别说他俩露水情缘了。 唐麒冷静下来,虞景慢慢只剩下骨灰,待大火灭尽,冷下来,唐麒拿出一个锦囊,慢慢捡着骨灰,小心收拾好。 她越过凌渊和楚徇钺,对穆崇道,“马车备好了吗?” “好了。”穆崇道。 “走。”一个字,唐麒声音没有起伏,仿佛一切已经过去。 帝都的故事该完了。 唐麒边上马车边想着,只是意外太多。 虞景算是半个,因为他活不过三十,所有人都知道,唐麒也知道。 凌渊是意外,尤其是两个人有了不该有的关系,且凌渊不止一次扬言要把她弄到手。 楚徇钺是意外,这人是唐麒见过的最老实的勋贵世族的人了,他喜欢她,从来没有别的手段。就三个字,对她好。 至于其他,棋子已经布下,日后会有该有的作用,不着急,不着急。 唐王府已经搬空了,皇帝应该很快就知道唐麒离开的消息。 楚徇钺站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道,“将马牵过来。” “公子,白狼忽然躁动”侍卫说着,白狼已经跑出来了,低低地呜咽着。 “大白,安静些,回去!”楚徇钺一声呵斥,白狼像个闹脾气的孩子一样,一屁股坐在雪地里,接着开始打滚,看的后面的凌渊一阵惊诧。 “乖,”楚徇钺想了想,“去护国寺,你们几个,带上大白一起。” 唐麒太累不想骑马,就抱着虞景的骨灰坐在马车里,考虑着下一步的计划,其实很简单,等。 楚家的江山,要倒的名正言顺,让百姓心服口服。 她的名声,也需要好好经营一番,这些事情急不得,得慢慢来,凌渊肯定也会动手,最好的结果,就是他们俩先开斗。 她仔细地想着所有事情,不敢有遗漏。虞景一走,就再也不会有人在她走错路的时候,指着她的鼻子提醒,敢反驳那就书本伺候。 她必须自己小心,她只能相信自己。 上山的路有些滑,唐麒一直走神,唐念怕她摔,愣是给她背上去了。 唐麒伏在弟弟背上,疼了几天的心口涌上温热的气息,多好,她还有阿念。 护国寺,延鸿方丈已经知道了虞景去世的消息,已经念了两天经了。 “虞景。”唐麒把三个锦囊递过去,三个都是虞景的骨灰。 “我带他见你一面,再走。”唐麒道。 延鸿方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但是脸上还过得去,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时候,他此生遇见太多。 “老衲给他超度。”延鸿方丈道。 唐麒点了点头,和他一起走进大雄宝殿,第一次乖乖顺顺地在佛前跪下。 延鸿方丈最后看着略显呆愣的唐麒,道,“好孩子,节哀。”他的声音温暖绵长,沉重却带着生机,这是一位通达佛法的长者的劝慰。 唐麒觉得很舒服,道,“方丈放心,我没事了,伤心倒是真的,过度延误正事,那我就是蠢货了。” 延鸿方丈点了点头,从手腕上摘下一串佛珠。 这是他入门的第一天起,他的师父宋送给他的,非常难得的小叶紫檀,已经跟随她六十多年。 唐麒伸出右手,延鸿方丈亲自缠在她瘦弱不堪的手腕上。 “记着,勿妄造杀孽,长存良善之心。”延鸿方丈仔细嘱咐道。 唐麒微微一笑,行礼道,“玖思记住了。” 延鸿方丈又将三个锦囊还给唐麒,本以为修道多年,却还是时常为俗世心痛不堪,他成不了佛。 但是没关系,延鸿方丈抬头,看着端正严肃的佛祖金像。 楚徇钺追过来了,带着白狼和白马上山。 唐麒走出大雄宝殿,两个人四目相对。楚徇钺眼中情绪毕露,酸涩,痛苦,挣扎。 唐麒面色冷淡,目光沉沉不见底。 那只白狼扑上来,它太大,直接把唐麒扑倒了,倒是不疼。 “大白,起来,姐姐要走了。”唐麒道。 大白呜咽几声,让开了。 “玖思,你要走了吗?”楚徇钺问道。 唐麒点点头,“是。” “那我呢?” “对不起。”唐麒道。 “只有对不起吗?没有别的?”楚徇钺心中酸楚无人知晓。 “我在帝都两年,只亏欠你一个人,你待我好,我知道,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想必你已经知道我和凌渊不说也罢,此事实非我愿,希望你一生平安顺遂,不要再遇到我这样的人,不值得。”唐麒幽幽地说道。 楚徇钺心如刀割,“你不欠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从你这里换来同样的东西,也不可能换来是不是,你总是小心谨慎,我只是心疼你,玖思。” 唐麒不答。 两个人一个站在台阶上,一个站在下面。昔日温情脉脉的画面不约而同闯进来,他们曾经亲昵,烹茶抚琴,读书下棋,那些日子,楚徇钺付出所有真心,但是唐麒呢,曾经画面多美好,现在就有多讽刺。 那些画面现在通通被刻上虚假和敷衍,楚徇钺早就知道,只是一次又一次选择遗忘。 爱会让人做出错误的选择,蒙蔽自己。明知真相丑陋,于是选择谎言。 楚徇钺叹气,“你喜欢凌渊吗?” “我和凌渊不可能。”唐麒道。 “即使”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你知道情引是什么样的毒药,那是皇帝给我的东西。”唐麒对这件事耿耿于怀。无论如何,她都是女子,这两日虞景离开,她悲伤过度,才暂时将事情抛到脑后,现在一想,自然生气。 楚徇钺看着唐麒,心中同样抑郁,皇帝这一下,算是了结了他们的兄弟情,而对于凌渊,他能说什么呢,情引不解,唐麒就是个死,但是解了,又是那样的方式,一则他爱唐麒,二则唐麒是他的未婚妻子,全天下人都知道,只能说一句剪不断理还乱了。他看着天色,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你该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身体要紧,就算有了一切,若是没有命享受,又有什么意思。” “多谢,你保重,我想虞景给你的所有,足够你护自己平安。”唐麒道。 楚徇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我不会辜负虞景。” 这句话里面有很多意思,但是唐麒没有在意。大白在呜咽,小白也在嘶鸣。 黑风躁动不安,那是他的小白啊。 唐麒一声口哨,终于安静下来,她牵着马下山,之后还是坐马车,她非常累。 唐麒最终在马车中安然睡去,她五六天没有睡觉了,现在,在回西秦的路上,终于可以休息了。 皇帝知晓的时候,本欲派人去追,后来想想也没用,明面上的人手根本追不上,他手里的暗卫尽数折损,不耐启用,唐麒离开,成了必然之事。 楚徇钺在护国寺里,道,“方丈,求一签,姻缘。” 楚徇钺看着签文,与上一次的如出一辙。 下下签,情缘艰难,及早放手。 他已经这是真的了。 已经来不及了,在他遇见唐麒的时候,就晚了。 但是他该怎么办呢?不知道,等待是没有意义的。他收好签文,行礼道,“方丈,告辞。” 唐麒和凌渊之间的事情,仍然给楚徇钺造成了很大的心理折磨。但他更厌恶自己那位皇兄。 手段越来越像先帝了,这可不太好。 正月,寒风依旧凛冽,帝都阴霾沉沉,不知道是不是又有一场大雪。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第一百二十章结束开始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20 凌渊同样以极快的速度踏上了回江南的路,他坐船。 风起跪在他面前,道,“公子,南境矿脉出事了。” 南境那两条矿脉,一直是凌渊的心腹大患。他到底真从渝王府找到一张地图,但还是没找到矿脉。 淮安山里地形复杂,又有白玉飞守着,凌渊没办法明着找。 他就知道是被楚徇齐给蒙骗了,地图肯定是到唐麒手里了。他回想了当时的情况,怎么会那么巧就在天牢外面遇见唐麒。 那姑娘演戏真是一把好手,一个故作茫然的眼神就把他给骗了,他后来虽然起过疑心,但是唐王府没有任何动作。 唐麒救了楚徇齐的儿子,这倒是不足为奇,只要楚徇钺开口,唐麒就会救人。 他当时为什么没想到,唐麒是和楚徇齐做了交易,他是真的想不到,还是不愿意想,答案很简单。 他对那个女孩子的好感淹没了他的理智,他故意疏忽那件事情。 七日前,淮安山深处在发出巨大声响,随后有人发现是有一处山峰倒塌,一开始还以为是雪崩,后来有人发觉是埋了**。 现在倒是知道矿山在哪里了,不过被白玉飞控制,已经上报朝廷了。 而且要重新挖开矿脉并不容易,想来要把倒塌的山峰清理完,再重新开路,没有十年八年也干不完。 这处铁矿,暂时已经毁了。 那另一处呢,凌渊站在船边。唐麒真是好本事,另一处矿脉呢。 无利不起早,这是他们共同的原则,这一处被毁,是因为有好东西摆在那里,唐麒却鞭长莫及,一般而已,自己得不到的话,那就毁掉。 但是另一处没事,凌渊道,“风起,派人去靠近西隅的地方找另一处。” 风起应声离开,凌渊走回房间里,找出一张地图,仔细看着。 他和唐麒交情,就先划下一个段落吧,要做的事情,还多的很。 有些人就是这样,就像唐麒和凌渊,可以喝酒弹琴,讨论帝都哪里的点心好吃,讨论江南风景,西秦大漠,这是他们的交情,他们关系不很好。 甚至有了更密切的关系。 但是转过脸,唐麒就可以捅他一刀,凌渊也会擦一擦血,微微一笑,然后还回去。 追逐利益,满足野心,这是他们的人生。 别人看不懂,但是对于他们而言,这是多正常的事情啊。第二天见面,凌渊依旧是白珏兄长,唐麒还是玖思妹妹。 唐麒在马车里一睡就是两天,中间只醒了一次,起来要水喝,然后又睡了。 随行的将军卫白柳通晓医术,给唐麒把了好几次脉,说是累的狠了,穆崇这才放心。 唐麒做着各种各样的梦,大部分都是虞景,幼年时的回忆,少年时他们之间复杂的关系,虞景死在唐麒眼前的景象她忽然梦见虞景睁开了眼睛,眼中没有任何波澜,直愣愣地盯着她。 她就这样被生生地吓醒了。 已经是黑夜了,他们没有走到驿站,在一条小溪边休息。 “白术!”唐麒下意识喊了一声,她使唤惯了白术,不喜欢用侍女。 白术立刻把手里的吃食塞给白桑,带了一壶干净的水,风一样卷到唐麒的马车外面,声音中带着无法掩饰的激动,“小姐,您终于醒了。” 唐麒揉着额头,从马车上下来,结果眼前一黑,冲过来的唐念来不及扶稳她,便垫在了唐麒下面。 “阿姐,你终于醒了。”唐念挣扎着起来,将唐麒也一起扶起来。 “小姐,漱漱口,属下给您熬粥喝。”白术将茶壶递过去,说道。 唐麒灌了几口,“我睡多久了?” “两天一夜,小姐。”白术回道。 唐麒紧紧皱着眉头,“有什么重要消息。” “南境一条矿脉已经废弃。”白术道。 她点了点头,“知道了。”唐麒虽然这样说,但是她的脑子还乱着呢。 南境矿脉,南境矿脉,唐麒念了两遍,端着粥喝的时候脑子忽然清醒了,南境矿脉! 虞景一死,唐麒疯魔了好些日子,现在才想起这件事情。 南境两条铁矿,唐麒能用上的只有接近西隅的那一条。 不能用的,也就是前几日被毁的那一条,是她前些日子让萧云去办的。 他临走前,唐麒给她的信里就写的是那件事,但是唐麒没写用什么办法,只让他尽力。 萧云知道这是他在唐麒手下立足的机会,自然会尽全力。而唐麒清楚,萧云这人呢,胆子大,做事出格有能力,不然也不会跟着渝王造反。 唐麒很欣赏他,最重要口才也好。 事情就这样办成了,本来唐麒是有后手的,但是很有可能来不及了。 “白术,把另一条矿脉的位置透露给白玉飞和凌渊,他们先来打一场。”唐麒垂眸,沉声吩咐道。 白术疑惑了一下,穆崇在他身后拍拍他的肩膀,“照做吧。” “丫头好些了吗。”穆崇道。 “叔叔放心,我没事了。”唐麒勉强一笑,笑的真是难看。 虞景把这姑娘的笑容都带走了。 穆崇无奈又心疼,“好好休息。” 唐麒点了点头,“叔叔你也好好休息,明日我也骑马,坐马车耽搁时间。” “阿姐,”唐念在一旁道,“马车不是很慢,你还是好好休息要紧,你脸色很难看。” 唐麒却摇头,“不了,赶紧走,回瑜阳我一定会好好休息的。” 接下来的日子,唐麒一行人风餐露宿,策马奔腾在回西秦的路上。 至此,洛云三家鼎立的格局越来越明显。 皇帝稳坐帝都乾元城,朝堂上下换了许多新面孔,任何有嫌疑的人都被排除在朝堂之外,朝政顺遂,暂无大事。 京郊大营军中,江敬遥越发沉着,逐渐掌控京郊十万大军。 皇帝并非完全信任他,在他身旁安插了人手,江敬遥确有抱怨不满,但这才让皇帝放心。 他只要有所求,就能收服。 西南军在白玉飞和一批年轻将军手下,又经过和南梁的战役,逐步走上正轨。 白玉飞这个人,绝对不简单,假以时日,他定是位不输其父的大将,皇帝的头号心腹。 角逐即将开始,胜负难料。 护国寺一行,楚徇钺送走了唐麒,总觉得心中空荡荡的。 皇帝又开始忌惮他这个弟弟,楚徇钺索性借口生病,把身上担的职务一股脑儿全部卸掉。 每日在府上看书,弹琴,饮茶,过得甚是悠闲自在。 当然,这只是看起来。 楚徇钺也在忙,忙着赚钱。 他在吏部待过,在户部也有关系,想要在帝都这个地方赚钱也难也不难。 昔日积攒下的人脉总算发挥作用,他不会做生意那倒是没关系,因为虞景是把生前已经打好了底子,只要楚徇钺四平八稳地经营,便不会出大的变故。 楚徇钺站在阁楼上,经历两年的变故事端,他已经不是那个青涩稚嫩的少年了。 楚家的人,只要愿意做一件事情,只要能够付出心血去做这件事情,他就可以做到。 他在想另一件事情。 虞景那半年来,是把一身的本事都交给自己了。 他记起唐麒有一次说过,他怎么和虞景变得越来越像了,真的是这样吗? 他是楚家的棋子,是唐麒的棋子,又成了虞景的棋子这感觉,可真是不太好。 但也不算大事,现在,他已经是弃子了。 或许,他应该学会在站在他们的立场上,来看待事情。 他可以不做,但是必须试着去理解唐麒。 江南明家,明宅。 凌王妃和几个兄弟站在老父亲房中,明老爷子是真的不行了。 凌王妃拿薰华草,就是为了救自己父亲的性命。 她推开门出去,凌渊和明家的孩子一同站在外面,她对凌渊道,“渊儿,薰华草呢,不是有起死回生的效果吗!” 凌渊不为所动,道,“祖父年纪大了,强行施救乃是逆天之行,母亲就放手吧。” 说完,凌渊起身就走。 他不想见明家老爷子,明淮就是他给凌渊惹下来的。 走到门外,凌渊听见屋中发出的哭喊声,掀起长袍,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该去做正事了。 西秦,瑜阳城。 唐麒翻身下马,一身红裙耀目难挡,终于回来了。 唐麒站在城门口,看着这里来来往往的百姓和商人,心中不免感慨万千。 以前,她只想着如何带兵,如何让西秦三十万军队成为一支所向披靡的铁血军团。但是从现在开始,她会做更多的事情,她再也不会任性妄为,再也不会肆意娇纵。 她会造福百姓,会在西秦通商,重视政事。 她想要天下,想要站在巅峰,想要让全天下的人仰视她。 她要付出代价,付出成为一个帝王的代价,她会成功的。 唐麒摸着袖子里虞景的骨灰,保佑我,虞景,我不求神佛,但是我信你。 唐麒踱步走在瑜阳宽阔的街道上,二月中旬,这里还很冷。 唐麒一身红色裘袍,长发束起,带着金色的发簪,在西秦灿烂的阳光反射出耀目的光芒。 一如她整个人的变化,不再锋芒毕露,她学会了收敛。 穆崇看着她穿过人群,走近瑜阳城门,他知道,这个女子,再也不是孩子了。 她不再是“玖思丫头”了,她是唐麒,是西秦统领,她将要走上一条不同寻常的路。 第一卷完。 type')!=2&&hapter')<> documentwrite(''); } 第一章三家之争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 西秦的天空,依旧明丽高远。 三月下旬,天气渐渐变暖,瑜阳军营附近的那条河已经解冻。 唐麒正看着面前的粥发愁,不好吃,应该是很难吃。 她有点怀念楚徇钺做的饭了,唐麒一手叩着桌子,道,“白术,你重新找个厨子,这也太难吃了。” 白术站在唐麒旁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一个月里换了十六次厨子,他都快把瑜阳的客栈走遍了,这还怎么换。 “你怎么不说话?”唐麒道。 “小姐,都已经换了十几个厨子了,小公子也说这个做的不错,还是帝都来的,再找也找不到其他了。”白术回道。 唐麒又舀了几口,紫罗进来帐中,道,“小姐,韩将军来了。” 唐麒把勺子一扔,“来了啊。” “小姐,您再吃点,总不吃饭怎么行。”白术简直想哭,别人的侍卫长是保护主子的,他这个呢,还得操心唐麒吃饭这件事,真是屈才。 “不用了,我不饿,”唐麒道,“紫罗,去把韩隽叫过来。” 结果韩隽没来,唐念匆匆跑进来,兴奋道,“阿姐,韩隽哥哥和萧云打起来了。” 唐麒揉了揉眉心,“就没一个省心的。” 萧云奉唐麒之命办事,用的是韩隽的人,两个人之间便有了龃龉,年轻人之间,打打闹闹只会关系越好。 唐麒也不着急,慢腾腾裹上袍子走到校场,两个人正斗得热闹,她站在一旁看着。 将近两年未见,韩隽长的更高了,看起来也更成熟。但唐麒觉得很明显只是看起来,要不然怎么会这会儿和萧云打起来。 韩隽看见唐麒过来,便收了继续比试的心,直接跳过来跑到唐麒身边,喊道,“小姐,你终于肯从帝都那个鬼地方回来了,我可想死你了。” 唐麒往后退了一步,“所以你就惘顾军令,嗯!?” 唐麒轻飘飘地说着,韩隽随即惊了一下,跪在地上道,“小姐,属下知错。” 唐麒虽然回到瑜阳,但是并未召几个将军过来。他们各自有各自的事情,身为大将,就要自己承担的责任,韩隽擅离职守,自然有错。 “起来吧,没有下次了。”她没打算折韩隽这个大将军的脸面,声音很低,同时俯下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韩隽出了一身冷汗,站了起来。唐麒随即往军营里走过去,韩隽跟了上去。 他擅离职守,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在唐麒未离开之前,他已经镇守越阳两年,他是经常回瑜阳晃荡的,唐麒从来没有多说什么。 难道真的是在帝都待的久了,个性都变了,还是因为虞景呢? “想什么呢?”唐麒看着韩隽,道,“坐下吧。” “说吧,你擅离职守,来瑜阳干什么。”唐麒捧着茶杯问道。 “回小姐,无事。”韩隽道。 这个回答唐麒一点也不意外,她沉默了一会儿。 让韩隽无所适从,非常可怕的沉默,韩隽心中有一根弦慢慢绷紧,他想,她已经不是两年前那个小姐了。 他只比唐麒大两岁,两个人算是一起长大的,他在唐麒这里更随意些。 以前,唐麒会打趣西秦所有的将军,只要她高兴。她不高兴的时候,从脸上就可以看出来。 但是现在不行了,以后都不行了。 “正好,我有事交代给你,”唐麒道,“你带兵,进驻西隅以北,动作不要太大,也不用刻意隐藏,直接过去就行。” 韩隽疑惑,但是强忍着没有问出来,要是换了以前,他肯定会问。 唐麒抽出一张地图,道,“皇帝一时之间也顾不上西隅,那咱们就先占了,这只是开始。” 她带着暗示,韩隽立刻明晓,“是,小姐。” 唐麒点了点头,“你还有事要问我吗,给你一个机会,一次问完。” 韩隽摇了摇头,“没有,小姐,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只要您安好,韩隽不做他想。” “我很好,以后会更好。”唐麒微微一笑,笑容冰冷,令人发寒。 “今日属下有事想请教穆将军,想明日再回去。”韩隽道。 “随你,”唐麒不甚在意,“只要越阳没事。” “属下明白。”韩隽说完,便走了出去。 唐麒神色冷淡,翻出地图继续看着。韩隽,她不能像以前一样,放纵自己的属下任意妄为,这不是好事。 “穆叔,小姐她怎么变了这么多?”韩隽走到穆崇身旁,迫不及待地问道。 穆崇不以为意,道,“看出来了,看出来了就不要胡闹,好好带兵,仔细她真打断你的腿。” 韩隽沉默了半晌,“穆叔” “想问什么?”穆崇笑道。 “小姐在帝都不是和那个谁有婚约吗,还做不做数,还有我听说小姐还中毒了,现在没事了吧。”韩隽凑到穆崇跟前,低声问道。 穆崇一直知晓韩隽这孩子的心,但是很明显,唐麒不感兴趣。 他拍了拍韩隽的肩膀,“不管做不做数,都和你没关系,韩隽,回去好好带兵,你有你的缘分,小姐有小姐的缘分,你知道吗?” “为什么我不是她的缘分?”韩隽皱眉道。 “你觉得自己哪里比得上小姐,是比她聪明,还是打得过她,还是眼界比她高了,还是你会做饭,能把她那张挑剔的嘴给堵上。”穆崇道,唐麒不好好吃饭,担心地不止白术一个。 韩隽只觉得自己一口气没喘上来,低声道,“您这么说,那我那我回去好好带兵。” “知道就好,”穆崇道,“去休息一样,我看看这一年你有什么长进没有。” 韩隽点头,“是。” 唐麒一手支着下巴,翻着书看,她得找些懂政事的人过来。她擅长带兵,政事也懂,但不是很通透,治军的方法是没办法治国的。 江南,明府。 明家大丧,凌渊在丧事之后,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极为平静。 他和明家老爷子的关系很微妙,明家老爷子是个有野心的人,明家表面清贵,但是多年来仗着背后的凌王府,做了许多不该做的事情。他看重凌渊,在教养凌渊的法子上有些偏执,凌渊就这么养成了个冷心冷情的性子,个性坚韧,不重亲情,想要什么就会去夺,至于生出推翻朝廷的心,这不奇怪。 一则从小就被皇室暗杀,这样的日子谁受得了,二则就是明老爷子的培养,三则,是百年前那场争斗,其实上位的不该是楚氏,应该是明家,他知晓内情,心中难平。 “公子,西隅矿脉,白玉飞的人和咱们的人先后都到了。”风起道。 “真是好算计!”凌渊道,唐麒这一手耍的可真是好看,他现在必须和朝廷争斗,不然损害的就是自己的利益了。 凌渊一手敲着桌子,半晌之后拿出纸笔,写了一封信。 “送到瑜阳,越快越好。”凌渊道,果然距离太远就是不方便。 唐麒打什么主意他清楚,他和楚氏一族争斗,她自己作壁上观,不管谁输谁赢,对她的影响都不大。 江南九郡尽在凌渊掌握之中,下面就是南境。不知道皇帝会有什么手段。 宫中,皇帝端坐御书房,道,“王喜,传旨工部尚书,兵部尚书,还有张相。” 王喜立刻派人去传,工部尚书和张谈本在当值,立刻就过来了。 工部尚书徐朔是在帝都这场风波中幸免于难的少数人之一,一来他是宋相门生,二来徐朔脑子清楚。 前年汸水水患他认真办事,得了先帝的心,后来他又一心站在皇帝这边,自然没有事情。 皇帝给两人看了西隅送来的信,道,“西隅这铁矿正是时候,朕欲增强洛云兵力,正好打造兵器,几位觉得如何?” 三人都没有回答,这是个麻烦的事情。增兵,就意味着国库要出更多银子。 “徐卿,你回去草拟一份折子,准备开矿造兵器之事。”皇帝道。 徐朔应声,开矿不难,打造兵器也不难,只要有钱。 “江卿,你写一份征兵的折子,明日在朝堂上与几位军侯商量一番,给个章程出来。” “臣遵旨。”江作书倒是没有犯难,一个字,还是要钱。 “现在就去吧,张相先留下来。”皇帝道。 两个人退出来,留下张谈一人。 “张大人,朕记得你说过,要在西秦设置官署?”皇帝若有所思地说道。 “是,陛下,只是陛下您当时说”张谈回道。 皇帝淡淡笑了笑,“你去办,挑些合适的人,朕会下旨。” 派人过去或许没有大的用处,但是这个办法是没错的,先设立官署,就会有官员过去,然后就能驻军,一步一步来,这种事情急不得。 皇帝雷厉风行,第二日就把想到的事情都下了圣旨。 对于朝堂上反对的文官,皇帝直接置之不理。国库空虚是真的,但是洛云危在旦夕更是真的。 凌渊在南,唐麒在北,若是真的出事,他手中必须有足够的兵力去应对他们二人。 尤其是唐麒,西秦三十万铁骑摆在那里,不是看着好玩儿的。 二十多年前北齐和宁国曾联手造反,集结了十万大军,但是当时的唐王,也就是唐麒的父亲,连唐王府的门都没出,写信派了五万人过去,事情就解决了。 不过半月而已。 可想而知西秦军的厉害程度,他必须更强,才能赢过他们。 但是谈何容易啊,他的父皇,甚至他之前的好几代帝王,都试图削弱两个家族的力量,都是收效甚微,先帝这里取得的成绩还算最大,可惜没有杀死二人。 这也不算遗憾,唐麒和凌渊两个人的死,并不代表两人身后所隐藏的力量的覆灭,斩草除根,才是最好的胜利。 远在西秦的唐麒,她这几天的胃口忽然又好了,没事就喊饿,白术现在又担心她吃的撑了,心说真是难伺候啊。 第二章招兵买马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2 皇帝要招兵的消息很快传遍天下,也很快引起百姓的不满。 原因很简单,没有战乱,为何要招兵买马。 西北有唐王府三十万大军,西南有二十五万西南军,帝都有十万,边境安稳,为何要招兵。 “陛下,现在四海升平,贸然征兵,不利农桑,毁坏国本,恐激起民愤,陛下三思啊!”御史大夫赵岩之捧着折子道,所谓人言可畏,这话不是开玩笑的。 皇帝沉着脸,石恪龄出来道,“赵大人,招兵一事势在必行,想我洛云泱泱大国,百年前马上立国,而今风气萎靡,文人横行,只知纸上谈兵,如上次南梁一事,他南梁敢叛乱,就该带兵平了南梁,永绝后患,而非用那般不入流的手段!” 这位石恪龄石老将军,已经年逾花甲,胡子一把,在家养老很多年了。但是这人很厉害,个性强硬,毫不妥协,当年就是因为这个被几个文臣联合御史台给送走的。 “石将军慎言,那是先帝的法子,免百姓于水火,怎的就不入流了!”赵岩之道。 张谈赶紧圆场,道,“此一时彼一时,赵大人,石将军都不要急,富国强兵之事乃是咱们臣子的责任,就是因为洛云安稳,咱们才应该居安思危,防患于未然,若是日后真的出事,不是就来不及了吗?呵呵,二位说呢。” “陛下,人言可畏,百姓”赵岩之看着皇帝道。 “赵卿说的也有理,此事散朝之后,你们在御书房再行商议。”皇帝摆摆手,让众人商议下一件事情。 他看着下面的臣子,虽然闹得厉害,但并没有太过出格。这里的人,多半都是先帝给他留下的,性子虽拧,却是真正的为国尽忠。 西秦,唐麒看着皇帝这个政令,征兵,还有送到她这儿准备设置官署的旨意。 唐麒也能猜到几分,微微叹了口气,现在遇到事情,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设置就设置吧,天高皇帝远,她倒要看看谁敢招她的麻烦。 “白术,把萧云召过来。”唐麒道。 “小姐,”白术端着碗肉粥进来,道,“萧公子回城去了,属下立刻派人过去。” “嗯,那让他把那孩子一起抱过来玩,最近忙疯了,我得歇一歇。”唐麒一手支着下巴道。 “小姐,吃点儿东西。”白术把粥摆在唐麒桌子上,唐麒漫不经心地吃着,白术立刻派人找萧云。 唐麒吃的差不多,便去校场找穆崇去了,穆崇是出了名的武成文不就,一辈子都在军中,心里除了军事,就是这个当女儿养大的丫头。 “穆叔。”唐麒走到他身旁。 “小姐。”穆崇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 唐麒笑的颇为苦涩,道,“穆叔,我知道我近日严苛,可是连您也这般和我说话,不知折煞我吗,您和他们几个是不能比的。” 穆崇愣怔了一下,随后笑道,“穆叔知道了,倒是我想的太多,反倒给你添麻烦了。” 穆崇对唐麒可是救命之恩,如同父亲一般,要是穆崇和唐麒生疏,旁人只会觉得是唐麒忘恩负义。 “穆叔不要嫌弃我就好了,我现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唐麒叹气道。 穆崇有些心疼,道,“穆叔是不懂朝政,帮不到你什么了。” “西秦三十万大军,穆叔已经做的够多了。”唐麒道。 说完,她从袖子里拿出折子,递给穆崇。穆崇在帝都之时便早有准备,心下了然,道,“几个文人而已,天高地远,就是杀人灭口,也瞒得下来,不用担心。” 唐麒心说穆叔果然不同凡响,笑道“杀人灭口就不用了,他们设置官署就设置去吧,反正西秦的税是我收的。” “恐怕皇帝就打着这税款的主意。”穆崇道。 “西秦这几年成了与外面通商的必经之路,他打着这主意也不奇怪,”唐麒道,“穆叔,我打算抽调人马,在瑜阳城中设立城防营,护卫城中安全,毕竟现在商旅增多,出了事情就不好了。” 城中本来有人马,但只是守个城门而已,无甚大用。皇帝现在设置官署,下一步就会派兵。城防营不只是守城那样简单,必须能够应对帝都来的人。 穆崇点头,“那其他几郡?” 唐麒道,“北阳自是不用的,其他三郡我都要派人过去,只是手中只有一个萧云,其他三个穆叔给我挑吧,这和带兵不一样,性子得稳重才好。” 穆崇拍了拍唐麒的肩膀,道,“放心,这容易,我手里有几个人,再看一看,下午给你带过去。” “有劳穆叔了。”唐麒一笑。 “萧云毕竟来自帝都,若是有人认得他,这?”穆崇道。 唐麒不甚在意地摇了摇头,道,“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纪云旗已经死了,认识他的人还有几个能活,他要是连这点事情都要我操心,那就自己跳秦川去吧,我才不用他。” “这倒是。”穆崇道,萧云确实厉害,但是能在南境那件事情,就办的漂亮。但是唐麒也把人压榨的太厉害了。 “今日又有比试?”唐麒问道。 “是,昨日他们闹得厉害,今日非得过来比个高低,年轻孩子,由着他们吧,也不是大事。”穆崇道。 西秦军中军纪森严,可是人多之后,摩擦是难免的。军中便多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有了龃龉,可以打,但是要在营中的这个擂台上,这是个用拳头说话的地方,谁都不要不服气。 唐麒笑道,“好啊,今日我也看个热闹。” 唐念知道唐麒来了这里,扔下马就跑过来了,“阿姐,你可舍得出来了,在营帐中都要发霉了,哪有你这般的大将军。” 唐麒笑道,“说什么呢,是不是想念秦川深山的野味了,嗯?” “阿姐,你可别,我错了。”唐念立刻撒娇。 秦川深山也不是谁都能去的,但凡从哪里的,都会成为唐麒的亲卫队,那才是西秦的精锐,长驻山中,由唐麒一手把持。 “逗你呢,”唐麒道,“看着吧。” 台子上的二人都知道唐麒在下面,都拼了命不能输,这会儿打的热火朝天。 唐麒却是看的没趣,道,“争勇斗狠都是好本事,穆叔,把他们送到秦川山里。”说完,起身走了。 唐念随即追了上去,道,“阿姐,我以后也去秦川山里。” “你不用去,姐姐逗你玩儿,那苦可不是你能吃的。”唐麒道。 “阿姐” “你先去打猎,姐姐要吃鹿肉。”唐麒忽然说道。 “阿姐放心,我这就去。”唐念立时就跑的没影儿了。 “真是心大。”唐麒无奈地笑道,不过她也真的想吃了。 唐麒站在帐外站了一会儿,白术便过来了,萧云抱着一个小男孩,孩子正在他怀里挣扎。 唐麒从他手里把孩子接过来,逗着孩子道,“潇潇,饿了吗?” 萧云垂眸无语,这还没到午饭的时候呢。 “事情知道了吗?”唐麒把孩子抱好问道。 “萧云定不辱命,小姐放心。”萧云回道。 “瑜阳城乃是西秦门户,你须得尽心尽力,”唐麒说着,孩子挣扎要下去,他已经会走路了,唐麒把他放下,继续道,“再有,皇帝要设置官署,你也要防止他们笼络人心,那群人说起话来恨不得把天下的好处都许给百姓,信口胡说可是好本事。” 萧云微微蹙眉,帝都文官的本事他清楚的很。 “小姐放心,属下会的。”萧云道。 唐麒点了点头,“下午穆叔会将其他三郡的人带过来,你一会去和他们商量一下,看看事情怎么办。” “是。”萧云刚刚说完。 两个人就听见噗通一声,楚潇一头摔在草地里,他也没哭,翻了个身爬起来,朝唐麒身上扑过去,咯咯地笑着。 “来,姐姐抱。”唐麒把孩子抱起来,朝营帐中走过去。 萧云在唐麒身后道,“小姐,他得管你叫姨姨,叫姑姑也成,怎么也不能叫姐姐啊。” “我愿意,”唐麒回道,“你去找穆叔,孩子留着跟我玩儿。” 萧云应声,眼神落在唐麒轻轻捏着楚潇小脸的那只手上,心说您可悠着点。 唐麒是真的心烦意乱,不想再看那些让人头疼的文书,政事方面她不擅长,以前任性想着就是真的要处理政事,她有虞景呢怕什么。 一想到这些唐麒就觉得心里钝痛,前些日子还在一起品茶看书的人,就这么没了其实唐麒多少能想通一点,是他自己不想活了,但她就是心里难受,尤其怨恨凌渊。 尤其是虞景病重之时,她还骄傲自满,结果被下了情引不说,还和凌渊有了长短,想起来更恨啊! “潇潇,你可不要跟你家叔叔伯伯一样,一个比一个心狠。”唐麒把孩子放在地上,拉着他得小手进了帐中,准备用午饭。 穆崇带着三个人在他的帐中,三人将近不惑之年,自然都是稳重之人。 萧云掀开帐子进去,朝几人行礼,道,“穆将军。” “坐下吧,”穆崇道,“小姐已经告诉你了,有什么打算,仔细告知他们,不必忌讳什么。” 萧云站起来,道,“多谢将军,在下年轻,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几位见谅。” 唐麒坐在帐中吃饭,一边还顾着楚潇,小孩子哪里管那么多,拿着筷子就乱跑,紫衣和紫罗两个人都没看过孩子,闹得手忙脚乱。 唐麒却不在意,笑道,“潇潇,过来,姐姐喂你吃饭。” “姨吃”楚潇刚刚会说话,从桌子上挑了一根菜要喂给唐麒吃。 “潇潇说什么?”唐麒道。 “吃”楚潇使劲把筷子伸到唐麒嘴边,“姨,吃。” “小姐,潇潇好像叫您吃呢。”紫罗道。 “不该叫姐姐吗!”唐麒微微蹙眉,把楚潇抱在怀里,喂他东西吃。 结果楚潇吃到一半,趴在唐麒怀里打着瞌睡,头一点一点的,把筷子扔到地上,哼了几声就自己拱在唐麒身前睡着了。 唐麒哭笑不得,“你倒是高兴,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没心没肺的。” 紫罗从唐麒手里接过孩子,唐麒道,“这孩子要在这里留几天,你们好好照顾他。” “是。”紫罗抱着孩子离开,唐麒吃完饭,继续看着文书。 第三章江南官场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3 半月之后,江南一场乱。 江南官场以盐课一事为起点,引出滔天巨浪,半个官场被卷入其中,贪污受贿,卖官鬻爵不少大吏都被拉下马,落进这趟浑水里。 而最后的矛头,直指江南明氏,以及明氏背后的凌王府。 消息传到帝都,皇帝大怒,立刻下旨派钦差查清此案,还天下百姓一个真相。 这案子,凌王府和明家都是逃不过的。谁有多清贵呢,明家的门面不需要撑着吗,明老爷子活着的时候做的事情可多着呢,他一朝撒手,这就出了问题。 但是凌渊并不急,明家这些人,知道太多的事情,他必须把他们握在手里,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凌渊坐在书房喝茶,慢慢翻着面前的卷宗,风起进来,道,“公子,传旨的人到了,您要出去吗?” “去。”凌渊轻轻把茶杯叩在桌子上,起身去外面接旨。 传旨的人,正是去年的状元,周瑾年,天子近臣,帝党心腹。他供职翰林院已经好几个月了,学了不少东西,但是激烈的性子还在,皇帝派他过来清理江南官场,那就是把凌王府往死路上逼。 但是凌王府,尤其是凌渊是那么容易拿捏的吗,绝对不会。 明家在江南可是出了名的大善人家,凌渊在江南的名声几乎到了顶峰,不知道有多少人家供着凌渊的长生牌位,皇帝此举,也不知道有没有想过这些。 凌渊站在周瑾年面前,不温不火,风轻云淡,不曾有跪拜的意思。 周瑾年立刻就火了,一旁的刑部侍郎裴广兴立刻抬手拦住他,道,“周大人,宣纸吧,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周瑾年这才拿过圣旨,开始念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江南忽现此大案,而朕远在帝京,劳凌王府世子凌渊协助钦差大臣周瑾年承办此案,肃清江南官场,还江南百姓公道。” 凌渊从他手里接过圣旨,沉声道,“陛下之言,臣自当不负。” “凌世子,”裴广兴道,“下官等初到江南,不知道规矩,还请世子多多相助。” 凌渊一笑,“裴大人说的什么话,大人身为吏部侍郎,正四品的位置,渊一介白身,岂敢。” 周瑾年道,“还请世子谨记凌王府世代之责,维护皇室。” “凌王府世代之责,乃是保护江南百姓,”凌渊回道,“裴大人,慢走不送。” 凌渊忽视周瑾年,作了一个请的姿势。裴广兴一把拽着周瑾年,两个人便出去了。 “裴大人,他那是藐视圣上,你就不管吗!”周瑾年喝道。 “周大人,你冷静些,凌王府根基在江南,你敢出言不逊,只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裴广兴毕竟年纪大,比周瑾年冷静多了。 周瑾年皱眉,道,“裴大人!” “怎么了,不信?”裴广兴道,“百年前凌王府那位主子出身江南,唐王府那位出身西秦,还有太祖皇帝,三人皆是翘楚,但登上皇位的太祖皇帝,你以为那两位是心平气和的,周老弟,你还年轻,过去那些事你不懂,这算出言不逊,那位以清郡主当朝给陛下脸色,踹了御书房的门都没人敢把她如何,这算什么,你且看着吧。” 裴广兴微微叹气,拍了拍周瑾年的肩膀,年轻人有志向是不错,可是千万不要拿着圣旨就敢胡来。 周瑾年沉默不语,跟着裴广兴离开了。 “公子,此案明显就是皇帝要将王府折在这里,您什么都不做吗?”风起问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百年王府的牌匾,早就该扔掉了,楚家给的东西,就让他们自己收回去。”凌渊面色沉静,慢慢地翻着书。 一百多年,从哪里开始,就该从哪里结束,那块牌匾,就还回去算了。 当天晚上,明家就出事了。明家大房的嫡子,明淮的兄长明清便被裴广兴扣押在明远郡的牢房。 也就只是扣着而已,并没有其他事情。明家在明远郡的地位非同一般,周瑾年和裴广兴也不敢做什么,能把人扣下来已经很本事了。 第二天一早,凌渊去了明家。 明家两个男人几乎彻夜未眠,明清身为长房嫡子,他就是明家的脸面,朝廷敢派人将他带走,就是打明家的脸。 明家大老爷明旭东面色黑沉,对凌渊道,“白珏,你表兄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请过去问话吗,怎么就把人给扣了。” “舅父,”凌渊道,“请坐下。” 明旭东不是糊涂的人,况且他父亲临去之前,也交代他们也听从凌渊的安排。 “皇帝是拆凌王府的牌匾,明家是凌氏的亲家,自然首当其冲。”凌渊道。 “那该如何是好?”明旭东心烦意乱,但是明家早就撇不干净了。 “让他拆,”凌渊垂眸,“还要劳烦舅父亲自去一趟,您什么都不用说,只管让他们拆就好。” 明旭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二弟明衡西倒是反应过来,“白珏,你是说,认了这件事。” “二舅父说的是。”凌渊回道。 “怎么能认,那明家的名声不就全毁了吗!”明旭东瞪着眼睛道。 “大哥,你冷静些,”明衡西拦着他,道,“大哥,你想想,现在皇帝就是要置咱们于死地,这个罪名不成,那就还有下一个,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凌渊颔首,他打的就是这个主意。盐课一案,他们不逃,但朝廷就是定了他们的死罪又如何。 明家在明远郡这个江南第一大郡名声极好,多的是人念着明家的好。 还有一点,那就是凌渊。 这位洛云最贵重的贵勋公子,风华绝代,尊贵无双,深得民心。 若是他入狱,百姓会怎么想呢。 “好,也好,”明旭东点点头,“白珏,我这就去狱中见肃和,他们要审,就把这案子审到底。” 凌渊拦着他,道,“现在不用去,大舅父,我记得明家有一旁支,当年就和祖父不合,对祖父族长这个位子颇为不满,现在更对舅父不满” “是三叔公那一房!”明旭东立刻就想起来,“怪不得呢,他儿子身在江南盐运使之位,还是靠着我这一房吃里扒外的混账东西!” “舅父别急,由着他们去,您在等一等,说不得这钦差卫队一会儿就来了。”凌渊回道。 “舅父省的,白珏,事情就这样吧,你和你二舅父在外面主持大局,你父亲也在,好好守着两府,要推倒明家,也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你回去吧,舅父这里不用担心。”明旭东道。 凌渊行了一礼,道,“多谢舅父,狱中艰难,让舅父和肃和表兄受苦了。” 明旭东一笑,“不破不立,我明白,你表兄他也明白。” 凌渊颔首,随后离开。 果然,当天下午,裴广兴亲自带人上门,将明家族长请到了衙门里,没有出来。 第二日,明家在外面施粥的棚子就关了,铺子也关了好几家,一时间,萧条姿态尽显。 一日两日还受得住,但是随后几天里,明家入狱的人更多了,许多铺子的掌柜都被关了进去,而后危机到不少家族,还有当地百姓和生意人的生活。 确实有人幸灾乐祸,但更多的是埋怨和怀疑的声音。 百姓其实是简单的,谁对他们好,他们就加倍地还回去,当天就有人堵在衙门口,斥责朝廷乱抓人。 凌渊正和凌王爷下着棋,风起进来,回了这件事情。 “父亲,我去一趟。”凌渊起身道。 “我和你一起去。”凌王道。 凌渊正奇怪,凌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去看看你舅父,皇帝这次派来的人太没分寸。” 父子二人一起去了衙门,衙门口确实有人闹事,基本上都是靠着明家生活的普通百姓。 裴广兴看见两人过来,马上行礼,道,“凌王爷,世子爷。” 凌王爷笑了笑,“裴大人,好久不见,官威日盛啊。” “不敢,不敢,”裴广兴赶紧回道,“王爷这是?” “王妃担忧兄长,非要本王过来看看,你也知道,女人家的,就爱瞎担心,非逼着本王过来一趟,还请裴大人通融,本王感激不尽。”凌王爷说的客客气气,却把裴广兴吓出一身冷汗。 凌王府的客气岂是那么容易给的,他若是强硬,裴广兴还敢拦着。但是人家客客气气的,你凭什么拦着。 “王爷客气,请。”裴广兴道。 “裴大人不用管本王,本王知道你这里乱,让世子安抚一下他们,要是搅扰了钦差办案,这罪名可就大了。”凌王说完,便走了进去。 凌渊示意众人安静,先行了一礼,姿态做的极好,道,“诸位,我知道明家此次出事,给诸位带来不便,但是朝廷的法度摆在这里,犯了律法,自然就要付出代价,我不能说明家是冤枉的,但是诸位相信,朝廷一定会给明家一个公道,也会给诸位一个公道,此事过后诸位的损失,明家一定一分不少的给诸位,都散了吧。” 裴广兴在后面听的一阵头疼,这是来安抚的还是来挑事的!这不添乱吗! “凌世子,我们知道您是好人,明家如何我们不清楚,但是朝廷就不能先把我们的事情办了吗,这是要饿死我们吗!” “是啊,大家都知道了,听说是明家三房那一脉” “诸位慎言,无规矩不成方圆,白珏知道诸位好意,但这话还是不要随便说,朝廷有朝廷的打算,都散了。”凌渊喝道。 风起带人将众人疏散,凌渊回头对裴广兴道,“裴大人,我是否能进去见舅父一面。” 裴广兴本来以为凌渊会再给他解释,但是人家什么都没说。 凌王青着脸出来,道,“裴大人,你们好本事,真真是好本事,白珏,咱们走,我回去就给陛下上疏,刑部都是些什么人!” 裴广兴一惊,已经来不及拦着二人了,周瑾年脸色难看,和一个侍卫一起出来。 “怎么了!” “裴大人,我们动刑的时候,凌王正好进来。”周瑾年回道。 “你动什么刑!”裴广兴差点晕过去。 “裴大人,这不怪周大人,”侍卫长回道,“实在是那个明清太气人!不过他已经画押了,承认所有的事情都是听从凌王府的指挥。” “闭嘴,我就说这案子怎么这么顺利,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裴广兴道长叹。 周瑾年哑口无言,不过有证据就好。 第四章身怀有孕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4 唐麒从榻上幽幽醒来,偏过头道,“这都怎么了,怎么都守我这儿干什么闲的啊!” 众人都是一脸挡都挡不住的惊诧,穆崇不在这里,他去了城中,没人敢开口说话。 白柳手抖得不停,白术瞪了他一眼,推了推唐念。 “阿姐,”唐念哆哆嗦嗦地道,“我给你说件事情,你不要急啊。” “什么事,”唐麒从床榻上坐起来,“你说,瞧把你吓得。” “阿姐”唐念递了一杯茶给她,唐麒端过去喝了一口。 “你,你,你有有了”唐念低着头,朝唐麒的肚子看了一眼。 唐麒先是愣了一下,眼睛都睁大了,随即失手把杯子扔在地上。 “你说什么!” “你有了阿姐,三个多月了。”唐念咬着牙再说了一遍。 唐麒青着脸,把手放在肚子上。她有了!有了! 这他妈这他妈疯了吗! 今日一早,穆崇去了瑜阳城办事,夏城要成亲,和陈娇娘那个小姑娘。夏城父死母丧,没有亲人,陈娇娘也一样,但是明面上还是要把礼数过了的。 唐麒本来打算亲自过去,但她现在的身份已经不合适了,穆崇身为长辈,带着夏城过去提亲,顺便把日子定了,夏城都快三十三了,陈娇娘也不小了。 于是唐麒今日亲自过去校场看着出操。 一个时辰前,出操完了。擂台上照旧有人比试,唐麒在下面晒着太阳,靠在一旁看着。 她看了没多久,觉得自己不舒服,起身准备回去,谁知道当时就昏过去了。 白术吓得要命,但是没有惊慌,只是和唐念一左一右扶着唐麒,不让将士们看出去,把唐麒送回去了。 白术立刻将白柳召过来,白柳一把脉,吓得差点跪下,滑如走珠,这是怀孕了啊! 白术摁着他在把了好几次,结果都一样,后来白柳再补了一句,三个多月了。 那就是在帝都的时候有的。 “你们都出去,”唐麒冷静下来,道,“白柳,熬一碗堕胎药过来。” 白柳立刻跪下,道,“小姐,您去年沾染了蓉草,虽然不多,但仍伤了身子,这一副堕胎药下去,您受不住啊!可能日后都不能再有孕了!” 白术也跪下,“小姐三思。” 白桑溜出去,对侍卫道,“快,快去城中请穆崇将军回来,就说人命关天,快去。” 现在对他们来说,这孩子是谁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保住他家小姐的命,孩子爱谁谁的。 “我不要他,”唐麒道,“我现在怎么去,白术,熬药过来!” 白柳正欲再劝,白术摇了摇头,“是。”然后将白柳拖了出去。 “阿姐” “阿念乖,别闹,给阿姐自己静一静。”唐麒勉强一笑。 有孕,唐麒半天不能接受。她竟然怀里凌渊的孩子。 唐麒不免又想起了虞景,虞景病重之时,她却和耽搁虞景性命的那人现在竟然还有了孩子。 真是孽债,难道要以后看见这孩子就想起来虞景是那个时候走得吗! 一碗堕胎药算了吧,她知道白柳有本事保住她的命。 唐麒低着头,把手放在小腹上,靠在榻上。 白柳被白术拉出来,道,“你疯了吗,真的要去熬堕胎药啊!” “闭嘴吧你,”白术道,“熬什么堕胎药。” 白桑走过来,“已经派人去请穆崇将军了。” 白术看着白柳,道,“这孩子真的不能堕了。” “不能,”白柳猛摇头,“去年小姐沾了蓉草,有虞先生调理,大约年前才刚刚好了,这就有了,这怎么能堕,那是要命的事情。” “这是三皇子的?”白柳低声道。 白术一巴掌拍在白柳脖子上,道,“有脑子吗,三个月前小姐早就和三皇子要断了,三皇子又给老皇帝守着孝呢,后来虞先生去世,怎么可能是三皇子的!” “你们都闭嘴,不管是谁的,小姐身子要紧。”白桑和白术对视,皆有了答案。 “白柳,你去熬药,熬一碗补身子的。”白术道,他知道唐麒是不会怪罪的他们的,唐麒惜命,说出那种话只是一时之气而已。 身为属下,他会判断唐麒什么时候说的话要执行,什么时候听一听就好。譬如她经常说让白术打断唐念的腿,实际上呢,唐念可是她的心肝,从小到大动过他一根手指头吗! 唐麒昏昏沉沉又睡着了,唐念悄悄溜进去她也没醒。 唐念看她睡得熟,出来道,“白术,阿姐睡着了,穆叔什么时候回来?” “睡着了啊,那就好。”白术长出了一口气,心说那好啊。 白桑不久又过来,手里拿着一封信,正是凌渊送过来的那一封,兜兜转转总算到了。 “白术,凌渊的信。”白桑蹙眉道。 白术接过,道,“放心吧,小姐冷静,不会耽误大事的。” 唐麒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穆崇已经坐在唐麒帐中,夏城和陈娇娘在殿外候着。 “玖思,”穆崇道,“我已经知道了,生下来吧。” 唐麒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多说无益,唐麒只是这样回了穆崇一句,只要生下来就好,不需要理由。 穆崇知道唐麒果断,道,“玖思,你字为‘九思’,不是要你胡思乱想,而是要你遇事要冷静,要知道如何处理才是最好的,我知道你对小景的事情耿耿于怀,但是这比债,不是那样简单的。” “我知道,只是一时之气罢了,”唐麒从床上起来,“我怎么会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生就生。” 唐念端着碗药进来,道,“阿姐。” “这是什么?”唐麒皱着眉头道。 “不是堕胎药,是补药,白柳哥哥说你要补一补,你最近太累了。”唐念道。 唐麒端过药,道,“告诉白柳,只此一次,下午熬成丸药,我不爱喝这东西。” “好,阿姐,你快喝,你今日可吓坏我了,还好你没事。”唐念道。 穆崇看着姐弟二人,走了出去,夏城和陈娇娘随后进去。 “小姐。” “玖思姐姐。” 唐麒摆摆手,“坐,耽误你们二人的好事了。” “小姐没事就好。”夏城道。 “就是,玖思姐姐可要好好照顾自己。”陈娇娘笑道。 “我会的,”唐麒道,“你们二人的婚事定在哪一日。” “回小姐,四月初九。”夏城道,脸上都带着喜意。 “好,”唐麒笑了笑,“夏城你待我如兄,娇娘又是我的妹妹,到时我必定亲自去锦阳城中,为你们二人祝贺。” 夏城起身一礼,道,“多谢小姐。” “客气什么,好好待娇娘,”唐麒笑道,“你们回去吧,我今日不舒服,对了,锦阳城中的事情你多操心。” 唐麒吩咐完,陈娇娘跪下来,道,“娇娘承蒙姐姐不弃,照顾两年,又为娇娘成亲一事,大恩大德,娇娘无以为报。” “你好好照顾夏城就是回报我了。”唐麒微微一笑,将她扶起来。 这二人离开,唐麒又坐回去。白术将凌渊的信递给她,又道,“小姐,江南官场惹出大事,咱们可要做些什么?” 唐麒打开信看着,先是一通问候,最后说起正事,唐麒心说真是下的一手好棋。 她把信合起来,放到一边,道,“西隅矿脉开了吗?” “开了,皇帝开了私库,是下定决心要招兵买马了。” “江南的事情你说给我。”唐麒颔首,若有所思。 白术将传来的消息说了一遍,这还是五天前的事情。 唐麒一手支着下巴,冷笑道,“楚徇奕真是越来越着急了,也是,由不得他不急,咱们不掺和他们的事情。” “你去回个信,就是让凌渊放心。”唐麒道。 借她的手除掉白玉飞,倒是个好办法。 唐麒懒洋洋地靠在桌子上,摆弄着棋盘上的棋子,唐麒现在基本上打遍西秦无敌手,在下棋这方面,没人赢得了她,她现在连下棋的人都没有。 “我怀孕一事,你且瞒着消息,不要传出去了。”唐麒道。 “小姐放心。”白术道。 唐麒一个人摆着棋子,身影实在是看不出的孤寂,白术多年来侍奉唐麒,现在看着都觉得心疼。 他忍不住道,“小姐,您好好休息。” “我没事,办正事去吧。”唐麒笑了笑,她知道白术的好意,但是有些事情,只能自己承受。 她和凌渊,真是要纠缠不清了吗,为了肚子里这块肉。 唐麒把棋盘上的棋子打乱,又重新摆了一次,随后打了一个哈欠,趴在桌子上又睡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了怀孕这事,唐麒的肚子忽然矫情起来,接下来几天,她吃什么都吐,没事就想睡觉。 皇帝派到西秦五郡的人终于到了,一行五百多人。 每个郡有两名官员,一正为郡守,另一人为辅佐,两个人身边有一百侍卫,都是从宫城禁军里挑出来的。 唐麒蔫蔫地靠在榻上,道,“萧云,你去安排吧,我就不管了。” 萧云知道唐麒怀孕一事,道,“小姐,他们要见您。” 唐麒想了想,“好,我也好久未去城中了,最近不知道都干了什么了。 唐麒站起来,紫罗将袍子给她披上,唐麒扔到一边,道,“最近天气热了,你换个薄的过来。” “为首之人是谁?”唐麒问道。 “倒是看不出谁为首,不过其中有一人小姐认识,叫姜陶。”萧云道。 “姜陶啊,”唐麒点了点头,“他是从兵部来的吧。” “是,属下查过,姜陶考中之后被江作书要去兵部历练,此次被派过来了。” 两人已经走到外面,唐麒本来打算骑马,但是白术已经把马车准备好了。 “小姐” “我知道了,”唐麒歪过头微微叹气,看着身边几个男人,“为什么女人要生孩子,为什么不是你们男人生!” 待唐麒上去之后,白术在萧云耳边低声道,“萧将军,小姐这几日脾气不太好,你可千万顺着她,不要惹她生气。” “我知道了,多谢提醒。”萧云回道。 瑜阳城中,一派平和。 帝都来的五百多人,不论身份,全部都在驿站待着,不能出去。 几个年轻人已然受不了被看管,姜陶尽力安抚着,道,“诸位,都冷静些,你们都忘了这是这是什么地方了!” “姜大人,难不成她还敢杀人灭口。” “为什么不敢,你就是真死了,皇帝陛下也没办法给你申冤。”姜陶道。 “诸位大人,我们郡主亲自过来了。”护卫营的副将在外面道。 姜陶低着头,看来他是只有一条路了。 第五章西秦官员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5 帝都来的这几位官员,年纪不大,没有超过三十岁的。 皇帝不是没想过派几个在官场有手段的人,但是那些人做官做久了,难免生出贪生怕死的心思,还不如这些没有被朝堂浸染过的年轻人,赤子心肠,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唐麒一身长袍,脸上带着倦意,走进驿站厢房里。 “拜见以清郡主。”姜陶站在前面,十个人一起行礼。 唐麒还了半礼,轻声道,“诸位不用客气,坐。” “不知道陛下派诸位过来是做什么的,”唐麒问道,顺手指了一个人,“你说,先说你叫什么?” 那人倒也不卑不亢,道,“回郡主,下官许昌吉,西秦乃是洛云北境重地,陛下念郡主年轻,对政事多少有些顾及不到,便派我等来帮助郡主,以护西秦五郡百姓安康,若有得罪之处,还请郡主见谅。” 唐麒一手轻敲着桌子,微微笑道,“你说的对,本郡主确实不太懂政事,你在六部哪里待过,竟是熟悉政事的人么?” “回郡主,下官在吏部任职些许时日,不敢说熟悉,只是略懂而已。”许昌吉客气道。 “略懂,略懂你就敢到西秦五郡办事,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萧云冷笑着,握了一下腰间的长剑,发出铿锵的声音。 许昌吉往后退了一步,被身后的人扶住。 唐麒摆摆手,笑道,“萧将军行伍出身,性子急,许大人莫惊慌。” 唐麒笑的温和,本就是一张美人脸,这下更让这群气血方刚的男人恨不得折腰。 “郡主客气。”许昌吉道。 唐麒一手支着下巴,道,“那你呢,我认识你,姜姜陶,是吧,你可是懂得多些。” 唐麒几句话把几个人推入尴尬的境地,他们为官不久,谁敢说一句熟悉政事,可是你不懂政事,你到这儿来给人家干嘛的,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姜陶垂眸,道,“姜陶不才,有幸得兵部江大人的教导,只求能为郡主分忧解难就好。” 唐麒点了点头,道,“说的是,那江大人和许大人二位,就留在瑜阳城吧。” 许昌吉愣怔了一下,他们要去哪个郡都已经按照他们擅长的事情安排好了的,姜陶和他都不是留在瑜阳的人。 “不愿意?”唐麒轻声道。 “不敢,在下和许兄是受宠若惊,多谢郡主。”姜陶拉着许昌吉行了一礼道。 “这有什么,日子还长着呢,我劳烦你们二位的日子还在后面呢,西秦这风沙,若是毁了二位这张脸,哪便不好了。”唐麒依旧温和,言语之间的意思耐人寻味。 她就是故意的。 “萧云,”唐麒起身道,“你好好安排这二位,对了,还有其他几位大人,毕竟是帝都来的人,先得受得了这里的苦才能说其他事情。” “是,小姐。”萧云拱手行礼,唐麒带着紫衣和紫罗二人离开,去了城中,唐麒有个人要见。 许昌吉和姜陶二人立刻成了众矢之的,萧云事情办的更漂亮,虽然看起来对所有人都一样,但是那两位态度是更好。 很隐晦的态度,不明确,你也挑不出哪里好,但感觉就是比其他人更好一些。 姜陶从前就领教过唐王府的手段,现在也默然接受了。 但是其他人就不同了,西秦四月,正是风沙大的时候,本来就吃了很多苦头,这还被区别对待,很难平衡啊。 “萧将军,”郑骥道,“我们此次来西秦,谁的官职在哪里,都是安排好的事情,陛下的旨意,我等不敢随意违背。” 郑骥乃是户部尚书郑骆的胞弟,他才是主事人,要留在瑜阳的。 萧云蹙眉,道,“这有什么,西秦五郡都是一样的,你们在哪里,都是为洛云效力,不用担心。” “将军,本官无法向陛下交代。”郑骥回道。 “郡主会给你们交代的,陛下素来待郡主不同,这点小事还用担心,”萧云回道,“对了,就请这位大人去北阳郡吧,北阳凋敝,大人能力卓著,定能一扫北阳萧条现状。” 郑骥指着萧云,道,“你说什么!” 参将段长青道,“郑大人慎言,北阳一向是我们郡主最忧心的地方,郑大人是不想为郡主分忧吗,西秦苦寒,长年风沙不断,若是担心受苦,那就回京去吧。” 萧云带人离开,郑骥冷眼看着姜陶和许昌吉,唐麒的意思简直太明显了。 随后萧云将名单送过来,让他们准备准备,明天该去哪儿去哪儿。 姜陶还好,许昌吉被惊地半天回不了神,“姜兄,以清郡主这是什么意思?” “许大人不要多想了,咱们二人既然留在瑜阳,就好好办事。” “不过陛下交代的税收之事要如何,这事是由郑主事来办的,我听说北阳郡风沙漫天,无人居住,他到那里不就” 姜陶拦着他,道,“许大人,有些事情知道就好,这是唐王府的属地。” 姜陶知道,唐麒不过来了一趟而已,就把他们折腾的离了心。皇帝派他们过来,到底是做什么的,难不成真是来送死的。 四月围猎,蒙山猎场还是那一番景象,四月春暖花开,只是该走的人已经走完。 楚徇钺牵着小白,一个人站在河边,去年的时候,他还被小白颠地丢了半条命,不过一年而已,他已经能够在帝都这群贵勋子弟中拔得头筹。 淳和公主,现在是长公主了,她和白玉璇也骑马朝着河边走过去,“玉璇妹妹,三皇兄在那里呢,你不过去?” 白玉璇立刻低着头,道,“蓁瑶姐姐,徇钺表哥他他心里只有玖思姐姐一个人。” “唐麒吗,”淳和公主垂眸,道,“不可能了,她已经不是姐姐了,玉璇,过去吧,三皇兄姓楚,他若是再想着唐麒,就是背叛了我楚氏皇族,我会和母后说的,让三皇兄娶你。” 白玉璇翻身下马,道,“为什么,蓁瑶姐姐?” “因为唐王府辜负了我们楚氏皇族百年的信任”是唐麒挑起了皇长楚徇齐叛乱,是她害死了父皇,淳和公主目光中都是恨意。 “我知道你喜欢三皇兄,玉璇,等待是徒劳的。”淳和长公主道。 白玉璇点了点头,牵着马朝楚徇钺那边走过去。 楚徇钺正拿着桃花酥喂小白,唐麒一直想喂黑风吃这些小点心,但是黑风除了草料什么都不吃,小白却是不同,它就快什么都吃了。 白玉璇把缰绳系在一旁,一个人走到楚徇钺身旁,轻声道,“徇钺表兄。” 楚徇钺回过神,漫不经心地回道,“是玉璇妹妹啊。” “表兄一个人在这里啊,我刚刚看见他们在赛马呢,表兄怎么不过去。”白玉璇微笑道。 小白舔着楚徇钺的手,一个劲儿他身上蹭,楚徇钺没有注意到白玉璇说什么,开口道,“别闹,乖。” 楚徇钺重新拿了一块点心,才回道,“闹得厉害,我不想过去,妹妹怎么到这里来了,这儿偏僻地很,姑娘家的小心些。” 楚徇钺只是客气而已,白玉璇已然不是爱害羞的小姑娘,回道,“骑着马便过来了,已经快到午时了,表兄什么时候回去,我与你一起可好?” 白玉璇仔细看着楚徇钺的神情,楚徇钺很显然皱了一下眉头,不过碍于白玉璇的身份,他没有拒绝。 “好。”楚徇钺应下来,把点心放进小白嘴里,翻身上马,小白嘶鸣了一声,他赶紧拽住缰绳,怕它又撒欢乱跑。 白玉璇也上了马,笑道,“表兄,你这马倒是有趣,它怎么还吃点心呢?” “玖思从小喂它吃了不少点心,这便成了习惯,它和别的马不一样。”楚徇钺回道。 “是以清郡主送给你的?是汗血宝马吗?”白玉璇饶有兴趣地说着,忽然发觉自己说错话了。 楚徇钺面无表情,只是控制着缰绳往前走,似乎是没听见白玉璇的话。 皇帝这次过来,带着新晋宠妃,石将军的嫡亲孙女儿,琏妃。 琏妃出身将门,会射箭骑马,会一点武功,但也是照着贵族女儿的方法教养长大的,性子也柔和温驯,皇帝宠她。 不只是因为他是石将军的孙女,也是这位琏妃真的讨人喜欢,多多少少有一点点肖似唐麒,能文能武。 皇帝看见楚徇钺纵马过来,随后又看见他身后的白玉璇,眼神暗了又暗。 楚徇钺派侍卫将马牵走,走到座位上,身旁的楚徇昊道,“皇兄怎么还留着这马呢,这不是以清郡主的吗。” “四弟最近不是找了太傅在学礼吗,不知道都学了些什么,若是宫里的太傅不行,我向陛下请旨,亲自教导你,四弟觉得如何。”楚徇钺淡淡说道。 楚徇昊垂眸,道,“皇兄误会了,只是以清郡主已经走了,皇兄的婚约定然是不做数了,还留着念想做什么。” 楚徇钺面无表情,道,“所以四弟就来质问自己的兄长吗?”不管他和唐麒之间如何,都轮不到外人来置喙。 “徇钺,”皇帝道,“听闻今日这场比试你博得头筹,可想要什么赏赐?” “皇兄厚爱,该奖赏的是马,臣弟去年才学会骑马的,不敢要赏赐。”楚徇钺起身回道。 “朕看你与白家姑娘一起,倒是有趣。”皇帝道。 楚徇钺立刻跪下,道,“皇兄误会,白家姑娘身负父亲重孝,而今又在国丧期间,她与臣弟只是巧遇而已。” 皇帝摆摆手,笑道,“徇钺起来吧,朕不过说说而已。” 楚徇钺起身坐好,不再说话。 另一边,琏妃端坐首位,和一些世家贵妇,姑娘坐在一起。 淳和长公主只和白玉璇坐在一起说着话,她不喜欢琏妃。 宋丞相还在卧床修养,宋皇后的日子也不好过,亏了是现在有个皇长子在身旁。 宫里宫外要挤兑她的人多的是,琏妃就算那么一个。淳和长公主和宋皇后关系一直不错,她性子直,基本上是谁都看不过眼,尤其是现在受宠的琏妃。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皇帝把琏妃的哥哥派到京郊大营去了,那可是江敬遥在的地方。 因而她能待见琏妃那才奇怪了。 “琏妃娘娘,听闻您今日和陛下出猎,猎了一只小狐狸回来呢。” “娘娘出身将门,真是与我等闺阁女子不同。” 楚蓁瑶不耐烦听她们恭维琏妃,起身就要走,琏妃赶紧道,“长公主,你要随我们一起去看看小狐狸吗?” 楚蓁瑶笑了笑,道,“多谢琏妃娘娘,狐狸再好看,也不过就是一只狐狸而已,还能成了精吗。” 琏妃被呛得差点气晕,半晌说不出话,眼泪都快下来了。 白玉璇无声笑了一下,她也不喜欢琏妃。 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琏妃握紧了手里的帕子,借口回帐中休息去了。 第六章上门邀请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6 宴会散了之后,皇帝去了琏妃的帐中,琏妃一脸刚刚哭过的痕迹,皇帝微微蹙眉,笑道,“这是怎么了,谁还敢给你委屈受不成?” 琏妃摇了摇头,“就是风大迷了眼睛,得陛下宠爱,臣妾不委屈。” 一旁的侍女却立刻就哭了,道,“娘娘,您受得住,奴婢却是看不下去了。” “闭嘴,胡说什么呢!”琏妃喝道。 “你说。”皇帝道。 侍女跪在地上,道,“陛下,今日我们娘娘好意请长公主去瞧瞧那只小狐狸,长公主却说却说娘娘是陛下,长公主素来不喜我们娘娘,可她不能说那样的话。” 皇帝却只是笑了笑,道,“是蓁瑶那丫头啊,她自小就是个口无遮拦的,父皇和母后从小就宠她,现在驸马又宠得厉害,你不必在意她。” 琏妃心生不好,摇摇头道,“臣妾不委屈的,长公主她” 皇帝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必再说,道,“王喜,今日的折子送过来了吗?” “回陛下,送过来了。”王喜在外面道。 “朕先回去了。”皇帝说完,便离开了。 琏妃就知道今天她做错事情了,不该跟皇帝耍这些小心眼的。 皇帝不喜欢女人耍这等心机,“王喜,派个人告诉长公主,让她消停点儿,闹得朕心烦。” “是。”王喜道,他就知道陛下不会对长公主怎么样的,那可是他亲妹妹,从小宠着长大。 琏妃再受宠,也不过是一个外人而已,犯得着为了外人罚自己亲妹妹吗! 再者,皇帝整天忙的不可开交,去了后宫只想歇一歇,他可没心思看女人家的争来斗去烦他。 皇帝看着江南的折子,明家倒得快,但这也太快了。 明家的罪名是逃脱不了,但是凌王府呢,凌王府能倒的名正言顺吗。 太祖皇帝有旨,唐、凌二王府,除非叛国,否则不能削除爵位。其实爵位倒是不算什么,收回两个王府的权力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太难了,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皇帝揉揉眉心,随后从王喜手里捧起茶杯,抿了一口继续看着折子。 楚徇钺和白玉璇,淳和长公主两个人狭路相逢,三个人行礼之后寒暄了几声。 “皇兄留步。”淳和长公主拦着他道。 “妹妹何事?”楚徇钺道。 “皇兄你还是不知悔改吗!”她说道。 “蓁瑶说的是什么意思?”楚徇钺淡然回道。 “皇兄,你明明知道,是唐麒她害死了大皇兄和父皇,你为什么还是执迷不悟!”淳和长公主喝道。 “蓁瑶,你一个女孩子家,好好在府上待着就行,不要管那么多,”楚徇钺回道,“事情没有你知道的那样简单,何况现在是国丧期间,你要做什么还是想想清楚才好,怎么嫁人了还犯糊涂。” 白玉璇拉着淳和长公主,道,“蓁瑶姐姐,先走吧。” “皇兄,别忘了你姓楚,我们都该担着皇族的责任。” “那你担了什么责任,蓁瑶,我知道父皇宠爱你,你对父皇的死耿耿于怀,这不是你胡闹的理由,我是姓楚,但是我也是个人,不是工具。”楚徇钺说完,甩袖离开。 西秦,瑜阳城。 唐麒长跪在案前,手里摆弄着几个茶杯,对面坐着一个五十出头的人,端起一杯茶,尝了一口,道,“你这茶,烹的不好。” 唐麒面无表情,道,“我只是看过别人烹茶,您老见谅。” 那人笑了笑,看着手里的信道,“他怎么不自己来,竟然让你过来,西秦统领亲手烹的茶,这一杯下去,怕是要赔上老朽剩下的年岁了吧。” “他死了,”唐麒回道,面色淡然,好像在说一件小事一般,“留了遗言,他说你会帮我的,姚老先生。” 姚晋长叹道,“可惜了,慧极必伤,天妒英才啊,可惜了。” “先生,这不是重点,我们现在说的是您的事情。”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唐麒近来有些不耐。 “姑娘家的急什么,老朽这茶还没吃完呢。”姚晋笑道。 唐麒暗自掐了掐胳膊,遮掩了脸上的表情,继续煮着茶,道,“您请。” 姚晋,这人当年是宸王在朝时的人物,不过恃才傲物,目无下尘,得罪了一大批人。宸王也兜不住,心说送到外面磨一磨性子,谁知道一送再也没机会回去了。 虞景给唐麒留下一册书和几封信,书里写的是治国安邦之道,其中一封信给她说了这个姚晋。 唐麒这才过来请他,她需要人帮她。 姚晋喝了好几杯,唐麒坐的久了,身体不舒服,便起身道,“失礼了。” 说完便去外面转了一圈,正好给姚晋一个考虑的机会。 姚晋捧着茶杯,他年轻之时,也曾有过经世济民的宏伟愿望,只可惜当时年少轻狂,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朝廷藏污纳垢,冲冠一怒结果再也没有机会了。 现在是不是机会呢,那个年轻女子,他感觉到她身上蓬勃的野心,比她的父亲更加强烈。 姚晋从窗口看着女子一身红衣,被四月的风卷起,炽烈刺目的鲜红像他年少时燃烧的志向一般。 唐麒站了一会儿,回来坐下,问道,“姚先生,怎么样了?” “玖思姑娘,老朽想问你一个问题。”姚晋道。 “先生请。” “姑娘为何要争夺天下?”姚晋开口道。 唐麒却在那一瞬间迷茫了一下,然后道,“一开始的时候,我想要权力,我想只要我手里有至高无上的权柄,我就能够保护我身后的人,我是唐王府的女人,我生来比别人拥有的多,但是我注定也要付出比别人更为惨烈的代价,那样黑暗血腥,我想要天下,这样才能结束唐王府这样不断重复的,令人厌恶的命运” 她端着茶杯,轻轻啜了一口。 “那现在呢?” “现在,现在总归和以往有所不同,但是确切的东西,我还说不出来,我还太年轻了吧,”唐麒笑了笑,“姚先生有意把你所知道,或者你想要的东西教给我吗?” 姚晋忽然觉得这姑娘倒是有趣,他道,“虞景果然没有白教你啊,这话说的”他都不好意思拒绝了。 如果能够教导未来的帝王,让她实现自己当年的心愿,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不,”唐麒微微歪过头,像一个迷茫的孩子,“我说的是真的,我总觉得现在我缺了其他东西,如果成为帝王,我想我应该知道更多东西,姚先生,您说呢?” 姚晋笑了笑,“玖思姑娘说的对。” “那便好,先生什么启程去我那里。”唐麒问道。 “我可还没有答应呢。”姚晋道。 唐麒起身行了一礼,不再勉强,道,“姚先生,那玖思先走了,过几日再来看您。” 姚晋低声“哎”了一下,这话说到一半,怎么就要走呢?真是会吊人胃口。 姚晋起来要送,唐麒又行了一礼,道,“姚先生留步,玖思那里有一副玉棋子,下次带来和先生杀上几个回合,不知先生是否乐意?” “好,好,”姚晋笑道,“想来玖思棋艺精湛,不输虞景先生。” “差强人意而已,告辞。”唐麒这才离开。 姚晋低头笑了笑,摇摇头道,“看来老夫的好日子到头了啊。” 他说着,笑呵呵地走了回去,随即又叹气,他身旁一个十四五岁的童子问他道,“先生,您这么又笑又叹气的,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姚晋摸了摸他的头,道,“何生,先生我去干一件大事,你替我守着这房子,来年功成,老夫回这里养老,若是死了,你记得逢年过节老夫烧点纸钱。” “先生说什么话呢,好好的又死又活的,是刚才那个姐姐要请您过去吗?” “不,是老夫自己要去的,我这半截身子埋进黄土的人,也想找一些事情做了。”姚晋笑道。 只是可惜了,将唐麒教养长大的那人,不能亲眼看到了,可惜啊。 姚晋想起上次虞景来他这里的时候,心中升起隔世之感,当时两个人饮茶下棋,还开着玩笑,而今不过两年有余,便隔了阴阳。 马车到了城门边,唐麒坐在里面昏昏欲睡,紫衣和紫罗坐在她身旁,她枕着靠枕,忽然道蹙眉,“白桑,停下!” 马车尚未稳住,唐麒便从上面跳了下去,白桑立刻过去扶她,唐麒扶着他的胳膊,弓着身子开始吐起来,最后把苦胆水都吐了。 “小姐。”紫衣把水壶递给她,唐麒拿过漱口,脸色苍白,不悦道,“我真不能堕胎吗,这孩子最近都要了我的命了。” 白桑赶紧道,“小姐,怀孕都是这般,还有闹得更厉害的,连床都下不了。” “说的好像跟你怀过一样。”唐麒把水壶扔给他,慢慢往前走着,没有上马车。 白桑皱眉对紫衣和紫罗道,“你们好好照顾小姐,我去城里一趟。” 两个人赶紧点头,紫罗道,“桑侍卫放心,我会驾马车。” 唐麒走了一会儿,觉得肚子里舒服了一点,这才又上了马车,至于白桑哪儿去了,她也懒得问。 她随手找出一本书,慢慢地翻着,另一只手搭在肚子上,她好像能感觉到那个孩子的存在一样。 唐麒苦笑了一声,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当时仗着老皇帝死了,一个不小心就被楚家人给算计了,现在留下这孩子,不知道是福是祸。 只恨她自负,这么大一个亏,她这辈子都不敢再小看谁了,就是死人也不行。 第七章新起之秀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7 唐麒一手支着下巴懒洋洋地靠在榻上翻着文书,她觉得皇帝是要找死。 凌渊是什么人,这样拙劣的手段就想把凌大公子扳倒,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明家贪污受贿,在盐课和漕运上动手那又如何,这算什么,凌王府绝不是用这样的手段就可以打败的。 皇帝大概现在只是想毁掉明家和凌王府在江南的声誉,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可是凭凌渊的手段,这件事只能成为他的踏脚石。 皇帝太小看凌王府了,唐麒绝不敢掉以轻心,最好他们斗得两败俱伤,那样好看。 穆崇忽然带着白柳过来,他听说唐麒不舒服,吓了一跳。 “玖思,你可好些了,我怎么听白术说你中午都没吃多少,还受得住吗?”穆崇道。 唐麒扔下手里的东西,坐起来道,“叔,我没事,就是吃不下去,我想吐。” 穆崇看了白柳一眼,道,“你快看看,这要吃药吗?” 白柳走到唐麒身旁,给她把脉,随后道,“穆将军,小姐,只是孕吐,不过小姐还是要多吃些。” “我知道了,”唐麒道,“这要吐多久,折磨死我了。” 白柳想了想道,“再过一个月就好了,现在小姐要好好吃饭,勉强也要多用些,不然对身体不好,我给小姐煮些开胃的汤药。” 唐麒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我会吃的,没道理和自己过不去。” 白柳出去,穆崇道,“玖思,可是苦了你了。” “自作孽不可活,”唐麒道,“都是我自己的错。” “你今日去见姚晋,结果如今?”穆崇换了个话题。 唐麒一笑,道,“手到擒来,那位姚先生非池中物,他多年郁郁不得志,现在有了机会,自然会抓住,不然他的才华和能力就跟着他进了棺材了,多可惜。” 穆崇点点头,“你不需对他太客气,既然他有此心,那你该用就用。” “我知道,”唐麒点了点头,“喝了我亲手烹的茶,他下辈子都还不清。” 穆崇笑道,“倒是我多心了。” “物尽其用嘛,”唐麒道,“穆叔,皇帝已经打算开采西隅那里的铁矿了,但是凌渊给我写信,让我想办法拦着,我本来不想掺和的,可是后来想想,皇帝要是得手,吃亏的也是我。” “你不想去是不是?”穆崇问道。 唐麒点了点头,“不想,我现在连这个名字都不想听见,我知道我该去,可我就是不想,是不是太任性了。” 穆崇笑了笑,“不怪你,这事也不是这么简单能说清楚的,你愿意不做这事,穆叔去安排就好,放心吧,你好好养着,莫要太费心了。” 唐麒道,“多谢穆叔,我就是过不去心里这道坎,我早该想到的,你怎么可能拦得住一个一心去死的人,他才是最狠的,我信他敬他,他就那样对我。” 穆崇却道,“丫头,你既然那样敬他,就该让他走,这些年虞景受得苦还少吗,他生来尊贵,那个位置上本来是给他准备的,可他断了双腿,病痛缠身,年少时心灰意冷,自尽过许多次,后来王府出事,我耗尽唐王府半数暗卫将你接到这里,他那时十五岁,本来悲观厌世,可是看见就只会,便尽心尽力教导你,玖思,你不欠他的,他对你教导之恩,养育之情,你何尝没有救了他。” 唐麒听穆崇说着虞景的事情,还是心如刀绞,那个人不一样啊,就是不一样。 “真的吗?”唐麒垂下眼睛,低声问道。 “自然是真的,该走的总会走,你留不住,我真是担心你啊,”穆崇叹气,“你看着没事,可是心结难消,如今又意外怀了身孕,玖思,我受王妃之托保护你,你可千万不能让穆叔以后在地下见了你父母没办法交代啊。” 唐麒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我晓得了,穆叔放心,我大约就是因为怀孕才容易胡思乱想的,没事,那西隅的事情穆叔来办吧,对了,穆叔,找个合适的机会要了白玉飞的命,他绝对不能留。” “好,”穆崇轻轻抚着唐麒散落的长发,“好好休息。” 唐麒又一个人靠在软榻上,神色冷清,继续翻着文书。实际上,唐麒也知道穆崇的话没错,但是有些事情,是说不清的,她心底还是怨虞景的,大概一辈子都怨,除非那人能从地下爬出来给她一个解释。 穆崇出去正好看见白桑回来,便道,“白桑,不好好跟着小姐,你跑哪儿去了。” “将军明鉴,”白桑笑道,“属下去瑜阳城里找蜜饯去了。” 穆崇颔首,“送过去吧,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白桑回来没多久,萧云抱着孩子也过来了。 唐麒在里面睡觉,白术把两个人都来拦住了,道,“萧将军,你怎么过来了,还带着萧小公子。” 萧云看了白桑一眼,道,“他让我把孩子带过来的,说小姐不太高兴。” 白桑赶紧点头,道,“小姐不是肚子里有一个吗,看见孩子也能高兴一点。” 唐麒已经醒了,道,“都进来吧。” 楚潇喊了一声姑姑,然后蹦到唐麒身上,蹭了满怀。 唐麒果然笑道,“潇潇乖。”接着从桌子上拿了一支干净的笔给他。 “安排好了?”唐麒问萧云道。 “是,属下将郑骥送到北阳去了,他出身户部,皇帝命他主管这次税收之事。”萧云回道。 “北阳风景多好,”唐麒微微一笑,“告诉林峰好好照顾郑大人,那可是户部尚书的亲弟弟,委屈了他就不好看了。” “是,”萧云道,“小姐,属下这几日忙的厉害,还请小姐代为照顾潇儿。” 唐麒颔首,紫罗正端过来一盘蜜饯,唐麒尝了一个道,“放心,我不会堕胎的,我还没想过要死呢,你们也不用整天紧张兮兮,连正事都快忘了,该干嘛干嘛。” 唐麒一边拿蜜饯逗着楚潇,一边说着。 “是。”几个人纷纷告退。 楚潇刚刚一岁多,正是闹腾的时候,在唐麒身边蹭了半天,就要出去。 唐麒将他抱起来走到外面,道,“太阳落山了。” 楚潇不明所以,伸手去拽唐麒头上的发簪,咯咯地笑着 “小姐,我来抱着。”紫罗怕唐麒劳累,将楚潇要了过去。 唐麒吩咐紫衣道,“去吩咐厨房蒸碗蛋羹过来,他该吃饭了,派人在穆将军的营帐旁扎一个营帐,和穆将军的一般大。” “是。”紫衣退下去办事。 唐麒朝河边走过去,唐念正拿着草料喂红云,看见唐麒便蹿了过来。 “阿姐,他怎么又来了。”唐念看着楚潇道,偏偏楚潇还咯咯地笑着,跑过去抱着唐念的腿。 唐麒捏了捏唐念的脸蛋,道,“阿姐无聊啊,谁让你老是下棋下到一半就跑了,你就看孩子好了,别的事情也不用你做。” “我还是陪你下棋吧。”唐念无奈道。 “那我更无聊。”唐麒道。 唐念把楚潇抱起来,放在红云背上,一边看着唐麒的肚子问道,“阿姐,你什么时候才生孩子啊,我带他玩。” “十月,还有好久,你慢慢等吧。”唐麒笑道。 唐念点了点头,自己翻身上马,一大一小骑着马胡闹起来。 “紫罗,你过去看着,别摔了。” 唐麒看着唐念带着孩子闹腾,心中平静了几分,她一只手落在肚子上,生下来就生下来吧,这么多人盼着呢,就连白桑也满城地去找蜜饯点心。 是夜,江南。 明家的人尽数进了监牢,凌渊捧着茶杯靠在窗口,四月的风吹进来,依旧带着丝丝凉意。 明家的人抓完了,接下来就该三堂会审,把他们背后的凌王府挖出来。 皇帝是下了狠心的,裴广兴和周瑾年二人更是小心谨慎,不管将明家哪一个带走,都准备着充足的证据,在邸报上写的清清楚楚,一丝不苟,这办法确实压制了一部分流言。 但是还不够,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有人信了朝廷邸报,自然就有人反驳。 还有人将前年汸水泛滥时候的事情翻出来,那一年明家付出了半数还多的家产,帮助受灾的茶农桑农,比朝廷做的事情还多。 “公子,”风起进来道,“已经安排好了,您真的要以身犯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凌渊道,“南梁的事情怎么样了。” “南梁王前日将二公主软禁,消息不会传出去的,公子放心。”风起回道。 “公子,还有一事” “什么?” “帝都的丝绸和玉器生意,最近被暗中整合,属下等却查不到背后之人,公子,此事”风起道。 “查不出来是什么意思。”凌渊蹙眉,帝都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回公子,他们应该是去年就开始暗中动手脚,只是没有大动干戈,因而无人察觉,待今年传出之后,已经站稳脚跟,难以撼动。”风起回道。 凌渊想了想,道,“查他们和西秦有无往来,你先查着,帝都的事情不要紧,江南万万不可出了乱子,皇帝打算在清河郡设军营的事情,这事派人盯着,若不能为我所用,那就毁了吧。” “是。” 凌渊想着刚才的事情,玉器生意,肯定是和唐麒有关系吧。 凌渊微微叹气,可惜隔得太远,他都有些想念唐麒了,那个娇娇软软的模样。 第八章梨花正好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8 江南官场一片血雨腥风,周瑾年拿着皇帝的圣旨横行无忌,但凡和明家和凌王府有关系的,现在都夹着尾巴做人。 几天之后,凌渊坐在厢房之中,和凌王坐在一起下棋,凌王妃不擅长下棋,但还是坐在凌王身边,时不时地指点一下。 “母亲,观棋者不语。”凌渊道。 “那是君子的事情,你母亲我是女子,”凌王妃道,然后戳着凌王道,“你下这儿,这儿嘛。” 凌渊看着自己父亲和母亲,心中万分别扭,道,“你们下吧,我出去转转。” 他无法理解母亲和父亲之间恨不得分分钟钟都腻在一起的相处态度,毕竟他现在孤身一人,而且不知道何时才能结束这样的日子。 凌王不是有野心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早年经历的事情,凌王厌恶朝政纠葛,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带着夫人游山玩水,远离是非。 “公子,裴广兴带人过来了。”风起对站在阁楼上的凌渊说道。 “请过来。”凌渊道。 凌渊过去的时候,凌王已经站在会客室内,和裴广兴说话。 裴广兴看见凌渊便行了一礼,道,“凌世子。” 凌渊还礼,道,“裴大人这是要和凌王府兵戈相见吗。” “不敢,凌王府百年尊荣,凌王爷和世子更是为江南百信付出诸多心血,可惜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姻亲明氏借凌王府威势,为祸江南,致使朝廷受损,百姓蒙难” 凌渊轻笑一声,道,“父亲,儿子随裴大人去一趟。” 凌王面无表情,道,“放心。” 外面,禁军包围宅邸,周围更是站了许多普通百姓,他们都知道凌王府的人住在这儿。 “先是明家,再是凌王府,这天下要乱啊。”一个老秀才唉声叹气地说道。 “天下乱不乱尚不可知,凌王府要倒是真的。” “是啊,唐王府现在也不好过,听说这以清郡主现在被皇族逼迫” 坏事传千里这句话,总归是没错的。 凌渊换了一袭深蓝色长袍,长发未束,他跟在裴广兴身后走出来了。 从容自若,雅怀有概,朗如日月,公子无双。 凌渊,少年得志,未加冠之前便闻名天下。他是洛云所有少年希望成为的那个人,是所有少女梦中的那个人。 他所做到的事情,已经远不是一个王府世子能够做到的了。 凌王和凌王妃随后出来,凌王神色平静,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子。 凌王妃忽然开腔,“裴广兴,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就好,我明嫦南虽是女子,可若是心狠手辣起来,也不是你裴大人能够承受的!” “母亲莫生气,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凌渊安抚道。 凌王妃一手捂着眼睛,哽咽道,“渊儿,我和你父亲,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子,你若是出事,你让我” 凌王一手扶着王妃,一手从檀木盒子里取出一枚玉印,裴广兴脸色铁青,那是凌王府的大印。 裴广兴道,“凌王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凌王忽然用力,将玉印摔在地上,玉印被摔得粉碎,他看着周围,长叹道,“自我凌修继承凌王府大位以来,自认不负先祖,不负皇族,不负百姓,而今独子蒙受灾祸,修实不知何因,今日修以王府之位换独子性命,今日之后,天下再无凌王府,只有江南凌氏。” 周围的人立刻议论纷纷,凌王妃掩面而泣,随后两个人转身进去,关上了大门。 裴广兴被震惊地说不出话,看着地上的碎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吗。 “裴大人在发什么愣,咱们该走了吧。”凌渊沉声说着,脸色微微带着笑意。 “凌世子好手段啊。”裴广兴回道,他现在将凌渊带走,还是失策了,天大的失策,可是事已至此,又不能就这样放过,进退两难。 “错了,以后再无凌王府,只有凌氏,在下白珏,一介白身而已。”凌渊沉声说道。 凌王府这样的姿态,实在是令人裴广兴惊诧,以退为进,好像是皇帝逼迫他们一样。 但明家确实不干净,能在江南立足的世家,没有一个是干净的。说到底,钱财才是立足的根本。 裴广兴审过多年的案子,这一次却气闷不已,明明什么证据都有,明明足够定了凌王府的罪,可是就是让人气闷。 皇帝要整治江南并不奇怪,一来江南贩卖私盐的现象实在太严重,盐税几乎收不上来。 二来为了除掉明家,自从明家折在这里,凌王府无所作为一事之后,其他一些世家很快收敛,短短一月之间,就收上来不少银子。 一切都顺理成章。 凌渊被带进大牢,周瑾年在那里等着。 周瑾年有些兴奋,毕竟眼前被他羁押的这位实在不简单。 “凌世子,不知道您还有何话要说?”周瑾年道。 凌渊抬起眼睛,看着周瑾年,淡然回道“玉印已碎,世间再无凌王府,在下凌渊。” “世子何出此言,我等只是查案而已,无意冒犯王府威严。”周瑾年道。 凌渊随意地坐着,道,“周大人真是客气。” “明家指认凌世子您操纵江南官场,贩卖私盐,这罪,凌世子您认,还是不认?”周瑾年道。 凌渊还是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模样,道,“凌渊无言以对,周大人把状纸拿过来,我给你画押,好让你给皇帝陛下一个交代。” 周瑾年立刻拍案而起,“你的意思是陛下冤枉了你吗!” 裴广兴进来摁住周瑾年,道,“随我出去,”他又吩咐道,“不得慢待世子。” 裴广兴真的觉得出了问题,周瑾年跟着他出去。 “裴大人,怎么了?” “今日凌王当着不少人的面摔了太祖皇帝御赐的大印,称要用王爵之位换嫡子一命。”裴广兴青着脸道。 “这是什么意思,凌渊一案证据确凿,难道谁冤枉他了不成!”周瑾年喝道。 凌王此举,简直不能再阴险了。他不喊冤,不抱怨,只说愿意用王位换儿子的命。 凭着百姓臆测猜想,只会说是凌渊蒙受了不白之冤,是皇帝将明家和凌家逼上了绝路。 凌王府的王爵可是太祖皇帝给的,除非叛国不得削其爵位,凌修忍痛摔了玉印,自己不要爵位这手段,归拢江南百姓的心绝对不再话下。 “裴大人,把罪证都公布出去如何?” “不,罪证不能伪造吗,他们只会说是朝廷心虚,说你我屈打成招,刑部这名声本来就差,传到外面就更难听了。”裴广兴摇摇头,必须得想个对策。 凌渊被关在牢中,他也没太在意,随意坐在干枯的草垛上。 从凌家的宅邸被包围的那一刻开始,这件本来名为是肃清江南官场,抑制贩卖私盐的案件就变了。 变成了一场开国王府被皇权倾轧不得不苦苦求生的戏剧,这场戏下来,端看谁演技好,谁才能赢得人心。 凌家宅邸中,凌王,现在是凌家老爷,“未然,你这眼泪怎么还收不住了。” 明嫦南换了个帕子擦擦眼睛,道,“那个帕子上面薄荷油沾的太多,我得去洗一洗。” 两个人都是演戏,明嫦南知道儿子的计划,所以实在哭不出来,这么多年凌修都没让她哭过。 “等儿子的事情做完,咱们出去游山玩水吧。”凌修搂着夫人道。 “你上次不是说给渊儿带孩子吗?” “我倒是想,他不生啊。” “他实在不喜欢书瑾那就算了,总不能连孩子都不生啊。”明嫦南道。 凌修安抚着她,道,“他不在咱们身边长大,我这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他大约是在唐家那姑娘身上用了心思了。” “他们还能成吗?”明嫦南叹了口气,“我听说唐麒非常看重她府上的那个先生,我当时一时心急父亲,却不想耽搁了人家的性命,将心比心,现在想想,唐麒定会怨恨渊儿。” “虞景对唐麒有抚育之恩,不过抛过这件事情,他们也难,唐家自来女子难得,一旦有了,绝对是刁钻难缠的,现在就更不用说了,我怕她不只是要护着西秦和王位,她做的事情,恐怕也是为了天下。”凌修认真说道。 “女孩子怎么也” “她可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当年唐家血仇,她已经八岁了。” “夫君,我们凌家不也付出了代价吗,先帝他那么狠辣” “我总归还活着,活着就好。”凌修道。 “苦了我的渊儿。”凌夫人这次是真的哭出来了。 结束这一切吧,凌修想着,当年他没有勇气,好在他的儿子争气。 随后几天里,明远郡的流言越发控制不住,越来越多的人为了凌渊叫屈,凌家的姿态摆的更低,派人出去苦劝百姓不要乱传流言,他们凌家只要保住儿子的命就好。 这根本就是添乱去的,糟糕的还不止这一点,江南九郡的经济命脉实际是握在凌渊手里的,他这一进去,外面全乱了。 裴广兴着急上火牙疼的厉害,周瑾年站在牢房外,喝道,“凌渊,你真是不知死活,到了现在还敢顽抗!” “凌渊不才,做一点小生意而已,这不犯法吧。”凌渊懒洋洋地靠在里面,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 凌渊在帝都的生意自然也受到影响,楚徇钺从朝中知道江南的消息,很快抓住了机会。 “卫良,”楚徇钺道,“你可有办法和西秦做上玉器生意,如今时机正好,西秦也不可能和凌渊继续再做下去了。” “有办法,公子放心。”卫良回道。 “隐蔽些。”楚徇钺道,唐麒,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楚徇钺心里挣扎,却依旧放不下唐麒,那个既帮了他,也坑害了他的女人。 楚徇钺上了阁楼,隔壁的唐王府已经人去楼空,但他能看见,静梨院的梨花开的正好,洁白无瑕,令人心醉。 第九章宁国之局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9 唐麒翻着文书,已经吃了两碟子蜜饯,紫罗不敢再给她添。 “嫡子身在大狱,王府玉印已碎,这个故事终于进入正题了,”唐麒把最后一片山楂放在嘴里,“是不是,姚先生?” 姚晋在府上待了两天,唐麒就派人过去请他,姚晋也不拿乔,就过来了。 过来之后他才知道,这个精明能干的姑娘竟然已经怀孕了。姚晋没有孩子,现在知道唐麒怀孕之后,态度更是好的不得了,什么都给她办的好好的。 “釜底抽薪,凌王世子这手段真是不一般。”姚晋看着文书道。 唐麒点了点头,眉眼之间有些怨恨和无奈,“凌渊那个人,特别黑。” 姚晋低笑,唐麒每次提到凌渊的时候,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好话,姚晋觉得有失偏颇。 “恕老夫直言,玖思你的孩子是他的?”姚晋忽然道。 唐麒歪过头,“您不该觉得是三皇子的,我和他有婚约啊。” “不像,”姚晋摇摇头,“你都没说起过三皇子,倒是凌渊,你说得多一些。” 唐麒叹了口气,恨恨道,“是,是凌渊的,一失足成千古恨!” “各有各的缘法。”姚晋劝慰道。 唐麒点了点头,“先生,朝廷设置官署,说是治理西秦,不过是幌子而已,现下西秦越发繁荣,我肯定不能用帝都来的那几个人,先生你可有什么人选,我觉得文人有收拾的办法,是不是?” 姚晋点了点头,“玖思如此说,我倒是能给你找几个人,治理西秦不在话下。” “那您去找吧,”唐麒道,“先生,人要可靠。” “放心,你不要嫌弃他们性子太拧就好。”姚晋道。 “再拧的我都见过,没事。”唐麒回道。 姚晋起身出去,回了营帐,准备写信,他倒是有些门生故吏,这些年来往通信,虽然在野,依旧心系百姓,要找过来也不算难事。 唐麒送走姚晋,就靠在桌子上打瞌睡了,白术匆忙要进去,紫罗拦着他,道,“小姐睡着呢。” 白术摇了摇头,“顾不得了。” “小姐,”白术把唐麒喊醒,道,“小姐,宁国出事了。” 唐麒睡得迷糊,道,“谁死了?” “回小姐,宁黎死了,是长公主和宁昕下的手。”白术道。 唐麒立刻醒了,“你说楚明瑶和宁昕,明瑶倒真是楚家的女人,谋杀亲夫啊这是。” 白术回道,“小姐,宁黎已经继位,他一死,宁国已乱。” 唐麒点头,“我知道,从怀阳调兵过去,看看明瑶长公主和宁昕要做什么,去帮他们。” “小姐,”白桑又跑进来,“宁国大乱,刚刚有消息传来,漠北拓拔煦带人过去了。” 唐麒脸色一青,“拓拔煦,他要干什么!” 拓拔煦占据漠北已久,他是能够威胁到唐麒的,但二人私交甚好,唐麒没把心思放在他身上,现在他要是占了宁国,那可就不好看了。 “白术,立刻从怀阳调兵,拓拔煦不可信,将长公主和宁昕一并请过来,宁国不能乱。”唐麒站起来道。 “是。”白术立刻出去传信。 “白桑,传信给北齐,让他们在边界设兵,宁国要是乱了,我连着他们一起收拾。”唐麒道。 唐麒说完,又道,“下去吧,我睡一会,天塌下来都不要找我。” 唐麒站起来,她四个多月的肚子已经稍稍显怀,现在正是折磨人的时候,孕吐,昏睡,精神不足,唐麒的脾气也坏的厉害。 他们除了大事要请示唐麒之外,其余的事情都找穆崇。 唐麒走回寝室,裹了一张毯子埋头就睡,天塌下来就塌下来吧,唐麒心想,这孩子真是要了她的命了。 宁国王廷还算安稳,楚明瑶和宁昕既然联手杀了宁黎,自然还有后手。 “王嫂,你日后打算如何呢?”宁昕问楚明瑶道。 短短一年而已,楚明瑶看起来成熟了许多,只是脸色不好,憔悴不堪,像过了二十岁的女人一样。 “不要这样叫我,”楚明瑶心灰意懒地回道,“宁黎已经死了,你也快死了。” 楚明瑶当时出嫁的时候,也想到过她到宁国会过得艰难,可是没想过会这么难,连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都保不住。 唐麒确实派人过来帮她,将她保护地很好,但是给她折磨的不是别人,就是宁黎。 这人后宫三千,宠爱的女人数不胜数,楚明瑶年纪小,毕竟对自己的男人心怀幻想,百般忍让。 宁黎去年冬天承袭王位之后,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楚明瑶心气不顺,正好遇见了虽然双目失明但是气性温和的宁昕。 宁昕才是十五六岁女孩子的梦中情人,他对失意的楚明瑶非常好,楚明瑶对宁黎死心,但是她身为和亲公主,也不会和宁昕有什么长短。 但宁昕不是这样想的,他和宁黎虽然都是宁国王后养大的,但是宁昕只是抱养过来的。 宁昕年幼的时候,要比宁黎出色许多,更得先王宠爱。王后心忧不已,自然是使了手段,宁昕自此双目失明,再无登上王位的可能。 他怎么可能不怨恨宁黎,楚明瑶不幸被利用。 上个月的时候,楚明瑶怀了身孕,但是宫中很快流言四起,说楚明瑶的孩子不是宁黎的,楚明瑶自然不认。 要知道,楚明瑶身为洛云的淳月长公主,别说那孩子是宁黎的,就是孩子真不是宁黎的,他也该闭着眼睛好好地伺候楚明瑶,让她把孩子生下来。 可惜宁黎脑子拎不清,被一个宠妃挑唆,竟然在深更半夜给楚明瑶灌了堕胎药,唐麒在这边的人也被他派了暗卫软禁。 楚明瑶缓了几天之后,楚家女子的骄傲狠辣全被逼出来。 她平静下来,养了几天,缓过来之后,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而是自己私下找了宁昕,两个人联手,各自报仇,这才引起了宁国一片混乱。 “王嫂身为宁国王后,此时应该执掌朝政,安抚人心,准备王兄后事。”宁昕开口道。 楚明瑶靠在桌子上,道,“不想管。” “王嫂,你是洛云长公主,”宁昕道,“你嫁到宁国,本就是下嫁,别说王兄已死,就是王兄活着,你的位置也要比他高,何况还有以清郡主在你身后,谁敢不从。” 楚明瑶抬起头看着他。 宁昕继续道,“长公主,你可以摄政北齐,从此不必再受他人胁迫,像以清郡主一样。” “我不懂朝政,也不懂如何笼络人心,杀宁黎不过是泄私愤而已。”楚明瑶回道。 “我可以帮你的,你只要” “这才是你的目的吧,”楚明瑶道,“你们都将我当做棋子,凭什么!凭什么我要被你们支配!” “现在你也能够把别人棋子了,明瑶。”宁昕温和笑道。 楚明瑶抬手给了他一巴掌,“我真是受够你们这些人了!” 宁昕这巴掌挨得真是一点也不冤枉,他也没说什么。 楚明瑶心里乱的厉害,紫春拦着她,道,“公主,现在宁国太乱,您必须出去安抚人心,只要几天就好,奴婢已经传信回去,郡主马上就派人过来,您再撑一下。” 楚明瑶点点头,眼泪都快下来了,“我知道了,我想去玖思姐姐那里。” 紫春懊恼不已,道,“长公主,奴婢有负郡主重托,没有保护好您。” 楚明瑶摇了摇头,“不怪你们,是我自己不争气,本以为能忍则忍,却不想出了这样的事情。” “长公主不要这样说,当断则断,奴婢倒是觉得宁昕的话没错,长公主您可以摄政,让宁昕在背后帮您,不论如何,您在宁国的位置自然是非常高的,郡主也会护着您的,您折腾谁也不要折腾自己,苦了自己谁心疼您去啊,长公主您千万想开点儿,为了宁黎那种人多不值得,奴婢去给您端药过来。”紫春劝慰道。 楚明瑶想想也是,她回了宫殿之后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宁昕还坐在原地,心里觉得空荡荡的,宁黎死了,王后也死了,大仇得报,宁昕却觉得心里难受。 紫秋闯进来,道,“宁昕殿下,你还打算在这儿发愣到什么,拓拔煦的人马都要打到王廷来了,你要在这儿等死吗!” 宁昕扶着侍卫的手起来,“拓拔煦!” “我们也不知道,还请宁昕殿下赶紧调兵遣将,怀阳的军队后天就到。”紫秋道。 宁昕点了点头,“放心,两天足够了。” 他走了一步,撞到地上的椅子,差点摔倒。宁昕心中那一点点犹豫顿时消失,他本该继承王位,但是现在连走路都要人扶着。 楚明瑶一睡就是两天,再起来的时候,怀阳的兵将已经到了。 袁坤身边的参将站在宁昕和楚明瑶前面,道,“长公主,宁昕殿下,我们郡主请二位去瑜阳军营,不知道二位还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楚明瑶道,“现在就走。” 参将吓了一跳,紫春扶着她,道,“长公主,别急。” 宁昕知道楚明瑶着急,便也点了点头,两个人当夜启程,留下宁国这个烂摊子,到瑜阳去了。 第十章牌匾已毁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0 姜陶坐在大帐中等着唐麒,唐麒裹着长袍,遮着已经显出来的肚子。 姜陶过来,其实也是做个样子。毕竟唐麒又一次擅自出兵,上次是北齐,这次换了宁国,他们在这里,就是朝廷的脸面。 唐麒私自出兵,怎么说不好听,他也得给朝廷一个交代。 “郡主,此次宁国内乱,您擅自出兵” 唐麒没有回答,她身旁的白术道,,“想来姜大人已经知道前因后果,宁国王廷内乱,漠北拓拔煦趁火打劫,若是请旨出兵,恐怕宁国早就易主,姜大人不是糊涂的人,在下说的可对?” 姜陶起身,道,“郡主此举,并无不妥,只是请郡主日后用兵之时,可否告知我们一回,也好向朝廷交代。” “我会写折子请罪的。”唐麒道。 一句话堵了他,随后又道,“姜大人,在瑜阳城过得如何?” “世人皆言西秦苦寒,但姜陶觉得瑜阳的春日别有一番风光,只是风沙有些大,太干燥了。”姜陶回道。 唐麒笑了笑,“你要是这么说,真是太为难你的同僚了,若是见过北阳的沙尘,你就不会说这话了。” 唐麒看着他,姜陶莫名地局促不安,手心冒汗。 “多谢郡主厚爱。”姜陶回道。 “明人不说暗话,姜大人,你打算怎么谢我?”唐麒没有再转圈子。 姜陶从过来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没有退路的,他有两个选择,要么选西秦,要么和他的同僚一样被淹没在西秦风沙里。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姜陶就很识时务。 “愿为郡主效犬马之劳。”姜陶认真回道。 “你现在背叛皇帝,说效忠于我,我很高兴,”唐麒看着他,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一手支着下巴,撑在桌子上,“你日后会不会也这样轻易地背叛我?” 姜陶心里咯噔一下,随即跪在唐麒身前,道,“小姐误会,当日姜陶醉酒街头,颓废不堪,幸得小姐赏识,才能完成科举,而后被兵部尚书江大人教导半年,姜陶从未是朝堂之人,又何来背弃之说。” “眼力不错,是我让你去的兵部,起来吧,”唐麒道,“你晓得,我这里从来不养无用之人。” “属下自当尽力。”姜陶道。 唐麒点了点头,“我记得你当日醉酒街头,说要给我画画,不知还做不做数?” “属下擅丹青,小姐有意,莫敢不从。” “白术,把作画要用的东西准备好,送到我这里。”唐麒起身走到帐外。 天气晴好无风,瑜阳军营风景又好,唐麒问他,道,“这里如何?” “风景甚佳。”姜陶回道。 “那就这里好了。”唐麒道。 唐麒站久了就会不舒服,紫罗给搬了一把椅子,唐麒很随意地坐在上面,姜陶随即开始作画。 帝都,皇宫。 皇帝看着手里的折子,随即狠狠地摔在地上,道,“凌王府这是什么意思,这个王位是他想扔就扔的吗,敢摔了太祖的大印,真是好的很啊!” 张谈从地上捡起折子,和几个大臣围在一起看完,都变了脸色。 “陛下,凌王府玉印乃是太祖皇帝所赐,凌王府敢摔玉印,便是藐视皇权,该赐罪于他们,褫夺王爵。”郑骆道。 皇帝确实动了这个想法,张谈却道,“陛下不可,而今凌王府世子已经下狱,若是再逼迫凌王府,只会让天下人觉得朝廷无情无义,该收手了,陛下。” 皇帝却是怒从心头起,王喜忽然在外面喊道,“钺王殿下觐见。” “传。”皇帝最近看见他这个弟弟觉得心烦的厉害,朝堂中有人提议要重用他,但是皇帝总觉得不放心。 “臣弟叩见陛下,”楚徇钺行礼,随即又道,“唐王府大门今日失火,臣弟察觉之时,唐王府御赐的百年牌匾已经损毁。” 皇帝脸色铁青,先是凌王府,再是唐王府,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起来吧,”皇帝看着楚徇钺道,“以清郡主如今身在西秦,你去查一下,为何牌匾会起火。” “陛下,臣弟已经查过。” “何人闹事?”皇帝冷声道。 “是是天火。”楚徇钺迟疑道,可他没说假话,查出来就是这个结果,所有路过看见的人都是这么说的,忽然就起火了,烧的非常快,牌匾很快就烧毁了。 “天火,”张谈回道,“钺王殿下,世上会有这样荒谬的事情?” “不信的话张大人自己去查。”楚徇钺不满地看着张谈几个人,就算他不受皇帝重视,生来的骄傲也不允许他忍受被这几个人轻视。 “无故起火,定是早有预谋。”郑骆道。 “皇兄,恕臣弟直言,您太心急了。”楚徇钺看着皇帝说道。 他不知道他的皇兄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急功近利的人,把凌渊送进大狱,这简直是一件荒唐到家的事情。 皇帝回道,“钺王,你身为楚氏皇族的人,不为皇族做你该做的事情,反而在这里指责我,你对得起你的姓氏吗!” 是皇族先对不起我的,楚徇钺心想道,但是他没有说出来。 楚徇钺几天前见了休沐的江敬遥,不小心从他那里知道了江家是怎么到了现在这个地步的,还有他的母亲是怎么死的。 这事情其实是唐麒想用来利用他的,但是唐麒发觉楚徇钺不是心狠的人,或者说是她没有想到楚徇钺身在皇宫,竟然那么干净。 他是唐麒从来没有见过的那种人,坚韧倔强,善良,他不适合在权力场上打滚,他会误了唐麒的大事倒是真的。 楚徇钺心痛,但是竟然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感觉,好像他的父皇做出这样的事情一点都不令他意外。 “陛下,臣弟实话实说。”楚徇钺昂头看着皇帝,毫不退却。 皇帝看着他,道,“钺王,你回去好好想一想吧,朕等着你的答案。” 楚徇钺垂眸,“陛下,您登上皇位,不是为了黎民百姓吗,为什么” 皇帝忽然暴怒,“出去!” “臣弟告退。”楚徇钺行了一礼,然后离开。 所有人都想抢夺的位置,凌渊,唐麒,皇长兄,现在坐在上面的楚徇奕,曾经为了那个位置双手沾满血腥的他的父皇。 皇帝给他们带来了什么,将给他们带去什么。 他想起唐麒的话,权力会让人疯狂。 他们已经疯了吗。 楚徇钺走出宫门,沿着长安街走了一会儿,随后朝长乐街走过去。 他曾经在这里为了那个女孩子猜灯谜,和她从这里走到尽头,用一支白玉发簪和她吃了两碗馄饨。 他守着她将近两年,试图接近她空荡荡的心,但是很可惜,什么都没有得到。 她的心只为权力跳动,楚徇钺心想,可是他的呢。 他就像话本子里为情爱不顾一切的人一样,有一段时间,唐麒喜欢那样毫无逻辑,非常荒谬的风月故事。 故事里的姑娘常常不顾一切地和心爱的男人逃走,有时候他们会有好的结局,可是有时候她们所爱非人,痴心错付,一生不幸。 楚徇钺忽然觉得自己就是那个痴心错付的人,荒谬啊! 他走过风月楼,天色已晚,风月楼已经开始迎客,楚徇钺顿了一下,随即走了上去。 他身边从来没有其他女子,若是有了其他人,他会忘了她吧。 卫良远远地跟着他,左星也有些惊讶。 “卫大人,要不去拦着公子,他可是小姐的未婚夫。”左星道。 左星虽然跟了楚徇钺两年,但很不幸,他曾经是唐麒手下的人。 卫良摇摇头,“不用,公子不是随意的人,不然先生也不会这样做了。” “那他要什么时候才能去西秦,帝都风声越来越紧,已经五月份了,不管是江南还是西秦都等不了了,再这样下去会有危险的。”左星道。 卫良垂眸,“再等一等吧,看看皇帝接下来的打算,他也都不了多久了。” 两个人说这话倒是没错,皇帝就要容不下楚徇钺了。 理由嘛,这还需要理由吗? 皇帝不会杀了楚徇钺,但会毁了他。 楚徇钺不会再对皇室愧疚了,他的母亲,他的母族一家,都是因皇权而死的。 楚徇钺坐在雅间里,喝了几杯酒之后便想起江敬遥告诉他的事情,他忽然又觉得奇怪,那为什么江敬遥会娶淳和长公主,会执掌京郊大营,江作书会在兵部尚书那样重要的位置上。 纷乱杂扰,理不清。 旁边一个年轻女子熟练地给他添酒,娇娇地笑道,“公子,您可是有什么烦扰,喝了奴家这酒,过了今夜,奴家使尽浑身本事定叫你舒舒畅畅,没有任何烦忧,您说可好啊?” 楚徇钺不善饮酒,此时已经有几分醉意,道,“哦,你有什么本事?” 那女子娇笑着靠近他,一手伸进楚徇钺的外袍里,一手正要替他解开。 楚徇钺却忽然一手推开她,他想起那天唐念进了风月楼之后唐麒那个脸色,纵使后来知道唐念是被陷害,她也许久没有给唐念一个好脸色。 “抱歉。”楚徇钺慌慌张张地站起来,醉意上头,他站不稳。 女子大概猜到他的心思,道,“公子可是府上有了夫人了,管的这样严,要知道这男人在外面寻欢作乐可是常事,这有个什么呢,奴家” “左星!”楚徇钺喊了一声,“扶我回去。” 左星心说你再不叫我也得进来了,你可是小姐唯一看上眼的人,小姐现在还没说不要你呢,怎么可能便宜了别的女子,还是个青楼女子。 楚徇钺被送上马车,几乎就是昏睡过去的。 再醒来之时,已是第二日中午,帝都又传起了流言。 第十一章若是爱她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1 帝都传言,钺王楚徇钺昨夜寻花问柳,大醉酩酊,被侍卫扶着回了王府。 若是放在平时,这是很寻常的事情,就算楚徇钺和以清郡主有婚约,那又怎样。 但这是国丧期间,这是大罪。 楚徇钺青着脸,看着左星道,“你好本事,这么久了我倒是忘了,你还是玖思送给我这里的,她回西秦,你也想跟着回去了吧。” 楚徇钺简直怒从心头起,国丧期间去青楼,是他的错,但是他的侍卫是干什么的,连这点儿消息都拦不住,都是干什么的! 左星立刻跪在楚徇钺跟前,他没有辩解,辩解是没用的。 “别让我再看见你。”楚徇钺沉声道,他的愤怒没有爆发出来,却是那样冷冽,左星跪了一下,随后赶紧出去了。 楚徇钺看着左星出去,更觉得一肚子火发不出来,一手把桌子上的杯子摔在了地上。 “公子,”卫良抱着几本账册出来,道,“这个月的账册。” “已经月底了,”楚徇钺低喃,“放下吧。” 卫良将账册整整齐齐地摆在桌子上,又道,“公子,已经和西秦联系上了,但是凌渊的人可能有所察觉。” “西秦的态度呢?”楚徇钺道。 “倾向于我们,郡主对凌渊的态度早已明确,只是没有机会。”卫良道。 “好。”楚徇钺垂眸,意料之中,他早就知道唐麒对凌渊不满,因虞景之死,现在自然更甚。 卫良准备退出,楚徇钺道,“卫良,你也和左星一样吗?” 卫良腾地一声双膝跪地,道,“公子现在就是卫良的主子,卫良绝不敢有二心,请公子放心。” 楚徇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问道,“如果先生离世之前,没有把你们交给我,你们会怎么做?” “自尽。”卫良肯定道,这不是开玩笑的话,绝对不是。 “出去吧。”楚徇钺道,声音里夹着少见的冰冷凌厉。 “公子,”侍卫在外面道,“宫中传旨的人到了。” 楚徇钺起身走到外面,王喜亲自拿着圣旨,道,“钺王殿下接旨。” 楚徇钺跪在地上,听完了圣旨,昨天不过是说说而已,今天则是真的被软禁,还因为大不敬,被罚抄《孝经》万遍。 “臣领旨谢恩。”楚徇钺接过圣旨,这才站起来。 王喜回道,“钺王殿下,陛下说您有什么话,就让奴才替您带回,您看” “没有,”楚徇钺道,“公公慢走。” 王喜恭恭敬敬地告退,楚徇钺则道,“卫良,去给我本找孝经过来。” 刚刚歇下去的火蹭蹭地又冒出来,皇帝还真是仁慈,抄孝经万遍楚徇钺垂着眼眸,想起昨日青楼之事,心中又是一阵恼恨,他是这辈子都栽在唐麒手里了吗! 唐麒拿帕子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看着面前哭的一塌糊涂的楚明瑶。 “姐姐,你病了。”楚明瑶喘着气问道。 “我没事,别哭了,”唐麒回道,“你还小呢,宁国的事情你不要担心,我会处理好的,你是想回帝都,还是想留在宁国,自己先想一想。” 楚明瑶止住眼泪,摇了摇头,道,“姐姐,我是不是不能回帝都了?” “随你自己,你若想回去的话,我送你回去。”唐麒道。 唐麒虽然这样说,但楚明瑶却不是糊涂的女子,先帝已死,皇帝不是她的亲哥哥,她一个已经出嫁过和亲公主,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利益。 皇室就是这样,没有利益就会被废弃,楚明瑶心中悲凉,趴在桌子上又哭了起来。 唐麒也由着她哭,自己在一边吃着肉干,她的手自然地搭在肚子上。楚明瑶哭了一会儿之后,忽然发觉唐麒的手势不对。 她抽噎着道,“姐姐,你你有孕了?” 唐麒点了点头,漫不经心道,“意外。” 楚明瑶低下头,恨恨道,“可惜我没有本事留住肚子里的孩子。” 唐麒劝慰道,“也不见得是坏事,你还小,想清楚要回哪儿了?” “姐姐,我回宁国,宁国现在只有宁昕一个人是王室直系血脉,偏偏他眼盲,不能继承王位,我是洛云的长公主,又是先王的王后,”楚明瑶道,“姐姐,你说,若是我在西秦执政,他们会服从吗?” 唐麒认真看着她,道,“你有这样的想法,倒是让我惊奇。” “是宁昕告诉我的,姐姐,我不能回帝都,我在那里什么都没有。”楚明瑶毫不隐瞒。 她知道,现在只有唐麒能帮她。 “宁昕说的没错,”唐麒道,“只是明瑶,你要清楚一件事情,权力只有掌握自己手中才能被称为权力,放在别人手里的话,那就是会杀死你的刀剑,你晓得吗?” 楚明瑶愣怔了一下,“姐姐你说得是,可是我不懂那些。” “明瑶你还年轻知道吗,”唐麒笑道,“不会可以学,我会派人去帮你,但是就像上次一样,你必须自己争气,别人的保护怎么样都会有意外,只有你自己保护自己,那才是最好的方法,长久之计。” 楚明瑶点点头,“姐姐,我知道了。” 唐麒“嗯”了一声,有些疲倦,楚明瑶看着她道,“姐姐,你的孩子,是我三皇兄的吗?” 唐麒没有回答,道,“这事儿你就不要多心了,不要告诉别人,知道吗?” 楚明瑶点了点头,“姐姐,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去休息吧,赶了几天的路。”唐麒淡然道。 楚明瑶起身行了一礼,随后走了出去。 白术进来,道,“小姐,您先休息吧。” “不用,让宁昕过来,你派人去查一下到底是谁抢了凌渊的声音,要和我交易。”唐麒道。 “小姐,那您快些,还是身体要紧。”白术不放心地说道。 唐麒不耐烦,“行了,赶紧去。” 白术赶紧出去,心说这姑奶奶的脾气最近越来越急了,赶紧把孩子生了吧。 宁昕走进帐中,跪下行了一礼,道,“宁昕谢过统领救命之恩。” “不客气,”唐麒道,“紫罗,请宁公子坐下。” “救命之恩嘛,那已经是多年前的事情了,”唐麒道,“我都忘了。” 宁昕坐稳,回道,“宁昕誓死难忘。” 唐麒依旧漫不经心,道,“拓拔煦和你宁家,有什么渊源吗,为什么他干涉你宁国事务。” “宁昕不知,可能他只为争夺宁国土地,毕竟称匪并非长久之计,拓拔煦那样有野心的人,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样的机会,”宁昕认真回道,“恕宁昕直言,小姐,您太放纵拓拔煦了,您的位置,该是高于他的,而非平齐,这只会让拓拔煦不知道天高地厚。” 唐麒垂眸,半晌道,“我年少之时与他相识,这些年相安无事,是我疏忽大意了。” 唐麒确实不知道拓拔煦的心思,认真说起来,她并不看重拓拔煦,毕竟他是匪。 而她出身唐王府,虽然不像其他贵族一样盛气凌人,却也是尊贵不凡。 她身边的将领个个出色,哪一个都是能挑大梁的人,她关系一个拓拔煦是干什么。 “若是小姐放心,宁昕定能与拓拔煦一斗,不会让小姐失望。”宁昕信誓旦旦地回道。 唐麒一手支着下巴,打量着宁昕,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出身王室,但是眼盲,野心满满。 “你利用一个女人杀死了你的王兄,我也是女子,我不想信你。”唐麒道。 宁昕怔怔地坐着,半晌才道,“小姐,我没想到事情那样严重,也没有想到淳月长公主能够下那样狠的心,我只是不想让她被王兄那样的人耽误一生太可惜了我” “那你,你喜欢她?”唐麒直截了当 宁昕低声回道,“她那样好。” “那你用计让宁黎堕了她的孩子,是因为不想让你爱的女人给别人生下孩子吗?”唐麒问道,她问的有些小心。 好在宁昕此时心烦意乱,没有注意到唐麒的变化。 “不是,不是,”宁昕惊慌道,“我想不到宁黎他胆子那么大,竟然做出那样的事情,我没有想到他竟然不加查证,就用了堕胎药。” 唐麒看着他,“原来是你赌输了。” “我没想到”宁昕道,“竟然让她” “要是她真的生了别人的孩子,你还会爱她吗?”唐麒道。 “会。”宁昕异常肯定,声音中的决绝甚至让唐麒感到震撼。 “那就好。”唐麒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顿时轻松了一下。 “好好照顾明瑶,她不是擅长弄权的人,我知道你是,至于你们之间的恩怨,你如何挽回她的心,那就不是我能管的了事情了。”唐麒道。 宁昕起身,小步挪到一旁,“多谢小姐。” 唐麒点了点头,“不客气,下去吧。” 紫罗送宁昕离开知道,唐麒忽然问道,“白术,阿念哪儿去了?”她太忙,忽然想起来好几天都没见那孩子了。 白术回道,“小姐,小公子到袁将军那里去了,他听说那边要打仗。” “你怎么不告诉我!”唐麒揉了揉眉心说道。 “小姐放心,属下是看小公子在这里闲的慌,小姐您忙的不可开交,就让小公子走了,”白术不慌不忙,道,“属下派人跟着小公子,又给袁将军传了话,不会有事。” “也是,他十六了,我不该总禁着他的,总觉得他还小。”唐麒无奈道。 “小姐您疼爱小公子。”白术道。 “我刚刚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你不用再查帝都的人是谁了,我已经猜到了。”唐麒慢悠悠地说道。 “小姐觉得是” 唐麒道,“虞景算是没有白费心思。” “先生疼爱小姐。”白术道。 唐麒起身,回寝帐中休息去了。 第十二章权力倾轧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2 凌渊端端正正地坐在牢房中,他被关已经有十天了。 裴广兴和周瑾年不敢动他,像现在这样的情况已经很多次了。 周瑾年年轻气盛,往牢房外面一站,问道,“凌世子,这牢房,你打算坐到什么时候?” “不是我打算坐多久,而是朝廷打算让我这里坐多久,”凌渊笑的非常无奈,随意回道,“两位将我关了这么久,不审问,不作为,我还真不知道是为什么。” 周瑾年在外面咬牙切齿,眼睛都红了,每次都这样,每次都这样! 凌渊依旧笑着,即使在狱中十多天,也不曾有半点狼狈,风华依旧,公子如玉。 看凌渊笑的那模样,周瑾年简直想丢了什么文人的体面,抄起鞋底抽在凌渊那张笑脸上,把他狠狠地揍上一顿,以解心头之恨。 “那要看凌世子什么时间认罪了。”周瑾年咬牙切齿道。 “认,”凌渊将额前一缕长发抚到耳后,“贩卖私盐,收买官员,掌控漕运,不敬皇室,蛊惑人心但凡大人说出来,渊都认。” 周瑾年只觉得一口血哽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江南这个案子,看似他们将明家和凌渊关了进去。 实际上,他们失的是江南民心,案子已经拖沓了一个多月,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凌渊,他就是江南最大的罪人,这都是事实。 可就算他们把所有的证据都摆在江南百姓面前,他们就是不信。 百姓总是这么实在,谁对他们好,他们会加倍地还回去。 凌渊这些年在江南费心费力,花了无数银子,尤其是前年汸水水患,明家半数多的家产都耗在汸水上,汸水两岸的百姓都受过他们的帮助,在这个时候关着明家人和凌渊朝廷简直就是疯了。 周瑾年脸色发黑,道,“乱臣贼子!” “周大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觉得这话有道理吗?”凌渊忽然起身,站在周瑾年对面,他比周瑾年要高出半头,气势凛然。 “自然,千古之理。”周瑾年说着,有些心虚。 “可是周大人,”凌渊沉声道,“我不想死,就因为他生来是皇族,凌渊便要死吗?为什么,凌渊何错之有。” 他说的沉重,面上却没有半点变化。 周瑾年心怯,回道,“礼法所至” “礼法就是要皇室看不惯的人去死吗?”凌渊目光灼灼。 “我知道周大人你嫉恶如仇,痛恨我和唐麒这些祸乱朝纲,不敬皇族,破坏百姓安康的人,”凌渊接着道,“周大人想要清平盛世,朝政平顺,想要实现千年以来所有士人的愿望,可是可能吗,周大人,你所在的朝廷,你已经看清了吧。” 周瑾年被说中心事,猛的打了一个哆嗦,说起来,他自从科举之后,没有给百姓带来一点好处,全部的心思都花在皇室和两个王府的倾轧之中。 凌渊看着周瑾年,“可惜周大人这么好的本事了,能将我的案子查的这么清楚,这么详细,说实话,我这些年都不知道自己手里有多少人,有劳周大人给我梳理一番。” 周瑾年又气又恨,可是说不出话。 “你该庆幸没有遇上唐麒,”凌渊道,“她那个人,可是好手段,就凭你那篇锦绣文章,她绝对能将你好好磋磨一番。” “若是唐王府交出兵权,若是你凌王府不在江南纠缠,天下岂会不太平,洛云岂会风雨飘摇。”周瑾年又道。 凌渊不以为意,笑道,“何必自欺欺人呢,唐王府手握兵权,已经死的只剩下那个野丫头了,不知道皇帝还想怎么样,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而已,我听说周大人的夫人不过也是二十出头而已,是吗?” 周瑾年垂眸不语,随即离开。 凌渊重新坐了回去,看着周瑾年的背影,凌渊心中冷笑,这样的士人,本事是有,但是有本事的人都是有气性的,他们坚持着自己心中的底线,当底线不断被碰触的时候,他们就会陷入痛苦和挣扎。 周瑾年还太年轻了,他对朝廷充满希望,但是朝廷让他失望了。 失望之后,会绝望。大部分人绝望之后,会重新看待官场,要不坚持到底,要不变得和那些人一样。 他们总会脱胎换骨,但是周瑾年还太年轻啊。 凌渊靠在冰冷的墙上,他和唐麒,都不想死,所以必须有其他人去死。 凌修夫妇二人坐在汸水边的一间客栈中,看着帝都来信,明嫦南道,“唐家小丫头倒是手快,把牌匾都烧了。” “她倒是没舍得把宅子烧了。”凌修笑道。 “你还笑,渊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明嫦南道。 凌修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她安静,同时往外面瞥了一眼。 明嫦南安静下来,只听外面有人道,“这朝廷是要干什么,咱们江南九郡好好的,怎么就把明家和凌公子给抓进去了,这日子是要乱吗!” “当年太祖皇帝立朝,曾言三家共治,保洛云绵延不绝,而今凌王府大印已碎,唐王府牌匾成灰,只留一个女子,逼迫至此,天下岂会不乱。” “你可小声点!”另一人道,“这话岂是能乱说的吗,凌公子而今含冤在狱,你这话要是传出去,他可就被刑部那位和那个钦差再冤成犯上作乱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是咱们这位为江南做了什么了,就要逼死咱们江南的大恩人我可还听说了,唐王府那位郡主,之所以刚过年就走,那也是上面那位要”他说着,把手横在脖子上,示意杀人灭口。 “这个我知道,”另一人凑上来,“唐王府这位郡主堪称天下第一美人,可惜被下了断子药,怕是不能生育喽,唐王府要绝后了。” “绝后,谁这么狠辣,小姑娘而已!” 外面议论纷纷,好似是没有一个说凌家那位贵公子有错的。 “渊儿这孩子,收买人心倒是好本事。”凌修道。 “渊儿本来就是冤枉的。” “他不是,不过也没什么,这江山,迟早是他们的。”凌修看着外面浩浩荡荡的汸水,不再说话。 裴广兴身为吏部侍郎多年,深谙各种内幕,还算十分冷静,但是局面已经完全无法控制了。 江南百姓的呼声几乎是一边倒,连讨饭的乞丐都念着凌渊和明家的好,他再有本事,又能怎么样。 裴广兴郁郁难安,正好看见周瑾年走进来,道,“怎么了?” “周大人,我们这是为国为民吗,为何我们辛辛苦苦,查清凌王府的案子,百姓却这样不满,说我们冤枉了凌渊。”周瑾年苦闷道。 裴广兴拍怕他的肩膀,道,“自然是为了江山社稷,你不要太过抑郁,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的,这江山社稷前,还有一个楚字。” 周瑾年点了点头,楚家的江山社稷啊。 裴广兴又道,“回去休息吧。” 周瑾年起身回去,他觉得有些累了。 江南必定要乱,大乱,只看皇帝有什么手段了,也看凌渊如何应对。 随后江南的情况愈演愈烈,百姓对朝廷更加不满。 甚至有人已经开始筹备联名上书给皇帝,要求放了凌渊,这已经不是审案这么简单了。 五月出头,江南的雨季又要到了。 皇帝在宫中也被逼得头疼欲裂,宋皇后认认真真地抚养着儿子,对前朝正事一概不问。 楚胤已经快六个月了,小孩子生的乖巧,不哭不闹,楚徇奕很疼爱他。 皇帝抱着儿子,道,“我看这小子越发壮实了。” 宋觅晴笑了笑,道,“胤儿很乖。” “我看他长的像朕,”皇帝放松下来,逗得儿子咯咯地笑,“和晴儿你也像。” 宋皇后接过儿子,道,“陛下歇会儿吧,累了一天了。” 皇帝靠在床榻上,十分随意,他只有在发妻和儿子面前才这样随意。 “陛下,娘娘,”侍女进来,道,“琏妃娘娘那里来人了。” 宋皇后面色如常,一边哄儿子一边看着皇帝,道,“陛下,您过去吗?” 皇帝想起那女人就觉得头疼,道,“说朕已经歇下了,今日不过去。” 他总算是想起唐麒的话,凭女人稳定朝局,实在是一件蠢事。当然,纵使重用石家,他也不会让琏妃一个女人左右他的。 皇帝招手让皇后过来,将她和儿子拥在怀里,道,“晴儿别担心,石家倒是不错,只是这女儿教的不太好,你无须顾忌什么,错了便罚,朕还不至于被一个女人威胁。” 宋觅晴靠在皇帝怀里,道,“陛下,晴儿知道,琏妃也就是任性点罢了,臣妾照顾胤儿,哪有空跟她一般见识,陛下也放心,后宫之事,臣妾不会失了分寸,陛下是臣妾的夫君,也是天下的君主,臣妾从嫁给陛下那一天就知道。” 楚胤已经在二人的怀里睡着,宋皇后将儿子交给奶娘,服侍皇帝睡下。 至于琏妃那里,她还真懒得和她折腾,还是亏了唐麒,她没把心交出去,她好好地养儿子就行了,绝不多事,也绝不让自己和儿子受委屈。 皇帝躺在床上,多日来被西秦和江南折磨已久,他终于在宋皇后睡了一个好觉,什么都不用担心。 第二日,皇帝下诏江南,一来安抚百姓,二则打算彻底了结江南一案。 恰好,他也收到了西秦的请罪折子,唐麒亲手写的。还有迟到的宁国消息,宁国已乱,淳月长公主摄政。 第十三章锦阳喜事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3 唐麒看着宁昕和哭哭啼啼的楚明瑶,道,“明瑶,不要哭了,日后你可是宁国的摄政女王,眼泪可不能治理一个国家,知道吗?” 楚明瑶点了点头,小姑娘不太想走,宁国那个烂摊子实在让她不好受,不过她也知道,她狠下心杀了宁黎,结果就不会太好。 “小姐放心,宁昕必定竭尽全力,保王后周全。”宁昕道。 唐麒笑了笑,道,“不要让我失望,宁昕,拓拔煦那里,我就不管了。” 拓拔煦的事情,唐麒大概知道她在哪里出了错,让那个人背弃不,不是背弃,他只是做了一个对自己有好处的选择,他没错,只是唐麒太看轻他。 想来,拓拔煦特地去帝都找唐麒,便是希望能在唐麒这里得到一席之地,但是唐麒并没有给他机会,良禽择木而栖,是唐麒误了拓拔煦。 可惜啊,唐麒重新审视了一下多年来二人的交往,说到底是朋非友。 为朋者有共利,为友者有同心。他们只是利益相交,尽管唐麒并不是这么想的,但她就是这么做的。 白杨借口漠北之乱,到西隅的时候,唐麒给拓拔煦的帮助就不是很多,现在这个情况,唐麒早该想到的。 所谓当年的喜欢,到底比不过一个男人的野心和利益。 唐麒将二人送走,独自坐在河边。女子常有的心愿,就是希望有一个人,爱她如命。 她有时候害怕有人对她好,因为他们可能只为了利益,在利益不同的时候,他们会毫不犹豫地被背叛。 大概是因为怀孕,唐麒最近越发多愁善感,多亏了军中有穆崇在,当然,唐麒也很忙,忙的厉害。 唐麒躺在河边,西秦五月已经足够温暖,躺在草地上不算什么大事。 她看着西秦澄澈的天空,随后歪过头,黑风也是孤独地站在那里吃草,唐麒又站起来,对黑风道,“黑风,你想小白了没有,我想办法把它弄过来怎么样?” 黑风本来在安然吃草,听到这话,忽然长嘶了一声。 “既然这是你的心愿,那我自然会想办法的。”唐麒低垂着眼眸,脸上的笑意不减,有些人有些东西非常好的时候,就算不是非常喜欢,也不能便宜了别人,何况唐麒近水楼台呢。 穆崇看唐麒抚着马走神,笑道,“玖思,你现在可不能骑马啊。” “折磨死了,”唐麒无奈道,“生个孩子怎么这么累。” “莫急,”穆崇道,“穆叔还撑得住。”他当时听说唐麒被下了断子药之后,都想过去砍了先帝,后来唐麒太过平静,他隐隐约约猜到可能先帝并未得手。 现在穆崇对唐麒腹中的孩子抱有极大的期望。他一直未婚,将唐麒看成自己的亲生女儿,对她的孩子自然更加看重,他现在只希望唐麒好好地把孩子生下来。 “我知道的,”唐麒玩笑道,“穆叔别担心,以后把孩子给穆叔带好不好?” “成,穆叔给你带,肯定好好。”穆崇哈哈地笑起来,看着唐麒的眼神也越发慈爱。 “穆叔,西隅怎么样了?”唐麒问道。 “开矿哪里有那么容易,要钱也要人手,皇帝现在被江南的事情折腾地厉害,西隅耽搁下来了。”穆崇道。 “我就说凌渊是什么人啊,”唐麒道,“皇帝拿着把他关进大狱,也没人会信。” “都是先帝留下的烂摊子。”穆崇道。 “谁说不是,先帝估计没想到自己早早就把命给送了,若是没有唐,凌二王府,楚徇奕会是个好皇帝,他治理国家的本事不差。”唐麒道。 先帝教导楚徇奕的帝王之道并没有错,他觉得自己能活着把唐王府和凌王府收拾了,给楚徇奕留一个清平的天下,但是很可惜,他死的早。 楚徇齐争权弄术的本事能和凌渊拼上几个回合,也可惜,被唐麒和凌渊联手给先收拾掉了。 “楚家不会再有人是凌渊的对手了,”唐麒蹙眉道,“也不会有我的。” 权术不是治国正道,但是现况把人逼到这样的绝境,没有那个本事就得死。 “不要着急,”穆崇道,“一步一步走过去就好。” 唐麒点点头,穆崇又道,“走吧,该用午膳了,你多吃点。” “哎呀穆叔,你看我胖的”唐麒笑道。 为了安全,宁昕和楚明瑶坐在一辆马车上,两人各占一个角落,都保持着安静。 楚明瑶不想看见宁昕,宁昕虽然看不见,但也非常尴尬。 “明瑶,你还好吗?”宁昕本来是喊明瑶长公主的,不过被唐麒明着暗着说过几次之后,就改喊名字了。 “我好不好关你什么事情,不要喊我名字。”楚明瑶不满道。 宁昕忽然伸出一只手,却碰不到楚明瑶,他看不见,只能感觉到她的大概位置。 “可惜我年少之时没有本事,盲了双眼,没了王位,不然,你嫁的就会是我,是不是,明瑶。”宁昕的声音里带着哀怨,不像一个成年男子,却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楚明瑶看着宁昕,宁昕正好把手收回去,她回道,“这有什么,生在皇室这种地方,谁没有受过苦,我出生之后没多久,母妃便去世了,在宫里谁还记得我是谁!” 宁昕沉默不语,楚明瑶又道,“你觉得我愿意远嫁到宁国吗,山高水远,你和宁黎难道都是什么好人,值得我抛家弃国。” “明瑶,以后都会好的。”宁昕往前挪了一下,伸手碰到了楚明瑶的肩膀。 楚明瑶往后缩了一下,靠在马车车壁上,“我肯定会很好,可是这和你没有关系,你想要的已经拿到了,宁国的王位,够了吗?” 宁昕低着头笑了一下,还不够,若是还年少,他定然会算了,现在也还好,坐在他身边的女孩子,他虽然看不见她的长相,可他知道她一定很漂亮,他以后的日子,会保护她的。 “还有你,明瑶。”宁昕低声道,楚明瑶没听清,看了他一眼之后,又靠在车上休息去了。 锦阳城,唐麒抱着楚潇从马车上下来,锦阳已然繁华许多,守将大婚,全城盛事。 夏城和陈娇娘明日大婚,可惜现在形势严峻,几个将军都不能亲自过来,唐麒有些可惜,当年袁坤大婚的时候,可是被灌得连洞房都误了。 袁坤的夫人倒是带着孩子亲自过来了,她只比唐麒大一岁,孩子已经三岁,这会儿正稀奇地拉着楚潇这个小弟弟,凑在唐麒面前。 曾妙言是西秦女子,大气豪爽,长的颇为英气,唐麒对她很有好感。 “他起了什么名字?”唐麒问曾夫人道。 “叫袁珵。”曾夫人笑道。 唐麒弯下腰看着两个孩子,“珵儿,喜欢弟弟吗,他叫潇潇。” “喜欢,姨姨肚子里还有一个弟弟。”袁珵挤到唐麒跟前,伸手去够她的肚子。 曾夫人吓了一跳,“珵儿,别闹。”虽说这位看起来和善,可那也只是看起来,曾妙言哪儿敢招惹她啊。 “妙言嫂子,没事,”唐麒笑了笑,摸着袁珵的头道,“你怎么知道是弟弟,怎么不是妹妹呢。” 袁珵看着唐麒,小脸皱着,道,“就是弟弟。” “小孩子还真是说得准,”唐麒看着曾妙言,“白柳也说是男孩子。” “小姐平安就好,你出事的时候,可把我们给吓着了。”曾妙言道。 唐麒点了点头,“嫂子唤我玖思就好,走吧,咱们去看看娇娘,成亲可是人生大事。”可惜她直接跳过去就生了。 夏城急匆匆地赶过来,看见唐麒便行了一礼,唐麒摆摆手,“又不在军营,兄长客气什么。” “礼不可废。”夏城道。 “新郎官可不是这么当的,”曾妙言笑道,“夫君他不能亲自过来,可是惋惜了一番。” “嫂子说笑呢,他大概是惋惜不能亲自灌我酒。”夏城呵呵笑道。 “穆叔给你带话,”唐麒道,“成亲之后也要当好锦阳城的大将军,好好过日子。” 夏城点了点头,道,“小姐放心,夏城当不负穆叔教养之恩德。” “去忙吧,我和嫂子去看看娇娘。”唐麒笑道。 “白桑,带他俩去玩儿。”一个三岁,一个一岁多,两个孩子闹得厉害,唐麒觉得乱的不行。 “是。” 陈娇娘在厢房里坐着,看见唐麒进来,立刻就站起来了。 “玖思姐姐。”陈娇娘道。 “要嫁人了还冒冒失失的。”唐麒道。 陈娇娘低头笑笑,“看见姐姐高兴嘛。” “你嫁人我也高兴,妹妹成了嫂子,哎呦,这辈分”唐麒靠在美人榻上道。 “那姐姐你可以喊夏城哥哥妹夫啊。”陈娇娘毫不犹豫地卖了夏城。 曾妙言在一旁笑道,“娇娘妹妹这胳膊肘往外拐的好。” 陈娇娘不言语,看着二人有些不好意思。 唐麒不再说话,听着曾妙言仔仔细细地嘱咐陈娇娘什么要做,什么不用做,嫁给西秦的大将军,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曾妙言从过年到现在,都没有见过袁坤,两个人最多写写信,还有些禁忌。对于她来说,只要知道丈夫平安就好。 “他们男人在军中过得辛苦,妹妹以后可要好好照顾夏将军。”曾妙言道 唐麒心中感慨,何时家国太平,江山安稳,让夫妻父子不再别离。 这是她的宏愿,百年来西秦无数兵将忍受生死别离之苦,她会结束这一切,让他们团聚。 唐麒忽然觉得肚子里被踢了一下,她惊诧道,“嫂子,我觉得孩子在动。” 曾妙言闻言,道,“玖思你的孩子几个月了?” “五个月。”唐麒道。 “那就不怕,珵儿当初在我肚子里的时候,也是五个月就会动了。”曾妙言道。 “五个月就会动那这得折腾到什么时候,我可想现在就生了,腿都肿着呢。”唐麒一手支着下巴叹气。 曾妙言坐在她旁边,“这事儿急不得,女人生孩子的时候最是娇贵,可得好好养着,不然以后对孩子和大人都不好。” “他生不逢时。”唐麒道。 陈娇娘也坐过来,一手轻轻放在唐麒隆起的肚子上,道,“姐姐,我也觉得他在动。” “回头赶紧自己生一个去,”唐麒道,“夏城都三十二了,帝都三十二的都快抱孙子了,他连儿子都没有,对了,还有林峰。” “林将军年纪也不小了。”曾妙言点点头。 “是啊,他比夏城小一岁,回头得空了赶紧让他成亲。”唐麒略带担忧,当兵的都不好成亲,不过还好,西秦的军饷比较多,姑娘们嫁的意愿稍微高一些。 说了一会儿,唐麒便去休息了,留下曾妙言张罗事情。 第十四章大堂染血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4 “一拜天地” 一片喧哗和嬉笑声之后,两个人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 高堂的位置放着夏城父母的牌位,本该夏城希望穆崇能够过来,但是穆崇在忙西隅的事情,就没有和唐麒过来。 “夫妻对拜” 唐麒笑意盈盈地看着两个人拜下去,随即礼官喊着“送入洞房”四个字,周围的人立刻乱起来。 来的将领都是锦阳军中的,起哄自然是一把好手。夏城平日里冷的掉冰碴子的脸也洋溢着喜气,喝道,“都闹什么呢,回去坐着!” “这可不行,将军,咱们今儿个就是来给您添热闹的,坐着怎么行。” 唐麒坐在一旁开口道,“你们今儿个谁把夏将军灌得不能进洞房了,小姐我就把从瑜阳带过来的好酒送他一壶,怎么样。” “好,小姐的酒哥几个当然想要了” 夏城最后把陈娇娘抱着回去了,没办法,乱的走不了。众人这才出去坐着宴席上。 唐麒坐在主位,她端起酒杯起身,开口道,“五年前我曾到锦阳一次,当时锦阳城真是孤城落日,这次我过来,看见锦阳这般盛况,心中十分喜欢,我知道这不只是你们夏将军一个人的功劳,还有在坐道,诸位,唐麒在此谢过。” 说完,她将一杯酒饮下。 众人立刻就要站起来,唐麒一挥手,道,“坐,今日可是夏将军大喜的日子,不兴这样的虚礼,你们尽管喝,不必拘束,有小姐我在这里担着。” “我等可是等着小姐的好酒呢。” “白术,拿上来,我看看谁能把夏城灌醉。”唐麒笑道。 唐麒随后微微蹙眉,曾妙音扶她坐下,低声道,“玖思,怀孕可不能喝酒,我给你换成茶。” “他们可不知道我怀孕了。”唐麒道,她裹着一身宽大的深蓝色锦袍,虽然这天气看着有些奇怪,但是能遮住肚子。 她不想现在把怀孕这件事情泄露出去,她还需要时间。 唐麒坐下,这期间有不少年轻将领红着脸过来给唐麒敬酒,她一杯不少地喝下,说了些鼓励的话,让一群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都要疯了。 唐麒本来就长得美,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但是现在的她不只是美,而且更加艳丽了。 即使那一身深蓝色的袍子都遮不住她的美艳,像一把火一样要烧透人心,艳丽如斯。 曾妙言坐在一旁,看着唐麒一杯一杯地灌酒,心中有些不忍。 对于唐麒,她知道她的手段,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夫君袁坤,是能够为了大业不要命的人。现在她知道,这个女人,身为她夫君的顶头上司,绝对功不可没。 怀着身孕还敢这样喝酒,完全就是不要命,只有敢于玩弄自己性命的人,才会玩弄他人的性命。 曾妙言有些想不通,但是如果这是她夫君效忠的人,她也会一样。 随后,曾妙言把酒壶里的酒换成了茶水,敬酒的人也看不出来。 唐麒朝她一笑,“多谢嫂子。” 曾秒要不语,喂两个孩子吃东西。 夏城终于过来,趁着这个机会,白术扶着唐麒赶紧就溜,派人让白柳过来。 唐麒靠在软榻上,不以为意,道,“没事,几杯酒而已,要是他掉了,那也是命。” 白术心说您怎么能这样,那可是您亲生的,不过他知道唐麒对孩子耿耿于怀的原因,也就不劝。 白柳给了一颗催吐的药,唐麒把喝的酒水吐了大半,也就好了。 “小姐您先睡一会儿,属下给您找点吃的。”白术忧心回去穆崇将军还不知道怎么收拾他呢。 唐麒揉揉眉心,“我没事,歇会儿就好,对了,一会儿就走,你先收拾一下。” 还好,宴席上那一群人闹得厉害,也没人关注唐麒已经先走了。 但是唐麒的好眠很快被打断了,宴席上还是出了事情。 帝都来的两个文官一个武将也在宴席上,唐麒脸色难看地从床上起来,去了外面。 她素来是护短的,这次自然也不例外,过去就道,“三位有什么事情,今日可是本小姐手下大将的婚事,一辈子只有一次,要是真想惹事,我一点都不介意把三位抬出去。” 那个姓钱的年轻文官赶紧行礼,道,“郡主误会了,胡大人只是说笑。” 唐麒不知道因由,看着白术,白术立刻道,“小姐,这位胡大人说咱们锦阳的将军们喝酒太过,会误事,还说是小姐军纪不严,放纵手下。” 唐麒看着那周姓文官,眼前已经黑了,她笑了一下,相当傲然地回道,“那又如何,西秦军姓唐,莫说你一个初来乍到的文吏,就算是皇帝亲来,他也不能说什么。” 三个人的脸色刷地就变了,“郡主这是要造反!” 唐麒不以为意,对夏城和身后将领半开玩笑道,“行了,在这儿凑什么热闹,还怕小姐兜不住吗?” “就是,咱们走,和这些酸儒说什么废话。” “走走走,书读的多了读傻了” “慢着,文人士子,岂容尔等粗人污蔑!”那位胡大人大概是真的喝糊涂了。 “污蔑,”夏城身边的参将谢安走出来,道,“你们算什么东西,我们西秦的将领,哪一个不是识文断字,熟读兵法的,不行咱们来比一比,老子的《论语》都背的比你们熟,今日敢在我家大将军和小姐面前放肆,真当自己读了几本圣贤书,就成了孔夫子的门生弟子了,你们还差的远吗!” 唐麒笑了笑,道,“好了,去喝酒吧,我还等着你们灌醉夏将军呢。” 她虽然笑着,身上却难受地很,怀孕喝酒可真的是不要命的事情。 一众人乱哄哄地散开,唐麒脸色渐渐泛白,看着三人,道,“三位,大喜的日子还是多喝酒,少说话的好。” 说完,唐麒这才离开。 “小姐”白术半扶着唐麒。 唐麒摆摆手道,“我没事,去看看新娘子。” 曾妙言正坐在陈娇娘的房间,低声和她说话,唐麒推门进来,曾妙言立刻站了起来。 “玖思,怎么不去歇着。”曾妙言道。 唐麒摇摇头,看着二人笑道,“没事,过来看看娇娘妹妹,成亲可真是够麻烦的。” “我没事,姐姐,你可不敢喝酒了。”陈娇娘细声细语。 “不用喝了,”唐麒道,“我来跟你道别,马上就走。” “姐姐这么急?” “忙的厉害,”唐麒声音沉沉,似是安抚,道,“娇娘,好好过日子,夏城兄长他不会亏待你的。” 陈娇娘回道,“姐姐放心,娇娘一定。” 唐麒没有再说话,转身出去了。白桑已经抱着楚潇,白术将马车准备好,唐麒和怀里的孩子上了马车,跟来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江南府衙。 皇帝的圣旨到了,凌渊和明家一行人站在大堂之上,等着皇帝的旨意。 大堂之外都是百姓,他们也在等着朝廷对明家的判决。 明家三个男人,明旭东,明衡西,明淮,外加一个凌渊,场面真是难得。 周瑾年拿出圣旨,在场的人跪了一地,凌渊站的安稳,动也没动。 周瑾年和凌渊四目相对,半晌,他没有开口,让这个骄矜冷傲的贵公子跪下,那就对是不可能的事情,在江南和凌渊耗了这么久,周瑾年已然放弃再和他多说什么了,会被活活气死的。 “明氏一族有负皇恩,有负江南百姓,流放西南,遇赦不赦。” “凌王府世子凌渊”周瑾年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惩罚,周瑾年头脑一热,气血上涌。 他冲到下面,伸手一把拽住凌渊的衣领,“凭什么!你们这些人凭什么!这样轻易逃过律法的惩处!” 凌渊清浅地笑了笑,将他推开,道,“周大人,这是陛下的意思,渊也没有办法。” 周瑾年忽然从身边的衙役腰间抽出一把刀,朝凌渊砍了过去,凌渊身子侧了一下,但是没有躲过,肩膀被砍得正着。 周瑾年跟疯了一样,差点又砍出第二刀,他似是用尽了全力,凌渊的伤口立刻涌出鲜血。 场面当时混乱起来,明清立刻扶着凌渊,道,“白珏!” 凌渊朝他一笑,示意自己没事。明清摸着满手的血,不敢动弹。 “我没事,肃和。”凌渊低着头,看不清他的神色。 但是外面彻底乱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有刺客,明清反应过来,把凌渊抱起来往外面冲。 皇帝的旨意还没有颁布下来,裴广兴扶着周瑾年,一边派人捡起圣旨,看了一下内容。 “受先祖恩德,罚俸五年。”这是圣旨的大致内容。 楚徇奕没有杀人,明家那样的重罪也不过是流放而已,凌渊这个就更简单了。 不是皇帝不想杀人,是不能杀,他必须挽回皇族在江南的名声,得民心者得天下。 凌渊很快就被人带回凌宅,凌修夫妇没有出门,两个人看着儿子满身是血,顾不上吃惊,立刻就去医治了。 府衙之中,周瑾年已经昏迷了半天,裴广兴心中震惊,他怎么会这么冲动,不应该啊! “大夫,他中毒了吗!”裴广兴道。 “回大人,没有中毒,只是精神绷得太紧,气血上涌” “去,去周大人房间里找,看看是不是有药!”裴广兴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皇帝的赦免旨意还未传出去,凌渊就身受重伤,这怎么可能是巧合! 明远郡乱成一团,很快就传出流言,是皇帝要杀了凌渊,用绝后患。 裴广兴赶紧将皇帝的旨意张贴出去,只是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第十五章吾有故友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5 江南就这么乱了。 裴广兴现在忙着压制流言,但是可惜,就是压不下去。 凌渊失血过多,身体疲惫,到现在还昏迷不醒,明远郡的百姓皆是恨不得能用自己的命来换凌渊的平安,怎么可能压的下去。 至于贴出去的圣旨,不知道被多少人嗤笑作假。只是这话实在大逆不道,没人敢明着说,只是私下传一传。 甚至有人猜测凌渊是不是在牢狱之中受了什么刑罚,以至于现在病弱不堪。 百姓用最大的恶意揣测着朝廷的居心,裴广兴都听不下去了。 他和周瑾年二人这两个月辛辛苦苦,要弄清楚江南九郡这本烂账,就算不全是为了百姓为了洛云,被这样猜测攻击,裴广兴心中难忍啊。 但是有什么办法,棋差一招,便成了这样的结局,谁受得了。 周瑾年喝过药之后,到了晚上才缓过来,他看着自己的手,道,“裴大人,我怎么会杀人呢!怎么会” “冷静些,冷静些,你还记得今日的情境吗?”裴广兴问道。 “我想不起来,头疼,头疼地厉害,我没杀人吧?”周瑾年有些胆怯。 裴广兴拍拍他的肩膀,“你是被人下了药,这才伤人,可惜找不到证据。” “什么药?” “不知道,”裴广兴道,“大约是致幻的药物,让你神志不清,这才伤了人。” “混蛋那凌渊呢,他死了吗!”周瑾年恨恨道。 “重伤,他怎么可能死。”裴广兴道。 周瑾年靠在床榻上,心中悲凉,道,“这些人,真是该死,陛下为什么不判他死罪。” “陛下杀不了他,你没看到江南百姓的态度吗,还是想想怎么收场吧。”裴广兴叹气道。 “这次换我进牢房了。”周瑾年道。 深夜。 凌渊从昏迷里醒过来,最先看见一脸阴霾的母亲。 “渊儿!”明嫦南喊道。 “母亲,我没事,外面怎么样了。”凌渊虽然挨了一刀,但确实没什么事,之所以现在才醒,那是在牢里待的太久,很长时间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都是困的。 凌修看着儿子,道,“乱了,你舅舅一家已经被带走了,我已经派人保护他们,也不会出事。” “多谢父亲,”凌渊客客气气地回道,“劳烦父亲安抚城中百姓,渊受伤只是意外。” 凌修揉着眉心,“放心,为父已经吩咐下去了,你好好休息。” 父子之间的气氛总是有些尴尬,凌渊又躺了回去,伤口有些疼,周瑾年那一刀砍得不轻,这些天的牢狱之灾也不是好受的。 “渊儿,你舅舅一家,你打算如何?”明嫦南问道。 “母亲放心,”凌渊道,“舅舅他们不会有事的。” “渊儿,我想把你明家的女眷留下。”明嫦南道,女子和男子不同,流放这个惩罚,他们承受不起。 明嫦楠看着儿子,询问他的意见。若是平常,她肯定会自己决定,但是自从上次误了虞景的性命之后,她开始变得谨慎起来。 “父亲,母亲,”凌渊想了想道,“我记得凌王府也曾有两枚金令,母亲若是想的话,可以拿金令去换人。” 凌修颔首,道,“也好,咱们凌家,再不会和皇室有关系。” “父亲,你当心凌家二房的人。”凌渊又道。 凌家和唐家不一样,唐家几乎代代单穿,凌家的人则更多一些,不过到了凌渊这一辈,关系变得疏远,但是难保那里不出岔子。 “有事?”凌修惊讶道,凌家家训森严也罢,已经这么久了还不知道能出些什么人。 “我在狱中时无意听说,也不知道是不是皇室的计策。”凌渊回道。 凌渊垂着眼眸,不怕外人使绊子,就怕自己人心狠,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今天他受伤是意外,下一次就不知道还是不是了。 他身手拂过伤口,狠狠地疼了一下,立刻清醒了许多。 明家的男,除过老的走不动的和没到十六岁的男女,其余几乎都被流放,这不符合常理,一般女眷是不会被流放的。 众人现在正被押着,走水路去南境最南的地方。 三房的人自然也没有放过,现在三房的主事人脸色难看的能滴下水来,这倒是不足为奇,毕竟明家落到这个田地,三房功不可没,他们本想取而代之,去没想到一并倒了大霉。 大房兄弟二人神色平常,没有一点波澜,这个结果在意料之中,皇帝不会没有杀人。 明远郡的码头上,聚集了许多百姓,专程过来给明家人送行,都快把周围的官兵挤得掉下水了。 明旭东在牢里待了一个月,瘦的脱了形,满脸沧桑,胡子拉碴。 他朝着众人行了一礼,大声道,“诸位乡里,明家戴罪,仍得乡亲厚爱,实在受之有愧,诸位还请回去,不要误了官差办事。” 为首一个六七十的老人哭的满脸泪水,咳嗽道,“大老爷,前年汸水决堤,老夫全家老小的命都是给的,您这样好的人,怎么还犯了王法呢,汸水水患,那些贪官贪了修堤坝的钱,还步步高升” 旁边一个年轻人赶紧拦着他,道,“老人家,可不敢说了,这话可不敢说,您这是给明老爷添麻烦呢。” 老人家听说,点了点头,道,“后生,你是不知道前年的明安郡哪” 一阵混乱过后,明家人终于上了船,往南边去了。 皇帝终于还是差了凌渊一手。 瑜阳军营,唐麒下午犯困,紫罗和白术怕她睡蒙了,傍晚把她喊起来了。唐麒脑子乱,摆了一盘棋自己一个人下。 姚晋拿着几封信进来,道,“玖思,有消息了。” “什么,什么结果。”唐麒愣怔了一下。 姚晋道,“玖思你忘了” “我想起来了,您说,”唐麒揉了揉眉心,“坐,睡一下午睡懵了。” 姚晋呵呵一笑道,“你现在可金贵呢,好好休息,我看穆将军真是恨不得守着你,让你好好养胎。” “小题大做了,”唐麒回道,“说正事。” “我有两个老兄弟,故友,而今他们二人能为玖思所用,你觉得如何?”姚晋将信递给唐麒,示意她看。 唐麒拿起其中一封,半晌后道,“不错,好胆略。” 另一封则平实了一些,但是字写的极为洒脱。 “第一封是屈项华所写,第二封是董驷所写,我们三人同科进士,他们二人受我连累,同时被贬,说起来,还真是患难兄弟了,玖思觉得如何?”姚晋捻着胡子问道。 唐麒回道,“您并未道出实情,若是他们知道我的意图,可否会出岔子,不是玖思多心,只是以前遇到过那样的文人,有些死脑筋吧。” 姚晋笑道,“玖思放心,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看看我大略可以猜想他们的模样。” 唐麒点点头,他又道,“屈项华好酒,性子刚烈,如今孤身一人带着孙子过活,董驷官场不顺,和我一样未成亲,若不是我写这封信给他,他只怕寻个寺庙出家去了。” 听到这儿唐麒笑了出来,道,“您三位倒是挺像,都是孤身啊。” 姚晋也呵呵地笑着,“没有姻缘这个命啊。” “好,您先写两封信,我派人过去带过去给他们,顺便问问他们的意思。”唐麒道。 “玖思放心,他们会答应的。”姚晋十分肯定地说道。 唐麒笑笑,把信放在一旁,道,“先生来与我对弈吧,我现在不想做别的事情。” 姚晋在唐麒对面坐下,看着已经摆好的棋局,道,“这局怎么”他半晌想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诡异是吧。”唐麒道。 “是,黑子看似占尽天时地利,实际却被白子压制” “可是白子又不能完全赢过黑子,就这样胶着,是吧。”唐麒补充道。 “这是玖思和谁下的局?”姚晋蹙着眉头。 “这是今年正月我和虞景下的。”唐麒沉声回道,面无波澜,看不出是喜是悲,没有一点点泄露在外面的情绪,好像虞景是个陌生人一样。 “虞景?”姚晋小声说了一句,不再言语,虞景找他的时候,二人曾对弈过,虞景的棋艺就相当姚晋只能说诡异,他赢得漂亮,而且总能把棋盘上的棋子摆的非常漂亮,总之姚晋是从来没赢过那个年轻人,如果他活着,这天下绝轮不到别人。 但是很可惜,不过还好,面前的女子,是那人的弟子。姚晋隐隐觉得唐麒和虞景相似,日后或许会更像。 “是,我去送葬的时候,跟他说好等我回来他教我解开这局,没成想我回来的时候,他连句完整的话都没留下,”唐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之后磕在身旁的桌子上,又道,“我摆不下去了,也不能和棋,只能这样留着,我一直在想,如果是虞景的话,他下一步会摆在哪里,可是我猜不到,他总能够赢得完美,我做不到,我总觉得不管摆在哪里,都是辱没了他。” 姚晋将棋子一枚一枚地捡起来,分好,好似没听到唐麒的话一般,道,“要我让你三手吗?”有些话唐麒不需要他回答,他只要听着就好。 唐麒回过神来,从善如流,道,“好啊。” “哎,我说你怎么还来真的。”姚晋笑道,他说着玩儿的,唐麒哪里用他让,当初虞景让了五手他都没赢。 唐麒捻起一枚黑子,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下次让您五手。” 姚晋呵呵笑着,回道,“老夫这老脸都不知道扔哪儿去了。” 唐麒落着棋子,但笑不语。 第十六章腹背受敌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6 五月的天气到底不一样,帝都已经热的厉害了,凌渊受伤的消息比八百里加急还快,就传遍了帝都。 楚徇钺正好拿着抄了一万遍的《孝经》去给皇太后请安。 李太后好久没有看见楚徇钺,也有些惦念,道,“钺儿,你怎么越长大越糊涂了,前些年淘气的年龄,都没见你胡闹,这下倒好,闹得满城风雨,你让你皇兄怎么罚你。” 楚徇钺笑了笑,“母后责备的是,徇钺那日犯糊涂了,不是故意对父皇不敬的,母后您不要生气。” “行了,”李太后道,“母后还不知道你啊,生什么气,看着这些日子又瘦了是不是?” 楚徇钺摇摇头,“是长高了,母后。” “是啊,是长高了,母后近来都糊涂了。”太后笑道。 两个人正说着话,皇后抱着楚胤进来,笑道,“母后和三弟说话呢?” “皇嫂。”楚徇钺行了一礼,接着从嬷嬷手里接过楚胤。 楚胤挣扎了一会儿,宋皇后笑道,“你看看,你这三叔这么多天不来看我们胤儿,他都忘了你是哪一个了。” “皇嫂就不要取笑臣弟了,”楚徇钺笑笑,“胤儿越发壮实了,皇嫂辛苦了。” “瞧着我辛苦的话,把他抱回去自个儿养着,保准你没心情再去吟风弄月。” 楚徇钺垂眸不语,逗着怀里的楚胤,宋觅晴也不再说话。 梦姑姑传话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钺王殿下,琏妃娘娘来请安了。” 楚徇钺抱着闹腾的楚胤,道,“母后,皇嫂,徇钺带胤儿去御花园了。” 太后点了点头,“还,你去吧。” 宋皇后随后吩咐奶娘一起跟着过去,琏妃倨傲正从门口进来,倨傲地看了一眼楚徇钺,道,“听闻钺王殿下对以清郡主一往情深,不成想也是哄人的。” 楚徇钺愣了一下,他和宫中后妃素来没有交集,他没有得罪琏妃啊。 楚胤在他怀里乱拱,楚徇钺拍了拍侄子,那就是石家了。 常言上梁不正下梁歪,不过石家上梁倒是挺正的,怎么教出来的姑娘这么小家子气。 楚徇钺懒得说话,抱着孩子走了。 李太后看着琏妃也觉得头疼,恃宠而骄,比起当年的静安贵妃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皇后倒是面不改色,随意地坐在一旁,看着她讨好太后。 楚徇钺抱着楚胤在御花园,正好遇上皇帝和几个大臣在说西隅矿脉的事情。 皇帝也不避讳,道,“徇钺,你怎么抱着孩子了?” “臣弟看琏妃娘娘找皇嫂有事,就抱着胤儿出来了。”楚徇钺道。 皇帝点点头,道,“朕和皇后都忙,你若是进宫,就陪一陪孩子。” 他伸手抱了楚胤一会儿,又交给楚徇钺,继续和几个人商量事情。 楚徇钺则是抱着孩子去了莲池旁,莲叶长了一大片,但是还未开花。 郑骆远远看见楚徇钺抱孩子的身影,道,“陛下,要不,把钺王殿下的封地分在瑜阳郡南边的雁门郡一带吧,若是以清郡主真的有什么动作,也得顾忌一些。” 张谈反驳道,“不见得,以清郡主素来横行无忌,钺王殿下岂是她的对手。” “此次宁国的事情,你们怎么看?”皇帝问道。 “淳月长公主摄政,于我们来说,并非是坏事。”张谈回道。 “不,”皇帝蹙眉,“淳月性格软弱,就算她是长公主,也不可能制得住一朝臣子,想来她只有摄政之名,并无摄政之实。” “那,陛下,摄政的该是那个叫宁昕的人,据说他虽双目失明,但手腕绝好,借淳月长公主之名摄政的应该是他。”张谈道。 皇帝没有回答,事情岂会那么简单,他派到西秦的人被弄得四分五裂。 山高水远,情势莫测。 皇帝一阵气闷,他根本就没办法了解到西秦的真实情况,也很难有办法应对。 几个人走回御书房,皇帝道,“召兵部尚书过来。” “张相,你觉得雁门郡兵力如何?”皇帝拿出一副地图。 “回陛下,雁门郡易守难攻,兵力还需再添一些,陛下派石将军镇守如何?”张谈道,当朝大将现在现在实在没有几个震场子的,白杨死的太早,他儿子白玉飞还在西南,到底也不知道谁能扛得住唐麒。 “好,”皇帝一手敲着桌子,“石老将军可靠,还有谁?” “陛下,从西南白将军手下调两位小将军过去,臣听说他们是以清郡主带出来的。”张谈说道。 “朕知道张相的顾虑,”皇帝道,“但是这办法,伤了老臣的心。” 军中最是忌讳大将不和,将不和,军中岂能平顺,还没有打仗,就先起了内讧。 皇帝不担心石家成了下一个孙家,石家在帝都没有根基,他们能依靠的只有皇帝,孙家当年可不是这样。 “先不用派其他人过去,石家就行。”皇帝道。 “是。”张谈回道。 “张相,你觉得石将军能是唐麒的对手吗?”皇帝道。 “陛下,石将军毕竟年长,以清郡主尚且年轻。”张谈回道。 “你不了解唐家的人,天生将才,尤其是女子,朕担心石将军栽在她手里。”皇帝揉揉眉心,怎么就一而再再而三地失手,让她活到现在,还让局面失控。 张谈没有回答,唐麒给他的印象很明确,骄矜,跋扈,美艳,对于她的能力他没有太多了解,没办法回答皇帝的问题。 兵部尚书还没到的时候,刑部尚书先到了。 “陛下,周瑾年在大堂之上一时冲动,提到伤人,凌世子身受重伤,连日以来昏迷不醒,臣接到奏报,立刻就过来了”许尚明最近因为明家的案子折腾地都要疯了,刚才知道周瑾年伤人,差点没在大堂上昏过去。 皇帝一听到这话,首先觉得是荒唐,太荒唐了! 凌渊能被周瑾年伤到,这怎么可能! “你说什么!”皇帝道。 “陛下,千真万确啊!”许尚明抹着额头上的汗,“臣特地问了一遍,说是许尚明在宣读给凌世子的圣旨的时候,突然就发狂,说那样的重罪被如此轻判,他就他就不然拿起旁边人的刀,朝凌世子砍了过去,凌世子本已经在狱中关了昨日,昏昏沉沉的就没有躲过去,被砍成重伤。” 皇帝一手拍在地图上,喝道,“你是说凌渊那份圣旨没有宣读出去!” “是”许尚明低头说道。 “混账东西,朕让他去查案,还是让他去杀人了!”皇帝怒道。 “陛下息怒,裴侍郎说周钦差是被下了药了,这定然是凌王府的计谋。”许尚明心里一阵阵发寒。 “凌渊吗!他还真是豁的出去!”皇帝坐在椅子上,他本想借着这件事情,毁了凌渊的名声,断送明家,也显示皇室的宽宏大量。 几个月的心血全部付之东流,想来皇室在江南九郡的名声早就被百姓踩在脚底上作践了。 皇帝怒极,反而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陛下,臣还有一事奏禀。”许尚明半晌之后才开口。 “说。”皇帝道。 “凌王送来凌王府两枚金令,希望能以此换得明家女眷免于流放罪责。”许尚明呈上两枚精致华美的金令。 “准了。”皇帝看着金令道,先是玉印,再是金令,凌家真是不想要皇室给的王位了。 “把金令和新制的玉印一并送回,”皇帝道,“凌王府百年贵勋,除非叛国,否则绝不能削除王位。” 凌王府要交出的不是王位,是他背后的权势,楚徇奕可不想成了不敬太祖旨意的人。 楚徇钺看着地图,感觉到莫大的压力,他的处境极为艰难。 北边是西秦三十万大军,唐麒绝对不是忍气吞声的人,唐家的仇,她自己的仇,她绝对会加倍还给皇室。 南边是凌渊,汸水一带江南九郡,那就是凌家的。 局面本可以不这样难看,只是先帝知道自己大限已到,想将两个王府一并收拾了,但是他败了,就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给了楚徇奕。 当然,如果经营得当,他可以让两个王府消失;反之,消失的就是他,谁也不知道结果。 楚徇钺干脆坐在御花园里,逗着怀里的楚胤,他还是很喜欢小孩子的,想笑就笑,想哭就哭。 他呢,想哭的时候还有陪着别人去笑,想笑的时候最近根本就没有想笑的时候。 先是父皇去世,再是被迫绿云罩订,几个重臣私下里都知道这件事情,明里暗里提醒他和唐麒应该解除婚约。 后来又知道了外祖江家的意外,能笑出来就怪了。 不过他没有怨怪唐麒的意思,那是他去世的父亲和兄长一手安排的,唐麒最多算是疏忽大意,才导致那样的事情发生。 他没有资格怨恨唐麒,是他不能保护她,在她有危险的时候,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能做。 楚徇钺想保护唐麒,但是很明显他钻牛角尖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唐麒走那条路,没人能够保护她,除了她自己。 她根本不需要别人保护,她不是那样的人,要不然她直接站在凌渊身后就好了,凌渊一定会把她保护的好好的。 她不需要,跌过跟头的人才会长记性,唐麒这个跟头跌的大了。 楚徇钺看着怀里的楚胤,又想起了楚潇,唐麒一定会好好照顾的,楚潇算是好命,能够远离这些是非,平平安安地长大。 “钺王兄。”楚徇昊走过来,他已经出宫建府,大概是来宫中看贤太妃的,皇帝也颇为器重他。 “是四弟,好久不见了。”楚徇钺道。 “钺王兄怎么带起胤儿了,”楚徇昊笑道,“也是,王兄这般年纪,该有个孩子了。” 楚徇钺心中不悦,他这个四弟,小小年纪就知道钻营,挤兑旁人,日后还不知要怎样呢。 他面不改色,道,“我听说四弟府上的侍妾已经怀孕七个多月了,四弟年纪还小,尚未有嫡妻嫡子,先有了庶子,这些天的礼法都学到哪里去了。” 几句话堵了楚徇昊,他觉得琏妃也该闹腾完了,便起身走了。 楚徇昊咬着牙,看着他三哥潇洒的背影,扭头出宫去了。 第十七章南梁卫王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7 唐麒在营帐中看着地图,白术在一旁道,“小姐,皇帝已经开始开采矿脉,且白玉飞调兵频繁,不断往北移动,和韩将军的人已经非常接近。” “嗯,”唐麒道,“那宁国和拓拔煦呢?” “小小打了一场,宁国不敌,但拓拔煦也并未继续前行,只是占了云城,再无动作。”白术道。 “云城,”唐麒看着地图,“那就那就先放着,让他在那儿待着,我算不算仁至义尽。” 唐麒一手撑着下巴,云城就云城。 “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白术不解,她本以为唐麒会下手的。 “拓拔煦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做,”唐麒没有回答他,却道,“我本以为这位漠北恶狼只是匹狼而已,难道他还有其他的目的。” “小姐,属下去查。”白术道。 “不用,我们也算多年的朋友,他既然如此,我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如今没空和他斗,他喜欢云城,那就待着吧。”唐麒回道。 “是,小姐放心,他会留在哪里的。”白术垂眸道。 唐麒点了点头,“好了,你传个消息,让阿念赶紧回来,这都多久了,现在外面乱,小孩子家家的,怎么能外面待那么久。” 白术心说是啊,才十六岁,要知道别家男孩子十六岁的时候已经当爹了,只有他们小公子十六岁了是小孩子家家的。 “是。”白术道。 唐麒翻着桌子上的书,不再说话,白术出去。 唐麒看着地图就犯困,不管还是撑着继续看,她需要理一理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西秦安稳,凌渊的势力也在西秦退出,当然,走不干不干净不,唐麒以为绝对不可能干净,但是她会收拾的。 她和凌渊的生意,也因为帝都的人断了。唐麒有些意外,凌渊怎么会轻易放过赚钱的买卖,不过后来想想也清楚了,就像她放弃在南境的利益,把重心放在北方,凌渊也一样。 他们还没有足够的能力把目光范围放在全天下,眼下凌渊需要经营好汸水一带,之后北上,而唐麒,则要平定西秦周围,而后南下。 他们会在帝都会面的。 姚晋收到两个老朋友肯定的回答,尽管结果并不意外,但还是得告诉唐麒一声 “小姐未曾休息吧。”姚晋问守在帐外的白术道。 “姚先生请,时候不要太长,再过会儿,小姐该出去散步了。”白术道。 “老夫知道。”说完,他便进去了。 “姚先生坐,看您这么高兴,好消息啊。”唐麒道。 姚晋呵呵地笑着,“老夫就说嘛,那两个老东西怎么可能是闲得住的人,玖思你就放心吧。” 唐麒点点头,“那就好,对了,先生,您以后空闲的时间,就多去瑜阳城转一转,还有我听说姜陶和许昌明颇得人心,他们毕竟是朝廷的人,我可不想西秦最重要的关隘变成朝廷的。” “行,那就把董驷这老家伙放在那里,他当初任过京兆尹一职,不懂军事,就让他在瑜阳城中,玖思可以在护卫营中安置一个文官的职位。”姚晋提议道。 “也好,”唐麒道,“我会安排的。” “姚先生怎么看云城一事?” “云城之事暂且搁置就好,想来皇帝陛下很快知道这个消息,郡主您镇守西秦,该让天下人知道您的功劳。”姚晋回道,唐麒这个西秦统领,必须让天下人知道西秦军存在的意义。 “不,”唐麒摇摇头,“您大概知道我和拓拔煦的关系。” “那玖思的意思是?”姚晋道。 “您说的法子是很好,不过我不想用在他那里,他不仁可我不想不义,这事我打算交给宁国,宁昕对付他,应当不再话下。”唐麒道。 姚晋捻着胡子,“玖思是想试一试宁昕的本事吗?” “他野心太甚,”唐麒道,“我总该让他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这年轻人确实不一般,若非他盲了双眼,想来而今也是一方人物。” “盲眼又不是治不好,他现在独揽宁国大权,明瑶个性软,恐怕离不得他,他跟我说了些话,大概就是说日后会好好照顾明瑶,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疑,总觉得男人的话实在不可信,用拓拔煦磨一磨他的性子也好,你觉着呢。”唐麒一根手指敲着桌子,慢悠悠地说道。 姚晋还没说话,白术在帐外道,“小姐,这个时辰您该出去散步了。” 唐麒一手撑着桌子起来,她的肚子现在已经很明显了,比前几天又大了一圈,显得整个人更加瘦弱。 姚晋看她起来,才道,“你这瘦的,又不好好吃饭了。” 唐麒叹气,“天气热了,就不太想吃东西,厨子做的东西不好吃,吃不下。”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外面,夕阳西下,晚霞漫天。流过瑜阳军营的河比以前宽了许多,河水同样闪着红光,往南流去。这是西秦特有的风景,别的地方不会看见。 “西秦好风景啊,”姚晋叹道,“长河落日。” “确实,咱们说正事。”唐麒道。 “年轻人没有野心,那才是奇事,何况他眼盲,许多事情离不开淳月长公主,”姚晋道,“要老夫说,这淳月长公主也是个厉害的,宁昕怎么也得顾忌她。” 唐麒想想,“您这么一说也是,我多心了,先生说明瑶这话可不太准,她可是楚家最聪明的小姑娘了,蓁瑶、韵瑶两个人,一个人被先帝暗着宠,一个被明着捧,这位三公主,那可是真正在宫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她性子软,可是她识时务,她敢杀宁黎,那是因为她知道我素来反感宁黎,人死了我也会给她兜着。” “皇室中人,个个不简单。”姚晋道。 唐麒笑笑,没有回答,沿着河岸慢慢走着,手又放在肚子上。 “那小姐就暂且不要管云城的事情了,说起来,那还是宁国内政,咱们管不着。”姚晋道。 唐麒“嗯”了一声,还是没有回答,站在正吃草的黑风旁边,黑风亲昵地蹭着唐麒。 姚晋有些晃神,她这般模样,真是让人猜不透。 姚晋半晌道,“玖思,我先走了。” “嗯,您忙吧,我歇会儿。”唐麒回道。 “起风了,你也快点回去,省的白术又催你。”姚晋颇为关切地说道,唐麒点点头。 汸水。 明家人这条船逆水行了好多日,还没到流放的地方,女眷已经被尽数接走,只留下一群男人。 从昨日开始,雨便没有断过,行船更为艰难。 明家兄弟二人站在船头,明衡西道,“大哥,咱们这般为了凌家,值得吗?” “值得不值得,现在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容不得我们反悔,何况还有未然呢,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明旭东道。 “凌渊那孩子怎么说呢,他可是太狠了,”明衡西皱着眉头,“他到现在都没有娶咱们书瑾的意思吗?” 明家只有明淮一个年纪到了的姑娘,他们需要联姻来保障明家的利益。 明旭东摇摇头,“我听未然说,他是看上唐家郡主了。” “唐麒吗?”明衡西道,“他要是能娶唐麒,北方平定,倒是必胜无疑。” 明旭东皱着眉头,道,“那未然呢,你这话说的!” “大哥,你不知道唐麒她不能生育吗,到时候继承人还不是咱们未然生的。”明衡西回道。 “不能生育,这倒是” 两个人正说着,船身忽然剧烈地上下摇晃起来,“大哥!” “”两个人随即一起摔到甲板上,明清赶过来,“父亲,二叔!” “肃和,别过来!”明旭东喊道。 船身剧烈地倾了一下,随后翻了,明旭东听到一片哭喊声,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二天,明远郡大雨倾盆,凌渊和对面一个人正在下棋,风起进来,道,“公子,连日多雨,明家坐的船翻了,消息已经传遍了江南一带。” 凌渊淡然地放下手中一枚白子,对面那人惊道,“你这倒是狠啊,连亲舅舅一家都不放过。” 说话的人三十出头的模样,言语之间似乎和凌渊挺亲近。 “南梁王在我这儿待上瘾了。”凌渊冷声道。 卫衍笑着放下手中一枚棋子,道,“你这小气的,我不就在你这儿多吃了两顿吗,南梁又没事儿,你老让我回去干嘛。” 卫衍,新人南梁王,是凌渊的人。当初凌渊光明正大,兵不血刃地把他推上了南梁王位。 先帝不知道是病糊涂了,还是以为凌渊没那么大本事,就真让卫衍上去了,结果把南梁拱手让给了凌渊。 “我当初就说过,在江南浪荡惯了,你非得让我回去坐上那个王位,害得我整天得听那群老东西唠叨,我容易吗我!”卫衍皱眉。 人总是很奇怪的,你拼尽一切想要得到的东西,说不定在人家眼里一文不值。 “那你就去给你家祖宗守陵寝,守一辈子好了,我肯定不管你。”凌渊冷声道。 卫衍叹气,道,“别这样啊,咱俩好歹认识这么久了,你不要老是冷着脸行不行,这多没意思。” “对了,你舅舅一家怎么回事,你难不成真想把他们弄死在那里。”卫衍道。 “死不了,他们要是有事,我母亲那里不好交代。”凌渊淡然说道。 “我就知道,”卫衍道,“你怎么会把那些人的命放在眼里。” 对凌渊来说,死了谁都是没关系的。 凌渊落下最后一枚棋子,道,“你输了。” 卫衍已经输习惯了,表示无所谓,接着下。 第十八章有花堪折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8 江南又被明家这个惊雷炸的一塌糊涂,岂一个乱字了得。 明远郡的大雨终于停了,凌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周瑾年和裴广兴二人站在凌宅大门口,递上了帖子。 很快,风起将二人亲自请进去。 “不知道世子的伤如何了?”裴广兴低声问风起道。 他有些担心,毕竟凌渊受得那个伤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而凌家从未因此事找过周瑾年的麻烦。 两个人多日以来提心吊胆,尤其是周瑾年,惶惶不可终日,都已经病了好几场了,整个人迅速地消瘦下去,已然老了好几岁。 这次明家的船只又出事,不啻于雪上加霜,就连纵横官场多年的裴广兴都力不从心。 真是败得彻底,一点都没留下。 “二位见了就知道了。”风起客客气气地回道。 凌渊脸色略显苍白,一身深蓝色的广袖长袍,眉眼之间带着清淡的笑意,看起来散漫随意,道,“二位,许久不见。” 两个人行了一礼,裴广兴道,“世子还好吧?” “劳裴大人关心,请进。”凌渊道。 凌渊的书房整整齐齐的,摆着各式各样的书籍,有一张古琴,一盘看着纷乱的棋局,单看这些,真的是看不出来这个年轻人他有多大的野心。 “不知道二位今日过来有何事?”凌渊问道。 裴广兴和周瑾年一起站起来,行了大礼,道,“前日周大人在堂上一时冲动,伤了世子,世子宽宏大量,不曾追究,我等心中实在难安” 周瑾年窘迫不安,出了一身冷汗。 凌渊站起来,沉声回道,“无碍,像周大人这样的清峻士人,想来对渊无罪释放这件事情心有不满,说实话,渊也非常意外。” 听完这几句,周瑾年刚才的窘迫差不多已经消失完了。 “世子开玩笑了,周某不敢。”周瑾年咬着牙道。 “可惜了,渊实在觉得是皇帝陛下辜负了的二位几个月的辛苦。”凌渊坐回去,端起茶杯,微笑着说道。 裴广兴和周瑾年二人非常尴尬,尽管两个人心里都是这么想的,但他们从不会明着说出来,现在被外人挑明,总觉得很奇怪。 “二位还有其他事情吗?”凌渊没有再为难他们,问了一句。 “想来世子已经知道汸水之事,下官已经派人尽力营救,还请世子放心。”裴广兴道。 凌渊颔首,道,“此事你该找我母亲的,渊并不担心这件事情。” 周瑾年惊诧,道,“凌世子你好狠的心,他们可是” “他们是朝廷的罪人,不是吗?”凌渊回道。 裴广兴瞪了周瑾年一眼,示意他不要说话,这才道,“下官有一事相求,不知道世子能否答应。” “不知是何事?”凌渊看着他,似乎在说朝廷还有事能求到他这里。 “劳烦世子和凌王殿下安抚百姓,不至于使江南混乱至此。”裴广兴忽略了凌渊的目光。 凌渊垂眸,看着杯中的茶叶起起伏伏,道,“这不是裴大人的事情吗,渊何德何能。” 裴广兴回道,“凌世子,您在江南多年,就忍心看着这里混乱成这样吗。” 他说的不只是江南百姓为了明家的混乱,还有江南整个生意的混乱。 因为约定俗成的规矩被打破,江南的生意场一片混乱,粮食,蚕桑,丝绸,玉器除了盐务,基本上都是混乱的,这样说起来,受苦的还是普通百姓。 “周大人说过,普天之下莫非王臣,既然如此,这就是该朝廷办的事情,我父亲碎了玉印交了金令,凌家就不再是凌王府,当然,渊身为商人,自然会帮助百姓,至于其他事情,恕渊不能奉陪。”凌渊毫不客气地回道。 周瑾年硬着头皮道,“陛下已经重刻玉印,将金令完好送回,不日就将送到。” 凌修进来,道,“渊儿,伤刚刚好,不要太劳心,去休息吧。” “是,父亲。”凌渊起身,行了一礼,起身离开。 “裴大人,周大人,玉印既碎,金令已用,就没有再还回来的必要了,两位请吧,我凌修就这么一个儿子,还等着他续我凌家的香火呢。”凌修毫不客气地说道。 “凌王殿下,您”裴广兴道。 “裴大人,我只要我儿子活着,好好的活着,我们凌家不欠皇族的,甚至这江山,都有我们凌家的一部分,你们不会不知道吧,我连爵位都交了,皇帝陛下还想怎么样,还要怎么样,难道要我们把命都叫出去吗!” 凌修冷眼看着二人,又道,“你们出去,我当年懦弱不堪,差点葬送了自己的命,今日,我绝不会再让我的儿子再经历同样的事情。” 凌修眼底尽是深重的阴霾,裴广兴想起十三年前,唐王府一夜毁尽,唐家嫡女连父母幼弟的葬礼都等不及,当夜消失,两个月,朝廷知道她在西秦。 凌王世子凌渊被留在江南,十年未归。 凌王府只怕在那个漆黑的冬夜中,也发生了同样可怕的事情,只是凌府侥幸躲过,不然怎么会把嫡子放在江南,十年未归呢。 裴广兴忽然明白,这三家之间由来已久的矛盾不是他可以参与的,趁着还未卷的太深,他是不是该考虑一下从中抽身离开,免得到时候殃及自身,非死不可以脱离。 他行了一礼,道,“凌王殿下,下官只是来传达一下陛下的旨意,并无其他意思。” “我知道裴大人识时务,”凌修道,“当务之急,请裴大人赶紧想办法找一找我的两位娘舅和侄子,我夫人因此事急得已经病了,劳烦动作快些,汸水要起命来,谁都拦不住。” “是,殿下放心。”裴广兴道。 “告辞。”裴广兴又道,带着周瑾年一起走了。 凌渊身上的伤早就好了,他倚在窗口,问身旁的人卫衍道,“人找到了没?” “找到了,你舅舅表兄都没事,你说得那个人三房的人扔在里面没管,估计是淹死了。”卫衍道。 “我让你确定他们死,卫衍,你这么多年的毛病就不能改一改,不要给我模糊的答案。”凌渊低声说着,虽然没有动怒,却将卫衍惊得一身冷汗。 “我再去查。”卫衍急急忙忙地出去,差点撞到进来的风起。 风起往旁边躲了一下,道,“公子,西隅有消息了。” “说。” “是穆崇将军在打理西隅的事情,拓拔煦在云城,双方都没有动作,以清郡主一直在忙政事。”风起道。 “穆崇在打理西隅的事情吗?”凌渊道。 “是,公子,一直是穆将军,以清郡主似乎在忙西秦的政事,她身边多了一个年纪挺大的人。”风起道。 “查不出来那人是谁吗?”凌渊不满道。 风起为难,道,“公子,咱们在那里的人,一动就被抓,风声太紧,查不出来。” “行,我知道了。”凌渊道。 西秦铁桶一块,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情,查不出来也没什么要紧,现在唐麒最多就是江重心放在西秦的政事安排上,但那不是唐麒擅长的。 “雁门和石门一带派人那两个地方,西秦有什么动作都不需要担心,现在不用担心。”凌渊道。 “明安和明川这个地方,皇帝要在这里部署兵力,守着这两个地方。”凌渊道。 “是,公子。”风起道。 西南北,江南北二郡,雁门、石门二郡朝堂哪里有这么多兵力,哪里有钱粮来将部署这些。 果然这位皇帝是守天下的人,却不是适合征伐的人先帝一步错步步错,把自个儿的儿子给逼上这条路,果然世事难料多行不义必自毙。 “风落,”凌渊道,“江南太乱了,去下帖子,把江南世家的人请过来,后日在临江阁一聚,以凌家的名义。” “是,公子,那帝都那里的生意,先放着?”风落道。 “我记得你上次说过,帝都的人在统一北边的生意场,那就随他去好了,正好省的我日后费心,”凌渊道端着茶杯,慢悠悠地说道,“只要看着粮草那条路,这个绝不能松手。” 那边的人定然是和唐麒有关系,凌渊一想到唐麒心里就窝火,他从小到大,想得到的一切都是一手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只有唐麒这女人,蹦的没边,偏偏他还不能立刻将她困住,让她低头。 他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上一次的薰华草一事,间接让虞景没了命,这件事情没办法挽回,唐麒“不死不休”四个字还跟在耳边一样虞景怎么就挑那个时候死了。 北边的人,和唐麒有关系,朝堂江湖,和唐麒有关系的人太多了“去查一下钺王最近在干什么。” 去年春猎,送给楚徇钺的那份大礼,因为毒药一事,被楚徇钺生生咽了回去,那这一次,难道他还能忍回去? 凌渊有时候没有办法理解楚徇钺,太软弱了,真的太软弱。 唐麒那样狠心的人,到走的时候,都没办法和他断的干干净净。 凌渊忽然冒了一手心的汗,唐家的女人,千万不要指望他们从一而终凌渊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的柳树随风飞舞,他不想再等了。 再这样拖下去,只会对他不利。 第十九章莫待无花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9 西隅,白玉飞站在一个山丘上,看着对面,道,“对面的是什么人?” 薛延皱着眉头,道,“是韩隽,越阳大将,他怎么会把兵力移到这里,以清郡主是想占了西隅吗。” “何止,”白玉飞道,“以清郡主的心可大的很。” 薛延垂眸,“那我们还要继续往前吗?” “不了,先守着,”白玉飞道,“上报朝廷就好。” “好,听说这位韩将军年纪还小,也不知道怎么能成为一郡大将。”薛延道。 白玉飞回道,“听说他和以清郡主一起长大,岂能是简单的人物。” “若是咱们真的起来,能有多少胜算。”薛延道。 “唐麒她的胜算要大的多,西秦明着说是三十万人,不过暗地里的人,绝对要多出许多人,据说她在瑜阳附近的秦川里,还有一批人,若是要我来说,陛下还是太心急了。”白玉飞道。 薛延点点头,自从第一次被折了手腕之后,薛延每次看见唐麒,都觉得手腕疼,甚至隐隐地对唐麒生出一些怯意,未战先怯,兵家大忌。 “陛下要调你去石门,长义,你想不想过去。”白玉飞问道。 “石门在雁门一侧,想来陛下是想让我做石家的磨刀石吧。”薛延幽幽叹气。 “不见得,”白玉飞道,“我父亲就曾是石老将军的副将,前些年我也随父亲见过石恪龄老将军,个性刚直倔强,光明磊落,绝不是会钻营的人,这一点你倒是不用担心,石门虽不如雁门大,可也是重地。” 薛延对这次的调令颇有微词,白玉飞是知道的,不过圣旨已经下了,断无收回的道理。 “我觉得你在这里,实在屈才。”白玉飞又道。 “不,白兄你已经交给我许多东西了。”薛延道。 “陛下需要人才,能挡得住西秦三十万大军的人才,长义你知道的。”白玉飞笑了笑。 薛延点点头,玩笑道,“石门就石门吧,不过我可真挡不住唐麒。” “石老将军能够,我父亲本也能够的”白玉飞后面一句压低了声音,他的父亲哪,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死于阴谋诡计,白玉飞心中总是无比悲凉痛恨。 他知道父亲的死,绝不是意外那样简单,孙家,唐麒,凌渊,必定都参与其中。 如果他是死在光明正大的战场上,白玉飞还能接受,但是那样见不得光的阴谋,实在心痛。 他现在还不知道,这其中确实有唐麒的手笔。当年唐王之死是如何发生的,唐麒会一一还回去的。 韩隽站在对面,对副将道,“去,传话给小姐,说已经遇上了,要不要直接过去弄死算了,这人还真是难缠。” 副将年纪长一些,赶紧道,“将军,你可不敢,小姐会生气的。” “我听说当初这位白玉飞白将军是想娶我们小姐的,”韩隽没有理会副将的话,转而说道,“也不看看就他的本事,哪里高攀地起我们小姐。” “原来将军是为了这件事情生气哪。” 韩隽随即沉默,他也是刚刚知道唐麒有了身孕,简直被雷劈了一样,好几天才反应过来。 他从小便喜欢唐麒,奈何唐麒不是普通的女孩子。她心智成熟,目标明确,所经历的事情也不是一般人可以理解的。 韩隽知道这些,所以从未对唐麒明说过他的心事,他怕连朋友都没得做。 现在倒好,她连孩子都有了。 韩隽叹气,随后站定,目光凌厉地看着前方,道,“办正事,他的命我收下了。” “是。” 两军对峙,西隅的局势一触即发,潜藏着深刻的危机。 韩隽和白玉飞,都不是弱势的人,鹿死谁手,尚不可知。 瑜阳。 穆崇亲自将屈项华和董驷迎进来,这二位看起来满脸风霜,沧桑厚重。 屈项华带着**岁的小孙儿,相貌清峻,还算齐整。董驷胡子拉碴,看起来实在狼狈。 姚晋和他们多年未见,三个人一见面,相互看着对方,先是辛酸,随后又大笑起来。 当年意气风发,立志要指点江山的年轻人,而今华发已生,却只能醉酒为生,廖梦当年,怎么会不让人感叹。 “你们两个老东西,怎么成了这样了,好歹是当年进士中的品貌兼得的人,啧啧啧,董伯涛,屈春生,这些年都干嘛去了。”姚晋嘲讽道。 董驷,字伯涛;屈项华,字春生;姚晋,字北山。三人同科进士,关系极好,当年因为官场争斗,同被嘉平皇帝贬谪,又同被当时的皇长子宸王保下。 两个人回瞪着姚晋,屈项华道,“我们老,你没老啊,你比我们俩都大,还好意思说。” 说完,三个人又哈哈大笑起来,随即眼泪又开始落下来了。 “三位先生,风大,先去帐中歇一歇吧。”穆崇看着三个人道。 姚晋一拍手,道,“你瞧瞧,年纪大了就这点不好,这位是瑜阳将军,穆崇。” “当年有幸听说过穆将军,乃是唐王府第一勇将,有生之年得见,实乃我屈项华之幸啊。”屈项华多年前见过穆崇,印象深刻。 董驷也点点头,道,“当年秋猎,穆将军百步穿杨的箭法,老夫至今难忘啊。” “怎么我不记得?”姚晋道。 “你就不在,你记得什么!”董驷道,“你和宸王殿下去江南来着。” 穆崇眼看着三个人越说越远,赶紧往回拽,道,“先进帐中休息吧。” 董驷摆摆手,道,“穆将军,我们在瑜阳城中停留了半个时辰,已经歇过了,还是先去面见以清郡主。” “本以为两位旅途辛劳,倒是没想到二位精神这般好。”穆崇笑道, 姚晋又笑道,“我就说他们俩精神好着呢,玖思非不听。” 穆崇颔首,带三人往主帐中走过去。 “玖思?”屈项华和董驷看着姚晋道。 “以清郡主,小字玖思。”姚晋解释道。 唐麒正坐在帐中,拿笔在地图上圈出石门和雁门两个地方。 雁门是通往西秦的门户,离瑜阳城只有行马半日的距离。 石恪龄这人唐麒听都没听过,也不了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知己知彼,方能制胜。 不过皇帝既然敢用他守着雁门这样的地方,那绝对不是简单的人物,石家还有一个女儿进了宫,难不成又是另一个孙家。 “白术,石恪龄是什么人?”唐麒边问,边拿起盘子里的小点心,虽然味道不好,不过还是顶饿的。 “回小姐,属下已经派人查过,石恪龄是嘉平帝时的将军,当年因得罪朝中权贵被贬到南边的小地方,他个性刚烈倔强,为人也正直,风评不错。”白术道。 他看了唐麒一眼,接着道,“只是” “小姐,”紫罗进来道,“穆将军带着三位先生过来了。” “没先去歇歇啊。”唐麒已经半靠在地图上。 “小姐,要不”白术担心看了一上午,已经累了。 唐麒起身,道,“没事,我去帐外。” 穆崇和几个人过来的时候,唐麒已经站在帐外,脸上是难以掩饰的疲倦。 都是肚子里那块肉闹的,蓉草还是给唐麒的身体造成了非常大的伤害。 “穆叔,三位先生。”唐麒微微笑着,颔首道。 显然那两个人已然先被唐麒的肚子给惊到了,姚晋可没有告诉他们唐麒未婚先孕哪。 屈项华最先反应过来,赶紧行礼,道,“以清郡主,老朽有礼了。” 唐麒笑了笑,道,“不客气,请进来。” 董驷被连拖带拽进了帐中,唐麒坐在主位上,微笑道,“二位风餐露宿多日,怎么没先去休息?” “没事,”董驷反应过来,“路不远,累不着人,郡主看得起我们两个半截身子进了黄土的人,我们二人心中甚是感激。” “是姚先生告诉我的,”唐麒道,“玖思不懂政事,有劳二位。” 屈项华颔首,回道,“以清郡主客气。” “两位喊我玖思就好,‘郡主’这个称号,唐麒承担不起。”唐麒回道。 场面实在有些尴尬,虽然唐麒的姿态并不高。可她身为西秦统领,屈项华和董驷二人也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姿态面对她。 臣子不是臣子,长辈不是长辈。 穆崇心说唐麒还是太年轻了,起身道,“二位远来,我带二位到军中转一转可好?” “好,”屈项华道,“有劳穆将军。” 唐麒颔首,起身朝穆崇眨了眨眼睛,穆崇回看她一眼,让她放心。 唐麒将几个人送出去,自己也回寝帐去了。 “白术,”唐麒道,“我是不是吓着他们了,那样的年纪,万一给他们吓出个好歹来。” “小姐你想多了。”白术沉声回道。 穆崇也没有带着三个人走多久,过了一会儿折身去找唐麒。 唐麒靠在榻上,找了一本书翻着,穆崇进来,道,“玖思,今日怎么了?” 唐麒摇摇头,穆崇在她身旁坐下,道,“平日里能说会道的,今日怎么什么话都不说了,不舒服啊。” “没事,”唐麒放下书,“只是忽然有了要造反的感觉怎么名不正言不顺,总觉得很奇怪。” 穆崇很诧异,唐麒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她一直以来对自己要做的事情都很清楚。 “是累着了吧,”穆崇担忧道,“我问过白术,你两天都没有好好睡了。” 唐麒摇摇头,“我不想再等了,夜长梦多。” “你的身子” “我听说生个孩子就能把女人一辈子的勇气消磨完,我不想等了。”唐麒随口说道。 穆崇没办法回答唐麒,一时之间非常诧异,半晌后道,“夜长梦多倒是真的。” 唐麒笑了一下,穆崇轻声道,“睡会儿吧。” 她点点头,拿书盖着脸睡觉去了。 第二十章唐念之心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20 唐麒睡了一个下午,到晚上都没起来,大概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不再犹豫不决,她反倒更加轻松。 她和凌渊,不知道算不算是心照不宣,都在这个时间决定了要现在动手,纵然理由不同。 姚晋三人说了整整一下午,那二人自然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只不过一时之间看到唐麒太出乎意料而已。 “伯涛,春生,你们二人今日是怎么了,不是自己答应过来的。”姚晋问道。 “着实是被吓着了。”屈项华道。 “老朽也是,看着娇滴滴的姑娘家,你在信里说的凶神恶煞,可不是吓着我们了,”董驷抱着酒杯,“这酒不错啊。” “老姚你放心,我们都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就是今天真的被小姑娘给吓着了,我看她脸色也不好,是怎么回事?”屈项华道。 姚晋喝了一杯酒,道,“宁国云城,漠北,西南,西隅,过来是雁门,石门,最近这些地方乱的不可开交,她见你们的时候,已经连着两日没有睡觉了。” “年轻人真是不要命啊。”董驷说完,就醉过去了。 姚晋哈哈地笑着,也躺过去了。 唐麒第二天被唐念的喊声吵醒,披着衣服走到外面。 唐念笑嘻嘻地扑过来,动作虽然看着大,不过还是很小心的,“阿姐,我想你了。” “还知道回来啊,我要是不找你,你是不是就不回来了?”唐麒道。 “没有,阿姐,我在袁坤哥哥那里呢,拓拔煦在云城,可惜没有打起来,不然我一定上战场”少年晒得黑了些,已经长的高出唐麒了,他言语之间和唐麒有几分相似,桀骜不驯,年少轻狂。 唐念看着他,颇有些心疼,她从小疼到大的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唐麒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笑道,“说什么呢,打仗可不是好玩儿的,真打起来,我不送你去战场,出事可不是平白让我心疼啊。” 唐念蹙眉,“阿姐,姐姐,我这么大了,会小心的。” “是啊,正好,姚先生的两个朋友到西秦来了,董先生要去瑜阳城,你在屈先生那里读书吧,怎么样。”唐麒道。 唐念点点头,“我只学半天,下午练武。” “好。”唐麒道。 “阿姐,你什么时候生啊,都好久了。”唐念看着唐麒明显比上次大的多的肚子,隐隐有些担心。 “五个月吧,等我把他生下来,交给你照顾好不好。”唐麒戏谑道。 唐念赶紧摇头,楚潇就已经要把他逼疯了,一岁多的孩子,叫着叔叔满世界地跑,唐念照顾一天,比练一天的武还累,活生生折腾人呢。 “这个可是你亲侄子啊。”唐麒道。 唐念一脸哀怨看着唐麒,像小时候唐麒怕他吃糖吃多了牙疼,唐麒看着好笑,道,“乖,姐姐去洗漱,等会儿去吃饭。” “嗯,阿姐,等等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唐念道。 唐麒点点头,紫罗打好水,她去洗漱去了。 唐念坐在桌子上,早饭摆了半张桌子,道,“阿姐最近吃的好多。” “小姐是双身子的人,当然吃的多,以后小公子天天过来,可是有口福了。”紫罗笑道。 “嗯嗯,紫罗姐姐要好好照顾阿姐,她那么忙。”唐念道。 唐麒将长发扎着,道,“吃吧,一会带你去见屈先生。” 唐念把鸡蛋剥开,道,“阿姐吃。” 唐麒忽然有些晃神,半晌之后把鸡蛋泡在粥里,“你不是有事情要告诉我吗?” 唐念放下勺子,道,“姐姐,我在袁坤哥哥那里看到一个人,那个人以前跟在虞景哥哥身边,他是来做生意的。” 唐麒皱眉,道,“你怎么知道是他身边的。” 唐念回道,“我小的时候见过,那个人他这里”唐念指着眉心,“他这里有一道疤,我记得小时候把我吓坏了,我就记得很清楚了,肯定是虞景哥哥身边的人,阿姐,虞景哥哥不是已经为什么他会在那里,还和袁坤哥哥做生意?” 唐念一边咬着筷子,一边皱眉,看着唐麒。 唐麒垂眸,半晌之后面无表情地回道,“你虞景哥哥把他的遗产全部留给楚徇钺了。” “那把暗卫也留给姐夫了啊,”唐念道,“虞景哥哥的暗卫一点都不比阿姐你的秦川卫逊色,要是姐夫他” “少年,你没有姐夫了,你有侄子。”唐麒爱怜地看着弟弟他。 唐念咬着嘴唇,伸手拽着唐麒的衣袖,低声道,“阿姐,我说实话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你说,我不生气。”唐麒舀着粥道。 “姐姐,帝都有好多人都喜欢姐姐的,可是他们要不是为了姐姐你的美貌,要不是为了权势,凌渊呢,我就不知道他为了什么,他有毛病,他明明喜欢姐姐,可是还不对姐姐好,脑子有问题。”唐念认真道。 唐麒“噗嗤”一声笑出来,“还有呢?” “姐”唐念把“夫”字咽回去,改口道,“徇钺哥哥是真的对你很好啊,你看他还给你做饭,做点心,他是真心的。” 唐麒看着少年,她将他宠得太好了,“阿念,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对我好?” “阿姐,我听虞景哥哥说,是你先先嗯”唐念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眉头皱在一起。 “是我先引诱他的是不是?”唐麒道。 “所以他喜欢阿姐啊,阿姐这样优秀的人,只要一个眼神,就能把所有男人拉近地狱,”唐念道,“我有一次在外面的时候听帝都的人说的。” “是我不错,但是如果和我在一起,你知道楚徇钺能得到多少利益吗,他可以有和皇帝抗衡的力量,他要得到的远远比他要付出的多,就算阿姐多疑,”唐麒看着有些懵懂的少年,又道,“那是以前,现在呢,姐姐的孩子可是凌渊的,虽说我是被人算计,可是你想一下,你愿意养着别人的孩子吗?” “阿姐,我就是别人的孩子,就是阿姐养大的” “这不一样,阿念,我是你姐姐。”唐麒道。 “一样,阿姐有了孩子,受这样的苦,又不是阿姐的错,徇钺哥哥真心喜欢阿姐话,当然就该连孩子一起养着。”唐念道。 唐麒沉默半晌,果然唐念的姐夫不是白叫的,随后道,“阿念,跑题了,咱们刚才说到做生意的人。” “哦,对,我觉得和阿姐做生意的就是徇钺哥哥,不会是别人。”唐念肯定道。 唐麒摇摇头,“这不重要,阿姐只要有钱养活得起你就好。” “明明我很好养的” “吃饭。”唐麒道。 唐麒看着唐念,觉得心情都好起来了,道,“阿念,以后还是陪着姐姐,在我找到你下一个姐夫之前” “好。”唐念道。 弟弟果然不是白疼的,唐麒想着,给他夹了一块肉。 唐麒吃完饭,和唐念去了主帐。唐念半路看见那个**岁的少年,带着小孩子去看出操去了。 姚晋三位宿醉,唐麒到了一个时辰之后,三个人才过来。 “坐,”唐麒脸色好了许多,微笑道,“我听说三位昨日宿醉,以后可不敢了,西秦的烈酒虽美,也不能多好。” “玖思不要见怪,”姚晋先道,“我们三人多年不见,一见面也就喝成这样了。” 唐麒摆摆手,“说正事要紧。”她将地图放在一旁。 又道,“董先生,我在瑜阳护城军里空出一个文官,把这个位置给您如何,陛下送过来的两个文官太年轻了,瑜阳怎么能交给他们呢。” “玖思放心,瑜阳城若在我的治下,必定安稳平顺,”董驷信心满满,道,“我一路过来,看着瑜阳郊外大片空地,为何不种粮食。” 唐麒眼睛一亮,道,“种粮,这我倒是想过,只是我问过许多人,都说不可行,我对此事实在不解,只能空着,董先生您会种地?” “可以一试,若是成功,也免了西秦每年四处筹粮的麻烦。”董驷道,他曾在外面修过水利,让荒地变成良田,瑜阳在山脚下,都是好地,放着太过可惜。 唐麒点头,道,“这是好事,董先生尽管放手去试,缺什么东西告诉萧云,他随您差遣。” “萧将军青年才俊,能帮帮我就好。”董驷道。 唐麒颔首,“有劳先生了,还有雁门一带,也请先生注意。” 董驷行了一礼,“玖思放心。” “屈先生先和姚先生一起留在军营吧,”唐麒微微蹙眉,“我现在还想不到有什么要劳烦屈先生的,不如屈先生先教我那弟弟读书。” 屈项华沉静,并无异议,呵呵笑道,“好啊,老夫重操旧业,也是趣事,可是刚才的小公子?” “叫唐念,”唐麒道,“今年十六岁,被我娇纵着长大,他有什么不妥,还请先生多多担待。” “年轻人嘛,就该多折腾些,不碍的,老夫给人家当了许久的先生,什么学生没见过。”屈项华道。 “那就好,上次可是把姚先生气坏了,我都不敢让姚先生教了。”唐麒看着姚晋发笑。 “这就不用揭老夫的短了,平白给他们找笑料。”姚晋道。 唐麒和三个能当她爷爷的老头子终于说到一起,她自己也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董驷所说的垦荒,唐麒也曾想过,可惜没人帮她,大好的事情。 省的她的命脉掐在别人的手里,譬如凌渊,这人的阴险狠辣她就不再说什么了。 凌渊站在临江阁的窗口,看着汸水,忽然捂着手帕连着打了两个个喷嚏。 风起赶紧端来一杯茶,道,“公子,这几日天凉,您别是着凉了吗?” “没事,人都来了吗?”凌渊沉声道。 “马上就到。”风起道。 第二十一章风云骤变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21 江南的情势是非常复杂的,明家本来独大,但是这次案件之后,明家一路衰退无可救药,各大世家立刻瓜分了江南。 虽然看起来没了明家,没了王爵的凌渊没了王爵已经成真,因为皇帝送来的玉印金令,凌修看都没看一手扔进汸水,让他们随着涛涛大江东入海去了。 所以凌渊没了王爵,但是江南没人敢不把凌渊放在眼里,这个十四岁开始纵横江南官、商二场,把明家推上第一世家位置的年轻人,谁敢找死。 凌渊倚在临江阁门口,看着手中的信,道,“以清郡主身体孱弱,这是怎么回事?” “公子,属下偶尔查探到的,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仔细想来,虞先生离世,以清郡主没了半条命一样,忧思成疾也不是不可能。”风起回道。 他随即心里也叹气,这封密信里,最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查出了西秦现在多了的三个人,多年前的人。虽然年纪大了,但不得不说,有些事情年轻人是做不来的,为什么他家公子吧把重点放在以清郡主身上。 “忧思成疾。”凌渊不由得冷笑,怎么可能忧思成疾,唐麒是什么人,虞景敢扔下唐麒去死,就是笃定她会好好的。 “姚晋,屈项华,董驷。”凌渊看着名单,前两个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董驷,前年明安郡水祸,有一个县一点事情都没有,那里的堤坝和桥梁就是董驷修的。 凌渊本想把董驷找过来的,不过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现在想起来真是吃亏,怎么人就到唐麒那里去了。 他们两个人真是什么都抢,怎么就这么麻烦呢。 “公子,”白桑在门外道,“到了。” 凌渊微微颔首,把手里的信放在一旁,走到外面去了。 江南世家不少,但是真正有势力不多,大多数都是挂着祖宗的招牌沽名钓誉。 凌渊这次请了和他在生意上有过往来的人,场面颇为壮观。 其实江南混乱越久,对朝廷越没有好处,凌渊自然能在最后有更好的收获。 但是这样做,对江南百姓损害太大,这是其一;其二嘛,凌渊丢的还是自己的银子,所以现在他才将人找过来,平定一下这次的风波。 凌渊穿过人群,走到主位上,屋里的其他人随即安静下来。 “不知凌公子下帖子请我等过来,有何要事。”江南商会的会长走过来问道。 凌渊只笑了笑,道,“是温会长,请坐。” 温学实年过六旬,但是看见凌渊微笑,还是不自觉地心里发冷,尴尬不已。 当年他温学实身为温家的掌舵人,一直站让温家在江南世家的最高位上,从未出过差错。 但是没想到的是,当时不过十四岁的凌渊站在他面前,要他交出一条重要的漕运线路。 凌渊当时孤身一人,站在他面前,口气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温大会长自然不会把一个这样的年轻人放在眼里,只当他是疯了。 后来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温学实就把漕运线路拱手给了凌渊,不给不行啊。要是给的再迟两天,估摸着偌大的温家都要栽倒在凌渊手里了。 温学实不敢看轻面前的男子,那绝对是明摆着找死。 凌渊依旧微笑着,温学实心虚地看着他,手心冒着冷汗。 “凌公子客气,”温学实坐下,道,“此次明家遭受不白之冤,连累公子入狱,不是我等不出手” “温会长误会了,”凌渊端起茶杯递给他,道,“明家之事,与诸位有什么关系,凌渊岂会因这等事情心生不满。” “那是”温学实捧着茶杯,不解道。 “闲来无事,请诸位一聚而已。”凌渊道。 温学实被噎地说出不会,半晌嘴里那口茶水没咽下去,聚一聚真是个好理由,明家的人不是还生死未卜呢,还聚一聚。 “此次朝廷盐课一案,诸位多受渊牵连,渊心中难安。”凌渊又补了一句。 这一次,不待温学实回答,任家的当家人任乔出来,行了一礼道,“凌公子客气了,江南世家不同于其他地方的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明家出事,不只是给公子您难堪,更是落我江南世家的脸面。” 任乔振振有词颠倒黑白的话得到了许多人的赞同。 自古盐铁由朝廷专营,但是江南许多家族都是靠走私盐块起家,积累下大笔财富。 这是多年的暗律,朝廷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明着断了江南世家的财路,皇帝似乎忽略了一些问题。 民心所向很重要,有钱人的心所向也是值得考虑的。 任乔乃是江南任家的家主,还年轻,三十出头的模样。 任乔原是任家的庶长子,本来是不能继承任家的,但是他在一次做生意的时候,和凌渊搭上了关系。 后来任家老家主去世之后,任乔得到了任家族老的支持,坐上了家主之位。 他是凌渊的人。 凌渊什么都没说,只是捧着茶杯,端坐在椅子上。 温学实颔首,心不在焉地回道,“任家主说的是。” 片刻之后,凌渊从袖中拿出一张纸,白底红字。 凌渊把那张纸递给温学实,温学实手心冒汗,伸过去的手微微发抖。 白底红字,红色不是寻常的红色,带着褐色,那是血迹干了之后才会留下的印记。 温学实颤颤巍巍地打开那张纸,脸色立刻苍白起来,差点喘不上气。 “凌公子”温学实低声道。 凌渊的身子微微地歪着,道,“怎么了,温会长不认识上面的字吗,要我亲自给你念一念吗?” “不”温学实摇摇头,“公子,是我” 任乔冷笑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当时还惊奇,偌大明家,一夜之间倒在朝廷手中,原来温会长功不可没。” 温学实垂眸,脸上的冷汗不断往下落,哆嗦着嘴唇一句话说不出来。 半晌之后,温学实站起来,随即摔在地上,身旁的侍从立刻喊道,“来人,来人。” 凌渊站起来,让人把温学实扶下去了。 场面立刻冷下来,任乔开口道,“诸位莫惊慌,今日炎热,温会长年纪又大了,刚刚不小心摔了一下。 没人敢把这话当真,也没人敢反驳,有人稍稍知道内幕,只能说一声可惜。 任乔随凌渊走到外面,道,“公子,就这样放过他?” 凌渊将刚才那张纸撕碎扔了,一张鸡血写的几句话而已,连名字都没署,就把他吓成那样。 不就是卖了明家被他发现了吗,敢做不敢当,这些年的商会会长是怎么当的。 道,“这么狠辣做什么,好歹温会长都年过花甲了。” 任乔看着地上的碎纸,“还还好,他不就是晕过去了,没死呢。” 凌渊随后坐下,道,“江南商会的会长就要换了,任家主,这个位置,你当之无愧。” 任乔行了一礼,在他对面坐下,道,“公子放心,我任乔这点本事还是有的,温家那个老东西,早就该下去了。” 任乔早对温学实不满,但是凌渊开口,他不敢擅自把温学实弄下去。 凌渊本来也不想动温学实的,毕竟他多年以来都担任着江南商会会长。 但是现在是不行了,温学实在明家的事情上可是为朝廷出了大力气。 凌渊已经要下手了,怎么能让自己后方不稳,随时可能被别人插上一刀。 “替我去前面招待他们。”凌渊道。 任乔点点头,道,“是,公子。” 温学实被扶回家,昏睡三四个时辰之后才起来,温家长子看着父亲的模样,也吓得够呛。 他害怕,这些年温家都是靠他父亲撑着的,他不是撑得起场面的人。 “父亲,您还好吗?”温家长子惊慌道。 “好,好什么,”温学实咳嗽道,“你惊慌什么,多大的人了你还不知道冷静些,我要是两脚一登死了,你是不是还要跟着我去死!” “父亲,我” “闭嘴!”温学实道,“去把商会那个玉印拿过来,再去取纸笔。” “父亲” “赶紧去!”温学实咳嗽着吼道。 温学实看着不争气的儿子,心里一阵发痛,本以为明家这次会倒,凌渊这次会被皇帝收拾了,铤而走险赌上身家性命,最后却赔的一干二净。 “怎的落得如此下场啊。”温学实靠在床榻上叹气道。温家乃是江南百年世家,却断送他的手里,真是时也命也。 他做的那样隐秘的事情,怎么会被凌渊知道,除非除非是朝廷那些人出卖了他,不然怎么被人轻易得知。 当日下午,裴广兴拖着病体,亲自上门来拜访温家,只是温家大门都没开。 几日后,温家交出了商会会长的位置,并且推荐任乔作为下一任的会长。 没有人有异议,其中凌渊也用了些手段,一度混乱到不可言说的江南商场,又在任乔手下开始安稳起来。 百姓自然是高兴的,他们只需要生活的稳定就好了。 就在凌渊摆平江南的事情之后,皇帝安排在江南的军队也终于过来了。 刚刚平静下来的江南又乱糟糟地闹起来,没有人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卫衍和任乔站在凌渊身后,看着他在走神,两个对视一眼,最近凌渊越来越沉默,两个人很多时候都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卫衍,你回南梁,封锁西南边境。” “任乔,停止和外面的粮食交易,准备屯粮。”凌渊沉声吩咐道。 “公子,和西秦的”任乔道。 “断了吧。”凌渊道,这不是两个人的斗争,是三个人的,都是为了自己。 第二十二章心照不宣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22 西隅打起来了。 唐麒和穆崇面对面坐着,中间放着一副地图。 韩隽和白玉飞两个人终于在多日的摩擦中狭路相逢,拔刀相向,白玉飞是不会先动手的,但是韩隽并不。 韩隽早就手痒了,之后没几天,又接到唐麒的密信,让他找机会试一试白玉飞的深浅,最后想办法要了白玉飞的命。 西秦的将领普遍有一个特点,那就带兵诡异,行事无常,手段够狠。 韩隽亦然,白玉飞来不及防备,被杀得措手不及。这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真正正的见了血,白玉飞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唐麒真的敢让韩隽和朝廷的人动手。 韩隽没有杀得了白玉飞,倒是不怪韩隽,白玉飞那人也不是吃素的,要是那么容易死,唐麒哪里用得着那么费心。 白玉飞在震惊之后冷静下来,随后他发现,他和身边的几个暗卫被困在了淮安山里,随时面临死亡的威胁。 现在,西南大将军白玉飞失踪了。 凌渊在西南军中的人立刻动作起来,凌渊为了西南军,确实是付出了巨大的心血。 谁都不知道他付出怎样的代价,用了什么样的是明是暗的法子,用了多少年。现在西南军中有一半以上掌握实权的将领,都是他的人。 甚至白玉飞的一个心腹都是给他卖命的,因而现在西隅矿脉平顺地落到凌渊手里。 唐麒和凌渊两个人联手封锁了整个西南,彼此没有相互通信,倒是称得上是心照不宣。 唐麒看着地图,怀里抱着一盒子肉干,道,“让白玉飞跑了?” “是,小姐,韩将军说白玉飞现在被困在淮安山里,他还守着。”白术道。 “还守什么,”唐麒道,“赶紧派人去追。” 白玉飞能逃脱唐麒并不意外,毕竟白玉飞不是一般人,唐麒曾与他共事,自然知道。 可惜他们之间仇怨太深,否则唐麒一定会想办法把人拉拢在自己手里,可惜啊。 唐麒笃定道,“第一次动手没死,以后他肯定能逃过去。” 穆崇道,“他不弱。” “是,逃了就逃了吧,”唐麒随意道,“大厦将倾,凭他一个人能做什么,就算他不死在我手里,也要死在凌渊手里,结果都是一样的。” “白术,回信让韩隽守着西隅,他要防的不只是朝廷,更重要的是凌渊。”唐麒道,她清楚,只有凌渊才会是她最大的敌人。 楚氏皇族绝对不可能在他们两个人手下存留,这是她和凌渊的共同目标。 至于日后他们二人之间的争斗如何,那是真的只有天知道了。 “白桑,”唐麒将人喊进来,道,“前些日子已经派人去各处收购粮食,怎么样了?” “回小姐,还不够。” “再去,一定要想办法。”唐麒皱着眉头,她很早以前手里有闲钱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收购粮食了,只是这年头哪里都缺粮食,有钱也买不到。 “是。” “把方荆召回来。”唐麒看着地图,沉声说道。 白桑和穆崇同时震惊了一下,穆崇道,“玖思,现在就召出来?” 唐麒点点头,“他们总不能一直待在山里,从他在西隅的动作便能看出来,凌渊和我不谋而合,他这个人是沉得住气,可是一旦出手,必定是稳准狠,出不了今年冬天,我们就能再见面。” 方荆是秦川卫的首领,十五岁的时候被当时九岁的唐麒从狼口下救回来,之后在秦川断崖下,而后成为五千秦川卫的首领。 这五千人,只听从唐麒的命令,别的一概不认,每个人单独拉出来,都有暗卫的身手和敏锐,以及忠心。 当然,养着他们,也是一件极为费心的事情,唐麒为此付出大把大把的银子。 方荆进去的时候,年纪已经大了,但是他比所有人都要努力,吃了数不清的苦,才有资格站在所有人的前面。 “凌渊我是不甚了解,他真的能做到这个地步?”穆崇问道。 唐麒点点头,“他很厉害,非常厉害” 她说着的时候忽然皱了一下眉头,穆崇惊道,“怎么了?” 唐麒一手支着下巴,无奈道,“肚子,这块肉最近老是乱动。”唐麒心说不就夸了你亲爹一声吗,至于这么闹我啊。 “快六个月了。”穆崇道。 “穆叔,我想早点把他生下来,我没时间养胎了,会贻误时机的。”唐麒道。 穆崇赶紧摇头,道,“你别急,和皇帝这一仗,不用你去,穆叔去,你要做的事情,第一,好好养着,第二,不要急。” “我就是急了。”唐麒道。 “你不能急,玖思,”穆崇道,“皇室是一定要倒的,但是你和凌渊之间,是一场真正长久的争斗,五年,十年,甚至二十年都有可能,还有可能到最后你们还是势均力敌,然后谁都赢不了,将天下一分为二然后各自执政,都有可能,端看谁能熬过谁,你现在就急了,日后怎么着,日后还长着呢。” 唐麒伸手去拿肉干,若有所思。不过盘子已经空了,唐麒颔首,道,“穆叔说的是,不过我最近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就喜欢急。” 穆崇安抚道,“你别急玖思,大概是怀孕,你这脾气燥了许多,遇事多想一想。” 唐麒点点头,她已经吃了一盘肉干,还是饿,随后不悦道,“我想赶紧生,瞒着全军上下,我真是累。” 穆崇看得出唐麒的辛苦,也不知该如何安慰,道,“快午时了,先去用饭。” 帝都,皇宫。 楚徇钺一身**地站在御花园的莲池旁,一脸无奈,他最近是犯了桃花不,犯了太岁吗! 他旁边一个粉衣女子也是**的哭哭啼啼地站在莲池边上。 莲花已经要开了,楚徇钺本来和往年一样,在里面摘莲花回去做点心虽然已经没了吃东西的人了,但是楚徇钺前两年好像已经习惯了,每种花开的时候,他都想做东西吃。 楚徇钺顺势坐在莲池旁的石头上,道,“别哭了,是本王将你救上来的,你哭什么哭。” 女子没有理会他,继续哭着,楚徇钺微不可察的摇摇头,真是麻烦,好好说话不行,哭什么呢。 他起身准备离开,女子忽然出声,道,“你不能走!” 楚徇钺开口道,“左星,找个宫女过来带她回去。” “你不能走,”女子哭道,“我的清白怎么都被你毁了,你怎么能走!” 楚徇钺本来边走边拧着衣服上的水,听到那句话差点摔倒,“你说什么!” “表姐”女子忽然朝一边跑过去,琏妃刚刚晋为琏贵妃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 琏贵妃看着自家表妹和钺王这**的模样,立刻抱着表妹,道,“去请皇后娘娘过来,青天白日的,当我们石家没人了啊!” 楚徇钺紧紧抿着嘴唇,知道这是被算计了。 “琏贵妃慎言,本王好心救人,反被污蔑毁人清白。”楚徇钺沉声道。 “芷儿,怎么回事?”琏贵妃问道。 温芷摇摇头,道,“我我没事,表姐。” 这么梨花带雨的一解释,场面反而更难看了。 宋皇后本来正抱儿子呢,不太高兴,走过来先看见,楚徇钺湿了一身,道,“三弟,怎么了,湿成这样怎么不换一身,红烛” “皇后娘娘,”琏贵妃行了半礼,道,“请娘娘给我芷儿妹妹做主。” 嬷嬷怀里的楚胤动来动去,朝楚徇钺伸出手。 楚徇钺无奈笑着,道,“胤儿别闹,三叔今天不能抱你。” “红烛,先带钺王殿下去换衣服,”宋皇后道,“琏贵妃,有什么事情咱们回殿中去说,女孩子家的名声还是很重要的。” “多谢皇嫂。”楚徇钺道。 宋皇后微笑道,“没事,去吧,病了就不好了。” 楚徇钺把手里一朵尚未完全盛开的莲花放在楚胤手里,这才离开。 “红烛姑娘,”楚徇钺问道,“那女子是谁?” “那姑娘叫温芷,是江南温家的姑娘,和琏妃娘娘家里事亲戚,就入了宫中,打扰钺王殿下了。”红烛道。 楚徇钺摇摇头,道,“无碍,有皇嫂和母后给我兜着呢。” 红烛笑而不答,带着楚徇钺换衣服了。 江南温家,楚徇钺听着有点耳熟,他和江南的人也有生意来往,温家他有所耳闻。 温家的人在江南是待不下去了吗,怎么到宫中来了,还牵扯到他的身上。 他确实没有想错,温家借着和石家的姻亲,把几个小辈送到帝都来了。 楚徇钺采莲花采的好好的,却被无辜连累。 楚徇钺换了一身衣服,然后便出宫去了,宫里那点儿事他不用担心,现在可是国丧期间,太后和皇后绝对不会让宫中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出来。 这个拙劣的算计还真是算不了什么。 楚徇钺一个人走在长安街上,左星跟在他身后,楚徇钺看着满街的官兵,道,“这是要开拔去雁门了吗?” “公子,这只是表面而已,”左星回道,“石老将军早就接了暗旨先走了。” “雁门郡,和瑜阳离得很近。”楚徇钺道。 “是,”左星道,“只是风景不如瑜阳好看。” 楚徇钺问道,“西秦的风景真的不错吗。” “当然,现在是天气最好的时候。” 楚徇钺看着左星有些怀念的模样,心里有些好笑。 第二十三章难以抉择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23 楚徇钺现在真的知道“流年不利”四个字是怎么写的了,宫里那件事越传越严重,闹得满城风雨,都是说楚徇钺轻薄了人家温芷。 楚徇钺这个气啊,可是也没办法,只能待在府上连门也不出,专心看书弹琴喝茶算账。 当初唐麒顶着满天乱飞的流言,楚徇钺看着她该干什么还干什么,觉得还不是很严重,但是现在落在自己身上,那感觉就不太一样了。 当初应该好好安慰她的,他似乎从没有认真地理解过唐麒的痛苦和辛酸。 他这样想着,扔了书躺在床榻上,心里乱糟糟的。 那天把温芷从水里捞出来之后,楚徇钺当晚整整一夜梦里都是唐麒的身影,他怕自己一辈子都只能在梦里看见她了。 楚徇钺不是擅长做生意的人,算账就什么的他也不喜欢,但是没办法,该算还是得算,片刻之后又爬起来。 鱼和熊掌不可得兼,没有办法,他姓楚,他爱唐麒,这两件事他必须做出选择,人间磨折不过于此。 楚徇钺是深深卷入局中的最无辜的人,他没有错,但是他逃不开。 “公子,”卫良抱着账册走进来,放下之后,犹豫半晌后道,“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卫良身为暗卫,和左星不同,他必须对楚徇钺忠心不二。 “你说,没事。”卫良一旦用这样的口气说话,楚徇钺就知道一定是唐麒那里出了事情,这事情呢,又和朝廷的利益相冲突。 “回公子,小姐在买粮,整个北方多余的粮食,大半部分都到了小姐手里。”卫良道。 楚徇钺没有反应过来,他一向不敏感,道,“她不是早就买了吗,西秦三十万人,自然要更多的粮食,不是要过冬吗。” 卫良看他漫不经心,解释道,“不,比往年多很多,这不是准备过冬的粮食了。” “那是什么?”楚徇钺一手支着下巴道。 “小姐可能在备战。”卫良道。 楚徇钺终于回过神,“要打仗!” “是,”卫良道,“不只是西秦,还是江南,凌渊整理江南商场,现在的商会会长是任乔,和凌渊关系密切,原来的温家一蹶不振,打算依附石家,有关公子您的流言,就是因此而起的。” 楚徇钺脸色微变,情绪外露明显,“你是说他们两个已经决定联手,已经有约定了。” “不会,”卫良肯定道,“是巧合。” “你这么肯定?”楚徇钺莫名松了一口气。 “属下看着小姐长大,她对虞公子非常依赖,虞公子之死,和凌渊有直接的关系,小姐不可能原谅他。”卫良道。 楚徇钺低着头,边翻书边道,“这倒是,她当时可是说了‘不死不休’四个字。” “是,小姐绝不会特意去找凌渊,他们二人计划一致,只能说是他们都觉得时机到了,所以在这个时候动手。”卫良分析道。 “动手,你是说他们要”楚徇钺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他开不了口。 他们要联手葬送楚家的江山这是最坏的事情了,唐麒他们之间真是越来越远了。 楚徇钺把账册扔到一边,这是他早就该想到的事情,楚家和唐家新仇旧恨,不共戴天,没有办法和解,除非一方死了。 现在皇帝的动作不断,西秦官署,雁门陈兵,西隅矿脉,西秦随时可能有危险。 但唐麒岂是任人捏扁搓圆的人,她有动作,才不奇怪。 楚徇钺烦躁不安,道,“皇帝陛下知道了吗?” “尚不清楚,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了,还请公子提前打算。”卫良回道。 楚徇钺顿时慌乱起来,皇帝还不知道呢。 “打算什么?”楚徇钺无奈道。 “我是皇室的人,”楚徇钺继续道,“你们是虞先生留给我的,我知道他的本意,但是” 楚徇钺目光灼灼,盯着卫良道,“如果我不能给唐麒做什么的话,你们是不是就要放弃这里了。” 卫良没有回答,腾地跪在地上,道,“公子,属下身为暗卫,只会听从在世主人的命令,卫庄大人已经随虞先生而去,属下遵从上一任主子遗命,认公子为主,纵死不会背叛。” 楚徇钺哪里是狠的下心的人,说刚才的话就有赌气的意思,看卫良跪下,早就不忍心了。 “起来吧,我知道了。”楚徇钺语速比平常快了一些。 “是。”卫良努力回想他是不是做错什么事情了,惹得他不高兴。 “没事了,我再想一想。”楚徇钺道。 “公子,”卫良认真看着楚徇钺道,“有任何事情,您都可以托付给卫良,不必有任何顾虑,卫良在这里以性命起誓” 楚徇钺赶紧拦着他,挥手道,“我要你的命干什么,出去吧。” “您不要我的命那我以后怎么办?”卫良看着楚徇钺,低声道,身为暗卫,虽然最近他又做生意又算账,但是命还是公子的啊,他不要他怎么办? 楚徇钺一瞬间就像看到大白要肉吃的时候的模样,手一滑差点把杯子扔下去,忽然又靠在桌子上笑起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这儿一堆账要算,你不是还在忙和西秦的事情吗,快去,误了就不好了。” 卫良点点头,“是,公子。” 打发走他这只大号的大白,楚徇钺看了会儿账册,将左星召进来,道,“左星,你出身哪里,是暗卫吗?” 左星摇摇头,“属下不是,属下是普通侍卫,以前照顾小公子的,和暗卫不一样。” “怪不得你的性情和卫良不一样。”楚徇钺若有所思。 “不一样的,卫良被卫庄大人带大,从小就是护龙卫的接班人,听说卫庄大人对他极为严苛,连小姐都说,卫良的性子被压坏了,这样不好。”左星回道。 “这样啊,他比你可靠。”楚徇钺沉声道。 左星一时不知道该回什么,心说他家公子真记仇,以后再也不敢了。 楚徇钺难得寻到一点乐趣,便去后院看大白,大白已经一岁多了,看起来就凶猛地很,不过它很亲近楚徇钺。 在楚徇钺面前乖的很,不光吃肉还吃点心,楚徇钺深觉大白实在是太对不起蒙山狼的名声了,就知道吃。 “大白,你说我要不要去找你姐姐,一辈子还这么长。”楚徇钺低声道。 他本不是能够争权夺势的人,就是天下真的乱了,他也只能看着而已。 其实最重要的是楚徇钺实在厌烦了,他厌烦这样的朝廷,厌烦这样的楚家。母亲和外祖一家的死,楚徇钺耿耿于怀,他不能原谅。 既然不管选谁都是痛苦,那还不如随心好了。 大白忽然扑上来,把楚徇钺压在地上,在他脸上舔着,好像很高兴。 “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不就是说了一句要去找你姐姐吗,高兴成这样做什么!”楚徇钺无奈地笑道。 左星走到园子门口,道,“公子,宫里传话,请您去一趟。” 楚徇钺“嗯”了一声,道,“大白,你让开,我回来再陪你玩儿。” 说完,大白又舔了他几下,楚徇钺这才站起来,洗了把脸进宫去了。 宋皇后看着琏贵妃,脸色难看地很。 楚徇钺和温芷的人事情本来说清楚就好,也不是大事,谁胆子大敢把这样的事情传出去。 宋皇后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加上天气热儿子不舒服,她就忙着照顾儿子去了,后来反应过来的时候,流言已经连挡都挡不住了。 皇帝拍了拍宋皇后的手,低声道,“这事不怪你,徇钺身边也该有个女人照料了。” “陛下,先帝丧期,这怎么行。”皇后道。 “又不是正室,侧室而已。”皇帝道,侧室还真不是大事,楚徇钺都已经十九了。 早年是身体不好,后来身体好了,又一直和唐麒暧昧不清,这样的关系,也改进结束了。 宋皇后蹙眉,道,“那以清郡主那里” “你想多了,晴儿,哪儿还有什么以清郡主。”楚徇奕冷笑了一声,将皇后惊到了,宋觅晴不再多言,前朝的事情她已有耳闻,再没有以清郡主了,只有唐麒。 楚徇钺走进来,直接忽略琏贵妃,行了一礼,道,“皇兄,皇嫂,不知召臣弟过来,有何事情?” “这几日流言四起,你怎么解释?”皇帝直接开口质问道。 楚徇钺垂眸,道,“陛下,这件事情应该很容易查清的,臣弟实在冤屈。” 温芷此时站起来,娇娇弱弱地说道,“钺王殿下误会了,芷儿只是想谢谢钺王殿下而已,当日是芷儿落水之后惊吓过度,让钺王殿下不高兴了,还请殿下见谅。” 温芷一副江南女子的娇柔做派,把楚徇钺惊得目瞪口呆,赶紧道,“温姑娘客气了,意外而已。” 楚徇钺心说我要是知道是你,我救你干什么,我真是吃饱了撑的。 “陛下,皇后娘娘,您可否给芷儿一个机会报答钺王殿下。”温芷柔柔地笑道。 “你说。”皇帝回道,楚徇钺心生不好,道,“陛下,臣弟说了不用,当时臣弟以为是哪个小宫女失足落了水,不知道竟是温芷姑娘,若臣弟早知道”早知道是温芷,他才不救。 “徇钺别急,先听她说。”皇帝打断他。 “芷儿知道钺王殿下府上无人照料,愿意做殿下的妾室,以报殿下救命之恩。”温芷娇声道。 楚徇钺早就猜到她的目的,道,“我与唐王府的以清郡主有婚约,说不得以后要入赘唐王府,到时候还要带个小妾,你不怕玖思打断你的腿,可是我怕。”事已至此,楚徇钺的语气立刻强势起来。 皇帝听完,差点摔了杯子,道,“堂堂皇族,岂有入赘之理,何况你和唐麒的婚约,不过是一纸空文,你难道要到西秦去吗!” 楚徇钺垂眸,“皇兄,父皇的圣旨就在那里,玖思已然答应,婚姻大事,岂是儿戏。”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皇帝拍着桌子道。 “臣弟知道,”楚徇钺沉声道,“那不是她的错,是我不能保护她。” 楚徇钺冷眼看着皇帝,一言不发。 第二十四章西南兵变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24 唐麒半夜没睡,早上又早早地醒了,这会儿正坐在帐中,忙的厉害。 唐念从白术手里拿过食盒,道,“我陪阿姐去吃饭。” 白术点点头,低声道,“小公子,千万劝小姐中午睡一会儿,她两日没好好睡觉了。” “我知道。”唐念提着食盒进去。 唐麒看见是他,笑道,“怎么到姐姐这里来了?” “阿姐,吃饭,”唐念道,“你身边好多参将,你给他们留条活路吧。” “这话怎么说啊?”唐麒微笑,从唐念手里把粥端过来,将一桌子的地图书本文书推到一旁,先喝了一口。 唐念指了指桌子,道,“阿姐,你把西秦所有的活都干了,你让他们干什么啊。” “有些事情我不放心,”唐麒道,“总要自己过手才好。” “可阿姐也不能不要身体啊。”唐念把菜摆好,在唐麒对面坐下。 唐麒摇摇头,“我知道分寸,快吃饭。” 两个人吃到一半,白术忽然又进来,道,“小姐,西南出事了。” 唐麒立刻扔下筷子站起来,道,“说。” “西南军内讧,是白玉飞挑起的。”白术道。 唐麒笑了笑,道,“我就知道,白玉飞怎么可能轻易就放手,你接着说。” 她复又坐下,拿起筷子吃着饭,白术继续道,“凌渊埋下的人并未全部掌握西秦军,白家旧部还剩下不少,察觉出事之后,便想法子逃离西南,咱们都以为白玉飞已经跑了,但是他折回西南,带领旧部十万多人和其他的人打起来了。” “结果?” “败走,撤到临近汸水源头的灵源郡了。”白术道。 “继续封锁消息,尽量拖延这个事情传到帝都的时间,别的不用管,想来凌渊已经有对策了,咱们不插手,观望。”唐麒道。 “是,小姐。” 唐念边吃边听,道,“阿姐,真的要打仗了?” “咱们先不打,”唐麒道,“西南的事情,暂时我还管不着。” 唐麒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终于开始真正地乱了。不过西南如何,就看凌渊和皇帝谁有本事了。 “阿姐,我最近听说雁门和石门也很乱的,要是打起来,你先打石门呢,还是先打雁门?”唐念笑嘻嘻地问道。 唐麒摇摇头,“现在还不知道,要先知道两个地方各是什么情况,才能动手。” 唐念点点头,“我吃完了,阿姐你快吃,有什么事情等会儿再说。” 唐麒笑笑,不再说话。 西南先乱这件事情在她的意料之中,毕竟凌渊能够动手的前提,是他有足够的兵力,能够与皇帝抗衡。 当初她在宫里训练帝都那些人的时候,凌渊就曾暗示那里有他的人,这不足为奇。 西南军一共二十五万人,十万是白家旧部,而其余的十五万人朝夕之内竟然成了凌渊的人,这样的手段,恐怕无人能及。 唐麒吃完,唐念看着她让她歇了一会儿,才出去了。 “阿姐,你不要太累了。”唐念道。 唐麒点点头,“我知道了,等晚上检查你功课。” 唐念一个激灵站起来,道,“阿姐,我先走走了。” 弟弟总是斗不过姐姐,尤其是唐念这样被千宠百爱长大的。 唐念一走,白术进来,道,“小姐,董先生和姜陶姜大人过来了,还带着一人,是雁门郡来的。” 唐麒放下书,道,“雁门郡,进来吧。” 董驷和姜陶两个人算是忘年交,最近关系不错,唐麒也乐得看见这样的局面。 两个个人先后进来,董驷最近忙碌,但是精神非常好,倒是姜陶眼圈有点青,一看就是熬夜了。 二人行礼之后,唐麒道,“坐吧,董先生今日回来,有何事?” “小姐,”董驷道,“雁门郡中世族高氏请求面见小姐,正在外面等着。” 唐麒颔首,道,“高氏,什么事情?” “雁门戒严,高氏一族的族长和新来的石将军在官场上不对付,高家如今岌岌可危,他的长子过来,希望小姐能够庇护高氏一族。”董驷回道。 唐麒朝白术使了个眼色,白术随即从后帐出去了。 “请进来吧。”唐麒把发带摸过来,将散乱的长发扎起来,不是自己人,不能太邋遢。 高仁走进来,和所有第一次看到唐麒的人一样,非常震惊。 高仁年逾而立,儿子都十来岁了,见过的女子更是数不胜数,但还是被唐麒惊到了。 唐麒名扬四海,不是因为她的美貌,是因为她的兵权,所以没见过她的人都觉得唐麒不够漂亮。 高仁倒是听说过唐麒的美貌之名,但还是被惊到了,太艳了。 唐麒不是一般女子那样柔和温雅的美貌,她非常艳丽,就像太阳的光芒,刺的人睁不开眼。 “拜见将军。”高仁反应片刻,赶紧行礼。 “免礼,坐。”唐麒温和地笑着,高仁随即放松下来,刚刚董驷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小心,现在都被他抛到脑后去了。 唐麒见他坐下,又道,“高家乃是雁门大族,怎么想起来到我瑜阳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 高仁起身行了大礼,道,“我高氏而今在雁门郡难以求生,还请将军庇护。” “坐,我听说过新来的石将军,”唐麒道,“石老将军为人正直,个性刚烈,虽是有些倔强,但也不至于打压旁人,是不是?” 高仁有些尴尬,确实是他父亲不对在先 “回将军,”高仁又道,“是家父不对在先,但文官武将不和,乃是常事,不至于丢了性命” 唐麒微笑着听他说话,但是高仁看着她的笑容,已经不是刚才的温和漂亮了,而是非常恐怖了。 “嗯?”唐麒道,“我不知道前因后果,但是高公子自己心里清楚,我身为西秦统领,洛云臣子,我没有理由干涉雁门的事情,你知道的。” 唐麒坐的久了,浑身发僵,有些不舒服。 高仁听的清楚,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白术发觉,道,“小姐,穆将军找您有事。” 唐麒点点头,道,“好。” “姜陶,董先生,两位带高大公子出去转转吧。” 三个人随即一起出去,唐麒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扶着桌子站起来,道,“真是要命,高家的事情清楚了没?” “小姐,高家有粮食。”白术简明扼要。 “多少?”唐麒立刻问道。 她边说边披着袍子走到外面,五月底六月初,天气已经开始热了。 白术跟上去,道,“高家手里有一条粮脉,这次争斗,就是因此事而起,高家人以权谋私,在军粮动了手脚,结果本事不够被发现了。” 唐麒蹙眉,不悦道,“在军粮上动手脚,高家人好胆量,出了这事还敢过来找我,这要是搁我身上,我能剁了他。” “这人不留,但是高家的粮食不能不要。”唐麒道。 “小姐放心,”白术道,“方荆今日下午就回来,小姐尽可以交给他,不是难事。” 唐麒笑笑,道,“方荆还没回来,你就敢给他找麻烦,不怕他揍你。” 白术毫不在意,道,“属下是打不过他,不过他要是伤了属下,谁来照顾小姐。” “就交给他,”唐麒道,“说起来好久没见了。” “北阳怎么样?”唐麒问道。 “北阳安好,林峰将军也很好,只是他的婚事误了,本来定在七月的,还没来得及告诉小姐。”白术道。 唐麒微微叹气,“可惜了,让他再忍一忍吧,到明年春天。” 为兵将者,有国无家,生死莫测。 白桑追过来,拿着一沓厚厚的纸,道,“小姐,这是董先生让我给您送过来的,说是要在瑜阳城中要修的地方,方便灌溉和种地。” 唐麒翻了几页,道,“我哪儿看得懂。” “白桑,你去我带回来的箱子里找一下,我记得里面有虞景的书,是有关天文地理还有水利的,拿出来给董先生送过去。”唐麒道。 “是。”白桑刚准备走,唐麒又道,“对了,你告诉董先生我那书是要还的啊,不是送的,想看的话自己抄一本。” “是。”白桑道。 “是不是太小气了,”唐麒道,“连本书都不舍得给。” 白术没有回答,反而道,“小姐,去歇一歇,今日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 “嗯,西南的事情盯着。”唐麒道。 高仁和姜陶坐在帐中,道,“姜大人,还请指条明路。” 姜陶端着茶杯,笑道,“高兄,将军为什么帮你,这可是的得罪朝廷的大事,唐王府百年王爵,何故为了你们的事情,怀自己的名声。” “姜大人,这高某知道,只是你给个具体的?”高仁着急道。 “高兄,令尊大人犯得不是别的事情,那是军粮,小姐她同为一军之主,最恨地便是此事,”姜陶道,“当年在西秦军中犯过事的人,哪个有好结果了,不被活剐了都是好的。”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高仁惊到。 “我告诉你的话,你会怎么样,不求到这里吗?”姜陶淡然道,“何况董先生应该嘱咐过高兄你,在小姐面前姿态要低,你呢,进去看见小姐就把他的嘱咐扔到脑后了。” 高仁窘迫异常,道,“姜大人,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我” 姜陶拍拍他的肩膀,道,“没事,小姐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高仁出了一脑门冷汗,点了点头。 姚晋的营帐里,董驷拿着那本书眉开眼笑,道,“这可是当世难寻的书啊,玖思从哪儿来的?老夫要好好研究啊。” 白桑兜头给泼了一头冷水,道,“小姐说了,您可以看,但是要还的,喜欢的话自己抄一本。” “这上面画着水利图呢,怎么抄啊!”董驷惊道。 白桑摆摆手,道,“这我可不管,小姐说的,您老悠着点啊,我回去了。” “哎!” 姚晋递杯茶给他,道,“来来来,别生气,这书是虞景虞先生的,玖思肯借给你,那就是好的。” “虞景?” “说来话长,我慢慢跟你说” 第二十五章百年故事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25 凌渊看着地图,就算他和唐麒联手,西南的消息都已经封锁不了多久了。 他和白玉飞之间的交战,绝对不是小事,很快就会传回帝都,然后他和朝廷,就会彻底成为敌人。 在这之前,凌渊需要让自己名正言顺。 说是名正言顺,其实也就是找个好听的借口而已,譬如一百年前的旧事。 当年的事情,说起来比帝都茶楼的话本子都要精彩和戏剧。 楚氏,凌氏,唐氏联手将前朝推翻,而后天下三分,与现在相似,楚氏占据帝都,凌氏占据江南,而唐氏在西秦,三人实力相近,一时之间谁也占不了上风。 但天下总是要统一的,三人之间必将有一场角逐。 唐氏身为女子,能打仗,但是对皇位没什么兴趣,对其余二人说只要西秦作为封地就好。 凌氏和楚氏二人呢,两个人当初还是拜过把子的,局面一时陷入尴尬。 就在这个时候,凌氏和唐家女子见面了很不幸,一见钟情,唐家这女子却是个寡情薄意的说句不太好听的话,有点儿滥情。 凌氏一往情深,她承了下来,却在对方情浓的时候,忽然告诉他她只是玩玩儿而已然后自己一个人不见了,再见面的时候,已经是五六年之后,她已经怀着身孕,身边却不见有人。 感情这种事情,能成全人,也能让人一败涂地。 凌氏输了美人,而后被他的把兄弟给算计,大概是中毒了,所以没了争夺天下的机会,年近不惑而后郁郁而终。 这是凌氏一族和唐氏一族怨恨的渊源,故事这样开始,怎么会有一个好的结局。 现在,百年前的事情重新上演,只是凌渊无情,唐麒无情,楚徇奕不如自家祖宗,谁知道这一次的结局是如何的。 “把明家翻船的原因说出去。”凌渊一手叩着桌子道。 “是。”风起回道。 “明天去一趟明安郡。”凌渊看着地图,明安郡和明川郡本不是江南最重要的地方,但是皇帝在两个地方部署了兵力,加起来能有五万人马。 但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西南是打仗的地方,那么江南就必须是大后方,要保持绝对的稳定,绝对不能乱。 凌渊揉揉眉心,忙的太久脑子都乱了。 任乔抱着一堆账册走进来,道,“公子,属下觉得应该请以清郡主出兵白玉飞所处。” “不用,让白玉飞走,”凌渊低沉地笑了一声,道,“玖思现在绝对不会参与此事,若是现在动手,她要面临就是白玉飞和石恪龄两个的兵马,加起来也有二十万,她不会给自己找麻烦的,至少要等我们这边乱起来,皇帝把白玉飞调到江南,她才会出手。” 任乔看看地图,道,“公子说的是,您这样了解以清郡主?” “她跟我像。”凌渊道。 任乔惊诧,“跟您像,一个女子,那可太可怕不,是不同寻常,有远见。” 怪不得凌渊会喜欢那女人,有句话不是说嘛,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凌渊没有理会他,道,“别多嘴了,以后见了你就知道了,我这段时间都不会在,事情都安排好了吗,别出岔子。” 这种时候但凡有一点差错,都有可能被对方抓住,然后死无葬身之地。 谋反这件事情,不是儿戏。 “公子放心,出了半点事情,我任乔提着脑袋见您。”任乔信誓旦旦道。 凌渊端着茶杯,半开玩笑地回道,“你脑袋值多少钱?” 任乔不语,拿起一本文书,道,“公子,这是今年各地的粮食和大概能收的数量。” 凌渊颔首,道,“我知道了。” 江南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缺粮食,当然,只要不是灾年。 第二日一大早,凌渊借着谈生意的名头,去了明安郡。 凌修隐隐猜到儿子的打算,在凌渊上马车之前,再三叮嘱,道,“渊儿,在外面万事小心,此事非同小可,你切不可操之过急,反而得不偿失。” “父亲放心,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您也好好照顾母亲,要是不喜欢江南纷乱的局面,就和母亲一起出海去隐兰岛上,祖父也在那里,他肯定想你们了,孩儿向你们保证,再次归来之时,必定江山清平,再无波澜。”凌渊道。 凌修点点头,为父母的,总是放不下儿女,总希望再能多给他做点什么。 凌渊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凌修。 “这是什么?” “是小半棵薰华草,当初一大半已经给唐麒,这点走得急,就剩下了,”凌渊道,“早就该交给父亲的,只是我一直觉得该还给唐麒的。” “那你还回去吧,我还没七老八十,不用这个续命的。”凌修道。 “已经不用了,”凌渊道,“父亲当年武功尽失,这些年受尽苦楚,身为人子,我自当尽力为父亲缓解痛苦。” 凌修苦笑,当年他被先帝坑害,不止武功尽失,他和明嫦南只有凌渊一个儿子,也是因为那个原因。 “父亲用了吧,”凌渊挑眉,像寻常年轻人一样开玩笑地说道,“说不得咱们下次再见的时候,我就多了一个弟弟要不就是妹妹,母亲不是喜欢女孩子吗,你们再生一个怎么样?” “你这小子,说什么呢,”凌修道,“我和你母亲都等着抱孙子呢,多大人了还胡说八道。” 凌渊继续笑道,“我觉得父亲还是自力更生更好,我那儿子,还不知道在哪个肚子里呢。” 凌修刚刚生出的那一点别离的伤感,被儿子折腾地半点全无。 “我得走了,父亲,母亲就快起来了,您和母亲去隐兰岛吧。”凌渊一个大礼,然后骑上马离开了。 凌渊带着几个侍卫绝尘而去,明嫦南连头发没梳,披着衣服,趿着鞋子跑出来喝道,“你们父子大小两个混蛋,就知道欺负我,怎么每一次都连个屁都不放就给我走了!” 明嫦南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江南世家淑女的形象,开口就骂,让追着她身后的明淮听的心惊胆战的。 凌修微微叹气,自家夫人自己清楚,他过去一把将明嫦南拦腰抱起,道,“这太阳才刚出来,急什么,夫人再回去睡一觉,有什么事情咱们等睡醒了再说。” “凌修,你还要不要脸,快放我下来。”明嫦南顿时没了脾气。 凌修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道,“要脸干什么,我要夫人就好了” 凌渊去明安郡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他在码头的时候,都有不少人来送他。 凌渊对谁都客气地笑着,难得的是,连对他抛媚眼的女孩子,都没有冷着脸。 难得一见啊。 任乔下巴差点掉在地上,赶紧把自家公子给送走了。 明安郡和明远郡相隔很近,汸水行船,只要半天就到。 凌渊站在船头,除了风起,风落,身后还多了两人,一个是青山,一个是青水,两个刚刚调过来的侍卫。 “消息可靠吗?”凌渊忽然道。 “公子放心,”风起在一旁回道,“明安新任将领王显之,虽有几分带兵的本事,但是自负的不得了,不过是随意说了几句,他便信誓旦旦,说要取公子的命,交给皇帝。” 风起的语气中是不可掩饰的嘲讽,他家公子是什么人,也是区区一个王显之就能动的了他的。 “王显之”凌渊道,“不错。” 凌渊这个人呢,擅长以自己的性命作为赌注,来博取最大的利益。 这一次也不例外,有句话说得好,官逼民反。 他现在可不是什么凌王府的凌渊,就是江南一个普通生意人,可是皇帝还是费尽心思,要致他于死地,他为了活着,也许会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呢。 帝都,皇宫。 楚徇钺站在太后身边,脸色非常难看,道,“母后,父皇三年孝期未过,皇兄就把那个女人塞到我府上,这算什么事情,这人天下人如何看我。” 李太后最近身体不太好,楚徇钺本来不想打扰她,谁知道昨天晚上一顶小轿进了他的府门,出来就是温芷,楚徇钺那个气啊! “徇钺,你皇兄如此确实不妥”李太后咳嗽了好几声,半晌说不出话,自从皇帝去世,她的身体就不好起来,好像前些年攒的病痛一下子都上来了,鬓角新出的头发都是白的。 “母后,”楚徇钺赶紧端茶,道,“您别生气,儿臣只是只是有些憋屈,想找母后诉苦而已,皇兄这样做,我多少知道一些原因,我身为楚家的人,大概只能给皇兄做这点事情了。” 李太后道,“徇钺坐下,哀家老了,没有别的心愿,就是希望你和你兄长能够和睦,委屈你了。” “没事,母后,您乐意听儿臣说话,儿臣现在都不想回府,那个温芷真是太吵闹了。”楚徇钺蹙眉道。 “留下陪哀家用午膳,下午咱们下棋,去御花园转转,哀家听说你点心做的不错,不知道哀家有没有口福啊。”李太后笑道。 “母后愿意收留儿臣,儿臣就很高兴了。”楚徇钺道。 对于太后,楚徇钺没有办法怨怪,没有她,就没有今日的楚徇钺,至少太后是没有亏待过他的。 寻常人家的庶子,都会被主母拿捏,过得艰难,相比之后,太后已经很好了,养育的恩情他还是想尽力还给她。 皇帝在皇后那里休息,忽然从梦中惊醒。然后发现是已经能够四处乱拱的儿子趴在他的胸口上,正傻乎乎地啃着手指头咿咿呀呀地叫着。 他亲了亲儿子,然后从床下下来,皇后素来亲手给他穿衣的,道,“陛下,不再睡会了,最近忙坏了。” “没事,你歇着吧,胤儿也正是闹人的年纪呢。”皇帝笑了笑,出去之后脸色却难看起来,随即召人去了御书房。 第二十六章山水迢迢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26 西南乱成那样,唐麒都没有再看一眼,只是派人封锁消息。如凌渊所说,她还在忙石门,雁门的事情。 站在凌渊身旁的两个人,一个还是白术,另一个就是秦川卫的统领,姓方名荆的人了。 今年二十六岁,身材精壮,个子非常高,肤色偏黑,给人一种非常可靠的感觉。他就像是那种一只手能捏死一头狼的人他确实是能。 毕竟练武的时候,他的年纪已经大了,不像唐麒身边的人,自小修行的是内力,因而练出一身腱子肉。 虽然唐麒身边的将军卫都不喜欢,但唐麒还是非常欣赏他的,还赞了一句有男子气概。 不过也是真的,白术和他一比,跟个小白脸一样。 “你们够了,”唐麒啪的一下敲着桌子,道,“要打架出去打,在我身边瞪什么瞪,不怕眼珠子掉出来,多少年的毛病了还不改!” “打扰小姐了。”方荆立刻道。 白术没说话,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去给唐麒端补药去了,白柳给唐麒把脉的时候,说她需要休息,不然对孩子和大人都不好,之后就开了保胎药。 “方荆,”唐麒道,“白术有没有给你说高家的事情。” “回小姐,他说了,小姐是想要那条粮道吧。” “当然,由你处理,我就不操心了。”唐麒一手支着下巴,抬头看着方荆。 “是,小姐放心,会办好的。”方荆道。 唐麒点点头,白术端着药进来,唐麒眉头一蹙,一头磕在桌子上,道,“不是药丸儿啊!” “小姐,马上就要开战,您要是养不好身体,我们怎么办?”白术最近口才越来越好,他好希望楚徇钺在这里,省的他堂堂护卫首领,干着跟侍女一样的事情,没办法,唐麒不要侍女。 当年伺候她的侍女跟她进秦川的时候,因为武功不好从悬崖上掉下去死了,唐麒就再也不用侍女了,带出去还不知道是谁伺候谁呢。 紫衣和紫罗还是实在没办法才找过来的。 唐麒倒是想任性,可惜没人听了,虞景不在,撒娇给谁看呢。 唐麒端起碗一饮而尽,接着看地图,道,“雁门和石门两地的兵力部署已经知道了,雁门现在有十五兵马,石门有五万,带兵的是石恪龄和薛延,日后兵马定会更多。” 方荆回道,“他们都不足为惧,属下以为小姐打败他们只是时间问题,小姐最大的敌人是江南的凌渊。” “是,南北两面夹击,朝廷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只是时机未到,还需再等一等。”唐麒道。 “小姐,属下立刻去雁门,摸清楚里面的状况,顺便将高家拿到手。”方荆道。 “嗯,小心点,雁门戒严,石恪龄不是简单人物,还有,差不多三天之后,放白玉飞离开西南,时间足够凌渊江西南清理干净了。”唐麒紧紧蹙着眉头,眼眸低垂。 “是,”方荆又问道,“小姐,要找军事部署图吗?” “不用,这里有。”唐麒道,兵部是个好地方,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她现在连洛云士兵穿几层铠甲都知道。 唐麒又道,“白术,召北阳守将林峰和锦阳主将夏城带领部下过来,给北齐传信让他们安静点,宁国对了,宁国还在和云城杠着呢,不用管,顺带把姚先生和屈先生找过来。” 袁坤和韩隽,两个人则要联手守着西北,从西隅到越阳,之后到怀阳,边境需要稳定,两个人加起来十五万人,一起守着西北三个地方,已经足够,说不定还能调出一部分。 唐麒翻着手下一个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她要安排的事情,太多了,一个疏忽就忘了。 姚晋和屈项华也跟着唐麒忙的陀螺一样,两人扔下手头的活,匆匆忙忙赶过去。 唐麒看见二人,道,“二位最近辛苦了。” “不忙,玖思有何事?”姚晋道。 唐麒拿出一摞纸,道,“二位乃是我要重用的人,我的心思也不瞒二位,我要一篇昭告天下的檄文,这是里面要写的事情,两位不要被吓到了。” 姚晋丝毫没有忌讳,拿起来翻了几页,脸都白了,“玖思” 屈项华取过去看了一眼,两个人面面相觑。 “无妨,二位将这些事情写进去就好,我不想让这些事情随时间的长河淹没,也不想让后人评判今人的是非罪过,我觉得百姓就可以评判,”唐麒站起来,道,“我唐家百年忠烈,我不能我的先辈们背上骂名,我一力承担,二位看一看,尽量写的通俗一些,太晦涩的话没人看得懂。” 唐麒行了一礼,“有劳。” 姚晋和屈项华还礼,屈项华道,“玖思小姐放心,我二人的文笔还是可以的,如此血迹斑斑的事情,必须让天下人知道,朝廷不仁,就不能怪小姐不义。” 屈项华性格也是几位刚烈的,看着几页纸手都在发抖,皇室父子相残,兄弟争夺,抚育百姓之心不再,争权夺势,残害忠良这样的朝廷 “多谢。”唐麒道。 姚晋拿过纸,道,“玖思小姐放心,桩桩件件,绝无疏漏。” 唐麒“嗯”了一声,将二人送走,随后让白桑抱东西,她回了寝帐,暂时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做了,她要去睡觉。 唐麒摸着六个月的肚子,下次见了凌渊不说别的,一定先压着他揍一顿,以报现在她为了孩子受得苦。 雁门,大将军营帐。 石恪龄精神抖擞,一身铠甲,看着下面的十五万兵马。 参将是他的长子,石坚,上阵父子兵,倒是说的不错。 “西秦军营的情况,你打探的怎么样了?”石恪龄问石坚道。 “元帅,”石坚道,“西秦并无异动,不过西秦军自来实力强横,就算雁门易守难攻,也不见得能够守得住。” “未战先怯,军中大忌,”石恪龄教训道,“唐麒一个二十岁的黄毛丫头,有什么好怕的,重要的是穆崇,恐怕给唐麒做主的就是他。” “是,元帅,”石坚道,“军中的探子还传出消息,唐麒似是病了,以往出操之时,她都会在,但是这两月很少露面,不出营帐,即使出去,也会有大批侍卫跟随。” “病了,”石恪龄捋着胡须,“你再去查一查,怎么会病了的。” “父亲,”石坚靠过来,低声道,“当时先帝下葬之时,唐麒失踪过整整一天,据说是被先帝的护龙卫暗算,当时回去的时候就吐了血。” 石恪龄微微蹙眉,对于阴谋诡计,他一向看不过去,哪怕是自己的敌人也不行。 “去查查西南的消息,这两日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别是出事了。”石恪龄吩咐儿子道。 石坚离开,石恪龄看着下面的人,也开始莫名地忧心起来。 不管是哪一个,都存在不战先怯的心,他必须将这个情绪消除,不然都不用打了,直接卷铺盖回家吧。 “元帅,您真的要杀了高宇,他毕竟在这里担任郡守多年,根基深厚,而今开战在即,怕是雁门人心不稳。”何志公站在他身旁,劝说道。 何志公在军中并无实权,只是担了一个军师的称号,看起来年纪也不小了。 “仲和,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高宇敢在粮草上动手脚,就该着活剐了他,留下干什么。”石恪龄道。 何志公跟随他已经很久,知道他的脾气,也不再劝说,那就只能斩草除根,一个不留了。 他还不知道,高家已经找上了唐麒,方荆已经进了雁门郡,找上了高家。 唐麒睡了一觉,起来之后已经深夜了。 她披着袍子,起身走到外面。不管白天多热,西秦的夜晚都是非常冷的。 “小姐,”紫罗守在外面,“您要吃东西吗?” “不用,我去外面走走。”唐麒道。 唐麒抬眼看了过去,军营的夜晚并不安静,穆崇营帐中的灯还亮着,姚晋也一样。 唐麒仰头看着天空,深邃悠远,星光璀璨,她年幼的时候,总是喜欢在深夜站在外面,看着这样难得的风景。 多年未改。 穆崇大概知道她外面,也出来了。 “玖思,怎么起来了?”穆崇道。 “下午睡得太久,已经睡不着了。”唐麒回道。 她看得见穆崇的眼睛都已经熬的通红,一看就是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 “当初还说等我长大了就好好孝敬您的,结果到现在还连累穆叔您大半夜地不能休息,真是惭愧。”唐麒无奈地笑了笑。 穆崇听她说完,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笑道,“想什么呢,穆叔一辈子就做了两件事,一件是带兵,另一件是把你带大,哪里还会做别的事情,你不要嫌弃我年纪大,给你添乱就好了。” “怎么会,”唐麒道,“您看您头发都白了,还不是我给连累的。” 唐麒看着穆崇,姑娘家的脆弱总是在深夜的时候暴露出来,唐麒也不例外。 “好了,没事,人总会老的,”穆崇道,“只是没想到,在我死之前,还有机会青史留名,总要好过碌碌无为,荒废一生。” 唐麒闻言笑了起来,“玖思以后一定把您写在史册的第一页。” “可不要忘了今日的话。”穆崇也笑了起来。 “没事,我不记得,就让他记着。”唐麒摸了摸肚子道。 “行,”穆崇道,“穆叔先去忙了。” “您忙,我等会儿再回去,明天林峰和夏城两个人就到了。”唐麒道。 “行,快回去休息。”穆崇道。 唐麒深深吸了一口气,自己选的路,一定要走到最后。 第二十七章告百姓书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27 六月初十夜,江南凌宅大火。 不过还好,江南这个时候正是多雨的季节,火很快就熄灭了,据说是凌宅的厨房先着的,后来蔓延到其他地方。 凌修和明嫦南两个人大半夜起来,直接去渡口坐上船隐兰岛了。 结果就是明远郡流言四起,说是二人身受重伤什么的,裴广兴和周瑾年忙着压制流言,本想找凌家的人出来解释一番,结果人去楼空,谁都不在。 凌修坐在船上,对有些晕船的明嫦南道,“未然,咱们还是不要掺和孩子们的事情了,省的成了人家手里的棋子,还给渊儿添麻烦。” 明嫦南叹气,“你也不帮帮渊儿,他还小呢。” “小什么,”凌修道,“他都二十二了,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你不是都已经有了他。” “说什么呢,”明嫦南道,“我就是不放心。” “没事,”凌修道,“他刚把西南十五万大军抓在手里,还好西秦那个丫头,我看他们两个就是商量好了的。” “我可不想那丫头当我的儿媳妇,还不知道到时候谁伺候谁呢。”明嫦南听见是唐麒,便开始担忧。 “那你等着你儿子一辈子光棍吧。”凌修不以为意地说道。 明嫦南怒道,“有你当爹的这么说儿子的吗!我儿子怎么了,天下的姑娘还不是随着他挑吗。” “行,由着他挑,一会儿就眼花了,还不是光棍一个。”凌修道。 明嫦南瞪了他一眼,两个人各做各的事情去了。 凌渊已经到了明安郡,出去转了一圈之后累的厉害,才回来坐在船上,还不知道自己亲爹这个“恶毒”的祝愿。 “青山,有什么事情?”凌渊问道。 “白玉飞还在汸水源头,以清郡主看似按兵不动,西南和西北都无异动。”青山回道。 “去查一查雁门郡有什么事情,唐麒不可能没有动作。”凌渊道。 “有一事,最近雁门戒严,雁门郡守高宇被抓,石恪龄要杀他。”青山道。 “嗯,再查清楚。”凌渊道。 青水走进来,道,“公子,王显之带着人马过来了。” 凌渊“嗯”了一声,起身走到外面去了。 王显之看见凌渊出来,在自己的船上,行了半礼,道,“凌世子怎么想起来到明安郡了,真是难得。” 凌渊还礼,抬起眼睛却是满脸困惑,道,“阁下是?在下凌渊,世上再无凌王府。” 王显之被噎地没法回答,片刻之后才道,“凌世子贵人多忘事,咱们在帝都见过的,至于王爵,陛下既然说没有收回,那您自然还是世子。” 凌渊摇摇头,“抱歉,我最近记性不大好,阁下到底是哪位将军。” “在下王显之,明安郡守将,听闻凌世子来明安郡,想请世子过府一叙,摆一桌酒宴欢迎,世子有空吗?”王显之问道。 凌渊笑着还了一礼,道,“渊一介白身,竟劳动一郡守将亲自来请,心中愧疚。” 王显之似乎也猜到了凌渊会拒绝,继续道,“世子不过来,真是可惜,本将军久仰世子大名,世子却不给我这个机会认识一番。” “不敢,”凌渊客客气气地回道,“看这天气,是又要下雨了,将军请回吧。” 王显之没有再说什么,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将军,怎么办?”副将走在他身旁问道。 “既然不能来文的,那就来武的吧。”王显之道。 他就不信了,一个凌渊而已,犯得上这么多人折腾来折腾去,直接弄死不就了事了吗! 凌渊看着那条船离开慢慢眯起眼睛,明安明川两郡加起来有五万人他的人还在西南,暂时不会回来。 不过这五万人中,有一半以上都是江南本地人,凌渊在这里的威望足够让这一半人倒戈。 “公子,昨夜凌宅失火,老爷和夫人半夜行船,去隐兰岛了,说是让您放心,在天下太平之前,他们就不回来了。”青山说道。 凌渊道,“知道了,今晚不用太多人守着。” “是。” 父母的事情,一直以来都是凌渊最担心的,万一疏忽,让他的双亲出事,到时候只能是追悔莫及。现在他们能远离这场纠葛,让凌渊放心很多。 又是一夜,明安郡大雨倾盆,伸手不见五指。 凌渊坐在船上,一个人摆着棋子。 在帝都的时候,偶尔还能和唐麒下个棋喝个酒的,可惜现在连下棋喝酒的人都找不到,只能一个人摆棋子,一个人喝酒。 身在高位的代价就是孤独,最深切的孤独。 “公子,来了。”青山道。 凌渊索性扔下棋子,靠在榻上,道,“知道了。” 王显之亲自过来,凌渊身份特殊,必须一击致死,否则后患无穷。 青水站在船头,喝道,“什么人!” 下面乱哄哄地没人回答,或许有,但是被雨落长河的声音淹没了。 回答他的是羽箭破空的声音,还有人上了船。 凌渊听着外面乱糟糟的声音,道,“走吧。” 混乱直到大半夜才完全消失。 王显之上了凌渊的船,人去船空,不见人影。 他直接给了副将一个巴掌,喝道,“人呢,我派给你的足有五千人,你是干什么的,这都把人给我丢了!” “将军,属下有罪,”副将疼得跪在地上,“将军,现在怎么办!” “快去找,只要找到人,格杀勿论。”王显之怒斥道。 教训完了之后,他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凌家在江南身份特殊,尤其是凌渊,不知道多少百姓的心都挂在他身上。 要是人死了还好说,万一没死,那别说明安郡,整个江南的百姓都不会放过他。 大雨未停,明安郡戒严,普通百姓直到第二天都不能出门。 晨曦微显,依旧没有消息。 整个明安郡被阴云笼罩,王显之坐在将军府里,沉默不语。 但是事情很快就压不下去了,凌渊失踪,整个明安郡的百姓都忧心着他的安危。 而且当夜调用的人非常多,消息隐瞒不下去也是正常。 转眼已经是三天之后。 在明远和明安两郡陷入混乱的时候,凌渊正坐在两郡交界处的一个庄子里,端着茶杯喝茶。 现在他还不用回去,还不到他露面的时候。 “青山,拿纸笔过来。”凌渊吩咐道。 凌渊摆好纸笔,看着面前的纸,迟迟没有提笔。 这笔一落下去,便是天下大乱的开始,不能回头,他也永远不回头。 “公子,西南传来消息,以清郡主放白玉飞离开了。”青山回道。 凌渊提起笔,道,“知道了。” 随即手里的笔落了下去。 放白玉飞离开,唐麒果然什么时候做对自己最有利的事情。 白玉飞在西南跌倒,栽在他手里,那么他最先要找的肯定是自己的麻烦。 他们会在江南有一战,赢得必须是自己,凌渊很快将一页纸写满。 “凌氏子,渊,字白珏不堪楚氏皇族之逼迫,而今渊性命堪忧,万不得已背弃祖宗之言,纵背负不忠不孝不义之恶名,渊犹不悔”洋洋洒洒万言,上面提了一个名字,《告天下百姓书》。 写完之后,他将纸交给青山,道,“多抄几份放出去,把明安郡的兵权夺过来,明川也一样。” 帝都,皇宫。 皇帝最近被李太后好好劝说了一番,便又让楚徇钺在朝中担任官职,在刑部,不过是个虚名而已。 御书房中,几位重臣和皇帝在讨论事情。 王喜捧着一份八百里加急的奏报,赶忙进来。 皇帝打开,映入眼帘就是四个大字,“西南兵变”。 皇帝匆匆浏览过去,随后脸色大变,喝道,“反了,都反了!” 张谈赶紧拿过来看,随后脸色也是难看地要命,但还是拼命冷静下来,道,“陛下冷静,咱们从长计议。” 几个人很快都看过了,楚徇钺也拿起来看了一眼。 白玉飞的折子写的非常简单,交代了凌渊派人发动兵变,唐麒从中相助,他已经被困十多日,身边还有十万人。 饶是楚徇钺这样不敏感的人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程度。 唐麒要造反,凌渊要造反,他们联手占了西南已经半月,而皇帝现在才知道。 楚徇钺赶紧退到一旁,尽量把自己藏在众人身后。 他还挂着唐麒未婚夫的称号呢,虽然只是虚名,但是不妨碍所有人把这口气暂时出到他身上。 御书房陷入诡异的安静,楚徇钺趁机从里面出来。 在他出来之后,江南的消息也传到了皇帝这里。 凌修夫妇不知所踪,凌渊被王显之围攻,同样不知所踪。 王显之当初这人是从哪里蹦出来的,怎么就让一个蠢货去了江南明安。 王显之是从京郊大营出来的,江敬遥手里的人。 皇帝也顾不得别的,立刻开朝会,将满朝文武都召过来,商量一下怎么打仗吧。 楚徇钺出来之后,没有回府,现在它府上就快待不下去了,他在外面买了宅子,顺便在这里处理各种事情。 现在他该怎么办呢。 最坏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楚徇钺靠在窗台上,刚才只顾着走。现在冷静下来,才是真的乱了。 天下大乱,他该何去何从,皇帝容不下他,皇帝和他的关系已经非常糟糕了,在这里也逃脱不了被利用的命运。 如果没有如果,楚徇钺冷静下来。 他心里其实已已经有了答案。 “卫良,收拾一下。”楚徇钺道。 第二十八章无比冤屈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28 凌渊那份《告天下书》,很快传遍江南,引起一片血雨腥风。 百年旧事,凌家败于擅长弄权的楚氏太祖皇帝手里。 二十年前,当时的凌王世子凌修侥幸保住一命,但凌王妃为保护其子命丧黄泉。 十年前,先帝暗算凌渊,凌家不得已将独子留在江南 旧事桩桩件件,暂且不提。 就说一说从两个月前开始的江南盐课一案,明家被毁,凌王世子凌渊啷当入狱,凌家交出爵位,换得儿子一命,最后还是被朝中臣子砍了一刀,但是那个人没有受到惩罚。 五天前的汸水之上,王显之追杀凌渊 凌渊的文采是非常好的,条陈清楚,字字泣血,将凌家含冤受辱,隐忍百年的事情,都摆在了上面。 但凡看过听过的百姓,都要多多少少地流下眼泪。 天地不仁,朝廷不仁,凌渊若是仁慈,便要付出自己的性命,付出凌氏的性命。 江南的百姓长久以来其实不靠皇帝养活,尤其是十几年来,凌渊在这里付出巨大的心血,这不是白费功夫。 现在凌渊的付出很快得到了回报,明安郡和明川郡的军中,已经有人倒戈。 在江南百姓眼里,凌渊不是普通人,而是他们所有人向往的那个人。 发生这种事情,其实并不奇怪。 江南已然乱成一锅粥,而凌渊尚未露面,有人猜测,凌渊是被王显之伤到了。 反正各种猜测,人们要不全部说凌渊的好话,要不保持沉默。 但是没人说凌渊做的不对,即使有,估摸着后来也被揍了。 朝廷在江南威信不足,本来还有个渝王,但是很可惜,渝王已经被亲爹弄死了。 皇帝当初不过实在江南九郡转了两天,谁记得他什么模样啊。 凌渊对这样的场面自然很满意,兵不血刃占据江南九郡,得了民心。 不过有谁知道他为了这个局面付出多少代价,从十三岁开始,他就没有哪一天睡觉的时间超过三个时辰,同龄人还在撒娇的时候,他已经经历血雨腥风,迅速长大。 其中黑暗心酸,想来只有同样经历过的唐麒才能说出一二。 帝都,朝廷上下,所有文官武将都端起了姿态,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没有出乎楚徇钺的意料,他被软禁起来了。 据说是有御史觐见说他和唐麒有关系密切,万一出事,他很可能泄露朝廷机密,做了唐麒的内应。 这话仔细追究起来,是有道理的。 身为唐王府手握西秦三十万兵马统领,以狠辣出名的以清郡主的未婚夫。当初楚徇钺是除了皇帝之外最可能掌握最高权力的人。 即使是现在,也不是没有可能。 试想一下,如果唐麒现在支持楚徇钺登上皇位,将楚徇奕取而代之唐麒厌恶皇室中人,但是当初长眼睛的人都知道。 楚徇钺和以清郡主的关系非常密切,《凤求凰》这样的曲子都能当着帝都世家贵勋的面奏出来,可想而知他们之间是怎么的关系。 这是皇帝楚徇奕最担心的事情,当时她就说过楚氏皇族里只有楚徇钺一个人不一样,难保这个时候她不会把楚徇钺送上为位。 楚徇钺性子和软善良,根本就不像楚家的人,到时候还不是由着唐麒拿捏,然后唐麒可以挂着楚家的名号,到时候名正言顺地将洛云朝廷吞并。 皇帝不得不考虑这件事情,所有危及皇权的事情他都要考虑。 最后的结果就是楚徇钺被软禁了。 他想的确实有道理,因为唐麒一开始的打算就是这样的。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皇帝病重,而且太子就是人家早就定下的继承人,再者,楚徇钺善良,他还比唐麒小一岁。 唐麒本性会对弟弟有一种特殊的好感,不要说她亲弟唐麟也是个善良地连蚂蚁都不会踩死的人。 计划就这样误了。 楚徇钺真是冤屈地要命,他必须离开帝都,再迟一些恐怕他皇兄的毒酒都要送过来了。 朝廷上此时也出现了两种声音,主战和主和。 双方在朝廷上吵的不可开交,各说各的道理,御书房闹得跟菜市场一样,楚徇奕却不阻拦,由着他们吵完。 “众卿,”皇帝站起来,看着满屋子道臣,道,“朕知道有人主和,朕问你们几个问题,你们回答清楚了,朕便考虑你们的意见。” “第一,凌王府捏造谣言,污蔑朝廷,毁坏太祖名声,可是大逆不道?” “第二,凌王府身为臣子,发起南境兵变,煽动江南百姓进军营,煽动将士造反,可是犯上作乱?” “第三,盐课一案,朕不够仁慈吗,”皇帝看着他们,继续道,“他呢,转脸逼死江南商会会长,可是不仁不义?” “第四”皇帝的话尚未出口,张谈便道,“陛下,此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恶徒,必须应战,否则不足以正我朝廷纲纪,哪一个还说主和,别怪老夫不客气!” 张谈声音洪亮,瞪着刚才主和的几人,就差没捋起袖子了上去干架了。 “怎么样,你们给朕什么答案。”皇帝给张谈使了一个眼色,让他退后,随后自己站在主位上。 “怎么都哑巴了!”他啪的把手里的茶杯磕在桌子上,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朕平常给你们发着俸禄,你们就是这么回报朕的,值此国家危亡,江山倾颓之际,不思如何为洛云解忧,只知道为自己的那一点点蝇头小利忙忙碌碌,朕要你们何用,啊?!” 皇帝下定决心,那就是开战,谁劝都没有用。 皇帝的权威是不容挑衅的,和谈,怎么和,把西南和江南都拱手送给凌渊吗! “行了,”皇帝开口道,“张相你们几个人留下,其他的都散了。” 皇帝将一群人打发走,还没说话,张谈便问道,“陛下,以清郡主那里要如何?” “张相以为呢?”皇帝反问道。 “回陛下,应当尽力安抚,实在不宜两方开战,否则对于朝廷大不利。”张谈道。 皇帝摆摆手,“朕就是想告诉诸位,不用再存这个念想了,唐王府和皇室的仇恨由来已久,唐麒两年前回京,就是来报仇的,结果你们也看到了,渝王谋反,先帝早逝,江山倾颓至此,她只会更狠辣。” 几个人纷纷沉默不语,半晌之后江作书道,“陛下,若是双方作战,那咱们就需要更多兵力来重新部署,现在兵力不足。” 皇帝道,“朕知道,只能派人加紧训练新兵了,石老将军镇守雁门,朕十分放心江南白玉飞不是带着十万兵马无处可去吗,先派他去江南。” 皇帝说着,从桌子上拉出一张地图,继续道,“南以汸水为界,北以雁门为界,西南处在混乱之中,诸位公卿,咱们处境非常艰难。” “朕尚且年轻,还请诸位多多尽心。”皇帝站下来行了一礼,说道。 几个人赶紧跪下,张谈道,“陛下说什么玩笑话,身为臣子,我等自当为洛云,为天下百姓,为陛下分忧解难,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请起,这里还有大事要商量呢。”皇帝亲自将张谈扶起来,其他几个人随后也站了起来。 “陛下,不论如何,还是要发一道圣旨去西秦,如果以清郡主抗旨,那咱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废了她的王爵继承人之位。”张谈道。 皇帝点点头,“好。” 西秦,营帐。 白术在一旁说着江南的事情,唐麒听完,道,“檄文呢,给我看看。” 白术将檄文递过去,道,“据说是凌渊亲自写的。” 唐麒道,“百年前的事情还要翻出来,真是够厉害的文笔不错,可惜我是没空,不然我就自己写了。” 说是这样说,不过她不擅长提笔写字,很大的原因是不想再重温旧事了。 “小姐,”方荆也递上一份账册,道,“这是雁门高氏手中的粮道。” “嗯,”唐麒拿起了看了看,道,“此事你仔细些。” 方荆颔首答应,随后又沉默地站在她身边。 唐麒看了一会儿,白桑进来道,“小姐,雁门石将军派参将石坚过来询问西南兵变一事,已经和姜陶姜大人过来了。” “请进来。”唐麒懒洋洋地说道。 石坚进来,行了一礼道,“以清郡主,有礼了。” 唐麒懒洋洋地说道,“客气,白术,去搬把椅子过来给石将军坐,再沏杯茶,这大热的天,有劳将军远远地亲自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她说话的时候,语气中的随意和敷衍简直没有一点点掩饰。 石坚仔细看唐麒,他儿子比唐麒都大,加之听过以清郡主的的美貌,这才没有失态。 “郡主客气了,下官今日过来,有一事相问,不知郡主能否告诉属下?”石坚还是客客气气地说着。 唐麒点点头,道,“哦,石将军请讲,若是唐麒能帮到的地方,自然尽力。” “不知道郡主可知西南兵变一事?”石坚看着她道。 “知道,白将军不是已经回帝都去了吗。”唐麒一手支着下巴道。 “那郡主为何不阻止凌渊谋反,难道郡主您也”他声音越发地升高。 “大人,慎言,我们小姐最近身体不好,但是小姐的事情我都清楚,我来告诉你。”白术礼节地微笑着。 石坚不悦,道,“还是请以清郡主回答我。” 唐麒看着他,一手叩在桌子上,漫不经心地回道,“也行,你问。” 第二十九章雁门来访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29 唐麒面带笑意,目光落在石坚身上,右手食指轻轻叩着桌子,半个身子斜倚着,看着慵懒随意。 但是石坚浑身发毛,坐在那儿非常不自在,不知道该做什么。 “石将军,劳烦你赶紧问,马上就晌午了。”方荆跟着唐麒站了一个早上,他清楚唐麒早已疲惫不已,再被这人浪费时间,还要不要休息了。 石坚抹了一把汗,道,“还是刚才得事情,以清郡主为何不出兵阻止西南兵变,下官清楚,凭以清郡主在的兵力和手段,定能做到的吧。” 唐麒侧过身子,微微一笑,道,“我虽为西秦统领,但是没有调兵的权力,这你也清楚吧。” “”石坚震惊地看着唐麒,“那那宁国一事,您” “宁国一事之后,我被满朝文官弹劾,被陛下下旨责怪一事,你难道不知道吗!”唐麒蹙眉,不悦地看着他。 “文官胡闹但是郡主,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怎么能因为文官的随意指责,便不再护卫洛云平安,这让天下百姓如何看待您,看待唐王府!”石坚声音坚决地说道。 “石将军,我觉得做人还是要讲道理的,当初我出兵北齐,被先帝责骂,背着满朝文武的指责,说我一介女子,竟然如此娇纵,不遵皇命,今年出兵宁国,同样被责骂,天下人早就觉得我唐麒是个桀骜不驯的女子,我的名声,唐王府的名声,早就被朝中那帮人毁的一塌糊涂,”唐麒冷笑着,继续道,“而今我不出兵了,不违背皇帝陛下的旨意,又同样被指责,凭什么我要背负这样的骂名,天下人的态度如何,我一点都不在意,石将军想用道德二字制约我,可你想过吗,谁给我一个公道。” “在我这里,可以有一,甚至可以有二,但是绝对没有第三次,我这样做,也算是朝廷多省几张纸,省的大臣们一把年纪还要辛辛苦苦地讨伐我的过错。” 石坚听着唐麒的话,一时之间不知道有何说辞,唐麒继续道,“从十二年前开始,唐王府就不是唐王府了,唐麒只是想活下去,石将军,下次再见的时候,恐怕能过来的只有你的人头了,白术,送客。” 白术走过去,直接将石坚请了出去。石坚看着唐麒,道,“郡主三思,有些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不简单了。” “哦,”唐麒道,“就凭你和令尊吗,回去转告石大帅,不要了我唐麒是什么人。” 白术已然走到石坚面前,石坚还是坚持行了辞别礼,道,“郡主好自为之,告辞。” 方荆皱眉道,“小姐,您何必跟他废话。” “宣告一下,我也要谋反了。”唐麒笑道。 方荆不解。 唐麒摇摇头,道,“没事,常言道虎父无犬子,只是这位石将军,让我失望了啊。” “石坚只是年少的时候在军中,后来石恪龄被贬,他便离开了,想来是这么多年过得艰难,把那点气性都磨得没有了。”方荆认真解释道。 “也是,”唐麒道,“估摸着没见过血。” “小姐,请您回寝帐去休息。”方荆道。 唐麒颔首,道,“好,你去看看穆崇将军那里有没有事情,再去安置好林将军和夏将军的人马,认真查一下,这里肯定有雁门的探子。” 方荆疑惑,“您怎么知道?” “白术说我身体不好,一般人的反应应该是问我怎么样了,但是石坚没有,半分诧异都没有,你说不是有探子是什么?”唐麒好心地解释了一句,如果是白术,那是不用解释的,但是方荆不同,他不通人情世故,看不懂也难免。 “是。” 唐麒起身,紫罗进来将她扶着回去了。 石坚在唐麒这里栽了一个跟头,很快明白了唐麒华话里的意思。 她最后一句话根本就是在说“我要谋反”。 想清楚,石坚纵马回城,不敢耽搁。 如果唐麒谋反,首当其冲地就是雁门郡,那里的兵力已经增加到了二十万。 但是石坚见过唐麒之后,觉得二十万根本不够,他还在军营里听到了练兵道,声音,石坚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 二十万哪里够,最起码还需要一个二十万,才能挡得住西秦这般虎狼之师。 午后,唐麒被喊醒,继续看着文书。 穆崇带着夏城和林峰两个人过来,他们昨天身也就到了,但是因为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耽搁到今天才过来。 “穆叔坐,都好了?”唐麒问道。 “放心。”穆崇道。 唐麒看着其他两个人风尘仆仆的模样,道,“辛苦你们二位了,一个刚刚成亲不到一月,一个刚打算不当光棍了,真是可惜了。” 夏城回道,“无碍的,小姐。” “属下也不急,”林峰赶紧道,“我母亲找的小姑娘年纪还小呢,才十五,都够当属下的女儿了,不着急。” 林峰说完,表情非常奇怪,十五岁啊,他都三十二了。 唐麒闻言扶着额头,无奈道,“行了你,愿意有人嫁你就知足吧。” 林峰摇摇头,“太小了啊。”林峰没有别的缺点,就是太耿直敦厚了。 唐麒看着他,又笑起来,确实太小了。 穆崇也无奈,当时只顾着教几个人如何带兵,如何成为一个好将军,结果个个都把终身大事给耽误了。 “好了,说正事。”穆崇道。 唐麒点点头,从桌子下抽出一份地图,道,“这是雁门一带的地形图,雁门地形复杂,易守难攻,还是石恪龄守着,万不可掉以轻心” 打仗总是这世上最麻烦的事情,四个人围着地图商量了一整个下午,都没商量好。 雁门。 石坚对石恪龄完完整整地转述了唐麒的言辞,随后道,“父亲,上书朝廷,以清郡主要谋反。” 石恪龄皱着眉头,道,“早就该猜到了。” “什么,父亲?” “上奏吧。”石恪龄道。 石恪龄看着地图,心中隐隐不安,西秦三十万大军,现在应该要比三十万更多。 雁门只有二十万人,就算是易守难攻,挡住唐麒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 石恪龄召来何志公和一众属下,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征战尚未开始,鹿死谁手尚不可知。 唐麒合上地图,道,“好了,明天再说,我明天一早去看看瑜阳和北阳的将士们。” 穆崇道,“玖思,你”肚子已经很大了。 “没事,”唐麒道,“我站得高,看不清。” “也行,”穆崇道,“我看你也不要瞒着了,早晚都要说出的。” 唐麒摇摇头,道,“现在不行,等打完雁门这一仗吧,现在说出去,会动摇军心的。” 林峰在一旁道,“小姐,为什么你都有了,三皇子还不来西秦,听说他在帝都也过得不好,干嘛自讨苦吃。” 场面瞬间陷入尴尬,穆崇瞪了林峰一眼,林峰却依旧不自知。 唐麒倒也没生气,林峰脾气就这样,淡然回道,“谁告诉你是楚徇钺的?” “猜猜的。”林峰震惊道。 穆崇使了个眼色,夏城一把从背后拽着林峰,道,“小姐,您早些休息,我们先走了。” “嗯,你们也早点休息。”唐麒已经淡然。 林峰被雷劈了一样,走出一段路之后道,“怎么没人告诉我一声,穆叔,夏城哥!” “谁让你多嘴的!”夏城训斥道。 林峰垂眸不语,穆崇道,“行了,没事,管是谁的,迟早是楚徇钺的,睡觉去!” 两个人被穆崇瞪得惊到了,赶紧麻溜地走了。 唐麒坐在帐中,吃着白术刚刚端过来的夜宵,道,“白术,帝都有什么消息。” 白术回道,“皇帝气坏了,但是朝中还有人主和,被皇帝压制,已经决心要战了。” “不战他就不是男人,”唐麒冷笑道,“被凌渊撬了西南十五万大军,好像江南那边的军队直接就倒戈了,这人能把事情做的这样绝,真是太可怕了。” 凌渊已经把事情做绝了,皇帝要是主动求和,那还不如一头撞死在大殿上算了,省的活着对不起列祖列宗。 “是,还有一事”白术犹豫道。 “说啊。”唐麒道。 “钺王殿下被连累,已经被软禁在府上,恐怕随时有生命危险。”白术道。 唐麒冷笑一声,“生命危险,开什么玩笑,你不知道卫良带着护龙卫在他那里,难道还逃不过,除非是他自己不想活了你说连累,他被我连累的?” “应该是,小姐,他还是您的未婚夫,皇帝似乎是担心您暗中支持他登上皇位,其实钺王殿下也有很多人支持的,想来皇帝早已是忌惮他了。”白术分析道。 唐麒点点头,漫不经心地说道,“这倒是,那你派人去看着,万一他真的想不开要去死,拦着点儿。” 白术说完,便走了出去,心说钺王殿下我可是尽力了。 唐麒一个人起身走到帐外,所有人都觉得楚徇钺应该站在她这边,为什么呢。 她有些想不明白,楚徇钺可是皇族中人。 大概是他们都觉得楚徇钺待她太好了,这是事实,在他们相处一年多的时间里,楚徇钺从来迁就她。 可惜他们之间隔着天堑鸿沟,她是绝对不可能主动跨过去的。 但是他呢,那就不得而知了。 唐麒垂下眼眸,回寝帐去了。 第三十章难得再见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30 帝都,皇宫。 皇帝带着几位大臣,连着忙碌多日,但情况还是越来越坏。 白玉飞一身风尘,和赶回皇宫的江敬遥撞个正着。 但是谁也顾不上说话,只是见了一礼,急匆匆地就往御书房走。 两个人的处境都不好,一个因为西南,一个因为江南。 王显之是江敬遥手下的人,当初皇帝找合适的人去江南带兵,江敬遥大力向皇帝举荐王显之,谁知道王显之惹出这么大的乱子,直接导致了江南的变乱。 江敬遥最近被骂的颇为惨烈,也只能回来请罪了。 白玉飞更是不用说,西南二十五万人马,结果只剩下原来的十万白家旧部,他可是丢了西南啊。 纵然不能完全怪他们,但总是有人要承担起这个责任了。 后宫,宋皇后知道前朝事态紧急,更是加紧了对后宫的看管,省的哪个起来闹事。 薛婂而今身为四妃之一的德妃,又因父兄执掌兵权,同样在后宫之中占了一席之地。 薛婂如今身怀有孕,正和皇后坐在一起说闲话,两个人性情相投,关系倒是好的很。 许久不进宫的安和大长公主和白玉璇也过来了,白玉璇也在这边,大长公主去看李太后去了。 “玉璇,只有我们三人,你就不用客气了,好似我们进了宫,你就跟我们不认识了一样。”宋觅晴顺带把儿子塞到白玉璇怀里。 白玉璇抱着正吐泡泡的楚胤,笑道,“母亲一再叮嘱我,一定要知礼的。” “玉璇姐姐真是客气,”薛婂笑道,“你当初还说咱们都是自己人呢。” 白玉璇被父母和兄长宠着长大,当初也是极为任性娇气的姑娘,性格开朗活泼又有些豪爽,现在却也沉寂了。 宋觅晴拉着她的手坐下,道,“我和阿婂,从进东宫开始,规矩就多的不得了,本来还能和阿婂说说话,她有身孕了,不能随意出来陪我,玉璇你有空可要多进宫才好。” 白玉璇点点头,“我尽量吧。” “皇后娘娘,德妃娘娘,白姑娘,”红烛在门口一一行礼,道,“淳和长公主来了。” 宋觅晴赶紧道,“快请进来。” 楚蓁瑶看着也憔悴许多,不过还是笑道,“皇嫂,你这里人不少啊。” 楚蓁瑶把楚胤抱过去笑道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你们两个都过来了。”宋皇后惊诧道。 薛婂道,“白将军进宫,江将军也进宫,听说长公主和驸马分开已经好几个月了。” 楚蓁瑶坐下,叹气道,“有什么法子,而今天下都要乱了,皇兄和白将军想来也忙的不可开交,咱们不要给他们添麻烦就好。” 白玉璇点头,“兄长一去经年,又遇上危险,我母亲最近整夜整夜地梦见兄长遇险好好的天下如何就会乱了呢。” 宋觅晴摇摇头,“前朝之事,咱们管不着,好不容易见一次,说些高兴的事情吧。” 男人有男人的征战,女人有女人说不完的话。 几个女子相视而笑,可谁都知道这笑容下面藏着多少眼泪和辛酸。 御书房里,皇帝也没有责怪江敬遥和白玉飞二人。 而是吩咐白玉飞休整两日,之后开拔江南,让江敬遥从京郊大营分出五万人,调往雁门一带,其余五万人,再加上禁卫军的两万人,留守帝都。 “陛下,唐麒占据西隅,和凌渊的人在那里正好对上,他们之间同样不和。”白玉飞提醒道。 “朕知道了,”皇帝道,“姑母和表妹现在就在宫中,蓁瑶也在。” 白玉飞霎时不平静起来,江敬遥亦然。 “你们去太后那里,朕派人让她们一起过去。”皇帝道。 “多谢陛下。”两个人齐齐出声,随后又匆忙往太后宫里赶过去。 王喜到皇后宫中传话,白玉璇和楚蓁瑶匆忙就要走,皇后道,“你们路上慢些。” “晴姐姐,”薛婂扶着肚子,“这会儿再劝就不管用了,前些时候我哥哥回来的时候,我也疯了似得,我先走了,就不去给你和太后娘娘添乱了。” “好,你也小心些。”皇后笑道,随后带着儿子去皇后那里了。 太后宫中立刻热闹起来,最后皇帝索性留下他们一起用膳,一家人难得团聚,这是皇帝近日来过得最轻松的一天了。 江南明远郡,凌渊终于舍得露面,出现在江南百姓面前。 反正他现在已经和皇帝撕破脸了,情况已经不能比这个更坏了。 江南,南梁,还有西南,大片地方掌握在他的手中,他并不急于开战,而是急于将已经有的东西紧紧握在手中,不能有丝毫差错。 和朝廷开战的事情先不着急,西南要留下人马镇守,这一点很有必要。他非常相信如果自己疏忽,唐麒一定会在背后捅他一刀子,把西南占领,这一点都不奇怪。 他现在离得太远,腾不出刀子捅唐麒,不然也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凌渊一想起唐麒,便靠在桌子上微微叹气,那个女人啊,怎么就那么麻烦呢,他扔下手里的笔,看着窗外出神。 “公子”任乔跟被雷劈了一样,站在凌渊面前,他已经站了好半天,也喊了凌渊几声,那位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任乔只好就这么站着,他们公子是出了名的冷心冷情,非常理智,现在是在想什么呢,人,还是事,值得他这么入神。 “我在想一个女人。”凌渊忽然道。 任乔手里的东西啪的掉在地上,惊道,“啊?” 随后赶紧捡起来,惊慌道,“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属下给你找一个” 凌渊脸上带着轻蔑的笑容,目光落在任乔那里,道,“你当我是你,随便从芸袖楼找一个都能滚到床上,劝你收敛些。” 任乔愣怔了半天,心里万马奔腾惊涛骇浪,道,“那那是哪个女人这么这么有福气,能让公子如此繁忙的时候,还惦记着她。” “唐麒。”凌渊道,他想念她了。 答案没有出乎任乔的意料,是那个天下最麻烦的女人。 “唐小姐她确实不一般。”任乔道。 “你看上哪个女人的时候,怎么让她心甘情愿?”凌渊又问道,同时示意他坐下。 任乔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在凌渊对面,道,“当然是对她好了,她想要什么就给她什么,反正我不缺钱,实在不行就多花些时间陪着,女人爱听的不都是甜言蜜语吗,怎么高兴怎么来就好。” 凌渊蹙起眉头,“她想要的我不能给,她不缺钱,我更没有时间陪着,甜言蜜语,风花雪月她好像除了爱吃之外,没有别的喜好了。” 上次花了大价钱放了一个时辰的烟火,结果还不如楚徇钺送来一盒点心让他笑的开心。 任乔皱眉道,“唐小姐这个人自然和别的女人不同,属下喜欢的女人,都更喜欢胭脂水粉绫罗绸缎。” 他心说您这是空手套白狼吧,不花银子,不花时间,那还能怎么办? “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任乔想了想又道。 以心狠手辣出名的唐麒任乔心里发慌,谁知道那样的女人喜欢什么,别是爱杀人吧。 “她确实不同,太难讨好了,”凌渊道,“口是心非这我倒是看不出来,她扯谎的时候总是面不改色的。” “公子,她跟您很像啊。”任乔立刻道,随后赶紧换了一个话题。 “实在不行”任乔看着凌渊的眼神带着一些隐晦的深意。 凌渊随口道,“什么?” “女人不都是喜欢从一而终的吗?”任乔道。 凌渊冷笑,“多年前,大概就是唐麒的太姑姑吧,嫁了三次,第三次嫁的人比她小五六岁。” 任乔无奈,“这都行,唐家的女人忒没有规矩了,姑娘家的,相夫教子,孝敬父母,安稳度日不就好了吗。” 凌渊没有回答,唐麒这辈子都不会做这些事情。 “说正事。”凌渊重新拿起笔,他总是因为唐麒耽搁事情。 “公子,帝都的生意基本上已经断了,都落到那个人手里了。”任乔正色道。 “那人叫什么,这么久了,连个名字都没有?”凌渊道。 “离,只知道一个字,他身边的人叫他离公子,”任乔道,“其他瞒的太紧,查不到。” “离”凌渊无声笑了一下,“是离的挺远的。” 凌渊忽然开口,道,“看着楚徇钺,不要让他离开帝都。” 凌渊心里陡然升起最深的恶念,最好楚徇奕能再狠一些,留下他的性命那就最好了。 “那个人是钺王啊,”任乔道,“钺王怎么起这么个字钺王的性格不是很软弱吗,他怎么有这个本事?” “你知道虞景吗?”凌渊道。 “听说过,是唐小姐的先生,很厉害的人物,但已经死了啊。”任乔道。 “楚徇钺是没有经商的能力,但是虞景有,他将手里的势力都交给楚徇钺了,生前就将所有的路都准备好了,都是给唐麒留好的,他算计了许多人,楚徇钺就是他留给唐麒的。”凌渊沉声道。 任乔惊道,“留给唐麒那公子,杀了他如何?” “你查了这么久,连他的身份都没查出来,你怎么杀人。”凌渊道。 任乔毕竟精明,半晌之后道,“属下借一把刀。” 凌渊冷声道,“随你。” 第三十一章年少气盛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31 西秦的早晨偏凉,校场上的喊杀声已经震耳欲聋。 唐麒裹着一身深蓝色的长袍,走在穆崇前面,两个郡的兵马加起来有十二万,除了各自留守军营的一万人,已经都过来了。 雁门郡和石门二郡据说已经有三十万人了,已经足够好和西秦一战。 唐麒没有太在意,临时凑来的三十万人,而且还是据说,怎么能和西秦相比,为了这一场战争,她还有虞景,两个人付出巨大的心血。 穆崇正要开门,唐麒拦着他道,“穆叔不用说什么,只要让他们知道我来过就好。” 林峰正被一群人围着,提着弓箭朝远处的靶子射过去,只是偏差一点点,正中靶心。 那是西秦特制的弓箭,比一般的弓箭要射的更远,需要的力量也更大。 唐麒走了过去,白术给她开路,林峰从人群中走过来,行了一礼,道,“小姐。” 唐麒颔首还礼,旁边众人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就要跪下。 唐麒伸手拦住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人,道,“身着铁甲,便是身在疆场,不能行跪拜之礼,这是西秦素来的规矩,林峰,你没有告诉他们吗?” 被扶起来的人惊道,“小姐误会,我等我等只是吓到了。” “是属下的错。”林峰道。 “下次记着。”唐麒道,随后伸手从林峰手里把弓箭拿过来,往前走了两步,然后眯起眼睛,朝刚才的靶子射过去,一连三箭,没有停顿。 林峰有一点点偏差,但是唐麒没有,三支全部正中靶心,和林峰的羽箭并排在上面。 唐麒蹙眉,道,“最近手都生了。”她近来多数忙着政事,还在姚晋那里学着一些新的东西,再加上怀孕,确实很久没有动了。 她身旁都是一群大男人倒吸气的声音,“手生”是什么意思,这弓箭真的很重的,一连三箭正中靶心这要是“手生”,他们真是该一起剁了爪子了。 她将弓箭还回去,嘴角微微上扬,朝趁着他们还没反应的时候,就离开了。然后回到高台之上,站在栏杆前,看着下方。 自然有许多人都注意她了,唐麒一直站到一个时辰之后晨操结束,才在众目睽睽之下回了营帐。 唐念凑过来吃早餐,已经在唐麒的帐子里了。 唐麒回去之后斜靠在软榻上手上勒出三道清晰的血印。 唐念惊道,“白术哥哥,快拿药过来,阿姐手上有淤血了。” “不用,先让我歇会儿,我手都在抖了,那弓真是重。”唐麒道。 “那您还拉了三次。”白术已经把药拿了过来,说道。 唐麒回道,“我得让他们一次就记住我,记得清清楚楚。” “为什么,阿姐。”唐念一边给她上药一边问道。 “就要打仗了,阿姐这么强,他们一定更有底气,我必须让他们知道。”唐麒道。 唐念“嗯”了一声,又道,“阿姐,姜陶刚刚派人送圣旨过来了,我看了一下,都是废话。” “哦,那就不要告诉我了,”唐麒道,“楚徇奕明明知道我不可能跟他何解的。” “他最后问了你和徇钺哥哥的婚约还作数吗,”唐念道,“徇钺哥哥最近过得一点不好,听说皇帝想杀他,因为阿姐的缘故,是怕徇钺哥哥抢了他的皇位吧。” “是,可惜你徇钺哥哥没本事,不然我就让他当皇帝。”唐麒半开玩笑地说道。 “那他就不是徇钺哥哥,徇钺哥哥不会当皇帝。”唐念和楚徇钺熟,还是清楚的,楚徇钺跟虞景学的所有东西,只有弹琴琴和下棋学的最好了。 “不会可以学,”唐麒笑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学不来的。” “有,”唐念道,“很多,我就学不懂看地图。” 唐麒哼了一声,道,“那是没把你逼到那个份上,我给你一份地形图,再把你扔到西秦,我保证你什么都会了,你要试试?” 唐念不说话,唐麒好笑,道,“走,吃饭了。” 也就是用膳的时间里,唐麒早上连射三箭都中靶心的事情传遍了整个军营。 所有将士对自己的这位女统领,都存着好奇之心。即使是以前听说过她的赫赫威名,现在同样好奇,耳听为虚,眼见才为实,这样的事情着实让所有人对唐麒的印象更加清晰。 那就是,他们的统领很厉害,虽身为女子,但是拉起来那样重的弓箭,她一连三箭全中,还说自己手生了。 真是强悍啊。 但是唐麒这会儿拿着勺子手腕发抖,眼看就抬不起来了。 “果然自作孽不可活。”唐麒道,几个月没动弹,怎么就娇气成这样了,都是这肚子闹的。 唐念把鸡蛋剥开,放进唐麒碗里,道,“没事,阿姐,你慢慢吃。” 唐麒“嗯”了一声,“阿姐知道,你也吃。” “阿姐,我想去训练怎么样,不想天天背书了,背的我头晕眼花,阿姐”唐念小心地说道,还看着唐麒的神色。 “好,”唐麒难得爽快地答应了,道,“不要给姐姐丢脸知道吗,你可是我带大的。” “阿姐放心好了。”唐念信誓旦旦。 唐念虽不是唐麒的亲生弟弟,但很大程度上,他代表的就是唐麒的脸面,他们会以唐念来评判唐麒。 唐麒忽然有些担心,道,“阿念,要是你真的去,就不能任性了,知道吗。” “我知道啊。”唐念不以为意。 “真的知道啊。”唐麒道,她到底是怎么把这孩子带大的,她认真想了想,从小除了练武这件事之外,其他事情唐麒绝对是有求必应,要什么给什么。 连带虞景都对唐念纵容地很,他连书都没好好读过几本。 还好唐念身边没有什么糟糕的人,若是寻常人家,只怕早宠出个纨绔来。 “阿姐,我真的知道,我是阿姐的弟弟,我不会让阿姐失望,也不会让他们小看的。”唐念道。 唐麒伸手摸着唐念的头发,使劲揉了揉,“阿姐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担心你受苦,我从小捧在手心的弟弟,怎么舍得让别人欺负了。” “姐姐,你再这样,会把我宠坏的。”唐念撒娇道。 “我乐意。” “姐姐,”唐念忽然放下筷子,“我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我想问你一件事,你不要生气。” “怎么这么严肃,你说。”唐麒也把筷子放下。 “阿姐,你为什么那个时候要救我,还把我带回来,一直这么疼我,是因为姐姐你的亲弟弟吗,我听别人这么说的,在帝都的时候。”唐念声音沉闷。 唐麒被惊了一下,随后道,“阿念,姐姐说出来,你也不要生气好不好。” 唐念差点就哭出来,“好。” “我弟弟唐麟,我比他大两岁,真的是很宠爱他,他也依赖我,可是后来你也清楚的,我见到你的时候,刚刚九岁多一点,你那么小,又拽着我的袖子喊我姐姐,我真是我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的,我当时就哭了,觉得你真是上天送给我的,就把你带回来了,你那么小,还喊我姐姐,我怎么不宠你呢。”唐麒笑的有些无奈。 唐念确实真的要哭了,颤着声音问,“那那后来?” “一开始的时候,我是存了那个心的,还鬼迷心窍给你这个名字,但是后来再大一些的时候,我就知道错了,但是你还小,没办法给你解释,我疼爱你,阿念,你不是别人,你就是我弟弟,不要想太多知道吗。”唐麒艰难地解释道。 唐念正是叛逆期的少年,在心里憋了很久的话,终于得到一个答案。 他匆匆喝完粥,哽咽道,“阿姐,我先走了。” “阿念,”唐麒赶紧站起来,“阿念。” 唐麒顿时没心情吃饭了,扔下筷子,真是自作孽! 她一开始确实存了不好的心思,但是后来已经扳过来了,这么说吧,他疼爱唐念,开始并不真实,但是过程没有作假的。 那孩子十六岁,正是胡思乱想的年纪,她十六岁的时候,可是天天想和虞景对着干,闹得鸡飞狗跳的时候。 唐麒起来,准备去主帐。 紫罗道,“小姐,您再吃点儿。” “不了,吃不下。”唐麒皱着眉头道。 “紫罗,去请穆将军到主帐。”她又道。 唐麒在主帐里看了皇帝的圣旨,还真是说到她和楚徇钺的婚约了。 不过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婚约还要等三年三年啊,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谁还记得,开什么玩笑啊。 唐麒扔下圣旨,穆崇已经走进来,道,“急着找我过来,有什么事情,玖思?” “有,穆叔”唐麒走到他旁边坐下,“大事,大事啊。” 穆崇看着唐麒,好笑道,“好,你说。” “阿念生气了,”唐麒道,“他忽然问我为什么当时收养他,是不是因为阿麟我就说了。” “他怎么想起来问这了。”穆崇道。 “一定是有人嚼舌根,”唐麒怒道,“跟他说什么不好的话了,怎么办?” “你动机确实不纯,玖思。”穆崇道。 “我知道,但是后来呢,我疼他还能是假的,阿麟已经没了,我再伤心,难道还能把阿念当替身啊,阿麟是阿麟,阿念是阿念,小时候我不懂事,大了还分不清吗。”唐麒道。 “我知道,”穆崇道,“你别急,阿念是个好孩子,穆叔看着他长大的,他正是逆反的时候,穆叔给你去劝劝他,别急。” 唐麒叹气,道,“说实话果然会伤害人。” “你打算一辈子骗阿念吗,他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要是不说,以后更麻烦。”穆崇道。 “我知道了,”唐麒道,“那穆叔你去忙,见了给我劝劝啊,小孩子闹脾气最厉害了,我当年可是把虞景气的吐了血,万一自己钻牛角尖那才可怕,气不到别人,先把自己气坏了。” “知道了,放心,阿念像你,藏不住心事。”穆崇道。 唐麒点点头,心说不像我像谁啊,“哎,穆叔,你别骂他啊,小孩子骂不得。” 唐麒担心万一有人说唐念不懂事啊,现在这个时候还和她置气那唐念一定会更不想看见她的。 穆崇已经走到帐外,不由得摇了摇头,这都宠成什么样了。 第三十二章永不弃之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32 唐麒也没有太多的心思分给唐念,那孩子还真是置上气了,每天都在训练,也不来找唐麒吃饭。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统领亲自带大的弟弟是个小疯子,做起事情来不要命。 楚徇钺还被软禁在府上,忍受着温芷每天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的风景,楚徇钺真是眼睛疼的厉害。 一大早起来,楚徇钺坐在后花园抚琴,他现在已经能弹得很熟练了,但是可惜,没人听了。 左星拿着一个木盒子进来,道,“公子,不知道这是谁放在门口的,说是给您的。” 楚徇钺看也没看,道,“你打开看看,没用的话扔掉。” 左星想了想也是,万一是谁寄过来的什么危险的机关,那就不好了。 他打开之后,里面只有一个信封,上面写着“徇钺亲启”四个大字。 左星特地试了一下,没毒。 “公子,给您的信。”左星拿出来递给楚徇钺。 “谁的?”楚徇钺终于有了一点兴趣,压住琴弦问道。 “没有署名,公子您亲自打开吧。”左星把信放在琴上。 楚徇钺拿起来,看着上面四个字,字迹他很熟悉,非常熟悉。他可是为这人磨了一年多的墨,怎么可能不熟。 他也没多想,立刻打开,里面的字当然更加熟悉。 非常好看的簪花小楷,但是又带着一般女子没有的英气和洒脱。 是唐麒写给他的。 但是内容让楚徇钺非常震惊,在寒暄之后,问的就是他愿不愿意要那个位置,她一定会帮他 最后一句,有生之年,得见君执掌乾坤,愿一生相伴,永不弃之,玖思字。 “左星,去查一下,这信是谁放的。”楚徇钺道 楚徇钺依旧沉浸在震惊之中,半晌后花园门口响起温芷特有的娇娇柔柔的声音,楚徇钺回过神,把信握在手里。 随后抱起琴,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就准备离开。 温芷也顾不上江南女子小巧玲温柔什么的,三步并两步走到他面前,道,“王爷,您在这儿呢,吃早饭了吗,芷儿已经准备好了。” 楚徇钺还在想事情,没有回答,便越过她要走。 可是温芷还不容易见了他,哪里肯轻易让他走,便直接迎了上去。结果两个人撞在一起,楚徇钺急忙护着凤凰琴,手里的信飘然落地。 温芷倒在地上,信正好落在她身侧。 温芷一侧头,便将信看的清楚了。 “执掌乾坤,玖思。”这六个字便足够了,她没有声张,只是拿着帕子掩面低声哭泣,“王爷,您怎么能如此” 楚徇钺哪里管她,立刻把信捡起来,对走过来的左星道,“以后后花园谁都不能进来。” 凤凰古琴的琴弦被崩断了一根,楚徇钺有些心疼地看着,抱着琴回书房去了。 侍女将温芷扶起来,却没有看到温芷朦胧的泪眼之下藏着危险的笑容。 温芷毕竟年轻,还没有意识到他看到了什么危险的事情,只是想着如果她知道了这个秘密,是不是就可以用来威胁楚徇钺,真正嫁给他了。 楚徇钺又把信再看了一遍,随后将卫良召过来。 卫良这两天因为和江南道,生意来往忙的头晕眼花。 楚徇钺把信拿给他,道,“这不可能是真的,但是我找不到破绽。” 卫良看完,道,“确实不可能,小姐不会说这样的话。” “她当然不会,想执掌乾坤,纵横天下的是她自己,她怎么可能把机会给我,自己站在后面。”楚徇钺非常不屑地说道。 他一开始真的被最后一句话吓到了,如果唐麒能说出这样的话,楚徇钺觉得自己一定会心甘情愿为她去死。 但是怎么可能呢。唐麒给她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你日后可不要后悔”这句了。 他能说什么呢,他还能说什么啊。唐麒把所有的决定都做了,他一直被动,被唐麒牵着鼻子走。 唐麒是个连谎话都不屑于说的人,楚徇钺从袖子里拿出紫玉蝴蝶,让它迎着阳光。 他甚至都不知道那一枚紫玉蝴蝶还在不在她的手里。 卫良心说您这不是看出来了吗,小姐可不就是那么一个人,强势霸道,不肯屈居人下? 楚徇钺随后又道,“其他呢,字迹一模一样,纸质也像是西秦那里特有的。” 卫良把纸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道,“墨也是对的,只是这纸上有胭脂水粉的味道,小姐在军中的时候,是不用这些东西的,侍女也不可能用。” “那这是谁写的?”楚徇钺道。 “公子不用管,扔了就好,属下会查清楚。”卫良道。 “最近外面有什么事情?”楚徇钺把信撕碎,扔到一边的纸篓里,继续问道。 卫良一一陈述外面的事情,楚徇钺什么都不问,只是听着。 但卫良说到江南的时候,楚徇钺道,“白玉飞去江南了?” “是,恐怕江南马上就要打起来了。” “那西秦是不是也快了?”楚徇钺问道。 “依照小姐的个性,她一定会在江南乱了之后才出手,石恪龄守在雁门,那里易守难攻,又有将近三十万人守着,陛下是想把小姐完全挡在雁门外。”卫良一说起这些事情就没完没了的。 楚徇钺则是非常不想听,道,“我知道了,反正就是迟早要打起来的。” “是,公子要早做打算,这封信既然是有心之人的算计,想来还会有下一次的。”卫良起身行礼,准备离开。 楚徇钺想想也是后怕,谁说不是呢,这消息要是传出去,他皇兄的毒酒肯定立刻就送过来了。 他以前觉得就算他的兄长是皇帝了,就算他们因为唐麒的事情会生疏,但也从没想过事情会变得这样糟糕。 皇帝想杀了他。 权力这种东西,真的会让人疯了。 楚徇钺想着那封假冒的信,忽然想清楚了很多事情。 皇帝想让他死,并不是因为他和唐麒怎么样。而是因为他的存在,威胁到了皇帝的位置。 试想,如果唐麒真的支持他,如果这封信真的是唐麒写的,然后他答应了,用自己的势力和唐麒里应外合,赢得可能性那是非常大的。 楚徇钺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这才是他必死无疑地原因。 可是他什么都没做啊,就这样无辜入局。 他走到阁楼上,目光沉沉看着远处,他不幸成了一枚棋子, 当夜,温芷穿戴好,便去找楚徇钺了。 楚徇钺正一个人摆着棋局,虞景的那副紫玉棋子。 “小姐,您真的要过去找殿下,这种事情?”侍女在一旁道。 温芷和这个丫鬟一起长大,便把事情告诉她了,小丫鬟也吓了一跳,不太想让温芷过去。 “我没办法了,”温芷握紧拳头道,“我不能就这样待着这里,什么都不做,名不正言不顺的。” “可是” 温芷不说话,披上袍子,打听好楚徇钺的去处,便离开了。 小丫鬟犹豫了半天,从西侧门偷偷地跑出去了。 楚徇钺看着棋局,他面前这盘就是虞景和唐麒最后一次下棋留下的那个局。 和唐麒一样,他也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温芷的喊声又从外面传过来,楚徇钺放下棋子,让人把她带进来。 一个小姑娘而已,楚徇钺不至于这么没有气度,跟她过不去。 而今她自己危在旦夕,也不想连累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 “钺王殿下,您终于肯见芷儿了,芷儿”温芷惊喜道。 “温小姐,”楚徇钺也不废话,“今日让你过来,是告诉你一件事情,钺王府现在很危险,劝你早早离开,还能保住一条命。” 温芷皱眉,眼泪都要下来了,道,“王爷,您就是想打发我走吧,芷儿不怕危险,什么都不怕。” 楚徇钺和唐麒在一起久了,最讨厌女孩子一说话就哭,他拍了拍桌子,道,“行了,别哭了,我没跟你开玩笑,你要是不怕死,那就自己留在这儿吧。” 温芷点头,“芷儿不怕死,只要和王爷” “行了,回去吧。”楚徇钺道。 一般男人听到“我和你生死相依不离不弃”这种话,一定会非常感动,但是楚徇钺不会,唐麒和虞景都教他,没什么事情能比你的性命重要,没事千万不要玩命儿。 楚徇钺不耐地摆摆手,温芷低着头道,“王爷,执掌乾坤,玖思。” 楚徇钺果然变了脸色,道,“你看见了?” “王爷,芷儿没有告诉别人,只是想告诉王爷,芷儿对您” 果然屋漏偏逢连夜雨,倒霉的事它是接二连三的。 楚徇钺顾不得许多,给左星使了个眼色,左星一把拍晕温芷。 “赶紧走,”楚徇钺道,“早上的信被她看见了,估计陛下马上就要知道了。” 左星点头,“好,公子放心,所有事情都准备好了。” 楚徇钺只觉得心脏噗通噗通乱跳,果然人都是怕死的,这会儿也不得什么道义和亲情了,命最重要。 可怜温芷还没把自己的心思告诉钺王,就被后者毫不怜香惜玉地打晕了。 宫中,皇帝果然知道了那封信,立刻将周秉召过来,道,“把钺王带入宫。” 他就知道,谁都计划着谋取他的位置,即使是一起长大的弟弟也不例外。 故人心易变,不得不防,结果千防万防,还是出事了。 皇帝心中倍感悲凉,想起他父皇的话,坐在这个位置,便要忍受天下所有的黑暗和孤独,没人能够陪着一起度过,父母,妻儿,兄弟,姐妹,都不能。 他一个人坐在台阶上,沉默不语。回想起当年楚徇钺年幼的时候,两个人一起看书,一起说话的日子。 过去的已经过去,凝固在旧日的光阴里,如何回忆也无法改变。 第三十三章楚氏女子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33 唐麒坐在唐念床边,看着他脸色苍白,一阵心疼,这孩子真是不要命。 “怎么样了,白柳?”唐麒轻声问道。 “小公子发烧了,吃点药,等烧退了,再歇上几天就好了。”白柳回道。 唐麒回头,看着在一旁的林峰,道,“他不是这几日都爱腻着你吗,怎么就病了的。” 林峰一脸懵,道,“昨天晚上还好好的啊,不知道怎么属下想起来了,阿念洗了个凉水澡。” 林峰恍然大悟,军中一群大男人,洗澡可不就是用的凉水吗,谁知道唐念就病了啊。 “男人真是靠不住。”唐麒低声道。 林峰没听见,道,“什么,小姐?” “没事,他这些天心里不痛快,这才病了,你去忙,把雁门一带的具体情况回来告诉我,白玉飞已经快到江南了,即使凌渊想要拖延,也拖不下去了。” “是。”林峰回过之后,转身出去了。 唐麒伸手握住唐念一只手,上面交错着一些伤痕,都是这几日留下的。 以往唐麒哪里舍得让他受伤,以至于唐念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养的跟姑娘一样白白净净的,在西秦这样的天气里,他都没晒黑。 但是现在看着黑了很多,前几天还觉得这孩子像她,现在想想哪里像了。她不高兴的时候,都是可劲儿折腾别人,这孩子不高兴了,竟然折腾自己去了。 唐麒万分无奈地看着他,毕竟事情因她而起,她也不能说唐念什么。 真是因果昭昭,报应不爽。 唐麒起身动弹了一下,七个月了,肚子里那块肉最近疯长,看着都吓人,唐麒几乎每天坐在帐子里。 其实七个月已经能生了,唐麒特别想现在就生出来,但是穆崇不准,说什么都不行,唐麒只能深入简出,继续养胎。 唐麒重新坐在唐念床边,摸了一下他的手,还是烫烫的,不过比她刚过来的时候好多了。 她找了一本书翻着,屈项华的小孙子忽然跑过来,要看唐念。 唐麒让他进来,屈平在唐念床边凑了半天,随后道,“姐姐,念哥哥怎么了,他这几天都不高兴?” “他会好的。”唐麒道。 “那姐姐,我走了,你告诉哥哥我看过他了。”屈平其实是想待在这儿的,但是他有点怕唐麒,就走了。 “好。”唐麒回道。 屈平一溜烟地跑了,唐麒一手支着下巴,看来她专治小儿夜啼这个本事不止在帝都有用,在西秦也有用。 直到中午唐念才醒过来,但是嗓子哑的说不出话,唐麒递杯水给他,道,“阿姐教你这么多年,什么教过你不要命了,西秦这天气,中午热的要命,午夜凉的要命,你赶着这两个时辰不要命是不是?” 唐念喝过茶,委屈道,“我没有”这几天唐念心里的火都没地方发,他一边对唐麒把他当做别人代替品耿耿于怀,一边又天天念着唐麒这些年来待他的好。 结果就把自己倒腾病了 “好了,你醒了姐姐就去忙,不高兴不要折腾自己,去折腾别人,记住没!”唐麒瞪他一眼,又道,“白柳,看他身上哪里有伤,给他上药,别留疤了,看着他把药喝了,别的不像我,不喝药这一点就十足像我,看着,我先走了。” “阿姐”唐念低声喊道。 唐麒也没看他,慢腾腾地走了。 “白柳哥哥,我怎么了?”唐念问道。 “小公子您早上发高烧,林将军到处找我,我当时给小姐把脉,小姐就知道了,她当时过来,守了整整一个上午。”白柳解释道。 唐念一肚子委屈顿时烟消云散,道,“白柳哥哥,我是不是错了。” “小公子想什么呢,来,我给你上药,小姐刚才看见你手伤成这样,心疼好半天。”白柳知道唐念和他姐闹别扭,心里也是好笑的紧,他们也算跟着两个人长大,唐念那是被唐麒一路宠到大,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孩子啊。 “小公子,您这样小姐会伤心的。”白柳最后说了一句,然后给他上药去了。 唐念垂眸,任由白柳摆弄。 是啊,他伤心,他姐姐也伤心。 唐麒回了营帐,看着堆了满桌子的东西,一阵头疼。 江南,明远郡。 卫衍拿着由南梁转送过来的圣旨,坐在任乔对面。 “怎么办,皇帝给我下旨了。”卫衍道。 任乔不以为意,“下就下了,怎么你要听啊。” “当然不。” “那你就给我闭嘴,没看在忙!”任乔瞪了一眼翘着二郎腿的卫衍说道。 卫衍靠在一边,笑道,“那你忙,对了我听说你拍马屁,结果那位钺王殿下跑得快,拍马蹄子上了是不是。” “你知道帝都近来大名鼎鼎的公子离吗。”任乔不以为意,回道。 “公子离,抢了你生意的那个?”卫衍道,“难道是钺王,听说他性子绵善,做生意倒是好本事。” 任乔噼里啪啦地拨着算盘,道,“就你多事,南梁的事情你忙完了。” “拜去年冬天那一仗所赐,南梁天下太平,我什么都不用管。”卫衍懒洋洋地说道。 任乔特别想把算盘摔在对面那人的脸上,强忍下来,继续算。 凌渊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道,“别废话了,任乔,兵器和粮食都安排好了没有,白玉飞已经到了,准备开战,这是西南回来的关敏关将军。” 关敏跟着凌渊,算起来已经有十多年了,当然这十多年都是在西南的军中度过的,算是心腹。 “公子,”关敏道,“白玉飞所部十万人,已经在汸水以北。” 凌渊拿着地图,道,“带人渡过汸水作战。” 关敏随后开始说起白玉飞那十万人的情况,他们劳师远征,从西南到江南,已经非常疲惫。 江南这般情况,于白玉飞是非常不利的。 皇帝将大部分兵力放在北边的雁门郡,来防唐麒。 朝廷能留给白玉飞的兵力,已经很少了,不知道皇帝是看不起凌渊,还是太看得起白玉飞。 几个人直到深夜才散开,卫衍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正艰难地和凌渊说着话告别词,他的侍卫忽然火急火燎地跑过来。 “怎么了?”卫衍道。 “王上,南梁有人叛乱,”侍卫道,“是南梁王后。” “南梁王后”卫衍道,他没成亲啊。 “洛云的公主,王上!”侍卫急急忙忙地说道。 凌渊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楚韵瑶,她手里有先帝给她的人,卫衍,你输给女人了。” 卫衍看见凌渊的眼神,立刻就醒了,道,“公子放心,我马上就走,不会出事的。” 说完,卫衍立刻带着他的侍卫跑的没影儿了。 任乔皱眉道,“公子,这人根本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点事情办不好。” “我知道。”凌渊道,他和卫衍更偏于普通的朋友没有那么复杂,他也从未交代给卫衍什么大事。 “楚家女人真是不简单,”任乔又道,“那位淳月长公主听说是掌了宁国大权,这位长公主也是个厉害的,到了这个地步还想着争权。” “该让卫衍长点记性了,免得不知道天高地厚。”凌渊道。 “公子,属下失手了。”任乔道。 “你说楚徇钺?”凌渊若有所思。 “是,禁卫军到那里之前,他已经不见了,不过属下再送了一封信,正好到皇帝手里,想来皇帝陛下不会轻易放过他的。”任乔道。 楚徇钺收到的那封“永不弃之”的信,就是任乔亲手写的,他除了会做生意,还擅长模仿别人的字迹,以假乱真不在话下。 他真的很奇怪,楚徇钺收到那样的信,竟然立刻就跑了,难不成他知道是应该不可能吧。 “你的信,楚徇钺应该识破了。”凌渊道。 “您怎么知道,公子,我写的几个字,连您都分不出真假啊,他怎么知道的。”任乔道。 凌渊边走边道,“我忘了告诉你唐麒的性子,她本身非常有野心,性格刚烈,对男人一贯不会客气。” 任乔心说难怪,他还真是写了些话,唐麒不可能说出来。 “无妨,就算是没有破绽,楚徇钺现在也死不了,你当虞景是什么人。”凌渊漫不经心地回道。 楚徇钺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对唐麒他们之间同样手难以逾越的鸿沟,无所谓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战事,皇帝既然没把主力放在这里,想来唐麒那里一定更艰难。 雁门是出了名的易守难攻,老天还真是向着他,让唐麒去扛洛云的主力,他白白捡了个便宜。 任乔看他一直皱眉,道,“公子,您该休息了。” 凌渊“嗯”了一声,回房间去了。 拜任乔所赐,楚徇钺还躲在护国寺里,深夜计划着逃跑的路线。 “公子,不是往北吗?”左星道。 “往北皇兄一定觉得我会往北,那条路不行。”楚徇钺道。 “往东。”楚徇钺道。 左星是想回西秦的,正要开口,卫良一把拽住他,道,“好,何时启程,公子?” “现在,我去找延鸿方丈道别。”楚徇钺起身往外面走去。 他何尝不知道“往北”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现在不想,一点都不想,他要以怎样的姿态唐麒,朋友,还是旧情人,还是爱慕他的人? 在他想清楚之前,他不想去见唐麒。而且就这样逃过去的话,实在太狼狈了。 但凡是男人,都希望在喜欢的女人面前足够有底气大概他这辈子都不会有,不过还是不要太狼狈才好。 第三十四章再昭天下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34 楚徇钺独自走在深夜里,延鸿方丈本来已经睡下,知道他过来之后,便起来了。 “钺王殿下,要走了?”延鸿方丈看起来还是几个月前的模样,楚徇钺觉得大概变了的只有他们。 延鸿方丈这样的方外之人,总是看起来没有变化。 “是,拖到明日就来不及了,不过已经没有钺王了。”楚徇钺笑着,但是他的眼泪好像灌进了嗓子里,让他觉得万分苦涩。 “世事难测,但路总是有的,不要太过忧心。”延鸿方丈在灯火下的眉眼更加和善,楚徇钺却更加辛酸。 “寥寥两年而已,便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两年来的事情,比我前十七年加起来的遇到的都要多,”楚徇钺微微叹气,“父子反目,兄弟成仇,我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真是难以想象。” 延鸿方丈却是笑了笑,道,“因果早就注定,你不必执念。” “我要是有方丈您这样超脱就好了,要不您收我为徒算了。”楚徇钺苦中作乐,玩笑道。 “你没有佛缘,不适合侍奉佛祖。”延鸿方丈也呵呵地笑着。 楚徇钺起身行了一礼,道,“多谢方丈收留这几日,让我有时间静静心,不然真是要疯了啊。” “好孩子,客气什么,”延鸿方丈道,“而今这般境况,恐怕又有如百年之前的大乱,你出去小心。” 延鸿方丈对所有的晚辈都是非常心疼的。 楚徇钺再行一礼,起身告辞了。 延鸿方丈转着手里的佛珠,没有睡觉,他拿出一本佛经,开始诵读。 楚徇钺翻身上马,他府上大小二白,小白他骑着,大白已经送走了。 他下山之后,朝着帝都的方向跪了三次,道,“后会有期。” 卫良跟在他身旁,道,“公子,今日一早钺王府门口又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木盒子,已经到皇帝陛下手里了。” 楚徇钺垂下眼眸,道,“是谁这么恨我,非要置我于死地。” “公子,应该是任乔,江南商会的会长,是凌渊手下的人。”卫良道。 “是因为生意的纠葛,就非要置我于死地吗,”楚徇钺道,“他应该知道,主事之人不是我,即便我死了,北方的生意他也抢不回去了。” 卫良尴尬不已,就这点来说,还真是他连累了楚徇钺。 “这应该是凌渊的授意,不只是为了生意,”楚徇钺猜测道,“是为了唐麒吧。” 卫良更加难堪,楚徇钺真是这些纷繁复杂的乱局中最无辜的人,但是他又偏偏和每件事都有牵扯,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楚徇钺道,“我只是奇怪,凌渊心悦玖思,竟然要先杀了我,我真是受宠若惊。” “小姐和虞公子感情深厚,虞公子的直接死因就是因为凌渊拿走薰华草,小姐最不可能原谅他,即使那也不可能。”卫良认真皆解释道。 楚徇钺似乎毫不在意,道,“走吧,我听说东边的安东郡风景不错,去那里找个地方避一避,等过一段时间再出来。”说完他纵马前行。 卫良和身后五个侍卫立刻追了上去,安东郡,是个种粮食的好地方,收麦子的时节刚刚过去,一定能收到很多粮食,卫良心想。 七月下旬,皇帝忽然下诏,诏令是废除唐王府的王爵,宣布唐麒和凌渊一样,为叛臣。 西秦和雁门的局势骤然紧张起来,通商的道路被封锁,城门紧闭,不许任何人进去,有不少商人被滞留在西秦瑜阳城,场面非常难看。 随后几天,唐麒那一份《昭天下书》出现在整个北方,帝都的数量最多。 唐麒这一份,比凌渊那一份要写的更加惨烈。 尤其是唐王府十年前的祸事,被详细记载在其中。 先帝,已经被灭族的孙国公府,已经死了的白杨,凡是参与过当年之事的,全部被摆在上面。 除了这一件,还有二十年前宸王横死一案,上了年纪的人基本上都会怀念当时的宸王,风清雅正,翩翩公子,仁德无双 这两件事,就足够了。 皇帝倒是下旨驳斥,但已经没用了,唐家的情况一目了然,全家死的就剩唐麒一个,还是拼着命逃走的。 众人也似乎能够想通为什么今年以清郡主主动去查孙家和渝王,根本就是冲着报仇去的。 姚晋和屈项华写了什么,唐麒没有过问,不是痛心,只是太熟悉了,熟悉地没有必要再看了。 唐麒斜靠在软榻上,道,“阿念想起姐姐了,我以为你都忘了我是谁了。” 少年脸色微微泛红,在她面前坐下,道,“阿姐,我错了。” 唐麒摇摇头,没有说话。 唐念低着头,半晌后道,“白术哥哥让我跟你说一件事情。” “说。” “帝都有消息传过来,皇帝下旨说你谋反,是因为你给徇钺哥哥写信了,”唐念道,“说要和他里应外合谋反,徇钺哥哥当天就不见了。” “跑的真快。”唐麒道。 “是他府上一个女人告诉皇帝的,他当然要跑,皇帝会杀了他的。”唐念下意识地说道。 “你说什么?!”唐麒满脸震惊。 “皇帝派禁军去了钺王府,要是不跑,徇钺哥哥就没命了。”唐念道。 唐麒那句话最终咽了下去,道,“不是没死,怕什么。” “不知道是谁冒充阿姐写的信。”唐念道。 “没事,小孩子不要关心这些,去好好训练,别不要命就好。”唐麒道。 “我走了,阿姐。”唐念丝毫不知道自己给他姐扔了惊天的消息,拍拍屁股,顺便把前尘往事一起忘了,然后去找林峰骑马了。 唐麒合上书,心说她家祖宗的话真是没错,男人果然靠不住,除非亲爹和亲哥。 她迫使自己忘了这件事情,没有去深究其中因果,随后起身去了主帐。 凌渊还真是有本事,随便模仿她的笔迹寄给楚徇钺,就让皇帝动怒,然后同时挑起两边的战争。 御书房那群大臣难道就没一个有脑子的,先把事情拦下来啊。 两边开战,不是白白便宜了凌渊是什么。 一箭双雕,真是好计谋,唐麒靠在桌子上想着。 雁门三十万兵力,西秦同样三十万,绝对是一场血战。 唐麒眯起眼眸,绝不能这样白白折损兵力在雁门,不然以后和凌渊对上,吃亏的绝对是西秦。 “小姐。”白术低声喊道。 唐麒回过神,道,“怎么?” “小姐,有许多商人滞留西秦,有人来***,希望您能送他们离开。”白术道。 唐麒一手支着下巴,“商人?” “是。” 现在的场面已经非常尴尬,雁门和西秦陈兵相对,局面一触即发,唐麒一手慢慢地叩着桌子,想了一会儿。 “你亲自去送,让方荆到我这儿来。”唐麒道。 “小姐,我是您的侍卫长,还是让方荆去送吧。”白术道。 唐麒摇摇头,“方荆不行,我要你去和他们打交道,可不是结仇去的,方荆不擅长,你行。” 白术点点头,“是,小姐,姜陶带着那人现在就在外面,您要见吗?” “不见,让姜陶过来。”唐麒拒绝,见了就没意思了。 “是,属下去办事了。”白术说完,便出去了。 外面站着一个五十多岁的人,正和和姜陶站在一起。 姜陶言辞温和,正在劝解那人。那人是帝都附近的商人,姓郝,去年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今年就要打起来,他还被无辜卷入其中,正是烦恼的时候。 “白侍卫,如何?”姜陶问道。 白术还礼,道,“小姐安排我去送滞留在瑜阳的商人,姜大人进去见小姐。” “郝掌柜,”姜陶道,“这位是小姐的侍卫,他定会送你们平安进雁门,不必担心。” “多谢,多谢这位将军。”郝掌柜惊喜道。 “不客气,郝掌柜请。”白术道。 “不知郝某能否当面谢过” “不必,小姐军务繁忙,郝掌柜不必客气,不过她已经吩咐过了,定要保护你们的安全,不能让诸位无辜卷入,否则更加深她的歉疚。”白术解释道。 郝掌柜被留在这里一连好多天,都要急疯了,而今被白术这么一说,倒是对唐麒更加好奇。 “小姐真是深晓大义,郝某佩服啊。”他边走边道。 “这话到了雁门可不能这么说,圣旨都下了,郝掌柜小心性命啊。”白术道。 郝掌柜连连称是,和白主一起走了出去。 姜陶坐在帐中,唐麒问道,“你们一起过来的人,有几个人能留?” 姜陶摇摇头,道,“小姐,您最好将我们几人都送回去,方显胸怀。” “你回去的话,也必不能再为皇帝重用,还不如留在我这里,你得留下,和你一起的那个也留着,还有谁?”唐麒道,董驷虽然有才能,但是年纪已经大了,姜陶是能挑大梁的人,唐麒想留下他。 “是,还有怀阳一人,其余的还是都送走。”姜陶道。 唐麒颔首,“好,后天就将他们都送走,你放心,不会让你背负骂名的。” 姜陶摇摇头,“小姐不必在意这些,西秦的酒属下很喜欢,董大人和穆崇将军也很好,就算是背负骂名,姜陶也不畏惧。” “那就好,你去忙。”唐麒道。 这次真的是要彻底决裂了,姜陶心想,还好,反正他孤身一人,什么都不怕。 方荆口气肃然,道,“小姐,要不要属下去将他们送走。” “方荆,我是要送他们去雁门,不是下地狱,你知道吗?”唐麒好笑道。 方荆点点头,“哦”了一声,继续好好站着唐麒身边。 第三十五章算计得逞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35 唐麒派人将商人以及来自的帝都官员一起送到雁门郡城门口,当然,他留了三个人在西秦,说是他们来一趟,总不能白白就走。 这件事情,一时之间在西秦和雁门等地惹起风波。 其实她在北方的风评不高不低,不管是文治还是武功都不错,只不过占了个嗜杀的名声,对女子来说不太好听。 她这次能够平安送回一大批人,甚至将帝都官员送回,真的是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石恪龄和石坚被接连两件事情弄得措手不及,结果在城门口被能说会道,非常会做人的白术说的哑口无言,在这两件事情上生生落了下风。 石恪龄被雁门和石门两地的人在暗中指责,说是不近人情之类的。 他本来还想查清送回来的人到底有没有问题,但是没办法,一个不留全部安安全全地送走了。 八月初,江南先乱。 凌渊把自己的营帐安扎在汸水的船上,月初午夜,也不知道真正的理由是什么,双方在汸水北打起来了。 第一战,双方各有损失,谁也没有占到便宜,但是有意思的是白玉飞和凌渊同时说自己赢了。 凌渊站在船头,江南这地方不适合作战,第一场打下去,就毁了一大片良田,他绝不能在这里拖得太久了,不然只能是白白损失他的银子,得不偿失。 “关将军,想办法往前,尽快,在这里拖太久不好。”凌渊把地图拿过来,指着北边道。 关敏“嗯”了一声,两个人继续沉默,各自看着地图。 凌渊走回房间,提起笔却不知道该干什么,打仗这样的事情,比想象中的难得多。 纵然他凌渊天纵英才,一时之间也不能适应这样的环境。他想起唐麒,她一定很适应这样的生活。 凌渊看完文书,随后把纸笔拿过来,给唐麒写了封信。 风起昨天才从西南回来,西隅已经完全被韩隽占了,一时之间也没有时间和功夫夺回来。 “公子,属下已经把西隅矿脉已经锻造兵器的事情一起安排好了,风落留守,只是西隅那里,唐小姐的人已经占了,属下实在没有其他办法。”风起道。 凌渊放下笔,道,“无妨,西隅本就过于遥远,暂时不用着急。” “西秦的情况如何?”凌渊将信装在信封里问道。 风起道,“马上就要打起来了,只不过还是传言唐小姐病了,这段时间咱们的人从来没有见过她露面,就是要开战她也是只在三郡大军二十万大军前露了个面,什么,还是站在高台之上,没人知道她到底如何了。” 凌渊微微皱眉,这都几个月了不露面,难不成是真病了。 他将信递给风起,道,“找些药材,和这封信一起送到西秦。” “公子,现在送,不是明着告诉唐小姐,西秦有咱们的暗桩吗!”风起回道。 凌渊不以为意,道,“担心什么,不送她也知道,我们虽然说过互不干扰这样的话,不过根本就是废话,说不能你手里的人,就有那么一两个是西秦的人,要么就是虞景生前留下的人。” “属下立刻就去查!”风起信誓旦旦回道。 “不用,时机不到,把信送过去。”凌渊道。 “是,公子。”风起拿着信,瞥见上面“玖思亲启”四个字。 他家公子真是不可理喻,刚刚把人家唐大小姐坑害地不得不在最艰难的时候开战,现在又喊“玖思”,公子小姐果然都与众不同。 当日午后,营帐中的锣鼓声和喊杀声一起响了。 这一次凌渊没有在营帐中等着,而是身披战甲,提着长剑,站在混乱的战场上。 天色黑尽之后,凌渊终于占了上风,把营地往前推了一步。 当夜开始下起大雨,这个时候的江南,不该再有这么大的雨了,早已入秋,雨季已经过了。 但是雨真的非常大,一直到后半夜,雨才停下来。 雨水混着血水一起渗进土地中,战场上到处是残肢断臂,还有收敛尸身的人,场面血腥惨烈。 凌渊让人统计好死去的人,然后拿着名单,坐在帐中开始一封一封地亲手给他们的家人写抚慰信。 这并非收买人心,是从唐麒那里学来的。他们这些身在高位的人,必须时刻记得自己的位置是怎么来的,才能不辜负为他们战死的人。 这是敬畏和尊重。 凌渊写的时候,风起在一旁看着,最后他发现一向冷情的凌公子,竟然手微微颤抖。 凌渊自己知道,不是害怕,只是敬畏。 “去找关敏几位将军过来。”凌渊放下笔道。 既然已经赢了一场,那就该继续赢下去,趁唐麒还在雁门之外的时候,他必须要先踏上帝都的路。 他手中兵力不足,质更不如西秦,从明远郡到帝都,一路上都需要去打硬仗。 但是唐麒不一样,只要帝都的门户雁门关一破,唐家那二十万人绝对可以随意登堂入室,如入无人之境,直取帝都。 他必须让唐麒也陷入混战,让她拉住朝廷主力,他才能轻松一些。没办法,兵力就是他的软肋,没法和唐麒比,就算有再多的银子,也不顶用。 当初凌渊就是想拉拢唐麒,但是后来发现她根本拉拢不了,唐麒不愿意低他一头,他自然更不可能了。 唐麒正坐在营帐里,和面前几个将军商量雁门的战事。 本来她可以再拖一拖,哪怕在一个月,她都能先把孩子生了。 凌渊打的一手好算盘,把唐麒的计划都毁了,现在她要独自面对雁门这场苦战。 皇帝把主要兵力放在她这里,只要唐麒耗着,就没事。等到江南一乱凌渊北上,皇帝走投无路一定又找人对付凌渊,那个时候势必会影响到北方。 到时候她再出手,简直就可以直接急行军去帝都火烧皇宫了。 但是她现在必须要忙着战事,要不是其他几位将军都是看着唐麒长大的,否则场面还不知道怎样难看。 唐麒指着地图,道,“雁门有二十万人,石门十万,两地距离很近,不管从哪里下手,另一个地方的援兵都能很快到了,你们说,先从哪里下手。” “从雁门。” “雁门。” 两位大将军异口同声,林峰道,“夏兄,你先说。” 夏城回道,“雁门虽有二十万人,但是有五万人都是新兵,没见过血,其余十五万人,或许可以抵挡一阵,小姐应该一以最小的伤亡来赢得雁门这场苦战,这样对您最有利。” 林峰在一旁点头,唐麒不是草莽,她不光要赢,而且要赢得漂亮。在扩大势力范围的时候,还要赢得当地百姓的心,这很难。 不过必须做,日后要君临天下的人,唐麒她绝不能沾染太多鲜血。名声这个东西,很多时候都是很重要的。若是唐麒还是如以往那样,留着一个狠厉暴虐的名声。那她和凌渊之间的争斗,将会非常艰难。 “好,那就雁门,”唐麒道,“可以在这里耗得久一些,但尽量控制在四十天之内,西秦的天气实在受不了,明日就去驻扎,拖下去也没意思了。” “属下去。”林峰拱手道。 “好,你和段泽一起,明日点兵,我大概是不能去送行了,多少会影响士气。”唐麒蹙眉,心中陡然升起对凌渊的怒火,真是要逼死她,等着吧,这仇要是不报,她就不姓唐。 “无碍,小姐,”林峰道,“而今小姐您连出三箭的风头还没过去,其他只要让阿念去一趟就好,他武功也是极好,很出色,绝没有辜负小姐教导。” “行,那我就不操心这里的事情了。”唐麒道。 几个人随后退出去,唐麒浑身僵硬,扶着桌子起来,道,“方荆,入了八月份,西秦一带就快变冷了,西隅也一样,你去安排,让凌公子的人马知道一下,什么叫冷。” 西隅山里也是非常冷的,唐麒这些年费心费力,控制着西秦的炭火生意,就是有人去秦川砍根柴火,那也必须能证明自己的身份。 在西秦,缺粮会饿死,缺炭火会活活冻死,哪一个都不好看。 “小姐,属下有一事不解。”方荆问道。 唐麒走到屏风后的软榻上坐下,示意他说。 “小姐若是愿意,属下手下的人,自然可以潜进雁门和石门,为什么小姐不这样。”方荆道。 唐麒端着茶杯,认真道,“我需要光明正大的胜利,给我以后铺路。” “可是”方荆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是想说你的人再不用,就发霉了是不是?”唐麒懒洋洋地说道。 方荆立刻称“是”。 唐麒道,“你去和林峰将军说一声,挑些人过去,不要让别人看出来,你们可是我精心挑选的人,怎么能浪费在和皇室的战场上,最大的敌人还在后面,让他们冷静些,该干什么干什么,不要到了最后,我以为自己手握利刃,最后却是一把生锈的人,不然我只能拿把刀自尽了,晓得?” “小姐放心,属下回去一定好好操练他们,属下告退。”方荆道。 待他走后,唐麒斜靠在软榻上,睡着了。 不管是江南还是西秦,都要开始真正的乱斗了。在这个时候,耍阴谋诡计的办法暂时不能用了,最多用一点计策。 要赢的人必须有绝对的实力。 第三十六章意想不到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36 唐麒早上还未醒的时候,林峰已经带着人离开了。 雁门着实令人担忧,但是只要她能在这里赢了,后面的事情就不用担心了,她坐着马车,就可以直接到帝都了。 “小姐,小公子跟着去了。”白术急匆匆进来道。 唐麒闻言,道,“跟着去了?” “属下没拦住,让白林和白枫追上去了。”白术解释道。 “追上去就好了,没事,他一个男孩子,以前也是我管的太多,以后放养好了,随他喜欢。”唐麒道。 白术点点头,希望他家小姐不是说说而已,“小姐,江南的情形照这样继续下去,恐怕对小姐不利。” 唐麒道,“我知道,不过我们两个现在还是不要相互使绊子的好,皇帝也不是看着好玩的,稍有疏忽,便会酿成大错,到时候谁也不好看。” “替我磨墨,”唐麒继续道,“我写封信给凌渊,还是先商量一下,不然他那个手,防不胜防。” “是。”唐麒对凌渊的手段头疼不已,只怕哪个不小心就吃亏,往常还有虞景给她防着,现在根本就是她一个人撑着。 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挂心,交给身边的人又不能完全放心,没有一个人能像虞景那样。 她想了很久,才发现自己想的太远了,是虞景执意不想活了,是他留下她一个人的。 已经走了的人什么都不知道,只能留下活着的人徒然忍受孤独,虞景到底在想什么。 多年来她依赖着的人,到底在想什么,她似乎从来都不知道他永远微笑,永远高傲,永远看不透。 “小姐,”白术喊道,“您想什么?”唐麒拿着笔出神,墨汁已经滴落在纸上。 “我没事。”唐麒道,她重新换了一张纸,开始写信。 白术不语,从虞景离世之后,唐麒的个性越来越沉默,理智,很少像少年的时候那样冲动,也越来越让人看不懂,猜不透。 就算是偶尔冲动,也不是表面而已。 午后,雁门。 这个季节,正是北雁南飞的季节。雁门之所以被称为雁门,是因为它是大雁停留的地方,年复一年。 林峰带人已经驻扎在雁门城下,站在扎在高地的军帐前,就可以看到雁门郡高大的城墙。 这里就是帝都的门户,城墙的高度丝毫不亚于乾元帝都。可以想见,当年的太祖皇帝一定想到了什么。 譬如唐家后代里,会有一个野心勃勃的女人,要夺走他子孙的江山。 他尽力给子孙留下最大的屏障,希望能够将唐家人阻挡在雁门之外。 只是可惜,他的子孙没有他的胆魄和好运。 就像城墙挡不住南归的雁一样,也绝对拦不住唐麒。 唐念看着身旁的二人,白林和白枫,心中不太高兴,但毕竟是要给他姐姐交代的,要是让他姐知道他跟着打仗,非得绑回去打断他的腿。 他站在高处看着远处的城墙,道,“白林哥哥,你不留下给阿姐做夜宵,怎么跟着我过来了。” 白林无言以对,去年做了两个月的饭,然后他被所有的弟兄嘲笑到现在,白林已经看透,由着他们去说吧。 白枫回道,“小公子,您要是出事,我们两个人回去就得被小姐打断腿,还请小公子这几天悠着点。” “我不会有事的。”唐念信誓旦旦道。 白枫点点头,道,“属下知道了。” 林峰看着高大的城墙实在太高了。 “将军,雁门城墙太高。”段泽道。 林峰皱眉,道,“是,云梯不利,只能将人引出来了。”两个人商量着从哪里下手,雁门这地方实在不好得手。 石恪龄和石坚父子二人站在城墙上,望着下面的营帐,真是看的一清二楚。 “唐麒实在欺人太甚!”石坚道,“如此近的距离,她就敢安营扎寨,当雁门是什么地方了。” 石恪龄没回答,还在思考要如何应对西秦的人。 “父亲,不如派人去试一下他们的深浅,也好对西秦叛军有一些了解,这样咱们才能安排。”石坚语气生硬,很明显还在动怒。 石恪龄点点头,道,“需得试一试,传闻西秦虎狼之师,咱们要知道他们到底虎狼到何等地步。” 石恪龄说完,问旁边的何志公道,“仲和,怎么样?” “虎狼之师不是虚言,不过第一次出师,必须要赢,才能鼓舞士气。”何志公摸着胡子,严肃道。 “这是自然,”石恪龄道,“北阳大将林峰石坚,”他看着儿子道,“你亲自带人去一趟,务必要赢了这第一局。” “主帅放心。”石坚道,林峰,石坚不敢慢待,只待夜色将暮,出城对敌。 唐麒和穆崇两个人在营地里慢慢走着。 八月的西秦,下午已经很冷了。唐麒现在在帝都待了两年,变得畏寒起来,正裹着厚厚的袍子。 “玖思,雁门城墙高大,你打算从哪里下手?”穆崇边走边问,他有些担心,城墙那么高,地势又不好。 如果强行去攻,是他们非常不利,恐怕有很多人会白白送命。 “穆叔,您是不是最近忙得狠了,忘了我是个什么人了。”唐麒笑吟吟地看着穆崇,歪过头道。 “我记得,雁门城墙是一百多年前修的,虽说年年都会查看,不过谁能保证那里就不出一点问题。”唐麒道,她只要在人前光明正大就够了,至于背后,她可不想找死。 “要挖城墙的话,动作太大,不方便。”穆崇道。 “不挖城墙,我看了虞景给我留下的东西。”她道,说到虞景的时候唐麒总是面无表情。 她顿了一下,继续道,“前年西秦酷寒,我只顾着找粮食,不让西秦军民受伤,但是虞景他放过烧了雁门城墙墙根,因为那年实在太冷,又查出是因为守城将士烤火取暖,没人上报,消息也传出去,之后他又用了点小手段,不至于让城墙立刻坍塌,一直拖到现在。” 穆崇满脸震惊,半晌说不出话,那年酷寒,他都冷的不想出营帐,虞景竟然还有心情做这种事情。 当年酷寒,几乎滴水成冰,就连雁门郡,也要比平常冷上许多。城墙秦川取下来的石头砌的,被那样一冻,倒是没什么,但是冻的坚硬的时候用火烧,不塌才怪呢。 “穆叔想不到吧,”唐麒冷笑了一声,道,“我也根本没想到,这段时间一直不想碰他的东西,中午回去的时候,我便去看了一下,结果就找到这个。” 穆崇从震惊中回过神,道,“那就是说,雁门的城门,现在很容易就能倒了。” “是,他当初加固了一点,但是也只能维持到今年年底而已。”唐麒非常无奈地说道。 “真是穆叔,他好好地干嘛去死。”唐麒咬牙切齿地说道。 穆崇也十分无奈,道,“还是说一说你的部署。” “百姓总是信天命的,让城墙自己塌下来,让皇室承担这个责任。”唐麒两手交叉,放在身前,说道。 “不过,该打的仗还是要打的,你倒是可以好好歇一歇了。”穆崇提着的心放下来一大截,唐麒最近忙的狠了,脸色差的补都补不回来。 唐麒歪过头,嘲讽道,“看来不是天要亡楚家,是楚家自取灭亡,若是现在虞景是皇帝,别说我了,就算我和凌渊一起,也远不是他的对手,我虽师从于他,却始终不如他十分之一。” 在虞景的事情上,穆崇始终无法劝解唐麒,只是说道,“天命至此,机缘巧合,任谁都无可奈何,你现在要做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唐麒微微叹气,倔强道,“是他阴魂不散。” 穆崇轻轻拍着她的肩膀,道,“不要想太多。” “我知道,穆叔。”唐麒目光放空,朝着秋日高朗的天空望去,她不可能不想,那个人是虞景。 深夜,林峰还在帐中看地图的时候,段泽进来,道,“将军,您所料不错,石坚来了,竟然是骑兵。”段泽口气略带嘲讽。 林峰不动声色,道,“不碍事,不过是来探底的,你过去,留一半人活着回去,不要轻敌。” 第一战必须要胜,林峰自然早有防备。 石坚带着一队轻骑,人数不多。礼尚往来,林峰让段泽亲自迎敌,带着同样多的轻骑。 双方一见面,立刻刀光剑影,战马嘶鸣,场面极为血腥惨烈。当然,血腥的是段泽,惨烈的是雁门。 北阳的骑兵,绝对是出名的彪悍,是西秦五郡中骑兵最出色的一支。 石坚也是疏忽大意,偏偏带着骑兵过来,若是步兵,说不得拼上一拼。 刀剑声,喊杀声混杂在一起,血腥气从中蔓延出来,飘荡在冷冽的秋夜中。 唐麒半夜还没睡下,这次没有忙公事,而是把虞景唯独没有送给楚徇钺的东西翻出来,里面有不少书,写着唐麒可能遇到的事情,以及应对的方法。 现在的局势,他也猜到了。 唐麒真是不敢相信这是虞景去年冬日写的,他将近一半的猜测,都已经实现了。 虞景真是有本事把她逼疯,活着的时候有,死了更有。 第三十七章秋景萧条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37 江南和西秦同时开始的战争,给朝廷造成了巨大的压力。皇帝惊觉自己失策,但是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本来那封信他还有一点质疑,但是楚徇钺一句也不辩解,还不犹豫地逃离让他立刻相信了。 现在想想,皇帝觉得自己当时一定是疯了。 他陷于对唐麒不一般的情感以及对自己弟弟背叛所产生的愤怒之中,不可遏制,太冲动了。 也不怨楚徇钺跑得快,若非他离开,皇帝一定会把怒火都发泄到他的身上,到时候情况才更糟糕。 皇帝看着江南的折子,首战失利。几个重臣也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少大臣其实对皇帝都心怀不满,皇帝确实有才能,但是他的才能不适合用在战争上。 他是守土之人,没有开疆之才。 最重要的是朝廷的兵力,钱财,粮草但凡要用在打仗这件事情上的,全都不足。 江南号称九郡“天下粮仓”,对洛云朝廷来说,那里比北方的粮区安东四郡更为重要,但是现在被控制在凌渊手里。 西秦这几年则是与外通商的要地,现在同样被封锁,对朝廷非常不利。 朝堂之上其他声音纷纷冒出来,有人重提唐麒的楚徇钺的婚约,似乎是想让钺王殿下牺牲一下,来安抚唐麒。 大概因为她是女人,很多人都觉得唐麒是被逼无奈才和朝廷开战的。 皇帝蹙眉,仿佛苍老了许多,道,“诸位有什么想法,而今叛贼猖獗,朝廷却处处都是缺漏,再继续下去,只怕国将不国。” “陛下,两方开战,实在过于艰难,不如先将精力放在一处。”江作书沉声回道。 皇帝示意他继续,江作书又道,“而今已入八月,西秦乃苦寒之地,此时已经河川结冰,再过一月,必定飞雪,不利于作战,想来唐麒她也不想在此时开战,白白损失兵力。” “江南则不同,就算是冬日,也不会过于阴冷,臣以为,陛下须先将凌渊拦在江南,这才是当务之急。” 石坚长子石荣站出来,他道,“陛下,此法不妥,与西秦一战,决出胜负,才是当务之急。” “黄口小儿,知道利弊何在!”江作书道。 “江大人莫急,”石荣回道,“雁门乃是洛云门户,一旦失守,整个北方便岌岌可危,那唐麒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处事无常,江大人怎么知道在酷寒之时,她便会偃旗息鼓?” “你”江作书冷声道,“本官曾在北方担任官职,冬日严寒滴水成冰,角弓难控,铁衣难着,如何作战,不过是白白送命罢了,阁下出身将门,竟不知此事吗!” 石荣也不怯,道,“当年宁**队被活埋于秦川,难道不是在寒冬!江大人,您当时可就在北方。” 江作书的脸色立刻变得非常难看,道,“当时宁国意图借秦川险峻山势,夺取山中矿脉,活剐了他们都应该。” “为官者当仁心。”石荣回道。 江作书冷眼看着石荣,一言不发。张谈轻轻推了他一下,道,“那石小将军觉得该如何,继续两方交战吗?” 石荣回道,“我父亲和祖父身为雁门大将,岂有拦不住一个女人的道理,难不成她长了三头六臂,能飞过雁门城墙!” 他一向非常相信自己的长辈,当然石家能在这么多年以后被启用,也的确不是吃素的。 “你不知道京郊大营的大小将领,还有西南诸位年轻将军,不少从她手下出来的吗!”江作书道。 石荣果然惊异,脸色微变。 皇帝听到这里,终于打断他们,道,“先控制江南局面,但是北方也不能松懈,江卿,你认真安排雁门石门等的军粮棉服一事。” “石荣,你先下去。”他忽然道。 石荣行礼之后退下,有些事情他还是不知道的好。 很快御书房就只剩下江作书和张谈两个人,皇帝开口道,“江卿,朕忽然想起一事,留在西秦没有被送回来的人,有两个都是从你兵部出去的,是怎么回事?” 江作书回道,“陛下,那个叫姜陶的年轻的人,曾与唐麒是故交,臣送他离开之时,便将他的父母留在江府,他知道该怎么做。” 皇帝还是奇怪,继续问道,“江卿难道是料到这一天了?” “下官只是以防万一,后来是因着姜陶擅长丹青,给唐麒作画之后,便与其他人关系密切起来,不过也只是一些边边角角的事情。”江作书恭敬回道。 皇帝颔首,道,“朕知道了,北方寒冷,江卿你去亲自安排朕刚才说的事情,都退下吧。” 江作书和张谈一前一后地走出去,出去之后,江作书才发作出来,愤然道,“张相,你说说现在这些年轻人,开口就敢胡说,什么叫‘仁心’,什么叫‘我当时就就在北方’,这亏了咱们陛下不是先帝爷,不好猜忌,如若不然,这脏水泼到我身上,我洗都洗不清!” 他摊着两只手,大口喘着气,一看就是气的不轻。 张谈劝慰道,“跟他一个黄毛小子置什么闲气,咱们回去还有的忙呢,我那儿攒着一堆事情,就是跟户部要不来银子,正闹心呢。” “我还不是,眼看都要贴自己家底进去了陛下也是年轻,先帝要是在,何至于此”江作书低声道。 “走,去我府上,让你嫂子炒两个好菜,咱们去喝几杯。”张谈道。 江作书说了一声好,继续道,“那我就去了。” 朝廷重臣忧虑至此,却无法解决,想来也是受罪。 北方一处小县城。 逃亡多日的楚徇钺终于摆脱了皇室暗卫,在安东郡停下来,过了几天消停的日子。 他所在的村子,而今已经只剩下老弱妇孺,其余男子都应征入伍,打仗去了。 他站在村中,一派萧条秋景,帝都的秋日,是看不见这种颓废之景的。 秋日,帝都会有菊花,丹桂,还有江南运来的螃蟹但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淡漠的萧条景色,看着便生出悲秋之感。 楚徇钺第一次背井离乡,还是一路被追过来的,心中无限慨叹,悲凉不已。 卫良身为暗卫,不懂悲秋伤春,在他身后回着最近江南和西秦的战事。 白玉飞退了一次之后,便和凌渊胶着在一起。 那些将士本来有不少就是西南军的,白玉飞清楚的很,好在凌渊非常有手段,不然还不知道结果是什么样的。 西秦和雁门则是局势难测,不过雁门流传着一件事情,西秦骑兵是从地狱回来的。 当夜石坚被砍得落花流水,带着残兵败将逃回去。脸面扫地不说,还动摇军心,石恪龄那个气的,不过也没办法,只能尽力安抚。 唐麒则是在知道城墙有问题之后,一连歇了好几天,那张美艳的脸恢复成原来神采奕奕的模样。 她顺便吩咐林峰只要象征性地打一打就好了,自己吩咐暗卫去摆弄城墙了,尽量找个适合的时机塌下来。 楚徇钺听着战事,道,“这样耗下去,对朝廷很不利。” 卫良称是,道,“是,小姐志在必得。”城墙的事情,其实就是卫良一手去办的。 “是,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楚徇钺道。 “属下想,公子是不是对小姐有误会?”卫良道。 “什么?”楚徇钺不解道。 “小姐她虽然想报仇,但是对于愿望不是很强烈,她非常崇尚权力,想要执掌天下,她十多岁的时候,便立下那样的宏愿。”卫良解释道。 “那报仇呢?” “虞先生说,仇恨是为了别人活着,权力是为了满足自己,而且唐家家训,不必为已死之人勉强自己。”卫良想了想,认真回道。 楚徇钺沉默不语,他不够了解唐麒。本以为唐麒是心怀仇恨,却原来是他想岔了。 “是我想错了。”楚徇钺低声道。 “小姐要做什么,只有虞先生猜得到。”卫良下意识地说道,察觉异常,随即起身告退。 楚徇钺听见虞景二字,心中难安。他真是连唐麒在想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不是仇恨,而是为了权力,那他们只能更远了。 楚徇钺虽然出身皇室,但是他对“权力”这个字眼,并不清楚。 他只知道他的父亲为了那个位子,做尽世间不可说之事,最后不得好死;他的兄长为了那个位子,夜不能寐,而今陷入泥潭。 帝王路,多枯骨。 即使如何,唐麒和凌渊还是义无反顾投入其中,惹得山河破碎,百姓受苦。他无力改变,只能默默地看着。 世上总有些事情,有些人无法理解,有些人义无反顾。 楚徇钺看着西北方向,那里是西秦,他目前不想涉及的地方。 十日之后,又一次中秋月圆。 这期间,凌渊把他的步伐往前又迈了一步,白玉飞无奈退守。 雁门和西秦几场只有不痛不痒的比拼,雁门的流言越传越广。 唐麒已经着手下一步的计划了,雁门的事情简单了,还有石门十万人。 她直接派了夏城带十万人去了石门守着,只要雁门出事,就和石门开战。 姚晋也歇了几天,按唐麒的吩咐,已经把该写的东西写好了。 朝廷已经不止岌岌可危那么简单了,已经非常糟糕了。 第三十八章凤凰之名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38 中秋佳节,本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但是身在军中的人,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军中前日就下令犒劳全军,唐麒现在和穆崇几个人坐在营帐中。 唐念从林峰那里回来,就察觉到唐麒不高兴,一连几日都守在唐麒身边,端茶倒水,还连带着逗她高兴。 唐麒看着下面一群男人喝酒,觉得无趣地很,只是坐在上面拣着点心吃。 “阿姐,你还不高兴?”唐念道,“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你去玩儿吧。”唐麒漫不经心。 唐念在她身旁坐下,拣了一块点心,道,“阿姐在想虞景哥哥,还是徇钺哥哥这点心做的真难吃。” “虞景好好会在天上看着你的。”唐念认真劝慰道。 唐麒好笑,道,“他那种人,是要下地狱的,最多在地下看着我,我不是因为这个事情。” “那是什么,战事吗?林峰哥哥很厉害的,雁门也一定很快能到手的,瑜阳太凉了,到时候姐姐去雁门生孩子吧。”唐念道。 “你还真是操心,侄子以后给你管。”唐麒笑道。 唐念摇摇头,“等他大了我教他武功,那么小我不敢。”唐念虽然很期待她腹中的孩子,但还是怕。 两个人正说着,白术拿着封信过来,递给唐麒,道,“小姐,江南来的。” “凌渊?”唐麒皱眉,凌渊不该有事情找她吧,他们最近也没有什么事情,各打各的,没碍着他吧。 唐麒把信撕开,唐念对这种事情没有兴趣,跑到夏城身边蹭酒喝去了。 “小姐怎么了?”夏城问道。 “阿姐担心战事,我已经劝过了,没事的。”唐念端着碗,夏城赶紧夺过来,塞给他一个杯子,道,“小孩子喝多了会醉的,今晚有好戏。” “什么”唐念好奇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夏城卖关子道。 唐念给了他一个白眼,拿着酒杯继续喝酒。 唐麒看着凌渊的信则是惊呆了。她问白术道,“这真的是江南送来的?” “属下再三确认,这是凌渊公子的亲笔信。”白术道。 该怎么形容呢? 含情脉脉吗? 唐麒简直哭笑不得,不过是在暗室的意外而已,她没想到凌渊会说出这样的话,她自己都没放在心上,毕竟是救命的事情何况那些日子事情太多,若非这个孩子,她都要忘了。 不过前两年那些若有若无的刻意暧昧,忽然浮现在她的眼前。 但是随后,唐麒就把信沾上酒,然后烧掉了。 凌渊是个非常理智的人,唐麒知道,他一边说着这样暧昧的话,另一边又挖了一个接一个的陷阱,等着她往里面跳。 在他的世界里,感情和江山是分明的,可偏偏唐麒想要的不只是感情,还有江山。 唐麒个性非常霸道,可想而知她要等的那个人,肯定会要求他把性命都交给她。譬如她对卫风澜说过,你既然心悦我,那南梁的江山算得了什么。 当时虽是玩笑之言,但何偿不是她的心里话。 不得不说,她真的是不可理喻。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但是在这里就不行了。 看着信烧完,唐麒毫不在意,拣了一块点心,看着月上中天,道,“应该快了吧。” 林峰接到密信,已经停战五天。还向雁门递了封信,说是中秋佳节,该让将士和百姓都歇一歇,把石坚给气的差点没缓过来。 此时他也正站在小山丘,目不转睛地盯着雁门高大的城墙。 段泽站在他旁边,道,“将军,您站了一个晚上了,先回去暖暖身子吧。” “不用,”林峰正色道,“小姐还在等着消息。” 段泽知道他素来较真,派人把袍子给他拿过来,道,“将军,小姐身子不便,你若是现在病了,岂不是给小姐添麻烦。” 林峰披上袍子,道,“总觉得小姐说的事情悬乎。” “小姐行事,何时失手过。”段泽道。 “这倒是,”林峰随即道,“走,去喝酒,我就不信石老头还敢不要脸,今天打过来。” 林峰放松下来,和段泽一起回了营帐。 雁门军营,石恪龄自从收到林峰的信之后,总觉得不靠谱,中秋节没有松懈,还守在军营中。 石坚亲自带人巡完营,回来道,“父亲,探子刚刚来报,林峰营中的人竟然在摆酒宴饮,要不要我们” “喝酒容易失火。”石恪龄道。 “我明白了,父亲,我立刻就去。”石坚道。 他立刻吩咐人出去,自己站在城墙上,等着对面的大火。 副将皱着眉头上来,道,“将军,也不知道今晚是怎么了,好几拨人巡逻的时候,都在城墙附近听见‘咯吱咯吱’的声音,这天这么冷,这儿还有老鼠啊?” “去查看了吗?”石坚随意问道。 “去了,可是也没查出什么猫腻,才过来问问将军的。”副将道。 石坚还是看着对面,没有回答。 石恪龄出来转转,跟何志公走在道上,身边就有经过的将士说着那样奇怪的声音。 石恪龄没太在意,多半是自己吓自己。何志公却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惊道,“大帅,这城墙不是要” 话未出口,就听见“轰隆轰隆”的接连几声。 有那么一会儿,石恪龄和何志公两个人都是懵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 “要塌了”何志公哆嗦着嘴唇说完这句话。 然后就听见冲天的叫喊声,“城墙倒了!” “救命,救我!” 各种各样的喊声充斥石恪龄的耳朵,石恪龄瞬间就要往那边去。 何志公一把拽着他,吼道,“大帅,赶紧点兵离开,不然就来不及了,快走,快走啊!” 石恪龄喘着粗气,觉得胸口疼的厉害,艰难道,“走,派人去找坚儿。” 何志公点点头,“走,快走。” 好在是在深夜,没有几个大将在城下,但还是乱的厉害。 石恪龄顾不上许多,将能找到的人安排好,忽然有侍卫灰头土脸地跑进来,道,“大帅,不好了,西秦军冲进来了。” “大帅,你带人撤,属下断后!”一人道。 石恪龄脑子里嗡嗡乱响,何志公吼道,“大帅,留的青山在啊,你快走,我们不能都落到西秦军手里。” 石恪龄终于回过神,道,“走,关七,你留下,小心!” 关七点点头,道,“大帅放心。”关七一副视死如归的姿态,让石恪龄冷静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石恪龄转身带着人走了。 林峰正站在倒塌的城墙边上,喝道,“快进去救人!” 话是这样说,但是遇上胡闹的,还是给一刀子算了。 段泽带着人直接往将军府冲过去,但是关七已经过来拦着了。 段泽冷笑道,“城门坍塌,阁下,投降吧,我们小姐不想让雁门血溅三尺。” “哼,还不是你们的毒计,废话什么,有种和我决一死战。”关七提着大刀喝道。 段泽却是后退一步,道,“原来是个莽夫,活捉了带回去领赏。” 关七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喝道,“你是男人吗!” “不好意思,我儿子刚满一岁。”段泽不以为意,挥挥手让身后的人上去,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的。 随即就是一场混战,但是段泽带的人多,还吩咐了尽量不要杀人,这场打斗便持续了很久。 直到段泽最后把长剑横在关七脖子上,终于结束。 但是估计也追不上其他人了,好在本来就没有追的必要。 晨曦微明。 “老段!”林峰灰头土脸地走过来,喊了一声道,“怎么样了?” “捉到一个,其他人跑了。”段泽道。 “没事,有官职的人送回瑜阳,交给夏城磨磋,其余普通士兵还有百姓,你我亲自出面,安抚一下。”林峰随意看了关七一眼,这才走了。 瑜阳大营,唐麒一夜未睡,正在看书。 白术进来,道,“小姐,成了。” 唐麒合上书,“嗯”了一声,道,“知道了,下面的事情你和方荆去,我睡会儿。” 唐麒站起来,朝着寝帐中走去,随后倒头就睡,真是太累人了。 雁门就这么落到唐麒手里了,谁都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本来以为是一场血战,谁知道就这样轻易得手了。 穆崇几个人随后开始点兵,收拾东西,刚到手的地界,自然要抓紧。 雁门城中已经贴了半城的告示,都是表示唐麒一定不会在雁门怎么样怎么样等我,反正怎么让百姓高兴怎么来。 雁门百姓对此并没有太大的抵触,高氏一族的高仁首先表示石恪龄暴政,欺压忠良,害死高氏族长,一郡文官,向西秦表示忠心。 随后雁门世家从善如流,纷纷倒向唐麒,来处理这些事情的是董驷和姜陶两个人。二人纷纷侧目,心说他们小姐真不是人,手段高明啊。本来他俩已经卷起袖子准备打一架了,现在不用了。 唐麒被冤枉了,高氏一族深意,连她也不是很清楚,因为方荆的表达能力实在有待提高。 随后不到一个时辰,雁门流言满天飞,说是朝廷无德,天助西秦之类的,所以替唐麒拆了雁门城墙,唐麒才是真凤凰。 唐麒只说过“楚氏无德”四个字,其他东西哪儿来的,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雁门已经到手了,不战而屈人之兵,上策也。 第三十九章见面之礼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39 江南,凌渊要是狠辣起来,那才真的不是人。 中秋之夜,本来就是人心涣散之际,但是凌渊手里的人被安抚地要好一些,当夜偷袭,火烧营帐。 白玉飞又在凌渊手里吃了一个大亏,气的咬牙切齿。但是也不能说什么,人心涣散,必须要解决这事儿。 第二日清晨,凌渊坐在营帐中吃早饭,风起拿着封信进来,道,“公子,西秦来信,据查是唐麒小姐亲笔写的。” 凌渊“嗯”了一声,拿过信。不过他半晌没有打开,唐麒现在已经已经收到信了,看到他们给对方写信的时间都是差不多的。 但是唐麒能给他写什么,这才是他关心的问题。 他随后打开,内容果然让他大失所望。 唐麒毫不客气地指责了凌渊一番,让他把手先收着,不要那么着急,楚氏皇帝还在那里好好的没死呢当然,唐麒说的很客气,是她一贯的态度。 凌渊看完,把信放在一旁,他还是能看出来唐麒改变了很多,是虞景身死,她才改变的吧。 西秦兵力太过强盛,凌渊不得不这么说,他必须有办法消耗唐麒手中的兵力,不然下次再见的时候,两个人就不是势均力敌那样简单了。 “公子,”青山在帐外道,“可以进驻清河郡了。” “走。”凌渊重新将信装在袖子里,离开了。 清河郡在汸水以北,这里离乾元帝都还有三个郡,听着不远,但是真的过去就没那么简单了。 清河郡乃是洛云大郡,面积广,非常繁华。 凌渊此时也只是占了不到一半,白玉飞还占着大半。 可是凌渊毕竟是占了上风的,他胜过白玉飞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朝廷现在陷入极为难堪的境地,南北两边乱的拦不住,满朝上下的大小臣子焦头烂额,可惜什么用都没有。 先帝留下的朝廷已经千疮百孔,从江南水患开始,国库便一直入不敷出,后来渝王叛乱,更是惹得满朝风雨。 开年以来便开始招兵,备战情况真的已经非常糟糕了。 凌渊在朝中有人,知道朝廷现在的情况。除非神兵天降,否则楚氏皇族是一点胜算都没有的。 从这个时候开始,他应该处理的重心,应该是不久之后的未来,他和唐麒之间的争斗。 在江南和帝都不知道的时候,唐麒在八月十八进了雁门郡。 过来百姓有很多,都希望目睹这位被尊为凤凰的女子。但是唐麒没有出现,直接住进了已经准备好的地方,她不会在这里待很久,待着城里可是不能打仗的。 唐麒兵不血刃进了雁门城,不止如此,她还全力救治在这次城墙坍塌中受伤的普通人和士兵。 对于没有来得及逃走的八万多人也予以妥善安置,愿意回家种地就送回去,愿意留下就留下,态度非常温和,自然赢得了许多人的好感。 没有人愿意白白去死,尤其是这样的战争。不管是唐麒,还是楚氏皇族,甚至还有凌渊,在他们眼里都是没什么区别的。 他们不关心这些事情,只关心自己能不能过得更好。 唐麒靠在生着小炉子的屋子里,靠在软榻上看书,风起刚刚从城门口回来,道,“小姐,刚才找到了石坚的尸体,要不要?” “命够苦的,”唐麒道,“在哪儿找到的?” “在城墙那里,断成好几节了,要不是身上的剑上有刻的字,不然早就认不出来了。”白术死人见多了,也没什么忌讳,就这样说出来了。 唐麒“嗯”了一声,“收敛好,给石将军送过去,这次你不要去了,让方荆去。” 白术看着唐麒,不说话。 “我怕他看见你再被气死。”唐麒解释道。 白术看着唐麒,半晌没说出话。 唐麒没有故意让石恪龄难受的意思,只是单纯地要把人送回去。他们打仗归打仗,但是死者是不一样的。 何况老来丧子,想来就算是石恪龄那样的人,也承受不了。 她把尸体送回去,就已经足够残酷了。 “城中情况如何?”唐麒问道。 “百姓逆反之心并不强,几个世族想要面见小姐,被属下推拒,不过他们并不甘心,他们知道小公子,带了好几个差不多大的姑娘过来,也被属下推拒。”白术道。 唐麒颔首,道,“阿念还小,你提醒他们一下,不要主意打在他身上,还有,对外说出去,我病了,谁都不见。” 唐麒怀孕马上就久个月了,随时可能生,她不能在这儿生下来,还没打仗呢,就四处传着,他们主帅去生孩子了,人心浮躁,那绝对是找死。 “小姐何时启程?”白术问道。 “今日傍晚,东郊的宅子收拾好了吗?”唐麒问道。 “都已经准备就绪,只等小姐过去。”白术说道。 唐麒把手放在肚子上,这个与她性命相连的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她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她马上就要是当母亲了,但是唐麒有些无法想象,她会当一个怎么的母亲呢? 她对自己的母亲印象已经有些模糊了,她只记得那个女人对她和弟弟非常温柔。 那她呢,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当一个母亲。 唐麒靠在桌子上,半晌之后起来,去找穆崇了。 身为唐麒信赖的长辈,穆崇听着唐麒的话,回道,“怎么想到这些?” “我不知道,就是觉得很奇怪啊,我还什么干呢,就要生了。”雁门是唐麒的心腹大患,现在一解决,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倒是对肚子里的孩子关心起来,这还是将近九个多月的第一次。 穆崇根本没办法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道,“别担心,还怕养不大吗?” “我就是觉得不负责任。”唐麒无奈道,她转脸看着地图,道,“穆叔,我下午就走,召他们过来说说石门的事情,既然已经占了先机,那我就要占到底。” “行,待你回来的时候,石门当做贺礼。”穆崇看着她道。 唐麒垂眸,“谢过穆叔。” 薛家镇守石门,又是一个上阵父子兵的典范。 穆崇将几个人召过来,唐麒在一旁坐下,道,“你们商量,我听着。” 石门比起雁门要简单很多,认真说起来,她才是拖后腿的人。 唐麒一手支着下巴,听着几个人商量战局,结果听的无趣到最后都要睡着了。 唐麒回头看着外面,夜色已经晚了,道,“穆叔说了,石门当我儿子,你们小侄子的见面礼,我就不管了,几位。” 说完,起身离开了。 林峰,夏城看着穆崇道,“穆叔,真的啊?” “怎么,没这个本事给你们侄子送个见面礼吗?”穆崇道。 林峰赶紧拿过地图,道,“这容易,直接过去大兵压境,几天就攻下了。” “不行,”夏城反驳道,“若是石恪龄趁着雁门空虚,带人反击怎么办。” 几个人随后吵的不可开交,穆崇无奈地笑着,早知道早就这么说了。 唐麒上马,在黑夜中去了雁门东郊的一处宅子。 将军卫以及一大批暗卫在暗中跟随,以保证唐麒的安全。 安东郡乡村。 楚徇钺在这里待了挺久,觉得日子过得还算顺心,这也算是一种逃避吧,但是楚徇钺不想去面对外面的事情。 这可急坏了卫良和左星,卫良手里攥着一大把生意,左星则是急于回西秦,但是他们家大爷楚徇钺就是不动,什么都不着急。 他自然也知道他们急,晾了几天快干了之后,楚徇钺终于让打算离开了。 “你们自己走,去找你们小姐,你们本来不是我的人,不用守着我。”楚徇钺这天清晨坐在屋里,一边吃早饭一边说道。 左星和卫良面面相觑,楚徇钺继续道,“卫良你要是再不走,恐怕就没法给你们小姐继续做生意了。” “公子” “我累了,卫良,你们先走,让我歇一歇,我知道你们想要我去玖思那里,这是虞景的意思,但是你们想过没有,我去了不过是给唐麒徒添烦恼而已,我们彼此有不共戴天的仇恨,这不是那么容易能解决的,我自己知道。” 楚徇钺顿了一下,又道,“你们该忙什么忙什么,不必在意我,不然会误了唐麒的大事,日后的事情顺其自然,留几个人保护我就好。” 楚徇钺吃完饭,随意理着袍子,随后起身去外面了。 卫良直接跟上去,道,“公子在哪里,属下就在哪里,属下绝不会做出违背公子意思的事情。” 楚徇钺在村子里教几个孩子读书写字,觉得自己日子过得挺好的,卫良走了对他没什么影响。 但是他走一路卫良跟了一路,楚徇钺脸都黑了。 这人怎么钻牛角尖呢,楚徇钺喝道,“那你听着,我的意思就是你去帮唐麒,你听得懂吗!” 卫良愣了一下,“谨遵公子之命。”说完,就走了。 跟着楚徇钺读书的小男孩凑过来,道,“离哥哥,卫哥哥为什么跟着你,现在又走了,唐麒是谁啊,是你娘子吗?” 楚徇钺摇摇头,“我没那个命。” “我娘亲说,哥哥你是富贵命,怎么会没有呢。”小男孩摇头晃脑地说道。 楚徇钺摇摇头,“有些人,她一个人就能活的好。” “可是我娘亲就不好,我爹爹去打仗,说不定永远都不会回来了。”男孩脸上染着秋天的气息,说道。 楚徇钺不知道该说什么,抱了抱那个男孩。 第四十章非梦境也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40 北方秋季的特点就是,午间热,早晚凉,干燥,给人的感觉非常不舒服。 楚徇钺在帝都的时候,被人照顾地好好的,结果在这里折腾了这些日子之后,硬生生地给折腾病了。 他身体底子本来就不好,从城里买回来的药喝了两三天不见效果。 左星等不及,最后也不顾不上什么了,直接把大夫给扛过来了。 楚徇钺脑子昏昏沉沉的,看着自己面前把脉的人,低哑着声音道,“什么人?” “公子,您连着两天发烧,属下不敢耽搁,请大夫过来。”左星回道。 “发热,没觉得,”楚徇钺道,“给我倒杯水。” 左星端过水杯,道,“大夫,我家公子如何?” “这位公子只是风寒入体,忧思过度,又兼本来身体孱弱,比其他人病的更凶一些,这里是小地方,没有好药,只能暂时给公子退烧,还是赶紧给这位公子找些好药,回去养着吧。”老大夫说道。 楚徇钺皱眉,道,“发热而已,还喝什么药,小题大做。” “公子不要小看发热,烧的厉害,可是要把肺烧坏了。”老大夫的口音带着当地乡音,听着很严厉。 楚徇钺也不反驳,“我晓得了,大夫,多谢你。” 左星送走大夫,派人去给楚徇钺找药,又端过来一碗粥递给他。 楚徇钺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您睡一天多了,真是吓着属下了。”左星道。 出楚徇钺“嗯”了一声,左星又道,“有件事情该告诉公子的。” 楚徇钺一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一定有事情对朝廷不利。 “你说。”楚徇钺道。 “回公子,雁门的城墙在八月十五那天晚上倒了,雁门随即大乱,玖思小姐随即兵不血刃占了雁门,现在正在西秦马上要和石门开战。”左星道。 楚徇钺惊诧道,“雁门城墙会倒,怎么可能,那可是和帝都城墙一样坚固的!?” 左星肯定道,“就是倒了,现在西秦流言漫天,都说这是上天对朝廷的警示,是朝廷不仁,老天爷帮助玖思小姐,还说玖思小姐是真凤凰。” “凤凰?”楚徇钺笑道,“那现在呢,石恪龄老将军呢?” “石将军退到兰郡了,小姐在收拾城墙坍塌的时候,看见石老将军儿子石坚的尸体,据说砸的不成人形,小姐派人收敛,给送到兰郡,结果现在传言是小姐杀人灭口,毁了尸体又来威胁石老将军。”左星愤愤不平。 楚徇钺蹙眉,这可不像唐麒会做的事情,她可是利落得很。 “小姐好不容易做回好事,把尸体送回去,还被人怀疑,真是冤屈。”左星继续道。 “流言而已,清者自”楚徇钺说着,忽然猛烈地咳嗽起来,差点把碗打翻在地上。 左星赶紧扶着他,道,“您躺着,我去看看药。” “哦,还有一事,小姐自从到了雁门郡之后,谁也不见,说是病的厉害,真假无法查证,但是属下觉得还是要告诉公子一声。”左星说完,走出去了。 楚徇钺一边咳得更厉害,一边紧紧蹙着眉,唐麒一般不会刻意摆谱,不至于谁都不见,难道是真的生病了。 他见过唐麒生病,只吃药丸,其他什么药都不吃,连虞景都劝不了为了让她吃药,他可是 楚徇钺敛起眼眸,一时之间脑子一片空白,随后又咳嗽起来。 这两年在虞景那里待的久,不知道怎么身体都好了很多,现在才没过几个月,他就病的管不了,身体孱弱,这个毛病,还真是不好治。 他又咳嗽了半天,摸了一下额头,有点烫,他也没想太多,脑子里乱糟糟的,阖上眼睛又去睡了。 结果满脑子都是唐麒,梦里都是。 唐麒当日下午正在外面散步,已经九个多月了,要是动一动的,生的时候不会很痛。 唐麒走了一会儿,停下来问道,“石门怎么样,打下来没有?” 白术摇摇头,道,“回小姐,臣刚刚收到信,石恪龄派人增援石门,现在还没破。” 唐麒一手支着下巴,忽然打了一个喷嚏,打的她肚子都在晃。 “小姐,”白术惊道,“紫罗,找白柳过来。” “没事,呛着了,”唐麒道,“石恪龄真是老当益壮,没有忙着他儿子的事情吗?” “没有,他写了一篇告示贴在兰郡,说是军人马革裹尸,本该是应尽之责,说的是情真意切,还谢过小姐您的恩情,总之很客气。”白术回忆道。 这位石老将军果然有气魄,在老年丧子的悲哀之下,竟然还撑着军队,要和唐麒打仗。 而且他还表现地非常理智,非一般人所能及。 要是换了一般人,要么当场崩溃,要么就在事后冲动难挡,总是都会疯的。 但是石恪龄没有,唐麒垂下眼眸,着个人才够狠。 唐麒颔首,道,“还有吗?” “朝廷撑不下去了,没银子。”白术道。 “这是早就该猜到的事情,”唐麒道,“民心不稳,国库空虚,你让他们加快速度,最好我们能在帝都过一个年。” “小姐放心,您临盆之前,几位将军一定能拿下。”白术道。 唐麒笑了一声,道,“当然是越快就好,一定记得要安抚好百姓,不要出岔子,还是传信给西隅和怀阳,让他们俩不要浮躁,用的上他们的日子,还在后面呢。” “是。”白术道。 唐麒颔首,继续道,“我记得东边的山不是很高,兰郡东边是哪儿?” “是安东郡,北方种粮最多的地方,只要不是旱涝年,数量很稳定,今年这里的粮食也有一半在咱们手里,属下推测,应该卫良办的,”白术看着她,“小姐,卫良如此办事,直接回来不就好了!” “你忘了卫良是什么人,他能够经商,肯定是楚徇钺的意思,要是楚徇钺不高兴,他会一头撞死在楚徇钺身边的。”唐麒漫不经心地说道,她了解护龙卫,一个比一个拧。 白术不答,唐麒看着时间差不多,便回去了。 石门一直胶着,石恪龄和薛延父子都下了狠心,要把西秦军拦着石门外,战场上非常艰难。 唐麒现在又多了一件事情,抄写阵亡将士的名字,然后亲手写一封信,装上银子,一个一个派人送回去。 石门到底是处于弱势,穆崇最后使用的是比较温和的方式,打开了石门郡大门,只是薛延一家带人撤走。 现在战场又该移到兰郡了。 唐麒每日看西秦的消息,散步,抄写,这样的日子一直重复到九月中旬的一个深夜。 唐麒宅邸的大门在半夜被人敲开,敲门的不是别人,是卫良和左星两个人。 白术顾不得许多,立刻去找唐麒。 隔着屏风,卫良解释道,“小姐,徇钺公子病重,属下找了许多大夫治不好,还请小姐救命。” 唐麒惊诧,道,“白术,叫白柳去看看怎么了。” “白术,去看看怎么了,有事没事都告诉我一声。”唐麒又道。 白柳也被喊起来,看见楚徇钺立刻就清醒了。 他摸了一下楚徇钺的手,道,“怎么烧成这样,去取冰水过来。” 随后,白柳行针,给他退烧。 楚徇钺烧的人事不醒,昏昏沉沉里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唐麒等了许久,结果又在软榻上上睡着了。 晨曦初至,白术过来回话,人已经没事。 唐麒点点头,“你们好好照顾他,我再睡会儿,明早去见他。” 楚徇钺的情况确实危及,他烧的太厉害,已经不是风寒那样简单了,他还真是把肺给烧坏了,又用错药,当然治不好。 至于找到唐麒这里,还真是没法子了,安东郡那个县城骑马到这儿得一天呢。 卫良正好知道唐麒在这里,给楚徇钺找的一堆赤脚大夫说不出所以然,卫良情急之下,先让人下猛药给他退烧,然后那人赶了一天的路,带过来了。 不然要是真的烧坏了,那就全完了。 第二日早上,唐麒醒来,道,“人好了?” “好了,”白术道,“小姐要去看看吗,钺三公子做梦喊了您一个早上。” “我怎么去!”唐麒给他一个白眼,她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呢。 白术摇摇头,认真道,“小姐,这不是您的错,你为什么瞒着他。” 唐麒沉默半晌,“走吧。”但也不是楚徇钺他的错,不该让他承担。 她扶着紫罗的手起来,然后朝楚徇钺房间去了。 楚徇钺还在噩梦之中难以自拔,他梦见自己走在无边黑暗之中,前面忽然出现一只手,这只手陪他走了一段之后,又忽然扔开他,他拼命寻找 他忽然睁开眼睛,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正握着他满是汗水的手。 楚徇钺死死盯着那只手,熟悉又陌生的漂亮修长的手。 他觉得自己一定还没醒不然怎么会看到这只手。 唐麒要把手拿开,楚徇钺声音沙哑,却不难听,声音中满含哀伤忧叹,像个没有拿到喜爱物品的少年,道,“你在梦里也不愿意我碰你吗?” 唐麒收回手,沉声道,“这不是做梦,徇钺,好久不见,你在我的宅子里。” 楚徇钺嚯地起身,“好久不见,什么,你我”他明明不要现在见她的 随后,他看见唐麒的肚子,然后场面陷入诡异的沉默。 唐麒也不解释,自己扶着床边,然后站起来,转身走了。 楚徇钺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有身孕了,孩子是凌渊的。 第四十一章相谈甚欢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41 唐麒靠在软榻上,翻着地图,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西秦和石门已经扛了有半个月了,胜负各半,石恪龄以成熟老练的手段,拦住了西秦雄心勃勃的年轻将领,局面便僵住了。 唐麒有些心急,石恪龄是她回帝都的路上遇到的第一个绊脚石。她本该借着他立威,但是现在却称病等着生孩子,还有二十天她一天都不想等了。 “白术,”唐麒扔下地图喊道,让白柳过来。” 白术进来道,“小姐,恐怕白柳一时半会儿来不了,三公子他还发烧。” 唐麒蹙眉,“还烧,早上我去的时候他不是已经没事了,怎么又烧起来的。” 白术解释道,“属下听白柳说三公子烧的狠了,来之前又误诊说是风寒,被耽搁了几天。” 唐麒皱眉,道,“他身边的人都是干什么的,病成这样也没一个人长个心眼啊!” “让白柳得空过来,好好照顾他。”唐麒道。 白术随后又把地图给唐麒递过去,道,“小姐担心石门一战?” “石恪龄果然了得,”她回道,“我要去会会他,石门一战我需要出面。” 白术也知道石门战事的重要性,道,“小姐,不如拖一拖,战事要紧,您的身子也要紧,药不能随意用。” 白术一听她找白柳,就知道是什么事情,然后又开始劝说唐麒。 “你觉得拖得起?”唐麒反问道。 “小姐,江南清河郡不是容易得手的地方,小姐先不要担心这些事情,若是穆崇将军知道,又得担心您。”白术道。 唐麒颔首,一手撑在桌子上,温和地笑着,道,“我知道你的意思。” 白术点点头,道,“多谢小姐体谅。” 楚徇钺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白柳趴在他床边,正在打着瞌睡,楚徇钺动了一下,白柳被惊醒,揉揉眼睛就给他把脉。 楚徇钺忽然又咳嗽起来,白柳给他递了杯水,道,“三公子,您是不想要命了?” “烧了整整一天,可累死我了,三公子您千万不要胡思乱想了,有什么事情找个人说一说,郁结于心对身体不好。” 白柳絮絮叨叨地继续道,“您今天早上不是已经好了吗,怎么见了小姐之后又烧了,难不成是小姐吓着您了?” 楚徇钺靠在枕头上,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差不多八个月没见,当初走的时候,楚徇钺就非常不安,害怕一走再也见不了。 他不能否认,他思念唐麒,但是见了面之后又是另外一种情形。 尤其是看见唐麒之后,他根本不知道该干什么,只觉得他要疯掉了。 这也不怪楚徇钺,唐麒在很长的时间里,甚至现在,都挂着楚徇钺未婚妻子的招牌。 但是她现在怀着别人的孩子,就像唐麒当初说的,楚徇钺没有指责她就已经很好了。不论出于何种因由,没有男人能受得了这个的。 相比之下,楚徇钺已经很好了,他只是需要时间接受而已。 “是是有一点,她她是要生了吗?”楚徇钺声音沙哑地问道。 “再有十五天左右,”白柳点点头,道,“小姐现在可辛苦了,又要关心战事,还有顾着孩子,还没个人能照料她,小姐只有孤身一人了。” “她孤身一人不是”楚徇钺又咳嗽起来。 白柳扶着他,道,“三公子,您先水,这天都要亮了,属下也去眯一会儿,小姐的事情什么时候说都行。” 白柳累极,说完便离开了,反而是楚徇钺睡得太久,现在一点都不困,靠在床上看着微亮的天空。 她孤身一人,不也应该过得很好吗。 那晚之后,楚徇钺的身体慢慢好起来,只是虚弱地很,又跟前几年一些大把大把地喝着补药,他一直没有去见唐麒。 唐麒则是关注着战事,没心思顾到楚徇钺那里。 楚徇钺心中繁杂的很,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唐麒。冷静了几天之后,他也意识到唐麒的艰难处境,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午后,阳光甚好。 唐麒盖着毯子坐在后院里,后院只摆着几支菊花,但是非常难看,唐麒一直这么觉得。 楚徇钺脸色好了一些,白柳便建议他到外面花园里晒晒太阳,结果刚走进来,正好看见唐麒。 唐麒同样抬起眼睛看着他,两个人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他回头去看白柳的时候,白柳早就不见了,唐麒身旁也没有其他人。 偌大的后花园只有他们两个,场面非常尴尬。 白柳退出来,遇上端着点心要过去的白术,道,“大哥,你现在不要过去,小姐和三公子碰上了?” “你故意的?”白术道,“你不怕小姐生气?” “没事,小姐肯定也要和三公子说些话的,反正同住一个屋檐下,迟早要见面的,三公子对小姐心软得很。”白柳一手摸着下巴道。 白术指着点心盘子,“小姐总要吃东西的,这个还得送进去。” 楚徇钺还僵在那里,白术端着点心过去,道,“小姐,您” “没事,你去忙。”唐麒道。 白术回头给楚徇钺使了个眼色,这才离开。 唐麒开口,声音如同往日一样温和,道,“坐,你才刚好,站着累。” 楚徇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过去,然后在她旁边坐下。 唐麒正咬着盘子里的点心,她看起来有些憔悴,吃东西的时候都心不在焉。 楚徇钺看了看盘子里的点心,看着就不太好吃,道,“你怎么就吃这些?” 唐麒笑了笑,回道,“我什么都不想吃,不过是肚子里这个闹得,你要尝尝吗,味道我是实在不敢恭维。” “你看着不太好,身体不舒服吗?”楚徇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又问了一句。 “你有什么话直说就好,”唐麒歪过头看着他,“不用拐弯抹角的,你说得累,我听着也累。” 她说的非常随意,不知道是累了还是怎么了,听着就敷衍地厉害。 楚徇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是生意的事情,我想交给你,我实在不擅长这些东西,看着便觉得心烦地很,反正都是卫良在打理,索性把他一起给你好了。” 唐麒还以为楚徇钺会问点什么,譬如战事,她的打算什么的。 听到这话她立刻精神起来,道,“徇钺,你说真的?你知道那些多值钱吗,怎么就要交给我了。” “你不是说过,只要是你喜欢的东西,那就值得,对我来说也一样,我不喜欢的东西自然一文不值。”楚徇钺道。 “一文不值的东西扔掉不好吗?”唐麒故意笑着,笑容中明显藏着别的深刻的含义。 “玖思,你不要逼我,”楚徇钺无奈道,“我怎么可能扔掉,你明明知道我在有关于你的事情上都是一点办法的” 唐麒转过身子,看着他道,“为什么,我自觉除了美貌之外,其他没有一点像一个普通女人,我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喜欢我。” 楚徇钺忽然恼怒起来,道,“为什么,我怎么知道为什么,难道不是你先开始的吗,唐麒,你真是真是不可理喻!” 唐麒看着他,道,“就算如此,喜欢一个人也是需要理由的,难道我挖了一个坑,你就跳下去,然后一辈子爬不出来了?” “是,如你所言,”楚徇钺道,“我是真的一辈子都爬不出来了。” “被你骗过那么多次,又被你哄过那么多次,我好像都已经习惯了,”楚徇钺坐下,伸出一只手扶在额头上,“这种事情也能习惯我大概还真是疯了,你说是不是。” 唐麒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没有爱过别人,我一直只爱我自己。” 楚徇钺那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心冰冷冰冷的,唐麒又道,“我骗过你很多次,但是断子药的事情我没有完全骗你。” 楚徇钺看着她,“你怀孕这么辛苦,就是因为蓉草吧。” “我留下他就是因为蓉草。”唐麒道。 楚徇钺没有反应过来,她继续道,“护龙卫是不随意赠送的,虞景把他们交给你,除非你不在了,点了下一任主子,他们才会在你不在之后,服从另一个人,领主会随上一任领主一起死。” 楚徇钺知道护龙卫规矩森严,但是这也太不好了吧。 “那怎么行,我留着他们干什么?”楚徇钺道。 “留着做生意,”唐麒道,“你这辈子都和护龙卫绑在一起了。” 楚徇钺皱眉,“不想留了。” 唐麒也看着他,道,“当初你怎么不拒绝虞景,半路撂挑子可不好看。” “他当初”都要死了,楚徇钺道,虞景对他有莫大的恩情,他怎么可能拒绝他。楚徇钺在很多时候都是非常心软,不会拒绝别人的。 “当初就是你自己信誓旦旦地跟着虞景,学这学那,你当虞景是什么人了,天下哪儿有白吃的午餐。”唐麒反驳。 楚徇钺道,“是我” “你是他的弟子,继承师父的事业也没什么,至于生意,你嫌累就不用管了,我可以替你看一看,你去做你喜欢的事情就好了。”唐麒道。 楚徇钺无奈,“多谢。” “不客气。”唐麒道。 第四十二章黎明时刻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42 说完话的当天晚上,唐麒正趴在桌子上看地图,一边计划着一次性结束石门的战事。 晚饭端进来的时候,唐麒整个人都精神了,绝对是楚徇钺做的,一看就知道。 “白术,这是”唐麒问道。 “属下也不知道,”白术回道,“据说是今日厨房给三公子把饭菜端过去之后,他一筷子都没动,然后就去厨房,把厨子撵出去,自己动手做饭了,大概是嫌厨子做的不好吃。” 唐麒拿勺子舀着汤,道,“我就是让你换个厨子吧。” 白术笑了一声,心说真是难为人家徇钺公子了。 唐麒的胃口果然好了很多,最后硬是把自己吃的撑着了,然后又起来到外面散步。 楚徇钺也在花园了,唐麒看见他,笑道,“今日多谢你的晚饭了,西秦的厨子我已经忍了很久了。” 楚徇钺支支吾吾了半晌,才负气开口道,“我就说怎么我做的饭不见了。” 唐麒闻言,就笑了起来,道,“原来是白术端错了,他可真是不长眼。” 随后的十多天,白术一直端错,唐麒吃的很顺心,也没再调侃楚徇钺。 九月底的天气已经很冷了,天气阴沉,似乎就快要下雪了,石门战事被有意拖延,等着唐麒回去亲自解决。 但是西秦已经占了上风了,石门许多将士不习惯这里忽冷忽热,变化无常的天气,很多人都病了。 下午,唐麒在后花园里散步,裹着厚重的狐裘。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楚徇钺总是每天都在这里,面前的盒子里摆着各种各样的小点心,唐麒也不客气,坐在他旁边,大半的点心都进了她的肚子。 今日自然也是如此,楚徇钺看着唐麒的脸色好了很多,心里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没办法不关心这个女人。 唐麒又如同往日一样,坐在他对面吃着点心,不过吃了几口之后,唐麒忽然变了脸色。 “你怎么了?”楚徇钺问道。 “肚子疼。”唐麒道,她说话的时候疼的更厉害了。 楚徇钺惊觉,道,“你要生了。” 唐麒点点头,只觉得肚子里有东西往下坠,疼的她说不出话。 楚徇钺一把将唐麒抱起来,喊道,“白术,玖思要生了!” 唐麒生产就在这几日了,产房,接生的人早就准备好了,白术立刻去找人。 她整个人靠在楚徇钺怀里,一手抓着楚徇钺的胳膊,疼的厉害,脸上的冷汗一阵一阵往下落。 唐麒以前坠过马,中过箭,受过很多伤,但是没有一次这样痛,痛的她都喘不过气了。 “疼的话喊出来吧,别咬了。”楚徇钺看着他道,这会儿他胳膊也疼的厉害,都快被唐麒捏断了。 唐麒摇摇头,然后被放在床上。楚徇钺看她脸色惨白,不由得惊慌失措,道,“你别怕。” “这位郎君,”产婆无奈道,“您先出去吧,夫人顺产,没事的。” 她不知道唐麒的身份,只是看楚徇钺惊慌,以为二人是夫妻。 楚徇钺点点头,还是拉着唐麒的手,道,“别怕。” 唐麒点点头,艰难道,“我生又不是你生,怎么把你吓成这样了。” 产婆开口道,“郎君,要不你去吩咐厨房做点饭给夫人吃吧,她大约半夜才生,得攒点儿力气。” “这么久啊,”楚徇钺惊道,“玖思,你想吃什么?” “想吃汤面,”唐麒又觉得一阵痛,道,“我想喝那个咸咸的汤。” 楚徇钺起身,“好,我马上就去。” 等人出去之后,白术也顾不得其他,道,“公子,小姐怎么样。” “她要吃饭,我去做。”楚徇钺自顾自去了厨房。 房间里,唐麒一阵一阵地痛,不过愣是一声不吭。 产婆都快被吓到了,道,“夫人,您还好吗?” “不好,疼。”唐麒道。 “夫人第一次生,都是这样,”产婆笑吟吟地回道,“您夫君真是心疼您哪,看那模样吓得都不会说话了。” 唐麒不回话,只是点了点头。 楚徇钺把面端过来,唐麒连着吃了一碗。 唐麒下午开始疼的时候,白术就传信给了穆崇。穆崇收到信,立刻就带着唐念过来了。 两个人后半夜才到,穆崇一脸风尘,进来第一句话就是,“生了吗!” “没有,”白术道,“穆将军您先歇一歇。” 唐念也急,在窗口大喊,道,“阿姐,阿姐,我和穆叔来看你了。” 楚徇钺一把拽住他,道,“别吓到你姐了。” 穆崇这才看见那边还站着一个人,道,楚徇钺。 唐念更是吃惊,“徇钺哥哥!” 楚徇钺脸色惨白,比里面的唐麒好不到哪儿去,道,“穆叔,咱们等会儿再说。” 穆崇点点头,开始来回踱步,没办法,急得不行。里面那姑娘可是当亲生闺女养大的,那要生的就是他外孙子,能不急吗! 楚徇钺和穆崇,一个脸色惨白,一个满头大汗,唐念抿着唇一言不发。 直到天亮的时候,几个人忽然听见唐麒的喊声,然后是孩子的哭声。 十月初一辰时,唐麒生子。 楚徇钺在那一瞬间忽然腿软了一下,唐念赶紧扶着他。 穆崇则是大笑起来,道,“好,好,好啊!” 他笑了一会儿之后眼泪又落下来,闭上眼睛想着,以后到了地下,也能够给王爷和夫人交代了。 白术赶紧道,“将军。” 产婆抱着湿漉漉的小孩子,打开门让几个人进来,道,“恭喜郎君,喜得贵子啊。” 楚徇钺看了孩子一眼,那孩子正闭着眼睛,他直接就跑到内室去看唐麒了。 穆崇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哈哈笑道,“是个男孩子,长的像玖思。” 唐麒睡到中午起来,身上痛的厉害,比骑一个月的马都累。 内室没有人,孩子躺在她身旁,正睡得香甜。 唐麒看着这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小东西,伸手碰了一下,皱眉道,“怎么长的这么难看。” “阿姐!”唐念进来,看见唐麒已经醒了,“阿姐你醒了。” “徇钺哥哥给你熬汤去了,他一会儿就回来。”唐念走过来,看着床上的小侄子,伸手轻轻摸了一把。 唐麒“嗯”一声,把孩子放在外侧,让唐念仔细看,自己又躺在床上,真是做梦一样啊。 她根本没有当母亲的自觉,根本不知道身边这个小东西要怎么照顾。 唐麒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她是被自己儿子给吵醒的。 产婆进来道,“夫人,您怎么不抱着小公子啊。” “啊?怎么抱,他一直哭。”唐麒头疼道。 “夫人,他是饿了。”陈妈看着唐麒说道。 唐麒眨眨眼睛,“嗯,我也饿了。” 陈妈看着唐麒,满脸都是无奈,等折腾完,哄孩子睡着之后,已经是深夜了。 “陈妈,你明天找个奶娘过来,我没空照顾他。”唐麒喝着汤说道。 “夫人,孩子还是自己亲自带更好,不然长大了和您不亲近。”陈妈劝道。 唐麒摇摇头,“现在就去找,我真的没空。” 陈妈不知道唐麒的身份,但是也知道分寸,不再劝说。 楚徇钺又拿着夜宵进来,低声道,“睡了?” “嗯,睡下了。”唐麒道。 “你没事了吧?”楚徇钺问唐麒道。 “没事,我很好,”唐麒回道,“你也快去休息吧。” 场面有些尴尬,唐麒不知道该和楚徇钺说什么,楚徇钺也是同样。他把饭菜摆好,让唐麒下来吃饭。 他自己上去看着孩子,低声问道,“你给他取名字了没有?” “还没有,”唐麒道,“明天让穆叔起,穆叔可喜欢他了。” 两个人说话间,孩子已经醒了,他没哭,伸手握着楚徇钺一根手指,力气不大,软软的。 看着这个别人的小孩子,楚徇钺觉得心里软乎乎的。 “玖思,他醒了。”楚徇钺道。 唐麒正好喝汤,“怎么又醒了你看他是不是尿了,愁死我了。” 楚徇钺看了一下,还真是。 唐麒满脸忧愁看了楚徇钺一眼,楚徇钺默然无言,将尿布换了,哄孩子睡觉。 唐麒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然后低着头吃饭。 随后几天,唐麒躺在床上都是在忙战事,根本顾不上管照顾她儿子,楚徇钺非常有责任心地担起照顾小孩子的责任。 七八天之后,唐麒靠在软榻上看地图的时候,穆崇过来,看着非常高兴。 他给孩子起名,已经起好几天了愣是找不到合适的字,把唐麒所有的书都给翻遍了,觉得每一个字配得上这个刚刚出生的小外孙。 唐麒笑道,“穆叔,名字想好了。” “你怎么坐在外面,快进去,这多冷,快回去躺着。”穆崇道。 唐麒点了点头,和穆崇一起走了进去,楚徇钺正哄孩子,看上去像父亲一样。 穆崇心里也高兴,道,“我想好名字了。” “什么啊?”唐麒问道。 “黎,黎明的黎,他生在辰时,怎么样?”穆崇兴奋道。 唐麒对这件事没有多大的执着,道,“好啊。” 楚徇钺想了一会儿之后才答应。 “唐黎,”唐麒看着躺在床上的儿子,笑道,“阿黎。” 那孩子已经醒了过来,十多天的孩子已经白白胖胖的,穆崇看着那孩子,道,“阿黎,这可是爷爷给你起的名字啊。” 唐麒看着穆崇,觉得辛酸不已。 他一生未婚,多年来像父亲一样照顾自己,费尽心血,这个孩子,就是他以后的希望。 黎,不是黎明,是希望。 第四十三章清河抉择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43 十月末,偏于北方的清河郡同样变冷,凌渊披着裘袍站在帐外,道,“石门一战西秦若是赢了,那唐麒就可以直接骑马回京了。” 任乔站在他旁边,道,“是,这还是唐小姐病了才拖延战期,公子,咱们也得快些。” 凌渊皱着眉,道,“楚徇钺怎么到的西秦?” “据说是高烧不退好多天,差点送了命,他身边的冒险去了西秦,便留下了。”任乔回道。 凌渊皱眉,道,“这两个人,病的真是时候。” 任乔自然知道他家公子,唐小姐,还有钺王之间复杂的关系。楚徇钺现在近水楼台先得月,凌渊能气顺了才怪。 凌渊真的有些奇怪,为什么唐麒会病了,难不成她还不适应西秦的气候了,一病就是几个月。 可惜他离得太远,无从知晓因由了。 白玉飞和凌渊在清河郡的拉锯战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了,两个人各有损失,但是楚徇钺一时之间还赢不了。 “清河越来越冷了,”凌渊道,“不知道白玉飞还能撑多久。” 任乔回道,“公子放心,南北两处交战,朝廷补给不足,许多人已经心灰意冷,希望求和,就算白玉飞用兵如神,他也架不住后方大乱。” 凌渊没有回答,道,“让关将军过来,清河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能够猜到,石门那里的拖沓完全就是因为唐麒生病,她和石恪龄之间必须有一战,借此来给唐麒立威。 现在唐麒没事,他这样绝不能再拖延了。 他不能败给一个女人,绝不能。 白玉飞此时坐在营帐之中,军中粮食被服都不足,他已经上书多次,却一点回音都没有,再这样下去,清河都保不住了。 “将军!”副将急匆匆地进来,道,“朝廷有回信了吗,咱们的粮食没有多少了,天气也越发冷了,这样下去,那我们就不是败在凌渊手里,是败在自己人手里了!” “钱副将,你冷静些。”白玉飞道。 “将军,属下”钱英察觉失言,便行了一礼,“属下太着急了。” 白玉飞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道,“朝廷,大概已经撑不下了,雁门城墙坍塌,便是打开了回帝都的大门,钱副将,咱们,要么战死沙场,要么保全性命,叛国投敌,没有别的可能了。” 钱英握着腰间的剑,道,“将军,真的别无选择了?” “是,没有其他选择了,”白玉飞沉着道,“朝廷的人局面只能一直崩坏下去,除非神兵天降,没人能保下楚氏皇族和洛云天下。” 钱英顿时心灰意冷,说真的,没有人能在可以预知的死亡面前无动于衷,能够说出视死如归的话。 白玉飞道,“我不能让你们白白送死,这样的死没有一点意义。” 白玉飞本身个性非常刚烈,但他并不迂腐,他不希望自己的人白白送死,一点意义都没有。 甚至,连一个忠义的名声都落不下,真的没有意义。史书不会记得为失败者流血的人,他们不会得到子孙后代的赞誉。 白玉飞自己虽死无憾,但是他不能不为跟他出生入死的将士考虑。 夜色已起,他起身走到营帐外面,没有披袍子,寒风骤然吹在身上,让白玉飞感到冬日最深切的寒意。 连心都是冷的,因为失望。 他走回营帐,卸下软甲,披上袍子出来。然后提着一盏不甚明亮的灯笼,朝南走去。 小半个时辰之后,凌渊正在一个人摆棋子,风起进来道,“公子,白玉飞过来了,他一个人。” 风起语气中的惊异无法掩饰,凌渊放棋子的手也顿了一下,道,“请进来。” 凌渊知晓白玉飞的个性,刚烈执着,跟他的父亲一样。 但是现在看来,这个形容还远远不够。 凌渊将棋子一枚一枚地捡回盒子,将棋盘清理干净,倒了两杯热茶。 白玉飞已经进来,没有佩戴发冠,没有铠甲,没有长剑,只是一身青灰色的士人长袍。 他看起来不像一个将军,倒是有几分像读书人。 看见凌渊之后,他行了一礼。凌渊难得客气,还礼道,“请坐。” 两个人在棋盘两边坐下,凌渊道,“不知道白将军惯于执黑还是执白?” “执白。”白玉飞回道。 凌渊将白子递过去,然后拈起一枚棋子。 白玉飞自幼跟随父亲学棋,可以称得上棋艺了得。凌渊则是能和虞景对弈而不落于下风的人,自然不弱。 一个时辰之后,白玉飞执子长考,目光落在看似凌乱,实则凶险异常的棋盘上,迟迟下不去手。 南北夹击,后无援手,必死无疑,挣扎无用。 棋局如战局,奈何胜负已定,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我输了。”白玉飞那一子没有落下去,放回了棋盒。 凌渊不答,将两杯茶泼到地上,重新倒了两杯,一杯递给白玉飞。 “多谢。”白玉飞道。 “不是你输了,”凌渊道,“是皇室输了。” “我母亲是皇室大长公主,我自然是皇室中人。”白玉飞道。 “可你姓白。”凌渊道。 白玉飞垂眸,半晌之后,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地图,道,“我们的粮食只能再撑十天了,你可以再拖延半月,或者用其他手段,对你有好处。” “你还有别的事情吗?”凌渊收起地图,放在一边问道。 “我知道你在帝都有人脉,还请将我的母亲和妹妹接到江南,让她们安度余生。”白玉飞认真说道。 “别无他求?”凌渊问道。 “别无他求。”白玉飞非常肯定地回道。 “好。”凌渊应了下来,白玉飞起身,行了大礼,然后在深夜中只身折回军营。 在清河忍受寒冬和饥饿的将士不知道他们的大将军做了什么,大概这件事情会随今夜一样隐没在时间之流中,被人遗忘。 白玉飞重回军营,走在回营的路上,碰上一队正在巡逻的将士。 他一身简单装束,那个队长持枪喝道,“什么人!” 白玉飞看着几个人单薄的衣衫,皱了一下眉头,回道,“是我,白玉飞。”然后拿出随身佩剑给几个人看。 “大将军,”队长和身后几个人立刻跪下,“您怎么深夜出来,晚上不带人出来非常危险。” “我没事,起来吧,”白玉飞道,“冷吗?” “不冷!”队长的嘴唇在深夜的寒风中泛着青色,却依然掷地有声。 白玉飞拍拍他的肩膀,道,“受苦了。” “多谢大将军关心,属下义不容辞。”那人道。 白玉飞点点头,然后才回了营帐。 没道理让他们这样的人白白送死的,白玉飞本来还在为刚才的决定忧心忡忡,但是现在一点都不后悔了。 他们应该活下去,没有必要为了一场毫无意义的上位者的争斗死于非命,他们是无辜的。 晨曦微明。 钱英还在他的营帐中,道,“将军,您真的去了?” “是,钱将军,到时候将士们就交给你了。”白玉飞道。 “那您呢?”钱英道。 “我有我该做的事情,钱将军,就算是投降的将士,也需要有个人来带领,只有你堪此大任。”白玉飞行了一礼说道。 “将军!” 白玉飞面无表情,“你去安排,不要让将士们白白送命。” “属下知道。”钱英道。 凌渊把关敏召过来,将地图交给他,道,“我会派人烧了粮草库,准备开战,但是劝降为主,不能杀降兵。” 关敏有些不可置信,道,“公子,白玉飞他并非软弱之人” “但他是聪明人。”凌渊道。 “是,公子。”关敏道。 凌渊站在营帐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走回寝帐,躺在床上睡着了。 两日后,洛云军中粮仓起火,扑救不及,本来所剩不多的粮草被付之一炬,而朝廷补给遥遥无期,军中气息低迷。 随后到来的就是凌渊的大军,还未开战,就有人倒戈投降。 短短两日之内左翼将军钱英被俘,两军乱战。凌渊承诺只要投降,就不会杀人,而是会和对待江南的将士一样。 这一命令很快传遍军营,一天之内,看不到希望的朝廷大军纷纷放下兵器,归顺江南。 当夜,关敏带人进了军营,在一个不起眼的营帐发现了腹中横着一把匕首,不省人事的白玉飞。 关敏在西南的时候认识白玉飞,他很欣赏这个年轻人,有些可惜。 随后他像想起什么一样,他在白玉飞耳后摸了一下,道,“还没死透,快传军医,救人!” 凌渊很快收到白玉飞自尽这个消息,他早就料到了,但是人没死是挺让他意外的。 像白玉飞这样的人,大概是天也不收的。 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精巧的瓶子,递给青山,道,“给白玉飞送过去,既然已经死了一次,那就把朝廷的恩怨还清了。” 青山拿过药,那药是非常难得买命药,白玉飞这次是真的死不了了。 清河一战,凌渊大获全胜,并没有损失多少人马,但是空气中依然飘着血腥的味道。 战争还没有结束。 石门,唐麒裹着厚重的裘袍坐在营帐中,非常严肃地看着地图。 这里是她的战场,她必须在这里打败石恪龄。 薛延的父亲在唐麒回来之前已经战死,只剩下薛延和石恪龄守着石门。 “阿姐,”唐念提着食盒进来,道,“阿姐,下雪了,下的好大。” “嗯,知道了。”唐麒忽然在地图上一个地方圈下一笔,回道。 第四十四章帝都风雪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44 帝都也飘起了大雪。 城外梅林的梅花开的艳红,但是已经没人去赏花了。 雁门两丈高的城墙倒塌,石坚死于非命,唐麒被称为“凤凰”;清河一战,因朝廷供给不及,硬生生地将白玉飞逼死在绝路上,许多将士为了活下去而投敌。 桩桩件件,无不显示着朝廷的失败,谁知道朝廷还能撑多久。 帝都中求和的呼声已经越来越明显,皇帝在朝中的威信也一点点地丧失着,已经有许多贵勋为了家族另谋出路了。 宋觅晴依旧是一副不闻前朝事的模样,安安稳稳地照顾儿子和日渐颓丧的帝王,在这个时候,她显示比皇帝更为冷静的一面。 楚胤已经满一岁了,会叫一些爹,娘这类简单的词,他看见外面大雪飞扬,正闹着宋觅晴要出去玩。 宋觅晴笑着将他抱起来,道,“胤儿要出去?” “去,去!”楚胤高声喊道。 宋觅晴点点头,道,“好,娘带你出去。” 红烛担忧道,“娘娘,外面冷。” 宋觅晴摇摇头,像是回忆一样,“没事,我年幼的时候,也常和兄长在外面玩耍,没事的。” 她给楚胤穿了一个小袍子,裹的跟个小肉球一样,然后把他放在雪地里。 楚胤撒欢儿地在雪地里乱跑,偶尔摔倒还会打几个滚,然后又爬起来。 宋觅晴看着儿子好笑不已,楚胤听见母亲笑,自己也傻乎乎地笑着。 一个内侍忽然冲进来,跪下道,“皇后娘娘,我们娘娘难产了!” 皇后认出是薛婂身边的人,惊道,“怎么了?” “有人嚼舌根,说是娘娘的父亲没了娘娘这些日子本就噩梦连连,结果一下子就就皇后娘娘,求您过去看看吧。”内侍哭道。 宋觅晴顾不上其他,只道,“红烛,好好照看胤儿。” 贤妃宫中,薛婂疼的一阵一阵的,眼泪也不停的往下落,她的父亲疼她宠她的父亲竟然去了! “娘娘,您用劲,你得为孩子想想啊,娘娘。”产婆大声喊道。 “父亲!兄长孩子,”薛婂语无伦次,“我的孩子,啊” “娘娘!” 宋觅晴将袍子扔在地上,冲进来道,“阿婂,你别怕,姐姐在呢,我找陛下过来。” “晴姐姐,”薛婂勉强道,“我父亲走了我好怕,晴姐姐” 宋觅晴握着她的手,道,“阿婂,用力,马上就生了,你别怕。” “你还有兄长,还有母亲呢,还有孩子,你不在了以后谁照顾孩子啊!”宋觅晴顾不得皇后的架子,握着她的手喊道。 薛婂艰难地点点头,只觉得身下一阵坠痛。 宋觅晴站在旁边,紧紧皱着眉头。 终于又一个时辰之后,屋里爆发出一阵孩子的哭声。 “是个小公主,娘娘!是公主。” 宋觅晴刚喘口气,就听见产婆大喊,“血崩了,娘娘,贤妃娘娘血崩了。” “快传太医!”宋觅晴吼道! 薛婂艰难地睁开眼睛,“给我看看。” 宋觅晴亲自把孩子抱给她,道,“阿婂,你看,这是你的女儿,多漂亮。” “姐姐逗我,这么难看,哪里漂亮了。”薛婂忽然来了精神一样,笑道。 她将女儿抱过去,道,“就叫阿雪,外面还在下雪吧,晴姐姐。” 宋觅晴看着她,眼泪随即流下来,点了点头,“还在下雪。” “姐姐,阿雪就交给你了,胤儿还说让我贤娘娘生个弟弟陪他玩,你告诉他,妹妹也会陪他玩的。”薛婂看着女儿,柔声说道。 “阿婂,你” 薛婂笑了一下,然后安稳闭上眼睛。 小姑娘忽然大哭起来,声音尖吸凄凉。宋觅晴抱着小姑娘,道,“去查,是哪个乱嚼舌根,黄泉路苦,让他们下去给贤妃娘娘赔罪!” “是!”刚才的小内侍哽咽道。 薛婂平素为人都是极好的,对待下人也非常客气。他们的主子本来好好的,受到惊吓才难产丧命,留下小公主一个人,这个责任必须有人担着,内侍听着小公主凄惨的哭声,咬牙切齿地想着。 太后和皇帝差不多同时到了贤妃宫中,皇帝长叹一声,抱着女儿道,“追封贤妃为凝贵妃,厚葬。” 李太后抱过小孙女,道,“皇后,以后有劳你照顾了。” “母后放心。”皇后道。 皇帝看起来非常疲劳,皇后道,“陛下莫担忧,您去忙前朝之事就好,凝贵妃的后事有臣妾呢。” 皇帝点点头,回宫休息了一下之后,又去忙了,王朝岌岌可危,身为帝王,怎么可能还有空闲。 年幼的楚胤看着软乎乎的小妹妹,拿起一块梅花糕,道,“妹呲(吃)。” 楚雪呼呼大睡,什么也不知道。 皇帝坐在御书房里,和几个同样疲惫不堪的大臣面对面。 张谈鬓角的头发已经全白了,眼神也衰弱不如往日,君臣之间弥漫着低沉的气息,无法挽回。 石门,数月为出帐篷的唐麒亲自骑在战马上,一身深蓝色的裘袍在雪中非常耀眼。 她没穿红色,衬着白雪实在是太刺眼了,尤其是对方居高临下,她简直成了活靶子。 石恪龄站在城墙上,一身铠甲,和带着重孝的薛延站在一起,一老一少面色凝重。 一个痛失爱子,一个痛丧父亲,顿时有了惺惺相惜之感。 石门的城墙不是很高,比起雁门来不占优势。 在看清对方之后,石恪龄一挥手,道,“放箭!” 羽箭齐刷刷地穿过风雪,朝下面的人飞过去,但是大多被盾牌挡住了。 唐麒从白术手里拿过弓箭,瞄准上面的石恪龄射过去。 这个距离,她手里这把弓箭能够射到。 石恪龄忽然察觉面前有箭矢飞过来,堪堪躲过,但是第二箭,第三箭随之而来,薛延砍了其中一支。 石恪龄忽然大喊一声道,“仲和,传军医!” 那支箭穿过何志公的胸膛,何志公几乎不能呼吸,道,“老石,兄弟先走先走一步了。” 说完,便歪过头断了气。 不知道谁在下面喊了一声,“石恪龄死了!石恪龄死了!” 石恪龄站起来,喝道,“来人,开城门,迎敌!” 唐麒骑在马上,把弓箭交给白术,冲进混乱的刀剑中。 她拿的不是长剑,而是枪。在马上的时候,还是拿枪更方便一些。 夏城不见唐麒的身影,惊道,“快去,快去,保护小姐。” 唐麒连月子都没出就回到军营,几个人死活拦不住,现在还白术和白桑几个人早就已经不见身影,朝乱军中冲过去。 薛延咬牙切齿地从城门上下去,石恪龄没有拦他。 薛延很快冲过人群,和唐麒撞上,“好久不见,唐麒!” “我认识你吗?”唐麒横着手中的枪,偏过头笑了一声,非常傲气。 她这般态度,看着都让人生气。 薛延不再说话,眯起眼睛看着唐麒,同样提着兵器。 唐麒二话不说,便冲了过去,薛延同样不客气,两个人你来我往,一时间僵持不下。 唐麒皱起眉头,两三年来没有拼杀,六七个月没有动弹,她已经有些生疏,但是几个回合下来唐麒已经寻摸到以前的感觉。 在薛延的刀刺过来之前,唐麒已经俯下身子,一枪穿过他左侧的铠甲,将人挑下马。 随即有西秦将士将人围起来,然后带走了。 唐麒没有再继续,而是折身回去了,上马杀敌是一件非常耗体力的事情,唐麒有些累。 夏城骑马站在唐麒身旁,道,“小姐,您身子还没好呢,怎么就” “没事,”唐麒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已经好了,不是把人挑了吗,这有什么。” 夏城无言以对,道,“小姐,刚刚有消息,穆叔和三公子带着黎小公子到雁门城中了,在屈先生那里。” “也好啊,已经满月了,我晚上回去看看。”唐麒温和笑道。 夏城一点都没觉得她像一个母亲,说道,“您这么说,好像是别人家的孩子一样。” 唐麒微微叹气,“见谅吧,没人教过我怎么当一个母亲。” 两个人也没多少功夫闲聊,唐麒道,“收兵吧,晚上再来,换林峰。” 唐麒手中兵力充足,粮食炭火被服一切都有,她这手段也够恶劣的。 白天是夏城过来,半夜再派林峰过来,两个人带着不同的兵力日夜轮换,累都能把石门中的将领和士兵累死。 “是。”夏城道。 傍晚,唐麒回营之后和林峰商量好夜袭一事,便去了雁门城。 楚徇钺刚刚把孩子放在床上,楚潇站在小弟弟旁边,仔细看着。 唐麒走进来,看着自己亲生儿子,忽然一阵心热,惊道,“他长的好快啊!” “小孩子本来就长得快,”楚徇钺道,“你都二十多天没见了。” 唐麒小心地把儿子抱起来,道,“满月我都不在,是挺可惜的。” “当然可惜了,”楚徇钺道,“孩子这么小,你就不管,这还是你亲生的!” 唐麒捏着儿子的小脸,道,“没办法,总不能抱着他去打仗,我是真没空。” 楚徇钺忽然道,“唉,你慢点儿抱,小孩子骨头软,来给我。” 小唐黎被亲娘折腾了半天,鼻子一皱差点就哭了,还好楚徇钺手快,把他要了回去。 第四十五章小讨债鬼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45 石门一战,唐麒的战术很快见效了。 石门上下的人都疲惫不堪,轮换着守城门,又不现实,总之非常累人。 石恪龄怎么说都年纪大了,薛家父子一个死了,一个被俘虏,何志公也死了,他一个人撑着非常艰难。 持续了五六日的大雪终于停了,太阳也出来了,但还是非常冷。 唐麒这几天来来回回地在军营和雁门城奔波,穆崇都想把唐黎带到军营里,不过实在太冷,怕孩子受不住。 夏城和林峰也在轮换的时候抽空去看了唐黎,真是恨不得捧在手心里。 唐麒嘲讽道,“喜欢的话自己去生吧,反正夏城你已经成亲了,我让人把娇娘带到雁门,林峰你呢,就赶紧趁着这会儿得空,把那个年纪小的能当你闺女的姑娘给娶了,怎么样?” 两个大男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段泽和穆崇的一个参将在旁边忍着笑。 穆崇正好进来,笑道“这是有喜事儿啊。” “穆叔,他们跟我抢阿黎。”唐麒笑道。 “连我都抢不过徇钺,”穆崇道,“他们哪儿够啊!” 唐麒把地图摆好,道,“唉,明明是我生的,怎么跟别人家的孩子一样。” 穆崇笑道,“徇钺也是一样的。” 唐麒不置可否,道,“说正事,今晚就要拿下石门。” “林峰,你跟前面一样,照常去叫阵,夏城,段泽,还有申则安,你们去带人去城墙下” 半个时辰之后,唐麒合上地图,道,“好了,夏城先去带人休息,咱们午夜行动,拿下石门之后,行军直接朝帝都奔过去,务必要在凌渊之前占了帝都。” “小姐放心。”四个人信心满满,各自去安排了。 唐麒对此同样信心满满,她还不知道清河郡的事情,凌渊也在非常尽力地前往帝都。 深夜,悠长的号声在石门城下响起,惊醒所有在睡梦中的人。 唐麒和穆崇坐在营帐之中,等着外面的消息。 楚徇钺依旧做着他最擅长的事情,做好了点心和夜宵给唐麒送过来,雁门和石门离得很近,用不了多少时间。 唐麒神色安然,靠在软榻上,拈着盘子里尚且温热的点心,已经吃了好几块。 “玖思,你打算让徇钺一直照顾阿黎吗?”穆崇问道。 “这是他自己的打算,”唐麒道,“总之我已经欠他很多了,再多一些也无妨。” “据我所知,玖思你可是有恩必还的人,打算怎么还?”穆崇道。 唐麒想了想,半开玩笑,道,“以后还他孩子吧。” 穆崇直接被点心噎到,唐麒赶紧跳起来,给他倒了杯茶,道,“你慢点,我又没跟你抢。” “你说的是真的,你要以身相许,玖思?”穆崇道。 “反正我也不会遇到心甘情愿对我这么好的人了,”唐麒道,“我不可能嫁给别人的。” “可这对那孩子不公平。”穆崇道,他知道唐麒并不非常喜欢楚徇钺。 “我尽力吧。”唐麒道,她垂下眼眸,一个人忘了活人很容易,忘了死人却很难。 “玖思虞景他” “我忘不了,穆叔,他那么好。”唐麒有些难受,她花了将近这一年的时候,终于察觉自己一直在意的那个人是谁。 “我尽力。”唐麒像是许诺一般说道。 唐麒走到帐外,找了一个地方站着,夜晚的寒风咆哮着穿过天空,带着冰冷的寒意,似乎是要埋葬前面战场上浓重的血腥和喑哑的嘶吼。 她的衣袍在狂风中飞舞,她摸到手腕上那一串小巧的檀木佛珠。 现在知道为什么有人相信佛祖了,他们只是求个心安而已,他们对自己做过的事感到害怕,所以求佛祖保佑。 她隐约能听到前面的喊杀生声和刀剑相撞的声音,让唐麒心中燃起一把烈火,驱走冰寒。 她将佛珠取下来,她要让自己记得这些人因为自己而死的人,没有什么值得求佛祖原谅的,她接受一切罪责,以后下十八层地狱也无怨无悔。 唐麒裹着袍子站了一夜,黎明将至的时候,斥候回来报信,道,“回小姐,拿下了。” “好。”唐麒声音洪亮,说了一个字。 穆崇从营帐出来,道,“来人,撤了营帐,准备进驻石门!” 唐麒和穆崇率先骑马往城门口走去,很快就到了。 她的四个将军衣袍染血,铠甲上都是刀痕,段泽胳膊受了轻伤,林峰伤的更重一些,不过看起来精神还好。 唐麒这次裹着一身红色裘袍,迎着朝阳,骑马进入石门郡。 那样的金红色非常刺眼,身后几个人几乎没办法看清她的身影。 石恪龄兵败自尽,尸体已经安放好,准备去城外掩埋。为示敬意,夏城已经请姚晋刻碑写墓志铭,记下这位老将军的事迹。 林峰一身伤就是他留下的。 朝廷大军死伤严重,被俘的人更多。还是和上次的雁门一样,愿意留的留下,不愿意的就留在当地或者回原籍都好。 屈项华则留在雁门处理那里的事情,姚晋和楚徇钺两个人一起赶到石门郡。 唐麒进了已经收拾好的郡守府上,穆崇又去安排其他将士好好休息,安葬已经战死的将士。 楚徇钺和姚晋来的时候,唐麒正在抄录死亡将士的名单,写抚恤信,还有往信封里装银票。 “姚先生,徇钺,”唐麒道,“坐。”她声音非常低沉。 “先生,劳您处理这里的政事了,我已经让方荆先过去了。”唐麒道。 “玖思放心。”说完,他便离开了。 楚徇钺走到她身旁,没有说话,就是看着她写。过了一会儿之后他才坐下,将装银票和封口的活接过去,顺便校对唐麒写的户籍是否正确。 唐麒和楚徇钺两个人午饭晚饭都没吃,一直写到第二日的凌晨,才写完。 “饿了吗?”楚徇钺等她写完问道。 “嗯,你不要去了,太晚了,吩咐厨房就好。”唐麒道。 楚徇钺笑了笑,道,“你先去看看阿黎,我一会就过去。” 唐麒“嗯”了一声,去了儿子那里。 唐麒刚刚从乳母怀里出来,他还小,一晚上要醒好几次。 这会儿刚刚迷糊着,唐麒小心翼翼地把儿子抱到床上,从袖子里将佛珠拿出来,缠在儿子的肉乎乎的左手上,缠的松松的。 唐麒亲了唐黎一下,冰冷的心中都浮出暖意,没多久楚徇钺端着两碗热腾腾的面进来。 闻着一股咸咸的味道,唐麒最近非常喜欢这个味道。 他低声道,“睡了吗?” “睡了。”唐麒也小声道。 “快吃,一会儿就凉了。”楚徇钺把筷子放到她手里。 吃完面之后,天都蒙蒙亮了,唐麒和儿子睡在一张床上,楚徇钺去了客房。 唐麒依旧醒的很早,被自己儿子吵醒的。她难得心软没有让乳母把孩子抱走,自己搂在怀里喂了一回。 把儿子喂饱之后,唐麒又起来,她还有的要忙呢,又把儿子扔一边儿去了。 楚徇钺也比唐麒起的晚了一会儿,忙着过来照顾唐黎。 现在军中知道唐麒生子的高阶将领,除了几个深知真相的人之后,其余人都以为唐黎是唐麒和楚徇钺的儿子。 显然楚徇钺更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唐麒却并非合格的母亲。 唐麒非常忙碌,她刚刚收到消息,清河已经被凌渊攻占了。 唐麒一蹙眉,道,“白玉飞不至于这么不济!” “小姐,”白术道,“传言是他身边的参将叛变投敌了,因为军中的粮草和被服都跟不上,朝廷已经无能为力了。” 唐麒支着下巴,道,“这倒也是,皇室已经山穷水尽,死路一条了。” 姚晋又急匆匆地过来给唐麒说石门的事情,以及他下一步的手段。 穆崇没多久又过来商量行军的事情,反正唐麒整个上午不得闲。 还没商量完的时候,楚徇钺忽然抱着唐黎过来了。唐黎哭的非常惨,鼻涕眼泪全往出掉,已经打嗝了。 “怎么了?”穆崇那叫一个心疼,赶紧要抱,结果哭的更狠了。 唐黎平常其实很乖巧,饿了尿了也就是叫两声而已,现在哭成这样还是第一次。 唐麒不得已把儿子抱过去,唐黎果然哭的不太狠了。 姚晋赶紧道,“玖思,老夫先走了。” “穆叔,我有事问唐麒,您放心,阿黎没事。”楚徇钺道。 穆崇点点头,也走了。 “到底是怎么了?”唐麒问道。 “你是不是早上喂阿黎了?”楚徇钺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道。 “是啊。”唐麒安抚着孩子回道。 “他死活不吃乳母的奶。”楚徇钺道。 唐麒惊道,“什么!” “他饿了一早上,一直哭,我还让白柳看了,以为是病了,后来乳母说你早上喂了一次,他大概以后只认你了。”楚徇钺摊开两手,非常无奈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我以后都要喂他,我哪有空。”唐麒道。 唐麒“哇”地一声又哭起来,楚徇钺道,“你现在先哄哄,我下去再试一试,白柳说不然喝牛乳也行。” 唐麒跟被雷劈了一样,回去把儿子哄好了,又抱给楚徇钺,道,“怎么这么难伺候!” “是啊,跟你一样。”楚徇钺道,挑食啊,就爱吃好吃的。 唐麒皱眉,“还是想想办法吧,我下午那里还有一堆事情,忙不过来。” “我知道,你放心,不会让你为难的。”楚徇钺道。 “为难也不见得,我明日就要行军南下,你和孩子就算过去,也赶不上我们的速度,清河郡凌渊已经赢了,我必须再快一些。”唐麒道。 楚徇钺点点头,“我知道,你不用担心,下午再试一试。” 唐麒这儿子还真不是白生的,死活不喝乳母的奶,楚徇钺没办法,满城找了一头乳牛,还好,他喝牛乳。 唐麒为此拖了一天的行程,当夜才追了过去。 养的什么儿子,简直就是来讨债的。 第四十六章何去何从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46 唐麒纵马一天一夜,终于赶上了大军,累的整个人都要起不来了。 “阿黎没事了?”穆崇先问道。 唐麒无奈,道,“没事了,他真是来讨债的。” “哪有那么说自己亲生儿子的,”穆崇笑道,“好了,先歇一晚,明日再赶路。” 唐麒累的头晕眼花,倒头就睡,也顾不上其他事情了。 江南,清河郡外。 凌渊深夜未眠,坐在营帐之中。 “公子,”风起道,“石门已败,石恪龄自尽身亡,唐小姐已经动身前往帝都,到达的时间,应该和公子非常接近。” 凌渊“嗯”了一声,看着地图,他们二人途中必定会受到阻拦,仔细算一下,差不多都是四十多天才会到帝都。 何况途中变数难料,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先派人过去,要快。”凌渊沉声道。 帝都中,石门落败一事骤然传到朝堂之上,引起轩然大波。 皇帝跌坐在椅子上,道,“江南已经落败,连连石门也败了。” 张谈扶着皇帝,道,“陛下,您振作啊,还有我们陪着您呢!” 皇帝摇摇头,“不,不用了,都下去吧。” 宫里立时愁云惨淡,开始乱了起来。 楚徇奕把自己关在皇室祠堂里,好几天不出来。 张谈郑骆几个人满世界找皇帝,都不知道他在哪里。连缠绵病榻将近一年的宋连都从床上爬起来,进宫来找皇帝。 宋觅晴看着虚弱的父亲和几位大臣,道,“本宫知道了,陛下只是要冷静一下,本宫今晚就去找陛下。” 张谈“腾”地跪倒在地,道,“有劳皇后娘娘了。” 宋觅晴勉强笑了一下,道,“张大人快快请起,本宫虽是女流之辈,可也知道家国二字,诸位都是洛云朝廷的肱骨大臣,值此危亡之际,仍能恪守为臣之道,为人之大义,本宫在此替陛下谢过几位大人了,外朝之事,还请你们尽力,本宫保证,明日陛下就会出现在朝堂之上。” 送走几个人之后,宋连和宋远青留了下来。 “晴儿,陛下他”宋连问道。 “陛下是帝王,”宋觅晴道,“帝王有帝王该有的威仪,父亲放心吧。” 宋连点点头,“陛下不是软弱的人。” 红烛将小皇子抱进来,楚胤看见宋远青很高兴,跑过去抱着宋远青的腿咯咯地笑。 宋远青把楚胤抱起来,给宋连看,宋连一直生病,只见过楚胤几次,这次看见小外孙非常高兴。 宋觅晴道,“胤儿,这是外祖父。” 这个称谓太长,楚胤叫不出来,忽然伸手拽着宋连的胡子,道,“爷爷” 宋连一把年纪没抱上孙子,这回被外孙哄得,当即就把楚胤抱过去了。 “阿青,你要是成亲地早,我和你娘早就该抱孙子了。”宋连道。 “父亲,朝廷危难之际,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宋远青道。 “阿青啊,你就是太像年轻时候的我了,朝廷危难,就算是朝廷危难,宋家的香火也不能断,你知道吗,”宋连劝说道,“晴儿,你也是,你和以清唐麒过从甚好,到时候也不要倔强,你还有胤儿。” 宋远青被父亲的话吓了一跳,道,“父亲,您” “你高看父亲了,阿青。”宋连一边哄着打瞌睡的小外孙,一边说道。 “父亲,晴儿知道了,”宋觅晴哽咽道,“父亲和兄长也要好好的,晴儿想母亲了。” 宋连咳嗽了几声,赶紧把楚胤交给宋觅晴,楚胤手劲儿颇大,从他外公下巴上揪下几根胡须。 宋连“哎呦”一声,呵呵笑道,“这小子。” 宋觅晴和宋远青也笑起来,差不多中午的时候,两个人才出宫去了。 帝都乱象毕露,城中的守卫添了很多。江敬遥带着京郊大营的五万人回来,和卫营,禁军统领一起安排帝都的布防。 蓁瑶长公主自然知道事态的严重程度,在江家闭门不出,闲着没事给江敬遥收拾书房。 江敬遥的书房真是非常乱,书架上落满了灰尘。 上面都是一些普通的经史子集,楚蓁瑶一本一本拿下来,然后用干布擦干净,惹得灰尘满天乱飞。 “夫人,您出去,让我们来吧,这灰尘太大了,伤身子呢。”侍女道。 楚蓁瑶摇摇头,道,“不用,夫君的东西还是我来收拾,你们出去吧,书房里人多了不好。” 楚蓁瑶一个人站在书架前,收拾地差不多之后,忽然看见高处放着一个盒子,没有落灰,她踩在梯子上,把盒子拿了下来。 盒子上面有锁,但是没有锁。她将盒子打开,看见里面是一叠厚厚的信。她有些奇怪,拿出一封打开看了一下。 江敬遥回府之后,随意问道,“夫人呢?” “夫人去书房了。”管家道。 江敬遥脸色骤变,道,“你怎么不拦着!”说完,便冲了过去。 书房中,楚蓁瑶脸色惨白,刚刚将盒子合起来。 江敬遥推开房门,正好看见这一幕,颤着声音,道,“蓁儿,你” 楚蓁瑶看着他,喝道,“江敬遥,你别过来!” “蓁瑶,你听我说。”江敬遥道。 “你闭嘴,我听你说什么!听你说你是怎么出卖我父皇和我皇兄的吗!听你说你是怎么害我洛云朝廷的吗!江敬遥!”楚蓁瑶怒从心头起,指着他骂道。 江敬遥皱眉,朝她走过去。他是不想让蓁瑶看见这些的,蓁瑶太过刚烈了,不论他和,朝廷恩怨如何,他是珍爱这个女孩子的。 楚蓁瑶说着眼泪都下来了,“你骗我的是不是,敬遥哥哥,你都是骗我的!” 江敬遥不语,还是朝前走着,楚蓁瑶一直后退,肩膀撞在架子上,猛的哭出声。 她忽然昏了过去,江敬遥一惊,将她抱起来,喊道,“传府医过来!” 明蓁瑶做着各种各样的梦,有她的父皇母后,兄长,还有她和江敬遥成亲时候的海誓山盟,有江敬遥对她的宠溺和疼爱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江敬遥在她床边靠着,低声道,“蓁瑶,你醒了,别动。” “放开我!”楚蓁瑶喝道! “你怀孕了!”江敬遥搂着她,沉声说道,“蓁瑶,你有孩子了,两个月。” 楚蓁瑶一瞬间僵住了,她等孩子已经很久了,要是今天之前,她一定会高兴疯了,但是现在她只想问,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为什么在她发现所爱之人背叛她的时候,她竟然怀孕了! 她推开江敬遥,道,“江敬遥,我恨你!” 江敬遥站在一旁,沉声道,“蓁瑶,你好好养胎,孩子和你都不会有事的。” 楚蓁瑶半晌说不出话,忽然留下眼泪,无声地哭泣着。 江敬遥抱着她,紧紧地抱着,好像要把她溶进自己的骨血。 造化弄人,世事无常,恩怨难明,何去何从? 第二日,皇帝果然上朝了。与以往不同,他一身战甲,手持长剑。 随后,皇帝开始亲自掌管帝都剩下的兵力,在帝都布防,誓要与叛军决一死战。 果然,宋觅晴是了解楚徇奕的,帝王有帝王的尊严,就算要赴死,也有他该有的尊荣和姿态。 整个帝都沉浸在一种无法言明,非常诡异的气氛中。 唐麒还在奔赴帝都的路上,风餐露宿,日夜兼程。楚徇钺好不容易喂出来的二两肉又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她很容易消瘦。 他们行军多日,已经到了离帝都颇近的恒郡了,没有费多大的力气,就进了恒郡的城门。 这里到帝都只有两天的行程,这个距离,进可攻,退可守,唐麒决定将自己一半的人马留在这里,其余十万人前往帝都。 唐麒和几个将军住在驿站里,准备战事以及其他各种杂事。 唐麒深夜站在院中,身影看起来非常孤独。 穆崇站在唐麒身旁,道,“玖思,想什么呢?” “想阿黎。”唐麒老老实实地说道。 “我还以为你在想帝都的事情,”穆崇道,“可算记得阿黎是你亲生的了,还不错。” 唐麒笑道,“穆叔说什么呢,帝都重要,我儿子也重要啊,反正我的东西,以后他都要继承的。” “有徇钺在,你不用担心阿黎,他心细,能照顾好的。”穆崇道。 唐麒“嗯”了一声,然后道,“帝都如今还有十万兵力,本以为我能够先到,然后入主帝都,现在看来,是我想岔了,我若是先和皇室拼起来,得便宜的还是凌渊。” “看来你们还得联手了。”穆崇道。 “是,联手围城。”唐麒道。 帝都这个地方,是不适合杀戮的,想来凌渊和她是一样的想法。 “穆叔,你一定吩咐下去,让知道阿黎身份的人把嘴闭紧,我可不想再和凌渊纠缠不清,他会毁了我的。”唐麒认真道。 “放心,”穆崇道,“西秦出来的人,哪一个是话多的,穆叔会吩咐的。” “好了,穆叔去休息吧,我再站会儿,这次不想阿黎了,想想帝都的事情。”唐麒笑道。 “早点睡,明天还要赶路,看你这瘦的模样,哪儿像刚生完孩子的。”穆崇轻轻摸了一下唐麒的长发,说道。 唐麒点头,“好。” 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很快就要再一次回去了。 乾元帝都,她回来了。 第四十七章兵临城下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47 十二月中旬,乾元帝都城外。 大雪纷飞两日,唐麒和凌渊二人都是已经到了两日。 两个人都在城门前,不过唐麒在东,凌渊在西,分别安营扎寨,带人驻守,两个人也同时给皇帝递了书,要求皇帝退位。 当然,同样没有结果。 唐麒也不急,她大多数时候在处理文书,其他时间则是来回地看楚徇钺给她寄来的信,信里详详细细地记载了阿黎每天的大事小事,就像唐麒在陪着他一样。 这孩子真是够拧的,宁愿喝牛乳,也不要乳母喂,唐麒最近老是担心他吃不饱。 楚徇钺和阿黎大概要到月底才能到这里,不过正好,能和唐麒一起过年。 凌渊也在这个时候清闲起来,当初和唐麒离得远的时候,他时常想起唐麒,现在近在咫尺,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程,他反倒不太想见唐麒了。 不知道因由,反正就是不想见。对唐麒来说那就更简单了,她下半辈子都不想见凌渊。 但不管两个人是怎么想的,有些事情还是见面更能说的清楚。 在营帐待了几日之后,唐麒动身前往护国寺,凌渊也非常有默契地前往 她非常消瘦,裹着一身宽大的裘袍。脸色偏于苍白,手里抱着精巧的手炉,面无表情但是依旧非常美艳,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多半是故意的,因为西秦对外的消息一直是唐麒身体不好,病了好几个月,这样打扮很有必要。 凌渊那人疑心重,追查起来可就麻烦了。到时候他们之间就不是争夺天下的事情了,还要加上一场争夺儿子的事情。 她只想一个人养阿黎。 护国寺,和唐麒走的时候一模一样,被大雪覆盖,**肃穆。 唐麒带着唐念,方荆,白术,白桑四个人进去,延鸿方丈在殿门口等着。 她屈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方丈,好久不见。” 延鸿方丈呵呵一笑,道,“上一次可是十年,你都不曾说这样的话,而今不过一年而已。” 唐麒微笑,回道,“对方丈来说,十年和一年是没有区别的,对我来说,上一次的十年只是一年,这次的一年却比十年更久,我做了两件大事,不知道方丈有兴趣知道吗?” “其一老衲知道,这其二老衲倒是想听一听。”延鸿方丈道。 “那您不能告诉别人。”唐麒笑着走进了大殿。 金佛依旧**,唐麒取过两支香,拜过之后,伸出一只手腕,道,“当初方丈赠我的佛珠,我转赠了另一个人,他对我很重要,方丈不要介意。” 延鸿方丈看着两支香,道,“你有孩子了?男孩子吧。” 唐麒一笑,“您出去算命吧,肯定会很赚钱的。” “恭喜玖思喜得贵子,而且看起来桃花正旺,老衲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延鸿方丈笑道,他没有问那孩子是谁的,只是为唐麒感到高兴。 唐麒颔首,“多谢您。” 随后两个人坐在厢房,摆了一局,唐麒下的非常随意。延鸿方丈觉得这个女子比以前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温和精明的感觉。 不是没有锋芒,而是将锋芒掩藏起来。 两个人对了一局之后,延鸿方丈得胜。因为唐麒的棋路不再像从前虞景教给她的那样诡异莫测,但延鸿方丈依旧赢得非常艰难。 另一局刚刚起手的时候,凌渊进来了,外面的风雪更甚,他的裘袍上满是雪花。 唐麒觉得他比去年更高了,男人就是这个好处,三十岁的时候还会长个子。 她起身行了一礼,道,“白珏兄长。” “好久不见,玖思妹妹。”凌渊还礼,随后在唐麒身旁坐下。 唐麒退到一旁,道,“刚才我与方丈对弈,败了,兄长要来一局吗?” 凌渊“嗯”了一声,坐在那个位置上,然后和延鸿方丈开始下棋。 唐麒在一旁认认真真地看着,凌渊的风格依旧沉稳,以不变应万变,延鸿方丈年纪大了,自然也沉静的很。 结果就是两个人下棋非常没有意思,不是一个充满热情的年轻人和一个迟暮沉稳的老人在对弈。 而是两个迟暮的老人,再比赛谁比谁更老。 但这样的局面才是最可怕的,就像两个人手里都藏着刀,但是都假装什么都没有,然后和对方笑吟吟地,客客气气地喝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捅上一刀,毫无预知的。 唐麒端着茶杯,把手炉放在腿上,凌渊撇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微微蹙眉,没有说话。 临近中午,这盘棋才结束,唐麒打了一个呵欠道,“你们两个人真无趣,看的我都困了。” “妹妹怎么精神不济了,是身体不好吗?”凌渊道。 唐麒笑了笑,“风寒而已,小病,没想到这样隐秘的事情都被兄长知道了,妹妹非常佩服。” 她眼角眉梢带着嘲讽的意思,但是凌渊毫不在意,“妹妹不知道吗,坏事传千里。” “倒是忘了。”唐麒道。 两个人你来我往,延鸿方丈将棋子收拾好,道,“老衲去给你们准备午饭,有什么事情慢慢说。” 延鸿方丈非常清楚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这两个孩子,要是哪一个稍微能够弱势一些,也不至于到了这样水火不容的地步。 他们太像了,所以矛盾重重,根本无法调和。 护国寺都是素菜,唐麒不太喜欢,但还是认真地吃着。 “经年不见,妹妹变了很多啊。”凌渊道。 “比如呢?”唐麒回道。 “越发美艳了,不似人间来的。”凌渊略带着玩笑的口气。 “是啊,”唐麒道,“修罗是从遍地鲜血的地狱回来的,鲜血那样的东西,确实会让人改变。” 凌渊垂眸看着唐麒修长的指节,道,“楚徇钺不是擅长做饭吗,怎么妹妹还是如此瘦弱?” 唐麒放下筷子,道,“都说江南水土养人,白珏兄长怎么还是这样刻薄。” 凌渊不置可否,唐麒又道,“兄长,咱们今日见面,不是来吵架的,是来商量一下,怎么应付帝都这个局面的。” “我知道,左右妹妹也不急,咱们吃完了再说。”凌渊回道,面带笑意看着唐麒。 “我吃完了。”唐麒道,她起身打开窗户,风雪更盛,冰寒刺骨,她立刻又关上窗户,抱着手炉坐到一边,抽了一本佛经拿出来看。 凌渊终于吃完,坐在了唐麒对面。唐麒将书放回去,凌渊率先开口,道,“你打算如何?” “围城,”唐麒道,“我有大把的时候围城,等到他们山穷水尽,走投无路,自然会有人出来投降,求和,没有开战的必要。” “我还以为妹妹是心急的人,这是个好法子。”凌渊道。 “我急什么,该急得的是皇帝陛下。”唐麒道。 凌渊略做思索,半晌之后道,“那围城之后呢?” 他说的含混不清,但是唐麒知道他问什么。洛云彻底走出历史舞台之后,他们之间的恩怨纠纷该如何处置,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现在稍有不慎,他们二人之间先会爆发。 当然,这是迟早的事情。 “之后,你我各凭本事了。”唐麒道。 “妹妹何必执着呢。”凌渊非常可惜地叹了口气。 “那白珏兄长何必执着,”唐麒反驳道,“我唐麒的本事,所有人有目共睹,兄长,我跟你说过吧,我要做皇帝。” 这是去年除夕之夜的事情。 凌渊冷声道,“你不是忘了吗?” “我只会忘记不该记得的事情。”唐麒微微一笑,眼角眉梢都是美艳天真的风情。 “那之后呢?”凌渊问道。 “我收回当初的话,我或许再也找不到最合适的人了。”唐麒道,但是还有合适的人,她没有说出来。 凌渊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道,“女人真是善变。” “是啊,”唐麒毫不客气地回道,“天生如此,无可奈何,白珏兄长见谅。” 凌渊站起来,“你明知道最好的选择是什么,玖思妹妹,你知道的。” 唐麒捧着茶杯,敷衍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凌渊其实已经生气了,他觉得自己的意思已经足够明确,非常明确。 唐麒啜饮着香茶,“说正事,兄长同样我的计划吗,如果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妹妹的计划确实不错,你知道帝都的粮食还能撑多久吗?”凌渊重新坐下,脸色比刚才好了一些。 “四个月,”唐麒肯定道,“除非春季的时候他们吃草根。” “妹妹消息灵通,”凌渊道,“那就再等四个月吧。” “不过我希望四个月之内,玖思妹妹那你能够改变自己的想法,毕竟我们之间” 唐麒不以为意,“我姑婆嫁了三次,你清楚的。” 所以不要觉得那么一点点露水情缘算得了什么。 凌渊那叫一个生气啊! 唐麒站起来,道,“凌渊,没有人左右的我的命运,除了我自己,我从来都是长在西秦的雄鹰,不是笼子里的金丝雀。” “我和你是一样的,但是你从来看轻我,我讨厌你自以为是,没有人能让我低头。”唐麒看着他,刚才的温和全都变成凌厉的锋芒,落在凌渊身上。 凌渊眼中都是笑意,道,“我何时轻看过妹妹了,妹妹手握西秦三十万大军,谁敢慢待于你。” 唐麒恢复平静,半晌后道,“我看见你,总是想起另一个人” 凌渊脸色骤然难看起来,唐麒却摆好棋子,道,“来一局,如何?” 凌渊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看重的不是唐麒,而是西秦三十万大军。 但是唐麒本身不是更重要吗? 第四十八章长远计划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48 帝都,城墙上。 皇帝和大臣、将领站在城墙上,看着城外密密麻麻的营帐,心中忧虑更甚。 楚徇奕紧锁眉头,帝都留守的,最多只有八万兵力。就算帝都的城墙与天平齐,他用不可能赢了这场战争。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但是没有人说出来,他们不是在打仗,而是在送死。 “城外什么情况?”皇帝问道。 “回陛下,”江敬遥道,“唐麒凌渊二人分别派人,包围了帝都的各个出口,没有下一步动作,臣猜测” 江敬遥顿了一下,皇帝道,“你说。” “他们只围不战,以逸待劳,等帝都中粮草耗尽。”江敬遥神色肃穆。 “然后,等着朕投降。”楚徇奕道。 “好计策。”楚徇奕手中握着长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皇帝非常清楚城中的粮草能够坚持多久,只围不战,到时候将士和百姓都会被磨得一点性子都没有,比现在更加软弱。 有什么办法呢!楚徇奕紧紧握着长剑,洛云真的要终结在他的手里,他会成为千古罪人,皇室罪人! 有什么办法能够挽救这一切! 唐麒那日和凌渊说好了计策,在护国寺待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回去了。 转眼已经到了小年夜,楚徇钺和唐黎还在路上。 北方都是习俗,小年夜是要吃面的。唐麒和几个将军坐在营帐之中,摆着宴会,不过吃的都是面。 她已经有长驻在此的打算,吃完之后,唐麒不知道从哪里找来许多烟火,本来是大年夜才放的东西。 但是唐麒似乎非常高兴,道,“不用在意,我这里还有很多,大年夜的也准备了。” 唐念最高兴,道,“阿姐,我最喜欢你了。” 不能亲手放烟火一直是唐念的心病,他除夕的时候找了许多,堆满了半个仓库,但是很可惜没机会放,现在当然最高兴了。 三家对峙,场面自然非常难看。唐麒的烟火,给这样低沉危险的气氛都染上了过年的味道。 帝都中的普通百姓纷纷出来观看,就连巡逻的士兵也停下来,觉得心中倍感温暖。 凌渊也看着漫天烟火,他真是越来越看不透唐麒了。 卫衍竟然站在凌渊身边,道,“唐家小姐好有意思,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见她一面。” 卫衍这个人还真是非常看得开,他上次回南梁的时候,是因为几个月前楚韵瑶的变乱。 这对他来说不算是大事,很轻易就解决了。 但是解决的过程中,卫衍觉得楚韵瑶是个非常有个性的女人,便收进了自己的后宫,他没有正室,但是有一群如夫人。 楚韵瑶很不幸成了其中一个,但是也无从反抗了,她不想死。 卫衍解决好那件事情之后,快马加鞭,跑到了帝都,他最大的目的就是一睹唐麒芳容。 可怜南梁丞相年纪一大把,就差抱着他家南梁王的大腿吐血了,都拦不住卫衍坚决要离开的步伐。 现在他对唐麒越发好奇了。 烟火放到一半的时候,唐麒召方荆和夏城进来。 “方荆,你进城去看看城里的情况,在帝都我们不能有一点闪失。”唐麒道。 方荆立刻称“是”,随后消失不见。 “夏城,你觉得恒郡的位置如何?”唐麒打开地图,问道。 夏城道,“小姐是想把恒郡作为立足之地?” “是,”唐麒道,“如果我们能在帝都得手,那自然最好,但是如果我们在帝都失利,就必须有一个可以退守的地方,恒郡就很合适。” 她要以恒郡为立足点,把北方大片领土握在自己手里。 夏城点点头,“是,但是恒郡现在的防御不够。” “没事,我出银子,”唐麒道,“还有一份图纸。” 她将图纸交给夏城,道,“这个事情你亲自来办,不要假手他人,我已经把董先生找过来帮你了。” 夏城看着复杂的图纸,道,“这这图纸非常精巧啊,竟然能在城墙上修筑机关什么人有这样的本事?” “虞景画的。”唐麒道。 夏城半晌无言,然后才道,“属下立刻就去办,小姐放心。” 夏城走出去的时候还在感叹,虞景真是真是好手段,可惜偏偏去的早,不然这天下,谁是他的对手。 唐麒不知道的是,凌渊其实也有两手打算,一个是帝都,一个是帝都南边的豫南郡。 唐麒随后又走了出去,站在营帐门口,看着还未停歇的烟火,不知道今晚有多少人能看见,又有多少人对此心生慨叹呢。 唐念被段泽还是哪一个塞了一壶酒,喝酒醉醺醺的跑到唐麒身边,道,“阿姐,阿姐,可惜姐夫和阿黎不在,等他们到了,除夕的时候还能再放一回吗,阿姐?” “你喜欢吗?”唐麒问道。 “喜欢,姐夫和阿黎一定也喜欢的。”唐念说着,就往旁边倒,唐麒故意不扶他,少年一头栽在雪地里,被冰的回过神,一个激灵从雪地里跳出来,哀怨地看了唐麒一眼。 然后才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阿姐一定比自己更想念阿黎的,他还偏偏提起。 “快去睡觉,小孩子不要熬夜。”唐麒笑道。 唐念点点头,乖乖地走了。 烟火完了之后,唐麒才回营,继续看着文书,直到深夜才睡过去。 小年夜一场不算很长的烟火之后,凌渊再一次约见唐麒。唐麒当然不会同意在自己的营中见他,两个人四天之后在城外一个驿站中见了。 凌渊没有大事,就是看见烟火之后,莫名地想要见她。 “白珏兄长有什么事情要见我?”唐麒问道。 “妹妹真的打算只围不战吗?”凌渊坐下,他身旁除了侍卫还站着一个男人,正是卫衍,但是唐麒直接忽略了。 卫衍则是除了惊艳,还是惊艳。 “兄长有何见解,请讲?”唐麒道。 “若不能速战速决,受苦的是百姓。”凌渊道。 唐麒垂眸,“如此也是,兄长的意见呢?” “先围再战,年节之后,妹妹觉得如何。”凌渊简单地说道。 “好,”唐麒道,“兄长细说。” 凌渊慢慢地说着,唐麒其实是无所谓的,百信是可以用政治手段平息的,这是她近来新学到的一点。 所以先围再战,还是一直围着,唐麒都没有意见。 重要的是她和凌渊之间的胜负对决,这才是她要拼命的事情。 卫衍对两个人“兄长”、“妹妹”的称呼感到非常奇怪,便多看了唐麒几眼。 唐麒自然察觉到了,说道,“白珏兄长,你朋友的眼神不好吗!” 凌渊回道,“哦,忘了,南梁王卫衍。” 唐麒不置可否,“兄长继续说。” 凌渊尚未开口的时候,风起在唐麒耳边低语了一句。 唐麒的神色立刻变了,不过还是很快恢复平静,等着凌渊的下文。 “若是妹妹有事的话,改日也好。”凌渊道。 唐麒摇摇头,道,“小事而已,兄长应该快说完了。” 凌渊再说了一会儿,但是他已然没有再说的心思,她也没有再听的意思,两个人便这样散了。 唐麒没有回营,而是赶回恒郡去了,现在的局面保持着这样微妙的平衡,谁也不敢先动手。 不管是凌渊,还是唐麒,甚至皇帝,只要有心思,都能过一个好年的。 楚徇钺一路风尘,照顾就已经要了他半条命了,累的头昏眼花。 他到了恒郡之后,把唐黎交给留守恒郡的穆崇之后,自己就睡得不省人事。 唐麒纵马回来,当天晚上就到了。 唐麒进了屋中,唐黎在小床上睡得香甜,楚徇钺在另一张床上。 “阿黎。”唐麒轻轻喊了一声,伸手轻轻摸着唐黎的脸。 果然女人天生就是对孩子没有办法硬起心肠的,就算是唐麒也不行。 楚徇钺浅眠,已经醒过来了,他没有出声,而是安静地看着唐麒。 那是他平日里看不见的模样,非常少见,非常温柔。 穆崇一直担心唐麒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但是不需要的。 女人天生就会做母亲。 楚徇钺看着小心翼翼的唐麒,忽然低低地笑出声音。 “你醒了,”唐麒回头看着他道,“吵到你了。” “没事,很难得。”楚徇钺起来道。 唐麒没有听清楚而且也顾不上了,因为唐黎醒了,没有哭,正眨着眼睛看着唐麒。 唐麒将他从床上抱起来,走到楚徇钺身旁,道,“我刚刚吩咐厨房去做饭了,一会儿就能吃了。” “好,阿黎大概也饿了。”楚徇钺道。 唐麒摇摇头,“我最近太忙,他还是喝牛乳吧。” 楚徇钺伸手要将唐黎抱过去,但是唐黎拱在他娘亲怀里就不走,一碰就哭。 唐麒一手抱着他,道,“真是讨债鬼。” 楚徇钺笑道,“你亲生的。” “是啊,我亲生的。”唐麒看着楚徇钺,话里都是无奈。 直到深夜,唐麒才抱着唐黎去休息了。 唐麒之后几天完全花费在唐黎身上,穆崇那文书全部接了过去,楚徇钺在忙着他的生意。 他要是再不看顾,很可能以后就养不起唐麒母子了。唐麒很不适应带孩子的日子,但是唐黎毕竟是她亲生的。 身为女子,她本身就比男人多了更多的事情。 尤其是现在,她不止要看顾自己征战天下的事业,还要花费时间照顾她未满两个月的儿子。 这个年,不管是凌渊,还是皇帝,还是唐麒,三方都过得非常平静,但是谁都清楚,这不过是更大的风暴之前的平静。 第四十九章三个红包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49 除夕,唐麒终于摆脱带儿子的重任,将唐黎扔给楚徇钺,将这几天所有的事情处理好。 唐麒站在城墙边,道,“夏城,怎么样了?” “小姐放心,属下已经把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只等董先生过来,就能够开工了。”夏城道。 唐麒拿过一份图纸,忽然道,“我都不确定,这东西到底能不能用?” 唐麒看着那一张复杂的图纸,是连弩车的图纸。唐麒真是非常想撕了这张图的,虞景那个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小姐,属下查了史料,有记载,只失传已久。”夏城拿过纸,真的担心唐麒撕了。 有这个东西在,他们守城非常容易,这里会成为下一个雁门,前提是城墙不会倒。 “这里的城墙也要加固,”唐麒道,“你派人去皇陵那边,那边山上的石材很好。” 唐麒说话的时候,楚徇钺走了过来,下意识惊道,“你要挖皇陵?” “什么,”唐麒道,“我取石材,挖皇陵干什么,我家祖坟也在那边的。” 西秦的将军都是不信鬼神的,夏城更不忌讳,随后就派人过去了。 “玖思,”楚徇钺道,“你要把这里建成下一个帝都?” “我和凌渊的争夺,必须留一手,万一我不能在帝都立足,那就要在这里守着北方了。”唐麒道。 “阿黎呢?”唐麒问道。 “睡着了。”楚徇钺道。 两个人随后走在雪地里,说着闲话,唐麒不时发笑。 “小姐,”白术已经找了她半天,道,“凌渊公子派人给您送礼来了,是他的亲卫,说是信要亲自转交给您。” “你手下就好了,还要我亲自去?”唐麒不悦道。 楚徇钺扯了扯她的袖子,道,“大过年的,过去看看吧,还要还礼的。” 唐麒答应,道,“你一个人去,还是我和你去?” “我们去。”楚徇钺一把握住唐麒的手腕,带着她往前走,唐麒没有拒绝。 风起等了许久,才等到两个人一前一后进来。 他非常震惊地看着两个人亲近的态度,道,“唐小姐,新年将至,我们公子特地送来礼物,还请小姐手下。” 说完,他将一封信交给唐麒,唐麒手下,道,“替我谢过你们公子,对了,还礼该是你的事情,我就不管了。” 趁着楚徇钺发愣的时候,唐麒将手从他手里拿出来,又推了他一下。 “知道了,库房钥匙给我。”楚徇钺道。 “库房没钥匙。”唐麒笑吟吟地瞪了他一眼。 “风侍卫,请随我过来。”楚徇钺笑道,给风起准备回礼去了。 唐麒打开信,有关上次围城之战的完整计划,还有一些不痛不痒,祝贺新年的话。 唐麒看完回了一封,然后让白术交给风起,她则去看儿子了。 楚徇钺给唐黎穿了一身红色的小袍子,唐麒看着有些奇怪,她儿子太瘦了,不像一般的小孩子白白胖胖的。 “阿黎,你”唐麒忽然停住了,她不知道阿黎该怎么称呼楚徇钺,叔叔,还是爹爹 她都快忘了,楚徇钺现在在她身边,身份有多尴尬了,他应该很为难吧。 唐麒靠在儿子床边,一时间竟然走神了。 楚徇钺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唐麒在靠在床边发呆,唐黎拉着他娘亲的袖子一角,塞进嘴里,口水流的满脸都是。 他刚才上来的火气忽然就没了,道,“玖思,你儿子饿了,你不管他,也不能让他啃你的袍子吧。” 唐麒将衣袖收回来,“忘记了,人送走了吗?” “走了,你写信了?”楚徇钺把孩子抱起来道。 “客气话而已。”唐麒解释道。 “不,不用解释,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不用告诉我。”楚徇钺直接抱起唐黎走了。 唐黎乖顺地躺在他怀里,忽然笑出声了。 楚徇钺惊了一下,唐麒也赶紧走过去,惊道,“他在笑啊,徇钺!” “是啊,在笑。” 唐麒看着儿子,道,“阿黎,是你在笑。” 但是唐黎打了个呵欠,非常不给他娘亲面子,扭过头往楚徇钺怀里蹭。 除夕夜,宫中。 情势紧张,宫中没有宴会。皇后倒是摆了宴席,不过只有他们一家人。太后,帝后二人,还有两个小孩子。 本来楚蓁瑶和江敬遥应该过来的,但是楚蓁瑶被私下软禁,江敬遥只说她是病了,两个人就没有过来。 一家人沉闷地吃过饭之后,皇帝开口道,“母后,晴儿,趁现在尚且未乱,你们带两个孩子离开宫中。” “母后留在这里,”李太后怀里抱着小孙女,“我已经老了,没有精神再折腾了,晴儿走吧。” “母后!”宋觅晴道,“儿媳怎么能走!” “晴儿,孩子还要人照顾呢!”楚徇奕道,“你让两个孩子怎么办?” 宋觅晴不语,李太后又道,“晴儿,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不愿意在危难之际弃了自己的夫君,可是晴儿,孩子呢。” “不过稚子而已,他们还能真的杀了吗!”宋觅晴这些日子从未落一滴眼泪,但是现在哭了。 楚胤拿着手帕,乖巧地递给母亲。结果宋觅晴抱着儿子,哭的更狠了,楚胤看着母亲哭,自己也大哭起来。 楚徇奕颓丧地起来,沙哑着声音道,“母亲,你劝劝她。” 李太后艰难地点头,勉强给了儿子一个笑容。她其实更想劝说儿子离开,但是不行,楚徇奕是帝王,帝王最后的尊荣,就是和这个王朝死在一起。 她知道,她不能怨恨。 与此相反,唐麒从书房出来,已经过了吃晚饭的时间了。 不过楚徇钺给她留了饭,吩咐厨房去下饺子了。 “大过年,你在忙什么?”楚徇钺问道。 “走神了,”唐麒道,“阿黎呢?” 楚徇钺看向里屋,“吃饱睡了,你快吃吧。” 唐麒吃了一会,唐念推门进来,道,“阿姐,姐夫,我能放烟火吗?” “子时的时候才能放。”楚徇钺道。 “我怕吵到阿黎。”唐念不好意思地说着。 “没事,小孩子睡得死,万一醒了他也不闹。”唐麒道。 “好,阿姐,你和姐夫等等一起出来看。”唐念说完,风一样又蹿走了。 楚徇钺问道,“他一直叫我姐夫,你没有意见吗?” 唐麒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随后看着他,半晌后道,“我觉得我应该给阿黎” “砰”地一声,一朵璀璨的烟花在外面升起,淹没了唐麒后面几个字。 但是楚徇钺从她的口型上看清了几个字,“给阿黎找个父亲”。 “只是应该吗?”楚徇钺问道,但是唐麒已经站起来,推开门朝外面走过去。 楚徇钺过去瞥了阿黎一样,那孩子已经在啃着自己的手指头在傻乐了。 他把孩子裹起来,然后走到外面,站在唐麒身边,看着烟火漫天。 穆崇和夏城站在不远处,看着三个两个半人,道,“玖思这孩子真是好命,难得他对玖思丫头这么好。” “可惜小姐她,不知道什么才能对三公子真心。”夏城道。 穆崇微微叹气,“虞景这个人狠心,他若是活着,可能性倒是大一些当初就不该让他教玖思。” “他一死了之也就罢了,还偏偏给小姐铺好了以后所有的路,小姐怕是十年八年都忘不了他了。”夏城叹息道。 穆崇无奈道,“就连这徇钺,都是虞景算计来的,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穆崇现在才发觉,虞景才是深爱唐麒的那一个,但是他偏偏又做出许多别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不过穆崇这辈子都在军营中,对于这样的事情不太清楚。 “大概,他觉得自己性命不能长久,身体残疾,所有只想让小姐永远记得他吧。”夏城和虞景接触较多,他知道虞景是个藏的非常深的人,虞景看起来骄傲非常,但实际上他的骄傲中潜藏的是自卑和些许懦弱。 不然他就不会至死也不说出对唐麒的情感,他藏的那样深。 “他太自私了,”穆崇道,“他一死了之,就让玖思丫头痛苦一辈子,让徇钺一直” 唐麒正好转过来,看着穆崇,烟火声音很大,唐麒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微笑朝他们挥手。 穆崇点点头,朝她走了过去,夏城则是离开了。 “穆叔,新年好,红包呢?”唐麒大笑着问道。 穆崇呵呵地笑起来,“儿子都有了还要红包?” “当然,穆叔,给我吧。”唐麒伸出手笑着。 穆崇果然拿出红包,一数,是三个。唐麒惊讶道,“穆叔,三个?” 他不说话,依次将三个红包给了唐麒,阿黎,还有楚徇钺。 楚徇钺接过去,道,“我也有啊?!” “当然有,”穆崇呵呵笑道,“你们三个都有。” 唐麒偏过头,往旁边走过去,穆崇将唐黎接过去,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楚徇钺走到唐麒身边,道,“你答应吗?” “我刚才就答应了,”唐麒道,“就算我美貌,也只引诱过你一个人,我这辈子也没打算再引诱第二个,只是” 楚徇钺用力抱着她,“我还要等你多久,多久我都会等的。” “我不骗你,但是我不知道。”唐麒低声对他说道。 “不要让我等太久了。”楚徇钺道。 唐麒靠在他怀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除夕深夜,宋觅晴带着两个孩子和皇帝太后告别,出宫去了。 她抱着楚雪,又将楚胤搂在怀里,当初风光大嫁却被人算计,她早就知道这一路不会太平。 但是落魄至此,着实没有想到。 除夕深夜,又飘起大雪。 第五十章政治缺失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50 除夕夜的事情,唐麒和楚徇钺心照不宣选择了沉默。 唐麒做出了最后的选择,但他们知道不是因为喜欢。 唐麒更是什么都不说,她把全部的精力走放在恒郡和军营中,她没空想其他的事情了。 帝都城外,梅林。 唐麒一身长袍站在高处看着远方,林峰站在她身侧,道,“小姐,还要围多久?” “至多,一个月。”唐麒道。 “不过不要松懈,随时待命,帝都城墙倒塌的下一刻,才是真正的开始。” 唐麒偏过头指了一下走过来的凌渊,他身边跟着一个女子,唐麒觉得眼熟,但是没在意。 “那是我们的对手,我遇见过的最让人痛恨并且敬佩的人之一,我必须赢过他,我们两个人只能活一个。” 林峰的态度立刻坚决起来,道,“小姐放心。” 凌渊已经走过来,唐麒微微颔首,道,“兄长,新年好。” 凌渊还礼,“恭喜妹妹又长了一岁。” 唐麒温和地笑道,“不要提醒我,女人的年龄是这世上最可怕的数字。” “妹妹美艳依旧。”凌渊同样报之一笑。 林峰在一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两个人真的有仇吗? “谬赞,不知道白珏兄长今天约玖思过来有何事情?”唐麒终于也忍不住了,把话题扯回正路上。 “和妹妹单独说如何?”凌渊看着林峰一眼说道。 “林峰。”唐麒只说了名字,其余一字未提。 “妹妹手下的将军可真是不少,随便一个拿出来,都是人物。”凌渊道。 林峰行了军礼,道,“公子客气,不过虚名而已。” “兄长手下关敏将军在南境多年,兄长如此说,真是客气。”唐麒回道。 “妹妹请。”凌渊道。 他先走了一步,唐麒随即跟上,她走的极慢,凌渊不得不停下来等她。 “妹妹比往年弱了许多。”凌渊道。 “不曾,”唐麒笑道,“我看兄长已经拟好了计划,怎么没写时间?” 凌渊回道,“打仗之前,自然是要先劝降的。” “不是已经劝过了吗?”唐麒道,“楚徇奕并非软弱之人。” “这是给天下人看的,”凌渊道,“妹妹治军手段了得,不过这些事情,怎么没人提醒?” 唐麒道,“不太懂。” “我打算再写一封信,请楚氏和妹妹一同见面,再谈劝降之事。”凌渊道。 唐麒不甚在意,道,“兄长随意。” 两个人随即陷入沉默之中,唐麒伸手折下一枝红梅,把上面覆着的雪除去,我握在手里。 “玖思,”凌渊忽然道,“楚徇钺在你那里?” “我们未婚夫妻,他自然在的。”唐麒道。 “未婚夫妻?楚徇钺可是楚家的人,你们的婚约不过一纸空文而已,能做数吗?”凌渊道。 “为什么不做数,延鸿方丈可是当事人,凌渊,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唐麒道。 “怎么不喊兄长了?嗯?!”凌渊冷笑道。 “你不是也不喊妹妹了。”唐麒神色平静,又折了一枝梅花。 凌渊看着她随意的模样,立刻怒从心头起。唐麒在护国寺说过的那番话,对凌渊的影响颇大,他仔细想了自己的想法。 唐麒说的没错,他就是希望唐麒能够顺从于他,像别的女人一样,相夫教子。但是如果唐麒真的是那样,他恐怕又会觉得无趣,毕竟唐麒就是因为与众不同,才入了他的眼。 “我们不要每次说话就吵架行吗,玖思,我不想跟你吵架。”凌渊无奈道。 “是你跟我吵的。”唐麒道。 “好,好,那我不跟你吵,”凌渊道,“那你想要什么?” “天下啊,”唐麒理所当然地回道,“你知道我爱江山的,唐家的女人,为权势而生,宁死不悔。” “如果你和我并肩呢?” “那不可能,你会插花,还是会做饭,还是会”带孩子?唐麒把最后几个字咽下去。 “你不过是好胜心作祟,所以觉得非我不可,其实你身边那个小姑娘不好吗,顺从,温和,还能给你生孩子。”唐麒道。 “至于我你知道的。” 凌渊蹙眉,“我真是不知道该和你说什么。” “没什么好说的,还是上次的话,我一看见你,就想起另一个人。”唐麒道。 “虞景对你那么重要吗?”凌渊问道,虞景不过是一个谋臣而已,至于这样费心吗! “他救了我的命,不然那个时候的唐麒就死了,你不懂的。”唐麒又折下一枝红梅,回道。 “只是这样吗?”凌渊道,就算是救命之恩,也早该还清了,“莫不是你抱着别的想法。” 唐麒愣了一下,垂下眼眸随后立刻抬起来,“啊?” “你胡说什么,”她似乎是反应过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是侮辱虞景,还是侮辱我。” 唐麒说完,转过身怒气冲冲地走了。 凌渊上前一把拦住她,“唐麒,不要太任性了!” “纵他日马革裹尸,犹不悔矣!”唐麒挑眉回道。 宁可一死,也不愿服从于你。 凌渊气血上涌,唐麒立刻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他,喊道,“林峰,将我的手炉拿过来,冷。” 凌渊果然停下来,看见唐麒通红的双手。 林峰空着手急匆匆地跑进来,懊恼道,“小姐,属下失职,三公子昨日才提醒属下的要备个手炉的属下回去就准备。” 唐麒惊讶地看着林峰,深藏不露啊?竟然说这样的话。 “没事,”唐麒道,“兄长,那妹妹先走了,这天儿凉的,有些受不住。” 刚才那小姑娘走了过来,将自己的手炉递给她,唐麒看着她,忽然想起来凌渊有个表妹的,都快忘了。 “唐小姐先用我的吧。”明淮道。 唐麒摇摇头,道,“多谢,不用。” 说完,她和林峰一前一后走出梅林,忽然回过头道,“兄长,刚才你说的事情我就不去了,毕竟父母幼弟以及杀身之仇,不共戴天,我必定是要让楚徇奕死的,至于天下人如何,随意吧。” 凌渊蹙眉,似乎在考虑她话语的真假。毕竟唐麒最近给他的姿态都是非常冷静的,这样的话虽然符合常理,却又与一个要争夺天下的人不符。 两个人走了一段之后,林峰问道,“小姐,若是如此,恐对您的名声不利。” “先不说这个,刚才的话是怎么回事,什么叫楚徇钺吩咐你你却忘了?”唐麒道。 林峰含糊道,“小姐,属下说的实话。” “别装了,还不知道你,是楚徇钺让你防着凌渊的吧。”唐麒道。 “您都知道了,”林峰讪笑道,“是三公子,属下看他一直都在忙着照顾小公子,万一不防备,您” “去你的,我什么时候朝三暮四了!” “不对不对,”林峰着急道,“是小姐太好了,有人心怀不轨就不好了,是不是小姐!” 唐麒“哼”了一声,道,“果然啊,经商不是什么好事情,原来徇钺才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无商不奸啊,都知道在我身边安插眼线了。” 林峰不语,知道唐麒是开玩笑,他将黑风牵过来交给唐麒,自己也上马,两个人随后离开了。 明淮跟在凌渊身后,道,“表哥,走吧。” “书瑾,你为何非要跟着我,不觉得受苦吗。”凌渊问道。 “表哥,书瑾喜欢你,不在乎这些,只担心表哥在这里无人照料,别的事情书瑾不懂。”明淮道。 “因为你喜欢,就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吗,若是我要你的命呢?”凌渊看着她道。 “给,”明淮看着他的眼睛,没有一点点犹豫,“只要表哥要,只要书瑾有,都给,命也给。” 凌渊一度想起唐麒的话,感觉非常讽刺,“你我这样的人,哪里肯费心思去爱别人,还不是白白害苦了旁人,爱是什么,我这辈子都不知道。” “走吧。”凌渊道。 正月十五刚过,凌渊果然再下降书,楚徇奕站在城墙之上烧了那份书,起誓誓与洛云共存亡,绝不苟且偷生。 唐麒彼时正和楚徇钺坐在一起,虽然十六了,但是两个人还在吃汤圆。 “你要去见你皇兄吗?”唐麒问道。 “不去,”楚徇钺肯定道,“不想见,他都要杀我了。” “又不是我写的信,”唐麒道,“你当初怎么知道那是假的?” “你怎么可能跟我说那样的话,太煽情了。”楚徇钺道。 “什么话?” “你要和我一生一世,比翼双飞,永不分离,白头到老。”楚徇钺道。 唐麒随即被汤圆儿呛到,趴在一旁低声咳嗽起来。 “我当时特别高兴呢。”楚徇钺又说。 唐麒随即沉默下来,不再出声。 忽然,唐黎那里传来一阵哭声,大的能背过气似得。 唐麒扔下勺子就去看,楚徇钺立刻冲了过去。 唐黎刚刚被两个人放在矮榻上,结果起来不哭不闹,高高兴兴翻了几个身就摔在地上了。 “我来!”楚徇钺道。 唐麒在屋里喊道,“紫罗,快找白柳过来!” 半个时辰后,唐黎靠在穆崇怀里咿咿呀呀啃着手指,高兴地看着亲娘和后爹。 穆崇训斥道,“你们两个不知道阿黎会翻身了,扔在软榻上就不管了,唐麒你这个亲娘算了我就不说你了,徇钺,你可是一向小心的,怎么玖思一回来,就连儿子都不管了,你这偏心可不行!” “穆叔,是我不小心。”楚徇钺道。 唐麒则是不以为意道,“穆叔,小孩子磕磕绊绊不是才好长大吗,您看不是没事儿,还啃手指头呢。” 穆崇瞪了她一眼,唐麒又道,“正好,穆叔,这几天有劳您照顾,我想徇钺应该去帝都一趟的。” 楚徇钺看着唐麒,微微蹙眉,穆崇点点头,“也好,去吧。” 两个人骑马去帝都军营,楚徇钺沉默不语,唐麒道,“你不想见皇帝,太后娘娘总是要见的,她肯定不愿意走。” 楚徇钺“嗯”了一声,两个人纵马回营。 第五十一章宫墙之外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51 恒郡,董驷日夜兼程,到了之后,立刻开始着手修建恒郡城墙依旧设置机关。 他和夏城两个人几乎是昼夜赶工,恒郡的城墙很快越来越高。 他们必须更快,唐麒已经两次拖延了凌渊的计划,给自己争取时间,已经拖不下去了。 现在的局势,一触即发。 二月初十,深夜。 唐麒冒险进宫,正和楚徇钺在太后宫中。 太后这个时辰,还在佛堂里跪着。 李太后不过四十五六,去年皇帝在的时候,她看起来还是三十岁的模样,但是现在,已经苍老的无法言说了。 “母后。”楚徇钺低声道。 “难为你还肯叫我一声母后,阿钺。”李太后笑道。 “母后待我不薄,若非母后,徇钺早已命丧黄泉。”楚徇钺在她身旁的软垫上跪下,回道。 太后叹气,道,“好孩子,徇钺,你是楚家最好的孩子了,像你母亲。” 楚徇钺不语,太后又道,“玖思,你在门外吧,进来。” “太后娘娘。”唐麒道。 “玖思还是不肯叫我这一声姨母,也罢,”她顿了一下,“是我对不起你母亲,当年” “太后不用再说,我娘亲已经去了多年,就不要再挖她的伤口了,我为她心痛。”唐麒道。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好了,你们走吧,时辰不早了。” 白术忽然进来,道,“小姐,南门打起来了。” 今夜,凌渊所在的南城门率先发生冲突,局势一触即发,不可阻挡。 唐麒倒也从容,有林峰守着北门,不会出太大的事情,帝都不至于连一夜都熬不过去。 楚徇钺重重地跪在地上,磕下一个头,道,“母后,再见了。” 李太后挥挥手,掩面而泣。这个孩子,不过就是她随意养大了,没有让他死在深宫里而已,其余的事情她一概没有操心过。 可是这孩子一点也没有怨她,还记着她的恩情,让她情何以堪! 楚徇钺略带哀伤走出宫门,声音沙哑,问道,“打起来了?” “嗯,南门打起来了。”唐麒说道。 “你要出去吗?”楚徇钺问道。 “嗯,走吧,趁乱正好。”唐麒道。 江国公府。 江敬遥镇守北门,正在城中巡逻,心腹过来道,“公子,夫人不见了。” “什么!”江敬遥大惊,“快去刑部找三叔!” “派人***,赶紧救三叔!” “主子,您”暗卫道。 “快去。” 江敬遥垂眸,事已至此,别无选择。 宫中,皇帝一身铠甲,听完蓁瑶公主的话之后勃然大怒,喝道,“立刻全城抓捕江敬遥,派人将江作书就地革杀!”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皇帝怒喝道。 太后和皇后闻讯赶来,李太后将许久未见的女儿抱在怀里,道,“好孩子,别哭了。” “母后,他一直利用我,”楚蓁瑶失声痛哭,“他根本就不爱我,都是骗我的,都是骗我的,母后,母后” 李太后沉默不语,只是将女儿搂在怀里。 唐麒正和楚徇钺走在街上,白桑过来传话,道,“小姐,请您救江尚书一命。” 唐麒也不问,道,“方荆,赶紧过去,白术,你去找江敬遥,皇帝第一个不会放过他的。” “玖思,江尚书和表兄?”楚徇钺道 “如你所想,我的人。”唐麒回道。 楚徇钺满脸震惊,江作书不是别人是兵部尚书啊!他知道所有的战事部署,粮草多少而且因政绩斐然深得皇帝宠信,可他是唐麒的人。 “怪不得”楚徇钺半晌才道。 “是啊,我从开战的那一天起就什么都知道了,怎么可能输呢。”唐麒道。 “出城吧,”唐麒道,“恐怕北门也要打起来了。” 楚徇钺道,“我早该猜到的,江家的事情就是表兄透露给我的,我早该知道。” “现在知道也不晚。”唐麒边走边道。 江敬遥站在营帐中,刚刚下完最后一个军令,让副将穆简带人去南门。随后不久忽然脖子上横了一把剑。 那是皇室暗卫的剑,天下没几个人拦得住。 “将军请,陛下和淳和长公主都等着您呢。”暗卫说道。 江敬遥混不在意地笑了一声,将身上的铠甲脱下来扔到一旁,道,“把剑放下,我自己会走。” 唐麒准备出城的时候,林峰已经在北门开战,两个人一时之间还出不去了。 “江敬遥被带走了,”唐麒肃然道,他看向楚徇钺,道,“凶多吉少。” 江敬遥是楚徇钺为数不多的血亲,自然担心不已,他咬着牙不说话,唐麒握着他的手,皇帝一定会杀了他的。 “先出城吧,你身为将领,都开战了怎么还在敌军之中。”楚徇钺咬着牙道。 “好。”两个人出城没有费太大的功夫,北城门只剩下一半人留守,又打的不可开交,出去还是很容易的。 此时南城门,凌渊却因到来的援军陷入僵局。 “公子,刚刚收到消息,江家两个人都是唐小姐的细作。”风起简单说道。 “怪不得!”凌渊没有多大的震惊,他早该想到的。 黎明已至,不管是南城还是北城,都没有破。帝都城墙高大,怎么说都是麻烦。 “收兵,”唐麒对林峰说道,“打了一夜都累了,你歇一歇,半个时辰之后换一队人上去,我亲自去。” “小姐,末将不累,”林峰道,“末将胳膊小姐一起去。” “你还真是受苦的命。”唐麒道。 “末将心甘情愿。”林峰回道。 “徇钺,”唐麒换了一身深色铠甲,握着长剑,“你要回恒郡,还是在这里等我。” 楚徇钺站起来,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她的战甲,他把唐麒散乱的长发束好,道,“回恒郡,我和阿黎等你回来。” “对了,若是表兄无事最好,若是有事你也把他带回来。”楚徇钺神色很平静 “我知道了,过几天就回去看你和阿黎对不起。”唐麒道。 楚徇钺愣怔了一下,然后温和一笑,回道,“那是他们的选择,和你没关系,小心,我和阿黎等你。” 唐麒“嗯”了一声,派人送楚徇钺回去,自己领兵去了城下。 守城的人已经非常疲惫,唐麒现在城下,面色深沉,对申则安道,“还需要多久?” “至多今日深夜。”申则安道。 唐麒“嗯”了一声,继续盯着城下,道,“不用到深夜,再两个时辰。” 她虽然出来,但是方荆和白术,以及其他几个暗卫还在城中,就算没有唐麒的命令,他们也知道该做什么。 帝都,城中不管是普通百姓,还是贵勋世家,都躲在府上闭门不出,所以人都知道现在兵临城下,皇帝要败了。 宫城中,楚徇奕握着长剑,在这里守着洛云朝廷最后的领地。仔细看的的话,他的长剑上有血迹,还很新鲜。 几个忠贞坚直的臣子还守着皇帝,宋连带着一众门生同样守着皇帝,但是他的儿子宋远青不在这里。 最后剩下的一万禁军守着皇宫,周秉执刀宫墙外,严阵以待。 未时初,北门先破。 唐麒率先领军进入帝都,先赢凌渊一局。 她朝宫中走去,同时派人往南门而去。因为江敬遥的最后一条分一半人马去守南门的军令,他还在苦苦拼杀,没有两三天估摸着进不来。 她站在宫门口,看着偌大的宫禁,深红色的宫墙,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去年离开的时候,她发誓要烧了这个血腥阴暗的地方,今年,她就是来实践诺言的。 “申将军。”唐麒看了申则安一眼。 申则安颔首,随后走到宫墙前,道,“阁下可是禁军统领周秉周将军?” 里面不应,申则安一连喊了三声,里面终于有了声音,道,“是,你是谁?” “在下申则安,此次帝都一战的先锋官,特来劝告统领,不要白白送死!”申则安吼道。 周秉从宫墙上露出半个身子,喝道,“尔等乱臣贼子,竟然妄想让我周秉投降,真是可笑至极,死有何惧,我临时前也要拉上你垫背!” “你不惧死,那这些无辜的将士呢!”申则安道,“让自己的将士白白送死,岂是一个将军会有的行事,真是可笑,让他们白白流血牺牲,给自己落个大义的名声,是吗!” “尔等小人,不要挑拨离间,”周秉道,“禁军宁死不叛陛下!宁死不降乱臣贼子!” 禁军整齐划一的声音从宫墙中传过来,“宁死不降!宁死不降!” “小姐。”申则安看着唐麒道。 “等凌渊过来,”唐麒道,“禁军万人,都是亡命之徒,我还是小看周秉和皇室禁军了。” 夕阳西下之际。 凌渊知道唐麒已经先进城,占了先机,心下非常不痛快,尤其是他能够进城的原因就是唐麒派人过来,就更生气了。 他这一局算是败给唐麒了。 凌渊一身深蓝色长袍,暗中握紧手中的剑,道,“吩咐下去,进城之后,不许扰乱百姓!” 关敏半身血迹,道,“公子放心,属下早已吩咐。” 凌渊颔首,道,“走吧,楚家到头了。” 他到宫门的时候,正好看见唐麒一身深蓝色铠甲,两个人相视,然后见了一礼,凌渊朝她走过去。 第五十二章皇族尊荣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52 傍晚,双方还在僵持之中,唐麒也不急着动手,先派人去了唐王府。 里面库房还是藏着不少东西的,现在都得送到恒郡,她打算长住那里。 “玖思。”凌渊略微带着情绪的声音传过来。 唐麒转过身,神色淡漠,道,“白珏兄长,你来了。” 两个人相对而立,同样的深蓝色长袍,同样的长剑,淡漠到看不出情绪的精致脸庞。 多么相似的两个人。 “妹妹好手段。”凌渊道。 “兄长谬赞,没想到会出意外给兄长添麻烦,玖思深觉歉疚,还请兄长见谅。”唐麒微笑着行了半礼,她说的很认真,听不出来半点敷衍,但又不是示弱的表现,只是单纯的抱歉而已。 凌渊蹙眉,大概是没想到唐麒这样温和的态度,在他眼里,这个女人应该是桀骜张狂的。 “妹妹客气了,左右结果都是一样的,”凌渊回道,“玖思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我在等兄长过来,”唐麒道,“禁军在等人吧。” 唐麒能够有江敬遥和江作书作为内应,凌渊难道会没有人吗。 凌渊没有回答,看着天色,道,“我请妹妹去归鸿阁吃饭。” “战事这样惨烈,归鸿阁还做生意?”唐麒问道。 “自然,钱是什么时候都要赚的。”凌渊道。 唐麒颔首应下,“说的是,钱这东西,什么时候都不够。” “妹妹现在还缺?”凌渊道。 “我大概这一辈子都要缺的。”唐麒笑道,跟上了凌渊的步子。 被唐麒一拒再拒之后,凌渊已经不想再和唐麒说那件事情了,有些事情不需要说的太清楚了,他觉得没用。 尤其是唐麒这样的女人,她不需要温言细语的宠爱,只需要用强硬的手段让她屈从。 归鸿阁依旧是归鸿阁,没有受到战火的影响,还是如往日一样开门做生意。 唐麒坐下,道,“不知道这顿饭吃完,还能不能赶上见皇帝最后一面。” “你见他做什么?”凌渊问道。 “无事,随意说说而已。”唐麒漫不经心靠在榻上。 “玖思想吃什么?”凌渊道。 “随意,我不挑的。”唐麒站在窗口,看着外面,原本热闹安逸的长安街现在空荡荡的,本是初春季节却如同寒冬一般。 唐麒自小就不喜欢帝都,也不喜欢这里的人,人太多了,太吵了,现在看着倒是气顺了不少。 “我听说玖思要长驻恒郡了,怎么不待在帝都呢?”凌渊问道。 “豫南也很热闹啊,”唐麒道,“兄长是想问我帝都要怎么分的事情吧,我们一人一半怎么样。” 唐麒不喜欢这里,但是这和把帝都握在自己手里并不冲突。 “一人一半?我以为你会都要的。”凌渊道。 桌子上已经摆好了菜,唐麒拿起筷子,道,“哟,这么多,最近胃口不好,吃不下。” 凌渊不语,一时之间猜不到唐麒要做什么,帝都这块肉,唐麒怎么舍得放手呢。 “玖思什么时候胃口不好了,是有人把你养刁了吧。”凌渊不紧不慢地回道。 唐麒拿起筷子,回道,“是啊,吃习惯了。” 两个人你来我往,皆是言尽意却未尽,凌渊不再回答,不过还是在想,帝都这个难题要如何解决,他们之间的战事,现在无法避免。 如果没有如果,他们两个人都知道。 唐麒和凌渊慢腾腾地吃着饭,时不时说上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倒也相安无事。 宫城之中却不同,申则安和凌渊手下的先锋都已经进了宫城之中,难免是一场血淋淋的拼杀。 江敬遥受了重伤,被扔在后宫之中,皇帝本来是要杀了他的,可是蓁瑶公主毕竟于心不忍,最后拦住了。 “敬遥哥哥,唐麒他们杀进来了。”楚蓁瑶面无人色,眼睛微肿,走到江敬遥床边。 江敬遥勉强睁开眼睛,道,“进进来了?” “是,”楚蓁瑶低声道,“我母后刚刚去了,敬遥哥哥。” 江敬遥挣扎着坐起来,咳嗽了好几声,咳出来的都是血沫,半晌说不出话。 楚蓁瑶坐到他身边,哭了起来,道,“敬遥哥哥,我没有母后了,她不要我了,她不要我了” 楚蓁瑶哭的撕心裂肺,她自幼得宠,皇后把她捧在手心里养大,可是她刚刚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死在面前却无能为力,怎么能不伤心。 江敬遥撑着一口气,道,“蓁瑶,别哭了。” 楚蓁瑶呜咽着回道,“敬遥哥哥,母后跟我说了江家的事情,她说让我不要怨恨你,是皇室对不起江家” “那你你还恨我吗?”江敬遥问道。 楚蓁瑶沉默不语,只是不断落泪,紧紧抱着江敬遥。江敬遥心里忽然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道,“阿瑶?你说话” “敬遥哥哥,”楚蓁瑶站起来,擦干眼泪,坚定地回道,“我可是父皇和皇兄最宠爱的女儿,是洛云的淳和长公主,国已破,家已亡,我往日受着公主的尊荣,享尽荣华富贵,那今日,就得通通还回去。” 江敬遥喝道,“你说什么,你不要忘了你还怀着孩子呢!楚蓁瑶,你就这么恨我,这么想死!” “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我身为公主活着,就同样会作为公主去死,江敬遥,你不懂,这是皇室的骄傲。”楚蓁瑶神色凛然,从门口捡起一把长剑,朝门外走了。 敬遥哥哥,咱们的恩怨再也算不清了,我姓楚,你姓江,就算父皇曾屠杀江家,我也不怪父皇,因为他都是为了江山,他是我的父亲。你是我的夫君,我也不能怨恨你我爱你,我很爱你这个孩子,我也要一起带走 楚蓁瑶倔强地想着,朝承明殿那边走去。 皇帝提着长剑,半个身子都是血迹,他偏过头的时候,忽然看见楚蓁瑶,喝道,“蓁瑶,你怎么不走,母后呢!” “哥哥,母后去了,她不肯走,我也不走,哥哥,我要和你一起,你最疼我,我要和哥哥死在一起。”楚蓁瑶语无伦次,但是口气和神情是的坚毅清晰可见,楚徇奕勉强听清了她的话。 “哥哥,蓁瑶只有你了。”楚蓁瑶喊道。 楚徇奕往后退了一步,搂着妹妹,心疼道,“阿瑶,是哥哥不好,没有保护好你和母后,让你受苦。” “哥哥,阿瑶不怕,阿瑶是楚氏皇族的公主,不怕死。”楚蓁瑶握着剑道。 张谈忽然过来,胸前插着半截羽箭,已经吐血了,“陛下” “张卿!”皇帝扶着他,喊道。 “陛下,老臣不能为您尽忠了,”张谈已经哭了,道,“陛下,您走吧,是臣等护主不力,是臣等” 话未说完,张谈便歪过头,再也不会出声了。 皇帝把张谈放好,将楚蓁瑶护在身后,重新提起剑。 唐麒看着外面天色渐渐昏暗,端起茶杯,道,“兄长,看来是我们低估了楚徇奕了,这第三壶茶都凉了。” 凌渊摆摆手,侍女进来,提着一壶刚刚泡好的茶,唐麒摇摇头,起身说道,“不喝了,外面那么热闹,我干嘛非得跟你一起喝茶,我去给皇帝收尸,好歹算是亲戚。” 凌渊被堵了一句,半晌才道,“唐麒,你明知道我你存心气我是不是。” “不敢,说个实话而已,兄长想太多了,咱们俩什么关系,我犯得着花这个心力气你,你想多了。”唐麒随口说着,推开门带着白桑方荆二人离开了。 凌渊饮完最后一杯茶,面色灰暗不明,也走了。 唐麒朝皇宫走去,而后像是想起什么一样,问道,“方荆,你要是看上一件想要拿到的东西,可是这件东西偏偏已经有主了,但是你就是特别想得到,你会怎么办?” “抢过来,杀了那个人。”方荆毫不拖泥带水地回道。 “好办法。”唐麒点点头。 白桑要比方荆想的更多,低声道,“小姐,您是说凌渊吧?” 唐麒默许,凌渊那个人啊,从小就对要得到的东西非常执着,甚至不择手段,唐麒年幼的时候,就在他手里栽过不少跟头。 每次两个小孩子干架,从来没人说过是凌渊不懂事,只会说唐麒这个小姑娘真是任性倔强,还真是出身将门,有乃父之风。 所以现在唐麒也深刻地明白,凌渊是不会轻易放过她还有她身后广阔的北方领土以及西秦三十万大军,被凌渊盯着着实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但是唐麒很想知道,凌渊为什么会看上她,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她除了长得像之外,好像没别的地方像女人了。 唐麒目光微凛,道,“走吧。” 白桑微微叹气,也就是他们小姐觉得自己跟别人一样她也不想想,她从穆崇将军那里接手西秦的时候,第一次和五郡大大小小的将领见面,结果展颜一笑,差点把一半以上的人笑抽过去。 要不是她的手段实在厉害,怎么可能压的下当初军中的那股歪风邪气,唐麒当初因美貌可是被一大批人不信任的。 唐麒走进宫的时候,里面的战事已经平息下来,偶尔能听到几个人喊声,随后也是被血腥镇压。 大多数宫人都跑了,唐麒也不在意,走了正好。 “方荆,去找申则安,把这里能拿的拿走,送到恒郡,”唐麒道,“顺便践行一下我当初的誓言。” “小姐,皇帝在承明宫。”白桑道。 第五十三章烈火之夜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53 唐麒慢腾腾地走到承明宫,她抬头看了上面的牌匾,仔细算一下,挂到现在正好是一百五十年,也该拆了。 陈旧的东西就是要被毁去的。 楚徇奕站在殿中,狼狈不堪。一旁,是重伤的江敬遥抱着楚蓁瑶,应该是尸体,脸色青灰,身下都是血迹,已经死了。 大殿的门吱吱呀呀响了一声,唐麒走了进来。 楚徇奕身子一震,看见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他知道他们一定会反目成仇,但是没想过这么快,不过经年而已,他便一败涂地,这是他从未想到过的事情。 是他疏忽大意,才导致现在的局面。 唐麒站在门口,往前走了几步,她看起来比往日更加温婉了,眉眼之间的戾气也少了许多。 一身深蓝色长袍让她看起来更加温和,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年轻女子。 此刻她若是抱着一个孩子,可能会和一个世家少妇没有区别。 但是楚徇奕握紧了长剑,这个女人 “经年不见,皇帝陛下可好?”唐麒温和一笑,像看见老朋友一样,“这是在等我吗?” 楚徇奕脸色铁青,回道,“是我输了。” 唐麒无所谓,回道,“不打紧,你死了好戏才开始,是吧,白珏兄长。” 凌渊果然也走了进来,但是没有回答。 唐麒让白桑把江敬遥和楚蓁瑶的尸体带出去,殿中便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 楚氏楚徇奕,当年赢了天下的楚氏后人。 凌氏凌渊,当年不知因由郁郁而终,离至尊之位一步之遥的凌氏后人。 唐氏唐麒,当年率性洒脱,霸道张狂的奇女子的后人。 就像百年之前的故事重新上演一样,只是结局大相径庭,胜负颠倒。 三个人相对而立,各有心思。 楚徇奕微微叹气,道,“你们二人合力置我于死地,不担心被天下人诟病?” “天下人忙着填饱肚子,谁会担心这些小事。”凌渊回道。 “那你们二人呢?”楚徇奕道,“楚氏亡后,你们要共治天下?还是接着争斗,毕竟可是有了不同寻常的关系,还会反目?” 唐麒沉声道,“这不是你要担心的事情。”她看着外面天色渐沉,面上浮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 “是啊,将死之人,确实不用担心。”楚徇奕回道。 他依旧执着长剑,凌渊似乎没耐心了,道,“该结束了。” 唐麒看着楚徇奕,沉声道,“你不配站在这里,楚徇奕,败了楚氏的不是你一个人。” 她心里是怨恨的,非常怨恨,因为虞景。虞景命途坎坷,主要原因就是由楚家父子造成的。 唐麒最近想清楚了一些事情,便越发耿耿于怀。但凡和虞景的身世扯上那么一点关系的,她都没办法平静。 “玖思想说什么,败了楚氏的不是我还能是谁?”楚徇奕回道。 唐麒笑了笑,道,“你大约知道虞景的身份,你算什么。” 言简意赅,却让楚徇奕变了脸色,他喝道,“你凭什么怀疑朕的身份,朕的皇位名正言顺,虞景是谁,一个死人,他算什么东西!” “是啊,他已经死了,”唐麒道,“你马上就要去陪他了。” 方荆走进来,唐麒看了他一眼,方荆眼眸微垂,唐麒终于开口,道,“皇帝陛下,再见了。” 唐麒拖延了半天,当然是有理由的,不然她才不想见楚徇奕,平白给自己添麻烦。 “等等!”楚徇奕喊道,“玖思,你我自幼相识,难道一点情谊都没有吗!” “情谊是什么东西,”唐麒声色平平,转过身朝殿外走去,“怎么没人教过我这个词儿。” 凌渊也打算离开了,若非唐麒,他也不想见楚徇奕,成王败寇是不错,但是楚徇奕还真是算不了什么。 他以为唐麒含恨,要找楚徇奕来叙叙旧的,谁知道唐麒根本没有这个意思,那留着楚徇奕还有什么用,直接杀了就好。 “公子,走水了!”风起急匆匆地进来,说道。 “唐麒,你做什么!”凌渊追上唐麒说道。 唐麒笑了笑,“怎么了,兄长忘了我言出必践的好习惯吗,我走的时候,可是说过要烧了这里的。” “没有必要,玖思,不过是一座宫殿罢了。”凌渊道。 这里的宫殿本就是在前朝的基础上修建的,雕梁画栋,华丽非常,简单说吧,就是非常值钱,一把火烧了,也太过可惜。 唐麒不以为意,“我高兴,你若是乐意,尽管去救火好了。”她扭头走了,说的非常任性。 凌渊蹙眉,这算什么事情,合着唐麒根本就不是来和楚徇奕叙旧的,是来拖着的。 楚徇奕席地而坐,把长剑扔在地上,烧了好,烧了也好。这座深宫中无数的冤魂厉鬼,也该安息了。 帝王之位又如何,临死的时候,还不是只有一个人吗,那把冰冷的椅子,他早就厌烦了。 “长极?”一个好听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长极。” “晴儿!”楚徇奕惊得站起来,道,“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走了!” 宋觅晴温婉一笑,道,“长极,你是我的夫君,我怎么能抛下你独自走了。”她神色平静,走到楚徇奕身边抱着他,像个寻常女子一样。 “孩子我已经安排好了,没事的,我现在只想陪着你,夫君。”宋觅晴道。 “为什么不走?你明知道我对你”楚徇奕道。 “没事,我一早就知道你对玖思姐姐的心思,可你是我夫君,我爱你。”宋觅晴低声说道。 每个女人都会遇到那个让她心甘情愿去死的人,宋觅晴已经遇上了。 “若是有来生的话,你不要不要喜欢玖思姐姐了,她一点都不好”宋觅晴哭道,“好不好,来生你不是帝王,我也不是贵女,我们再做夫妻好不好” 宋觅晴靠在楚徇奕怀里,泣不成声。 楚徇奕搂着她,道,“晴儿,你又是何苦,我不值得。” “我自己知道就好了。”宋觅晴道。 值得不值得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说的清呢,她自己知道就好了,谁都不告诉。 冲天火光在宫城中蔓延,这座历经两朝的宫殿,它见证了许多次父子相争,手足相残的惨案,见证了许多人为了这个位置泯灭人性,付出鲜血淋漓的代价,然后孤独地度过尊荣无比的后半生。 它见证了成就霸业,开疆拓土,宵衣旰食的帝王,也见证了沉湎酒色,失德昏庸的帝王。 它见证了忠于职守的臣子为天下慷慨陈词,见了刚烈无比的御史大夫血溅朝堂为百姓付出生命而在所不辞。 它亦见证了平庸无能,只会谄媚上位者,坑害百姓,破坏朝纲的小人,它什么都知道。 它什么都知道,只是无人诉说,也无人倾听。 厚重的朱雀门在烈火下无声地燃烧着,带着它深重的记忆,带着它知道的所有秘密,奔赴黄泉,再无回头之路。 春日的乾元深夜,大风骤起。 这座百年繁华的都城,终是在一场大火中走向了它的终结。 唐麒出了城,站在高处看着帝都这场烈火,心中波澜起伏,这是她幼年长大的地方。 她有关父亲,母亲,还有弟弟的温暖记忆,全部都在这里。 但同样是在这里,她清楚地记得父亲和弟弟的尸身,母亲受辱自尽在她面前,穆崇和唐王府暗卫拼尽性命才将她护送到西秦,她受尽苦难。 她的命运在这里转折,一发不可收拾。 后来,她的先生,教养她长大的虞景丧命于此,她心如刀搅;楚徇钺对她眷恋深情,开始于此;和凌渊说不清的纠缠开始于此,命运总是不可言说。 但是结果已经摆在这里,事实无法改变,不论如何,都不可能回到过去的。 就算仇人全部都死了,就算她烧了帝都皇宫,已经发生的事情永远都无法改变。 唐家家训,活着的人不必承担死去之人的苦痛,不必为仇恨而活。 但是谁能做得到呢。唐麒把手放在心口,觉得心痛地喘不过气,如何可以,她能够让父母和弟弟回来吗,她能够不要两手沾满鲜血,不要得到天下的雄心吗。 如果可以,她不想一个人承担所有的苦痛和心酸,她只是一个女孩子而已。 她承担着那么多的责任,连苦痛和伤心的时间都没有,没人知道她有多孤独,她只能把自己刚强的一面给所有人看。 唐麒看着火光冲天的帝都,忽然觉得好冷,没有什么比一个人更难熬了,可是她现在只有一个人。 唐麒失神直到黎明,她一个人站在高处,身边的人都不敢去找她。他们知道唐麒的为人,她的软弱是不给任何人看见的。 黎明时分是最冷的时候,唐麒不自觉发抖,却忽然觉得身上多了一件衣袍,随后传过来一个幼儿的笑声,清脆玲珑,非常好听。 像温暖的水一般浸润着唐麒冰冷的信,她的儿子,她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儿子 “阿黎?”唐麒沙哑着声音回头。 楚徇钺抱着阿黎,站在她身旁,温和地笑道,“我觉得你一定想阿黎了,我猜对了没有?” 唐麒展颜一笑,将阿黎抱在怀里,自己靠在楚徇钺肩膀上,“是啊,你猜对了,我很想你们。” 楚徇钺用袍子将她裹紧,沉默不语,牵着她的手回营去了。 城中,凌渊开始部署兵力,林峰虽然没有接到唐麒的命令,但是同样开始动作。 第五十四章南北分治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54 帝都的大火在烧了五天五夜之后,才渐渐熄灭,还是因为天降大雨,这才熄灭的。 唐麒安安稳稳过了几天,平定心神。楚徇钺则带着阿黎一直在她身边。 楚徇钺那天回了恒郡之后,忽然觉得不妥。帝都对他来说,是从小长大的地方,他在这里经历了许多事情,皇室倾颓,他心绪难平也是常事。 那唐麒呢,唐麒在帝都经历的风雨要比他更多,更艰难,那她又该以怎样的心情面对帝都。 楚徇钺性格非常细腻,想通这些,他就知道唐麒肯定和他一样,他怎么能让她一个人承受。 太孤独了。 还好,他来的晚,但是不迟。 说真的,如果唐麒一个人熬过这样的深夜和黑暗,那他就再也没有机会让唐麒把他装在心里了。 很简单,唐麒有权有势,现在连儿子都有了,她什么都不缺,只是缺个人在她孤独的时候守着她,那是她心中唯一的脆弱。 以前她有虞景,可以让她诉说一切孤独和辛酸,但是现在,如果楚徇钺不能温暖她,唐麒大概会丢了心中那点唯一脆弱,不让任何人察觉,然后一个人孤独一生。 再也不会有人走进她的心中,连楚徇钺都没有资格。 楚徇钺终于察觉了一件事情,唐麒是孤独的而且害怕孤独。 他为什么没有早早地想到这一点,去年的时候,他还觉得唐麒可以一个人活的很好,谁都不需要。 现在他才知道,唐麒才是最需要陪伴的人。所以她对虞景念念不忘,因为虞景在的时候,她可以无所顾忌地说出所有的心事。 他端着点心走进来的时候,唐麒正抱着阿黎,五个月的小孩子身子骨已经硬了,唐麒把他举过头顶,阿黎很快笑出了声音。 “小心些,小孩子经不住,”楚徇钺将阿黎抱过来,“吃点东西。” “好,”唐麒捏起点心,道,“最近越来越暖和了。” “春天就这样。”楚徇钺道。 “有件事情跟你说。”唐麒脸色严肃起来。 “什么事情,不用忌讳的。”楚徇钺温和地看着唐麒。 唐麒点点头,道,“今日宫城大火熄灭了,承明宫中有两具尸身,一男一女,一个是楚徇奕,另一个,我猜是宋觅晴。” “皇嫂,她怎么她不是走了吗?!”楚徇钺惊诧道,“她怎么又回去了?” “不知道,”唐麒回道,“她是想和楚徇奕一起死。” 两个人陷入沉默中,皆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唐麒也万万没想到宋觅晴竟然会回去,她当初带着两个孩子离开的时候,唐麒和凌渊都默许了这件事情,一个一岁多的稚子和不满三月的**,身后又什么都没有,能翻出什么风浪。 “皇嫂她真是”楚徇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宋觅晴的举动。 唐麒一手撑着下巴,惋惜道,“晴儿那个姑娘,既懂事又聪明,我还是很喜欢她的,想着就算皇帝死了,我以后也一定会护她一世平安的,她可是我难得的朋友。” 楚徇钺看着唐麒,道,“那是皇嫂的选择,我们应该尊重她的。” “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非要去死。”唐麒不解地看着楚徇钺。 楚徇钺把一只手覆在唐麒手上,道,“玖思,愿意为一个人去死,也是一件非常难得事情,皇嫂爱他,爱到愿意为了他不要性命,你懂吗?” “反正我不会为了谁不要命的,哪怕承受痛苦,也要活着的,你也一样,天塌下来都不能随便去死,死是那么好玩儿的事情吗,平白让活着的人难受。”唐麒看着他道。 “也是,死了的人倒是一了百了,留下的人便不好了,这么说来,反而是活着的人更艰难。”楚徇钺道。 “那是自然,我若是幼年殒命帝都,倒是比现在好的多,说不得已经投胎转世到别的地方,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哪里像今日这般饱受苦楚。”唐麒拿了一块点心,漫不经心地逗弄着儿子。 “说什么呢,儿子都在这里了。”楚徇钺笑着回她。 “没什么,还是好好活着最好。”唐麒一个没在意,叫唐黎扯住了头发,还在脖子上抓了一道印儿,那孩子自个儿咯咯地笑着。 楚徇钺赶紧扳着唐黎肉乎乎的小手,“阿黎,快放开,娘亲疼呢。” 唐麒却只是笑,道,“不碍,小孩子手劲儿不大的。” 楚徇钺却不然,道,“弄疼了你怎么好。” 唐黎还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只是傻乎乎又去够着唐麒手里的点心,虽然他还不能吃,但是他知道那东西是甜的。 “小姐,”紫罗在帐外道,“凌公子来访。” “他来干什么。”唐麒不自觉看了儿子一眼。 “不会?”楚徇钺道。 “没事,他不会知道,就是知道又如何,阿黎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谁敢跟我抢,我打断他的腿,我去看看,大约就是为了帝都的事情,我们两个现在都不想打仗。”唐麒站起来,朝外面去了。 楚徇钺简直苦笑不得,对阿黎道,“以后千万不要学你娘亲,你看她这么凶,也就是我不要命,想娶她,你要是这么凶,哪个好姑娘愿意嫁给你。” “呀?”可怜才五个月的唐黎,还不知道姑娘是什么呢,就被后爹祝福了。 楚徇钺笑了笑,也拿了块点心逗孩子玩儿,不过有些心不在焉,人家亲爹现在就在外面呢。 凌渊来找唐麒确实是公事,不过看着唐麒姗姗来迟,心中还是不满。 他已然听到这里的传言,楚徇钺和唐麒的寝帐最是偏僻,真是不用想都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一想到这个他就心乱如麻。 其实唐麒住的远,完全是因为儿子,唐黎还小,虽然很少哭,但是要真是哭起来,那可是惊天动地的,说起来也是个大麻烦。 但是唐麒最近情绪不稳,楚徇钺又不放心,只好暂时这般了。 “玖思这几日没有去帝都看看吗?”凌渊问道。 唐麒摇摇头,“没去,下雨。” 这不过是借口而已,要是真的想去,下刀子唐麒也不怕。 “玖思打算怎么办,就这么晾着吗。”凌渊问道。 唐麒点点头,道,“不然呢,咱们俩现在还不到打仗的时候,我身后北方未平,你身和你南方未温,据我所知,南境那边又乱了,有人想踩着你上位,你不应该先去解决那个问题吗?” 确实,天下有野心的人多了去了,有的是人想乘他们俩的东风来扬名立万了。 “玖思说的是,”凌渊回道,“看来玖思和我想的一样。” 唐麒端起茶杯,微微弯下脖颈,吹着发烫的茶水,似是默许。 但是凌渊坐在她身侧,将将好看到唐麒脖子上的那道红印儿,这下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想来玖思近日过得繁忙吧?”他口气略带嘲讽,唐麒听的一清二楚。 她蹙眉道,“兄长说什么,我近日赋闲,若是繁忙,怕连见兄长的时间都没有了。” 凌渊笑笑,“就是看见玖思受伤,奇怪罢了。” “我何时受伤了,”唐麒冷声道,“兄长若无其他事情,就请便吧。” 凌渊拿出一张地图,道,“自然有的。” 唐麒接过去,道,“这是何意?” 这是一张完整的洛云地图,被凌渊从西隅南界一直往东划了长长一道,她大约知道。 “怎么样?”他没有回答唐麒的话,因为没有必要,他知道唐麒都看的懂。 “你笃定我会答应?”唐麒放下地图,道,“这对我不公平,你清楚的,以我的兵力和能力,能够在两年之内踏平南境和江南之地,连你也拦不住我。” “不见得,”凌渊自信回道,“江南岂是你想的那样简单,遍地水网,说不定哪里就是沼泽,你的兵力虽多,但是出身西秦那样的地方,恐怕会水的都没有几个,怕是不行吧。” 唐麒垂下眼眸,他说的对,但是拼人数的话,唐麒足够碾压他,但是江南那样的地方,连唐麒自己都受不了。 更不用说那一群五大三粗的糙汉子了,唐麒有些抑郁,她和凌渊之间,胜负难究啊。 但是这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唐麒现在必须守住她身后的北方,若是不能稳坐北方,往前作战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我,暂且如此吧。”唐麒道。 他们两个都不知道,这样的僵持到底要持续多久。 在两个势均力敌,同样野心勃勃的年轻人之间,真是非常可怕的事情。 “好,地图送给玖思。”凌渊道。 唐麒随后收下,道,“多谢,我送兄长出去。” “我还以为玖思会留我吃饭。”凌渊玩笑道。 唐麒回道,“改日一定。”她说的好听点是客气,不好听就是敷衍了。 “你真是不假辞色。”凌渊道。 唐麒不回头,开玩笑道,“兄长身份特殊,我这个人又容易想不开,万一一个不小心,给了兄长一刀子,那就不好看了是不是。” “玖思说的是,兄长我素来惜命,只是玖思也要惜命。”凌渊说着,目光落在唐麒的脖子上,唐麒发觉,但是一时没想到,便不回话。 “兄长路上小心。”唐麒将他送到门口,起身回去了。 楚徇钺刚刚把唐黎哄得睡着,看见唐麒回来,便问道,“什么事情?” “和谈。”唐麒道。 “你答应了?”楚徇钺有些好奇。 “不答应也没办法,”唐麒在他旁边坐下,道,“我毁了帝都,不止是私恨,我是想把恒郡变成第二个帝都。” 楚徇钺听完,道,“我不太懂你的策略,我能不能这么说,你早就打算以帝都为界,南北分治,是吗?” “是,西秦兵马很多,但是南征的话,赢过凌渊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你记得史书上记载的几次南征吧,哪一次不是北方惨败,洛云虽说是统一天下一百多年,但是你仔细想想,江南九郡何时乖乖听过朝廷的话了,仔细算起来,江南九郡和西秦五郡都可以称得上是封地,我还不至于野心过盛,蒙蔽双眼的,跟你说实话吧,若是等不到合适的机会把南方一举拿下,我就一辈子守着北方。”唐麒给楚徇钺说着自己的想法。 楚徇钺颔首,道,“你说的是,凌渊在北方也同样占不到便宜的,你们分治南北应该是长久之事吧。” “倒也不见得,”唐麒皱眉,“若论阴谋,我斗不过凌渊。” 楚徇钺牵她的手,“谁能凭阴谋过一辈子。” 唐麒点点头,心里却在想,凌渊一定能够的。 第五十五章汝字清时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55 和谈之后,帝都如何,唐麒更没心思管了。她派人驻军帝都,就在原来的唐王府里,但自己却很少出现在帝都,一直待在恒郡。 唐麒这几日忙的头昏眼花,连儿子都没见。她半夜出去喘气的功夫,看见在那里如胶似漆,腻歪在一起的黑风和小白。 脑子里猛然闪过一丝光芒,三月,今天是三月初九啊,明日是楚徇钺的生辰。 这个生辰和往日不同,楚徇钺二十成人,是要行冠礼的。 “小姐,”白术急匆匆过来,道,“宁国和云城打起来了。” 唐麒皱眉,“不打紧,让他们打,今日的事情能推就推了,派人去请延鸿方丈过来,我去找穆叔。” “小姐,深夜啊,现在。”白术道。 “赶紧去,明日三月初十,三公子成年,要行冠礼的。”唐麒道。 白术点点头,“小姐放心,属下立刻派人去。” 对于让延鸿方丈赶夜路这事儿唐麒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那老和尚身体好的很,别说夜路了,爬山都难不住他,这么好的身体,不用多可惜。 随后她赶紧去找穆崇,幸好穆崇还未歇下。 “穆叔”唐麒略带娇气地喊了一声。 穆崇便知,笑道,“终于想起来了?” “忙疯了啊,穆叔,是我不好,我刚刚看见小白就想起来了。”唐麒道。 “莫担心,我已经安排好了,不过延鸿方丈只有你请的动,他明日赶来就好。”穆崇说道。 近来楚徇钺也忙的厉害,除了照料刚满六个月正是闹腾的小唐黎,还要和凌渊在生意上争斗。 穆崇称得上是楚徇钺的泰山了,对他当然越看越喜欢,怎么会忘了他的冠礼,这些日子非常慎重,奈何他家这丫头就不上心,真是没法子说。 唐麒笑笑,“太好了,谢谢穆叔,我以后会记得的。” 穆崇心中无奈,也不说什么。唐麒有时候抱怨唐念那孩子只会嘴上认错,两天就忘,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不过都不是大事。 现在看看,唐麒还不是一样么。她野心勃勃之下,根本不会记得什么事情。 “你可再别忘了,玖思。”穆崇语重心长,唐麒其实知晓。 “穆叔,你知道我的,我连儿子都顾不上。”唐麒无奈道。 穆崇低声喝她,“玖思,儿子是儿子,丈夫是丈夫,你的丈夫,难道找来就是为儿子找的吗,你这不是让徇钺寒心吗!” 唐麒也非常无奈,道,“穆叔,你别生气,我需要时间。” “好了,穆叔也不说你了,你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千万不要再后悔第二次了,知道吗?”穆崇轻拍唐麒的肩膀,劝说道。 “我先走了,穆叔。”唐麒道。 “早些休息。”穆崇温声道,唐麒这条路上,走了一个拦路石,现在又多了一个拦路石,那块石头比上一块还要麻烦。 穆崇微微叹气,古人云鱼和熊掌不可得兼,诚不我欺也。 他回头,蓦然看到帐后一道颀长的身影。 是楚徇钺,估计是全部听见了。 “穆叔。”楚徇钺也不掩饰,大大方方地走出来。 他去找唐麒,却被告知唐麒在穆崇这里,最近他们二人关系亲密,也没什么要遮掩的,便直接过去了。 不成想正好听到穆崇对唐麒的质问。 “徇钺。”穆崇喊了一声。 “穆叔,恕徇钺直言,您不该那样说她的,玖思到底和别人不一样,若是那样强行逼迫她记得有关于我的事情,那我不就成了要逼迫她的人了。”楚徇钺知道穆崇是为他好,但是唐麒非常有主见,个性倔强,穆崇的言语,只怕会让她生出别的心思。 “徇钺啊,你倒是宽容她,”穆崇招手,一老一少席地而坐,也不讲究,“大约是我岁数大了,近来总是想劝劝那丫头,把心收一收”穆崇慨叹不已,不停地叹气。 楚徇钺只是笑笑,道,“穆叔是担心我会因为她的疏忽,又去疏忽她,怕我待她不好吧,说到底您还是真心爱护玖思,她明白的。” 穆崇被一个年轻人看透心思,有些无奈又窘迫,谁是不是呢,他可不就是担心有人对唐麒不好吗。 “穆叔放心,有些东西不是交换得到的,我若是一直想从玖思那里得到回报,恐怕早就失望了,”楚徇钺温和地笑着,“我只是希望自己能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陪伴她,让我们都不孤独,她不记得的事情,那就当没有吧。” 穆崇活了大半辈子,没有遇到过喜欢的人,对楚徇钺这样献祭般的姿态,实在无法理解。 “穆叔,”楚徇钺打趣儿道,“您该解甲归田,找个娇妻了,那个时候,说不得会明白我的心情。” “臭小子,你和玖思丫头真是,这大半夜的要气死我是不是!”穆崇道。 楚徇钺也朗声笑起来,穆崇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是个好孩子啊,也不知你什么时候和玖思成亲。” “穆叔还要再等两年的。”楚徇钺依旧温和。 穆崇点点头,道,“我这不是怕你跑了吗,这么好的女婿,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我这个女婿可是打着灯笼上门的。”楚徇钺一番话,又惹地穆崇高兴起来。 唐麒则是非常抑郁地看了儿子一眼,然后又抑郁地回房间看书去了。 她才是心里的弦绷的最紧的那个人,她最是明白一个道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楚徇钺这样好的午餐,她正吃的顺心呢,结果被穆崇兜头一盆冷水,浇的那叫一个透心凉啊。 楚徇钺被穆崇坑的惨,半夜也没心思睡觉了,煮了两碗面条端到唐麒房间,生怕这姑奶奶胡思乱想。 唐麒近来更是不避讳,裹着一件寝衣就和他面对面坐着了,道,“你怎么这么晚不睡。” “刚刚阿黎醒了一次,哄完他我就睡不着了,看你的灯还亮着,就猜你是不是饿了。”楚徇钺道。 唐麒点点头,“我还真是饿了。” “那就吃吧,吃完赶紧睡觉,你看你这眼圈青的,凡事不要想太多了,有些事情就是很简单,你一想,反而还错了,知道没有?”楚徇钺开解道。 “我晓得了,”唐麒从他碗里又挑了一筷子面,“我知道你不饿。” “吃吧。”楚徇钺回道。 第二日清晨,延鸿大师带着打瞌睡的小青元一起过来了。 青元头上磕了个大包,还真是又青又圆,是白术赶马车太快,那孩子年纪小,又困得厉害,结果就撞头了。 “青元,怎么见了姐姐也不出声啊?”唐麒一如既往地伸手摸了摸青元的光头,十三岁的少年已经长高了,不过还是一如既往的羞怯,他长的非常好看,一低头跟女孩子一样,非常秀气。 楚徇钺将唐麒拉走,道,“别闹,吓着孩子了。” 唐麒一笑,朝延鸿方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方丈好。” “年纪越大,越发客气了。”延鸿方丈笑道。 唐麒笑笑不说话,白术刚刚把打瞌睡的小黎公子抱过来,唐麒接过来,递给延鸿方丈,颇为骄傲地说道,“看,我儿子,你瞧他有没有佛缘?” 唐黎睁开眼睛,伸手就去揪延鸿方丈的花白胡子,楚徇钺伸手就拦,还是叫唐黎揪下两根来。 唐麒知道很疼,唐黎揪过她的头发。 延鸿方丈揉揉下巴,笑道,“不碍,这孩子长的真好。”他言语之间都是对唐黎的喜爱。 唐麒不说话,生怕下一句就是“这孩子有佛缘”。 “玖思不要担心,他没有佛缘,他生的贵重。”延鸿方丈说着,随后摸到孩子手腕上的佛珠。 唐麒玩笑道,“真是太好了,贵重那是自然,我唐麒的儿子,怎么会不贵重。” 青元很快被唐念带去玩儿了,唐念已经十七岁了,青元也算不小了,两个人的关系仍然很好,平时也经常写信,现在见面,自然免不了一番闹腾。 楚徇钺的冠礼很简单,他还在为父亲守孝,礼节自然简单。 第一个是江作书给他加的,楚徇钺仅存的血亲长辈就只有江作书一个了,另一个江敬遥还在护国寺非要出家呢,谁劝都不走,此事暂且不提。 第二个是延鸿方丈,他生的慈眉善目,一笑更是温和,他加冠的时候,说了一段长长的祝词,又念了一段梵文,众人都听不懂,只是很认真的听着,而唐黎却咯咯地笑着,那样严肃的场面也有些走调了。 第三个是唐麒,唐麒拿着白玉发簪,那其实是她以前常用的簪子,别怪她,她昨天吃完人家的面之后才想起来,翻箱倒柜找到这么一个。 唐麒长跪在他身前,低声笑道,“抱歉了,没有给你准备新的,这是我以前用过的。” “哦,是你用过的。”楚徇钺也低声回答,他倒是觉得这是一件很暧昧的事情,唐麒平日里很少送别人自己的东西的。 “嗯。”唐麒道,边给他束发。 一番折腾下来,这个礼终于过了。唐麒一直盯着楚徇钺,觉得颇有趣,这人一直是个男孩子呢,今天开始才不是,她都要忘了。 延鸿方丈拿起纸笔的时候,唐麒却走了过去,道,“徇钺,我给你取字。” 楚徇钺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好。” 唐麒落笔,写下“清时”两个字。 延鸿方丈也点了点头,她拿给楚徇钺看。 “何解?”楚徇钺问她。 “清净时光,与君共度。”唐麒低声回他,说的非常暧昧。 楚徇钺到底不是两年前的毛头小子了,立刻回道,“得卿如此承诺,清时倍感恩宠,不胜荣幸。” 周围的人大笑起来,楚徇钺的字,便定了“清时”二字。 这算是承诺了,唐麒告诉自己。 第五十六章暗中风雨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56 时光飞逝,转眼一时六月。 恒郡的布防已经完成,被毁的七零八落的帝都被唐麒和凌渊同时放弃。 现在唐麒驻兵恒郡,凌渊则在豫南郡,两地不过三日的路程,已经很近了。要是打起来的话可想而知多么可怕。 唐麒坐在椅子上,道,“袁坤虽然一直被我派去挖矿,但也不至于傻了,此事没这么简单,不过一个云城而已。” 送到这里的消息,已经是几日之前的事情了。 云城一直被拓拔煦占着,碍于两人的关系,唐麒也并未说什么,只是让袁坤和宁国防着。 没成想就出了事情,把唐麒给气坏了。 “小姐,和南境有关。”白术回道。 “我就知道,韩隽这脾气,要是不吃亏,这辈子改不了了。。”唐麒冷静下来,对韩隽略有不满,但是神色依旧淡然。 韩隽一直是唐麒头疼的人,他个性跳脱,唐麒本以为他年纪长一些的话会和夏城他们一样的,谁知道现在还是这样 可惜不能把他调走,不然越阳人心浮动,乃是大忌,她没有多少时间给他磨练了,实在不行,就调回来,帝都需要先锋官,韩隽正好。 “让他们赶紧解决拓拔煦和云城的事情,另外,严查西隅以北三郡的事情,让方荆过,宁可错杀,不能放过,动作不要太大,隐蔽些。”唐麒沉声吩咐道。 白术颔首应下,道,“是,小姐。” “凌渊的手段,我可真想剁了他。”唐麒一手撑着下巴,神色平静,白术却听出了怒气。 “小姐,三公子手下的卫良,是他也擅长这些,总用来做生意,也着实可惜。”白术提醒道。 唐麒恍然,颔首道,“正好他新添了人手,我去要人。” 她说走就走,反正已经到了中午,该要用膳的时间了。 唐黎小公子已经九个多月,正是遍地爬的岁数了。 楚徇钺又拦不住,便给满屋子都铺了软软的毯子,由着他到处爬,也不用担心磕碰。 阿黎抱着他娘亲的腿起来,唐麒懒得理儿子,把他放到一边,道,“清时,你起来了没?” 楚徇钺最近也忙,因着和任乔在商场斗狠,昨天半夜才回来。 他睡得沉,唐麒的喊声都没把他叫醒。 唐麒走了过去,楚徇钺躺在床上,眼底青黑非常明显,他身体还是孱弱,唐麒微微叹气,回头还得补啊,她虽然在攒银子,但还不至于把自己未来夫君的命搭上,多不值。 唐麒也没走,先是把他往里推了推,坐在床上看书,后来自己也歪过头睡着了,两个人都很累。 上位者的荣光令人神往,但是背后的辛劳有谁知道,唐麒和楚徇钺,最近夜晚睡觉都没有超过三个时辰的。 紫罗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她也不是故意进来的,唐麒和楚徇钺很像,他俩的房间,除非打扫,否则绝对不能随意进出。 但是紫罗过来的时候,从窗口看见黎小公子以一个非常奇怪的姿势头朝地栽在地上睡着了,没办法,只好进去抱他去睡觉,就看见楚徇钺和唐麒睡在一起。 楚徇钺刚刚睁开眼睛,给吓到了的紫罗使了个眼色,紫罗便把孩子抱走了。 唐麒困倦未醒,楚徇钺伸手把她搂在怀里,合上眼睛又去睡了。 唐麒再醒之时,天色已经黑了,楚徇钺也不在床上。 “清时。”唐麒爬起来喊了一声。 “你醒了。”楚徇钺从外面进来,笑道。 “你怎么不叫我。”唐麒道。 “你好久没睡了,歇一歇也好,”楚徇钺道,“我刚刚交代卫良,他去给你办事。” “你知道了?”唐麒起来。 “自己身边要是都不太平,我也会觉得不安,”楚徇钺道,“何况我早就看出来了,卫良志不在此,我已经找到合适的人了。” 唐麒接过他的茶杯,道,“那就好了,不过不用担心,咱们身边不可能有凌渊的人,他现在南境未平,还想着要折腾北方,真是做梦。” “云城的乱子尚未平吗?”楚徇钺又给她续了一杯。 “不曾,”唐麒回道,“不是大事,凌渊想利用拓拔煦的话,那就太高估他了,说不得现在拓拔煦已经成了尸体,控制云城的就是凌渊的人。” 楚徇钺点点头,道,“可能吧,我当初见拓拔煦的时候,倒没觉得他很有野心。” “不知道,”唐麒摇摇头,“我先把北方安定下来,对了,你三妹妹,没忘了吧,和宁昕成亲了。” “明瑶是个好姑娘,她也算苦尽甘来了。”楚徇钺唏嘘道。 “呵,宁昕倒是好本事,他要是不把云城解决了,我就把明瑶要回来,真是没用。”唐麒半开玩笑,楚徇钺听出一丝危险的气息,云城的事情她非常不满。 楚徇钺坐在她身旁,安慰道,“别生气。” 唐麒笑笑,“没事。”不过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的后方,难道凌渊疯了吗? 豫南郡。 凌渊坐在桌前,道,“云城是怎么回事?” 其实如唐麒所料,拓拔煦已经死了。当年他受凌渊挑唆并且依附于他,奈何唐麒手下大将袁坤手段精明,他并未得到什么好处。 拓拔煦虽有野心,但是远远不够,他没过多久已经厌倦争斗,所以在云城之变不久之后,他就已经被凌渊所杀,云城早就换了别人。 可惜唐麒不太关注,现在才猜到这件事情。 “回公子,消息还未传过来。”风起回道。 凌渊没有指使云城的动乱,他又不傻,现在动手,根本就是找死。 他借拓拔煦之名占领云城,是等着给唐麒添堵的,不是现在拉出来玩儿的。 他们二人私下和解之后,已过三月,局势依旧莫测。 唐麒将恒郡变成了第二个帝都,而且一点南征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是他沉不住气,经常心烦意乱。 谁先着急谁就输了。 凌渊站起来看着窗外,他实在低估了唐麒。素来轻视女子,却不想和那女子陷入这样的僵局,真是没想到。 凌渊心中难平,却也知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积攒实力,唐麒肯定也是如此。 鹿死谁手尚不可知。 明淮端着茶水走到门口,轻轻推开门走进来,把凌渊换了茶水,一言不发。 这姑娘经历风雨,身上的大小姐脾气一去不返,只是待在这里安安稳稳地照料凌渊。当然,所有人知道她会是凌渊的妻子。 凌渊似乎也默认了这件事情,让明淮待着这里,但是他到底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唐麒睡了一个下午,晚上并不困倦,抱着文书和地图在房间里看,楚徇钺亦然,坐在她对面,拿着账本在对账。 “你怎么不去书房?”唐麒问他道。 “玖思不知,近来物价涨得飞快,连灯油都涨了,我这不是给玖思省钱呢。”楚徇钺开玩笑道。 唐麒闻言笑起来,“你这般说,好像我是多吝啬的人一样。” 楚徇钺赶紧摇头,“不是玖思吝啬,是我吝啬。” “你说得倒是不奇怪,”唐麒道,“近来北方粮食价格飞涨,普通百姓难以承受,这群人是想找死吗。” 她说话的声音都是温和的,只是这意思就不好了,要是引起百姓动乱,可是她施政的损失。 “我明日下帖子,宴请北方重地的粮商以及世家贵勋,你放心。”楚徇钺道。 “好,这些人还真的以为我唐麒是好欺负的,清时,那我就交给你了。”唐麒道。 “那以什么身份?”楚徇钺问道。 “当然是西秦女王的未婚夫,”唐麒温柔地看着他,“不过恐怕这个身份,被诟病地仍是你。” 她最近被外界尊为西秦女王,这个称呼怪怪的,不过无伤大雅,唐麒便在一次写诏令的时候用了。 楚徇钺微笑,“我何时在意世人的眼光了,到时候你与我同去,有人敢趁火打劫,你不该去镇场子?” “好。”唐麒点点头,随后眯起眼眸,有人想用粮食来挟持她,她倒要看看,所谓的北方贵勋,到底哪儿借来的胆子和她叫板。 安东郡是北方的粮食大省,楚徇钺在那里待了几个月,已经把半数控制在自己手中。 董驷在西秦修建的工程已经完成,不过还是气候太差,那里的粮食一年只能种一次,不过种的多,还是很有用的。 她拿起地图,北方十八郡,分西秦五郡,秦川以东七郡,以及西方五郡,仔细算起来,还真是麻烦事儿。 不仅要顾及各地的政事,还有军事部署,军事倒是好说,她不缺将领,但是缺文官,现在已经尽力在找了。 此外还有各地的通商事宜,唐麒忙的焦头烂额,竟然还有人敢给她添堵,上赶着找死也不带这样的。 “想什么呢?”楚徇钺问道。 唐麒一手支着下巴,“我该不该坐实这个‘女王’的称号?” “可以,”楚徇钺道,“左右争夺天下不就是为了这些,现在躲躲闪闪不承认的话,有失你的风范。” 唐麒颔首,“走吧,去吃饭,我想起来午饭都没吃,哎,阿黎呢?” 她这才想起下去被她扔一旁的儿子来。 “哪个抱去玩儿了吧,没事,先吃饭。”楚徇钺也起身,两个人这才离开。 第五十七章复杂事态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57 云城的事情很快有消息传来,唐麒的冷静不是没有理由的。 韩隽是有点不靠谱,但他身为越阳的大将军,还不至于有多不济,不然唐麒老早就打断他的腿了。 至于袁坤,那就更是个人物了,他手握唐麒半数银钱命脉,自然是唐麒非常信任的人。 恒郡的唐府已经修建地非常好了,亭台楼阁,荷塘假山,应有尽有。 不过六月下旬的天气真是热的厉害,唐麒抱着儿子坐在凉亭里翻着文书,唐黎怀里抱着一朵荷花咿咿呀呀地一个人在旁边玩,也不打搅他娘亲。 “小姐,你何时过去?”紫罗问道。 “马上就去,”唐麒合上文书,“人来齐了?” “是,清时公子在等您了。”紫罗回道。 唐麒一把抱起儿子,叹气道,“可惜了,儿子,娘亲不能带你露个脸。” 唐黎看着娘亲,把那朵荷花递给她,然后傻乎乎地笑着。 “乖。”唐麒亲了亲儿子,但凡母亲,都是对自己的孩子非常骄傲的,尤其是唐麒对自己的宝贝儿子。 她非常疼爱唐黎,但是为了避免凌渊这个麻烦,她又不能把儿子公诸于世,唐麒非常心塞,也有些愧疚,她的儿子,都这么大了,知道他的人还是寥寥无几,这对孩子不公平。 但是没办法,她不能让凌渊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不然两个人之间的麻烦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紫罗,一会儿哄他去睡觉,今日人多,吩咐下去谁也不准进这里的圆子。”唐麒道。 “是,小姐。”紫罗把唐黎抱走。 唐麒手里拿着那朵荷花,朝外面走去,客院在南,她住的地方在北,离得挺远。 楚徇钺在院中和几个人说着话,依旧如往日一样温和。 他的身份,说起来有些尴尬,这里不少世族贵勋看不起楚徇钺。理由也简单,楚徇钺是前朝楚氏族人。 他和唐麒,不应该是血仇吗? 为什么现在堂而皇之地站着这里,还作为唐麒的未婚夫。 唐麒不喜欢这样的场面,尤其是和一群不熟悉的人待在一处,总让她觉得心烦意乱,大概是年幼的时候参加宫宴留下的阴影。 她身后没有侍卫也没有侍女,打扮也简单,手里还拿着一支粉色荷花,看起来温和雅静,没有半点外界传言的“西秦王”的威严,但是依旧美艳非常。 几个世家公子大概来的早,这会儿在外面散步,恰好和唐麒碰上。 唐麒目不斜视,直接越过几个人,却被其中一个男子出声拦住。 那男子手中握着一柄玉扇,轻佻道,“没想到这将军府的侍女姿色倒是不寻常啊,姑娘叫什么名字,可否有幸认识一番?” 唐麒往后退了一步,神色自若,颔首以示礼节,随后淡淡地回道,“可惜了,你没有。” “哎!”男子皱眉,对这番拒绝心生不满。 “二弟,”青衣男子拦住他,道,“姑娘莫生气,吾弟少不更事,还请见谅。” 显然青衣男子非常客气,他已然看出面前女子的不同寻常。 “不碍,我家弟弟也是个不懂事的,叫我这个姐姐操碎了心。”唐麒笑了笑,随后走了。 一说话,唐麒便知道了这二人的身份,安东郡季氏兄弟,兄长季从慎和弟弟季从行。 季从慎大他弟弟十岁,是季家的当家人,人如其名,谨慎,有手段。其弟年少,不过十八岁而已。 季家在安东郡根深蒂固,唐麒和楚徇钺这一次只要能让季家低头,在压下粮价这件事情上,他们就赢了一半。 季从慎看着前面唐麒的身影,道,“传言唐氏女子有艳色,果然不是虚言。” 季从行一惊,“你说她是她是那个女人!” 季从行当然知道唐麒的赫赫威名,当下惊到了,季从慎拍拍弟弟的肩膀,道,“早就跟你说过不要随意招惹漂亮女子,你不听,这次运气不错。” “哥,她要是杀了我怎么办!”季从行道。 季从慎没有回答,朝客院去了。 唐麒目不斜视地穿过人群,朝楚徇钺走过去,随即惊到了一众人。 楚徇钺看她走过来,沉声道,“你来迟了。” 唐麒转过身,嘴角微微上扬,带着本就美貌的面孔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让人把警觉的心思都不自觉收了起来。 她声音温和,说的非常客气,“抱歉,刚刚看文书耽搁了,有劳诸位多等了会儿。” 事实证明,唐麒美艳的容貌不管在哪里都是惹人注目的。 见过唐麒的人说起她都是她的美貌,没有见过的则是感叹她的心狠手辣。 初次见到她的人则会因为她的美艳以及温和忘了她的狠辣也不知算不算色令智昏。 议论的声音随即起来,季从慎朝她走过来,行了一礼,道,“在下安东季从慎,不知如何称呼” “外界传言过甚,”唐麒笑道,“季家主称我夫人就好。” 这下连楚徇钺都惊了一下,轻轻拽拽她的袖子,她可还没嫁人呢。 “夫人?”季从慎疑惑道。 “我与清时早有婚约,只是拖延已久罢了,诸位称我一声夫人也不为过,是不是。”听着像是解释,可但凡长脑子的都知道,她是为了楚徇钺正名。 除此之外,“西秦女王”那个称号,写在诏令还好,要是真的让人那么称呼,也着实不好听。 “从慎知晓。”季从慎回道。 唐麒颔首,把手里的荷花递给楚徇钺,二人之间的亲昵由此可见一斑。 随后又有一人开口,道,“今日这宴会,不知道夫人有何指教。”说话的人看着有五六十了,言语神态皆带着傲慢。 唐麒也知道这人,北方出名的大商人,严立业,这一次她要收拾的人,敢带头哄抬物价,唐麒绝不会手软。 她笑笑,道,“我从军多年,现在又忙于政事,自是不懂经商之道,此次诸位的宴会,由我未婚夫君清时来主持,我不过看看。” 大概没人想到她这样回答,唐麒开玩笑道,“自然,诸位都是宅心仁厚的人,北方战乱初平,物价飞涨,尤其是粮食,害得我每日吃夜宵的时候都要问问清时,粮仓的粮食是还够吗,诸位若是能解此忧患,清时与我,自然感激不尽。” 严立业摸着胡子,笑道,“清时公子和夫人都不懂经商者之忧患啊,战火纷飞,我等活的艰难。”他看着周围,有些得意地笑着,引来了几个人的附和。 他很高兴,原来这程霸北方的唐氏,如今也是缺钱缺粮啊,如此一来,他能得到的,岂不是更多。 季从慎放下茶杯,道,“严老此话错了,夫人可能不精通,不过想来清时公子就不一般了,去年在安东郡郊外,季某有幸遇见一人,名为‘离’,不知清时公子可是认识?” 公子离,他们都是知道的。那个年轻人在不到一年的时间把手伸进北方多地,在北方站稳脚跟,赢得立足之地。 如今季从慎这么说,明摆着是告诉所有人,楚徇钺就是公子离。 “承蒙季兄还记得,公子离不过是在下行走江湖的玩笑称号而已。”楚徇钺客气地回道。 随后又是一阵小小的混乱,严立业和刚才几个人都笑不出来了。“公子离”这个人,他们可都是多多少少在他手里吃过亏的。 严立业站起来,道,“严某老眼昏花,竟错识清时公子,还请见谅。” 他还是脑子清楚,若楚徇钺精通商道,了解行情,他自然不能用原来的手段,想着要蒙骗唐麒和楚徇钺了。 “严老客气了,”楚徇钺回道,“您大半辈子都在经商,清时不过是晚辈,若能得严老指点,清时感激不尽。” 唐麒端着茶杯,慢慢地品茶,听着这些人唇舌交战,她还是适合做杀人的事情,唐麒想着。 楚徇钺就是名扬北方甚至天下的‘公子离’,这个事情说开之后,许多人的态度立刻就变了,说起来,下面坐着的不少世家,都是靠楚徇钺过活的,谁敢跟他叫板。 季从慎同样言辞甚少,这样聪慧的人,岂能不知道唐麒的意思,只怕这次不出血的话,谁都好过不了。 唐麒目光偏过去的时候,正好和季从慎撞上,季从行则是惊了一下,这男孩子胆量真是不如他哥哥,一看就是娇生惯养长大的。 唐麒看着二人,开口道,“季二公子想来也不习惯这样的场面,跟我家弟弟一样,他这会儿正在外面跑马呢,不知道二公子有没有兴趣,也过去看看。” “哥,我想去。”季从行道,他自幼没有经商的天赋,这样的宴会还不如逼死他算了。 “多谢夫人。”季从慎道。 “不客气,”唐麒笑笑,道,“左星,你带季二公子过去,顺便告诉阿念,在客人面前,不要太闹腾了。” “是,小姐。”左星还是习惯叫了小姐,唐麒只是使了一个眼色。 季二公子非常高兴地蹦着去后院,找唐念跑马去了。 楚徇钺依旧言辞温和,明里暗里说着粮价太高的事情。倒是有几个人松口,愿意降价不过降得并不多。 尤其是严立业坚持不放手,季从慎不支持也不反对,态度晦暗不明,一时间楚徇钺也赢不了他们。 都是千年的狐狸成的精,谁比谁傻了。 第五十八章山河相赠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58 这一场闹哄哄你来我往的交锋一直持续到下午还在继续,唐麒一直沉默,中间只是和楚徇钺说了几句闲话。 白术走过来,在唐麒耳边说着什么。随后唐麒就站起来,也没有和其他人说话,只对身边的楚徇钺道,“清时,我先走了。” “好。”楚徇钺点点头,唐麒随后面无表情,径自穿过人群走了。 严立业捻着胡子,道,“楚公子,尊夫人做东,怎么先走了?” 楚徇钺淡然,道,“严老忘了夫人是做什么的吗,她忙的很。” 严立业同样察觉自己失言,道,“是老夫老糊涂了,夫人可是成大事的人。” 楚徇钺只是笑笑,道,“是啊,平定北方,让北方百姓能够安稳度日,便是她职责所在,严老是商人,自然不在意她的行事。” 严立业笑了笑,他岂是不懂楚徇钺话里的威胁之意。但有时候,这头也不是随便能够低下的,你一旦低头,别人不会觉得你识时务,只怕会趁机扭断你的脖子。 严立业一把年纪,深知唐麒这女子手段之狠辣,再加上楚徇钺也不是简单的人物,心里隐隐不安。 严家的百年家业,可不要断送在他的手里。 楚徇钺今日说话一直非常客气,言语间只是随口提了几回物价高这件事情,却半点都没有把话头引到如何降下来这件事情上。 他不说这件事,反而吊起了许多人的心。他们来的时候,有的人就已经准备好要联合抵抗唐麒的施压了,有的人则是打算看风向,毕竟是商人,惹不起这些真正有权势的人。 偏偏楚徇钺这刀子就举在那里,就是不往下落,岂不是让他们更难受了。 唐麒坐在书房,白术刚刚说完事情。云城之事终于平定,拓拔煦的死讯已经被确定。 她有些唏嘘,一则为拓拔煦的死,二则漠北的安宁又一次被打破。 “让袁坤去查清楚,把结果告诉漠北拓拔煦的手下,这个黑锅我不背。”唐麒皱眉说道。 拓拔煦与她之间的关系,应该用相互利用这个词来形容。 唐麒利用拓拔煦的声望,并且暗中帮助他,让他牵制漠北的局面。他利用唐麒换取地位,很公平的交易。至于喜欢,大概只有一开始的时候是真的。 不论如何,人是已经死了。唐麒也不再想他,道,“让袁坤派人接管云城,提防宁昕和尹华,尤其是尹华,能被我逼得弑兄的人,恐怕不会害怕见血。” 宁昕有眼疾,如今楚明瑶是明面上的当权者,他们二人所在的宁国,不用担心会发生什么事情。 但是尹华不同,年少难免气盛,不怕他做什么,就怕有人挑唆。 北方必须安稳下来,她经不起战乱,不能让凌渊趁火打劫,不然图j如今的大好局面,还不知如何是好呢! 唐麒安排好这件事,随后拿起文书看别的事情去了。 暮色降临,王府中众人才散去,这不过是第一日,他们还要在这里待半个月甚至更久。以唐麒的想法就是什么时候摆平什么时候放人,她多的是不见血的手段磋磨人。 楚徇钺一身疲惫,推开门进来。唐麒正看完文书,在喂唐黎吃蛋羹。 “回来了?”唐麒道。 楚徇钺看着母子二人,心中竟生出暖意,真的像谁家娘子看见自己夫君回来呢。 “嗯,一群老狐狸,每一个安好心的。”楚徇钺半躺在软榻上说道。 唐麒递杯茶给他,道,“大好的敛财机会,谁肯轻易放弃,战乱时的粮食,食盐,哪一样不是贵重东西?” “说的是,只是苦了百姓。”楚徇钺回道。 唐黎吃饱了,爬到楚徇钺的软榻旁,拽着他的衣摆要上去。 “阿黎,到娘亲这儿来。”唐麒道。 “没事。”楚徇钺把唐黎抱在自己怀里。 “放心,忙过这段就好了,”唐麒靠在桌子上,道,“这些日子我已经派人把各地的情况摸清楚了,姚先生,姜陶和萧云很快也会过来,到时候把政事安排好,省的我整日累的都没空睡觉。” 楚徇钺含笑看着她,道,“你这话说的,难不成姚先生他们来了,你就撒手不管了,哪有你这样的?”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养着他们是来办事儿的,不是看着好玩儿的。”唐麒回道。 “对了,娇娘也要回来,林夫人也带着林峰那个能当女儿的小娘子过来了,要给他们成亲。”唐麒道。 “好事,”楚徇钺道,“阿黎越来越大,他的事情恐怕瞒不了多久。” 唐麒蹙眉,“时机不到。” “我知道的,”楚徇钺道,“凌渊岂是会善罢甘休的人,若他知道你生了阿黎,只怕后半辈子都不会太平。” “谁说不是。”唐麒看着傻乎乎的唐黎无奈道。 楚徇钺发觉自己说到了唐麒的痛处,急忙改口,道,“不说这些,我手里的粮食已经够了。” 这两个人都是人精,当然没有打算真的用各郡的商人来安抚百姓。他们自己有粮食,能够压下价格,也正好利用这个机会来给北方这些打算趁火打劫的商人一点颜色看看。 她唐麒可不是好欺负的,试想,粮价久久居高不下,如果唐麒用自己手里粮食把百姓安抚下来,这对于她赢得北方的民心非常重要。 她不像凌渊,凌渊在南方根基身后,百姓都服他,他振臂一呼,身后便是千军万马。 唐麒暂时没有这个能力,这也是现在两个人都不想打仗,都努力拖延时间的原因之一。 阿黎似是困了,在楚徇钺怀里打瞌睡,楚徇钺也颇困倦,唐麒看着两个人,低声道,“你抱阿黎去床上睡,晚饭迟一点再用。” 楚徇钺点点头,抱着阿黎上去睡了。两个人最近越来越不避讳,有时候早上起来就睡在一处了,不过中间隔着个儿子,也未做出格的事情。 唐麒起身到外面走了一圈,唐念刚好过来找她,为了下午那个季从行的事情,唐念越发懂事,知道自己姐姐非常辛苦,也知道季从行身份特殊,特地过来找她。 唐念开门见山,道,“阿姐,那个季二公子,能帮到阿姐吗?” “能,”唐麒也直截了当,“他是安东季家家主的亲弟弟,姐姐这次需要季家开头,来压下粮价。” 唐念点点头,道,“阿姐放心,我能够把他留下来。” “怎么留?”唐麒摆摆手,两个人在院中的凉亭里坐下。 “那个季从行,我看的出来,他好武,喜欢骑马,但是功夫不到家,投其所好自然能把他留下了。”唐念道。 唐麒点点头,“你记着,阿念,不是你要他留,是他非要留下,晓得?” “我知道,”唐念道,“阿姐,我走了。” “你去哪儿,留下吃饭。”唐麒道。 唐念摇摇头,道,“姐姐还记得穆简吧,我要去看他。” “嗯,他伤着了?”唐麒问道。 “伤的挺厉害的,他一直想见那个江” “江敬遥。” “对,就是他的将军,可是那个江敬遥最近躲在护国寺就是不出来,阿姐,他要出家吗?”唐念知道江家为了报仇,给他姐姐办事。 “我知道,延鸿方丈跟我说了,他怎么都不肯走,非要出家。”唐麒叹气道。 唐念皱眉,不悦道,“这个人真是的,当初做事的时间就该知道后果的,现在又不肯接受现实,真是懦弱。” 唐麒笑了笑,道,“你果然是我弟弟,我也是这么跟你姐夫说的,不过你姐夫说个人有个人的想法,他太爱他夫人了。” “不懂,”唐念回道,“阿姐,我走了。” 唐麒笑笑,道,“去吧,记着,过犹不及。” 唐念想了想,道,“阿姐说的是。” 唐麒心说自家弟弟果然不是白养的,这么聪明,季从慎一看就是疼爱他弟弟的。 不过转念一想,这何尝不是季家的一条出路,若是季从行留在这里,日后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季家在本地有权有势,在恒郡再多一个弟弟,何止前途无量那么简单。 客栈,季从行高高兴兴地站在他哥哥身边,道,“哥,唐念好厉害,他比我还小,武功又高,人还长的颇好看,真正我见过的最厉害的男孩子了。” “你小心些,他可是唐麒一手带大的,小心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季从慎看着弟弟道。 季从行垂眸,“那我也乐意,能够天天骑马,省的娘老是说我。” 季从慎笑笑,他这个弟弟,若是在季家这个地方,还不知怎么被人家算计。 他家夫人又是个小心眼的,一直担心他这个弟弟以后抢夺家产,如今若是真的留下也不错,只是以后不能常常见到了。 楚徇钺睡了一个时辰,然后两个人去用晚饭去了。 “季家一定乐意和我们联手的,”唐麒道,“季从慎有意给他弟弟谋出路。” 楚徇钺点点头,“是,不过他最多锦上添花,算不得什么。” 唐麒点点头,“他还算聪明。”两个人慢腾腾地吃着饭,不再说话。 吃完后,楚徇钺和唐麒各自看书,难得空闲。 “小姐,”白桑又进来,道,“北齐王尹华给您递了封信。” “尹华?”开口的是楚徇钺,他似乎很惊讶,唐麒将信接了过去。 “尹华啊,今天我还让人盯着他呢,这人也是个狠的。”唐麒说着,慢慢打开信。 看完之后,唐麒惊了一下,然后递给楚徇钺。 “怎么了?”楚徇钺看完,道,“他要把北齐送给你。” 尹华信里写的清楚,他要把北齐作为属地进献给唐麒,自己过来恒郡为唐麒办事。 “你不用盯着他的,”楚徇钺合起信道,“玖思,你看不出来,尹华他对你不怀好意吗?” 唐麒不解,道,“有几个人对我怀好意的。” “你还真是能招桃花,”楚徇钺靠近唐麒,把她抱在怀里,“我记得当初在帝都见他的时候,他就心怀不轨。” “我不知道的,”唐麒道,“他已经成亲了。” “他妻子难产去世,留下一个儿子,他现在是鳏夫。”楚徇钺认真道。 “你怕他啊,清时。”唐麒好笑道。 楚徇钺抱紧她。 第五十九章夫人眷顾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59 唐麒侧身靠在楚徇钺肩膀上,好久都没起来。楚徇钺也靠着她,拿起账册在看。 她心里好笑的很,她知道,楚徇钺在她前面一直非常谨慎,应该是怕她跑了吧。 楚徇钺天生敏感善良,他还是背负了楚家的罪恶,对唐麒心怀愧疚。 唐麒一直试着改变他的想法,可就是改不了。对此唐麒非常无奈,不过想想也算了。他要是和其他人一样,自己估计连一个眼神都不会给他。 “清时,你还生气?”唐麒放下手里的文书。 楚徇钺依旧看着账册,道,“不生气,不过他肯把北齐送给你,这很奇怪。” 唐麒偏过头,沉声道,“这有什么,尹华是个聪明人,他现在把北齐送于我,是他最好的选择了,不然以后只有死路一条了。” “你统一北方,他自然不能活下去。”楚徇钺听着唐麒有些森寒的口气,伸出一只手抚着唐麒的长发,唐麒杀人的样子他太陌生了,也不想看见,但是这种事情无法避免。 她身在这样的位置,要么杀人,要么被杀。他只能选择唐麒活着,他只能选择他爱的女人。 楚徇钺很清楚,他只要陪着她就好,她杀人的时候手都是冰冷的。 “我已经不能回头了,徇钺。”唐麒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哀伤,但是非常坚定,她已经深陷血海之中,不管是回头还是往前走,都是在血海中前行,所以无所谓了。 楚徇钺目光沉沉,抚着她的长发,道“谁都不能回头的,还有我和阿黎呢。” 唐麒面色一瞬间恢复正常,“是啊,你说起尹华,我还想起一个人来,最近太忙都快忘了。” 楚徇钺没察觉气氛不对,道,“谁啊?” “你的妾室啊?叫温温什么来着,我都忘了。”唐麒笑吟吟地看着他,楚徇钺无言以对。 “我没有这是个误会!”他随后反应过来,立刻回道。 唐麒微微叹气,“没事,不是还有一个白玉璇,肯定都比我温柔善良,是不是?” 楚徇钺看着唐麒脸上的笑意,知道她在说玩笑话,玩笑道,“要是这么数的话玖思你更多,我连数都数不过来,还是你赢了。” “那你应该觉得上天眷顾吧,干嘛这么可惜啊!”唐麒瞪着他,娇嗔道。 楚徇钺彻底放下手里的文书,哈哈大笑起来。唐麒见他笑,伸手推了一下,把他推到地上去了。 楚徇钺自然不示弱,伸手将唐麒拽到自己怀里,唐麒不反抗,顺着他的手下去了。 “夫人,清时不感谢上天,清时只希望夫人眷顾。”楚徇钺以前给唐麒话本子念多了,这种话信手拈来,毫不做作。 然后唐麒压在了楚徇钺身上,两个人脸对脸,楚徇钺年满二十,自然有身为男人的直觉,一手扶着唐麒的头,然后慢慢凑了过去。 唐麒闭上了眼睛,夏日的风穿过窗户吹在两个人贴的很近的脸庞上。楚徇钺听见她的心跳,很快。 唐麒的长发从肩膀上滑落,她把头微微往下低了一点。 就是那一瞬间的事情,唐麒听见“咚”的一声,两个人都没在意,随后就还小唐黎惊天动地的哭喊声。 随后唐麒一个激灵蹦起来,顺手把楚徇钺拉起来,朝儿子床边冲过去,惊呼道,“阿黎!” 肯定是摔得疼了,那孩子哭的第一声差点背过气去。 楚徇钺喊道,“紫罗,找白柳过来!” 一刻钟后。 楚徇钺和唐麒一并站在床边,穆崇脸色难看地抱着抽抽搭搭的小阿黎,阿黎头上还鼓着一个青包,看着颇凄惨。 他还塞了一个手指头在嘴里啃着,穆崇那叫一个心疼啊,连肝都疼了。 白柳道,“没事,黎公子就是摔得疼了。” 穆崇看着他俩,道,“你们两个大人干嘛呢,孩子醒了都不知道,一个看文书,一个看账册,忙疯了啊,都忘了床上还睡个孩子是不是,这要是摔出个三长两短,我看你们到哪儿哭去!” 唐麒和楚徇钺面面相觑,唐麒低声道,“穆叔,我错了。” “你还说,上次就是,俩人都在呢把孩子摔了,你们都在干什么呢,做梦啊!”穆崇看着怀里唐黎带泪的小脸,鼓着的额头,顿时又开始肝疼,又哼了一声。 唐黎还在抽抽搭搭地啃手指,楚徇钺则是因为刚刚穆崇那一句“你们都在干什么”,脸都红了。 唐麒看儿子没事,松了一口气,站在一旁,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穆崇看训得差不多,道,“好了,知道你们忙,最近阿黎就给我带吧,你们爱干什么干什么,别把阿黎给伤着了。” 一旁的夏城一直低头,忍着没笑出去。 唐麒和楚徇钺被穆崇这一句堵的哑口无言,眼睁睁看着穆崇把儿子抱走了。 夏城给唐麒使了个眼色,追着穆崇走了。 “穆叔,你说阿黎是不是要多一个弟弟妹妹了。”夏城边走边笑。 穆崇腾出一只手拍拍他的肩膀,道,“何止是一个,娇娘不是过几天就来了吗,林峰这不是马上也要成亲了,赶紧啊,你看阿黎都快十个月了,抓紧啊。” 夏城一时间也被穆崇惊到了,看着他把唐黎抱走,不知道该说什么。 楚徇钺重新拿起账册,沉声道,“玖思,你果然说的没错,儿子就是来讨债了,咱们以后只生一个就好了。” 唐麒点点头,拿起账册去看了。 楚徇钺一边咬牙切齿一边翻着书,什么时候不醒偏偏那个时候醒了,真是要命。 唐麒和楚徇钺随后又陷入忙碌。尤其是唐麒,她派到各郡暗访的人陆续被召回,正在忙着整理各郡事务,找合适的人接手政事以及建立军营等各项事宜。 她按照姚晋和屈项华的建议整合了一下,还翻了虞景留下的书,将地方官制进行修改,力求革除弊端,改革政治。 这才刚刚开始,治军的方法是不能治国的,唐麒这几个月都在用治军手段暂时处理恒郡内政,这不是长久之计。 她接下来的路就是要组织完整的官制,必须用政治控制北方,然后用兵力来保障。 她要扭转文治和武功不平等的局面,不然是没有办法长久的。 楚徇钺则是隔三差五在不同的地方宴请北方的商户,这期间唐麒都没有再露过面。 六月中旬的时候,以姚晋为首的一众人终于赶回来,唐麒亲自去北城门迎接。 林峰和夏城跟着一起过去,林峰迎接他的母亲和小娘子,唐麒对此颇有兴趣。夏城则去迎接他夫人陈娇娘。 这件事情恒郡引起颇大的风波,不少人都聚在城门口,不为别的,为了看看这位“夫人”的模样,唐麒很少出现在众人前,认识她的人并不多。 姚晋这次又带回来几个年轻人,人品能力如何,暂不清楚,不过唐麒还是十分信任姚晋和屈项华的。 “姚先生,屈先生,辛苦二位。”唐麒问候道。 “小姐客气什么,”姚晋笑道,“小姐不觉得我们拖累行程就好。” 唐麒认真道,“二位这次过来,可是办大事的,先回去休息吧。” 像姚晋和屈项华这样在政治上有抱负的人,忙起来的时候比年轻人精神还要好,若是闲下来,反而衰颓的很,他们二人现在精神就很不错,一路风尘也盖不住脸上的喜悦。 唐麒回府安置好这二位,把姜陶召了过来。 姜陶神色带着些许疲倦,唐麒道,“坐下吧。” “是,小姐。”姜陶坐下喘了口气。 唐麒才道,“我召你过来,有事情要交代你,本来想交给那二位长者的,不过我又想想,大约他们是没精力的,就交给你。” “请小姐吩咐。”姜陶起身行了一礼。 唐麒将手里拟好的计划书给他,道,“这是刚刚拟定的有关恒郡的官制问题,你休息两天,后天着手去办,有什么不妥之处,你和姚先生商量着改一下,不必告诉我。” 姜陶匆匆看着,越看脸色越认真,看着之后,脸色都有了几分喜色,道,“小姐放心,臣在瑜阳城一年多,已经很熟悉政务了,定不让小姐失望。” 唐麒点点头,道,“你去休息吧。” 姜陶看起来一点睡意都没有,恐怕要不是那两个老人家熬得撑不住了,他现在就得去找那两位商量事情。 唐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终于把这件事情交代出去了。 她随后起来,和楚徇钺出府去拜访林夫人和林峰的小娘子,好像是叫方婉儿,今年十六,也不怪林峰嫌小,那姑娘是真小啊。 林峰的母亲是个看起来非常温和的老妇人,手上带着一串佛珠,不时地转着。 唐麒和楚徇钺过去的时候,林峰正红着脸和方婉儿在院子里说话,局促不安,眼看就要咬着舌头了。 方婉儿之前见过林峰,她虽然年纪小,不过是个有主见的,知道林峰会是个好相公,便执意要嫁了。 唐麒随即调笑,道,“哟,先锋大将军,这平日说起话来不是挺顺溜的吗,怎么今儿个就绊了舌头,这是看见你家娘子害羞了吗,糙汉子一个,吓着你娘子可怎么好?” 说罢,给方婉儿递了一个眼神。 林峰更难堪了,方婉儿艰难地说道,“您是?” “玖思,别闹了。”楚徇钺从后面过来将她拉住。 方婉儿惊了一下,唐麒笑道,“婉儿嫂子好,我是唐麒,他是我的未婚夫君。” 方婉儿知道唐麒是林峰的顶头上司,立刻就要下跪,唐麒扶着她,道,“客气什么,我自幼认识林峰将军,要称他一声兄长的,婉儿嫂子一跪,可是折煞我了。” 她回头又道,“我说林峰,就别傻站着了,赶紧安顿好歇一歇,这几日我给你休息,我和清时去看老夫人了,我可告诉你啊,千万温和点儿,好容易遇见个乐意嫁给你了,你就不要忸怩了,万一婉儿听见没,林峰。” 林峰终于“嗯”了一声,带着方婉儿走了,边开口道,“阿婉别怕,小姐不是外面传言的那样的,你以后就知道了。” “嗯,”方婉儿声音低低的,“峰哥,小姐很漂亮,看着人也热心。” “我先送你去休息,再去安排一下军营的事情,明日带你出去转转,可惜帝都一场大火给毁了,只能在恒郡了。”林峰被唐麒一刺激,忽然就开窍了一下,拉上了方婉儿的小手。 第六十章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60 林峰放了假准备筹备婚事之后,夏城也得照顾陈娇娘,结果唐麒又变成了最忙的一个。 萧云孤家寡人一个,被唐麒委以重任,唐麒把恒郡的防卫营都交给他,自己撒手再也不管这件事情了。 楚潇已经两岁多了,萧云把他的姓改了,现在叫萧潇,听着有些像女孩子。 楚徇钺这一日把宴会摆在恒郡的一间酒楼,他上一次的时候提到了压下物价这件事情,自然,被许多人反驳,带头的就是胡子一把的严立业。 一般留胡子的长者都是宽厚温和的,但是这位严老实在是气派的很,狠狠落了楚徇钺的面子。 好在楚徇钺脾气小,这才没起争执,要是唐麒在,不定出什么事情呢。 今日是在落华楼,说实话场面也不太好看,冷冷清清,只有季从慎带着几个人过来了。 楚徇钺实在是太温和了,温和地让人很容易忘了他是“公子离”。 楚徇钺一早坐在落华楼的窗口,端着茶杯慢腾腾的饮茶,季从慎坐在他对面,两个人不时交谈,说些闲话。 具体要怎么做,楚徇钺早已经考虑好了,今日便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季从慎心里都觉得可怕,不过二十岁的年轻人而已,就有这般心性,着实可怕,只怕这回那群老东西褪下来的不只是一层皮。 楚徇钺手里囤积了许多物资,这几个月也尽力搜集,甚至不论价高价低。在他之后,几个大户立刻跟风,物价一涨再涨。 一定程度上说,他推动了这次北方物价上涨一事。 很有趣的是公子离没有被骂,被百姓骂的都是这些商户。 他囤积大量物资,就是等着在百姓怨声载道的时候将北方这一批大商户拖进泥潭,省的他们给唐麒添乱。 他年纪大,自然也看的清楚。这年轻人平时温和良善是不错,但是为了他的夫人唐麒,恐怕杀人放火都做的出来,何况用一点小小的手段。 “清时,这般手段下来,你不是也有了大亏空吗?”季从慎道。 楚徇钺混不在意,嘴角微微上扬,道,“亏得起,这件事情,不过是给我家夫人出口气罢了,她才刚刚在北方站稳脚,就有人给她使绊子,这可不成。” 季从慎笑道,“也是,夫人须借这个机会赢得北方民心,民心所向,才是制胜之道。” 楚徇钺放在茶杯,“是啊,我尽力为她做些事情,这次还多亏季兄相助,楚某感激不尽。” 季从慎摇摇头,“清时好手段,就算没有人也能办好这事儿,我最多算得上锦上添花。” 他这么说着,心里也叹气。是他当初太傲气了,觉得唐麒和楚徇钺一定是会低头的那一方。 只是后来低头的是他,一是为了季家的将来,而是为了弟弟的前程。季家那趟子浑水,还是让弟弟离得远些好了。 他后来去找楚徇钺的时候看见他的笑容就什么都明白了,这人是善,但是不软。 若是他早一点开口,自愿把价格往下压,那就不是处在今日这样被动的局面,可惜当初眼拙,想的太多了。 楚徇钺看着时辰,道,“季兄,诸位,恐怕今日我今日等不到严老了,只是之事事关北方百姓安危,严老不能亲自参与,真是太可惜了。 严立业此时端着架子在客栈不肯走,一手捧着茶杯,拈着胡子笑的高兴。 高仁在他面前道,“严老您可真是我们的救星啊,我高氏一族在雁门被破后受尽苦楚,还是您老给我高家报了仇。” 高仁,雁门高氏,当初去求唐麒,被方荆摆平的人。这些天他一直跟着严立业溜须拍马,说实话日子也不好过。 他也没法子,上面过来传的话,务必要拦着严立业向楚徇钺妥协,要让他相信自己站在高处,唐麒需要他的帮助才能站稳脚跟。 严立业笑笑,道,“阿仁啊,你还年轻呢。” 白术惯会做人,又被楚徇安排过来请这几个家里银子多的能砸死的老头子,心里实在不爽快,心说回去之后一定不跟着楚徇钺了,他要照顾黎小公子。 白术刚才已经劝了一回,严立业不为所动,连带着身边的人都轻视白术。 其实他们都知道,白术是唐麒的侍卫长,身份之高令人咋舌。白术亲自来请他们,算是把里子面子都给了。 但是这群人就是不为所动。 白术倒也冷静,喝了杯茶继续劝,只是这次言语之间染上狠厉,道,“严老,诸位,你们可不要忘了,北方是谁的天下,恒郡是谁的天下,有句话说,阎王让你三更死,你活不到五更,我们夫人年少的时候有‘阎罗’之称,这可不是玩笑话,当年被活埋的数万尸骨,如今还在那儿呢!” 他一放狠话,确实吓到了不少人。众人的目光一齐朝向严立业,希望他给个准话。最近过得太好,一时之间竟然忘了唐麒是什么人了。 严立业青白着脸,义正言辞,道,“夫人这是要拿权势压人吗!我严氏一族在北方乃是传续两百年的大家族,今日严某人纵死也不能屈从权势,丢了严家百年声名,让北方各家族受辱!” 他一脸视死如归宁死不屈的神色姿态,倒是惊到了众人。 他敢说这话,自然是有底气的。 楚徇钺将他们好吃好喝供了许久,目的不就是让他们松口,以解决北方的危机吗。 所以在这件事情没有谈妥的时候,他严立业就是抓住了唐麒的半条命脉,如果不能换来足够的好处,他绝对不能低头。 严立业的野心真是不小。 唐麒正和姚晋商量事情的时候,严立业派人送了封信进来。 内容是他知道唐麒的难处,只要唐麒能够答应一个条件,他严家就倾囊相助,为唐麒解决眼下的困境。 条件是他有个刚满十八岁的孙儿,还未婚配,留在唐麒这儿端个茶递个水什么的也不错。 唐麒看完,脸色就非常难看了。 姚晋趁机瞥了一眼,怒道,“想要权势想疯了吗,混账东西!” 给玖思送个男子,还是他亲孙子,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唐麒把信扔到一旁,没有姚晋想象之中的暴怒,沉声吩咐道,“白桑,去告诉清时公子,有人给我送男人,好大份礼,你说,我是收,还是不收?” 白桑看着那封信,心里也是冷笑连连,且不说他家小姐身份何等尊贵,吃了雄心豹子胆敢送男人,当他们三公子是死人吗! 谁都没想到事情竟然这样荒唐,楚徇钺和唐麒还是低估了这些人的脸皮啊。 豫南,凌渊和任乔坐在一起下棋。 任乔摆下棋子,道,“公子,这唐小姐把北方这些商户扣在恒郡,难不成是想杀了他们。” 凌渊“啪”地放下棋子,道,“你什么时候和卫衍一样目光短浅,唐麒要是那么简单,我也不至于在这里耗费时间了。” 任乔皱眉,片刻后道,“除此之外,属下实在想不到该怎么办了,北方物价那么高,除非真的剁了那些人,让他们的家族开仓安抚百姓,不然还能怎么样。” “不见得,”凌渊道,“唐小姐嗜杀早就是多年前的事情了,她现在要比以往更有手段,杀人放火的事情早就不干了,借刀杀人倒是使得不错。” “属下倒是知道那个姓严的,家族在北方根基深厚,此人心胸狭隘,若是没有好处,怎么可能轻易松口。”任乔解释道。 凌渊摆着棋子,道,“听闻恒郡的城墙现在比帝都的城墙还要高,我倒是有兴趣过去欣赏一下。” 任乔垂眸,道,“凭公子吩咐,属下立刻就去安排。” “不用,我们两个还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她暂时不会,也不敢动我。”凌渊说道。 任乔也有些兴奋起来,传闻中的“红衣阎罗”,惊艳世人的娇艳女子 不,不对啊,他真是被卫衍带疯了,那女人事他家公子最大的对手,据他看来,这两个人耗上一辈子都是有可能的。 任乔收起心思,道,“云城可惜了,现在已经被怀阳的袁坤占据,盘踞漠北的土匪被狠狠杀了气焰。” “漠北这条路不通的话,那就是南境那里离开,商路又如何,还不是人走出来的,离了云城就不吃饭了。”凌渊说道。 唐麒一直猜不到的为什么拓拔煦必须死,他知道凌渊什么机密。 拓拔煦确实知道了凌渊的秘密,他们的交易,听起来很简单,漠北盗匪横行,原来的古商道已经被毁掉的不剩什么,但是为了赚钱,就必须要交易,非常大额的交易。 他让拓拔煦占据云城,就是为了通商的,只是拓拔煦实在不是个聪明人,只能杀了他,隐瞒消息让另一个人带领,很可惜凌渊失策了。 现在云城重回袁坤手中,过不了多久云城就会变成唐麒的摇钱树,她不一定会垄断出行的商道,不过绝不会让南方的人去交易。 凌渊必须重新找一条出路,他要赚钱。 唐麒手下的人,果然没哪一个是简单的,就连年纪轻轻的韩隽也非常出色,在西隅找到机会简直跟登天一样难。 凌渊扔下棋子,如果这个女子愿意乖乖坐在他身边,他哪儿来的麻烦。 不过仔细想想,不是也失去了乐趣吗。 第六十一章宿醉生病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61 楚徇钺打开白桑带来的信,随即脸色就非常精彩了。 在他对面的季从慎从头到尾领略了这道风景,对那封信非常有兴趣。是什么样的内容能让一个性格温和沉敛的年轻人在一瞬间变了脸色。 楚徇钺合上信,道,“左星,吩咐下去,不用等了。” 他还等什么,人家都给他夫人送男人了,楚徇钺忍了这么多天的火气蹭地烧上来。 岭北严氏一族,楚徇钺肯定不会放过他们。楚徇钺对于平常的事情都非常温和,但是有关唐麒那就不一样了,他会维护唐麒的所有利益,还有自己的利益。 季从慎道,“清时公子,这是” “不必再等了,严氏既然如此固执,那就不用浪费时间了,我等不起,夫人也不等了。”楚徇钺简单的解释了一句,眼中的愤怒已经隐去,但是他把茶杯磕在桌子上的动作还是明明白白地说出了他的情绪。 白术还在一群人对峙,他今日真的是好话歹话都说尽了,威逼利诱,各种手段,但是都没用。 白桑来的时候,白术立刻就准备走,顺带给坐在那边的高仁递了个眼色。 白桑开口道,“公子说了,既然严老身体不适,那他也就不勉强了,您好好休息,他改日再等诸位。” 说罢两个人一起出去,白术道,“清时公子不是打算再拖一天,等着岭北的消息吗?” “公子再拖,还不知道他们还能干出什么事情呢!”白桑说道。 “怎么了,你倒是说清楚!”白术道。 “严立业想把他孙子送给小姐。”白桑回道。 白术一惊,道,“上赶着找死,只怕日后这样的事情更多,你吩咐下去,不要再让这样的事情出现在公子和小姐耳边。” 他要比白桑更冷静一些,他们小姐和公子好不容易能够安稳度日,要是被这群人坏了,那就太糟糕了。 楚徇钺果然心事重重,唐麒身在高位,许多人都知道她志在何方,恐怕以后这样的事情多的很吧,楚徇钺微微叹气,留下季从慎在落华楼喝酒。 唐麒和姚晋商量完事情从书房出去,林峰的母亲亲自过来下帖子,林老夫人满脸喜气,看见唐麒便笑了。 “劳您多等了。”唐麒说道。 “玖思,老身今天高兴,就不说这话了,你林峰兄长的婚事定在七月初二了,他这个岁数成亲,真是把老身急死了。”林老夫人高兴地说着。 唐麒点点头,“是啊,兄长多年来守着北阳,还耽搁了婚事,现在能成亲,着实是好事一桩。” “你还说他,你不也到了成亲的岁数了,都是大姑娘了。”林夫人拉着她的手,有些惋惜,唐麒小时候她还照看过,现在也心疼呢。 “您不是见过清时了吗,他重孝在身,还要守一年半,不着急。”唐麒笑笑。 林夫人点点头,“他也是个好孩子,你可不要辜负人家。” “林姨瞧你说的,我又不是朝三暮四的人。”唐麒道。 林夫人拍拍她的手,道,“好孩子,你也忙呢,我就先走了,年纪还小呢,好好顾着身子。” “我送您出去,在忙的厉害,这点儿功夫还是有的。”唐麒笑道。 林夫人又高高兴兴地回去了,林峰的婚事一解决,林夫人都能年轻了十岁。 白桑和白术回来复命,唐麒正抱着姜陶刚送来的文书头疼。 北方十八郡,出去西秦五郡和西隅,恒郡之外,其他十一郡都要着手重建官制,署衙,这是一件非常的事情。 唐麒必须亲自经手,不然日后多的是吗麻烦。 恒郡作为唐麒日后长久居住的地方,比其他地方更麻烦,总之就算姚晋和屈项华来了,也得她亲自操心。 “怎么样了,公子下手了没有?”唐麒问道。 “清时公子和季家主已经商量好了。”白术并不细说,简单回道。 唐麒“嗯”了一声,“我一会去问他,你们下去吧。” 这次北方的物价而今高的离谱,这其中有她的意思。现在这个局面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了,在这样下去,恐怕北方的百姓就要揭竿起义了。 她看着天色,楚徇钺怎么回来的这么晚,估计是忙疯了。唐麒没多想,又开始看文书。 当天半夜的时候,喝的醉醺醺的楚徇钺被左星背回来。 唐麒皱眉道,“左星,你怎么办事的,不知道你家公子身体不好不能喝酒吗,怎么不劝着。” 楚徇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道,“是,玖思啊,我没事,你不用不用担心。” 大概是醉的厉害,他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唐麒一向解楚徇钺,他心里藏着事情的时候,就爱把自己灌醉,这又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她想了一下,心里便有底了。楚徇钺这人就是太过敏感了,其实他有什么事情可以先来问她的,何必一个人胡思乱想。 她低声吩咐白术,道,“让厨房熬碗汤过来,再打盆水。” 楚徇钺身体果然够差,大概是最近太忙,他当夜就发烧了。 唐麒当时还在看文书,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天生的富贵命啊。 白柳把完脉,道,“小姐,只是发烧,不过公子身体底子弱,以后还是不要多喝酒了,要好好休息。” 唐麒点点头,无奈道,“下去开药吧。” 她身边的人,一个两个都是病殃殃的,真是愁死她了。 唐麒扔下文书,半夜给楚徇钺灌完药,自己也爬上床睡觉去了。 楚徇钺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他只有一个感觉,头疼欲裂,疼的不得了。 他再动的时候,才发觉身边多了一个人。 唐麒被他吵醒,睁开眼睛便道,“你醒了。”随后一只手放在他的额头上。 “怎么了?”楚徇钺道。 “还能怎么了。”唐麒下床,一边吩咐把白柳召过来,一边把给他倒茶。 “你宿醉,还发烧了,”唐麒道,“你不要命了是不是,最近本来就忙的厉害,身体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还敢喝酒吹冷风,现在还在发烧!” 楚徇钺赧然,回道,“该喝的酒总不能少喝。” 唐麒也不拆穿他,道,“你哪里都不用去了,有事让季从慎,还有你身边那个郑建过来,清时,你再这样,我都不敢放你出门了。” 楚徇钺笑道,“说什么呢,不就是发烧了。” “是啊,去年也不知道是谁,一烧就是十几天,还好没烧糊涂,能认得我,万一烧坏了,我大概就要孤寡一生了。”唐麒挑眉道。 楚徇钺立刻便道,“你放心,再也不会了,好了之后我就跟夏将军去出操。” 他看着唐麒,总觉得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不过去年烧成那样也真是够呛了,万一以后真的出事呢,楚徇钺连想都不敢想。 唐麒拿走他手里的茶杯,道,“别想了,好好休息,还有我呢。” 白柳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不过他早就习惯了。他家小姐和公子常常角色颠倒,清时公子就是话本子体弱多病但是多才多艺的绝世美人,他家小姐就是盖世英雄。 美人经常生病,英雄费尽心思救她,两个人最后终于成了神仙眷侣,白柳低低地叹气,成了眷侣就好,他们几个人最担心就是小姐的婚事了。 午后,季从慎和郑健一起过来,一是探病,二叔说一下现在的情况。 楚徇钺和季从慎这一招,杀的所有人措手不及,这才第二天而已,恒郡的粮价已经下跌的厉害了。 唐麒那会儿正给楚徇钺喂药,道,“让他们进来。” “我自己来吧。”楚徇钺道。 唐麒笑笑,道,“这药苦的要命,你还非要我喂。” “麻烦夫人了。”楚徇钺笑道。 “我先走了,反正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唐麒拿过碗说道。 “那你去忙。”楚徇钺说着,低声咳嗽起来。 那两个人刚好进来,看见唐麒便行了一礼,唐麒还礼道,“有劳二位说快点儿,清时身体有恙,不大舒服。” 季从慎看见唐麒的眼神,只觉得背后发冷,难不成楚徇钺一病和他有关系,干嘛这么看着他。 两人连声称“是”,这才朝里面走过去。 季从慎开口先道,“清时公子,您这怎么病了?” “我自幼体弱,”楚徇钺道,“无碍,严家那边怎么样了?” 季从慎正色道,“清时公子放心,严立业今日中午才知道这事儿,何况他人在恒郡,就算插着翅膀重回岭北,也来不及了,跟风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必败无疑。” 楚徇钺垂下眼眸,道,“明天就该过来了。” “公子有恙,他们算什么人,岂能让他们进将军府的大门,公子放心交给属下就好,属下定然打发了他们。”郑健说道。 楚徇钺微微摇头,道,“该见的还是要见,他们算不得什么,借来给玖思树名声,正好。” 楚徇钺顺手把几个人当成了踏脚石,季从慎觉得自己眼光真好,要是站错队了,现在愁死的人只怕就是他季家了。 眼前这个年轻人怎么说都是出身皇室的,磋磨人的本事多的是。 不只是恒郡,很快整个北方的物价都会趋于平稳。百姓不会深究背后的事情,他们只会记得唐麒和楚徇钺拼尽全力和一**商相斗,给他们安稳的生活。 这笼络人心的手段,可见一斑。 第六十二章不速之客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62 楚徇钺歇了一日,脸色才好了许多,他身子弱,一病就很难好。 唐麒一早起来,看着楚徇钺喝完药,便让人唐黎带过来了。 “你看阿黎是不是长高了。”唐麒一手拎着儿子,唐黎傻乎乎的伸手够着他娘亲要抱。 楚徇钺赶紧道,“快放下,你怎么这么拎着!” “没事,”唐麒不以为意,“我爹小时候就是拎着弟弟和我的。” 楚徇钺非常无奈,把唐黎接过去放到一边,道,“姨母就不拦着叔叔吗?” “我想想啊,”唐麒已经很久没有回忆和父亲母亲有关的事情了,“我娘会打他,晚上不让他进房间睡觉,那时候我和跟弟弟和母亲一起睡,我爹那时候最生气了,说上辈子欠了我们俩的。” 唐麒边说边笑,“我现在也欠了阿黎的是不是?” 楚徇钺抱着阿黎笑道,“玖思,你不欠阿黎的。” 唐麒赶紧点头,道,“当然不欠他的!” “明明是阿黎欠了你的。”楚徇钺看着又把儿子拎起来的唐麒笑道。 唐麒一抬手把唐黎塞到他怀里,瞪着他道,“说什么呢你!” 楚徇钺是真心心疼唐黎,投胎给这么个不负责任的娘亲,不是欠了她是什么。 “我不能抱,”楚徇钺道,“生病了,小孩子身体弱,染上了怎么办。” 唐麒摇摇头,“没事,唐家的孩子身体好,我长到十岁都没病过。” “那是照顾的好,你前年不是还病了。”楚徇钺把唐黎抱回去,但是唐黎几天不见他,有点黏糊,不肯放手。 “阿黎乖,去娘亲那儿。”楚徇钺哄着唐黎,他声音还是闷闷的。 唐黎就是不走,转过身抱着楚徇钺的腿不放手。 唐麒叹气,“明明是我生的。” “爹”唐黎抬起头,忽然喊了一声,不是很清楚,但他喊的就是楚徇钺,“爹” 唐麒和楚徇钺听见第二声的时候已经完全被惊到了,九个多月的孩子也该会说话了。 “阿黎,你说什么?”唐麒又问了一句。 楚徇钺简直连气都喘不过了,立刻随即将趴在他腿上的楚徇钺抱起来,道,“玖思,他会说话了,他喊我爹!玖思。” 唐麒点点头,也笑道,“我听见了。” 楚徇钺也顾不上别的,在唐黎脸蛋儿上亲了一口,“阿黎真乖!” 唐麒看的出来,楚徇钺真的非常高兴,要是阿黎是他亲生的不,在楚徇钺眼里,阿黎跟亲生的没有不同。 爱屋及乌吗?他会是个好父亲的。 唐麒欢喜过后不平道,“他为什么不叫娘亲?” 楚徇钺抱着儿子,“谁让你整天只知道看文书,没空陪他,是吧阿黎。” “还是你这个爹当的好。”唐麒站起来说道。 楚徇钺愣怔了一下,唐麒又道,“孩儿他爹,我那儿还有一堆文书,我先走了。” 楚徇钺抱着阿黎,“好,孩儿他娘。” 唐麒听他说完便笑起来,边走边笑,一直到书房都没停,姜陶好奇道,“小姐,您在笑什么?” “我儿子刚刚会说话了。”唐麒道,姜陶身为唐麒心腹,自然知道唐麒有孩子。 “小公子会说话了!那真好。”姜陶道。 唐麒又叹气,“可惜他喊的不是我,他喊‘爹’,真是没话说!” 姜陶和楚徇钺关系不错,知道他非常疼爱那个孩子,现在看来,还真不是一般的疼爱。 “清时公子一向疼爱黎小公子,小姐您公事繁忙,黎小公子偏爱他也不奇怪。”姜陶回道。 唐麒摆摆手,道,“坐下吧,不说他们父子了。” “是。”姜陶坐下,两个人又说起官制的事情。 楚徇钺非常高兴地哄着唐黎,不过这孩子怎么也不开口了。他倒是想起唐麒的称呼,真是阿黎虽不是他亲生,却也算成就了他的姻缘。 午后,楚徇钺和唐麒各忙各的,也没工夫再打趣儿了。 “公子,严立业带人递了帖子。”左星进来道。 郑健在这里和楚徇钺商量事情,道,“他还真敢来。” “请进来。”楚徇钺说道。 “公子,不用再晾他两天?”郑健这次被严立业气了几天,言语之间没有半点客气。 楚徇钺咳嗽了几声,道,“毕竟年纪大了,做些糊涂的事情也难免。” 严立业昨天还没当回事儿,但是今天的消息就让他非常震惊了,恒郡的粮价在两天之内一跌再跌,其他地方估计也是一样。 他也顾不上什么时候了,赶紧就来将军府了。 他知道这次是跌的狠了,安东郡的季家,还是这个楚徇钺,估计是下了个套,偏偏他还没有仔细分辨。 这两个年轻人,还真是够狠辣! 现在想想那天那个侍卫的话,不由得一阵后怕,怎么那天就脑子一乱,横了起来。 他都忘了唐麒那是个什么人了!他竟然受高仁的挑唆给唐麒送了那么一封信,真是老糊涂,糊涂到家了! 这么想着,严立业出了一脑门子汗。他这一下肯定是把楚徇钺得罪彻底了,今日过来,必须要解释一下这件事情。 他觉得楚徇钺铤而走险把场面闹的如此僵的原因,就是因为这封信。但凡楚徇钺是个男人,都不能咽下这口气。 楚徇钺虚弱地走进会客厅,看来是真的病了,郑健和左星,还有白术都跟在他身后。 唐麒听说严立业来了,立刻就让白术过来。白术是唐麒的第一侍卫,他很多时候代表着唐麒的脸面。 他得罪白术,恐怕以后都讨不到好了。 严立业行礼道,“清时公子,今日老夫过来,是来给公子致歉的。” 楚徇钺端着茶杯咳嗽了几声,慢悠悠地道,“哦,严老太客气了,那日严老病了,我还派人过去延请,尤其是夫人的侍卫白术还说了不中听的话,严老能够不生气就是好的。” 白术只是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也没有表情,楚徇钺说的一听就是瞎话。 “不敢,不敢。”严立业笑呵呵地说着,手心都是汗水。 楚徇钺温和地笑笑,道,“前几日严老病了,我先是忙的厉害,没空过去瞧瞧,现在又是自己病了,还劳烦严老亲自过来,真是过意不去。” 楚徇钺一直客套来,客套去,和严立业扯了半个时辰的闲话,一直没有说到正题。 严立业实在忍不住了,道,“清时公子,今儿过来,老夫是为那封信给您和夫人道歉的。” “哦?”楚徇钺来了兴致,示意他继续。 严立业又道,“我那个孙儿,自幼喜欢练武,不喜经商,夫人出身军营,严某就是想给孙儿谋个出路,便让身边一个人递了封信,谁知道那人糊涂,竟然曲解了严某的意思,还请夫人和公子见谅。” 楚徇钺嘴角微微上扬,不咸不淡地说道,“这事儿啊,严老客气了。” 一听这话,严立业就知道楚徇钺是真的生气了,便一再致歉。 楚徇钺的态度一直晦暗不明,他又提起另一件事。 “清时公子,您那些日子说的平定北方物价” 楚徇钺立刻咳嗽起来,左星扶着他,郑健忙着递茶水,白术道,“公子,您该去休息了,不然小姐一会儿又得着急。” 严立业一听,话也说不下去了,脸色如同活吞了苍蝇一般难看。 明摆着给他脸色,要拿架子,用物价一事将他逼上死路,真是好狠的手段。 要知道,楚徇钺这一手,把北方物价尤其是粮价飞涨的责任全部推到他身上了,还给唐麒博了一个好名声。 楚徇钺起来,道,“严老,真是不好意思,不能招待了。” 楚徇钺下逐客令,他也不能继续待着了,便起身道,“清时公子,改日老夫和其他几家人一起上门拜访,公子好好养着吧。” “郑健,替我送送严老。”楚徇钺道。 严立业道过谢,脸色更加难看,这才被郑健请走,送出门去了。 凌渊带着风起和明淮,刚刚进了恒郡的大门,他本来还好奇,唐麒那样骄傲的人,竟然还肯和北方这些刁钻的商户低头,来把粮价压下去。 他就知道,唐麒怎么可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如今北方物价得以下降,唐麒收获的名声就不止一点了。 已经不会有人记得物价为什么会上涨,总之只要跌了就好。 没办法,人生来就身陷苦难之中,所以善于忘记。今天只要能解决昨天的苦难就好,至于前天的怎么解决不好意思,已经忘了,大概就是前天在外面点的茶不好喝吧,下次就不点了。 凌渊有心给唐麒添麻烦,但是想想还是算了,他在这里给唐麒放火,唐麒又在南境给他添柴,还是都歇一歇才好。 “公子,明小姐,客栈已经找了。”风起说道。 “走吧。”凌渊起身,去客栈休息了,赶了一天多的路,他累了。 唐麒埋头公文的时候,白术进来传话,道,“小姐,凌渊来恒郡了。” 唐麒放下笔,脑中立刻略过许多种可能,一定是来给她添堵的,绝对不可能是来看风景的。 “小姐,要派人”白术问道。 “不用,由着他去,在我眼皮子底下,不会出事的,你盯紧严氏那一群人就好。”唐麒吩咐道。 不速之客,唐麒又拿起笔。 第六十三章妇人之仁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63 第二日清晨,天气颇热,唐麒和楚徇钺坐在院子里乘凉。 楚徇钺昨日把严立业送走之后,便空闲下来。 “凌渊为何要来恒郡?”楚徇钺问道。 “不知道,总之不是来看我的。”唐麒非常不屑,凌渊会添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他太难缠了。 楚徇钺想了想,道,“你们现在不会打仗的吧?” “不会,北方动荡,南方不平,攘外必先安内,急不得。”唐麒眼神微沉,像是看着远方一般。 “不着急,”楚徇钺道,“你们这场仗,恐怕要拖很久,十年二十年都有可能。” 唐麒皱眉,“到时候我就老了。”人生能有几个十年二十年。 “玖思志在天下,难道没想到这一点,”楚徇钺拿起一本兵书交给她,“任重道远,这是长久之事。” 唐麒没有看,道,“兵书早就背过了,和凌渊打仗,看兵书根本就没用。” 楚徇钺摸着她的长发,道,“那就不看了,这个时辰,估计严立业又得带着人过来了。” 其实严立业没有来的必要了,楚徇钺和唐麒一开始就给他下的套,准备致他于死地。 唐麒顺势靠在他怀里,道,“岭北已经得手,严立业他们可以回去了,你也歇着养病吧。” “好,我照顾阿黎。”楚徇钺道。 唐麒半晌才起来,道,“我去忙了。” “去吧,中午给你和阿黎煮鱼。”楚徇钺道。 “你不是还要应付那群人吗?”唐麒道。 “他们算得了什么,你和阿黎才是我要关心的。”楚徇钺毫不在意地说道。 唐麒觉得刚才的压抑都散了一些,楚徇钺已经为她做了太多了。他能够当虞景的徒弟,能够担起虞景留下的江山,能力岂是简单。 不过现在这个男人却为她做羮汤,她觉得自己已经不能再求什么了,这就够了。 “好。”唐麒说完,微笑着走了。 楚徇钺看着唐麒的背影,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同了。 严立业果然又来了,脸色比上一次更难看。岭北严氏栽了,怕是日后一蹶不振,再无机会了。 楚徇钺依旧微笑着和严立业一众人微笑着说话,道,“严老今日是有何事?” 严立业站起来,道,“清时公子好手段,我严氏无话可说。” 楚徇钺没回答,郑健却道,“严老这是什么意思,北方粮价居高不下,百姓生活艰难,清时公子请诸位过来,多次想和严老您商量这件事,严老现在说这些话,真是难为我们公子了。” 严立业脸色青白交错,气的胡子一抖一抖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楚徇钺端着茶杯,道,“左星,去给严老端杯茶,下下火,六月这天气是够热的,生病了可就不好了。” 场面便这样僵持在这里,楚徇钺脾气温和是不错,但是怀就坏在严立业踩了他的底线,唐麒就是他的底线。 楚徇钺放下茶杯,起身道,“严老,还有诸位,你们都是北方百年商户,多年来身在北方,不知道诸位置北方百姓于何地。” 他声音清清淡淡的,没有威胁,只是简单的询问。 严立业一句话梗在喉咙里,半晌没有说出来。 “我知道诸位觉得唐麒是乱臣,又是女人,诸位心有不服,”楚徇钺沉声道,“不过诸位是否清楚,现在是谁掌握北方大权,是谁护卫北方平安,还请你们想一想为好。” 他这次的话带上了威胁之意,楚徇钺在唐麒身边久了,把她的手段学的早就差不多了,有些人是不能讲道理的,只要给上两刀子就天下太平了。 唐麒靠在书房,翻着满桌子的文书,姜陶手段是很不错的,很快就把新的官制安排好了,这对唐麒来说,已经是个很好的开始了。 白术进来,道,“小姐,帖子。” “谁的?”唐麒随手拿过来,看见上面两个字,“凌渊!” 唐麒立刻站起来,道,“请到客室,让清时去。” 白术回道,“商户还未走。” 唐麒垂眸,道,“好,我过去吧,你去告诉清时公子,让他不必太客气了,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商户也是一样,我唐麒手握北方大权,杀几个人算什么,这天下肯给我办事的人多的是,不缺他们。” “是。”白术随即走出去。 “把黎小公子看好。”唐麒想起来觉得心虚地厉害,血脉至亲,总有一天凌渊要知道的。 唐麒起身,凌渊还真是来见她了。 凌渊带着明淮过来,身后只有一个侍卫。 明淮不知道唐麒为什么要带着她,只是跟在凌渊身后。 凌渊被安置在离内院较远的地方,外面就是莲池。 “这莲池倒是觉得眼熟。”凌渊站在窗口,忽然说道。 “那是自然,”唐麒道,“和宫里的一样。” 唐麒进来,行了半礼,道,“白珏兄长竟然来恒郡,真是让玖思受宠若惊,不知兄长有何事?” 她走到主位上坐下,凌渊还了一礼,道,“闲来无事,特地来看看玖思。” 唐麒笑的发冷,脸色并不好,道,“兄长竟然闲来无事,我以为兄长忙着云城的事情。” 拓拔煦和唐麒既有利益,但同样有交情。就算他当时占据云城,唐麒虽然不满,却也没打算要要他的命。 现在拓拔煦现在丢了性命,唐麒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是非常不满。 他们之间又多了一条人命。 凌渊微微眯起眼眸,猜测唐麒到底为什么这样的神情。 不可能是因为占据云城,因为他们之间刀剑往来多了去了,绝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唐麒就摆出这样的脸色。 那就是拓拔煦了。 拓拔煦和唐麒交情不错果然是女子,就免不了妇人之仁。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非常僵硬,明淮夹在中间觉得非常难受,便起身道,“表哥,唐小姐,书瑾有些气闷,想出去看看转转。” 唐麒端着茶杯,道,“紫衣,带明小姐出去转转,府中有些乱,你注意些。” “是,小姐。”紫衣看到唐麒的眼神,行了一礼带着明淮出去了。 明淮出去之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道,“多谢紫衣姑娘。” “明小姐客气,紫衣不过奉命行事而已,您想去哪儿,婢子带您看看。”紫衣说道。 明淮笑笑,道,“随意走走就好。” 她以前不懂,为什么凌渊会喜欢唐麒那样蛮横的女人,做了不少糊涂的事情。 现在明白了一点,唐麒和她表兄非常相似。两个人连站在一起的冰冷气质都是相似的,那样可怕的两个人。 楚徇钺知道凌渊来了之后,便打发了那一众人。 季从慎已经对楚徇钺佩服地五体投地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楚徇钺这样犀利的一面。 言辞决绝,毫不留情。他似乎有些着急,季从慎从来未见过他匆忙的一面。在他眼里,楚徇钺永远都是从容淡然的。 “清时公子,”季从慎道,“您急着有事吗?” “哦,”楚徇钺站起来整了整袍子,道,“今日说好中午煮鱼的,他们再不走,午饭就耽搁了。” 季从慎惊了一下,半晌没说出话,随后道,“您做饭” “是啊,夫人嘴刁。”楚徇钺笑着说完,将还在震惊中的季从慎送走,去了莲池边。 唐麒和凌渊的僵持,在明淮离开之后,终于被凌渊打破。 “妹妹还未成亲,竟然存了妇人之仁。”凌渊看着唐麒,目光带着一些不可言喻的东西。 唐麒垂眸,她也清楚,自己有了儿子,个性便柔和了很多。这有好处,当然也有坏处。 “我本就是女子,妇人之仁又如何,”唐麒看着他道,“妇人有妇人的好处,存仁心不见得是坏事。” 她说这话是底气不足的,她能够走到现在,凭的可不是仁心,是杀心和野心。 “玖思与我说话,何必遮遮掩掩,你我都清楚,我们现在的处境非常相似,玖思现在也身在迷途吧?”凌渊看起来非常轻松,好似唐麒和他是多年的老朋友一般。 唐麒坐在他对面,道,“兄长和我果然太过相似,可谓知己。” 两个人同样少年得志,青年便手握大权,这个迷茫,在所难免。 凌渊端着茶杯,慢慢地啜饮,道,“可惜只是知己,不是红颜。” “玖思从来不是谁的红颜,我是你的敌人。”唐麒回道。 凌渊放下茶杯,“说的是。” 唐麒和凌渊两个人的相处总是非常奇怪的,他们能够了解对方,只是坐在一起,就什么都不用说。 楚徇钺匆忙出来之后,才发觉自己是开始担忧了。 他沉下心,朝莲池边走去,唐麒的午饭还在里面。 两个人以前闹着玩,在里面养了一大群鱼,现在正好,捞出来当午饭煮了。 楚徇钺走到莲池边,看见了在喂鱼的明淮。他对明淮印象并不深,也是看了半天才想起来。 “三”明淮打算打个招呼,却不知道怎么称呼楚徇钺,然后抱歉地笑了笑。 楚徇钺还礼,客气道,“明小姐称呼我楚公子就好。” 两个人寒暄之后,楚徇钺便派人拿网捞鱼去了,明淮惊讶道,“楚公子这是” “午饭。”楚徇钺简单解释了一句,一条鱼已经在渔网里了。 “这不是观赏的鱼?”明淮道。 “两用,能赏也能煮。”楚徇钺道。 明淮点头,道,“楚公子出身尊贵,没想到竟然会做饭。” “出身又不能当饭吃,既然是生活,总要有个人会做饭的,明小姐应该也擅长吧。”楚徇钺道。 明淮摇头,她从前享尽荣华,不沾柴米油盐,现在才学会一点。 “刚刚在学,没有天分,恐怕做出来的东西难以下咽。”明淮笑道。 唐麒和凌渊已经摆了一局棋,她看着莲池另一边的两人,道,“我只能与你下一局了,我的午饭就好要了。” 凌渊摆下一枚棋子,“好,今日算我有口福。” 第六十四章终究陌路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64 唐麒和凌渊胜负未定的时候,白术过来传话,说午饭好了。 唐麒立刻扔下棋子,道,“走吧,都要饿昏了。” 凌渊一早就感觉到唐麒的敷衍,道,“玖思早就不想下了吧。” 唐麒点点头,道,“我最近都不想下棋,太累了,兄长你不是吗?” 凌渊沉默,唐麒则是快走了几步。楚徇钺看见她过来,道,“饿着你了。” “饿着了,”唐麒笑道,“听闻今日你言辞犀利,颇有我的风范啊。” “近墨者黑。”楚徇钺道。 唐麒瞪他一眼,道,“说什么呢!”说罢,唐麒先进去了。 楚徇钺留在后面,等着凌渊和明淮过来。凌渊总是给他一种深刻的危机感,大概是他和唐麒太像了吧。 唐麒很多时候都能够猜到凌渊的手段和意图,想来凌渊也是一样的。这难道是个好兆头,他可不觉得。 不过凌渊如何,他又如何,唐麒的心还不是死了一半吗。 凌渊走过去,道,“楚公子好兴致,如此动荡,还亲手煮鱼,真是难得。” 楚徇钺垂眸,道,“我不比兄长,多的是空闲,兄长和明小姐请吧。” 他们三个人,除去明淮,曾经也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的,从来都是沉默沉默,还有沉默。 现在仍然是,只有唐麒一个人在认真吃饭。楚徇钺一直给她添菜,明淮根本没心思吃,凌渊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唐麒和楚徇钺身上,心里跟捅了刀子一样。 他应该清楚的,对面这个女人,是他统一天下的路上最大的绊脚石,他应该想尽办法要她的命,现在却只能面临这样的境况。 一顿饭在沉默之中用完,唐麒吃的半饱,楚徇钺没有留下,借口有事走了。 唐麒和凌渊又坐在莲池旁的亭子里开始下棋,局面依旧胶着,谁也不能让谁低头。 弥漫在两个人之间的是非常压抑低迷的气氛,他们之间不需要太多的言语,只是相对而坐,就能够吓死人。 “玖思这棋风变得真快。”凌渊摆着棋子道。 唐麒不以为意,“哦,还不是和以前一样。” 凌渊笑笑,“改了也好。” 唐麒不太懂他意思,没有回答,继续下棋。凌渊的心思很大一部分不再在棋局上,都在唐麒身上。 唐麒忽然听到一声孩子的喊叫,随后转过头便看见乳母抱着唐黎站着后花园的门口。 她的脸几乎在一瞬间褪去了血色,怎么把孩子带到这里的!她不是已经吩咐过把孩子放在内院不让出来的吗。 白术就站着不远处,自然看见了。他随后走过去,沉着声音,道,“小姐有事,今天不能去莲池。” 白术暗中给乳母使眼色,自己出了一手心的汗,随后又低声说了几句,将乳母和孩子送走了。 凌渊没太注意,看过去的时候只看到一道背影。 唐麒捻着棋子,终于喘了一口气,凌渊随口道,“你府上有小孩子。” “是,”唐麒敛着眼眸,压下浮动的心绪,道,“嗯,我的。” 唐麒真是该感谢楚家的毒药,她说的这么轻松,反倒让凌渊不再问这个话。 他不能问,唐麒身为一个女子,不能成为母亲已经是她的痛处;二则她手握北方大权,手中现在有五十万大军但是后继无人,这更是痛处。 这么说来,她养个孩子也无可厚非。凌渊跳过这个话题,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哦,怎么样,那孩子可是我小心养着的。”唐麒微微笑着,慢慢摆着棋子,她的动作有些僵硬。 “没看清。”凌渊含糊道,他下意识地不想碰她的伤口。 唐麒不置可否,眼前这个男人说她妇人之仁,他自己难道不是。 “兄长这次来找我,到底是有什么事情?”唐麒换了个问题,不再说孩子的事情。 凌渊捻着棋子,转头看着那一片莲叶。 他是来做什么的,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唐麒,把手里的那枚棋子扔到莲池中。 是啊,他来干什么,难道真是来看看恒郡是不是变成了第二个帝都,是来看看怎么样能够把赢过唐麒。 凌渊起身走到莲池旁边,看着那一片亭亭的荷叶,他知道不是。 这是他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自欺欺人,他是想念唐麒才来的。 他要了断这件事情,他不能被这个女人囚禁,误了大事。他心里很清楚,但是体验过情爱的滋味之后,凌渊有时候无法控制自己。 他不自觉就会想起唐麒,然后又告诉自己,她是他的敌人。 唐麒一手撑着下巴,道,“兄长这是什么意思,我那可是暖玉,你怎么说扔就扔!” “我是来和妹妹做个了断的。”凌渊招手让她过去。 唐麒皱眉,放下棋子走到他旁边,“你这不是说笑吗,我们要了断的可是这万里江山,这是你我站在这里一句两句就能说完的?” “当然不是江山。”凌渊沉声说道。 唐麒往后退了一步,“不是江山那是什么!”她知道是什么。 楚徇钺怀里抱着唐黎,白桑,紫罗还有其他几个内院侍卫,全部跪在他面前。 “你们一直跟在唐麒身边,不知道小公子是什么身份吗!不知道是谁在外院!你们是怎么守着的,能够让乳母把小公子抱到外院!”楚徇钺极少发怒,这一次真动气了! 凌渊要是知道他有个孩子,还是唐麒生的,想都不用想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唐黎似乎被吓到了,乖巧靠在楚徇钺怀里,一只手拽着他的衣襟。 楚徇钺察觉到怀中幼子的惊吓,将他抱紧,他辛辛苦苦养育长大的唐黎,怎么能便宜了别人。 “下去领罚。”楚徇钺一边安抚唐黎,一边把几个人打发走。 还好凌渊没有发觉,楚徇钺看着唐黎的面容,这孩子长的更像他的母亲。 楚徇钺把打瞌睡的唐黎放在床上,哄孩子睡觉去了。 唐麒躲过凌渊伸过来的手,皱眉道,“虽然这天气热,不过我没有兴趣去跳莲池,你让开!” 凌渊也不再动,道,“当初是谁拉着我冬天的时候跳莲池的。” “你是来怀旧的吗,”唐麒不悦道,“我当时五岁,不过是被你气的狠了。” 凌渊没有回答,说道,“我们两个从很小的时候喜欢一样的东西,这要是放在别的孩子身上,应该是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故事,可偏偏你姓唐,我姓凌,这就成了孽缘,什么都争,什么都抢。” 他声音沉静,说的非常慢,甚至勾起了唐麒的回忆。 他们两个年幼的时候,真的就是见面就抢东西,出手就打架,能把话说清楚的时候,还带着吵架,那场面真是不能再热闹了。 唐麒一直是被训斥的那个孩子,凌渊年纪虽小,可是他最会耍手段,每一次长辈都会觉得是唐麒惹是生非,被欺负的是凌渊。 他们这样的故事,如果没有后来的意外,没有身份的限制,一定会发展成话本子写的那样。 男子在长大之后,终于认识到小时候欺负这个小妹妹就是因为喜欢她。然后两个人经过几个不大不小的困难,然后就是媒妁之言,洞房花烛,恩爱一生。 可惜没有如果,故事只是故事。他们两个人的故事实在太过血腥残忍,各自分离,然后没有然后。 “一般的小姑娘被欺负都会哭,”凌渊继续道,“但是唐麒,我从来没见过你哭,直到现在,除了那个人他走的时候我看见你的眼泪,除此之外我从来没见过你真心哭过,说起来也可笑,我当年不过是想看看你的眼泪,想看见你为我哭,想看见你娇柔的模样,小孩子总是不可理喻,我以为你受了委屈才会哭,可惜八岁分别,就没有机会了。” 凌渊非常温柔地说出这些话,他这样温柔的时候,很容易让人忘记他是那个手握南方的枭雄。 似乎他就只是一个温柔体贴,不谙世事的年轻贵公子一样,任何一个女人都会轻易爱上他。 如果他没有和唐麒一样深不见底的,潜藏着野心和黑暗的眼神的话,唐麒说不定会真的会相信他是在悲秋伤春。 很可惜,唐麒知道他是什么人。 唐麒站在一旁,漂亮的桃花眼上沾染着笑意,她真的很美,凌渊这样觉得,一如当年那个如白玉雕琢的小姑娘,美艳不可方物。 “我不记得了。”唐麒淡淡地说道。 凌渊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变得非常骇人不记得了,她说不记得了! “那样久远的像发生在上一世的事情,我怎么还会记得,大概只有兄长记性好,不过你说的对,我不会哭,眼泪这种东西,只能证明人的软弱,于你我来说,没有任何价值。”唐麒轻轻浅浅地,随意地说出这样残忍的话。 两个人就这样站着,彼此保持沉默。 “说的是,”凌渊伸出一只手遮住阳光,目光变得凌厉,道,“忘了就忘了,不过八年而已,后来有人陪了你十年,你只记得他,也不意外。” “输给虞景那样的人,我输的甘心。”凌渊道。 唐麒摇摇头,否认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你不用不承认,我看得懂。”凌渊走近她。 忽然他伸手将她抱住,“楚徇钺算什么东西,唐麒,我知道你这里藏的是谁,他用一死换得你一生铭记感恩,也算值得。” 他指着唐麒的心。 唐麒推开他,面色非常难看。 “说完了就滚!”唐麒喝道。 凌渊站了半晌,神情恢复往日的倨傲,道,“总算了结了我的心事,玖思,今日我便给你下战书,咱们日后各凭本事,我再也不会手下留情。” “好,如此,手下见真章,云城我先收下了,多谢。”唐麒也毫不客气。 “不客气。”凌渊回道。 “我送兄长。”唐麒摆出送客的手势,凌渊一笑,随后离开。 第六十五章芙蓉帐暖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65 楚徇钺安排好唐黎,就知道凌渊要走的消息,专程去送了。 “三公子加冠之礼,凌渊未能送礼相贺,真是万分抱歉。”凌渊站在门口说道。 “兄长客气了,加冠而已。”楚徇钺说道。 唐麒看着两个人刀剑来往,便道,“清时,你送兄长,我先回去了。” 楚徇钺颔首应下,她起身离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该恭喜清时抱得美人归。”凌渊看着他,言语姿态带着轻微的讽刺。 楚徇钺目光沉沉,道,“多谢。”他的目光落在马车上,里面坐着的人是明淮。 “对一个已经死心的人,不知道你能等多久。”凌渊道。 楚徇钺看着他,半晌之后才道,“人还活着,心怎么会死。” 凌渊不置可否,“是啊,还是如往常一样野心勃勃,我很喜欢。”他说的有几分暧昧。 毕竟两个人之间有了那层关系,不管唐麒和楚徇钺怎么不在乎,那样的事情都是存在的,无法改变。 “兄长喜欢的是江山,何必为难唐麒,也为难自己。”楚徇钺冷着眼神道。 凌渊脸上带着笑意,道,“清时你身为男子,难道真的甘心沉溺锅碗瓢盆?” “人各有志,”楚徇钺道,“我从来不是擅长弄权的人,兄长不知道吗?” “楚家还有人不擅长弄权,我竟然不知道,能够将任乔逼得退出北方,这手段当真不是一般的好,我在想,若是楚氏上位的你,现在的场面,想来更热闹。”凌渊漫不经心地说着。 楚徇钺气的脸色都变了,这不是明摆着挑拨离间吗! “别生气,天色已晚,后会有期。”凌渊说完,骑马走了。 楚徇钺咳嗽了好几声,还好刚刚把身边的人都打发走了,省的又给唐麒添麻烦。 楚徇钺想着凌渊的话,还真是有道理。唐麒的心随着虞景死了一半,另一半都放在她的天下和阿黎。真是命苦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是他的。 但是这种事情急不得,虞景可是陪了她十二年,亲手将她带大,若是没有虞景,就没有现在的唐麒。 那可是十二年的情谊,若是唐麒现在就能够忘怀,那他才应该担心。 凌渊离开之后,觉得压在心中的石头终于被移开。他多日以来心烦意乱,没办法在这场博弈中做出正确的选择。 现在终于可以放下了,这是他和唐麒的战场,无关风月,只有利益来往,你死我活。 凌渊骑马在恒郡城门下,目光凌厉,没有丝毫迟疑,他们会再见的,再见之时,是不是就能够分出胜负了。 他输给了陪伴唐麒十二年的虞景,这没什么,唐麒长情,一点都不奇怪。至于楚徇钺,凌渊不觉得唐麒能够将真心交付。 他们这样的人,怎么会轻易把真心交出去,最多交给自己的江山,自己的天下。 虞景带着她的半条命下地狱了,再也不会回来。虞景才是会赌的人,赢得漂亮,唐麒这辈子都不会忘了他。 凌渊握紧缰绳,纵马离开。 明淮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道,“表兄,你要坐马车吗?” “不用了,你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就到乾元城了。”凌渊说道。 他一早是想将明淮送走的,只是最近明淮非常安静,他也找不到理由将她送走。 所有人,甚至他的心腹都觉得明淮是最适合嫁给他的人,但是他不想娶明淮。他和明淮也是一起长大,他只是将她看做妹妹而已,为什么非要成亲。 “书瑾,我派人送你回母亲那里。”凌渊忽然开口,他不能耽搁这个小妹妹的青春了。 明淮靠在马车里,眼泪立刻落下来,道,“兄长,是书瑾做错了什么?” “不是你的错,”凌渊一听见明淮哭就觉得无奈,“你已经大了,总留在我这里也不是个事儿。” “表兄,书瑾知道了。”明淮止住眼泪,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就能够得到了,她还能做什么,除了等待之外。 凌渊听见她低低的啜泣,哭就哭吧,长痛不如短痛,还是早早了断更好。 唐麒回去之后立刻就去了内院,唐黎下午玩儿的累了,这会儿正躺在床上睡得沉,小嘴还一直在动,时不时发出声音。 她立刻觉得心沉下来了,那会儿是真的着急了。 唐麒坐在床榻上,一手轻轻摸着儿子的小脸,他还这么小,这么小一点点,又娇又弱,这么招人疼。 原来虞景是她的软肋,虞景选择离开。现在又多了一个人,让唐麒能够感觉到害怕。 她的儿子,唐黎。 楚徇钺进来的时候,看见她正躺在唐黎身边,过去道,“没事了,人已经罚了。” 唐麒“嗯”了一声,坐了起来,道,“以后不用藏着了,阿黎都这么大了。” “好,”楚徇钺正说话,道,“阿黎醒了。” 唐麒把他抱起来,笑道,“阿黎醒了。” 唐黎打了一个哈欠,还是往唐麒怀里钻,唐麒一边逗着儿子,一边问道,“你和凌渊说什么了?” 她哄着儿子才发觉楚徇钺脸色不太好,他今天已经不烧了,按说脸色不该这么难看。 “没说什么,你们是彻底决裂了?”楚徇钺问道。 “算是,他给我下战书来了,恐怕日后我更忙了,你也要小心,”唐麒说完,继续道,“他到底说什么了?” 楚徇钺觉得自己真的是低估了唐麒的执着了,本以为换句话说的,谁知道又转回来了。 “他说的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别多想。”楚徇钺从他怀里抱过阿黎,该去吃晚饭了。 “我是怕你多想,你这个身体,可真是让我担心,”唐麒也站起来,“我现在都想把你关在屋子里藏起来,只要你不生病,我就什么都不担心了。” “乱说什么,”楚徇钺笑了起来,“关在屋子里不是身体更差了,我明天就跟穆叔去出操。” “别太忙了,我找人帮你,还有什么能比命重要的。”唐麒道。 两个人坐在桌子上吃饭,唐麒看着楚徇钺喂唐黎吃蛋羹,坐在那里认真看起来。 这个男人,到底有多喜欢她,能够把她和别人的孩子当做亲生的来照顾,尽心尽力地帮她。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吗,他想过自己有一天可能会离开他吗,他这样不遗余力地付出,想到过将来吗? 他有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可能一无所有,他难道就没有怀疑过吗。 楚徇钺喂了半天,忽然发觉,道,“看我做什么,快吃饭,都凉了。” “你也吃,我来喂阿黎。”唐麒说道。 “不了,你快吃,”楚徇钺笑道,“哪儿敢让你喂阿黎,前天给他呛的那样,多亏穆叔没看见,不然又得说你。” 唐麒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她简直就是世上最不合格的母亲了。 唐黎也没心思再吃饭了,放下筷子,问道,“清时,你信我吗?” 楚徇钺略显疑惑,道,“什么?” “你信我吗?”唐麒又道。 “咱们认识有三年多了,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楚徇钺回道。 唐麒笑笑,“我真的不敢相信你是在皇室长大的,一点都不像。” “母后一开始刻意不让我接触那些东西,后来再大一些,个性已经养成,改不了,说实话,我当时看见你第一眼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一辈子都要栽在你手里了。”楚徇钺说道。 唐麒一手撑着下巴,“是因为我长的漂亮?” “你当然非常漂亮,玖思,”楚徇钺半开玩笑道,“这天下再难找到如你这样的女子了,你和别人不一样。” “当时我可是骗你的,”唐麒回道,“一般人都会觉得我戾气重,也就是你不谙世事,竟然看不出来,色令智昏啊,清时。” 唐麒说完,把唐黎抱走,让楚徇钺赶紧吃饭。 楚徇钺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他记得非常清楚。 当时唐麒眼里蓄着泪水,还被薛延纠缠。怎么看都是一个娇柔的小姑娘,谁知道是匹狼呢。 他当初果然是不谙世事。 随后几天,唐麒又忙的不可开交,楚徇钺则是大部分时间都陪着她。 书房。 “我看最近恒郡安稳了许多。”楚徇钺拿过她一本文书,说道。 “当然,萧云,姜陶,姚先生都在忙恒郡的事情,这里要是再不稳,我就可以直接去南方去豫南给凌渊投降了。”唐麒说道。 “恒郡会变成第二个帝都,豫南也会的吧。”楚徇钺道。 唐麒点点头,“会,日后的战场就是原来的帝都。” “怎么这几天关心起这事了?”唐麒又问道,“凌渊他那天真的没说什么吧?” “我相信你,担心什么。”楚徇钺从她的桌子上拿了一份地图,随意翻看着。 唐麒一看就开始叹气,这人真是真是没法说,怎么一个大男人这么敏感。 她扔下手里的书,叹气道,“我知道你相信我,你是不相信你自己。” 她忽然靠近楚徇钺,和他面对面,靠的非常近。 楚徇钺惊了一下,道,“玖思”他顺手将唐麒抱在怀里,觉得浑身发热。 “阿黎不在”唐麒使了劲儿,将他压在地上。 楚徇钺又不是不知事的人,立刻便吻了上去,许久之后才放开。 唐麒也脸红的厉害,她虽然生了孩子,但是上一次完全是意外,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楚徇钺翻身将她压在地上,在唐麒耳边低低地笑着,道,“我还以为玖思永远都不会害羞,我可是被你调戏了好久。” 唐麒气都喘不匀,就要推楚徇钺,楚徇钺自然不肯相让,一把将她抱起来。 “干什么?”唐麒搂着他的脖子,声音软软糯糯的。 “回房间。”楚徇钺抱着她穿过门廊,去了唐麒的房间。 **帐暖,夜太短。 第六十六章武将文臣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66 三年后,春。 唐麒三年来完全重建北方政权,但是她既未称王,也未称帝,还是被尊为“夫人”这个模糊的称呼。 她坐在书房里,依旧美貌。但比起三年之前,她现在的神情更加温和,看起来越发像一个普通妇人。 她的戾气已经可以很好的掩藏起来,藏在骨子里去了。 现在,将军府的书房正在商讨有关“科举取士”的事情,唐麒知道读书人的重要性,也打算将这件事情进行下去。 唐麒本身尚武,她对读书人的偏见颇深,但是又不得不用读书人来治理国。 “好了,就这样,”唐麒把面前的折子合上,“姜陶,这事你和姚先生去办。”有些事情,该办的还要办,而且不能拖延。 “是。”姜陶和姚晋应下。 “夏城,林峰,你们留下,其他人散了。”唐麒又道。 文官和武将的矛盾历来都是难以解决的,这几天就有人写折子给她,说是兵权如何如何的,唐麒一开始就手握重兵,她当然清楚兵权的重要性。 但是穆崇,林峰,夏城他们不一样,从小一起长大,这样的情谊岂是一般人能够比的。 唐麒打发走其他人之后,道,“坐吧。” “累死我了,”唐麒毫无形象地靠在椅子上,道,“有人给我上书,要我收了兵权。” 她开门见山,在两个人面前毫不隐瞒。 林峰皱起眉头,道,“要是打起来的话,他们上战场啊!” 夏城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唐麒一手叩着桌子,道,“夏城,你怎么看?” “属下等战事结束,属下自会交出兵权。”夏城道。 他这么说,唐麒先变了脸色,道,“夏城,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几个都是看着我长大的,难道我唐麒是那样的人,咱们多年的情谊,还比不过这张纸吗!” 唐麒拿起那份折子,然后撕碎,道,“我今日是让你们放心的,不必为了那些有的没的想太多,我先回去了。” 林峰看出来唐麒生气,追上去道,“小姐,你别误会,夏城他没别的意思。” “我没误会,就是心凉,找个人去捂一捂。”唐麒玩笑道。 “他那人心思深,容易想的多,小姐你就别生气了。”林峰看她笑着,又道。 唐麒点点头,“从小就认识我还不知道,生他的气干什么,你去忙吧,韩隽和袁坤不是就快到了。” “好,小姐,我走了。”林峰这才离开。 夏城也觉得自己说话不妥,在门口等着林峰过来,道,“没事吧?” “行了,小姐还不知道你什么样,”林峰大大咧咧地说道,“你也不想清楚就说那话。” 夏城讪讪道,“我说的是实话,打完仗以后你还要守着军营,不打算出去转转。” 林峰无奈道,“那你不说清楚,还以为赌气呢!” “文人可不是那样子,小姐尚武,不喜文人又不得不用文人治国,也是为难她。”夏城说道。 林峰也摇头,“谁说不是,哎先不说这个,韩隽和袁坤还有几天就到,小姐这次估摸着是要把袁坤留下来,老是让他挖矿实在大材小用了。” “西隅要留人,”夏城说道,“应该再调兵去西隅那边,若是出了乱子,一定先从那里开始。” “韩隽那小子这些年还是跳脱,让他跟在小姐身边,我过去。”林峰想了想,说道。 夏城拍拍他的肩膀,“舍得你的娇妻**了?” 林峰去年得了一个女儿,现在八个月大,正是招人疼的年纪,林峰心疼地不得了,逢人就夸,整个恒郡都知道林将军有个宝贝女儿了。 “好像你舍得儿子一样,”林峰道,“这些事情总要有人去,不知道小姐什么打算。” “过几天就知道了。”夏城道。 唐麒刚刚走到内院门口,就有一个小小的身子扑过来,唐麒赶紧低了一点,把儿子抱在怀里。 一个软软的声音传出来,道,“娘亲,你怎么今天回来的这么晚,我书都背完了。” 阿黎四岁多,生的聪明,说话已经很清楚了,也懂事的很,楚徇钺去年给他启蒙,今年他就能背很多书了。 唐麒亲了阿黎一下,牵着他的手,笑道,“是吗,背了什么跟娘亲说。” 楚徇钺坐在院子里,道,“回来了。” 楚徇钺的身量要比三年前更高,面容也比之前更加凌厉,更英气了。 但是依旧笑的很温和,这一点没有改变。 “嗯,今天真是要给人活活气死了。”唐麒坐下,唐黎也坐在一旁。 “还是昨天的事情,”楚徇钺,“你也别急,文臣武将不和,历来都是如此,你平衡一下就好了,生什么气。” 唐麒摇摇头,“夏城不相信我,这才让我生气呢!他竟然说等打完仗就把兵权交还给我,这话说的,我是那样的人吗。” 楚徇钺给她递杯茶,道,“你大概误会了。” “估计是吧,我也知道他,跟你有点像,受了委屈不说话,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林峰和穆崇叔叔则是根本不在乎别人的言行,”唐麒非常无奈,“我倒是想让他们真的折腾一回,我也好给他们正名。” “他们是不想给你添麻烦,”楚徇钺道,“文臣和武将要是在朝堂上打起来,被诟病的只能是武将。” 唐麒皱眉,“所以我不喜欢读书人,尤其是读书读傻了的,当年被弹劾太多了,御史真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我出去没束发都被弹劾过,矫枉过正实在不好。” 楚徇钺劝道,“也不见得都是那样的人,你有时候偏见太深了,让姚先生和姜陶仔细遴选就好,年轻人个性刚烈倔强,在所难免。” 两个人在一起久了,楚徇钺自然了解唐麒。她是个能够接纳任何意见的人,尤其是在政事方面。有时候虽然很不高兴,但只要是有益的事情,她都会去做。 然后私下就会找人倒苦水,楚徇钺这几年都是听她倒苦水过来的。 “你也是年轻人啊,不见你性格刚烈,还偏偏温柔地很。”唐麒笑道。 “你拿我与别人比吗,”楚徇钺回道,“我在夫人身边已久,有什么脾气都磨得没有了。” 唐麒没有回答,问阿黎道,“阿黎,告诉娘亲下午想做什么,娘亲带你去。” “娘亲,我要小舅舅带我去骑马。” 小舅舅当然就是唐念了,对阿黎也是疼的厉害。 “娘带你去骑好不好,小白刚刚生了一匹小马驹,送给你好不好?”唐麒想起这事儿,捏着儿子的脸说道。 “好!”唐黎跳到唐麒怀里,“谢谢娘亲!” “阿黎乖。”唐麒摸摸儿子的头笑道。 吃完饭之后唐黎就开始犯困,一直打瞌睡,但还是不肯睡觉。 唐麒慢腾腾地翻着书,在一边看儿子的好戏,她这几年还多了一个乐趣,那就是看她非常漂亮又聪明的儿子干傻事。 楚徇钺看不下去,道,“阿黎,睡会儿。” “不要不要,睡着了小马就跑了。”唐黎又歪了一下身子,楚徇钺赶紧抱着他。 “玖思!”楚徇钺看着还在笑的唐麒,“别逗孩子了。” 唐麒这下停了,道,“好,我知道了。” “睡觉,阿黎,娘亲保证一定带你去,好不好。”唐麒摸着儿子的小脸。 唐黎下一刻就歪在楚徇钺身上,睡着了。 “这孩子真是命苦。”楚徇钺把他抱到怀里,从小被唐麒折腾,亏了孩子还小不记事儿。 唐麒重新拿起书,道,“我有分寸的,这不是还有你吗,我也宠不了他多久了。” 楚徇钺颇心疼地看着唐黎,却也无可奈何,唐黎早慧,非常聪明,他很适合成为唐麒的继任者,越早教导越好。 不过怎么说都还是孩子,那样成长恐怕会失了很多乐趣。 唐麒握着他的手,道,“清时,他是我们的孩子,他要承担更多的责任,北方甚至以后得天下,他跟别的孩子不一样。” “我知道,就是心疼。”楚徇钺道。 “我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唐麒说道。 虞景对她非常严苛,当年她吃的苦多了去了。 两个人准备了一下,就抱着还没睡醒的唐黎去马场了。 马场,唐麒看着那匹小马驹,还是和黑风更像,非常漂亮。 “娘亲!”唐黎像风一样冲过来,跑到唐麒身边,“娘亲,这是给我的吗?” “给你的,不过它还太小。”唐麒道。 “好,阿黎等他长大。”唐黎兴奋道。 唐黎兴奋地看了半天,唐麒看着儿子那么高兴,也安心一点。喜欢骑马的男孩子,怎能会不喜欢征战天下。 “姐,”唐念翻身下马,笑道,“你怎么过来了?” 唐念已经过了二十岁,要比唐麒高出一个头,不过在唐麒面前还是那副样子。 “舅舅,娘亲要把马送给我,我们就来了。”唐黎笑嘻嘻地抱着唐念道。 “好,舅舅带你去骑马。”唐念道。 在唐麒眼里,那两个都是孩子,她吩咐道,“你们俩都小心些。” “姐你放心。” “娘亲我是男子汉,不怕。” 楚徇钺对骑马不甚有兴趣,和唐麒一起坐在外面,道,“阿念都这么大了。” “是啊,都长大了。”唐麒颇为可惜地说道。 “你打算让阿念去哪儿?”楚徇钺问道。 唐麒摇摇头,“看他自己,他那么大了,我再把他留在身边也不合适。” “也是。”楚徇钺道。 春日下午还是很暖和的,天气晴朗,微风和煦,难得的好天气。 一家人在马车耗了一下午,唐黎睡得眼睛都睁不开,被楚徇钺抱着回去了。 , 第六十七章西秦诸将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67 豫南郡。 三年间,凌渊为南方付出了巨大的心血。他现在手中的兵力,丝毫不输唐麒。 两个人现在势均力敌,平分秋色,谁也不敢说谁更强,毕竟现在的局势非常微妙,谁都不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相比唐麒有子有夫的生活,凌渊这几年过得颇为凄凉,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连明淮被他送走之后,也再没允许她过来。 他身边的人都知道,凌渊不成亲,是因为唐麒。 唐麒去年在楚徇钺出了孝期之后就昭告天下,两个人已经成亲并育有一子。当然,没明说儿子是她生的。 但是言辞非常明确,这个孩子会是她的继任者,这样的身份谁都不能动摇。 他们没有大婚,只是摆了酒席请几位朋友,帖子都送在凌渊桌子上了。 凌渊当场撕了帖子,脸色非常难看,已经很久不喝酒的凌渊宿醉睡到第二日下午,然后才派人给唐麒和楚徇钺还礼。 周瑾年和任乔当时担心地不得了,心说这唐小姐还真狠,这不是拿刀剜他们公子的心吗! 周瑾年在开战之后就被凌渊软禁,凌渊颇看重他的本事,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把他安抚下来,当了自己的近臣,这两年来他尽心尽力,脾气改了不少。 “进来。”凌渊在书房中说道。 周瑾年和身后几个人走进去,凌渊没有看文书,他拿着笔在写正楷字,那种字体非常端庄,像他本人一样。 简单的白玉发冠,一身深蓝色长袍,成熟稳重,甚为儒雅,风度翩翩,公子如玉,举世无双,这样的男人真是绝对的难得。 他放下笔,端坐桌前,看着下方几个人,这温和的架势和唐麒有一拼。 “公子,这是下个月的军务安排。”关敏先道。 “好,西隅守将韩隽被调走,换了个人,去查一查底细。”凌渊吩咐道。 西隅和南境的交界,那里地界划分非常模糊,这几年两个人没少为了这件事来往,昨天你越界,今天他走错了路,总之南境和西隅的矛盾层出不穷。 韩隽不擅长解决这些问题,他擅长打仗,要不是他身边有几个可靠年长的副将,韩隽早就动刀子了。 唐麒将韩隽调走,可以说在凌渊的意料之中。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下一次的摩擦,就是南北战争的开始,不得不重视。 凌渊已经等了三年,他不会再等了。可以预见这场战争的旷日持久以及残酷。 他拿起折子,慢慢翻看着。 傍晚,唐麒一手拉着儿子,朝门口走过去。 “爹,娘亲,为什么那么多叔叔?”唐黎问道。 “娘亲小时候就认识的人,当然都是叔叔了。”唐麒回道,唐黎近来还有一个习惯,打破砂锅问到底,什么都问,你不说清楚他决不罢休,唐麒都怕了。 亏了楚徇钺有在,还给他解释梨花为什么是白的,唐麒对儿子可没这耐心。 “为什么没有姨姨,”唐黎又道,“全都是叔叔,也没有祖父祖母,娘亲,为什么阿黎没有祖父祖母,也没有外祖父和外祖母?” “哦,”唐麒漫不经心,道,“死了。” 唐黎对死亡没有概念,又打算开口,楚徇钺却道,“玖思,别吓着孩子了。” “怕什么,都这么大了。”唐麒道。 “爹爹,什么是死了?”唐黎从善如流,立刻抱着他爹的大腿了。 楚徇钺也有些为难,随后道,“就是睡着了而且” 楚徇钺被阿黎打断,“阿黎昨天晚上也睡着了,是死了一次,又活过来了吗?”唐黎咬着手指头问道。 “死了就是睡着了再也不起来,”唐麒回头看着儿子,道,“然后把人在木盒子里,埋在地下。” “那不是再也见不到爹和娘了,再也没有白天了,而且地下那么冷,还有虫子,娘亲,你和爹爹都不要死!”唐黎惊道,楚徇钺看到这孩子眼中的惊恐和不安。 他想要哄他,唐麒摇摇头,平静道,“阿黎,有些事情是没办法改变的,死并不可怕,娘的男子汉也不应该害怕。” 唐黎沉默不语,他就是害怕,唐麒也不哄他,继续拉着他的手,朝门口走过去,穆崇早就等着了。 那两个也是他心疼的小辈啊。 韩隽和林峰很快就到了,唐麒亲自带着一众人迎接,让所有人看清她对武将的看重,现在战乱未平,就有人敢撺掇她收了兵权,若是不压下去,日后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 “属下,怀阳守将袁坤。” “西隅守将韩隽。” “拜见小姐。”两个人齐刷刷地声音传到众人耳中,中正有力。 唐麒如同往日还了军礼,拱手道,“免礼,一别多年,唐麒甚为挂念两位兄长,二位可还好?” 袁坤有七年没见过唐麒了,一听这话,七尺的汉子眼圈都红了。 “小姐还好吗?”毕竟是男人,袁坤忍着没哭出来,声音有些哽咽。 西秦四位年轻将领,其中袁坤和夏城非常出色,林峰和韩隽稍逊之,唐麒最看重的就是袁坤和夏城了。 唐麒看着二人,戏谑道,“二位兄长何故作女儿态?” 两个人顿时苦笑不得,穆崇道也是隐忍半天,听着这话也笑起来。 唐麒携楚徇钺的手,道,“我夫君和儿子,清时,阿黎。” 楚徇钺行了一礼,寒暄过后提醒道,“玖思,不要站在门口了。” 唐麒点点头,道,“一会儿就忘了,先进来吧。” 她笑着,顺手拎起儿子塞到韩隽怀里,道,“来,先抱一下。” 韩隽手足无措,僵硬抱着阿黎,阿黎挣脱下来,拉着韩隽的手,道,“韩叔叔,快走。” 韩隽木然地看着小团子,道,“好,好,走吧。” 前面几个文臣随即正色起来,唐麒能够把唯一的儿子扔到这个男人的怀里,还真是不简单。 夏城,林峰,袁坤,韩隽,四个和唐麒一起长大的年轻将领,再有穆崇这个抚养和教导之人,西秦将军统领齐聚,当真难得。 唐麒三言两语打发走身边的文臣,说实话这个行为实在不太妥当,不过姜陶非常有眼色,带头说自己有事,先走了。 姜陶在恒郡的地位非常特殊,是唐麒的心腹,众人一看这心腹都去忙了,他们再留着也不合适,最后只剩下西秦一群将领了。 唐麒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回到当年,只是回头的时候看到的是楚徇钺的温和的面容,而不是那个人,她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她倒了一杯酒,没有喝,反手倒在地上。 楚徇钺坐在她身旁,低声道,“想他了吗?” “想了。”唐麒低声回答,依旧如往年心痛不已。 “没事,他对你来说,就是活着的。”楚徇钺道。 唐麒摇摇头,道,“都这么久了,还要什么安慰,死了就死了,我刚刚跟阿黎说完,这种事情我连阿黎都不哄,还要你哄我吗?” 楚徇钺有些无奈,唐麒是个非常现实又非常冷静的人,能让他情绪波动的人,一个是已经去世的虞景,一个是唐黎,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 他是离她最近的人,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进她的心里。 韩隽坐在穆崇旁边,只是一直在看唐麒和楚徇钺。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楚徇钺,说实话,有些失望。 他觉得唐麒嫁的人,不应该是这样的,最起码不是楚徇钺这样的,文不成武不就,到底用来干嘛的呢。 楚徇钺安慰完唐麒,便觉得有人盯着自己,一看,正好和韩隽四目相对。 他早先已经听穆崇说起过,韩隽对唐麒心思不同,看现在这样恨不得啃了他的眼神,果然。 他举起酒杯,遥敬了一下,韩隽还在盯着楚徇钺失神。 唐麒一手磕在桌子上,戏谑道,“韩隽,看谁呢,我夫君可不是给你看的。” 韩隽猛的回过神,杯子里的酒都洒出来了,半晌才道,“属下走神了。” 唐麒笑笑,道,“好不容易把你从西隅调回来,往哪儿走神呢,赶紧喝酒,今天晚上谁要是不倒,就不许走。” 林峰哈哈笑着,道,“那最好,这几年忙的我都不敢喝酒,今天还劳烦小姐派人把我扛回去啊!” “夏城?”唐麒喊了一声,两个人这几天还僵着,心里都清楚,谁都不愿先开口而已。 “小姐放心,今日属下一醉方休。”夏城朗声道。 唐麒点点头,道,“好!白术,换碗过来。” 楚徇钺轻按着她的手,唐麒笑笑,低声道,“就一次。” 白术换了碗过来,唐黎从穆崇那里蹦出来,道,“娘,阿黎也喝。” “阿黎还是小孩子。”楚徇钺将唐黎抱在怀里说道。 “爹你骗人,”唐黎奶声奶气地指责楚徇钺,“你昨天还说我长大了!” 楚徇钺在那里发愣,他什么时候说过了!唐麒却拿了酒杯斟满,放到阿黎嘴边,道,“给你喝。” 楚徇钺皱眉,唐麒按住他的手,道,“他自己试试就知道了,省的又缠你。” 唐黎果然一饮而尽,然后咳嗽起来,辣的他一句话都说不清,只是两眼泪汪汪地看着唐麒,不过碍于小男子汉的脸面,他没哭。 唐麒捂着嘴好笑起来,楚徇钺赶紧给唐黎灌水,就听她道,“没关系,我小时候也喝酒的。” 楚徇钺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穆崇刚放下酒杯就看那里的事情,赶紧道,“阿黎,到穆叔这儿来,玖思你这娘亲当的!” 袁坤看着林峰,有些不解,林峰解释道,“小姐不会带孩子,阿黎是清时公子带大的。” 袁坤知道唐黎的身世,对楚徇钺越发不知道如何形容,没关系,对他家小姐好就行了。 唐黎被穆崇抱走之后,袁坤起身走到楚徇钺面前,道,“这些年多谢清时照料小姐。” 楚徇钺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谢谢是什么意思。 唐麒给他倒了半碗,道,“袁坤兄长敬你的。” “不客气。”楚徇钺也大大方方端起碗,喝了下去。 唐麒随后解释道,“袁坤他一直担心我嫁不出去,你能娶我,他一直非常感激。” 楚徇钺点点头,“除了我谁敢娶你。” “说什么呢!”唐麒瞪他一眼。 一场酒宴真的喝到半夜,醉倒了一地,楚徇钺没喝多少,一一安排送走,他们的情谊果然不一般。 他将唐麒抱回去,唐麒素来睡相很好,谁知道醉了以后竟然呓语,楚徇钺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第六十八章内阁何如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68 唐麒虽然宿醉,但第二天早上还是很早就醒了。 身为上位者,你的本事必须是多样等我。譬如就算宿醉头疼,也要微笑着坐在书房,听姜陶和姚晋对于科举的安排。 “今年秋季,就在九月初吧,”唐麒说道,“左右这个时间已经习惯了,没有更改的必要。” “姚先生,”唐麒想了想,又道,“以前只有经过乡试县试的人来帝都会试,不知道这个事情你们怎么解决?” “回夫人,老臣在地方考试,只考一次,只有过了的人,才能到帝都。”姚晋回道。 唐麒点点头,“好,再加一条,若是过来的人实在不堪,就派人回去查。” 这一条自然是为了不让地方徇私,这种事情很难解决,可绝不能放着不管,不然就翻了天了。 商议完其他事情,唐麒留下姚晋三人,还有姜陶和其他几个看重的年轻人。 她开门见山,道,“我打算组建内阁。” 内阁这一制度创建已经很久,不过在楚氏的时候被废除了,因为朝前灭亡的原因就是因为阁臣把持朝政,出了乱子。 但是现在唐麒需要重建,很大的原因就是她不擅长处理政事,堆积如山的公文就能把她一个人压死,她需要听到更多人的声音,来弥补自己的不足,也得减轻压力。 南北之战迫在眉睫,她不能被政事绊住脚,必须挪出精力在战事上。 “如何?”唐麒问道,“你们知道我不擅长处理政事。” 这几年唐麒处理各种公文,什么都有,上到国家大事,下到谁家孩子打架斗殴,真是不胜其烦,又十分耗费精力。 她现在终于知道楚家的男人怎么死的早了,毫无疑问,绝对是活生生累死的。 她年纪还轻,没打算早早就累死在这些事情上。就算身为帝王,也不能搭上性命。 姜陶年轻,对于一百多年前的不甚了解,便道,“夫人,听闻前朝之亡便与内阁把持朝政有关,如今重建已经被废多年的内阁,是不是不妥当?” 唐麒点头,又道,“姚先生,您觉得呢?” 姚晋回道,“这得看小姐如何处置阁臣的地位了,前朝虽因阁臣而亡,也同样因阁臣盛极一时,不能一概而论,非好即坏。” 屈项华也道,“老姚说的对,夫人,老臣觉得夫人可以想个法子,让内阁之中,以及内阁之外,同时保持平衡,相互制约。” 董驷没说话,他多数心思都放在修桥修路还有水利方面,只要他有活儿干就成。 唐麒习惯性地叩着桌子,道,“内阁之中,内阁之外?” “是,”屈项华又道,“把内阁中的权力非常两派以保持平衡,同时内阁中人又必须保持一致,才能与内阁之外的势力抗衡。” 唐麒“嗯”了一声,姜陶微微皱眉,道,“这样容易造成党派纷争,夫人。” 四个人同时陷入沉默,对于内阁这件事情,说什么都是有道理的,这没办法很具体地说谁对谁错。 唐麒让白术给每个人递了一杯茶,她自己也端着茶杯,不知道在想什么。 “夫人,易之,”董驷喝完茶,终于开口,易之是姜陶的表字,“任何事情都是有利有弊,譬如老臣在一条河的上游修建工程,下游就会受到不好的影响,没有一件事只有好处。” 唐麒颔首,道,“诸位都再想一想,我必须想个法子来解决纷杂的政事,尤其是近一年,我几乎全被琐事拖累,无法凝聚精神,这件事情必须要解决。” 她的意思很明显,要么你们重新想个办法,给我解决整天堆成山的公文,要么你们就别争了,给我组建内阁,让我喘口气能去忙政事,没有第三种选择。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霸道,姜陶和姚晋对视一眼,然后先后告退了。 唐麒把几个人送走之后,就开始头疼,宿醉付出的代价非常大。她索性把公文扔到一边,直接回房睡去了。 还没回去呢,就看见白柳提着药箱出来,唐麒随口就问,“谁病了?” “夫人,黎小公子昨晚一杯烈酒灌下去,现在还没睡醒,楚相公召属下过去看看。”白柳回道。 “没事儿吧?”唐麒也没想到儿子一杯酒就躺到现在完了,回去又得看楚徇钺的脸色,早知道就不给喝了。 “没事,昨晚已经吐过了,就是睡得久了。”白柳回答。 唐麒也觉得自己好像是过分了,儿子才五岁而已,就剥夺了他以后的可能,这是不是不公平? 但是转念一想,她很可能这辈子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了,这孩子就必须承担更多的责任。 唐麒这三年都没有再怀孕,白柳给不出具体的原因,楚徇钺虽然只说是缘分没到,但是唐麒猜测自己很可能不能再生育了。 果然,她推门进去的时候,楚徇钺正坐在阿黎身边,阿黎大概刚刚醒,楚徇钺正在给他喂小米粥。 他没和唐麒说话,唐麒就知道把这人给招了,因为阿黎。 她自己也头疼地很,朝儿子道,“阿黎,还好吗?” “娘,阿黎头疼。”唐黎身体非常好,几乎不生病,现在趁着这个机会一把抓住唐麒,靠在她身上撒娇。 唐麒抱着儿子,道,“清时,我来喂吧。” “不了,你也是宿醉。”楚徇钺简短地说道。 “没事” “怎么没事,”楚徇钺道,“宿醉肯定头疼,不然你舍得从书房回来,快休息吧。” 唐麒笑笑,道,“你不生气了?” “生气,,”楚徇钺非常无奈,“在生气也不能不管你,你就是个不要命的,阿黎,往边上坐一坐,让娘亲躺下睡觉。” 楚徇钺这几年眼睁睁地看着唐麒忙的不可开交,经常半夜三更不睡觉,早上还得早早起来,知道她非常辛苦。 唐黎靠在唐麒身上,道,“娘亲生病了,那娘亲快睡觉。” 唐麒点点头,一手握着儿子的手很快就睡着了。 楚徇钺看母子两个人都睡着了,又起来去厨房熬汤去了。谁让他心疼唐麒和阿黎,还心疼地不得了。 唐麒再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是楚徇钺把她叫醒的。 曾妙言,陈娇娘还有方婉儿,三位夫人带着孩子过来了。 唐麒也起来,洗漱一番之后带着已经清醒的唐黎过去了。 曾妙言和袁坤已经有两个孩子了,一个就是袁珵,今年八岁,另一个是个小丫头,才两岁,据说也是被袁坤捧在手心里里养大的,和林峰家的小姑娘有一拼。 唐麒边走边道,“今天娘亲带你认识一个哥哥,还有一个小妹妹。” “哥哥啊,”唐黎道,“能和潇哥哥一样陪我起骑马吗?” “能。”唐麒回答,唐黎显然非常高兴,小短腿都快了几步。 “你怎么不问妹妹?”唐麒随口道。 “妹妹爱哭,又不能陪我玩儿,”唐黎颇为嫌弃不懂事的小妹妹们,他想了想又道,“不过要是娘亲给我生个小妹妹的话,我就不嫌弃。” “那你还要再等一等。”唐麒一本正经地回答儿子。 白术和紫罗两个人跟在后面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种事情,跟小孩子说得通吗? “好啊。”唐黎道。 “还有,不许嫌弃几个叔叔家的小妹妹。”唐麒生怕儿子一会儿做出什么事情来,赶紧吩咐道。 “知道了。”唐黎蹦蹦跳跳地过去,他知道,有些话是不能告诉别人的。 唐麒温和笑着和几人见过礼,道,“三位小嫂子好。” 曾妙言回道,“夫人好,昨日过来,两个孩子都累了,本来想上午过来的,可夫君又说您上午得忙政事,这才推到下午的。” 唐麒示意她坐下,道,“嫂子客气什么,不过我上午是真的没时间,以后嫂子下午过来就好,咱们自家人,不必见外。” “好,好。”曾妙言笑着。 唐麒伸手抱过她身旁那个小丫头,道,“丫头叫什么名字?” “大名叫袁珝,叫阿珝就好了。”曾妙言道。 唐黎非常懂事地说道,“阿珝妹妹好。” “哥哥好。”袁珝两岁,说话有点漏风,但是很好听。 唐黎又看着那个比他大的男孩子,喊了哥哥。唐黎这孩子,惯会讨人欢心,几句话就把哥哥妹妹全哄了。 唐麒看着认得差不多,就道,“紫罗,带孩子们去玩儿,就在这个院子里。” 方婉儿家的那个小的**个月,正是满地爬的时候,她有些为难,唐麒又道,“阿黎,珵儿,你们两个是,一会儿去看着林琅妹妹,知道吗?” 唐麒看着遍地小孩子,对着几个人叹气,道,“我现在一看见他们,就觉得我老的厉害。” 几个人连连失笑,陈娇娘道,“姐姐这话可是开玩笑了,我可看不出来姐姐哪儿老了。” 女人凑在一起,无外乎就是孩子,丈夫,唐麒不多插话,但还是听的认真,偶尔她需要调剂一下,时常埋在政事中,脑子反而会不清楚。 她看着几个小孩子闹成一团,心里忽然有了一个想法,内阁之外的平衡很简单,那就是丞相和六部。 内阁之中,如果有武将的话那又如何,这也是一种平衡。这样既能控制兵权,又能够保持这一点微妙的平衡。 唐麒捧着茶杯,紫衣没过多久送来了刚出炉的点心。 点心大多分给了孩子,曾妙言尝过之后道,“这点心做的真不错。” 陈娇娘笑道,“这可是楚相公亲手做的。” 曾妙言有些吃惊,“楚相公会做这个?” 唐麒笑着没有回答,曾妙言越发好奇楚徇钺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歇了一个下午,将几个人送走,唐黎拉着袁珵不舍得放人。唐黎早慧的很,能找到玩儿的人不容易。 唐麒缓过气,吃了晚饭又去书房了。 第六十九章情谊深重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69 唐麒很快将自己对于内阁的安排公之于众,然后引起轩然大波。 穆崇是被唐麒赶鸭子上架逼着去的,他身为一个传统的武将,只知道以服从命令为几任,从未想过自己要参与治理国家。 但是他被说服了,很简单,现在因为唐麒出身军营,关心军中大事,也习惯在北方五十多万大军花费金钱和精力。 这样的行为很多人都不满,但是没办法,唐麒出的是自己私库的银子在养兵,大臣总不能连这个都管。 那以后呢,历史上武将被缺德的文臣坑害,无数将士白白送了性命不说,还被百姓看不起,被史书记在败军的角落这对他们来说,是多大的屈辱。 所以武将参政是有好处,但是坏处也不少。 因为武将手握兵权,再参与国家政事的话,遇上有野心的人,很容易兵变亡国。 唐麒告诉穆崇,她只能顾全一个方面,她也想给武将参政的机会。 书房里的气息低迷到喘口气都非常艰难,唐麒坐在上方,道,“诸位大概觉得这样不妥,但是你们是否能给我更好的建议,如果不可以的话,就不必再反对了。” 唐麒有着一个女人特有的倔强,她目光凛冽,扫过众人的时候非常强势,但她的声音温和又戏谑,道,“至于你们担心兵权一事,要我说的话,现在讨论这个还太早,最起码这是百八十年之后的事情了,你们不用想那么远,要是继任者真的无能的话,就把江山送给别人好了,省的留着添堵你们说是不是?” 一番话把下面几个脸色难看的文臣安抚下来,唐麒又道,“还有其他事儿吗?” 下面一群人面面相觑,大多数人都知道,唐麒温和的时候,能够听进去任何意见,甚至去年有个老臣说她“头发长见识短”的时候唐麒都没眨眼皮子。 但是她要是倔强起来,没人拦得住,谁敢拦一个试试,不打断腿都是好的。 所以姜陶赶紧使眼色,都闭嘴吧,下去在想办法。 唐麒看着他们沉默,便开始了另一个话题,西隅驻军。韩隽已经被召回,当然不会再回去了。 “西隅一带的变故,大概就在这几个月了。”唐麒正色道,给韩隽使了一个眼神。 韩隽立刻站出来,说了西隅的境况,整整一个上午,都没有说完。 “小姐,属下去守西隅。”林峰率先站出来说道。 夏城却一把拦住,道,“小姐,属下去更合适。” 唐麒还没说话的时候,这两个人先争起了这个驻守西隅的大任。 “穆叔,”唐麒半晌之后才道,“您觉得谁过去更好?” “驻守西南的是谁?”穆崇最近身体不大好,他其实已经不打算再参与军政了,太累。 夏城率先回道,“是白玉飞。” 白玉飞命大没死,被凌渊救下来之后,一直在江南和妹妹在一起,安和大长公主已经去世。 不知道凌渊怎么说动他过来的,还是白玉飞在西南跌倒,觉得心里不平,现在又回西南去了。 穆崇深思之后,道,“夏城过去,林峰留下驻守乾元城。” 唐麒点点头,看着二人道,“你们有异议吗?” 夏城自然没有,林峰却有些不高兴。他一直清楚,穆崇是将夏城看做自己的接班人,他也知道自己不如夏城,但是心里还是不好受。 韩隽就更不用说了,他驻守多年,转个脸就交给夏城,这滋味就更不用说了。 唐麒垂眸,道,“我稍后下令,组建内阁的事情姜陶你尽快给我个章程,文臣四人,武将三人,科举的事情,我记得是许卿在负责,也尽快,没多少时间了。” 姜陶和许昌吉立刻应下,然后准备去忙了。 唐麒又道,“内阁的事情,大约是我太心急了,诸位若是有什么不满和意见,明日写折子告诉我就好,虽然世事难两全,但是我也尽量让诸位满意。” 她惯会打一巴掌再给甜枣,这个手段用的炉火纯青,但是最能俘获人心。 她笑着将众人送走,最后眼神落在穆崇几个人身上,然后离开坐在莲池旁,和儿子看书。 果然穆崇带着几个人都过来了,唐麒将阿黎放在一旁,道,“坐吧,有什么话不要憋着,马上就打仗了,到时候出了乱子算谁的。” 林峰和韩隽对视一眼,韩隽先道,“小姐,也没什么,就是觉得自己守了西隅多年,竟然还是没有一点长进,不争气啊!” “你呢?”唐麒又问林峰。 “属下知道自己不如”林峰说到一半,酒杯穆崇打断。 “我就是这么教你们的!”穆崇喝道,“前些年教你们都还回来了是不是?” 他一生气,四个人齐刷刷跪下,唐麒本来要跟着跪下的,被穆崇拦住,道,“你去旁边站着。” 唐麒苦笑,终究还是和他们不同了。 “一个两个的哪儿来的妄自菲薄的毛病,我什么时候教过你们看轻自己了,韩隽,还有林峰!”穆崇说道。 “你们几个知道玖思现在面对的局面,内阁组建,科举,还是随时可能爆发的南北战争,你们倒好,还没怎么样儿,就先闹上了,是不是还要打一架才肯罢休!” 穆崇一手将这几个人教养长大,对几个人的性子了如指掌,又挨个儿数落了一场。 最后唐麒都看不下去了,在旁边低声道,“穆叔,差不多行了,都多大人了。” “多大人了,那也是我教的,要是他们来日在战场上丧命,那就是我的过错,”穆崇语重心长,“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现在也得顾全大局知道吗,都起来,我老了,都不知道还能看你们几个多久,你们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不管怎么样,你们自个儿得先好好的,也让我以后死的时候好能够去见你们爹娘,给他们一个交代。” 唐麒看着他越说越离谱,道,“穆叔,什么死不死的,别胡说,您才多大!” 夏城也赶紧道,“穆叔,您别吓我们!” 四个大男人先后站起来,穆崇又对唐麒道,“玖思,你这个性也改改,以后办事换个法子,你看看你把那些人吓得,这是治国之道吗?” 唐麒“嗯”了一声,“我知道,不过兵权这个事情,我不能和他们妥协,我出身西秦,这样做,岂不是更让人心寒,有劳穆叔受累在内阁之中。” “放心,”穆崇道,“希望他们几个也能理解你的苦心。”他目光扫过四个人。 袁坤低着头,道,“小姐放心。” 唐麒笑笑,“你们不要离我太远就好,但凡我在,就不会让亏了将士。” 几个人相视而笑,他们自小认识,唐麒又年纪最好,都是把唐麒当亲妹妹看大的,有些事情,真的没那么麻烦。 唐麒处理完这件事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回去之后整个人都轻松了。常言高处不胜寒,但是她并不想疏远自己身边的人,那样太孤独了。 她倚在楚徇钺身上,心情颇不错,楚徇钺道,“玖思,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刚刚穆叔把我的兄长教训了一顿,我很高兴。”唐麒回道。 “教训?怎么教训的,他们怎么了?”楚徇钺问道。 唐麒低低地叹气,道,“我这些年,和他们越发疏远,有时候就在想,身在高位难道就要付出这样的代价,这样多不好。” 楚徇钺摸摸她的头发,道,“有些事情没办法改变,你站的越高,不是快看着身边的人越渺小吗?” “我知道的。”唐麒自己是非常清楚的,身在高位需要付出的代价。 “好了,穆叔不是替你教训过了吗,也省的他们多想,马上就要打仗了,再有乱子可不好。”楚徇钺道。 “嗯,已经安排好了,”唐麒道,“白玉飞守着西南,我会派夏城过去,要把方荆调回来,林峰和韩隽去守乾元帝都,关敏在安东郡,他就交给袁坤,你帮我写好了,我懒得写了。” “好。”楚徇钺拿来笔墨,很快写好,驻兵的事情也写的非常清楚。 “对了,我听说你表舅江作书的病症已经好了,让他来准备粮草,还有被服物资,他很可靠。”唐麒说道。 说起江家,楚徇钺在心底暗自叹气。江敬遥一蹶不振,在护国寺一待就是三年,谁叫都不出来,楚徇钺想了不少法子,都没用。 唐麒半搂着他,道,“清时,你不想让他去吗?” “不是,表舅肯定愿意,我在想端远表兄,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楚徇钺道。 “你们江家都是出情种的吗?”唐麒歪过头,一手撑着下巴,“江表舅据说是早年丧妻,继而决定终身不娶,江敬遥也是丧妻,三年了竟然缓不过气,你呢,你最好了。” 唐麒最后看着他笑了起来,楚徇钺捏捏唐麒的脸,“天天给你吃那么多,怎么就不见长肉?” “太累了,不说这个。”唐麒道。 “哦,还有一事,安东季家,他们想迁移到恒郡,好像是担心打仗。”楚徇钺又道。 唐麒点点头,“你安排就好,季家的季从行,穆叔说也是个不错的年轻人。” “那就迁吧,恒郡这滩浑水,想搅和的人多了去了,不在乎多他一个。” “好。”唐麒又拿起笔,看着文书。 第七十章秋日之事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70 唐麒素来雷厉风行,要办什么事情都非常迅速,内阁也很快组建好。 文武两派,姚晋为内阁首辅,手下有三个文官,都是三四十的年轻人,精力旺盛,姚晋毕竟年纪大了,累着就不好了。 另一方面,穆崇身在内阁之中,他能够参与内阁的决策,要是有什么不满直接去找唐麒就好。林峰和袁坤挂名其中,不过都在外面,没空回来。 屈项华则在朝堂上保持着内阁的平衡,他接替了姚晋原来的位置,总之唐麒花了半年的时间终于把所有人都安抚下来,自己也喘了口气,等着九月初的科举了。 楚徇钺则是在忙其他事情,他花了不少银子在恒郡和各地办学府,这位前朝皇子,今日唐氏的夫君,更是盛名在外。 北方与南方不同,这次要科举,他和唐麒才彻底清楚这一点。 南方乃是富庶之地,许多普通百姓有了多余的银子,都会送子嗣去读书。但是北方不同,北方一则尚武,二则贫穷,历来都没有读书的风俗。 他们两个人自然得改变这样的局面,就算唐麒不喜欢读书,她也是能够把四书五经倒背如流的。 八月十五刚过,唐麒正坐在书房看地图,现在西南的局势一触即发,夏城和白玉飞,哪个是弱势的人,可想而知那边的情况会有多激烈。 “小姐,”白术敲门,道,“北齐来信。” “尹华?”唐麒接过信,三年前尹华就把北齐送给她了,不过唐麒拒绝了他要来这边的事情,因为楚徇钺翻了醋罐子来着,虽是玩笑话,但她没答应。 北齐现在已经分为四郡,尹华虽继续称王,但不过是一个领空饷的位置。一个年轻人,怎么可能一辈子就带个孩子,他不甘心也是正常。 唐麒放下信,尹华先斩后奏,现在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大概九月初就到了。 这人果然不简单,唐麒一手叩着桌子,她的眼线都没有发现人不见了。 “没事,派人去保护他。”唐麒放下信,来了就来了,尹华可是个人才,不用多可惜。 “对了,他不是有个孩子吗,男的女的?”唐麒又道。 “回小姐,是个姑娘。”白术回道,小姐她关心这个事情做什么。 唐麒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吧,把这事告诉清时。” “是,小姐,楚相公带黎小公子去外面了。”白术应了下来,他越发觉得小姐是真的将楚相公放在心上了,这件事情都要告诉。 “哦,那回来我去说。”唐麒道。 唐麒现在要处理的琐事已经很少了,她把信放在一旁,继续看西南地图去了,马上就要打仗,兵力如何部署,这是很重要的事情。 楚徇钺得空,带着阿黎和萧潇出去玩儿了,他更想和唐麒出来,奈何唐麒是个大忙人,就算有了内阁她还是忙。 他要是自己不找事情做,能快憋成深闺怨男了。怪不得昨天听说这家正室杀了小妾,今天又是这家的小妾踩到主母头上,都是闲出来的。 要是整天都忙得跟唐麒似的,哪儿会出这么多事情。 楚徇钺坐在落华楼的窗口,两个小孩子吃东西,自己则百无聊赖地在看风景。 三年来恒郡俨然成了第二个帝都,但又似乎与帝都不同,给他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爹,爹”唐黎连着喊了好几声他爹才听见。 “怎么了,还想吃什么?”楚徇钺随口问道。 唐麒对唐黎比较严苛,平时管教严格,吃什么东西也都是有定数的,但是楚徇钺放纵孩子,喜欢什么都给。 一般人家都是慈母严父的状态,但是到了唐麒和楚徇钺这里,正好反过来,唐黎很黏楚徇钺。 “爹爹,这里的桂花糕不好吃。”唐黎鼓着小腮帮子,一板一眼地说道,好像吃到了毒药一样。 “不好吃?”楚徇钺拿了一块,尝过之后道,“还好啊。” “就是不好吃,没有爹爹做的好吃,我不吃了。”唐黎放下桂花糕说道。 楚徇钺无奈地笑着,道,“你还真是跟你娘亲一样嘴刁,不喜欢放着。” 唐黎拽着萧潇的手,两个小孩子不知道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说什么,这俩孩子自小关系就好,现在自然更好了。 楚徇钺则是注意到了身后两个人的谈话,现在恒郡也是跟当年的帝都一样,隔三差五流言四起,尤其是这样的多事之秋。 “你说说这现在南方和北方有什么区别吗,都是一个祖宗,现在非要闹个你死我活,折腾地还不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说话的那人声音压的低,却都是不满。 另一个也随声应和,道,“当年的凌王府和唐王府,就闹得不可开交,据说是世仇,现在当然要打了。” “世仇,我怎么听说这凌公子对唐家小姐不一般呢,当年护国寺的烟火,我家老母亲可是正在护国寺祈福,打听地清清楚楚的。” 楚徇钺也想起当年,他跪了半夜换来一张圣旨,现在想想真是够傻的,明知道唐麒只要想翻脸,别说一张圣旨,就是有孩子都拦不住她,不过还是求了。 身后那人又道,“你们说,这南方的凌世子要是和北方的以清郡主有感情,直接成亲,天下不就是他们的了,犯得着你死我活,闹成这样,真是想不通。” 楚徇钺听了半天,大致了解他们的意思,不想北方和南方开战,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 他站起来,看着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这应该是所有人的愿望。但是唐麒和凌渊两人之间的矛盾除了战争之外无法解决,他们只能活一个。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唐麒从书房出来的时候,楚徇钺已经回来了,他和阿黎坐在房间里,楚徇钺在收拾下午给阿黎买回来的东西,阿黎趴在楚徇钺腿上已经睡熟了。 她一看就变脸,道,“清时,你又由着他!” “没事,小孩子憋坏了也不好。”楚徇钺将阿黎抱到床上,两个人才出去。 唐麒随即想起下午的事情,道,“尹华你还记得吧?” “记得。”楚徇钺道。 “他已经过来了,九月初就到。”唐麒看着楚徇钺,认真说道。 楚徇钺点点头,“他能帮到你吗?” “能。”唐麒道。 “那就好。”楚徇钺说的风轻云淡,半点都不着急。 唐麒却是眨眨眼睛,倚在他身上,道,“不吃醋了?” “这几年吃多了,胃不太好。”楚徇钺也玩笑道。 唐麒笑起来,“是吗,没看出来啊,谁让你吃醋了,我立刻就把他发配到边疆,再也回不来。” 楚徇钺拍拍她的肩膀,“那全天下的男人你都给发配了。”唐麒永远都不明白她的美貌有多大的震慑力。 唐麒低声笑着,什么都不说。 楚徇钺又道,“好了,说正事,我今天上街,听到很多百姓都在抱怨你和凌渊。” “是因为打仗的事情吧,”唐麒道,“早就猜到了,我会想个法子安抚的。” 她很清楚,因为他和凌渊本来就都是原来的洛云王朝的人,真打起来肯定首先招致百姓的不满。 唐麒趴在楚徇钺怀里皱着眉头,还是得想个法子。 豫南郡,凌宅。 凌渊现在要比楚徇钺更忙,与唐麒尽量分散职权的做法不同,凌渊更擅长集权,政权军权同时都窝在握在他的手里,还真是难为他了。 凌渊翻着地图,问道,“白玉飞和夏城,遇上了吗?” 风起道,“已经遇上过,,但双方都选择了躲避。” “时机未到。”凌渊淡然说道。 他和唐麒对面着几乎同样的局面,两个人都在等着对方先犯错。 “公子,”青山进来道,“夫人和老爷来信了。” 凌渊皱眉,把信拿了过来。凌渊不用看都知道信里写的是什么,第一催他成亲,第二催他生孩子。 还有一件,他表哥明清会过来帮他的。 唐麒昭告天下,自己已经成亲,凌夫人当然得催儿子赶快成亲了。可是凌渊这两年还是不肯娶明淮,明淮也倔强,就这么耗着,他哥哥明清气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放下信,什么都没说,继续忙手里的事情。 凌渊当然也知道自己该成亲了,但是他就是没有心思。这两年他身边不是没有人,只是他发觉,有些人无法代替的。 譬如虞景之于唐麒,譬如唐麒之于他。 但是事已至此,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情况已经坏到不用战争没办法解决的地方了。 凌渊起身,一个人走到院子里。他的身影在暮色中显得高大而孤独。他忆起唐麒当年说过的话,江山和美人都想要,野心也太大了吧。 他是怎么回答的呢,对了,他当时不以为意,他那时还没想到唐麒能够将事情做绝,说起狠辣这个词,他们谁都不输谁。 凌渊皱起眉头,开始深思。这点事情影响不到他对大局的掌控。 九月初,秋意正浓,阳光明媚却又带着深寒。 准备了九个月的科举终于在恒郡举行,唐麒最担心在这个时候凌渊发难了,她又挪出一半心思在战事上面。 唐麒看着手里的折子,又是一个多事之秋。 第七十一章暮秋大雨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71 唐麒坐在书房,下面站着的是几年不见的原来的北齐王,尹华。 两个人有六年没有见过了,尹华看见唐麒的时候,有些许失态,不过还是被掩饰过去了。 “坐,”唐麒道,“不用客气,你远道而来,我应该好好招待才行。” 尹华坐下之后才开口,道,“夫人,您应该知道我过来的目的,我没打算一辈子庸碌,所以才过来的。” 唐麒点头,道,“我知道,你不必着急。” “多谢夫人。”尹华说道。 “等到科举之后如何,”唐麒道,“你也得适应一下恒郡这个地方。” “是。”尹华简短回道。 两个人的见面持续只有一刻钟的时间,唐麒面前的桌子上还堆着不少东西,她有的忙,尹华非常有眼色地走了。 唐麒却在想,把他放在哪个位置更好,尹华这个人,能用,就看怎么用了。 唐麒把人送走之后,抱着文书回房去了,她连着几天没睡觉,有点累了。 楚徇钺在陪阿黎看书,阿黎看见唐麒进来,道,“娘亲,什么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唐麒放下文书,看了楚徇钺一眼,道,“问你爹爹。” “爹爹说他没有打过仗,娘,你说嘛!”唐黎小小的身子扑过来。 楚徇钺笑道,“还是你说吧,我说不清。” 唐麒“嗯”了一声,拿过兵书给儿子解释去了。 唐黎真不愧是个好学生,缠着唐麒有一个多时辰都把自己想问的问完,然后出去玩儿了。 唐麒比看了一上午折子还头大,道,“清时,给他找个先生好了。” “行,这孩子早慧得很,是该找个先生了。”楚徇钺回道。 唐麒抱着翻着折子,没什么大事。安东,乾元,西南都处在一个非常微妙的态势之中,保持着那一点点平衡。 楚徇钺看她走神,道,“想什么呢?” “在想怎么等我考那些人的时候,我该出个什么题目为难他们?”唐麒漫不经心地说道。 “很多啊,南北战事,内阁都行。”楚徇钺回道。 唐麒皱着眉头,把一沓折子推到他面前,道,“快帮我看看,内阁已经批过的,你看哪里不合适?” 楚徇钺现在越发了解唐麒,她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其实非常懒惰,就连争议非常大的内阁,楚徇钺一度觉得他们想的太多了,唐麒只是懒而已。 他没有拒绝,拿过去看了,唐麒磨了半天,干脆把剩下的都交给楚徇钺,自己又看地图去了。 当初虞景在他面前评价过唐麒,说她可以征战天下,却难以守住江山。 楚徇钺没再多想,继续给唐麒看着折子。 姜陶和许昌吉是这次的副考官,董驷是主考官。一老两少,唐麒挑的人非常有意思。 董驷性情刚直,姜陶则世故变通,许昌吉是个很好的执行者,不过他直到现在都害怕唐麒。 对此唐麒非常不理解,她是刨他家祖坟了,还是怎么的,把人给吓成那样。 科举试卷的评选结果在九月中旬出来,唐麒一边翻着试卷,一边听着下面几个评卷的人争来争去。 唐麒面前的试卷中,除了实在不堪入目的,其余都在,也分成了三六九等,等着唐麒做最后的决定。 她敲敲桌子,道,“好了好了,我都听见了,几位不累啊,这都吵了十几天了。” 董驷笑呵呵地回道,“夫人,您不懂,我们这些做学问的老头子,能吵起来现在也是难得啊。” 唐麒笑笑,“看来诸位对这次的试卷颇为满意。” 一个评卷的岁数挺大的老头子捻着胡子道,“夫人,确实如此啊,老夫门庭冷落多年,这次说不得能够收几个弟子。” 这人叫韦博,隐世多年,也不知道姚晋怎么把人给弄出来的,反正学问才能非常出色,就是年纪大了,有七十多。 唐麒道,“您不如把我家唐黎给教了,我最近正发愁,去哪儿给那孩子找个师傅来着,如何,韦先生?” 韦博摸着胡子,道,“夫人不嫌弃老夫年纪大,误了小公子就好。” “韦先生说笑了,一会儿我带您去见阿黎。”唐麒说道。 阿黎还小的很,现在先得学会立身,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至于阴谋阳谋,等以后吃了亏,自己就知道了。 现在教小孩子这些,他以后会长歪的。 散了之后,白术拿着试卷,唐麒则是和韦博一起,去了内院。 唐黎正和楚徇钺凑在一起,摆弄前些日子找工匠做的鲁班锁,父子二人兴致勃勃,唐麒看见盘子里的点心都凉了。 “清时,阿黎。”唐麒将二人叫起来。 楚徇钺拉着阿黎的手过来,温声道,“回来了?”同时朝韦博行了半礼,非常客气。 韦博同样还礼,两个人倒是投缘了。 “嗯,”唐麒道,“这位是韦先生,阿黎以后的师傅。” “阿黎,”楚徇钺道,“给先生行礼。” 唐黎自然知道先生是什么,规规矩矩地行过礼之后,他好奇地看着韦博,道,“先生,你会给阿黎讲兵法吗?”唐黎最近越发喜欢看书了,比同龄爱玩爱闹的小孩子要成熟很多。 但凡长者,都喜欢聪明伶俐的小孩子,韦博也不例外,他拉起唐黎的手,道,“会的,不过不是现在,阿黎要从简单的开始学,不着急。” 唐麒站在楚徇钺旁边,低声道,“终于找个师傅了。” “怎么听着你这么嫌弃孩子。”楚徇钺笑道。 “哪儿有,高兴而已。”唐麒道,唐黎对于她而言,自然不一般。 “清时,你招待韦先生,我先去忙了。”唐麒指了指一堆卷子,楚徇钺点点头,把她送走了。 唐麒很快将人挑好,没有费什么力气,她基本上都是按照姚晋和韦博的意见挑人,也省了不少麻烦,一共三十人。 九月下旬,在准备殿试的那天,天气阴沉,下起了大雨。 她这次将楚徇钺和儿子都带了过去,很多人对楚徇钺都非常好奇,只是楚徇钺不常露面,他喜欢清净,这次也是被唐麒拖出来的。 “怎么今日非要我过来?”楚徇钺边走边问。 “天下人都好奇我金屋藏娇藏了个什么美人,当然要让他们见见了。”唐麒玩笑道。 “睁眼说瞎话的毛病还是一如既往。”楚徇钺拉着阿黎的手往前走,不再和她说话。 唐麒一身墨蓝色长袍,长发只用一支白玉梨花簪束起,本来很平常的打扮,她就已经非常美艳了,尤其今日眉间多了一点红色印记。 倒不是故意的,她上火起了个小疙瘩,正好起在那里,就点了朱砂。 谁知道她走进去的时候里面都没有声音了,楚徇钺已经坐在侧位,这才仔细看着她。 唐麒这样的女人,就该藏在屋子里不要出来,她根本就是来祸害人的。 她整个人看起来既深沉又美艳,本不该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的特质,在唐麒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唐麒敲敲桌子,道,“怎么今儿个见我都不说话,不认识了?” 众人赶紧站起来行礼,唐麒笑笑,道,“免礼吧。” 她看了一圈,果然策论写得好大部分都是年纪挺大,历经沧桑的人,只有一两个年轻的,那还是唐麒专门打听之后留下的。 年轻人想法简单,更容易培养成心腹,姜陶和许昌吉就更得唐麒的信任。 唐麒看完之后,开口道,“今日大雨,不如诸位先作诗看看。” 她说完之后,殿试的人已经开始着手准备,熟悉唐麒的人却皱了眉头。 唐麒素来不拘一格,对于诗这样工体严谨的文字,她不甚喜欢,今日让人作诗,还真是奇怪。 楚徇钺离得近,便问道,“怎么想起来写诗了,你不是不喜欢?” “不喜欢,”唐麒低声回道,“我又不是凭好恶办事的人,写诗不是也能看出文采吗。” “像是为难人的。”楚徇钺道,唐麒不解,这个题目应该很容易的。 “越容易的越麻烦,文人讲究标新立异。”楚徇钺道。 果然唐麒看见,许多人都犯难,迟迟没有下笔。 唐麒无奈,温和地说道,“诸位不必在意,这不是今日考诸位的题目,只是淋了点儿雨忽然想起来的,随意写写就好,诸位这样为难下去,今日连晚饭都吃不上了。” 她说完没多久,下面果然有人拿起笔,很快就写完了。 白术将诗文收上来之后,唐麒随意翻了翻,就递给身边的楚徇钺,很多人这才开始注意到坐在唐麒身边的那个年轻人,看起来并无出色的地方。 但是很温和,温和的第一眼都记不住的人。 唐麒很快出了题目,南北战事发生之后,第一,北方如何安抚民心;第二,如何应对战争。 本来这场战争会不会发生,还在许多人的猜测之中,他们私心里是不希望战事发生的,不过唐麒一句话给出了结果。 唐麒看着下面众人的反应,战事的发生本就是必然,能够看清局势的人应该早就知道。 很快了,唐麒偏过头,往窗外看着,大雨倾泻而下,她这三年都未见过这么大的雨了。 忽然白桑从侧门进来,走到唐麒身边,他面色肃重,浑身都是湿的,大概是赶过来太着急,淋了雨。 “小姐,打起来了。”白桑低声道。 第七十二章战火燃起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72 唐麒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她耳边呼啸着一个声音,终于来了,终于打起来了。 她垂眸看着下面还在苦思的人,开口道,“不想今日一语成谶。”她声音沉着,带着无奈和惋惜,还是冰冷。 反应敏捷的人立刻就清楚了,姜陶先站起来,道,“夫人,西隅” 群臣都知道有这一天,私下也说了很久,但是现在听到,还是让人非常震惊,这是要见血的战争,不是小事。 “是,”唐麒沉声,脸色肃然,全然不见刚才的随意和自在,“诸位先写,你们的办法,说不定就是明日的政令。” 下面一片哗然,唐麒起身,道,“清时,你在这儿守着,我先走了。” “江卿,穆叔,姚先生,你们随我走。”唐麒道。 唐麒一脸严肃,神情前所未见的冰冷,又一次惊到了在座的人。楚徇钺还是坐在刚才得位置,怀里抱着唐黎,神色淡然冷静道,“诸位慢慢写,不着急。” 唐黎抱着楚徇钺的手,低声道,“爹爹,娘亲生气了吗?” “没生气,阿黎害怕了?”楚徇钺安抚着他。 阿黎没有反驳,把脸埋在楚徇钺的胸膛里,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唐麒。 唐麒一脸严肃,但是并非在担心,她更多的是兴奋,南北之战,更是她和凌渊之间的战争。 他们自幼相识,在争抢打架玩闹中长大,只是中途变故陡生,命运将两个人扔进深渊。 唐麒从一个天之骄女,父母手掌中宝贝一夕之间堕入十八层地狱,血泪无边。凌渊远离帝都,独自零落江南,虽有亲眷却十年不得相见,忍受险恶的孤独。 他们那个时候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是怎么的命运,只知道他们必须踩着踏过刀山火海重返人间。 在十年的挣扎中,唐麒忘了那个在年幼的时候和她争吵玩闹的人,她从鲜血淋漓的地狱回来,幼年爱玩爱闹的小姑娘已经身葬地狱,回来的是杀伐果断,不择手段的修罗。 她美貌,艳丽,却冰冷得像西秦的寒冬。 凌渊同样忘记了当年的小丫头,他孤身一人度过江南的雨季,没有人陪伴,没有人诉说,他一个人就能过扛起所有的重担,成了名扬天下,当世无双的贵公子凌渊。 他总是不择手段,他必须是赢的人。 他们二人何其相似,不约而同走上同一条道路,只是这条路太窄,只能容得下一个人。 唐麒坐在桌案前,收敛心神,将一早写好的诏令全部拿出来,递给几个人。 “传令给林峰,将乾元城中愿意离开的百姓迁出城,现在不要起冲突。”唐麒沉声道。 “恒郡,安东郡,新邺郡,全城戒严,下令萧云,彻查一切可疑的地方”唐麒一口气说完,又道,“还有其他事情吗?” 这些事情她计划已久,现在只需要下令,让人具体实行就好,不会费太大的力气。 江作书回道,“夫人,被服军粮已经准备好,请夫人亲自派人押运。” 唐麒点点头,道,“白术,从将军卫中调两个人过去。” 江作书确实谨慎的很,粮草军需必须要小心再小心,不然前方打的胜负难分的时候,后方却忽然断了粮草,到时候他们就不是输给敌人,而是输给自己人了,唐麒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穆叔,”唐麒将一份地图交给他,“还请您分出精力,再安排一下新邺和安东的事情,这两地都是种粮的地方,我担心又有纰漏。” 穆崇拿过地图,看着上面的兵力部署,沉声道,“放心。” 唐麒敛着眼眸,眉头微皱,还有什么事情? 她最后又留下几个人,直到深夜才散了,各自从书房里出来。 她看见白桑正抱着一只受伤的鹰隼,凌渊知道她用鹰隼传信,大概是途中受的伤吧。 “给我吧。”唐麒道,鹰隼一般是不愿意被人喂养治疗的,但是唐麒天生能够和动物亲近。 白桑一边递过去,一边道,“夫人,您累了一天了。” “没事,我不困,你们也尽早休息,”唐麒说道,“日后你们要干的就不是打杂的活了。” 白桑应声,真是熬出头了。唐麒不喜欢侍女,连累他们几个浪费一身本事只能天天端茶递水。 上次白术竟然被一个世家公子怀疑是太监,也亏了白术脾气好,没有当场打起来,而是背后蒙了一个麻袋把人教训了一顿,连唐麒都睁只眼闭只眼让过了。 唐麒把鹰隼抱回自己的房间,她那里有伤药。楚徇钺还没有休息,他在翻看今日的试卷,将好的挑出来。 楚徇钺看他抱着一只鹰,先是惊了一下,随后才道,“回来了。” “嗯,好累,”唐麒将身上的袍子扔到一边,“拿一下药箱,这鹰受伤了?” “翅膀被箭头擦伤了,”唐麒道,“今天怎么样,没有出事儿吧。” “有两个人晕倒了,说是急火攻心,大概就是太紧张又被你吓着了。”楚徇钺道。 唐麒一边给鹰隼上药,一边道,“晕倒这事不是很常见吗,我还听过前朝有人在金殿上被吓疯,吓死的,我今天真的很可怕吗,能把人吓晕过去。” “你今天把阿黎吓到了,”楚徇钺没再说玩笑话,“阿黎说他都见过你这个样子,我下午没让他看书,让他去玩儿了。” 唐麒皱着眉头,有些心疼,道,“也是,孩子还小呢,没想到今天就忽然回来消息了,你哄一哄他吧,真吓到就不好了。” “我知道的。”楚徇钺一边说话,一边把纱布递给她。 包扎好了之后,唐麒又开始拿着卷子翻看,今日这题目出的真是应景。 楚徇钺给她把宵夜端过来,一碗热腾腾的肉粥,还有几个小菜,道,“怎么样,谁的办法能够出现在你的政令上?” 唐麒不答,反问道,“你觉得呢?” 楚徇钺摇摇头,“都不成,太浅了,事情没这么简单,尤其是稳定民心这一点,不管给予百姓任何理由,他们都不愿意再动乱了。” 唐麒微微叹气,她清楚。她自己,楚氏,凌渊,这场战场一开始就被人们看做家族间的复仇,事实也就是如此。 无关大仁大义,只是私仇而已。何况就是真的朝廷暴政了,也不见得百姓就支持你打仗。他们只要好好过日子就行,别的事情谁愿意操心。 而今家族仇恨已经终了,凌家和唐家又哪儿来的深仇大恨,要把所有人拖进战争的深渊。 所以要说安抚人心这事儿,只有在胜利之后才能办。 “是啊,”唐麒说道,“现在只要打仗就好了。” 她端着碗,慢慢地喝粥,目光冷静而凌厉,上位者的战争和野心,是说不清的东西。 深夜,豫南。 凌宅灯火通明,与白昼无异。凌渊翻着地图,目光落在西隅和西南交界之处。 他同样只有一个想法,终于动手了。 白玉飞在他这里养伤很久,这两年在江南赋闲,修身养性。 这一次凌渊挑选西南守将的时候,白玉飞专程从明远郡过来,毛遂自荐。 凌渊手下很多人都不同样,毕竟白玉飞乃败军之将,当初又输得那么窝囊,万一他有什么不好的心思,万一他又输了呢! 只有关敏一人上书说可以用白玉飞,关敏了解白玉飞甚至他父亲白杨的为人,都是拿的起放的下的人,何况新西南军中有白玉飞旧部,用起来肯定更方便。 凌渊最终力排众议,把兵符给了白玉飞,让他去西南了。 白玉飞要过去的原因也简单,当初在西南败给唐麒,现在自然想要赢回来。何况他一个大男人,难道要因为一次不可能赢的战争,颓废一生,何况他已经死过一次,该还的也还清楚了。 凌渊一个人坐在书房,亮着好几盏灯,面前是一堆公文。 这一天他等很久了,他和唐麒之间地这场决定天下归属的战争,最先在西部交界开始。 这是早就料到的时候,但是凌渊还是觉得不能平静,不同于当初和楚氏之间地战争。 那一场战争,他知道自己一定会赢,当初的楚氏朝堂衰败,失去民心,胜负只是时间问题,但是现在不同,唐麒的实力和手段摆在那里,要赢过她,就必须谨慎而且大胆。 必须是绝对的强势,不然这场战争就会持续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就像小时候唐麒和他争抢东西的时候,谁都不让谁,谁都不低头。 当初是因为年幼倔强不肯低头,现在是因为野心勃勃不可能低头。 风起进来,看见凌渊还在失神,便道,“公子,该休息了。” “战事因何而起?”凌渊揉揉眉心,问道。 风起便从头说起来,要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等了太久谁都等不下去了,结果偶尔一次狭路相逢,都说不清是谁先动的手,战事便在淮安山爆发,结果一发不可收拾,成了南北之战的开始。 凌渊听完,一手叩着桌子,道,“传信给白玉飞,告诉他不要太迂腐了。” “是。”风起回道。 凌渊起身走到外面,豫南今日也是大雨倾盆,现在已经停了,只不过天空依旧黑漆漆的,深沉压抑,让人喘不过气。 凌渊站在门廊下,玖思,你我终究还是走上这条路了,我绝不会相让于你。 第七十三章局势微妙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73 西隅的战事如烈火般蔓延,很快就烧遍了整个西北和西南,混乱之状实在难以想象。 唐麒很忙,除了西边极其混乱的战事之外,她还有处理许多政事。就算有了内阁她也得自己忙,怪不得皇帝都短命。 “阿黎吃了没有?”唐麒问道。 “你还记得阿黎?”楚徇钺道。 “记得啊,我还记得你呢,你不是最近也忙的很,就不要亲自下厨了。”唐麒说道。 楚徇钺也没好到哪里去,粮草军需,大部分银子都是从楚徇钺这里出的,他也得亲自看着。 两个人都非常忙,楚徇钺最近要忙的事情丝毫不比唐麒少。 他如今身为北方最有钱的商人之一,以及唐麒的钱袋子,忙起来也是没边儿,不过这些天他还是给唐麒做饭。 “我倒是想,”楚徇钺给她夹着菜,一边说道,“可也不知道是谁,我不做饭,她就不好好吃,昨天连碗汤都不喝,还说厨房做的不好吃,今天上午赵师傅一直盯着我,连我放多少盐他都想数清楚,你一忙就爱挑刺儿,现在整个府上都戒严,连一个时辰喘几次气都有定数,你知道吗?” 唐麒这个人就是这样,平时随和,只要不出乱子,怎么着都成。但是现在这个时候,她是绝对不允许有人乱来的,不然就等着断腿吧。 “哪有,”唐麒喝着汤,“明明就是你煮的汤很好喝,赵师傅的手艺也就哄哄阿黎而已。” 楚徇钺笑笑,“赶紧吃吧,公文还没看完。” “你煮的汤这么好喝,做的点心也这么好吃,”唐麒看着楚徇钺,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出蹦,“我以后离不开你了怎么办。” 楚徇钺听完,一个哆嗦把勺子掉到地上去了,他不是没见过唐麒的温柔,两个人在一起好几年,他当然知道唐麒不为人知的一面。 但是现在她说出这样的话,楚徇钺仍然觉得自己像要疯了一样。 他深吸一口气,对面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就是他的毒药,自从沾手之后,就再也不想放开。 他坐下,一手将唐麒掉在耳边的长发顺到耳后,温声道,“那就一辈子都不要离开好了。” 唐麒摇摇头,道,“我怕你离开我。”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楚徇钺道,连他自己都觉得他对唐麒非常好,两个人不像其他夫妻,从来都没有吵过架,也没有矛盾。 “你对我太好了,好的不能再好了,”唐麒边喝汤边道,“我没有付出任何代价,都是你一个人在承受我们之间的痛苦,这是不公平的。” 唐麒一向很理智,非常理智。 “我甚至这三年之中都没有再”没有再怀孕,这其实也是唐麒的心事之一,她是疼爱阿黎,楚徇钺也将阿黎当做自己亲生的,但是这毕竟是不同的。 楚徇钺干脆伸手将她抱在怀里,道,“你想什么呢,我又不是为了孩子才跟你在一起的,我爱你,自然也没有想过要让你付出什么代价,玖思,我不太懂,你为什么会把感情当做交易,谁教你的?” 唐麒也累的够呛,靠在他怀里,闷声道,“你知道我会的都是谁教的,我已经习惯这样判断在我身边的人,我有时候就会害怕,你会离开,像其他人一样,再也不回来了。” 楚徇钺抱紧她,“我一直害怕的是,你会离开我。” 唐麒抬眸看着他,“为什么,我做了什么事情吗?” 楚徇钺一手摸上她的脸颊,道,“是啊,就像你担心我会走一样,我也害怕你会走。” “我像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唐麒不悦道。 楚徇钺笑笑,没有回答,“快吃吧,喝吧,早点忙完你还能睡会儿。” 唐麒叹气,“我要折寿的啊。” “胡说什么!”楚徇钺给她嘴里放了一块点心。 唐麒拿起一堆文书塞到他怀里,用眼神命令楚徇钺帮他,楚徇钺认命地翻着文书,西边的战事还真是惨烈。 白玉飞和夏城两个人都不简单,胜负实在难料。 他看了看打哈欠的唐麒,还有外面那弯弦月。真的只能用无休止的战争来解决吗,唐麒和凌渊,真的不能和平相处,真的只能走到这一步吗? 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为了他们二人的野心丧命,真的值得吗? 权力这样的东西,永远都是浸染着淋漓的鲜血的。 楚徇钺看了另一边的信封,那是最近给阵亡将士准备的。唐麒的诚意显而易见,但是在人命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他仔细看了一下,皱着的眉头又松开。 西隅军营。 夏城熬的眼睛通红,刚刚吃完东西,又开始新的忙碌。 “将军,已经退了。”申则安进来说道。 淮安山下这个战场真的不是好地方,他们已经整整胶着在这里五天了,轮番争夺,却是谁都占不了上风。 “让将士们先歇一歇。”说完之后,夏城紧紧抿着嘴唇,神色严肃。 开战半月,他感觉到白玉飞的态度非常奇怪,两边打的非常热闹,声势浩大,但就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就像白玉飞在故意拖着一样,夏城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虽说他只要服从军令就好,但是夏城心里感觉到这场战争与以往的不同之处。 凌渊对于他家小姐的感情很多事情的走向不是那么简单的,他想起虞景的话,和他玩笑一样的姿态,他说没有那男人能过得了唐麒的美人关,连凌渊也不例外。 这话到底有什么深意,夏城皱着眉头。 “将军,南边有人偷袭。”有人急匆匆地闯进来说道。 南边是放着粮草的地方,夏城道,“再加派一队人马看守粮草。” 白玉飞最近这种不入流的手段用的真是相当顺手,夏城无奈地坐下,说不定他们应该见一面才好。 唐麒第二日依旧起的很早,天还没亮,楚徇钺伸手将她压下,道,“今天初十。” 初十休沐,天大的事儿也不能把人往死里累,何况天还没塌下来。 “我睡不着了。”唐麒道,她最近习惯早起。 “赶紧睡。”楚徇钺不由分说将唐麒压到怀里。西边的仗打了有多久,她就熬了多久,这才刚刚开始,唐麒就一副拼命的架势。 再这样下去,不用凌渊做什么,她就把自己折腾出毛病了。楚徇钺私心里根本不想管别的事情,只要唐麒好好的就成。 唐麒睁着眼睛,定定地看着门口,她确实不困,也不想再睡了。 楚徇钺发觉他还醒着,干脆压着她,在她耳边低声道,“玖思,你要是真的不困,咱们可以做点别的,反正还早。” 他说的那么暧昧,唐麒一听就知道他在说什么。 唐麒赶紧摇头,这个时候哪有心情“快睡快睡,我困了。”说完,她真的把自己埋在楚徇钺胸膛上,闭着眼睛睡了。 这一闹把楚徇钺闹得不瞌睡了,他一手搂着唐麒。在他眼里,唐麒也就是个小姑娘而已,不要命的小姑娘。 楚徇钺低声笑了笑,他怎么能让这个小姑娘真的变成修罗。暗自下定了决心,楚徇钺才抱着唐麒,也睡了过去。 唐麒再醒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楚徇钺本来不想叫她起来的,但是姜陶有事,不能不见她。 唐麒边洗脸边道,“你也不早点叫我,这都什么时候了?” “好了,快洗,不高兴回来再说。”楚徇钺道,她睡了一觉,整个人精神都好了很多。 “回来再算账!”唐麒正准备走,楚徇钺道,“回来,头发。” 他拿过发簪和梳子,将她的长发简单地束起来,唐麒这才急匆匆地走了。 姜陶等的真是花都要谢了,才看见唐麒过来。 “夫人,恒郡如今流言四起,咱们得想个法子压一压。”姜陶道。 “出事儿了?”唐麒皱眉。 “今日有人醉酒闹事,说不该打仗,萧将军已经将人带走。”姜陶简单地叙述了一下,但是唐麒也猜的到场面有多难看。 这场战事,已经招致百姓的怨恨。 “是南边派过来的?”唐麒道。 “臣查过,不是,”姜陶说着,顿了一下又道,“南边也不好过,大多数人都安逸了三年,您和南边那位的身份又特殊的很,都说不该打起来,说是说是都是自家人。” 姜陶神色有些奇怪,唐麒垂眸,敲着桌子道,“你也觉得不该打起来是不是?” 姜陶一怔,随后肃然,道,“百姓不懂,臣岂能不懂,说句通俗的,一山不容二虎,打起来是迟早的事情,不过百姓被三年前的战火吓到,如今不愿意看见开战,不过这一战迟早要打的,不是现在,就是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之后。” 他说的是心里话,身在高位,能看得到很多人都看不清的事情,统一天下这个做法,永远不会有错,只看时间早晚。 唐麒点点头,道,“话是如此,百姓可看不到。” “夫人,咱们不指望百姓看得到,只要不让事态继续严重就好。”姜陶说道。 “我知道了,易之打算如何?”她问道。 “臣,臣不知道,这种事情,万一处理不好,容易激起民变,好在萧将军是个冷静的人,才把今天的事情压下来。”姜陶老老实实地回答,他也头疼啊。 唐麒一手叩着桌子,道,“看南边的动作。” 就算有人心怀不满,但是敢大着胆子闹事的,那就没几个了。 “易之你去忙,这是我来。”唐麒道。 “白术,让方荆过来找我。”唐麒说道。 第七十四章各有心思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74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这句话非常有道理。 夏城和白玉飞,两个人本应该血战疆场,你死我活的人,现在正坐在一起喝茶。 十月中旬的淮安山,一片凄凄惨惨戚戚,满目荒凉。前些天刚刚下过大雪,覆盖着山头,眼光昏暗,偶尔有一两只鸟从阴霾的天空中飞过,发出凄厉的叫声。 要是哪一个文人墨客隐居在这里,说不定能够写出几首山色风景,流传千古的好诗来。 在淮安山的一个亭子里,夏城和白玉飞两个人都是只带了两三个心腹。若是唐麒和凌渊看见这一幕,恐怕这两位会杀人也说不定。 淮安山里,已经非常冷了,但是这两位一动不动,已经坐了小半个时辰。 白玉飞先道,“今日请夏将军过来,乃是有一事相商,不知道将军是否能保证绝不对任何人提起。” 夏城隐隐能猜到白玉飞的心思,但是他不太想说出来,毕竟身为一个将领,这实在不是光彩的事情。 “若是白将军今日是来劝降的,我如何能不提起。”夏城冷冷地看着他。 白玉飞与前几年相比,看起来更加成熟冷静,也更温和,目光中多了一种不一样的东西。 “我死过一次。”白玉飞目光沉沉,似乎在回忆四年前的场景,兵败自尽,而后被最大的敌人所救。 他到现在都记得那种血液流走,浑身冰凉,最后呼吸艰难的窒息可怕的感觉,那是死亡在接近,就像一只手扼着人的喉咙,却不是一把掐死,而是慢慢地掐紧喉咙,一点点要人的命。 白玉飞至今不知道当初怎么会有勇气把剑刺进身体里,义无反顾地去死。但是现在再也不会了,死亡的感觉,但凡有了第一次,就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了,他不想死。 他不愿意再有人白白送命了,当初将西南军交给凌渊,他是觉得唐麒和凌渊会和谈,但是现在这个架势,绝对是不死不休。 从他的白家军里出来的人,为什么要为他们的私仇去死! 这点上白玉飞真是看不起凌渊,他不是喜欢唐麒吗!一个女人而已,怎么就就把她拱手让人,和楚徇钺还成亲了!他还是个男人吗! “白将军现在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吗。”夏城沉声说道,似乎有些不解,这和他死过一次有什么关系。 “夏将军不知道,我当时只剩一口气了,”白玉飞沉着脸色,长长地叹了口气道,“非常可怕,这几年我有时候噩梦连连,会回忆起当时的感觉,我再也不敢用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从这点上,我已经不适合在当这个西南大将了。” 夏城脸色微沉,道,“既然开战,当然会死人,这种事情都无法避免。” 白玉飞垂眸,“那就不要开战了,唐麒和凌渊他们为什么要开战,这没有必要,为什么要有人为他们的私仇付出代价。” 夏城沉默不语,大概是冷了太久,白玉飞脸色有些发白,“我要阻止他们,本来就是不该发生的事情。” “妇人之仁。”夏城冷声道。 “妇人之仁又如何,有什么能比人命更重要,夏将军,四年前他们和楚氏的争夺天下,那是到了无法避免的程度,现在呢!”白玉飞咳嗽了几声,几年前的伤还是给他留下了莫大的伤害。 “那白将军是什么意思?”夏城道,“让我背叛小姐吗?” 白玉飞摇摇头,“没道理有那么人要死,夏将军。” 两个人随即沉默,在淮安山中酝酿着更深的心思。 白玉飞是打定主意要阻拦,现在已经在西南军中开始有动作,说他没有大将风范也好,说他妇人之仁也罢,他是不能看着这样无所谓的战争继续下去的。 但是该如何结束呢?白玉飞也为难,唐麒和凌渊他们之间必须有一个了断,他们的权力必须有人继承除了联姻但是唐麒不能生育不说,现在还嫁给了楚徇钺。 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能生,谁能为了这样的事情生孩子! 夏城坐在他的对面,心里却浮出阿黎的名字,那是唐麒指定的继承人,凌渊的亲生儿子。 如果阿黎能够继承唐麒的位置,为什么接替他亲生父亲的权力。 夏城皱起眉头,似乎在考虑这件事情是否可行。 唐麒和凌渊两个人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会发生的事情,他们在后面雄心壮志,这里两个大将军竟然坐在一起商量怎么阻止他们继续打起来。 豫南,凌宅。 凌渊坐在书房中,周瑾年站在下方,道,“公子,城中百姓怨声不断,而今愈演愈烈” “我知道了。”凌渊打断他。 流言四起他何尝不知,这样的局面还真是让凌渊一时间手足无措,压不下去,更不能任由这种风气发展,楚徇钺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恒郡如何?”凌渊问道。 “桎梏于流言之中,那位夫人似乎下令延缓西边的战事。”周瑾年道。 凌渊有些头疼,她倒是会见机行事,不过要是真的任由流言发展,恐怕他们之间就不用打了,各守着各的地盘过日子吧。 而且他发觉唐麒有些奇怪,她虽然喊着要统一天下,但是她的政治意识不是很敏感,很多时候唐麒用很直接的手段处理政事。 他非常想不通,唐麒手下的内阁都是干嘛的,由着她这么胡来,也不怕折腾出事儿来。 “延缓战事?”凌渊皱着眉头,“她倒是好手段难不成真的拖着不想打了!” 周瑾年最后忍不住了,道,“公子,传言您对那位不是不是一往情深吗,您怎么会看着她嫁给别人的,若是” 他说了半天,才发觉凌渊的脸色已经难看可以和外面的天气媲美了,非常难以想象的难看。 “说。”凌渊道。 “现在都在传,若是您娶了那位,现在早就天下太平了,也省的打仗了。”周瑾年道。 凌渊一脸阴霾,看着周瑾年,他一直觉得这人非常可靠,但是今天说出这样的话,还真是让他刮目相看。 周瑾年也觉得自己是说错了,但最近流言实在太狠,他也听了不少,不知道怎么今天就把话说出来了。 “你是真心这么觉得?”凌渊缓缓坐下,一手叩着桌子,脸色已然好了许多。 “臣臣一时糊涂!”周瑾年手心都出了汗。 “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手下的人脑子这么好了,外面流言四起就算了,你们竟然也敢信!”凌渊拍着桌子道。 “你们不知道唐麒是什么人!她不杀了我都是好的!”凌渊冷笑道。 唐麒个性强硬,不对不会把自己的势力心甘情愿地交出来,就算娶了又怎么样,不过就是明争变成了暗斗,何况他们中间还夹着一个死的了虞景,真是开玩笑。 现在他的臣子里竟然传起了这样荒谬的言论,真是太高看他,也太小看唐麒了! 他们两个人要是真在一起,还指不定死的是谁! 凌渊鲜少生气,这一次却被气的胸口疼。这样的流言要是在这么传下来,他们就不用打仗了! 周瑾年讪讪,说了几句之后便退下去了。 关敏正要进去,被周瑾年一把拦住,低声道,“正上火呢,不是急事就先不要过去了。” “怎么了?”关敏道,“出什么事情了。” “外面不是传着流言呢,我就一时脑子不清楚就念叨了几句,这位脾气就上来了,可吓着我了。”周瑾年摇摇头。 关敏皱眉,低声喝道,“不就是成了亲,你脑子都去哪儿了,北边那位能随便说吗!” “你喊什么,”周瑾年反驳道,“你整天待在军中,哪里知道我们的苦处,整天整天的流言,都是这两位的,我脑子都炸了,刚刚成亲都是这些事儿,我不就是念叨几句吗!” 这两人大眼瞪小眼,在院子里吵起来,关敏道,“军营的事情就那么简单吗!老子忙的脚不沾地,气都喘不过来,乾元城里那个林峰出了名的能折腾!” 周瑾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半晌之后叹气,道,“算了吧,老关,都不容易,咱俩也别吵了,这仗打的真是说不清啊。” 关敏赞同地叹了口气,当了这么多年兵,头一次觉得麻烦成这样!打个仗都不能痛痛快快的,现在连军心都动摇了,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个人自顾自地在院子里吵完又说起闲话,风起实在看不下去,阴测测地道,“周大人,公子那里一堆事情等着办呢,您这好生闲啊。” 关敏赶紧道,“风侍卫,我有事见公子,请你通报一声。” 凌渊知道几个人在院子里闹腾,也懒得管了,他和唐麒的流言,到底是怎么起来的。 难道真的不该把她拱手让人但是留着她又有什么用,两个人苦大仇深,见了面也不过是表面上的客气而已。 他心悦唐麒,想折断她的羽翼是不错,奈何这姑娘不是金丝雀,她是活凤凰啊,他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可想而知。 江山和美人,熊掌和鱼,自然取其有用之物。 她心里放着一个已经死了的人,留下有什么意思。 凌渊揉揉眉心,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流言在两边同时传播,肯定是有心人作祟。 第七十五章吾家幼子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75 夏城从淮安山中回来之后,整个人便不大对劲儿,身边几个人也不知道他怎么了。 他现在陷入两难的境地,夏城本来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但是西北战事让他觉得非常为难。 多亏这几天又飘起大雪,白玉飞和他各退了几里,谁也不敢在这么的天气贸然动手。 要知道西边的天气恶劣起来,根本无法想象,活生生把人冻死都是常见的事情,局面又一次僵持不下。 有些事情总是起看起来要更复杂,没有谁能保证他能够做出正确的抉择。 段泽拿着两封信进来,道,“将军,小姐来信了。” 夏城接过去,一封是唐麒的,另一封是家书,陈娇娘和他儿子写的。 他看着家信,心中一阵柔软,放在一旁准备回去再看。 唐麒的信写的也不长,说了现在南北两方的情况,都是流言四起,百姓怨声载道。她的意思是,让夏城先休整就好。 夏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段泽,传令,退后一里,扎营。” “将军,这是小姐的意思?”段泽问道。 夏城把信递给他,道,“不知道多少人都把小姐看错了,她才是能忍的人。” 段泽看完,便出去传令去了。在大部分西秦将士眼里,唐麒都是个任性倔强而且激进的人,这次因为流言后退,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夏城起身走到帐外,依旧大雪飘零,冬天的淮安山最容易下雪,他们现在僵持在这里,过一整个冬天都不会有问题。 而西隅和西南的交界就在这里,主要战场就在这里,再往东就是新邺郡,若是淮安山在没有进展,打起来的就是新邺了。 他打开家信,陈娇娘称得上字如其人,写的非常漂亮。里面无非是些琐事,还有儿子如何了夏城看完,更觉心中一阵温暖,可惜看不见他们母子。 这场征战,不知何时能休。 唐麒坐在书房,脸色实在不太好看,流言越穿越凶,简直一发不可收拾,现在更是乱的够可以,根本查不清源头在哪里。 十月份够冷的,唐麒的书房比外面更冷。 姜陶和姚晋一老一少满心忧虑从外院走过来,姜陶叹气,道,“也不知道这二位以前做了什么,这怎么闹成这样了。” “人言可畏,”姚晋捋捋胡子,道,“百姓不想开战,传出这样的流言也无可厚非,可惜这不是话本子里的故事,夫人不是一般的贵族小姐,他凌渊也不是一般的世家公子,一个两个都手握大权,矛盾无从调好易之,你赶紧劝劝身边的人,千万不要胡说八道,私事和公事怎么能搅和到一起,这要是让夫人听见,指不定又想打断谁的腿。” 姜陶点头,确实身边几个新上任的听流言听的不少,道,“易之知道了,回去就告诉他们,整天不务正业的。”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才进了书房。唐麒脸色还是不好看,正在看着文书。 “姚先生,易之,先坐吧。”唐麒道。 她脸色难看,两个人都以为她是来商量怎么处置流言这种事情的,毕竟影响实在太大,还牵扯到她和楚徇钺,这夫妻俩的关系本来就很微妙,这样一闹,不是更麻烦了。 两个人坐下之后,唐麒才道,“今日过来,是想问问二位科举留下的人如何,若是不合适的话,现在换还来得及。” 姜陶最先反应过来,道,“回夫人,尚可,只是不熟悉事务,还需要历练。” 唐麒点点头,“那就好,正逢多事之秋,万一这里出了乱子就不好了。” 她半点没有提起流言的事情,小半个时辰都在给新晋的官员提要求,让姜陶回去提醒他们。 姚晋也听的仔细,唐麒言语之中不乏担忧,想来也是,战事一起,各地人手不足,新上来的人又不放心。 比起那些虽然可怕却并无实质伤害的流言,这样的事情才更令人担心。 他大概看清唐麒的态度了,对于流言,堵不如疏。百姓嘛,顺着就好,他们也就只是说说而已,难道凌渊还真能和唐麒在一起,绝对不可能。 “还有一事,”唐麒道,“安东郡郡守那里出了问题,我打算将他换下来。” 她让白术把一份折子交给他们,姜陶看完便皱起了眉头,道,“这人好大的胆子!” 安东郡郡守是前朝留下的人,当初投降非常痛快,唐麒也没有为难他,让他继续留任。 不过现在看着是不能留了,他和袁坤起了冲突不说,还敢暗中克扣军粮。唐麒一向严苛,这样的人怎么会姑息。 正好现在林峰递上了证据,唐麒正好收拾了。 “我打算重派一人去安东,两位有什么意见?”唐麒虽是询问,但是两个人都听的出来,她已经有人选了。 姜陶从善如流,“不知道夫人想派谁过去?” 唐麒顿了一下,道,“尹华。” 姚晋道,“北齐王!尹华?” “姚先生冷静点,就是他,”唐麒道,“他已经来了一段时间,我前些日子就答应,让他留在这里,现下去安东郡,正好。” 姜陶和姚晋都不认识尹华,两个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放心吧,他可信。”唐麒道。 “夫人,尹华毕竟是北齐之主,万一他”姚晋有些担心,当初尹华的王位得来的糊里糊涂,他在西秦时曾听过传言,尹华的位置是杀父弑兄才得来的,这样的人怎么能信。 唐麒也了解他的担忧,道,“我知道姚先生担心什么,他成为北齐王之前,就尊我一声小姐了。” 姚晋半晌才点头,“原是小姐的心腹啊。” “不算心腹,只是当初我为了控制,解决西秦北方忧患的找到的合适人选。”唐麒清清淡淡地回道。 姜陶颔首,“若得小姐信任,那自然是好的。” “你们放心,安东是什么地方,我能胡来吗,他马上就过来,姚先生和易之可以了解一下。”唐麒说道。 果然白术很快就带人进来了,唐麒起身,道,“你们随便转转吧,我还没吃午饭,先回去了。” 把尹华扔给两个人之后,唐麒率先走了。尹华非常无奈,猛然想起多年前的一幕,她扔了把匕首给自己,结果他疯了一样杀了两个兄长。 现在又把自己扔给两个人,他自然深意。若是不能说服这两个人,他就不能去安东郡上任的吧。 果真是用人不疑,姚晋和姜陶,算是她最大的心腹文臣了。 唐麒把人扔过去之后,抱了一堆文书回去房间,午饭还有一些时候,回去顺便解决完这些事情,她要休息一下。 楚徇钺也早早回来,坐她旁边,脸色也难看,估计是出去和季从慎在落华楼喝茶,喝了满肚子气回来。 “这是谁招你了,清时公子?”唐麒放下手里的东西,玩笑道。 楚徇钺在外面气的够呛,瞪了唐麒一眼,道,“还不是你,楚夫人!现在整个北方,除了你还有谁敢招我!” 唐麒摇摇头,笑道,“冤枉啊,夫君。” 楚徇钺被她一声“夫君”哄下来,多大的气性都没有了,道,“难不成天下人都觉得我配不上你,他们说来说去都是想把你和凌渊摆在一起,我能不气吗?” 唐麒拉过他的手,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那些人怎么会懂我们的事情,别说这辈子了,就是下辈子,我都不可能和凌渊有缘分,那是多大的孽债。” 楚徇钺自然知道其中缘由,不自觉想起了虞景。若是虞景还在,并未因凌渊的耽搁丧命,那现在她和凌渊 不对,要是虞景还活着,他一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唐麒和别人在一起。 就算两个人异口同声说着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话,也绝对不可能。这些人骗其他人还可以,可是对于虞景和唐麒,他多少了解他们的为人。 对虞景,他真不知道是该说声谢谢,还是说其他的话。 现在他才想清楚,虞景是把唐麒托付给他了。他也算准了他楚徇钺舍不得唐麒,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那么严重?”楚徇钺道。 “就算是最亲近的人之间,权力也不可能平分,这种东西会让人疯掉的,”唐麒道,“你可以想一下,要是两个人一模一样,两个疯子,一定会打起来的。” “两个疯子?”楚徇钺道。 “对,有权力的人就是疯子,只是你看不到我另一面而已,”唐麒认真说道,“就像他们都觉得我很可怕,你就只觉得我是个女人家,就是这个道理。” 楚徇钺沉默不语,唐麒继续看文书,她对楚徇钺一向坦诚,即使这样的坦诚是伤害。 两人的沉默没多久就被打断,阿黎回来了,小孩子看起来很生气,挤到两个人中间。 “怎么了,儿子?”唐麒问道。 “爹爹,娘,凌渊是谁?”唐黎气冲冲地问道。 唐麒一时没反应过来,楚徇钺先道,“凌渊怎么了?” “爹爹,他们都说娘该嫁给凌渊的,娘明明和爹成亲了啊,还生了阿黎,难道阿黎不是亲生的,是捡来的吗,凌渊是什么人!”五六岁的小孩子正是闹腾的时候,他委屈地眼泪都下来了。 唐麒瞬间头大如斗,她该怎么回答,难道告诉儿子实话,那当然不行。 楚徇钺拍拍他的肩膀,“阿黎乖。”又给了唐麒一个眼色,让她放心。 第七十六章乾元危局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76 阿黎毕竟年纪小,楚徇钺哄着他吃了一顿点心,那孩子就困得不行,把这事儿给忘了。 唐麒一点看文书的心思都没有了,看着睡着的阿黎在走神。 唐麒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儿子,她一度隐瞒唐黎的身份,有人以为唐黎是收养的,也有人以为唐黎是她和楚徇钺生的,总之阿黎的身份复杂程度令人咋舌。 以前他还小,什么都不懂,现在呢,流言四起,阿黎又早慧的很,唐麒想起来就一阵忧心,该怎么把事情告诉阿黎。 “走吧,先去吃饭。”楚徇钺将她拉起来道。 唐麒头疼地厉害,看着一桌子饭也没胃口。 “怎么办,总不能一直骗他啊,小孩子不能骗的。”唐麒拿筷子戳着碗里的肉,一点也没有要吃饭的意思。 楚徇钺显然更郁闷,他一手养大的儿子,实际上和他没有一点关系,孩子问起来,还不能解释。 “不如跟他说实话好了,”唐麒征求着楚徇钺的意见,“反正总是要告诉他的。” 楚徇钺听完,顿时更加郁闷了。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现在转眼就不是自己的了。 “再等等吧,他还小。”楚徇钺立刻就拒绝了。 唐麒低头,“我觉得他够大了,都六岁了。” “玖思,我知道你不想骗孩子,可是你将我置于何地?”楚徇钺也放下筷子,定定地看着唐麒。 唐麒愣怔半晌,道,“你是我的夫君,当然就是他的爹爹。” “可是没有血缘是不是,玖思。”楚徇钺道。 “这和血缘有什么关系,是你一手将他带大的。”唐麒皱眉。 楚徇钺合上眼睛,道,“先吃饭吧。”唐麒怎么会感受到他的心情,阿黎虽不是亲生,可是他却是当亲生的甚至唯一的孩子来养着的,现在告诉阿黎说,他不是他的父亲,这对一个小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对他来说有意味着什么,他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但是孩子呢,孩子会记一辈子。 唐麒还是非常冷静的,夹了一根菜慢慢的吃着。 楚徇钺也吃不下去,勉强吃了一点便去看阿黎了。 唐麒吃完饭,沉默着走到外面。这件事情,或许真的是她考虑不周吧,楚徇钺那样疼爱阿黎,若是让孩子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要是不能理解怎么办。 楚徇钺一向敏感,非常缺乏安全感。唐麒站在飘零着枯叶的院子里,一动不动站了许久。 “白术,”唐麒将人召过来,道,“去查阿黎身边的人,让他们闭嘴,再让我听到那些不该有的话,我要他们的命。” 白术也听出了她的怒气,毕竟流言如何纷飞,也不该伤害到孩子。 “动作小点,不要让阿黎知道了。”唐麒又道。 “夫人放心。”白术道。 寒风乍起,唐麒一个人站在院子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干什么。 阿黎已经睡醒而且洗漱完了,和楚徇钺坐在一起吃饭。 小孩子的感觉总是比大人更加敏锐,他站起来看着站在外面的唐麒,道,“爹爹,你和娘吵架了吗?” “你怎么知道?”楚徇钺也不瞒着孩子,摸摸他的头。 “娘只有和爹在一起的时候,才会真的在笑,”阿黎板着小脸,有些不高兴,“现在娘竟然也不笑了,当然是爹和娘吵架了。” “是爹爹惹她不高兴了,你怪爹爹吗?”楚徇钺问道。 “不怪爹,娘的脾气最奇怪了,别人大事出错的时候她都不生气,反而老是和爹爹生气,我都不懂。”唐黎很多时候其实是偏心楚徇钺的,毕竟楚徇钺陪着他的时间更久。 他娘呢,很多时间都在忙,和他在一起的也只讲道理,又不像他爹,会给他讲各种各样有趣的事情。 为什么呢? 唐黎有时候不太明白为什么他的父母角色颠倒,袁珵哥哥平常都会说,他的娘亲曾姨母会做什么好吃的,会给他做衣服,反正会做很多事情。 但是他娘亲从来都没有过,用他爹的话说,十指不沾阳春水。她太忙了,有时候唐黎好几天都看不见她。 韦先生说他母亲非常厉害,是个了不起的女人,但是那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只想要一个好娘亲而已。 唐黎蔫蔫儿地坐下,靠在楚徇钺的怀里,道,“爹爹。” “怎么了?”楚徇钺将他抱在自己怀里,低声问道。 “为什么阿黎生辰的时候是爹爹煮面不是娘亲煮面。”唐黎小声说道。 楚徇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摸摸他的头发,道,“娘亲很忙。” “阿黎知道。”唐黎委委屈屈地说道。 楚徇钺哄完阿黎,道,“阿黎,去给娘亲把袍子送过去。” “爹爹不去?”唐黎笑嘻嘻地看着他。 楚徇钺佯怒瞪了唐黎一眼,道,“快去,万一你娘亲生病了怎么好。” 唐黎一笑,低声道,“爹爹,我要吃好吃的,爹爹做。” “快去!怎么跟你娘一样,就知道吃。”楚徇钺笑道。 唐黎乖乖去里屋,将他娘那件非常耀眼的红色袍子抱出去,朝楚徇钺笑了一声,去找唐麒了。 唐麒正走神,被喊了一声,“娘亲,冷。” 唐麒笑着将袍子披上,顺手也将唐黎抱在怀里,低声问道,“谁让你来送的?” “阿黎怕娘冷了。”唐黎低着头,把脸埋在她袍子里软软的绒毛上,小声地说道。 “真的吗?”唐麒也不拆穿儿子,只是亲了他一下。 唐黎不安地动着,唐麒抱着他,道,“害羞了?” “我长大了,是男子汉,不让娘亲抱。”唐黎挣扎,小孩子脸变得通红。 “你长得再大,也是娘亲的儿子,害羞什么。”唐麒捏着儿子的小脸,管那么做什么,反正儿子在她这里。 “娘,你会不会不要爹了。”唐黎问道。 “胡说什么,娘可是和你爹爹成亲的,谁敢说这话,你把你白桑叔叔带过去,打断他的腿。”唐麒把儿子放下来,拉着他的小手回去了。 唐黎点点头,道,“爹和娘不要分开。” 唐麒和楚徇钺这个矛盾闹得厉害,一连一个多月都僵持不下。 平常是不会有这些事情的,楚徇钺惯会低头,但是这一次忽然强势起来。 唐麒脾气一上来更厉害,两个人什么话都不说,就这么过了一个多月。 这期间,除了不多交流之外,楚徇钺还是跟平常一样,很细心地照顾唐麒,天天熬汤,准备夜宵,提醒她好好休息。 但是那层隔膜就是消不了,唐麒性子强硬的很,人又骄傲说起来也是楚徇钺这几年惯的。 这事儿搁别人家里,女人家的只要撒个娇就好了,但是唐麒哪肯,她和楚徇钺一直是相敬如宾的状态,猛然变成这样,唐麒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楚徇钺大概是心里憋了一口气,非让唐麒低头不可。 结果就这样了,唐麒有时候就睡在书房。闹得不少人都知道他们夫妻在吵架,劝楚徇钺的不少,但是越劝楚徇钺越不想低头。 只有穆崇敢劝唐麒,但是他没去。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哪里那么简单了。一辈子那么长,还能都指望别人去解决。 十一月的天气更加冷了,西北战事断断续续又打了几场,现在又歇下来了。 倒不是夏城故意拖延,是因为淮安山有一个地方雪下的太大,崩了。 结果当地人传言,因为有人打仗惊动了淮安山的山神,这是警告。 唐麒气的够呛,但是也顾不上了。乾元城里出事了。 林峰手下一队人已经和凌渊的人交过手了,虽然动静不是很大,但是影响够大。 还有安东郡,两地动作频频,眼看这把火真的要在冬天烧起来了。 但是毕竟现在马上就要过年了,不管是凌渊还是唐麒都不敢在这个时候动手。百姓的流言沉寂下去了,不过还是没有人想要打仗,战争这种事情,百姓从来痛恨。 在他们眼里,唐麒和凌渊就是没事找事。唐麒不想现在触这个霉头,凌渊更不想。 唐麒一个人坐在书房里,里面烧着炉子,很暖和。 安东,乾元,还有新邺,这三弟迟早要打起来的,就算流言四起也等不了多久。 现在不打,以后还是要打的。南北之间经历过多次纷乱纠葛,最终都是统一了,不是南方赢,就是北方胜,能拖多久。 最危险的,应该就是乾元了。这里就是两个人缓冲的地方。如果唐麒输了,那么凌渊就能直接到恒郡城墙下;反之唐麒就在豫南城下了。 乾元的归属,直接关系到恒郡的安危。 这也是唐麒当初下血本把恒郡建成这样的原因,凌渊就算真的在恒郡城下,恐怕也难以得胜。何况恒郡地界非常好,前边就是蒙山,易守难攻。 这仗要打多久,唐麒又一次想起这个问题,怕是真的要搭上一辈子了。 这仗该怎么打下去,她想要得到天下,凌渊根本就不是绊脚石那么简单,简直就是一座秦川,光是翻过去也得多少年呢。 唐麒心里不安的很。 第七十七章局锁人心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77 乾元的事情压了几天,算是暂时太平了,唐麒和凌渊都想好好过个年,百姓也想,现在要是谁先闹起来,恐怕会被骂死。 尽管凌渊和唐麒都不在乎被骂的怎么样,不过能免则免。 凌渊下令除夕所有人这一日休息,自己坐在府中,看着一个死局,一个怎么都解不开的死局。 黑白交错,变化无常。凌渊捻起一枚墨色棋子,犹豫许久都没有放下去。 已经没办法放下去了,凌渊皱眉,局面僵在这里,这是谁都没想到的事情,不管是他还是唐麒,现在都被这样的局面牵累。 已经不是人在做局,是局将人圈起来了,一旦打破,必将付出代价。 他们不是承受不起,只是不想自己承受。都想推给对方,让对方承担恶人的名声。 可惜拖了两个月,谁都不能如意。凌渊一直觉得唐麒看起来平和,但是骨子里还是非常急躁冒进而且任性的,唐麒也确实有点。 不过这次唐麒听从姚晋和穆崇的意见,选择了退让,还是一退到底的那种。 唐麒不擅长政事,性子急躁,不太会用手段笼络人心。可有一点她很好,她会听所有人的建议,然后思考利弊,做出选择,即使这样的选择不符合她的利益,她也会做。 所以她会彻底退让,姚晋告诉她,是她太心急了。她还年轻,等得起也耗得起。 唐麒既然等得起一个三年,自然也等得起再一个三年,她至今不过二十六岁而已,非常年轻,那她急什么。 凌渊那枚棋子终究没落下去,没有地方可落,哪里都不合适。 “白珏,你急什么?”凌修走到凌渊身边,低声问了一句。 在凌修看来,白珏少年得意,这些年顺风顺水,定然静不下心,想要马上就赢过唐麒。 还是太年轻了,年轻地不得了啊。 凌渊听着这句话,心里略过各种各样的想法,脑子里一团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原来着急的不是唐麒,是他自己。 是他心急想要赢过她,将她控制在自己手里。唐麒才是坐的住的那个,他怎么会怎么会犯这样的错。 凌修拍拍儿子的肩膀,以示安慰。 凌修和明嫦南过来跟儿子过年,他们已经有三年来见儿子了。凌渊对于父母的感情并不深厚,凌修夫妇也不想来打扰他。 因为前几年凌渊将明淮送走,明嫦南生了不小的气,唐麒人家已经嫁了,就算不嫁,难道有可能在一起! 她当初生育艰难,就生了这么一个儿子,她还等着让凌渊给明家留个后,可惜凌渊根本就不管。 母子两个人因为这件事情闹得挺厉害的,尤其是明淮二十多的大姑娘了死活不愿意嫁人,明家上上下下因为这事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惜凌渊就是不娶,明淮也僵着不嫁人。 “父亲,请坐。”凌渊站起来,让凌修坐在他的对面。 “你还年轻,不用着急。”凌修拿起一枚白子,在左侧摆下。 凌渊盯着棋局,沉默半晌之后,把黑子落下,虽然落了两子,但是棋盘上的变化不是很大,依旧僵持难测,分不出胜负。 “父亲说的是。”凌渊道,他舒一口气,能过个安稳的年了。 凌修看着儿子,道,“去和你娘说说话,她许久都没见你了。” 凌渊很明显地敷衍了一声,“是,父亲。” 凌修叹气,他们母子之间的隔阂,真心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嫦南是任性倔强,一心为儿子好,凌渊眼看着都二十八了,她哪儿还想在继续拖下去。 凌渊更倔强,都说凌家的人长情,说白了就是难伺候,非要找到看得上眼的人,不肯随意将就。 凌修又叹了一口气,道,“白珏,你也不小了。”该成亲了。 凌渊摇摇头,道,“父亲,我知道您和母亲的好意,不过我只把书瑾当妹妹,也无意拖延她的年华。” “父亲知道,可是白珏,你打算一辈子都这样一个人过吗?”凌修端起茶杯,慢腾腾地说道。 “有何不可?”凌渊道,“天下尚未平定,家室安在?” 凌修惊了一下,道,“你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现在还惦记着唐麒那女子,她可是已经嫁人了,天下人尽皆知。” 凌修觉得脑子里闹哄哄的,这都是什么事儿,他儿子怎么就栽在唐家的女人手里了。他至今只记得唐麒非常美貌除此之外到底还有什么优点。 “父亲误会了。”凌渊说的非常敷衍,如果赢的人是他,唐麒当然是他的所有物,这有什么奇怪的,她是他的女人,至少曾经是。 明嫦南坐在一群妇人中间,周围还有不少年轻小姑娘,大多是从江南过来的世家贵勋。 明嫦南有意为儿子说亲事,这些人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明淮头疼地厉害,借口站在外面吹风,过了明天,她就二十三了,在那一群鲜活漂亮的小姑娘里,真的算是老了,心老了。 耗费了太多的心力在凌渊身上,明淮已经快撑不下去了,她不想再为难自己了。 几个年轻小姑娘笑笑闹闹地过来,在明淮身后不远处走过来。 “明姐姐好。”领头的小姑娘十六七岁,一身红袍,花枝招展,年轻美貌,生机勃勃,给冬日都染上了颜色。 不过这一身红袍明淮心中暗笑,世上岂能再有女子比得过那一位,这红色终究还是黯淡了。 明淮还了半礼,依旧安安稳稳地站着,长眼睛地都知道她不想理会眼前这几个小姑娘。 她终于能想到当年她年少无知朝唐麒喊姐姐的时候,唐麒是什么心情了,估摸着是想给她两巴掌吧。 亏了她当初也就是任性了一点,从没刻意想过要坑害旁人,不然还指不定今天是什么结果。 可这小姑娘,比她当初聪明多了。 “明姐姐,不知道公子他喜不喜欢这个颜色。”小姑娘眉眼微挑,笑意盈盈地说出这句话。 小姑娘叫曹芸,出身江南曹家,看着软软糯糯,实际却是个狠的,这次过来,就是冲着凌渊身旁这个位置过来的。 她明目张胆给明淮捅刀子,明淮连看都没看,她都多大人了,折腾这些事情有什么意思。 “曹小姐天生丽质。”明淮拢了拢袖子,敷衍道。 曹芸脸色微愠,有些骄矜地说道,“我叫曹芸,明姐姐喊我芸儿或者妹妹都好。” “是啊,以后都是一家人。”不知道谁在后面笑道。 “明家上下就我一个姑娘,”明淮好笑地看着她,“我有个侄女儿刚两岁,哪儿来的妹妹,这一家人又是怎么回事?” 曹芸也不敢明着翻脸,笑道,“明姐姐,他们乱说的。” 小姑娘心里却在不屑,多大的女人了还缠着凌渊公子不放手,真是不要脸! 明淮岂能不知她的心思笑吟吟地道,“张小姐还是叫我明小姐吧,这声姐姐,当不起。” 她都多大了,还收拾不了这小姑娘。 “哦,还是张小姐这身袍子,我几年前有幸看见过别的女子穿着,说是艳杀天下也不为过,张小姐还是单薄了点。”明淮慢悠悠地说道。 曹芸自小被人捧着长大,听着这句话,立刻皱眉道,“明姐姐说的是北边那位吗,她都多大的人了,一身红衣,也不怕吓死人了。” 明淮一时之间被小姑娘唬住了半晌之后笑道,“哦,都忘了,原来我都这么大了,曹小姐好好玩儿,年纪大了容易累,一会儿见了渊表兄,你就知道这一身是不是还看了。” “还有,把头上的发钗把两支,太晃眼了。”明淮冷然离开。 输给唐麒她心服口服,毕竟那个女人实在太出色了,不管是容貌还是能力。但是她曹芸算什么,就敢到她面前说长道短,揭她的痛处,真是好大胆子。 侍女跟着明淮多年,走在她身侧,安慰道,“小姐,别和她一般见识。” “我知道,”明淮道,“我都多大人了,至于和个小姑娘过不去,不过是她没存好心,迟早害了自己。” “小姐,如今曹家也有人执掌兵权,若是”侍女担忧道。 “这话别再让我听见,表哥是什么人,他这些年身边哪里正经留过人,一个曹家而已,要死要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明淮了解他,凌渊绝不可能用这样的手段笼络人心。 明淮理了理袍子,中午还得应付那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姑娘,真是心烦啊。本来就不想过来,还不到姑母非拽着她。 她是喜欢凌渊,可还不至于明知道人家厌烦,还非缠上去,这么下去,连妹妹都没得做了。 曹芸气冲冲地瞪着剁了剁脚,身边一个姑娘道,“芸儿你别生气,那个老女人肯定是嫉妒你长的漂亮。” “是啊,咱们走,凌公子的眼睛往哪儿落,咱们晚上就知道了。” “你们别胡说,八字还没一撇呢!”曹芸娇羞地说道,却在想着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样子,她可是八岁的时候就想要嫁给他了。 一群小姑娘胡乱做着梦,凌渊收拾完棋局,和凌修一起出去,准备去见请过来的人,他本来不想过去,不过明嫦南三番五次地派人,他不能在个场合折自己母亲的面子。 他过去的时候,明淮和明清兄妹站在院子门口说话,明淮看见他,强自镇定,道,“表兄,好久不见。” “书瑾妹妹长大了。”凌渊笑道,从小长大的妹妹,就算他以前冷情了点儿,兄妹之情也不是开玩笑的。 “姑母等着呢,”明清道,“进去吧。” “好。”二人跟着凌渊进了会客室,人不多,也就是些贵勋世家的男男女女。 明嫦南看着儿子,心中一阵酸楚。 第七十八章岁月静好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78 除夕夜,唐麒中午就宴请了众人,晚上只和丈夫儿子,还有穆崇和唐念,一家人坐在一起。 这其中只有唐麒和唐黎是亲生母子,可他们五个人,却是真正的一家人。 楚徇钺和唐麒的矛盾还在继续,但毕竟要过年了,谁还能一直僵着,两个人的关系还算缓和了一点。 “穆爷爷,红包!”唐黎被唐麒强行套了一件大红色的棉袍,唐黎年纪小,又生的白白嫩嫩,这么一打扮,穿的和招财童子一样。 他扑在穆崇怀里,咯咯地笑着,“爷爷,今年阿黎要最大的,不能再让给娘亲了。” 穆崇将他抱起来,笑道,“好好好,今年先给阿黎。” 唐麒每年都从穆崇那里拿最大的红包,唐黎前几年还小,为了一个红包就跟他娘杠上了。 一般的母亲,看见儿子哭闹,肯定会把红包就换了,但是唐麒不,她就是不给。 闹得这几年过年的时候,穆崇和楚徇钺边吃年夜饭边吃哄孩子,闹腾啊。 有这么个娘亲,阿黎不是欠债是怎么了。 唐念坐在一旁,就等着吃饭了,唐麒和楚徇钺在小厨房,年夜饭都是楚徇钺亲自下厨的,唐麒虽然也在,但最多就是拿个糖递个盐这样的小事。 小厨房,唐麒站在楚徇钺旁边,她忙了一天没顾上吃口热的,中午还灌了不少酒。这会儿看着已经摆好的菜,口水都快下来了。 这个场面,真是难得的温馨。唐麒今日也穿着妇人的罗裙,戴着两支步摇,梳着妇人发髻,非常好看。 楚徇钺一向贵公子风范,温和的很两个人只是站在一起,就像风景了。 他们两个看着跟普通夫妻一样,不过一般人家都是娘子做饭的,唐麒和楚徇钺却是反过来的。 她眼巴巴地看着锅里被翻来翻去的鱼,真是急死了。 “饿了吧,先把这些端过去。”楚徇钺道。 唐麒摇摇头,“不,我等你过去一起吃,你也忙了许久了。” 楚徇钺从旁边的盘子里拿了一块肉递到她嘴边,唐麒眨眨眼睛,楚徇钺道,“先吃一点。” 唐麒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立刻就知道怀了,急忙握着他的手,道,“没事儿吧。” 楚徇钺先是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唐麒惊诧道,“咬疼了吧,清时?” 他看着她着急,随后笑起来。唐麒抬起头,瞪着他道,“你吓我干什么!” 楚徇钺伸手掐了掐她的脸,只是笑着,唐麒拨开他的手,继续瞪着。 两个人就这么相互看着,楚徇钺忽然俯下身子,朝唐麒的脸上吻了过去,从额头,慢慢地移到嘴唇,然后慢条斯理地吻着。 楚徇钺最近赌气,两个月都没亲近过她,这一下便忍不了了,干脆抱了起来。 唐麒没有拒绝,左右这里也没人过来,两个人更是肆无忌惮。只是过了一会儿之后,唐麒闻到一股糊味。 她先咬了楚徇钺一下,随即推开他,喊道,“我的鱼,清时!” 楚徇钺赶紧把鱼捞出来,果然外面糊了一层,楚徇钺无奈地看着唐麒,面不改色,道,“失手了。” 唐麒却是脸红起来,楚徇钺端着菜调侃道,“玖思越发美貌,要让我疯了。” “赶紧走,饿死了都要!”唐麒端了一个盘子,然后喊道,“阿念,阿黎,过来端菜了。” 说完她自己先走了,唐念看见她,道,“阿姐,厨房这么热,你脸怎么红成这样了。” 唐麒无奈,道,“是啊,你没做过饭不知道,热气一扑上来就这样,快去端菜,都饿了吧。” 唐念这几年一直在军中,对唐麒的话果然没有丝毫怀疑,颠颠儿地去端菜了。 唐麒赶紧回去,一边思索,把菜放好之后,道,“穆叔,阿念都二十二了,该成亲了。” 穆崇正在和阿黎玩儿,想了想道,“也是啊,就是不知道哪家姑娘合适?” 唐麒摇摇头,“回头让阿念去挑一个,这孩子都是那脾气,得找个精明点儿的。” 其实给唐念提亲的人多的很,唐念十八时候就不少了。但是都是些知道唐麒疼爱弟弟,想接着唐念上位的。 唐麒怎么舍得,又想着他还小,现在也算是长大了。唐麒忽然叹气,一手带大的弟弟,就这么送给别的女人了。 怪不得当时她写婚书要嫁给楚徇钺的时候,那么大的人了哭的一塌糊涂的,现在换她哭了。 唐黎拉着她的胳膊,道,“娘亲,娘亲,小舅舅要成亲了吗?” “还没呢,也得等你小舅舅找到喜欢的人啊是不是。”唐麒笑道。 刚说完,唐念和楚徇钺端着菜进来,唐念进来就道,“阿姐,下雪了!” 唐麒道,“下雪了。” 唐黎立刻站起来就往外跑,也没人拦着孩子,那孩子在院子里喊道,“娘亲,爹爹,下雪了,你们快出来。” 唐念也蹿出去,将唐黎抱起来,两个人在外面玩闹。 唐麒一手挽着楚徇钺,一手挽着穆崇,道,“走,咱们也去看看。” “好。”楚徇钺握着她的手,三个人一道走了出去,穆崇也站在雪地里,看起来非常高兴。 雪飘得很大,楚徇钺挽着楚徇钺站在门廊下。她看了一会儿就开始担心起来,低声道,“这么大的雪,将士门可不好过了。” “玖思,先把公事放下,我都准备好了,给各营都送东西了。”楚徇钺道。 唐麒笑笑,行了一个女子半礼,道,“谢谢夫君挂心,妾不胜感激。” “就这么谢吗?”楚徇钺在她耳边道。 “那就以身相许好了。”唐麒道。 楚徇钺含笑,忽然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多么难得的温馨画面。 “要是一直如此就好了。”楚徇钺低声道。 唐麒没听清楚,道,“啊?怎么了?” “没事。”楚徇钺搂着她的肩膀道。 已经温馨到足以让人忘记这温馨的背后潜藏着怎样的危机。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楚徇钺心里想着,却知道不可能。不管唐麒现在如何温柔,他都不会忘了,他面前这个女子,心怀天下。 唐麒回忆起前些年的除夕,想起有一年楚徇钺半夜被罚跪,她和凌渊喝酒喝的糊里糊涂的,还有一年,她一个人坐在屋顶喝闷酒,那时候虞景还在。 一晃都好几年了,她从来没想过,是楚徇钺陪她到现在,虞景走的那么利索,那是她深深藏在心里的人,如果他还在的话哪里有如果,唐麒无奈地笑了笑。 她走进屋,拿了一壶酒,端着一个酒杯。 楚徇钺知道她的习惯,先祭拜父母和弟弟,再祭拜虞景。 唐麒将一杯酒倒在地上,心里默默地念着,虞景啊虞景,你还真是好算计,亲手将我送上这条不归路,然后留下我一个人流血流泪,真是不公平。 还好,还好现在有人陪着我了。他也是一手算计给我的,当初先给我暗示,后来费心费力地教导,你只是为了让他替你照顾我吧。 可惜了,他不是你。我很清楚,你已经死了。 楚徇钺看她倒完,拿到自己手里,道,“穆叔,阿念,阿黎,走,去吃年夜饭了,吃完带你们放烟火。” 饭没吃完,唐麒发觉自己拿到的红包不是最大的,然后就开始和阿黎闹,阿黎躲在穆崇怀里,无论如何都不交出来。 最后把阿黎累的先躺在穆崇怀里睡着了,穆崇近来身体不太好,也先回去休息了。 唐念则是喝的糊里糊涂,非要把唐麒桌子上的花瓶搬回自己房间里,唐麒笑的腰都软了,最后也是被楚徇钺抱回去的。 两个人气喘吁吁地躺在床上,唐麒抱着楚徇钺,在他耳边低声道,“对不起。” “怎么?”楚徇钺在黑暗中摸着她的长发,“什么对不起?” “阿黎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事情。”唐麒道。 “玖思,我们生一个孩子吧。”楚徇钺不知道怎么,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唐麒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就被楚徇钺吻住,她现在怎么能生孩子呢? 不过这句话没说出来,被楚徇钺带给她的感觉淹没了。 真的要再生一个吗,那也得她生的出来呢,唐麒最后想到这件事情,她恐怕再也不能生育了。 大年初一,领宅。 凌渊昨夜醉酒,起来揉着太阳穴,猛然发觉身旁多了一个人,一看,整个人都惊了! 他迅速将自己收拾好,才将明淮叫醒。 明淮被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着凌渊的脸色整个人都软了,她哆嗦着道,“表兄,我什么什么都不知道。” 外面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凌渊皱眉,原来到了这个地步,也有人敢算计他。 明淮眼泪都下来了,捂着嘴不敢说话。 幸好凌渊理智还在,他立刻道,“书瑾别怕。” 明淮点了点头,按着他的话躲在屏风后面,凌渊这才打开门。 凌渊打开门,明嫦南和凌修均是脸色难看,道,“白珏,你手下的人,可要加强管教了。” “白珏知道。”凌渊点点头,看着外面的人,原来是曹家的人。 “曹将军,有何贵干,大年初一地上门。”凌渊声音如同夹了寒冰一般,将几个人吓了一跳。 冰冷,真正的冰冷。 第七十九章新的开始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79 凌渊关上门,面色冷然。 在豫南郡多年,身边的人也不少,竟然能让人算计到他的头上,趁着他醉酒闹事,真是好胆量,好胆魄啊。 他明显气的不轻,站在那里,上位者的气势狠狠压迫着下面的人,曹家几个人均是无所适从。 曹芸的父亲终于开口,硬着头皮道,“公子,属下的女儿找不到了。” 他隐隐约约知道发生了事情,他也没想到女儿这么大胆,就敢来算计这人。事情怎么会这样简单曹宽身上一阵一阵的冷汗。 “父亲,母亲,”凌渊没有理会他们,“请你们先去休息,白珏这里,有一点小事要解决。” 凌渊脸色冰冷,曹家有人敢算计到他的头上,这几年了,还是第一次。 凌修点点头,拉着脸色难看的明嫦南,道,“好,你自己的事情,父亲就不管了。” 半个时辰之后,曹宽带着受伤的女儿曹芸离开。 据说是被抬走的,曹芸敢算计凌渊,场面怎么可能好看的了。 这姑娘也真是不要命,去算计谁不成,竟然算到凌渊手里,那不是活腻歪了是怎么了。 凌渊则打算带着明淮去他的父母那里,明淮拒绝,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昨夜执勤的所有侍卫,都被送去领罚,风起直接被调走。他能放任有人将明淮送到凌渊房间里,没要他的命都是好的。 事情应该从中午的宴会说起。 凌渊被母亲折腾地心烦意乱,晚上和几个人喝酒去了。 至于曹芸那小姑娘,凌渊根确实看了一眼,不为别的,她那一身红的实在是太艳俗了。 可曹芸误会了他的意思,小姑娘骄矜地以为这是看上她了,何况曹家也是有权有势,她嫁给凌渊,谁都不吃亏。 凌渊多年独身一人,是有人想给他塞女人,但都被他打发了,久而久之,送的人就少了。 结果最大的疏漏就出现在这里,他被算计了。 本来应该在他房间里的是曹芸,当然,如果是曹芸的话,风起几个人根本不可能把她放进去。 但是进去的是明淮,事情便更有意思了。凌渊垂下眼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母亲到底还要给他添多少麻烦。 要是没有明嫦南从暗中动手,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 “公子,夫人请您过去。”明嫦南身边的人过来请凌渊过去。 凌渊靠在门廊下,一动没动。被自己亲生母亲算计的凌渊,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么多年没被几个人算计过,一下就栽在自己母亲身上,还拖上明淮那姑娘。 真是孽缘。 明清黑着脸过来,忍了半天没有动手,道,“白珏,你打算如何?” 那是他亲生妹妹,这么多年宠着,就算她不肯嫁人,明清也尽力保护她,现在竟然出了这样的岔子。 凌渊垂眸,半晌后道,“兄长放心,我知道怎么办,不会委屈书瑾的。” 明淮知道自己被姑母算计,忽然觉得心灰意冷,纵使这样的事情给她带来的是她期盼已久的事情。 她收拾了一下,带着侍女就准备离开。 明嫦南急匆匆地赶过来,道,“书瑾你” “姑母,书瑾谢谢您的好意,只是书瑾承受不起,这就回隐兰岛去。”明淮神色僵硬,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明嫦南。 明嫦南没有女儿,她一直以来都非常疼爱明淮,只是这一次,她还是选择了儿子。 “书瑾,姑母不是”明嫦南道。 她才觉得自己是做错事了,怎么昨晚一时冲动,把侄女儿送到儿子床上了。 明淮忍着眼泪,“姑母,您怎么能这样” 她何时想过要用这样的办法留下了,这样就算留下,又有什么用。明淮捂着眼睛,眼泪从指缝里溢出来。 凌渊过去的时候,只留下明修在厢房等他。 “白珏,你母亲”凌修第一件事不是安慰凌渊,而是为明嫦南辩解。 他已经习惯了,将近三十年的岁月里,明嫦南已经做出过太多和她的年龄不相符合的事情。 凌渊显然更习惯,在他的眼里,他的母亲和父亲总是这样的。不管母亲做出什么事情,父亲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维护,无条件地维护。 他很相信,明嫦南就算捅破天,也有凌修在那里替他顶着。 凌渊无法理解这样的事情,做了错事为什么还要这样维护,就不给说些其他什么吗! “父亲,”凌渊叹气,道,“您为什么这样维护母亲?” “她是我的人,当然要护着,就算是错了,我也得担着,”凌修拍拍他的肩膀,“她是我的责任,一辈子都是。” 凌渊还是没有明白,为什么凌修会这样爱他母亲,若是明嫦南聪明伶俐也就算了,偏偏她一直是家里的老幺,十指不沾阳春水,女子无才便是德,从年轻的时候,就非常冲动,做事不计后果,一直到了现在还是老样子。 “父亲,您先带母亲回去如何。”凌渊有些无奈。 凌渊此时真的不是一般的气闷,他可以对身边的人下狠手,但是对自己的亲生父母却是无论如果不能指责的。 凌修看着一脸苦闷的儿子,道,“白珏,你也不小了,难不成真的非唐麒不可?” 凌渊摇摇头,“父亲,我志在天下,和唐麒有何关系,何况书瑾,那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母亲这是要逼我,还是要害死书瑾。” “白珏,那为何不让书瑾那孩子留下,她等你这么多年,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情,那孩子也是苦了她。”凌修也疼爱那姑娘,毕竟是被自己儿子连累的,如今又被他那个不靠谱的夫人这是孽债! 凌渊沉默半晌,事已至此,事已至此他瞬间觉得心中一团乱麻,还能有什么结果,大概只有一条路了。 “白珏知道了。”凌渊合上眼睛,给了他满意的回答。 明嫦南带着明淮过来,她看见儿子也有些不知所措,看了凌修一眼之后,才道,“渊儿,母亲” 她那模样看起来有几分委屈,凌渊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母亲永远都是这样,只要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就有人给她解决所有的麻烦。 不像唐麒那样的人,所有的事情都自己扛着,她们虽然都是女人,却又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人。 凌渊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看着明淮道,道,“母亲,我娶书瑾,当然,如果她愿意的话。” 明嫦南和明淮都惊了一下,明嫦南拉着儿子的手,眼泪差点掉下来,“渊儿你说真的,你真的愿意” 明淮摇摇头,道,“表兄,你不用这样勉强” 凌渊看着她,认真回道,“书瑾,这不是勉强。” “我”明淮好不容易忍下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凌渊摸摸她的头发,像小时候第一次见到她一样,安慰道,“别哭了。” 明淮也不知道自己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能嫁给眼前这个男人,是她十多年来的愿望,但以这样的方式实现,真是有苦说不出哪! “母亲,你劝劝她,我先去忙了。”凌渊微微叹气,转身离开了。 明嫦南看着凌修,从震惊之中回过神,问道,“夫君,怎么回事?” 凌修无奈地看着她,道,“白珏虽不愿意成婚,可那孩子难道是不负责任的人吗,未然,你说说你办的什么事情,你让我怎么说你!” “一时冲动,是我的错。”明嫦南道,可是儿子总算愿意成婚了。 凌渊走在大年初一的寒风中,真的要成亲了吗?他还没有想好呢,就遇到这样的事情。 可是这件事情的受害者,是个女孩子,他的妹妹。 新年的开始,他收到好大一份礼物,要新婚了,说不定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抬起头,又飘起鹅毛大雪,明淮从后面追出来,手里抱着他的棉袍。 凌渊等了她一会儿,从她手里接过袍子,道,“有些冷,怎么不回去待着?” “表哥,我不想和姑母说话。”明淮还不隐瞒,被算计的感觉实在不太好。 “那就别理她了,她总是自以为是,任性的很,我从来都不知道父亲为什么那么宠爱她,跟养了个女儿一样。”凌渊无奈地说道。 “姑父太爱姑母了,”明淮解释道,“我不会给表哥添麻烦的。” 她说的那么简单,凌渊却知其中深意,只是笑了笑,两个人朝前走去,大雪纷飞,明淮比他迟了几步,也追了上去。 凌修夫妇站在门廊下,明嫦南道,“早知道我就” “别胡闹!”凌修低声斥责道。 明嫦南叹气,道,“这两个孩子,总算有个结果了。” 凌修搂着她,道,“这个结果也是你强加的,这对书瑾不公平。” 明嫦南不以为然,道,“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我一样情投意合,又能过一辈子的,他既然选了天下,就已经放弃了唐家姑娘,这样拖延有什么意思。” 凌修第一次他家夫人说了一回对的话,道,“这仗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白珏和唐家姑娘现在势均力敌,磨蹭十年二十年都不再话下,只是苦了天下百姓,饱受战乱流离之苦。” 明嫦南没有回答,这样的事情,谁都没办法阻止。 唐麒一早醒过来,觉得累的够呛,昨晚真是疯了。 楚徇钺非常难得,也躺在床上,没有起来。 唐麒揉揉眉心,正要下去,楚徇钺拦着她,道,“还早。” “不早了。”唐麒推开他道。 “早呢,大过年的谁会惹事,快睡。”楚徇钺一把将她压下,合上眼睛又睡了。 第八十章难以理解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80 唐麒起来,看见儿子裹着一身红色衣服,和楚徇钺站在外面雪地里,院子里多了三个雪人,两大一小,并排站着。 她笑了笑,道,“你们两个这是要做什么?”下了一夜的大雪,白茫茫一片,看着有点晃眼。 唐黎跑出来,一头撞到唐麒怀里,道,“娘,阿黎又长大了。” 小孩子对于长大这件事情总是兴奋的,但是唐麒身为一个女人,就永远脱离不了害怕年龄这个习惯,她已经二十六了。 从十八岁回到帝都,开始为她的雄心拼搏,已经过去八年了。 八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意料之中,意料之外,世事总是难以预测。 她也从当初虽然聪明却冲动的那个姑娘,变成了现在更加坚忍,心性成熟的女人,有丈夫,有聪明活泼的孩子。 她当初怎么也不可能想到现在的事情,她蹲下去抱着阿黎,笑道,“阿黎长大了,娘亲又变老了。” 唐黎靠在她身上,笑嘻嘻地撒娇道,“娘才没有变老,娘最漂亮了。” 楚徇钺也走过来,“起来了,去洗漱准备吃饭吧。” 唐麒点点头,阿黎欢快地蹦进去了,楚徇钺则跟她进去了。 唐麒洗完脸,坐在镜子前梳头发,楚徇钺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梳子,替她梳着。 她一头长发看起来和当年一样,长及腰间,但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跟别的女人一样,她时不时地抱怨头发掉的厉害。楚徇钺有心,一直都很小心地保护她这一头长发,都不太敢让她自己梳头,她手狠。 楚徇钺抚着她的长发,唐麒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子,她忽然看见他在背后皱眉,随口问道,“怎么了?” “没事。”楚徇钺悄悄拔下一根白发,心里骤然感慨万千,原来你也是会老的吗? 唐麒的美艳很多时候会让人忘记她的年龄,她太美了,直到现在依旧如同往年一样,楚徇钺看着她的时候,总是会忘记一些东西。 现在看着手里这根白发,楚徇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算是二十六岁的年纪,本来是不该有白发的,她耗了太多心血了。 楚徇钺想着,有些心疼。他从身边的盒子里拿出两支梨花步摇,将她的长发束起来。 “好了。”楚徇钺拉着她的手站起来,仔细看着她的面容,脸上带着微笑。 “看我做什么?”唐麒问道。 “看我的夫人,经历春去秋来,寒暑交替,依旧这样美貌。”楚徇钺在她耳边说道。 唐麒眨眨眼睛,咯咯地笑起来,道,“承蒙夫君多年疼宠,玖思自然美貌。” 没有女人扛的过这样的赞美,何况说这话的人是她的丈夫,这些年疼她入骨,对她付出所有的男人,没有道理不感动 唐麒仰头往楚徇钺嘴角轻轻落下一个吻,很轻,但是很快被楚徇钺加重了。 两个人正什么都忘了的时候,听见儿子惊吓的喊声,“啊!” 随后两个人一齐回头,楚徇钺讪讪,不知道该说什么。 唐黎瞪着两个人,又用手捂着眼睛,五指分开,道,“羞羞,羞羞” 唐麒走过去在他脑门儿敲了一下,“谁让你进来的,怎么不敲门!” “我敲了,娘,你们没听见!”唐黎不悦道,“阿黎是来告诉你们饭菜都凉了,你们都不出来。” 楚徇钺走过去,一手拉着儿子的手,一手拉着唐麒,道,“走吧,去吃饭了。” 坐在饭桌上,唐黎蹭着楚徇钺,小声道,“爹爹,你们刚刚在生妹妹吗?” 唐麒差点把嘴里的粥吐出来,瞪着儿子,道,“说什么呢!” “娘,阿黎想要妹妹。”唐黎委屈道。 楚徇钺给他碗里添着菜,道,“怎么是妹妹,不是弟弟。” 唐黎毫不犹豫,道,“妹妹长的漂亮啊,跟娘一样,阿黎要是有了妹妹,一定对妹妹特别好,她要什么我都给她。” 小孩子说起妹妹的时候,一脸兴奋,好像现在唐麒肚子里就有一个似的。 唐麒点点头,道,“那你问你爹爹啊,你爹爹是喜欢妹妹呢,还是喜欢弟弟?” 楚徇钺非常温柔地看着她,道,“我当然和阿黎一样,要个妹妹,乖乖的,像你一样漂亮又聪明。” 反正他们已经有阿黎了,再要一个女儿,儿女双全,花好月圆。 唐麒好笑地看着两个人,道,“万一要是像我怎么办?我小时候可是打遍帝都,没有是我的对手。” 唐黎似乎也有些为难,半晌之后才道,“那也要保护妹妹,是吧,爹爹?” 楚徇钺在那里笑的开怀,道,“好好,那还是让妹妹像我好了。” 唐麒无奈,回道,“还是像我好,长大了不会别人骗。” 楚徇钺的笑声戛然而止,颇有深意地看着她,唐麒垂眸,慢慢地喝着碗里的粥。 唐黎不懂,道,“谁敢骗妹妹,就打断他的腿好了。” 楚徇钺心说你怎么就不跟你娘学点好的,道,“吃饭,吃完去给你韦师傅拜年。” “好。”唐黎立刻乖乖吃饭去了,韦博虽然年纪大,但是非常开明,唐黎很喜欢他的师傅。 一家人吃完饭,楚徇钺带着唐黎出门,唐麒回去忙事情,就算是过年,她也有忙不完的事情。 世事就是如此,站的越高,付出的代价越大。 韦博正和几个门生喝茶下棋的时候,楚徇钺带着唐黎过去了。 唐黎很高兴,自从过了小年之后,他就没见过韦博了,行完礼,就挨着韦博坐下,坐的端端正正,一看就和一般玩闹的孩子不一样。 楚徇钺道,“今日过来,特意谢过韦先生。” 几个门生见状,知道是有事情要说,也不好再留,纷纷起身告辞。 楚徇钺最后把唐黎也打发出去跟韦家的小孩子玩儿,只剩下他和韦博留在厢房里。 他先起身行了一礼,道,“多谢韦先生这几个月的教导,清时代夫人和唐黎谢过。” 韦博也起身还礼,道,“清时客气了,这是为人师该有的责任,你与夫人又未曾亏欠于我,何至于此。” 楚徇钺笑了笑,道,“您不知道,这孩子个性肖似玖思,能闹腾也下的了狠手,我一直担心将他带歪了,不过有韦先生教导之后,便好了许多。” 韦博点点头,道,“恕老夫直言,夫人她不擅长政事。” 韦博说的很委婉,楚徇钺知道。 楚徇钺道,“确实如此,她更擅长战事,好在她能听的进去好的意见,能容人。” 韦博道,“清时放心,老夫既然做了阿黎的师傅,自然竭尽全力,教他如何为人处世。” “有劳韦先生,我也能放心了。”楚徇钺道。 韦博看见他的目光落在外面的孩子身上,不由得欣慰,他私下知道阿黎的身世,对楚徇钺的为人更加赞赏。 “清时,老夫私下听闻,你有时候给夫人看奏折,北山和春生二人,对你赞誉有加,如此韬略,可不是寻常男儿所有?”韦博带着些试探的意思。 他的身份毕竟不同于常人,在唐麒身边,可以直接触摸到权力中心,若是说句不好听的,他要是生出不好的想法,唐麒只怕也会对这位枕边人措手不及吧。 楚徇钺深晓韦博并无恶意,只是好奇,很多人都好奇为什么他站在唐麒身后。 楚徇钺轻轻放下手里的茶杯,叹气道,“先生的话实在令清时汗颜,清时对于天下的韬略并无多大兴趣,唯一想有的韬略,是让我家那位稍微知道歇一歇,她总是不要命,清时整日为她耗费心力,哪里顾得上别的事情。” 他的神情很无奈,说实话这样的担忧应该更多地出现在女人身上。就像当年韦博一心科举,发狠读书,他夫人当时日夜担忧,他还未如何,先将他夫人忧心过甚病倒了。 现在想想,大概是如出一辙,皆是情深似海了。 韦博听完,当时笑了起来,道,“清时是个好丈夫啊。” “没办法的事情,当时年少,后来发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吊死在玖思这棵树上了,索性我还算好命,熬到了最后。”楚徇钺也笑笑,丝毫没有因为韦博的声音感到不满,能一直照顾一个人,那也是难得的事情。 很多年轻人不能理解,但是韦博年长,跟他的夫人伉俪情深,倒是理解他。 韦博兴致上来,拉着楚徇钺开始下棋,楚徇钺笑着应允了。 唐麒坐在书房,听完白术的话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知道凌渊的母亲不靠谱,但是这样的事情她还是第一次听说,把侄女送到儿子床上,她还真想的出来。 唐麒第一次不再羡慕凌渊有亲生的父母,不能帮忙那就算了,还上赶着添乱,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凌渊凌公子还真是没法说,有苦说不出啊。 她问道,“你是说,凌渊要和明家那小姑娘成亲了?” “是,夫人。”白术似乎也非常无奈。 唐麒摆摆手,道,“我知道了,帮我备一份礼送过去。” 她感叹完凌渊,然后又想想,凌渊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成亲了,不然明家嫡系不就绝后了。 她看着西北的战事,觉得这场面真的很奇怪,怎么就能一直僵着,夏城和白玉飞都是去干嘛的啊! 第八十一章法号无妄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81 凌渊和明淮的婚事很快昭告天下,并在几日之内迅速传遍大江南北。他们兜兜转转,结果最后留下的,还是一开始的那个人。 凌渊收到唐麒的信件和贺礼之后,一时间脑子都是混乱的,他打开信,里面只有八个字,“恭贺大婚,早生贵子”。 他看过去的时候,觉得每个字都是刺在自己心上的。 真是太疼了。凌渊自己都没有想到他会这样,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不过就是一个女人而已,怎么能给他带来这样锥心刺骨的感觉。 在凌渊二十八年的岁月中,他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非常痛。 就像当时收到唐麒大婚的请柬一样,让他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他们二人之间的鸿沟天堑,他非常清楚。就算真的能够联手,最后的结果也只能是翻脸。 他三年前就明白了这件事情,所以那个时候,就选择了放弃。 只是没有人知道他时常在深夜回忆过往,如果她没有去西秦,是否就会是一个只是有些任性,却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姑娘,需要有人将她藏起来好好保护。 如果他们之间谁能够稍稍弱势一些,也能够和平相处,不至于是今日这样南北对峙,你死我活的局面。 可惜这都不可能,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朝着最坏的方向走过去,没办法回头,不能回去。 理智会让人远离感情,远离感情的第一后果是让人痛不欲生。 凌渊放下手里那封信,八个大字,他能说什么,他还能说什么。他们走到现在这个地步,或许不乏楚家的因素,但更多的是自己的选择。 其实也就只是凌渊的选择而已,唐麒早年非常依赖虞景,虞景活着的时候,她眼睛里半点都没有旁人。 楚徇钺也不过她计划中的一部分,只是后来变数太多。楚徇钺真的是皇室中最奇怪的人,恐怕连唐麒自己也没想到楚徇钺对她的用心,这是最大的意外。 然后是虞景身故,毫不怀疑地说,虞景带走了唐麒半条命,真的是半条。 说实话若非她有身孕,生了孩子之后不再那样固执和偏激,现在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凌渊走到门廊下,院子里的积雪很美。 他一身玄色长袍,侧着身子倚在门廊柱子上,目光落在雪地里。整个人有些阴沉沉的,冰冷得让人害怕。 明淮生生顿住脚步,站在门廊拐角处,她明显感觉到凌渊身上沉重的阴霾是因为那个人信吗,只是一封信而已,便能让他如此,只是一封信 她深吸了一口气,扭头走了。这是她早该想到的事情,凌渊被对唐麒的感情牵绊,她被凌渊不,是被自己囚禁,凌渊没有喜欢过她。 那唐麒有没有喜欢过他?据说他们年幼相识。 明淮失魂落魄地走在大雪中,侍女赶忙上前,道,“小姐,您不去见姑爷了?” 明淮垂下眼睑,摇摇头,“不,不去了,他在忙,我去外面转转,喘口气,这几天都累坏了,你别跟上来。” 侍女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喊了几个侍卫,吩咐他们暗中保护明淮。 明淮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商铺已经开门,商贩也不少,年一过完,就该过十五了。 明淮听着喧嚣的叫卖声,觉得自己空荡荡的,像做梦一样。如果是做梦就好了,她还可以选择离开。 这场婚事,是她十多年来最期盼的事情。她想过自己可能孤老终生,却从未想过以这样的方式得到这样的结果。 若是放在几年前,她或许会沾沾自喜,但是年岁渐长之后,她重新认识了很多东西。 譬如感情,如果不能给双方带来欢欣的话,有什么意义呢? 她正走神的时候,面前忽然迎过来几个小姑娘。明淮不甚在意,转身准备离开,却被拦住了。 正是曹芸那姑娘,她那日被送回去,真是丢尽了脸面,又为他人做了嫁衣,岂能甘心。 她专门让人盯着,若是明淮上街,就来告诉她。 今日终于让她等到了。 还未说什么,曹芸就先哭起来了。哭的梨花带雨,泣不成声。 明淮心烦不已,推开周围的人就要走。曹芸上前拦住她,边哭边道,“明姐姐,您怎么如此利用芸儿,芸儿真心待你,你却这样利用芸儿。” 明淮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心里一片冷然。 她回道,“这声姐姐当不起,你说说,本小姐怎么利用你了,难道是我将你送到凌府的柴房里的?” 看戏的人越围越多,曹芸又哭了起来,脸色越发惨白道,“公子明明是你却用这样的手段” 她两句话勾起了周围所有人的遐想,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明淮嫁给凌渊还有什么内幕吗? 但凡是人,就喜欢这样的事情。 “够了,曹小姐,你不嫌丢人,我还嫌呢,曹家就是这么教你的!”明淮声音冷冽,和凌渊有那么几分相似。 只是这下,更像是明淮在仗势欺人了,一个柔弱不过十六岁的小姑娘,一个二十多岁才要成亲的人,人总是偏向弱者的。 曹芸依旧是那般柔弱的姿态,怯生生地看着明淮。 明淮忽然叹了口气,又道,“曹姑娘,念在你尚且年少,我告诉你一句,举头三尺有神明,乱说话是要下地狱的。” 曹芸沉默,只是垂着头,拽着明淮的衣袖,道,“明姐姐,我爱公子,您让我进门吧,做妾室也好,我一定不和姐姐争宠的!” 明淮一时间不知道该和这小姑娘说什么,她将自己的衣袖从曹芸拽出来,曹芸却借着力气忽然倒在了地上,还没说话就昏了过去。 凌宅的侍卫在一片哄闹中终于挤过人群,将明淮护在身后。 明淮也懵了,好好的怎么就昏过去了! “都别乱动!”一个侍卫一声喝止了闹哄哄的人群。 一个穿着僧衣的年轻人挤过人群,道了一声得罪,然后隔着袖子给躺下的曹芸把脉。 明淮也蹲了下去,皱眉道,“师傅,她怎么样?” 年轻的和尚摇摇头,笑道,“姑娘不用担心,这位姑娘没事。” 明淮这才注意到,面前的年轻人眉毛上有一道伤疤,非常瘦削,但是神态平和,看着就能让人静心。 曹芸幽幽醒来,明淮对她身边几个人道,“把曹小姐送回去,免得病了还要赖在我们凌府。” 明淮朝年轻人行了一礼,道,“师傅,多谢您了,可否让明淮请您一坐,明淮有些话找不到人说,觉得心里难受。” 年轻人笑了笑,道,“贫僧观姑娘喜事将近。” 明淮皱眉,“师傅,请吧。” “贫僧法号无妄,多谢姑娘今日相请。”无妄看着明淮,没有多问,各人有个人的忧虑。 两个人就近走进茶楼,面对面坐下,无妄捧着茶杯,姿态优雅,即使一身僧衣,也难掩这人身上的风姿,不见半点落魄。 “无妄师傅,”明淮道,“您怎么会到这里来?” “贫僧的缘法在这里。”无妄说道,不欲再解释。 明淮没有再问他的事情,说起了自己的心事,无妄听的很仔细,明淮说到最后自己先哭了起来。 她没办法冷静,十年多的光景,她已经经历了太多事情,但是仍然无法改变自己的心,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不是明家的人。 从小那么多人告诉她,她是离凌渊身边的位置最近的人,但是没有知道,凌渊身边不会有人的。 “无妄师傅,我很心痛。”明淮说道。 无妄摇摇头,道,“明姑娘,贫僧尚且不知如何劝慰你。” 红尘俗世的感情纠葛,无妄一路走来,见过太多。不过他还太年轻,看不懂这些男男女女为情所困到底是为何。 他一心侍奉佛祖,不知道什么是心痛,也不懂情爱为何会让人心痛,那不该是令人高兴的东西吗? “明淮告诉您就好很多了,”明淮笑了笑,“别人都别人的烦恼,没有人愿意听明淮为何忧心,他们都说能嫁给表哥是明淮的福分,明淮也确实喜欢表哥,却不觉得这是福分。” 无妄回道,“姑娘不要想太多了,随心就好,姑娘是个有福气的,只是好事多磨。” 他说完,起身行了一礼便告辞了。 明淮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有人听她说话就好了,说完之后便觉得好多了,随心就好的话,她也不要委屈自己了,多没意思。 姑娘家的,小时候太乖巧的话,长大一定都会还回来的,譬如明淮这样小时候非常懂事儿地姑娘。 凌渊难得惆怅之后,便又去忙了,他要做的事情多的很,没工夫去后悔。 何况就算再选一次的话,他也不可能为了唐麒放弃江山大业,他不会后悔。 乾元城,林峰守在这里已经很久了,过了年之后,现在的局面更加莫测,他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两方的摩擦几乎每天都有,不见得有死人,但是气氛非常紧张,林峰有时候在想,赶紧打吧,这么吊着算是怎么回事儿! 林峰长叹口气,这是急死人了。 当夜,唐麒被从床上喊起来,她裹着袍子急匆匆地出去,白桑道,“小姐,乾元城在两个时辰前斗起来了。” 意料之中,唐麒点点头,神色冷然道,“我知道了。” 终于这把火烧过来了。 第八十二章如鲠在喉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82 战火一起,后面的事情接踵而至。乾元城不同于西北那样的地方,所发生的事情也是完全无法想象的。 这里街市林立,一动刀剑就是在巷子里打仗。这是所有的战事中最残忍的事情,很多没见过血的人,真的能被这样的场面活活吓破胆。 唐麒温和背后掩藏的一面很快被所有人察觉,虽然身在恒郡,但是她非常敏锐,下狠手更是果决。但凡她的命令,必然有许多人血溅当场。 林峰和坐守乾元城,当真是日日浸在鲜血中。不过身为将领,尤其是西秦的将领,这样的事情根本不在话下。 所有唐麒在乾元赢得先机,不过凌渊丝毫不逊色于她,双方将近十五万人马聚集在乾元帝都。 每天都有尸体被抬出去,又有新的人进入城门。百姓早已离开,称这座曾是千年古都的地方为修罗地狱。 唐麒每天只能睡不到两个时辰,但她从来精神奕奕,任何时候都保持清醒。 乾元城,军营。 林峰坐在营帐中,面色肃然,短短一月,乾元城的伤亡已然非常严重。身为守将,他对此几乎束手无策。 必须想办法结束这样的局面,林峰一手握着茶杯,将它捏碎了。 方荆正掀开帘子进来,看见这一幕,他知道,这位将军大概着急了。 “林将军,作战非一日之事。”方荆提醒道。 林峰皱眉,道,“我知道。” “那就请将军冷静一些。”方荆冷冷地回答。 林峰没有说话,他知道方荆的为人。方荆和他们这几位将军完全不同,他简直就是唐麒的影子,哪怕唐麒下的命令是让他死,他都会毫不迟疑地接受,完全地冷血。 在这里的两千名秦川卫,也让林峰见证了什么叫屠杀。他都不知道唐麒是怎么将他们训练出来的,简直太可怕了。 不过饶是如此,乾元这个特殊的战场仍然牵绊了双方的脚步,谁都不能再进一步了。 方荆拿了一张地图,道,“林将军,这样僵持不下,实在不利。” “我知道,不过方大人不是说不要着急吗?”林峰冷然说了一句。 唐麒派这人过来,不过是来帮忙的,这里的事情,还轮不上他指手画脚。 方荆显然被噎住了,他刚才又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担心林峰做出什么不应该的事情过来,才提醒了一句,现在顺杆爬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说话,行了一礼,然后退下了。 他还记得唐麒的命令,不能与将领发生冲突,有事告诉她就好了。 林峰觉得自己情绪外泄,这样不太好,但是他也没打算再说什么,依旧在想怎么样结束这场仗,将凌渊的人送出乾元城。 唐麒尚且不知这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被楚徇钺从书房里拖出来,他脸色不太好。 “怎么了?”唐麒道。 “穆叔病了,”楚徇钺辞色严厉,丝毫不做假。 唐麒一个激灵就跳起来,“你说什么!他人呢!” “他去护国寺了,”楚徇钺一边拽着她,一边走着,“走吧,我已经让白柳过去了,马车都备好了,你冷静点。” 穆崇不太想参与战事,留在唐麒那里也没事,便去了护国寺,想散散心,谁知道去了没两天就出事儿了。 他身边有唐麒的将军卫,自然早早冲过去告诉了楚徇钺。 唐麒点点头,这才冷静下来,回头吩咐白术,道,“让姚先生和姜陶盯着。” 阿黎已经坐在马车上了,他小半个月没见唐麒,先扑了上去,惊惧道,“娘,穆爷爷怎么生病了?” 唐麒忙的鸡飞狗跳,她摇了摇头,“对不起,阿黎,娘不知道。” 楚徇钺上来,将唐黎抱过去,道,“阿黎,别急,咱们过去就知道了。” 唐麒脑子里一团乱麻,自从虞景去世之后,她对生病这件事情变得非常敏感,尤其是身边的人。 但是最近战事连连,西北那边也不太平,乾元城更是风火雷电轮番上演,唐麒甚至都不知道穆崇是什么时候走的,还一走就病了。 她一直僵着脸,甚至有些不知所措。那个人不是别人,那是穆崇,救她性命,为了唐家和她付出半生的人。 楚徇钺轻轻将她抱在怀里,道,“你别怕,穆叔在逛后山的时候晕过去了,应该没有大事。” 唐麒抿着嘴唇,只是“应该”吗?不过她半晌之后又“嗯”了一声,任由楚徇钺搂着她。 唐黎也抓住母亲的一只手臂,道,“娘,阿黎是男子汉,要保护娘。” 唐麒终于笑了一下,摸摸儿子的头,“娘知道,阿黎是好孩子。” 唐黎板着小脸,一丝不苟地看着他的母亲,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她惊慌的样子,原来母亲也有害怕的事情,唐黎认真思考,抱紧母亲的手。 这里到护国寺同样也是半天,唐麒又累又急,结果没一会儿就觉得牙疼地厉害了。 年纪越长,身上的毛病的越多,她当年在西秦摸爬滚打一路长大,付出的代价可不小。 现在一着急上火,她就牙疼地厉害。楚徇钺一时间也没办法,有些担忧地看着唐麒,唐麒摇摇头,她就是太着急了。 “白林,再快些。”楚徇钺吩咐道。 护国寺,暮色降临。 穆崇已经醒过来了,但是整个人还是迷迷糊糊的。 青元站在他身旁,递上一杯茶,道,“穆叔叔,您醒了?” 穆崇坐起来,还是头晕眼花,虚弱地说道,“我这是怎么了?” 青元摇摇头,道,“不知道,青元和师父都查不出来是怎么回事,夫人派过来的白柳刚刚给您把完脉,去和师父商量了。” 穆崇皱眉,忽然想起什么,道,“没有告诉” “穆叔!”唐麒噌地蹿进来,惊道,“穆叔,您怎么了?” 她几乎是跑着进来的,一把抱着穆崇,声音中都是焦急,“您怎么病了呢?怎么不告诉我,都是我最近太忙,我” “玖思,”穆崇无奈,就是因为她太忙,才不想告诉她的,“穆叔没事,战场上过来的人,难免落下些毛病,别担心,没事,没事的。” 唐麒又絮叨了几声,一动不动地盯着穆崇,“那您也得早点告诉我,刚刚清时过来跟我说,我都吓懵了,你们怎么一生病都不告诉我,我又不是小孩子,都瞒着我。” 她说着说着都快哭出来了,穆崇生怕她说起虞景,道,“这不是告诉你了,清时来了。” 楚徇钺这才带着阿黎进来,唐麒缓过神,坐在穆崇身边。 阿黎扑过来,道,“穆爷爷!” “嗯,阿黎乖。”穆崇将唐黎抱在怀里亲了亲。 唐麒起身站在楚徇钺旁边,问青元道,“白柳呢?” “在和师父商量穆叔的病情,还没回来。”青元回道。 唐麒又焦躁起来,楚徇钺拦着她,道,“没事,我们等一等。” 唐麒垂眸,觉得牙疼地更厉害了。 穆崇倒是跟没事人一样,逗着唐黎玩,小孩子看着长辈好好的,也逐渐放下心来。 白柳和延鸿方丈没让唐麒等多久,就过来了。楚徇钺率先拦着唐麒,没让她先开口,想让白柳出去再说。 唐麒忍着给延鸿方丈行了一礼,被楚徇钺一直握着一只手。 “清时,玖思,让白柳就在这儿说,我还不至于承受不起这点小事。”穆崇不容拒绝地说道。 白柳为难地看着唐麒,她点点头,道,“说吧。” “穆将军,您最近是不是时常胸闷?”白柳先问道。 “是,去年的时候就有了。”穆崇也不隐瞒,回答说道。 “穆将军,您应该是心脏出了毛病,以后切不可急躁,也不能过度操劳,不宜动怒,必须要好好养着。”白柳说道。 穆崇点点头,唐麒皱着眉头,心脏不好,这应该很严重的吧。 “大概是上半辈子操心你这丫头太多了,”穆崇忽然玩笑道,“你以后可得让叔叔省点心,知道吗?” 唐麒一阵辛酸觉得眼睛涩涩的,就像有鱼刺卡在嗓子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非常难受。 她看见穆崇鬓发花白,虚弱地躺在病床上,这个男人,她的长辈曾是统领西秦五郡的大将军,手下带出无数兵将,那样出色。 像父亲一样疼爱她,把自己所有会的都教给她,把她的儿子当亲生孙儿一样宠着。她现在才看见,他老了,鬓发花白,形容消瘦,疾病缠身,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 “穆叔”唐麒声音哽咽,再说不出其他。 穆崇笑了笑,道,“多大人了,清时和孩子都在这里,还撒娇,快去给穆叔准备晚饭,我还得再歇一歇。” 唐麒张了张嘴,立刻点头,楚徇钺追着她出去了。 穆崇咳嗽了几声,道,“青元哪,带阿黎出去,我和你师父有话说。” 延鸿方丈在他身旁坐下,道,“你好好养着吧。” “看你这说法,我是活不久了。”穆崇道。 延鸿方丈叹气,“你为了这些孩子们耗尽心力,就没想过自己吗?” 穆崇毫不在意地笑道,“我这天伦之乐也想了几年,够了,够了,正好下去见见王爷和王妃,我穆崇,终是没有辜负他们的嘱托。” 延鸿方丈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个人沉默着。 厨房里有饭菜,热一热端过去就好,唐麒端起来的时候,一把扔了手里的碗,太烫了。 楚徇钺赶紧把她的手浸在凉水,道,“你又让穆叔担心吗,玖思,冷静些。” 唐麒点点头,“你放心,我什么都知道。” 第八十三章血战乾元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83 穆崇生病,看着和平常无异,但所有人都能够察觉,他的身体在迅速衰弱,不可挽回地衰弱着。 唐麒对此一度感到非常绝望,穆崇不过天命之年,难道就一直这么衰弱下去吗?她唯一的感觉就是,这个人,他要离开了,而且再也不回来了。 她用脑子里仅剩的理智控制着自己,这几天和穆崇说笑,和延鸿方丈闲谈。只有楚徇钺知道,这个女人会在深夜的时候把自己深埋在他的怀里,她不哭,但是楚徇钺感觉到她的失落甚至绝望。 她需要时间来安抚自己的情绪,就像虞景离开之后,她沉默了那么久。 可是这还是不一样,虞景身故之前,唐麒已经能够猜测出这个人迟早有一天会走,她当时就对自己说过,不管谁走了,她都必须坚持下去。 但是穆崇毫无征兆的就病倒了,可想而知唐麒现在的心情,真是坏到了极点。 楚徇钺夹了一筷子的菜给她,道,“快吃。” 唐麒摇摇头,道,“吃不下。” “你还有的忙,怎么就吃不下,穆叔让我告诉你,你得回去了。”楚徇钺道。 唐麒“嗯”了一声,都,“让阿黎留在这里,我们回去。” “玖思,你别想太多了,穆叔也不一定” “你不懂,”唐麒眉头紧皱,“我心很乱,虞景走的时候我就跟现在一样,我害怕,清时。” 楚徇钺摸摸她的长发,道,“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能倒,现在西北战火重燃,乾元城数万将士生死难测,安东郡也将要生乱,玖思,我不是劝你,你知道轻重。” 唐麒垂眸,“就是因为知道轻重,我才没办法冷静下来。” 楚徇钺道,“既然当初这么选择,现在断没有中途放弃的理由,不管是因为谁。” 唐麒站起来,她知道,虞景,穆崇,还有其他人,都不能挡住她的路,她的情感,应当永远排在理智之后。 她不能感情用事,任何时候都必须考虑得失,就像现在,穆崇生病,她也不可能去陪着他。 唐麒看着楚徇钺,道,“清时,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他摇摇头,“不是,但是你应该这么想。”唐麒选择天下,这就是代价。但是这样的事情,楚徇钺在感情上是不能理解的。 唐麒脸色肃然,忽然问道,“如果,挡住我的路的人,是你呢,清时。” 楚徇钺在那一瞬间脑子都空了,嗫嚅道,“如果是我,你也应该” 唐麒摇摇头,捂着他的嘴,道,玩笑而已,不用回答,你是我的夫君,不是别人。” 两个人之后沉默着吃完饭,楚徇钺根本连咽都咽不下去了,这个问题简直诛心。 唐麒吃完饭,便去了穆崇那里,阿黎坐在他旁边吃东西。 “穆叔,我得回去了。”唐麒沉声说道,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舍。 穆崇笑了笑,“你都来好几天了,早该回去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赶紧回去吧,万一出了乱子,你可就追悔莫及了。” 唐黎放下筷子,非常懂事地说道,“娘,阿黎要留下照顾爷爷,不回去。” “好,阿黎乖,你替娘照顾爷爷。”唐麒摸摸儿子的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唐黎抹了抹脸,道,“娘,阿黎都长大了。” 穆崇也在一旁笑起来,道,“再长大也是你娘亲的儿子。” 唐麒也点点头,笑了起来,阿黎又脸红了。 楚徇钺走进来,笑道,“阿黎这是怎么了?” 唐黎摇摇头,不说话。 唐麒站起来行了一礼,道,“穆叔,我们先走了,您好好养着,得空再我们过来。” “去吧,”穆崇道,“阿黎,去送送你爹娘。” 唐麒和楚徇钺都是骑马离开的,两个人一路上什么都没说。唐麒也猜得到,楚徇钺大概是因为那个问题心里不高兴,但是她想让他知道一件事情。 她不是冷血的人,尤其是对自己身边的人,楚徇钺身为她的枕边人,不该怀疑她会为了自己的事业,就牺牲身边的亲人朋友。 如果她和以前的皇族一样,那她就没有资格赢得天下。 深夜,唐麒回到恒郡。 乾元城的战况依旧复杂纷扰,林峰站在营中,正和几个将军商量战事。 方荆进来,道,“林将军,东西两侧被人包围了!” 帐中骤然一片喧哗,林峰喝道,“都闭嘴,正好,本将军亲自去看看,什么人赶到我眼皮子底下来送死!” 确实,谁都没想到关敏竟然敢派人直接到大营,还躲过了那么多的防线,真是好手段! 林峰抽出长剑,带头走了出去,神色凛然肃重,道,“都给我拿出在西秦的狠劲儿!” 留守大营的有一万多人马,还有秦川卫那一千多杀神,要守住这里,当然不在话下。 林峰担心的是,关敏还有后手,那会是在哪里。 很快,营地中响起一片喊杀声。 凌渊站在帝都高处的一座阁楼上,那里能够很清楚地看着战场的情况,但是现在天黑了,只能看到火光。 确实,林峰没想到,这场突袭,他要对付的不是关敏,是凌渊。 唐麒连续多日不在恒郡,凌渊当然收到了消息。 他不知道原因,不过趁着这个机会,他正好亲自到乾元城一趟,结束这场纷乱复杂的战事。 唐麒心疼自己的人马送死,凌渊何尝不是。应该说他要比唐麒更加心疼才是,他的精锐本就不多,折在乾元城这个无关紧要的地方,绝对是浪费。 凌渊眯起眼眸,道,“去把营帐烧了。” “是。”关敏立刻应下。 晨曦微明。 唐麒刚刚翻身下马,白术立刻就站在她身边,道,“夫人,方荆传回消息,乾元大乱,主营被袭” “是凌渊的手笔吧。”唐麒立刻道。 “是,夫人,凌渊亲自到乾元城,指挥部下绕过防线。”白术回道。 唐麒眯起眼眸,沉思半晌,道,“传令过去,让林峰带人退守高处,方荆带一千秦川卫去后方,动作不要太大,也不要白白送死,我马上就走。” “去乾元城?”白术问道。 “来不及了,告诉他们,乾元城可以放弃,但是绝不能便宜凌渊,让韩隽过去,他了离得近,”唐麒声音冷冽,不带丝毫惋惜,“我去安东郡,封锁消息。” 唐麒敛起眼眸,你既然想要,那我就送给你好了,只看你胃口够不够大,能不能吞下! “是。”白术立刻走了。 楚徇钺正好走过去,听到最后一句。 “你去安东郡?”楚徇钺问道。 “是,”唐麒点头,“来不及跟你解释,不过清时,恒郡我就交给你了,这可是我的半条命,我相信你。” 楚徇钺郑重答应,“你放心,我知道该做什么。” 他不懂怎么打仗,但是政事方面,他其实比唐麒出色,承了虞景的不少手段,处理恒郡大小事情不在话下。 唐麒自然深知这一点,楚徇钺只是不想做,不是做不好。 唐麒处理好这里的事情,正准备离开,唐念骑马过来,道,“阿姐!我跟你去。” 唐麒看着他,颔首应下,道,“走吧。”他已经够大了,不该再被她圈在笼子里养着了。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季从行,那个年轻人一直跟在唐念身边。不甚出色,不过季家也没指望他上战场打仗,在唐麒那里挂个名就好。 唐念立刻跟了上去,一行人在晨光之中向东而行。唐麒此刻更无心担忧别的事情了,乾元这里,她已经失手,西北胶着,胜负难分,如果安东不能赢得先机,对她以后的战事相当不利。 当日中午,林峰正在拼杀的时候,被方荆拦着,道,“夫人的命令,请林将军退守北门,准备最后一战。” “你说什么!退守!”林峰喝道。 “这里的人不是关敏,是凌渊,”方荆冷静回道,“没有必要再白白送死了,小姐有后手,快集结人马,去北门。” 林峰一听是凌渊,脸色愈发难看,“老子就说,关敏什么时候有这个本事了!” “老申,申泽安,去北门。”林峰收起长剑,朝人群中喝道。 方荆看他冷静下来,便带着手下的一千人,在乱军中朝南边去了。 关敏收到消息,立刻喝道,“退守,快去追!” 凌渊皱眉,道,“是唐麒回来了吧。” 青山在一旁道,“是,公子,属下查到,唐麒和楚徇钺是从护国寺回来的。” 凌渊道,“护国寺?再去查。” 好端端地去护国寺干什么,难道是去和延鸿方丈叙旧的。 林峰一路退,在北门找到了接应的人,韩隽。 “为何不进城?”林峰问韩隽道。 “没有必要,”韩隽回道,“小姐去安东郡了。” 林峰立刻知晓,道,“我们要拖到什么时候?” “明天,最好到后天。”韩隽道。 林峰拿起弓箭,满脸狠厉,道,“放心,要吞得下乾元城,不放血怎么行!” “方荆呢?”林峰忽然想起来。 “带秦川卫去南门了,一群杀神,不用担心。”韩隽对秦川卫的存在同样是这样的评价。 他说着,将身上的水壶递给林峰,“林哥,你去缓一缓。” 林峰点点头,整整一夜再一个上午,他的人,确实要歇一歇了。 乾元的战事一直持续到第二日,还未分出胜负,但也不如前日激烈。 唐麒纵马,在第二日凌晨到了安东郡,尹华和袁坤已经等候多时。 唐麒过去之后,半点没有含糊,道,“袁坤,立刻调兵南进,只有两天时间。” 她连着两天骑马,浑身的骨头都要散了,这才端起茶杯,喘过一口气。 安东以南,隔着一条不太大的河流,就是北海郡。 第八十四章终是败手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84 乾元的战事如火如荼,林峰和韩隽的顽强抵抗,让关敏觉得这群人这不愧是从西秦那个号称“阎罗”的女人手下出来的。 西秦军素以好勇斗狠出名,关敏总算是长了见识。他明白了凌渊一直以来对将士要求严苛的理由,稍有不慎,在这群人这里,你就是死人。 真是太强硬了,这样打下去的意义并不大,他们已经输了,再次争夺只会有更大的伤亡。 林峰已经败退,他们何必再继续没有意义的伤亡。不过关敏没有时间多考虑,他深知这些人的强悍,担心稍有不慎就会丢掉已经到手的地方。 而凌渊此时也遇上了麻烦事儿,他的小表妹明淮,留书出走了。 信里说她还没有想清楚,要出去散散心,去游山玩水,如果凌渊要取消的婚约的话那就取消吧。 明淮这一次难得强势,她也是真的伤心了。被亲姑姑算计不说,还被用了这样的方式才能和自己仰慕多年的人成亲。 明淮心里非常难受,她哪怕一辈子看着凌渊,哪怕他娶了别人,都不想这样嫁给那个人。 她说的无比任性,就这么走了。凌渊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在他的眼里,明淮个性温和,对他更是死心塌地,怎么会在大婚之前就走了! 领宅中,凌渊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明旭东对于女儿的出走一脸犯懵,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那真是他女儿! 这些年他和他夫人东劝西劝,她就是不肯打消嫁给凌渊的念头,事到临头她竟然跑了。 明旭东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他看着凌渊,道,“白珏,你这妹妹她她不懂事儿,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凌渊端起茶杯,叹了口气,道,“大舅父,这件事情本来就是白珏的错,妹妹既然想出去散散心,那就去吧,白珏会派人保护她的。” 明旭东点点头,道,“也不能全怪你,都是被人算计的。” 明嫦南算计儿子的侄女的事情被凌修父子封口,明淮也不想看见父亲和姑姑反目,所以明旭东到现在都以为明淮是被和凌渊被曹家的人算计。 他也没想到自己妹妹还是那么不靠谱,这要是知道,还指不定怎么打起来呢! 凌渊因为这件事情耽搁了一天,心烦意乱之下,也没有再看乾元城的战事,左右已经先胜一筹。 若是平常的话,他肯定会发觉哪里不对劲儿,但是偏偏被明淮折腾地乱糟糟的。 凌渊只有一个想法,女人真是不可理喻,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到底要干什么呢! 当年唐麒口口声声说她要找到一个真心爱她的人,现在明淮又说凌渊娶她不是因为爱,她不需要施舍。 怎么一个两个都是这么干的!见天儿的就是爱来爱去,你死我活的。 唐麒坐在营帐之中,她安排完事情,睡了一个上午才缓过来,这两天她都在亲自看着北海郡的战事。 守在北海的将领是明清,明淮的兄长。明家出来的人,当然也很不错。 袁坤进来,道,“小姐,已经安排好了。” 唐麒“嗯”了一声,道,“今晚动手,把回豫南的路堵上。” 袁坤应下,但是没有出去,唐麒便问道,“还有什么事情?” “穆叔他怎么样了?”袁坤早就想问了,可是这两天总是来不及问她。穆崇生病,最担忧就是他们几个了。 唐麒放下手里的书,道,“穆叔他心脏不太好,兄长,我觉得” 袁坤看着唐麒凝重的神情,就知道结果了,“不太好” “只能养着了。”唐麒连带着声音都有点哑。 袁坤看她失色,赶紧道,“玖思,没事的,穆叔身体一向好。”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是敷衍,唐麒点点头,道,“是我不好,天天见都没察觉。” 袁坤对唐麒的心情自然感同身受,心里也难受,道,“对了,小姐,还有一事,凌渊的未婚妻走了。” “逃走了?”唐麒惊诧,明淮她还记得,她对凌渊那是一个死心塌地,深情不悔。 “怪不得乾元的战事能够拖到现在,他还没有发现,动作快点,瞒不了多久的。”唐麒皱着眉头,明淮是怎么忽然想通的。 她就说呢,谁能愿意在一棵树上吊死,多没意思。 袁坤看着她脸色才好一点,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提起这件事情。他听夏城说起过,当初虞景走的时候,唐麒连着多少天跟没了半条命一样,把身边的人都吓惨了。 现在穆崇生病,她心里肯定更不好受。袁坤自己也不好受,从小几个人都是被穆崇教大的,他现在连人都不能亲自去看一眼,袁坤心里不停的叹气。 世事无常,他还没享过什么福呢! 唐麒平静下来,又道,“我猜咱们瞒不了多久了,速战速决,先把明清给弄走。” “是。”袁坤道。 唐麒神色冷然,乾元的事情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毕竟离得太远,她也控制不到。 她也不指望再回乾元城了,只要让他们堵在城里就好。难不成他还敢打到恒郡不成! 北海大营。 明清脸色黑的都要滴出水来,乾元打的天翻地覆,战事至今还未终结,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安东和北海也要打起来了。 他曾在凌渊那里听过唐麒的手段,至今也不敢松懈,不曾想还是棋差一招。 “来人,速去豫南,报告战事,还有,告诉公子,唐麒在这边。”明清吩咐身边人道。 “将军,您说唐麒在这里,她怎么回来!”李副将惊道。 明清皱眉,“谁知道,他们这些人,一向不以常理出牌,对了,从南边绕过去,西边肯定来不及了。” 短短不到两月,从西到东,天下大乱,明清看着地图,大概是因为乾元先失一手,唐麒才决定在安东郡开刀的。 这女人,还真是当机立断。毕竟她守了三年,付出的心血难以想象,现在被人抢夺,不应该先想办法保住吗! 她倒好,就这么不要了,连挡都不挡一下。转手就到安东郡,在这里赢得先机。 凌渊干嘛去了,怎么还没发现呢。 明清还不知道他妹妹离家出走,不愿意嫁给凌渊了。若给他知道的话,肯定会拍手称赞,他的宝贝妹妹,给委屈了这么多年,任性一回也好,省的别人把她当回事。 李副将听完就出去了,这场战事,他知道迟早会发生,没想到就是现在。 二月的风还是带着刺骨的寒冷,尤其是在这样的下午。 当日深夜,乾元城南门,大营。 方荆带着二十人,熟练地穿梭在军营之中。在黑夜中杀人放火是方荆最擅长的事情,但是唐麒从来不允许他暗杀敌方大将,他只好放火了。 两刻钟后,方荆挥挥手,十个人迅速在黑夜中隐没身影。 随后不久,大营中响起一阵喊声,“来人,走水了!” 南门大营整整一夜鸡飞狗跳,直到凌晨才有人发现,粮仓也被烧了。 关敏皱眉,现世报还真是来的快。林峰竟然还能派人过来放火,真是不怕死!这把火也把凌渊给烧醒了。 凌渊很快收到这个消息,再也顾不上他家表妹任性逃婚的事情。他随即就察觉不对劲,唐麒在战事上一向拿的起放的下,怎么会在一个没用的乾元城拖沓这么久。 而且这几日双方的伤亡都不是很大,凌渊一个激灵,一把摔了茶杯,真真是放的下! “青山,传令,派左卫营大将军徐涣立刻带兵支援北海,不得延误。”凌渊声音冷冽,把青山都吓到了。 他怎么就忘了唐麒是个什么人物了! 凌渊桌子上的战局图随即明朗起来,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没用了,安东郡和北海郡这一场,是他疏忽大意了。 放火果然是唐麒惯用的手段,凌渊一手叩着桌子,南门大营的粮仓里没有多少粮食,烧了也不足为惧。 韩隽和林峰两个人在这里拖延多日,想必也该结束了。 不过来烧军营的人是谁,他需要好好探查一番。唐麒手下的人,一个比一个麻烦,能够在深夜潜入敌方大营的人,真是不简单。 北海接下来的战事中,袁坤手段颇狠,明清防不胜防,一直处于下风。最后徐涣赶过来,双方最后陷入僵持之下,但是很明显,唐麒一直占着上风。 乾元城中,最惨烈,结果也最令人意外的战事落下帷幕。数万将士在乾元城中丧命,唐麒败退。 北方败退,林峰受伤回了恒郡,是被关敏发狠,一箭射伤的。 林峰虽然平常在西秦这堆人里面看着还挺老实,不太会说话,但是在外人面前就不一样了,他跟那群人没什么两样。 撤退的时候,他和关敏狭路相逢。关敏气的要死,说了两句不好听的,结果被林峰毫不客气的驳斥回去。 关敏气的狠了,被耍着玩了这么多天,怒火一下子发泄出来,提着弓箭就射了过去,林峰没躲过,胳膊受伤了。 最后他被韩隽强行给拖走了,乾元的战况,真是够激烈的。 随后韩隽也不敢怠慢,重新在城外布防。不管给对方造成了什么样的伤害,现在,他们是输家,是他们输了乾元城。 韩隽神色凝重,看着乾元城池,下一次,必定夺回! 第八十五章平起平坐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85 唐麒难得有空,坐在安东郡守府和尹华里喝茶,最近打仗忙的很,她几乎不分昼夜,身体有些受不住。 唐麒端起茶杯,看着下面玩耍的那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叹了口气。 尹华顺着她的视线看到女儿,道,“夫人,叹什么气?”他女儿不是挺好的吗? 唐麒笑笑,“这世上的女子生来都是受苦的,我这些年一直痛恨为何不生为男儿身,偏偏是个女子,优柔寡断又重情,还得生孩子,拖累的我好生麻烦。” 尹华看着自家女儿,虽然这姑娘的母亲和他关系不怎么样,但是他一向非常疼爱女儿,生为女儿身,日后只要为她谋一桩好姻缘就好,若是男儿,还要尽心教导。 “说夫人优柔寡断这话恐怕没人信。”尹华道。 唐麒放下茶杯,道,“你不懂,我若是再狠一些,这局面肯定会对我更有利的。” 她语气低沉地吓人,尹华想起初见时这个女人,笑吟吟地逼迫不如说是利用吧,让自己杀了两个兄长,难道不够狠吗! “遇见你之前的那几年,大概就是三四年,那是我少年时期最狠辣的时候,我所有的名声,都是在那几年之间攒下的。”她慢悠悠地说道,中间停顿半晌。 “若是我一直那样下去,这天下还指不定乱成什么样,我这人,多的是手段磋磨别人。”唐麒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晃到手里的茶杯,神情懒散,却又非常艳丽。 “那后来呢?”尹华问了一句,他再见到唐麒的时候,她的性情已经改变了很多。 “后来我发现,好勇斗狠不是办法,虞景也觉得他早年教给我的不对劲儿,就赶紧补救,多亏还来得及。”唐麒笑呵呵地说道。 她轻描淡写,尹华也能够猜到她必定竭力克制自己了,不然还指不定是什么样子呢。 “虞先生?”尹华道,虞景他是知道的,西秦女修罗头上的佛祖,可惜英年早逝。 “是。”唐麒含笑点点头,神色淡然却又带着怀念的意味。 尹华没有再问,他隐约能够猜到,那位虞景的重要性了。 两个大人沉默许久,被小姑娘打破了。 尹小姑娘渴了,走过来,嫩生生地道,“爹爹,喝水。” “圆圆过来,”尹华道,他一手指着唐麒,“这是姨姨。” “姨姨好。”尹圆圆乖乖地说道。 唐麒看着小姑娘长的颇漂亮,也觉得高兴,随意从袖子里拿出一枚金锞子,给了她。 那东西金灿灿的,小姑娘不认识金子,但是看着高兴。 “谢谢姨姨。”圆圆道谢之后,又跑去玩儿了。 唐麒摸摸她的头,道,“真乖,不像我儿子,闹腾地厉害。” “男孩子不就闹腾吗。”尹华看着那个金锞子眼睛都瞪了,随身带着金子这是干什么。 唐麒无奈,“是啊,还是他爹好。” “楚相公不是被您留下处理政事去了吗?”尹华没想到唐麒竟然能够把政事托付给楚徇钺,在他看来,楚徇钺并不可信。 “大概你们都是这样怀疑的,”唐麒微微蹙眉,“我一直很相信他的。” “楚相公的身份实在特殊。”尹华回道。 唐麒斜着身子,笑道,“他是我的人,这还需要怀疑吗。” 不管唐麒心里装着哪个人,但是她身边的人永远都会是楚徇钺,他们成亲,共同承担风雨,这是责任。 那一纸婚书上写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是一辈子的承诺,不是玩笑话。 但是很多人都不太相信唐麒能做到这件事情,毕竟她位高权重,而楚徇钺自始至终都是依附唐麒的那个人。 尤其是这几年,给唐麒送什么的都有,甚至还有年轻漂亮的男人,唐麒真是恨不得打断他们的腿,看他们还敢送。 但是有时候偏偏不得不妥协,就让楚徇钺心里不太好过。 他们之间的矛盾,从滋生到发展,基本上都是因为权力产生的。但是唐麒不想这样继续下去,不然迟早有一天他们都会厌烦的。 他必须让楚徇钺和她站在一样的高度上,这样才能相互理解。 “我总得让他们知道轻重,办事儿的时候也长点心。”唐麒端起茶杯,姿态风雅。 尹华已经明白,唐麒这次把政事交给楚徇钺,就是为了他树立权威,让下面的人明白,楚徇钺在她身边的位置。 他不是附庸,而是同样执掌权力的人。 “是。”尹华低声应了一句。 “天气真是越来越暖和了。”唐麒喝了半天茶,有些发热。 唐麒难得空闲,找人喝茶的时候,楚徇钺正忙的不可开交。 他全面接手了唐麒的事情,发觉他真是小看这些东西了。 身在高位,考虑的事情就必须更多,要权衡对方利益,哪一个都不能明着偏向,总是就是两个字,麻烦。 楚徇钺坐在书房,不过不是唐麒的位置,在旁边重新来加了一个。是他自己的意思,这些事情,唐麒自己都不会放在心上。但是楚徇钺素来都相当维护唐麒的权威。 但是有的人就麻烦了,在他们眼里,楚徇钺是前朝皇族,两方本应该是国仇家恨,不共戴天。 可他偏偏和唐麒在一起,不少人都对这位深居简出,据说做饭比落华楼的主厨还要好吃的楚相公非常好奇。他此次临政,便引起轩然大波。 不屑的有,羡慕的也有,嫉妒的更有,还是就是像姜陶这样的有资历的人,很平静。 姜陶从来不敢轻慢楚徇钺,他在前朝任职的时候,吏部,户部还有御史台,都有他一席之地,这样的人,岂是简单。 “若是无事就散了吧。”楚徇钺已经在这里坐了两个时辰,骨头都快断了。 他本来不想和这些人见面,只想借着姚晋姜陶几个重臣暂时处理朝政,但是架不住下面的人起哄,有时候不见人的话,事情又说不清。 楚徇钺这才愿意出来,正好让下面这群大大小小的臣子饱了眼福。 “楚相公,不知夫人何时回来?” “何事?”楚徇钺问道。 “臣下担心楚相公做不了主。”那人骄矜地说道。 楚徇钺皱着眉头,神情也冷了下来,道,“陈大人说的对,那就请陈大人自己做主去吧。” 他说完,自顾自走了。楚徇钺对这样的还是很有经验的,毕竟是在御史台的人,什么人没见过,这种人你只要晾着就好了,他自己就会干的。 楚徇钺行礼将众人送出去之后,姜陶回头就瞪陈述言一眼,道,“你闹腾什么,夫人在安东拼命,你就这么添乱!” 陈述言也觉得自己委屈,道,“姜大人,我也是担心夫人,万一这人不可靠,胡闹怎么办!” 陈述言是去年科举挑上来的人,有才也有能力,但是性子高傲,不服这个不服那个的。 姜陶本来还护着他,现在看看,当初就应该把他扔到穷乡僻壤好好锻炼几年,把身上的毛病给改改。 “夫人的决定,你可以质疑,但是现在没有别的选择,你就得听从她命令,咱们这里但凡出一点事情,让夫人在前线分心,那都是要命的事情,咱们都承担不起。”姜陶拍拍他的肩膀,劝说道。 陈述言沉默不语,白林过来,道,“姜大人,楚相公找您过去。” “好,我马上过去,”姜陶回头又道,“回去好好想想,别脑子不清楚再犯浑了。” 陈述言看着姜陶的背影,一边皱着眉头,还指不定是谁给谁添乱呢! 楚徇钺找姜陶也没有事情,只是告诉他让他们的人安稳点,不要这个时候找事。若是真的出事,他恐怕就不如现在这样好说话了。 姜陶当然清楚,回道,“楚相公放心吧,拎不清地也就那几个,再有人闹事,直接打发到山里就好。” 楚徇钺笑了笑,“你如此,不是更显得我仗势欺人,没有容人之量吗?” “楚相公,容人之量也是分人的,您只要在夫人面前做好人就成,其他人客气什么,该收拾的就得收拾,这应该也是夫人的意思。”姜陶回道。 “我本无意参与这些事情,但是这几天想了想,我与夫人既是夫妻,就没有道理置身事外。”楚徇钺终于领会到了唐麒的意思。 她想给他权力。 “楚相公说的是。”姜陶垂眸,心里有了底,楚徇钺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这几年他们之间的矛盾见长,虽然最后会相互原谅,但这不是长久之计,能够解决,总归是好事。 深夜,唐麒坐在营帐之中,看着地图,道,“徐涣这人还挺厉害的。” 袁坤回道,“小姐放心,天王老子也让他折在咱们手里。”徐涣和明清两个无名之辈,袁坤虽没有轻视,但是不会太过看重,他有能力让他们折在这里。 “嗯,记得北海郡只要一半,多了浪费人手。”唐麒说道。 北海郡是产粮之地,但也只有一半是良田,其余都是低山,也不能用。 粮食永远是他们争夺地最狠的地方,尤其是对于唐麒来说,非常重要。江南是产粮之地很多,但是北方不一样,粮食永远是唐麒的心腹大患。 这一带任何一个能够种粮食的地方,唐麒都要攥在手里。 安东和北海这一仗在深夜又开始了。 第八十六章擦肩而过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86 穆崇坐在后山亭子里,阿黎坐在他对面,一老一少,正在摆棋子。 唐黎跟着韦博学棋,唐麒也教过他,但是楚徇钺不敢让教了。唐麒手狠,楚徇钺怎么也不敢让唐黎像她,长歪了怎么办。 唐黎捻着一枚棋子,盯着棋局,神色冷然,完全不像一个孩子,半晌之后,棋子“啪”地落下。 穆崇看了一下,“好,好棋,阿黎赢了。” 穆崇笑起来,唐黎从凳子上跳下来,行了一礼,道,“承让,承让。” 明明是一张白白嫩嫩的小胖脸,却这样认真地行礼,惹得穆崇笑的更厉害了。 唐黎终于绷不住了,“爷爷,你不讲规矩,我爹说下棋是雅礼之事,下完之后,双方都要行礼的,您还笑我!” 穆崇停下笑,起来给他还了一礼,道,“哎呀,穆爷爷一介武夫,会和你下棋就不错了。” 唐黎眨着好看的眼睛,道,“娘和爹都说穆爷爷文武双全呢。” 穆崇一把将这孩子抱在怀里,真是个聪明又懂事的好孩子哪,不知道长大了是什么模样。 “好孩子。”穆崇道。 白桑匆忙走过去,道,“穆将军,凌家有人来了!” “凌家?”穆崇道。 阿黎不,他们肯定不知道,穆崇蹙眉,道,“阿黎,你和白桑哥哥去会休息好不好,叔叔要在这里见一个老朋友。” 唐黎点点头,道,“爷爷也不要在这里太久了。” “好,爷爷知道了。”穆崇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白桑将唐黎抱起来,从另一条路走了。 穆崇不敢冒险,阿黎毕竟是凌渊的亲生子,小时候像唐麒,可惜这几年眉眼越发清秀,倒和凌渊有几分相似了。 何况凌修知道当年他儿子的唐麒在密室**度一夜的事情,看见阿黎难保不会怀疑。 还是藏着最好了,穆崇蹙眉,也不知道还能够藏多久,凌渊肯定会知道自己有个儿子的,到时候他们之间还有的争呢。 唐麒绝对不会舍得把儿子白白送给别人的,凌渊肯定也不会轻易罢手,苦了阿黎这个身世特殊的孩子。 凌修夫妇在儿子那里待了几个月,本来是等着他们成亲的,谁知道一向乖巧的明淮甩手走了,凌渊也整日把自己埋在战事中,老两口抱孙子的心情一落千丈,心痛不已,便离开了。 护国寺他们也是好久没过来了,顺路就过来看看延鸿方丈。 延鸿方丈和他们夫妇二人一起走过来,明嫦南一路唉声叹气,抱怨儿子不听话,延鸿方丈只是笑着。 穆崇正一枚一枚地将棋子收起来,动作很慢,又非常仔细,凌修看见穆崇,快步走了过去,二人见礼之后,凌修道,“穆将军,你怎么在这里?” 穆崇回道,“养病呢。” “你这行伍出身的人,怎么身体也这样弱,”凌修在他对面坐下,“刚刚在下棋呢,你一个人?” 凌修刚刚正好瞥见白桑抱着孩子走的那个幕,不过只有背影。 “和孩子。”穆崇简单地说道。 “你何时竟然有了孩子。”凌修笑道。 “是玖思的孩子,我这都一把年纪了,哪儿来的孩子。”穆崇笑笑。 凌修点点头,道,“你可算为了唐家付出半辈子了。”他认识穆崇的时候,穆崇就对唐家死心塌地,现在还是这样,这个人,真是一点都没变。 “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我死也无憾。”穆崇道。 他没有再提孩子的事情,当年唐麒被下了断子药,差点没命,凌修当时唏嘘不已,唐家自来一脉单传,连血脉都没留下,真是可惜。 “玖思那孩子,还真是倔强。”凌修有些可惜。虽说唐、凌两家世交不好,可若是唐麒有心,愿意嫁给凌渊,那他是不会阻拦的。总好过现在天下大乱,局势莫测百姓受苦的局面。 穆崇自然听出了他的意思,这是嫌弃唐麒太倔强,没有嫁给他儿子呢。 “玖思脾气好的很,倒是令公子脾气独特,听说刚刚说了要和哪个姑娘成亲,那姑娘却是脾气不小,先走了。”穆崇毫不客气地反驳道。 凌修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所谓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穆崇一向非常维护唐麒,那是他们捧着长大的姑娘,不愿意嫁给凌渊怎么了,他儿子凌渊有什么好的。 别说唐麒不乐意嫁给他,只要唐麒不乐意嫁,他都捧着,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他儿子算什么,在他面前编排他养大的孩子,凌修这是想怎么着啊! 凌修无奈,道,“孩子们的事情,就让他们做主好了,我们也来拦不住他们。” 穆崇对于这才两方之间爆发的战争,真是非常忧心,他点点头,道,“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两个人笑笑,都想维护自己家的孩子,都找不到理由。 明嫦南看他们俩说话,也没过去,对延鸿方丈继续道,“方丈,我那儿子什么时候才能成亲,他都多大了。” 延鸿方丈笑笑,道,“各自有各自的缘分,缘分到了,自己就该成亲了,凌夫人不要多想,也莫要插手,不然只能适得其反。” 明嫦南叹了口气,没好意思说自己已经插手了,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了。 穆崇和凌修又说了一会儿,他起身道,“在下身体不适,先离开了。” 凌修也起身,道,“你也好好养着,孩子们的事情就不要插手了,身体要紧。” 穆崇颔首,“我早就没有那个心力了,回去带带小孙子,挺好的。” 他说的时间有些气喘,大概是又不舒服了。 凌修看他不舒服,便不再说话了。 好歹人家还有孩子带,他和夫妻只能继续盼着了。 唐黎回去之后,白桑守在他身边,唐黎好奇道,“白桑叔叔,为什么你们都不让我见其他人呢?” 这孩子生来敏感,当然觉得这样很奇怪,他又不是见不得人。 白桑回道,“小公子不要多想,现在正在打仗,刚才来的人,是南方那个人的父母,您身份特殊,万一出事,夫人会担心的。” 唐黎点点头,道,“也是啊,万一他们把我绑走了,威胁娘和爹爹怎么办。” 他若有所思,似乎在考虑这件事情的可能性,白桑赶紧道,“是啊,您就在这里好了。” 穆崇回来的时候,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多亏美没让这两个人见唐黎,他们这会儿恐怕正发愁凌渊这么年长还无后一事,若是知道阿黎,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事端呢。 唐麒还不知道她儿子刚在亲爷爷奶奶眼皮子底下晃了一圈,她要是知道,肯定会把儿子弄走的,真是太危险了。 午后,天气很暖和。 袁坤进去的时候,唐麒正在打瞌睡,天气一好,她下午就困得不得了。 说实话,还是安东的仗打的太轻松,她在这里下了狠手,徐涣也不过是解了一时半会儿的困境,很快就都被唐麒圈进去了。 北海郡的良田都被唐麒圈在手里,她也不着急着再动手了。 场面成了这样,凌渊要是还不过来,唐麒真的就可以好好睡了午觉了。 “小姐,您是不是不舒服?”袁坤有些担忧。 唐麒抬头,打了个哈欠,道,“没事,快三月份了,这边天气暖和,一热我就犯困,有什么事情说吧。” “如小姐所料,凌渊已经过来了。”袁坤这才想起正事。 果然唐麒立刻就不困了,拿起手边的袍子,道,“走吧,安排船,我要渡河。” “小姐,这不行!”袁坤道。 “怎么不行,有你们在,害怕他绑了我不成,赶紧走。”唐麒说完,就往外面走了。 袁坤摇摇头,这都是什么事儿,她和凌渊,明明都可能是未来的一国之主,偏偏还上赶着战场凑,刀剑无眼,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白术在袁坤身后,道,“袁将军放心,小姐昨日就将方荆调过来了,有他在不会有事的。” “方荆过来了,乾元城的战事已经平息了吗?”袁坤这几天没顾得上关心乾元的事情。 “是,败了。”白术道。 “没事,这不是马上就赢回来了。”袁坤似乎也不甚在意那里的输赢。 确实,乾元只是一个标准而已,得之无用,失之可惜。 袁坤说完,也追着唐麒走了。 白术想着,这些大将军果然是心大。林峰撤退的时候还差点和关敏打起来,真是心胸开阔,有大将之风。 凌渊下午才到,这里的情况他多少能想到一些,但是来了之后还是觉得自己高看明清和徐涣了。 他半路上骑着快马,差点被流矢射中,这会脸色正难看。 明清看见他,差点没哭出来,连妹妹丢了这件事情都忘了,立刻道,“公子,您可算过来了。” “把地图给我。”凌渊道。 徐涣立刻在一旁把地图递过去,道,“公子,敌方兵力至少两倍于我们。” “两倍,果然是生气了。”凌渊低声说道。 十万人,看来唐麒是真的是下狠心了,非要将北海握在手里了。 徐涣已经四十多了,对于唐麒这样的打法,他真是不太能理解。 徐涣在一旁道,“唐夫人这是要报仇吗,为何在北海这么拼命?” “报仇,怪不得你们差点被唐麒弄死。”凌渊语气散漫,他合上地图,皱着眉头。 第八十七章战场交手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87 唐麒天黑的时候渡河,深夜才到,从船上下来,她脸色发白。 身为一个正经在西秦军营长大的人,她第一次知道自己晕船,在那儿吐了半天,这人可是丢大发了。 袁坤将袍子递给她,道,“没事,小姐,第一次坐船都是也这样,多坐几次就好了。” 唐麒摇摇头,“也是,过几年要是真的打到江南,恐怕咱们不是凌渊的对手。” “江南水系纵横,咱们咱们的人,确实不能习惯。”袁坤道。 唐麒垂下眼眸,想了想,道,“回头去办水军吧,北海湾就不错。” “是。”袁坤回道。 唐麒喝了几口水,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道,“没事儿了,走吧。” 北海一半以上的地界都被唐麒派军占领,这里的百姓一开始非常惊慌,生怕这些人在这里杀人放火,但是过了几天看见什么事都没有,于是该干什么干什么。 南方与北方的之间的战事,并非是外族入侵,所以百姓的反应不会太过激烈。 何况西秦军军纪严明,谁敢和百姓动手,唐麒真的会活剐了他,谁敢上赶着找死。 营帐外站着不少人,看见唐麒和袁坤过来,齐刷刷地行礼。 唐麒远远地皱眉,走近之后还礼,温和地说道,“诸位都去休息吧,时辰不早了。” 中途有人试图上前和唐麒说话,被将军卫伸手阻拦,这才放弃。 进去营帐之后,唐麒便开始质问,“主管这里的副将是谁?立刻给我撤了他的职位。” 袁坤脸色也不大好看,军中嘛,自然有擅长钻营的人。 “小姐,属下失职。”袁坤道。 唐麒摆摆手,她为什么半夜过来,不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吗!这可倒好,横竖站了三排,大半夜地点着火等人,谁不知道一定是有人重要的人过来了。 脑子都用到哪里去了,唐麒不满地很。 “不怪你,总有那么一两个不靠谱的,明日就把人弄着,换个脑子清楚点的。”唐麒一手叩着桌子道。 大约一刻钟之后,白术进来,道,“小姐,安排好了。” 唐麒点点头,道,“去休息,接下来这几天,都是硬仗。” 果不其然,凌渊天还没亮就收到了唐麒已经到达北海驻军军营的消息。 他们上一次见面,是一年多以前,唐麒去护国寺,他当时正好在那里,两个人私下见面,还是和往常一样。 这么久没见面,那个女人,果然更厉害了。 她在北海的狠劲儿,让不少人,甚至她自己的人都觉得唐麒是为了报乾元城被夺的私仇。 凌渊当然知道不是,北海这个地方,地处偏北一带,虽有河流,实际却不属于南方的范畴,地方也不大,很多人都不看重这里, 但是搁在北方就不一样了,北海郡乃是能够种粮食的地方。这对于只要不是灾年便富得流油的南方人来说,这点地方实在算不上什么。 唐麒当然穷的要命,尤其是粮食,这种状况,你有钱都买不到粮,当然要抢地了,大小暂且不论,总归要抓在手里才是真的。 凌渊现在只能说一句追悔莫及了,他本以为隔着一条河,唐麒便不会那样肆无忌惮,毕竟她的人马都是西秦带过来的,怕是适应不了。 且他又被明家丫头缠绊,没有把心思放到这里,一时不察就被唐麒钻了这么大一个空子,这船翻的,真是不值。 都说感情误事,现在想想还真是不错,唐麒是这样,他也是。 试想他们两个人若都是无情之人,这场战争,说不得会更精彩呢。 晨光熹微,新的一天在日出中开始。 凌渊一身轻铠站在众将前,道,“北海防卫失误,渊责无旁贷,希望今日与诸位同进退。” “与公子同进退!” “同进退!” 校场点兵之后,凌渊亲自带人,往北走去。 唐麒洗漱完,披着袍子在营帐中吃早饭,她刚吃一半,袁坤进来,道,“小姐,凌渊亲自领兵过来。” “我不过去,”唐麒道,“你亲自点兵,带精锐过去。” “方荆!”唐麒喊了一声,方荆如同幽灵一样出现在他们面前。 “带你的人过去,注意伤亡,听袁将军的命令。”唐麒一边喝粥,一边吩咐道,她神色自若,看起来与平常没什么两样。 “是。”方荆朝袁坤行了一礼。 “有劳方荆兄弟。”袁坤还礼,对他们来说,方荆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不能当做部下,也不能供着。 方荆只是颔首致意,没有回答。 唐麒亲自出去,把几个带兵的将领送出去,回去继续喝粥去了。 白术跟了唐麒多年,有话便直接问了,道,“小姐,您怎么不过去,凌世凌渊这不就是逼着小姐过去的吗?” 唐麒冷哼一声,道,“他算那颗葱,他要我出去,我就要去吗,我偏偏要让他看看,就算我唐麒不出大营,我手下的人照旧胜他一筹。” 军队精锐不够,是凌渊最大的缺陷,三年了都没能补回来。不像唐麒,手下的人随便拉出去一支,都是能够把脑袋别在要带上的。 白术点点头,“咱们军队最是强势,硬拼的话,他肯定不是小姐的对手。” 唐麒一手撑着下巴,皱着眉头道,“他才不和我硬拼呢这粥真难喝。” 白术道,“要不属下给您去熬一碗。” “不了,白天开小灶不好,太明目张胆了,晚上吧。”唐麒毫不客气,以白术的已经满三十岁了,应该到了能够调离唐麒身边的年纪了。 将军卫中的侍卫长,前途可想而知,但是唐麒舍不得,白术绝对是个人才,非常能干,他什么都干得了,现在连熬粥都深得楚徇钺真传,比一般的大厨做的好吃多了。 “是。”白术回道。 他们小姐,在心神不宁的时候,就喜欢挑食,什么都挑。 和凌渊的第一场对战,她不打算出面,但是一定还是很压抑的。 “恒郡怎么样?”唐麒放下勺子问道。 “楚相公很厉害,将几个闹事的人都收拾了,手段很温和。”白术道。 唐麒点点头,白术端着碗出去了。 她当然楚徇钺的手段非常出色,出身帝王之家,即使不喜欢,但从小浸染,骨子里也会带着上位者的气势和威严。 除此之外,还有虞景的教导,他自己当初在朝中的经验,摆平他们是小事一桩。 唐麒有些后悔,当初就该推楚徇钺上位的,那样她就可以将洛云王朝的势力为自己所用,联合西秦,和凌渊对抗,应该更容易一些的。 可惜为时已晚,不过这样也好,要是将楚徇钺推上去,她身边也不会多了一个知冷知热,仔细体贴照顾她的人,有得有失,不算可惜。 外面的喊杀声已经已然惊天动地,唐麒掀开帘子站在外面,侍卫随即跟上。 她站在稍高的地方,只能看到一点战况,传过来的更多是战马的嘶鸣,刀枪相撞的铿锵冷声,还是临死之人不甘的呐喊,在下一刻就会戛然而止,因为他们死了。 唐麒听的热血沸腾,她这双手,已经好几年没有沾血了,虽然上面的人命依旧快速增长。 唐麒随即又冷静下来,吩咐道,“告诉袁将军,不必战的太久。” 战场之上,凌渊神色肃然冷清。你无法想象,这个昨日还风度翩然的贵公子,披上战甲是何等的耀眼夺目。 他不像唐麒那样,只要执枪出现在马上,一身铠甲,就跟地狱里的夺命修罗一样杀气十足。 他很温和,即使是现在在这里,他也非常温和。 “公子,唐夫人没有出现。”青山在一旁道。 “我知道。”凌渊冷声说道,不出现,这是几个意思,要拿她骁勇善战的兵将羞辱他吗? 凌渊目光沉沉,在杀局中徘徊,忽然目光落定,道,“去将那人抓回来,要活的。” 他说的是唐念,二十出头的唐念,正事气血方刚的年纪,此时疆场拼杀,全然不见当年的活泼少年模样,他肖似唐麒。 “是。”青山随即带人冲进去。 唐念被慢慢包围,他觉察到不对劲,握紧了手里的兵器。 唐念当然不弱,何况他身边的人有两个是从唐麒的将军卫划过去的,唐念欣然接受,他身份特殊,万一出事连累他的阿姐,唐念万死难辞其咎。 其中一人道,“念公子,这些人是冲着您来的。” 唐念凛然,道,“是吗,我倒要看看。” 他猛然横起枪,将对面的人扫下马,一番混战,唐念忽然觉得左腹一疼,看一把剑从眼前掠过。 方荆一把扶着唐念,将青山的马刺伤,把唐念带走,让人带他回去。 青山眼神一凛,这人的身法,好生熟悉。 不过他顾不得多想,就赶紧驾着马后退了,虽然有负主上命令,但是性命还是很要紧的。 方荆没有追上去,而是重新进入乱局。 直到中午,这场血肉拼杀才能停止,胜负难分,凌渊在不远的地方安营扎寨,各自救治伤员,安置尸体。 战场总是这样,有人生有人死。 唐麒看见唐念被扶回来,又有人告诉她唐念被刻意围攻的事情,便知道了大概。 但凡和她扯上关系的人,遇到的危险往往比别人更大,还好伤的不重,对方大概不想要他的命,只是想绑架他来威胁自己吧。 “阿姐,对不起。”唐念忽然道。 唐麒笑笑,“想什么呢,谁还没受伤的时候,说起来还是阿姐对不起你,好好养伤,不要多想,万事有我呢。”唐念这才合上眼睛,继续睡觉去了,伤口疼啊。 第八十八章麒麟同存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88 接下来两天的战事中,唐麒还是没有现身。局面依旧难分难舍,但是唐麒隐隐占了上风。 第四天,唐麒终于披上铠甲,束起长发,提着枪,出现在众将眼前。 袁坤看着有些想叹气,瞧瞧下面这一群,眼睛都看直了。 唐麒利落地翻身上马,道,“我不保证今日是最后一战,但是我会全力以赴。” 说完,她带着身后七人先行,朝战场上过去。 凌渊被晾了好几天,心情已经坏到了极点,唐麒这个时候现身,不得不说,正是恰到好处。 早就该想到,再见是这样的方式。 两军对峙,天气很好,虽然隔得远,唐麒却能看清凌渊的面容。 还是那样风雅,只可惜没时间欣赏了,她虽提着枪,却不打算在阵前对战,她这几年,武功几乎荒废,要是真和凌渊打起来,结果可不会太好。 凌渊自然也看得清对面那个女人,连肃重的铠甲都遮盖不住的美艳,让人无法忽视。 可惜他们现在是敌人。 很快,战场再乱,唐麒一直稳稳地坐在后面,对前面的喊杀声置若罔闻。 “袁坤。”唐麒道。 “末将在。”袁坤在一旁拱手道。 “派人去他们的主营,那里留的人不会太多。”唐麒道。 北海郡必须拿到手,唐麒皱着眉头,她在这里安排了十万人,如果再不能赢,那就不好看了。 唐麒忽然侧过身子,躲过一支箭矢,她将枪递给白术,道,“把弓箭给我。” 来而不往非礼也,凌渊很快收到了回礼,尤其是唐麒拿的是非常重的弓箭,直接将他身后有人从马上带了下去,当场身亡。 一时间双方的气氛都非常压抑,甚至让人无所适从。 唐麒重新拿起弓箭,朝前方射过去。 唐黎今日找到了新的玩伴,一个年轻僧人,眉上有一道很深的伤疤,正是无妄。 穆崇在休息,唐黎觉得这个叔叔挺好的,就和他坐在后山的小河旁边说话。 “无妄叔叔,你从哪儿来的?”唐黎盘腿坐在一旁问道。 “从西边来。”无妄认真地回道。 “西边,”唐黎想了想,“是西秦吗。”他知道西秦就在西边。 “比西秦还要西边的地方,”无妄道,“你怎么知道西边是西秦呢?” “我爹说我生在那里,那里很漂亮,可惜我没有见过,那你过来的时候,看见了吗?”唐黎问道。 无妄摸摸小孩子的头,回道,“很漂亮,那里不打仗。” “外面在打仗啊,我没有见过打仗。”唐黎发觉无妄不喜欢打仗,他本来先告诉这个人外面打仗的人是他的母亲。 “打仗一点都不好,”无妄道,“会有很多人死,阿黎以后可不许打仗。” 唐黎听着这话,敏锐地觉察出一些东西,道,“无妄你知道我是谁?” “当然知道,你叫唐黎,是北方唐夫人的儿子,未来北方的继承人。”无妄半点不带敷衍,和这孩子说着话。 唐黎跳起来,往后退了几步,道,“你不是来绑架我的吧!” 无妄笑了起来,道,“当然不是,我认识你母亲,她是个非常好的人,我很尊敬她。” 唐黎蹙眉,“我娘当然很好,不过他是我爹爹的。” “嗯,是你爹爹的。”无妄道。 无妄摆摆手让唐黎坐下,两个人虽然年纪差的挺大,但是说话倒是能够说到一起。 无妄似乎非常喜爱这个小孩子,和他说话的时候也是细声细气的,唐黎问什么,他都耐心地解释。 这孩子,无妄笑了笑,跟他母亲似乎不大像呢。他母亲小的时候,可是打遍帝都,这孩子却是挺温和,应该是像抚养他长大的人,楚徇钺。 明嫦南跟着延鸿方丈听完早课,和凌修到后山散步,夫妇二人边走边说话,山里空旷,声音自然就传过去了。 唐黎立刻站起来,道,“无妄,我要走了,我不能见他们。” 无妄也听见凌修夫妻二人的声音,道,“没事,他们不会伤害你的。” “万一呢,我要走了。”唐黎利落地起身,撒腿就从另一条路跑了,跟个小兔子似的。 凌修已经看见那孩子在奋力跑了,明嫦南也有些奇怪,问道,“那不是穆崇那天带着的小孩子吗,怎么见了咱俩就跑。” 凌修蹙眉,怎么总觉得那个小身影那么眼熟。唐黎摔了一跤,无妄赶紧道,“阿黎,你慢点!” “我没事!”唐黎爬起来又跑了。 凌修走到无妄身旁,也看见这个年轻僧人长相有缺陷,没有大惊小怪,而是施了一礼,道,“小师傅,那孩子怎么见了我们就走了。” 无妄也不隐瞒,道,“二位身份特殊,那孩子不想给自己母亲添麻烦。” 明嫦南蹙眉,道,“他一个小孩子,知道的还不少。” 凌修却笑了笑,道,“是个谨慎的孩子。” 无妄垂眸施了一礼,道,“凌施主,贫僧告辞了。” 凌修还礼,无妄踱步离开。只怕唐黎的长相,他们夫妻二人一眼就能认出来那孩子长的和自己儿子小时候非常相似。 唐黎跑的气喘吁吁,回穆崇那里去了。 延鸿方丈和无妄坐在厢房之中,面前的青瓷壶里煮着热茶。 “当年就说你有佛缘,没想到这佛缘竟是这么来的。”延鸿方丈端着茶杯,长长地叹了口气。 无妄笑道,“延鸿方丈还是如当年一样。” “老了,哪里还能和当年一样。”他摇摇头,慈爱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我姐姐还是当年一样倔强呢,”无妄道,“我那是虽然小,却觉得她会和凌渊兄长是一对欢喜冤家呢,谁知道他们竟走到了这个地步,姐姐竟然会嫁给三皇子,我依稀记得,他自幼体弱多病,我只见过几次而已。” 是呢,这个年轻人,就是佛缘深厚的唐麟,当年唐王府的世子,唐麒的胞弟。 他当时身受重伤,从山上摔下去,被经过的游方僧人所救下,越过西边的沙漠,被带到了别的国家。 “缘分这种事情,不可说啊。”延鸿方丈道。 “但是姐姐又生了凌渊兄长的儿子,想来她受的苦,比我太多了。”无妄说道。 “你们都受苦了。”延鸿方丈看着无妄,唏嘘不已。 他万万没想到唐麟这孩子还活着,而且出家多年,成了僧人。原来他的佛缘就在这里。 “你不去见玖思了吗?”延鸿方丈问道。 无妄看着窗外,摇摇头,“唐麟既然已经死了多年,那就不要再活着了,就算再见面,也只是徒添伤感而已。” “你该见见她的,”延鸿方丈道,“玖思那么疼你这个弟弟,她若知道你还活着,不知道该有多高兴。” 无妄笑道,“我已是出家人了,姐姐要是打断我的腿非让我还俗怎么办?” 他玩笑一样的话语,却让人生不出半点想笑的心思。亲生姐弟,分离十八年的姐弟啊。 “随你吧,缘分到了,你不想见也得见。”延鸿方丈道。 “方丈,穆崇叔叔的病,我想去看看。”无妄说道。 “好,晚上再过去。”延鸿方丈说道。 十八年,他现在都不敢去见姐姐了,他苦笑,跋山涉水回来,其实还是想见姐姐一面的。 她当年那样疼爱他,知道他死的时候,一定都吓坏了吧。 唐麒和凌渊对峙,唐麒拿着枪,凌渊提剑,战场相见,风情果然不一般。 两人现在胜负各半,只是凌渊赢得要更彻底一些。 “好久不见了,妹妹。”凌渊口气随意,像是叙旧一样。 “是啊,好久不见了,”唐麒道,“兄长的手段越发让玖思敬佩了。” “这话不应该是我说吗,妹妹当机立断,取舍得当,这样的手段,岂不叫人佩服。”凌渊说道。 唐麒不置可否,将枪横在身前,道,“我好久未与人动手了,不知道还是不是兄长的对手。” 袁坤随即带人站在附近,问白术道,“你怎么不拦着?” “小姐有小姐的打算。”白术回道。 袁坤心说这要是有个万一,他们全部都得抹脖子啊! 刀剑相撞的声音在人群中蔓延,唐麒被震得手腕生疼,果然太荒废了。 他们之间的打斗惹得很多人都放下兵器,看过去了。这场面实在少见,一个是北方之主,一个是南方之主,两个人当面在战场上动手,恐怕一辈子也就这一回了。 唐麒皱着眉头,紧紧握着手里的银枪,一晃手朝他脖子上刺过去,凌渊闪身一躲,将长剑也送了过去。 袁坤看的心惊肉跳,白术也等不下去了,对身旁一人吼道,“方荆呢!” “回白大人,方大人马上就回来。”那人是方荆的手下,秦川卫中将士。 方荆回来的时候,吹了一声口哨,唐麒垂眸,收回手中的兵器,道,“兄长,咱们后会有期。” 凌渊察觉到不对劲,青山上来道,“公子,主营被人偷袭了。” 凌渊没有半点意外,偷袭也没用,主营早就空了,唐麒这个算盘算是落空了。 “撤出北海郡。”凌渊简单地说道。 明清和徐涣纷纷惊诧,明清道,“公子,北海郡可是南方的门户,若是” 凌渊眯起眼眸,“你们觉得再继续下去有意思吗?” “撤吧,”徐涣沉思半晌,道,“唐夫人对北海郡势在必得,我们尚不清楚她的意图,待查清之后,才能对症下药。” 凌渊骑马回营,准备离开。唐麒没有派人追上去,既然主营都已经空了,想来是早就准备走了,正好。 唐麒坐在椅子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袁坤,准备筹建水军。” 第八十九身世暴露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89 穆崇知道唐黎又一次撞上凌修之后,便愈发警觉,何况唐黎的学业不能耽搁太久,他干脆打算带着阿黎回去了。 凌修和明嫦南他们夫妻只要在这里,肯定就有可能撞上阿黎。他的病反正在哪里都是养着,回去恒郡也好。 想到这些,穆崇和唐黎一大早起来便坐马车回去。 凌修晨起在外面散步,遇到遇到青元和无妄二人。 无妄皱眉道,“青元,我这几日冥思苦想一夜,才想到一个药方,还没告诉穆将军的侍从呢,他怎么着急回去了?” 青元回道,“大概是因为阿黎吧,在这里不方便。” 凌修这些日子都没见过那孩子的模样,现在想想总觉得有些奇怪。穆崇没有道理捂着那个孩子不让他们夫妻看见,那到底是为什么,难不成都是巧合! “确实不太方便。”无妄道。 凌修忽然觉得不对劲,道,“有什么不方便,那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元蹙眉,无妄也愣怔了半晌,随后才想起来他也就见过那孩子的衣服角儿,回道,“小孩子年纪小,离开父母太久自然不方便。” “小师傅,出家人不打诳语。”凌修冷眼看着二人。 青元年纪不大,有些怯意。无妄则更强硬,施了一礼,道,“施主这般,无妄也不说什么了。” 说完,他带着青元走了。 凌修皱着眉头,回去对侍从道,“备马,这唐夫人的孩子,老夫还真是得亲眼看一看了。” 现在想想,当初唐麒身边有个精明无比的虞景,一来有他护着,二来唐麒怎么可能以身犯险,让唐家绝后。 这也太蠢了! 凌修不再多想,要是让那孩子和穆崇回了恒郡,只怕他一辈子都没有办法证明了。 明嫦南看他急匆匆地要走,拦着道,“唉,你去哪儿?” “去看看凌渊那个混账小子是不是已经有儿子了!”凌修顾不上解释,急忙走了。 明嫦南皱眉道,“你说什么!” 穆崇和唐黎做在马车上说闲话,小孩子活泼,想起什么就说什么。 他一个劲儿地说着这几天新遇到的伴儿,无妄和尚。 “爷爷,无妄说他是从西边来的,比西秦还要西边,可是我爹说西秦再往西都是沙漠啊。”唐黎说道。 “沙漠再往西,就是人住的地方,那里的人说话和我们不一样,长的跟我们不一样,眼睛很深,是蓝色的,头发是黄色的,长的可奇怪了,爷爷二十多年前在西秦见过几个,也是和尚,”穆崇笑呵呵地说道,“你说的无妄大概是从那里过来的。” 唐黎回忆了一下,“不是,穆叔,他只有说话的口音奇怪,眼睛是黑的,头发他是光头,反正长的不奇怪。” “他是中原人啊。”穆崇道。 “嗯,他这边眉毛上一个好大的伤口,他说小时候伤的,”唐黎道,“爷爷,我能跟爹爹说,让他以后到恒郡陪我玩儿吗。” “为什么不跟你娘说。”穆崇笑道。 “娘肯定不肯答应,她不喜欢和尚,我看的出来。”唐黎认真说道。 穆崇笑笑,“好,你不是说他会医术吗,那就让他过来,就说是给爷爷看病的。” “爷爷,你最好了。”唐黎在穆崇这里惯会撒娇,随即扑到他的怀里。 爷孙二人正闹得高兴,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马的嘶鸣,是被勒地狠了。 他们的马车猛的停下来,多亏马车里软和,唐黎又正好在穆崇怀里,这才没出事儿。 “白桑,你干嘛呢!”穆崇掀开帘子喝道。 “白桑叔叔,你吓到我了。”唐黎爬起来,一张小脸皱成一团,瞪着外面的人道。 “小公子快进去!”白桑道。 马上的人厉声道,“还进去什么,我都看见了!”凌修怒气冲天,那孩子,分明就是和小时候的凌渊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当他是瞎子吗! 穆崇随即知道大事不妙,坐稳后,把唐黎抱在怀里,道,“凌兄,你真是什么意思,拦着我们爷孙的去路,算是怎么回事?” “穆崇,你当我凌修是瞎子吗!”凌修脸色难看,目光落在阿黎身上却难得温和,继续道,“你怀里的孩子,明明就是我凌家的!” 穆崇没说话,唐黎先怒了,道,“你胡说什么,我明明就是我爹爹和我娘亲的孩子,我姓唐,什么时候是你家的人了。” “小家伙气性不错,”凌修道,“我才是你的爷爷。”果然自家的孩子越看越喜欢。 只是他的话歧义太多,唐黎瞪着他,怒道,“你一把年纪,怎么骂人呢!” 凌修也发觉自己说错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穆崇抱着孩子,他不想当着孩子的面讨论这些事情,道,“白桑,回城,我看谁敢拦着。” 白桑吹了一声口哨,几十号暗卫随即现身,他道,“拦住他们,别杀人。” 他又低声对身旁一人道,“立刻传信给夫人。” 随后白桑驾着马车便走,凌修一时情急,根本没有带多少人过来,只能看着自己的亲孙子在别人怀里被带走,恨的那叫一个咬牙切齿。 唐麒小丫头,你可真狠,敢让我凌氏血脉认楚家人为父! “来人,传信给那个糊涂东西,就知道打打杀杀,亲生儿子都这么大了,他竟然不知道,这个老子是怎么当的,混账东西。” “是。”侍从赶忙去了,不过也奇怪的很,北方那位早年喝了断子药,这人尽皆知啊,真是够乱的。 凌修气的要死,孩子都有了,还打什么打,唐家这丫头真是冥顽不灵! 唐黎紧紧靠在穆崇怀里,小孩子被吓到了,难道他真的不是娘亲和爹爹亲生的吗,为什么那个人这么说。 “爷爷,阿黎怕。”唐黎带着哭腔说道。 穆崇摸着他的头,道,“阿黎不怕,你的身世确实特殊,不过当初你娘亲生你的时候,我是亲自在门外等了整整一夜,阿黎的‘黎’字,就是说你出生在黎明的时候,你是唐氏一族的希望,爷爷第一个抱的你呢。” “那爹爹呢?”唐黎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继续问道。 穆崇回忆了一下,笑道,“你爹当时啊,吓得都腿软了,在你娘亲床边,抱着你的时候手都抖了。” 唐黎听着不大对劲儿,皱眉道,“那他为什么那么说?” 穆崇摸摸他的头,“阿黎长大了,有些事情,还是你爹和你娘亲自告诉你更好,好吗?” “好。”唐黎哽咽道。 “你爹和你娘都那么那么爱阿黎,不管什么时候,阿黎都要记着这一点。”穆崇安抚道。 唐黎点点头,“阿黎知道,阿黎也爱爹和娘的。” 穆崇有些累,靠在马车上,该来的终究逃不了。 唐麒连日带夜,终于把北海郡和安东郡的事情处理完,尹华和袁坤两个人也累的够呛。 唐麒伸了伸胳膊,走到帐外,道,“白术,给我备马车,我要回去。” 袁坤走过来,道,“小姐,您还在北海郡,先坐船。” 唐麒一把捂着脸,“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不来你能放心吗,袁坤心里念了一遍,没有说出来。 “我跟尹华一起走吧,”唐麒道,“你要不要写信,我替你给嫂子带回去。” “多谢小姐。”袁坤立刻去写信了,这一个多月都在打仗,根本顾不上写信这件事情。 唐麒又重新吩咐人备船去了。 “夫人,臣以为对于北海郡,您应该派专人过来管辖,最好是个有手段的。”尹华道。 唐麒捏着自个儿的脖子,道,“出来就不要臣来臣去的,我会派人过来的,你跟我一起走,恒郡不能文武大臣都不在,容易出岔子。” 她出来一个多月,早就急着要回去了。这一次过来,除了北海一战的重要性之外,她还想提醒一下不少人,她是西秦军营出来的人。 “是。”尹华道。 唐麒和众将告别之后,便踏上了归途,在船上她晕的厉害,索性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岸上的马车已经备好。 她必须立刻回恒郡去了,楚徇钺替她的这段时间也足够了,她不会让那些人怀疑自己的男人,楚徇钺是她的夫君,不是附庸。 连夜赶路,唐麒在马车上昏昏欲睡,不过被白术的消息给惊到了。 她皱眉道,“白桑他们是干什么吃的,能让阿黎被凌修那老头子看见,上赶着添乱!” “夫人莫急,小公子已经平安回了恒郡,有楚相公在照料,您放心。”白术劝说道。 唐麒叹气,道,“你知道什么呀,那孩子已经大了,现在北方也稳固的很,我不怕凌家知道,就是回去还得跟那个小祖宗解释,他本来就不太亲近我,这会我还不得麻烦死啊。” “小公子亲近楚相公也好。”白术道。 “那孩子肯定觉得是楚徇钺和别人生的啊,本夫人这个亲娘当的啊!”唐麒简直想仰天长啸,“算了,走吧,回去跟他讲解释,怎么说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白术心说明明该哭的是小公子才对,被楚相公又当爹又当娘的养大,甭提多亲近了,亲娘呢,就知道忙政事。那孩子现在才知道,那位不是亲爹,心里得多难受。 唐麒靠在马车上,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连日征战,她已经非常疲惫。 楚徇钺别的都顾不上了,抱着睡着的唐黎,小孩子一夜都睡得不安稳,楚徇钺心里担忧,这可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怎么能拱手让给别人,他亲爹算老几啊! 第九十章人命关天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90 晨曦微明,唐麒从马上跳下来。她后半夜睡醒了,急着回来,就不愿意坐马车了。 楚徇钺一把扶着差点摔倒在地上的唐麒,道,“你这是怎么了?” “骑快马,腿软,还疼。”唐麒道。 楚徇钺借着府门口的灯笼看着她,道,“瞧把你瘦的。” 唐麒立刻就感动地什么都忘了,道,“心疼了没?” 她伸手勾着楚徇钺的脖子,身子贴在他身上,一派撒娇的小女人模样。 跟着上战场的几个人眼睛都睁不开了,这还是他们提着枪跟敌人拼杀的夫人吗! 楚徇钺笑了笑,一使劲,直接把她整个人抱到怀里,也不管周围的侍卫侍女那是什么眼神。 白术赶紧道,“瞧什么呢,都散了散了啊!” 两个主子恩爱,当然是好事;有人能够照顾他们小姐,更是好事。 唐麒心满意足地窝在楚徇钺怀里,整个人都要酥了。真好,她正需要一个人,能够在最累的时候把她抱回家,即使她是从血泊中出来的。 她需要一个肩膀,在疲累的时候让她肆无忌惮的依靠,她是北方之主,是将军,但也是女人。 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好,楚徇钺真的很好,这胸膛虽然瘦弱,可是那又怎么,能装的下她就好。 她很快就困的不得了,连被楚徇钺泡到盆里洗个澡也是迷迷糊糊的,左右她已经到家了,别的事情也顾不上了。 被抱出来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楚徇钺看着怀里这个女人,在恒郡的时候虽然忙,可是好歹有他照料,身上还有点肉。 现在呢,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脸上没肉,锁骨也非常突出,腰更是细的厉害,指节修长,上面又新磨出来的茧子。 她眼底青黑,一看就是没好好休息过,头发都打结地梳不开,像没浇水的花草一样,都枯萎了,他看着就心疼地不得了。 唐麒心里还惦记着唐黎,忽然在楚徇钺怀里睁开眼睛,似梦呓般地问道,“阿黎还好吗,他没有不认我这个亲娘吧。” “你放心,睡吧,阿黎多懂事,别担心了。”楚徇钺轻声细语,一边抚着她的长发,像哄孩子一样哄着她。 “清时,”唐麒靠在他胸前,合上眼睛,发出一声心满意足的喟叹,道,“你真好,你最好了。” 楚徇钺听见这话就笑了,“哪里好了?” “哪儿哪儿都好,对我最好,你要一辈子对我好”她说着,已经睡着了。 楚徇钺没有听到下文,随后听见她呼吸均匀,她已经睡着了。 楚徇钺低下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亲,叹气道,“就你这么一个心肝,不对你好对谁好,死丫头。” 唐麒往他怀里挤了挤,睡得又香又甜。 豫南郡,凌宅。 凌渊让侍卫再重复了一遍,这已经是第三遍了,下面的侍卫都哆嗦了。 “我有儿子!”凌渊仿佛被雷劈了一样,“我竟然有儿子!” 他是该哭还是该笑,那孩子现在应该是六岁吧,叫唐黎。 六年前一夜**,说起来也不太好,他称得上是趁人之危。说好听点是他救了唐麒,但是他不动她的话也是可以的,唐麒最多受些苦楚罢了,不会要命了。 后来他倒是想负责,没想到虞景在那个时候丧命了,他死的好及时,凌渊不是第一次这样想了。 唐麒伤心欲绝,也忘了跟他算账,这倒好,他竟然多了一个儿子。 “我父亲看清楚了!”凌渊又问了有一次。 “回公子,看清楚了,老爷说,那孩子和您小时候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侍卫道。 凌渊合上眼睛,“下去吧,我知道了。” 容他再缓一缓,任何人在一时之间也不能接受自己忽然有了一个六岁大的儿子这件事情,还是自己最大的敌人生的。 他是南方之主,他儿子是北方的继承人,他儿子的娘刚刚跟他打完一场血仗,而且她还嫁给别人了! 凌渊发誓,这比他曾经听过的所有话本子都要更加戏剧! 但这偏偏是他自己的事情,简直不啻被天雷劈了。 凌渊忽然怒从心头起,拿起一个被子摔到地方。唐麒,你真是够狠,真是够狠! 为什么就算生了孩子,也丝毫没有妥协,为什么不告诉,如果你告诉我凌渊的思绪骤然被打断,是啊,告诉他又怎么样,告诉他他也不会因为孩子就不要北方,就不夺取唐麒手中的兵力和土地。 就像唐麒不会因为孩子就妥协一样,他也绝对不会妥协,即使这片江山以后要传给子孙后代,那也不会影响他们现在就横扫八方的决心。 孩子啊,凌渊垂眸,好想见一见,他和唐麒的孩子,一定聪明又漂亮。 不行,他得想办法把孩子夺回来,那是他的血脉。 “去查那孩子的动向。”凌渊对青山道。 “是,公子。” 血缘真是奇妙的东西,即使素未谋面,他也得想象得到那个软乎乎的模样。 是的,现在软乎乎的唐黎小公子坐在他娘亲床边,等着他娘睡醒,来问一下他的身世到底有多离奇。 唐麒一觉已经睡到了下午,楚徇钺已经处理好今天的政务,并且准备好了交接的工作,回头就能交代给唐麒。 他轻手轻脚地进去,阿黎正坐在床头静静地看书,唐麒还是一动不动地躺着。 “爹”阿黎道。 “嘘”楚徇钺走过来,“不急,你娘亲累了,她骑了一夜的马,让她再休息一下。” 唐黎“嗯”了一声,“阿黎不急,阿黎是想说娘是不是睡得太久了,要不要白柳叔叔过来看看。” “不用了,”唐麒慢慢睁开眼睛,坐了起来,一把将唐黎搂在怀里,“阿黎真乖,娘亲好想你。” 唐黎立刻就委屈起来,趴在唐麒怀里,虽然没哭,但是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也想娘亲。 “对不起,阿黎,都是娘亲不好。”唐麒温声细语地说道。 唐黎趴够了,自己坐正,道,“娘亲,有人说我是他家的血脉,你告诉阿黎手怎么回事好不好?” 唐麒看了一眼楚徇钺,他点点头。 唐麒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她将阿黎抱在自己对面,从她的床头摸出一个棋盒。 她摆了四枚,上面两枚,下面一枚,中间一枚。 她指着上面两枚,道,“这个是爹,这个是娘,中间是阿黎,下面就是凌渊了。” “阿黎知道要两个人才能生小孩子的,阿黎呢,就是娘亲和凌渊生的。”唐麒道。 唐黎皱眉,“为什么?” “因为娘亲被人暗算了,”唐麒毫不隐瞒,她会让阿黎自己判断,“所有怀了阿黎。” “那就是说娘亲根本不打算要阿黎?”唐黎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唐麒无奈地摸了摸他的头,道,“你父亲,也就是凌渊,我确实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件事情,我当时是和你爹有婚约的。” “是爹没有保护好娘。”楚徇钺道。 唐麒摇摇头,“怎么能怪你,是我当时心神不宁。” “那娘亲,你不会嫌弃阿黎吧。”唐黎道。 唐麒捧着儿子的脸,给他擦着眼泪,道,“阿黎,你是娘的儿子,娘怎么会不爱你。” “嗯,”唐黎边掉眼泪边问,满脸都是委屈,“爹爹,你会嫌弃阿黎不是你生的吗?” 楚徇钺惊喜地过去搂着他们母子,哄道,“阿黎是爹爹的宝贝,爹还担心阿黎会嫌弃爹呢。” 唐黎也不哭了,抱着楚徇钺道,“爹放心,阿黎又不认识凌渊是谁,阿黎是爹养大的,阿黎才不认别人。” 唐麒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楚徇钺也松了口气,“阿黎真乖。” 唐黎忽然爬起来,笑道,“娘,我听见你肚子响了。”他笑的非常活泼,惹得唐麒也高兴不少。 唐麒叹气,“娘饿了嘛,也不知道是谁守着娘,不让娘去吃饭的。” 一家三口终于把亲生这件事情搞明白了,唐黎这孩子也讲理,懂事得很。 他们三个还是一家亲,可怜亲爹凌渊到现在才知道自己有个儿子。 两个多月的征战终于落幕,所有人都歇了一口气。 唐麒随后开始处理政事,但是她有时候就会拖着空闲的楚徇钺过去,帮她解决一部分事情。 时间匆匆,春回大地,天气很快变得暖和起来,唐麒有时候都觉得热。 她总觉得今年比往年热的更厉害一些,不顾这样的年份也不是没有,总有那么一两年比往年冷,这也不奇怪。 穆崇的身体不见起色,但是自从用了无妄和尚开的药以后,总算比往日好了,唐麒依旧挂心的很。 西北战事拖延甚久不见动作,唐麒从夏城那里得不到一个好的答案,私下派人过去了。 其实她不喜欢这样都是小动作,她一向都很信任自己的将军们,但是这次,唐麒是真的着急了。 唐麒拨了一大笔银子给袁坤,让他筹建水军,也算未雨绸缪。有人不同意,但是唐麒出的是私库的银子,谁不同意都没辙。 除此之外,南北双方都没有大事。 只是四月末的时候,忽然有不少人生病。一开始唐麒没有注意到,但是连屈项华都病的重了,唐麒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立刻派人去各地军中查看。 北方出事的时候,南方也不例外。 唐黎和凌渊同时意识到这是一件大事,人命关天的大事,绝对不能含糊。 第九十一章瘟疫肆虐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91 唐麒一头栽在床上,楚徇钺过来把她扶起来,道,“没事吧。” “有,有大事。”唐麒皱着眉头。 “很有可能闹瘟疫了。”唐麒说这话的时候不免带着恐慌,那可是瘟疫,比打仗死的人多的多。 打仗还可以保证死的人只是将士,但是瘟疫呢,不管你是将相王侯,还是平民百姓,只要沾上,死的可能性非常大,根本没办法预料。 据史料记载,一百多年前,洛云出过瘟疫,开始在北方,后来遍及南方,死伤无数,哀鸿遍野。 “瘟疫”楚徇钺也听的心惊肉跳,“真的是瘟疫?” 唐麒点点头,肃然道,“是啊,我要去护国寺一趟,请延鸿方丈过来看看,若真是瘟疫必须想办法阻止。” “好,”楚徇钺道,“我先去找药材。” “这个你去问卫良,他为了虞景的病症,手里攒了不少。”唐麒有些头疼,瘟疫啊瘟疫,还打什么仗呢! “要歇会儿吗?”楚徇钺温声问道。 “不要,我先走了,这里交给你。”唐麒又从床上爬起来,抱了楚徇钺一下然后准备离开。 她刚出门,就被唐黎抱住了,道,“娘,你要去哪儿?” “乖,娘有事,找你爹玩。”唐麒拍拍儿子的小肩膀,匆忙走了。 “娘,我也去!”唐黎追上去喊道。 楚徇钺没辙把儿子拦着,道,“阿黎,娘亲真的有急事,不是出去玩。” “可是爹我已经好久没出门了,你们都把我关在家里不管我。”唐黎蹭在楚徇钺怀里道。 唐黎已经快一个月没出府门了,一开始是因为唐麒担心儿子被凌渊绑走,后来就是因为不断有人生病。如果真的是瘟疫,她儿子的命不敢耍着玩儿的。 “城里现在乱的很,有很多人生病,万一阿黎也生病了,不是让爹和娘担心吗,乖乖待在家里,嗯?”楚徇钺道。 唐黎听出话外之音,道,“爹爹也要出去吗?” “是,回来再和”楚徇钺还没说话,唐黎紧紧勾住他的脖子,“我也去,爹,我一定要去,我就跟着爹爹不放手,爹爹爹” 这孩子惯会撒娇,楚徇钺总拿他没辙。 “好,带你去,说好了,不许乱跑,不许。”楚徇钺回道。 唐黎“叭”地亲了他一口,欢快地蹦了几蹦,终于能出门了,再窝在家里都成了小霉球了。 楚徇钺收拾了一下,便带着儿子出门去了,他已经给恒郡各个药店送了帖子,为的就是防止他们趁这个机会坐地起价。挂着商会会长这个名头还是非常好用的,楚徇钺近来都这么觉得。 地方就在落华楼,不然他也不能带着唐黎过去。 他们父子到了之后没多久,各大药店的人也过来了,还有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大夫,他们也为这次许多人的病症忧心不已。 想想也是,既然被称为瘟疫,也就没那么好治了。 不少人的视线都忘阿黎身上落,阿黎身为唐麒指定都是继承人,这些年从来没有再公开的场合露面。 唐黎旁边坐着一个老大夫,板着脸不说话,一看就是个古板的老头子。 他是这城里医术最好的老大夫了,唐麒前段时间请他给穆崇看过病。 只是穆崇的病症大夫也只能医病,不能医命,唐麒大为恼火,说话过火了,这人气的说是再也不进唐府给人瞧病,甩袖子就走了。 唐黎记得他,虽然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这个老爷爷,如果能帮到爹娘的话就好了。 “爷爷,爷爷。”唐黎忽然开口,声音软软的。 孟廷卢不大情愿地低着头,瓮声瓮气地回道,“怎么了?” “爷爷,您会治病是不是?”唐黎道。 “是。”孟廷卢回了一个字,言简意赅。 “那您知道牙疼怎么啊?”唐黎睁着好看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孟廷卢。 牙疼,孟廷卢蹙眉,自来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你命,这可不好治。 “你还小,会换牙齿的,以后少吃糖,就不疼了。”孟廷卢捻着胡子吩咐道。 “不是我,”唐黎摇摇头,“是我娘亲,她总爱牙疼,上次我穆爷爷生病,我娘亲就急得牙疼了,穆爷爷可疼娘亲了,可是她还得忙政事,现在这么多人生病,她肯定牙疼的更厉害,爷爷您要是有法子,就告诉阿黎好不好?” 唐黎说到最后,已经非常认真地在恳求了。 孟廷卢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精明的奶娃娃,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原来是给他娘上次的事情找理由呢。 他随即发笑,捻着胡子,把唐黎看的不好意思起来,小孩子终究是小孩子。 “好,好孩子,你娘倒是有个孝顺孩子。”孟廷卢声音不小。 再和其他人说话的楚徇钺赶忙过去,道,“孟大夫,您这是?” “楚相公不用担心,老夫岂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物,虽说你家那夫人实在不提也罢,今日看着这孩子的份上,老夫也得多登几次唐府大门。”孟廷卢说起唐麒的时候叹了口气,但是最后还是笑呵呵地说完这句话。 阿黎眨着眼睛,看着楚徇钺。楚徇钺摸摸儿子的头,道,“那就多谢孟老大夫了,我夫人也是关心则乱,她素日倒是没那么暴躁。” 孟家是医药大家,只要孟家点头,楚徇钺的事情就成了一办。他还发愁前些日子唐麒把人家得罪狠了,没成想阿黎还真是来给唐麒还债,这算一笔。 “我孟家岂是不知轻重的人家,就算楚相公不开口,孟家也绝对不会做那等伤天害理之事。”孟廷卢说道。 楚徇钺行了半礼,道,“孟家高义,清时知晓。” “夫人和楚相公倒是生了个好儿子。”孟廷卢看着这孩子,反倒越看越喜欢了。 “他师从韦老先生,我们夫妻也盼他懂事。”这两个人来来去去,反倒把唐黎给忘了。 唐麒又是骑了一天的快马,傍晚的时候到了护国寺。随后辛苦爬上山,唐麒已然累的半死。 “夫人,歇会儿吧。”白术道。 “我延鸿方丈那里喝杯茶就不累了。”唐麒道,护国寺的茶叶永远是最好喝的,延鸿方丈虽然八十高龄,但烹出来的茶依旧清香,如同二十年前一样。 延鸿方丈的厢房里,此时坐着另一个人,凌渊。 青元进来道,“师父,唐施主来了。” “你说是唐麒!”凌渊直接站起来问道。 “是,她一个人来的。”青元回道。 凌渊立刻就坐不住了,一个多月快两个月,他的属下连唐黎的脸都没看到,凌渊憋屈地要命。 “白珏,你冷静一些,什么时候脾气也冲的跟火药似的。”延鸿方丈赶紧说道。 “方丈,我能不生气吗,我儿子六岁我竟然没见过他,连他什么模样都不知道,这算什么事情!”凌渊叹气,还是坐了下来。 说话之间,唐麒已经走到门外。门口站着的两个人,都穿着凌府侍卫的衣服,她皱了一下眉头。 凌渊怎么在这儿,算了,反正儿子在她那里,说破天也没用。 随即,这两人忽然拔出长剑。白术和白桑只是护着唐麒退后一步,唐麒过来之前,已经吩咐他们卸了刀剑,这是老规矩了。 “放肆!”唐麒冷喝道,“凌渊,你就是这么教手下的吗,敢在延鸿方丈这里动刀剑!” 凌渊听得,走到门口,道,“下去领罚。”青山和青水乖乖下去领罚了,原本有风起提醒,两人从未逾越过,不过自从风气走了之后,他们这板子没少挨,近身侍卫这活可不好干。 随即他看着唐麒,道,“此事是我疏忽。” “好了,你们都进来。”延鸿方丈重取了一个茶杯,给他们倒茶。 “多谢方丈。”唐麒的眼神掠过凌渊,不做停留,进去了。 凌渊终究还是没忍住,道,“玖思,你是不是生了孩子?” “是,”唐麒端起茶杯,“他叫唐黎,今年六岁。” “我要见他,他是我的骨血。”凌渊道。 “凭什么,”唐麒放下茶杯,“我的儿子,你见他做什么,生是我生的,养是楚徇钺养的。” 凌渊冷笑,道,“你一个人能生!他也是我的儿子!我需要别人给我养儿子了!” “怎么不能生,我当年十月怀胎,辛辛苦苦将他生下来,怎么,就凭着你一句话,就想把我儿子认走,怎么会有那么便宜的事情。”唐麒又拿起茶杯。 “你为何不告诉我!”凌渊喝道,“若我知道你怀孕” “你要是知道我怀孕恐怕会拿根绳子把我绑走的吧,凌渊,你别忘了我是怎么怀孕的,是谁趁人之危的。”唐麒喝道。 “你也别忘了,是谁把你从行宫暗室带出来的!”凌渊随即反驳。 “呵,你还有理了是吗,”唐麒冷笑道,“老子让你来救了吗,区区暗室,一个楚徇奕而已,他也想困得住老子,谁知道你当时安的什么心,你难道不是趁人之危!” 凌渊被堵的气都不顺了,唐麒素来会拿捏人的短处,这件事上,他本来就理亏的。 “若不是你,虞景怎么会死,我怎么会连他的遗言都听不见,都是你的错!”唐麒最终还是没有克制住,她对虞景身故一事始终耿耿于怀。 凌渊垂眸,原来都不是为了孩子生气,是为了虞景啊。 延鸿方丈不紧不慢地喝着茶。 第九十二章欺骗利用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92 “是,我是无情无义,难道你师父就有情有义了?”凌渊换了一个姿势坐着,端起茶杯,神态颇为悠闲。 “他虞景身为楚氏皇族后裔,难道就是单纯地想要帮你报仇雪恨,夺得天下吗?” “和你有什么关系!”唐麒也压下心头的火气。 “怎么就和我没关系了,妹妹跟我算一笔账如何?”凌渊放下茶杯,“他教养你十年,教你的都是什么,我看只有两个字,那就是野心。” “你想报仇雪恨这没有错,但是你争夺天下的志向是从哪里来的,据我所知,唐家的人,虽然骁勇善战,但是从来只带兵打仗,对于朝堂上的风风雨雨不感兴趣,我说的没错吧。”凌渊的目光落在唐麒身上。 唐麒反驳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争夺天下的雄心,我父母幼弟死在楚氏皇族手中,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只有站在最高处,我才能护得住身边的所有人,我确实不通朝堂风雨,但是我需要权力,我不会屈从任何人,西秦三十万兵马的命运不能再像一百多年前那样,这样的轮回,只能是噩梦。” 凌渊垂眸,点点头道,“如果妹妹是这么想的,这一点算我的错,那玖思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虞先生执意不肯让你把药夺回去,你明明知道,我当时不过是无心之举,就是想看你低个头而已。” 为什么呢?唐麒有时候也在想,为什么他情愿去死? “那是他自己不想活了,就算有薰华草也救不了他!”凌渊毫不客气地说道,“他已经把楚徇钺教出师了,楚徇钺已经可以替他守在你的身旁,他借着我的手去死,就是想让你和我反目。” “我们俩本来就有仇,是你在算计我西秦三十万人,想让我给你卖命的。”唐麒脸色沉地能滴出水。 “我是有这个打算,但是我的算计,没有隐瞒过妹妹对吧,”凌渊沉声道,“可是那位呢,他是怎么对你的,从遇见你的第一天就开始算计,说是覆灭了楚氏的江山,可是你想一想,若是没有阿黎,将来你手中所有的权势,都是谁的,就算你和楚徇钺的孩子姓唐,不也是留着楚家的血吗,言尽于此,妹妹好自为之,不要太多情了,尤其是对配不上的人。” 凌渊的话,绝对不是一般都是毒辣,很轻易地就将那十几年全部变成了欺骗和利用,他说的也对也不对。 唐麒垂下眼眸,虞景是算计她没错,甚至他不在以后,唐麒还是逃脱不开他的算计。 “你又何必自欺欺人,玖思,若非虞景之死,恐怕我们也走不到兵戈相见的地步,他就是逼着你去争夺天下,给别人做嫁衣而已。” “可我现在有阿黎,我说过他会是我的继承人,我是在送给你做嫁衣吗?”唐麒沉声问道,“如果你觉得这件嫁衣足够好看,把你南方送给我好吗?” 虞景可是陪伴她十年的人,就算虞景对她有心利用,就算她对虞景心有怀疑,不管他们之间掺杂了多少利益往来,也绝轮到凌渊一个外人在这里置喙。 凌渊垂眸笑了笑,原来她还没有被虞景折腾疯呢。 “不论现在结果如何,其心可诛。”凌渊道。 唐麒冷哼道,“不管虞景做了什么,也抹杀不了那十年,你不懂,就不要乱说。” “你这么爱他吗?”凌渊继续道。 “他是我的老师,凌渊!”唐麒喝道,她讨厌有人来说这种事情。 “是吗,你的老师可不这么以为,唐麒。”师徒,开什么玩笑,当他是瞎子吗!虞景对唐麒说是师徒之情,也太高看他了。 “你闭嘴,人都去了,你还侮辱他!”唐麒似乎有些发怒,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她不知道的事情,那就一辈子都不要知道好了,她什么都不想知道。 他们只能是师徒,必须是师徒。 “你们师徒真是有意思,明明师父有情,徒弟有意,偏偏一个执意去死,一个当初还太小什么都不知道。”凌渊端起茶杯,慢腾腾地喝着。 “”唐麒忽然觉得心痛难忍,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嗓子里像堵了东西一样,有一把刀将她的心剜开,剁碎,就这么血淋淋的摆在光天化日之下,疼的已经无法言喻了。 唐麒端起茶杯,楚徇钺看到她的手微微发抖,茶水洒出来了。 虞景,若是你知道这丫头那么喜欢你,你还会执意去死,把她留给别人吗? 可惜没人回答,没人能够回答,四月的风从从窗户中进来,好像一声长长的叹息。 唐麒坐的不稳,又有风吹进来,她头上的两支金步摇忽然晃动起来。唐麒眼神飘向窗外,有些涣散,她慢慢伸手向上,却没有碰到又中途放了下来。 她的神色忽然归于平静,好像刚才出离愤怒和哀伤的那个人不是她一样。她已经二十六,不是年少轻狂的模样了。 她随后道,“斯人已逝,你又何必和我说这样的话,你知道我的优点,拿的起放的下,不然,我也不会嫁给清时。” 今早她坐在梳妆镜前,看着自己的匣子里都是最简单的发簪,白玉,青玉,紫玉,要么就是檀木,大概是岁数渐长,忽然后悔怎么都是这样简单的发簪。 楚徇钺打开最下面的抽屉,从一个木盒子里两支金步摇,笑着给她束了上去。 那是年少的女子才会用的金步摇,但是楚徇钺给她束上了。 凌渊这才注意到,唐麒穿着一身浅紫色的骑装,上面用暗线绣着各式各样的花纹,外面的长袍也是紫色,颜色略深,花纹似乎更加华丽。挽的头发虽然简单,但是两支金步摇却非常华丽。 金步摇应该宫廷出来的东西,浮华夸张,唐麒本不该是这样的。 这一次,没办法回答的是凌渊。他忘了,这个女人不管心里藏着谁,她都已经嫁给别人了。 传言一般女子不管婚前对自己的另一半有什么样的幻想,婚后都会对自己的丈夫死心塌地。 唐麒是一般女子吗? 凌渊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不是吧。 “应该是十八年前吧,”唐麒目光沉沉,整个人都很平和,道,“我第一次看到虞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教我看书,给我束发,我十四岁的时候,他不愿再继续,我就将长发铰了半截,二十岁的时候,他身故,我又铰了半截,大概他替我束过的发,已经都铰完了。” 虞景已死,过去的不管是感情还是利用,都不容外人置喙。 “这个回答,你觉得如何?”唐麒盯着凌渊道,她也不否认凌渊的说法。 凌渊没有,转而说道,“玖思,咱们再说孩子的事情,扯远了。” “哦,就不绕回去了,我说正事吧,”唐麒转头看着延鸿方丈,“您老看够戏了?” 延鸿方丈眼中带着笑意,道,“老衲真的老了,刚才竟然想起你们儿时的情状,当初也是坐在这里,那是冬天,小麒儿和小渊儿再抢一个祈福的荷包,后来的事情哈哈哈算了,老衲以后给阿黎讲,玖思说正事吧。” 他们两个人小时候掐架那叫一个欢,你一句我一句,然后吃亏的都是唐麒,小姑娘也不哭,跳上桌子就把凌渊压倒在地上,凌渊有分寸,从来不会弄伤这个比他小两岁的女孩子。 延鸿方丈一直觉得他们两个会这样长大,然后贵族少年和贵族少女会扛过家族的压力,皇室的压力,即使受苦,最后也会在一起。 但是延鸿方丈错了,在命运无情的时候,这两个人孩子,各自背负起自己的责任,分道扬镳,没有回头路。 “城中似有瘟疫,想请方丈亲自过去看看。”唐麒道。 “瘟疫?北方也有。”凌渊低声道。 凌渊一说这话唐麒就知道了,道,“南方真的是瘟疫!” 延鸿方丈叹了口气,道,“看来不用老衲过去了。” 唐麒看了他凌渊一眼,道,“看来咱们的账,没工夫算了。” 可以想见瘟疫肆虐之后,南北双方是怎么的情状,还打仗,给唐麒找个合心意的厨子都是大问题。 “玖思,白珏,你们两个,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胡来。”延鸿方丈道。 唐麒低头,“我知道的,方丈。” 凌渊不语,他还不至于置天下人的性命于不顾。 “那老衲,先去豫南郡,还是恒郡!”延鸿方丈问道。 “当然是恒郡!”唐麒毫不客气。 “豫南。”凌渊几乎同时道。 延鸿方丈想了想,随后道,“老衲去豫南。” “凭什么!”唐麒道。 “玖思别急,我这里还有一人,叫无妄,他虽年轻,医术却非常出色。”延鸿方丈道。 唐麒没有答应,看着他道,“方丈” 延鸿方丈笑呵呵看着他们两个人,一如当年看着两个奶娃娃。 “你为什么不请隐徳大师?”唐麒道。 “他已经在路上了。”凌渊道。 “那你还和我抢延鸿方丈!”唐麒站起来道。 凌渊一时之间没有回答,延鸿方丈安抚道,“好了,好了,玖思,我还能骗你不成。” 唐麒不情愿地点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她起身,又道,“方丈,我去睡一觉,然后带无妄走。” 她行完礼,然后告退,看的出来,她很疲倦了。 “后悔吗?”延鸿方丈问道。 “不。”凌渊垂着长长的眼睫,听见屋外的风呼啸而过,有什么好后悔了。 她是玖思,又不是小麒儿。 凌渊忽然道,“不对,我跟她说孩子的事情呢。” 说完,也起来走了。 延鸿方丈笑了笑,确实不用后悔,他见过明家姑娘,聪明又伶俐。 第九十三章乱象丛生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93 唐麒骑在马上,无妄坐在马车里,她睡了一夜,觉得非常舒服。 早上无妄还真是把唐麒吓了一跳,大热天的,他裹着一身斗篷,连脸都看不清。 延鸿方丈此意非常明显,就是想让他和唐麒姐弟相认,但是无妄有些害怕,脑子里一团乱麻,不敢和唐麒说话。 唐麒也没多想,她急着回去呢。 无妄在马车里将斗篷脱下,两只眼睛通红,昨晚他已经远远看了唐麒一眼,当时就两脚发软,走不动路了,最后还是青元和另一个小沙弥把他扶回房间的。 无妄掀开帘子,偷偷地看着前面骑在马上的女子,和幼时有几分相似,骄傲而且坚韧,只是不再那样张扬。他觉得,他的姐姐一直都该是骄傲肆意的,即使年岁渐长也不会改变,可惜不是。 唐麒素来敏锐,何况无妄那道目光实在过于热切和哀伤,她便回头看了一眼,可惜只看见一只手臂。 无妄惊慌失措,急急地放下帘子,谁知道一个不小心,一头撞在车壁上。 唐麒蹙眉,问白术道,“这人能信吗?” 白术也奇怪,为什么要偷看他们家夫人,他回道,“要不属下去问问他,怎么有些疯疯癫癫的。” 唐麒摇摇头,“算了吧,你去看看他磕着没有,延鸿方丈总不可能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的。” “是。”白术打马回头,朝马车边走过去,唐麒也再看了一眼,那小和尚有毛病吗? 恒郡此时风声鹤唳,唐麒一行人进城的时候,城里竟比往日乱了很多,她只好翻身下马,牵着马慢慢往前走。 “我不过走了不到两日,怎么恒郡会乱成这样。”唐麒蹙眉道。 白术也一脸懵,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半晌之后,白桑过来,道,“小姐,这街上昨晚有一户人家起火,烧死了人,死的人就是瘟疫的病症。” “召萧云过来,就是死了人,也不能让乱成这样。”唐麒皱眉道。 “是。”白桑应声。 死亡一直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它平日总是离人非常遥远,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它触手可及。 无妄从马车上下来,还是裹着厚厚的斗篷,走到唐麒面前,道,“夫人,贫僧想去有人离世的地方看一看。” “你为何一直裹着斗篷,不让我看见你的样貌?”唐麒问道。 “回夫人,贫僧容貌丑陋” “别胡扯,我儿子都说了,你就是眉上有道疤而已,能难看到哪儿去,”唐麒直勾勾地盯着他,“莫非我们认识?” “不不认识,夫人身份尊贵,无妄怎会认识夫人。”无妄慌张道。 唐麒嗤笑道,“算了吧,这年头和尚也这么油嘴滑舌,能说会道,我派人带你去,记着,千万要稳住这里的百姓。” 无妄没办法回答,唐麒让白桑跟着他,自己回去了。 无妄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他还没有准备好见他姐姐呢。至于原因,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近乡情怯,近亲情更怯。 唐麒还没回府的时候,萧云已经在半路上找到她了。 “萧云,你的人手不够吗,,怎么这么乱。”唐麒问道。 萧云摇摇头,无奈道,“属下还真是不知道这伙人是怎么想的,昨日卫营抓到一个在街上追着别人砍的,审讯之后,那人说,他要砍的那个人在他出门不在家的时候,和他娘子通奸,以前他是敢怒不敢言,索性现在闹瘟疫,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赶着去报仇雪恨呢。” 唐麒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都是什么事情! “不止呢,还是在赌坊闹事的,青楼也是小姐,恒郡的牢房三年来都没这么满过,不信您去问问三个府尹。”萧云摊开两手,一脸无奈。 唐麒叹了口气,“行,不为难你,去传令,把青楼赌坊全部关门,闹事的人,能放就放掉,宵禁时间提早,互市关了,我回去就去安排,每日派人给这里的人家送东西,不用银子,从现在开始,关了城门,没有我的手令,谁也不准出城。” “是,夫人放心。”萧云道。 “还有一事,夫人,您把萧潇接到您那儿吧,属下府上没人,不放心。”萧云又道。 唐麒点点头,“好了,一会派人去,让你的人也小心一点,要是再有死人,直接烧了。” “是。”萧云道。 两个人说完,唐麒也到了唐府,楚徇钺没在,唐黎和穆崇出来相迎。 唐黎一把抱着唐麒,道,“娘,你回来了!” “回来了,”唐麒将儿子抱起来,道,“穆叔,您怎么出来了。” “没事,出来吹吹风也舒服一些,”穆崇笑了笑,“无妄师傅呢?” “路上遇到有病症的人家,他过去看了,穆叔,您见过他什么模样吗,一路上他都捂着斗篷。”唐麒边走边问道。 “没有,他上一次过来诊治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屋子里虽然点着灯,不过我也没看清楚。”穆崇把唐黎从唐麒怀里抱过来,把他搁在地上,让他自己走。 唐麒拉着儿子的手,道,“阿黎,你不是看见了吗,他和娘长的像不像?” “不像,阿黎只记得他额头上有伤。”唐黎摇摇头。 穆崇皱眉,“玖思,你怎么这么问?” “直觉吧,”唐麒道,“都说那孩子有佛缘呢,我这些年一看见年轻的和尚,就在想是不是他?” 穆崇微微叹气,“晚上去看看。” “我也害怕呢。”唐麒说道。 无妄坐在那个妇人的床前,给她诊脉。 妇人掩面而泣,道,“师傅,妾身是不是也要死了,我夫君前几日病倒在床,不想竟是感染了瘟疫” 无妄诊完脉,道,“这位夫人放心,您只是感染了风寒而已,不是瘟疫。” “真的吗?”那妇人哭泣道,“夫君这几日都不让我近身,昨夜让我给他煮了一碗汤面,他吃完之后,妾身还以为他好了,谁知道他竟然放火烧死了自个,留下和妾身和孩子” 后面几个侍卫听完,也慨叹不已,竟不想还有这样的人。 “您放心,贫僧奉唐夫人之命,来给诸位诊治,定能治好这疫病的。”无妄说道。 那妇人点点头,泣不成声。 无妄回头对白桑道,“白桑大人,劳烦你将这家中的东西都换成新的。” “是。”白桑答应的干净利落,立刻差人去办了。 那妇人还在那里哭泣不能自已,床上三四岁的幼儿已经醒来,哭着在找母亲。 对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来说,死了夫君就是没了一切,若不是这幼儿,恐怕她也一同去死了。 白桑有些不耐烦,道,“别哭了,夫人为人和善,就算你们孤儿寡母,也不会让你们饿死的。” 这里听完哭泣之后,那边也是一样,总之乱的不可言说。 楚徇钺回府之后,也累的头晕眼花,唐麒朝他走过去,道,“清时,你还是在府上待着,本来身体就弱,万一病了怎么办?” 楚徇钺摇摇头,“天气越发热了,瘟疫蔓延地会越快,还是尽早想办法才好。” 唐麒拽他坐下,道,“那这也不是你该忙的事情,以后不要出门了。” 楚徇钺哭笑不得,“你说什么呢!” “我不是开玩笑,”唐麒道,“说句不好听的话,别人怎么样我管不着,可是你是我丈夫,万一你有个什么清时,我可是真的是会带着阿黎改嫁的。” 她神情严肃,楚徇钺摸摸她的长发,道,“玖思,为君者,应当心怀天下。” “你当我很稀罕那个位置吗?”唐麒回道。 楚徇钺愣了一下,“什么?” “你自己当心吧,我要改嫁可是容易的很,昨天凌渊还跟我抢孩子呢。”唐麒坐到书桌前,看文书去了。 楚徇钺这才反应过来,坐到她旁边,问道,“玖思这是担心我吗?” 唐麒不说话,楚徇钺忽然从后面抱住她,下巴搁在唐麒肩膀上,亲昵地说道,“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放开我!”唐麒动了一下。 楚徇钺还是不放手,反而抱的更紧了了,唐麒也看不成文书,两个人闹起来。 忽然外面有人喊道,“夫人,您可算回来了!” 那是姜陶的声音,唐麒随即想起来自己把几个阁臣全部召过来了。 “快放开,别闹!”唐麒道。 楚徇钺玩心大作,还是不放手,眼看脚步声就在门口,唐麒情急之下一肘子推了楚徇钺一下。 没想到力气打开,楚徇钺又抱的紧,两个人齐齐摔倒在地上,唐麒手里的笔飞了出去,从率先进门的姜陶眼前飞过落在门口。 姜陶眼尖,看见两个人摔在地上,出于对当今情形的考虑,他赶紧在门口施礼,顺便把众人的视线挡住,道,“夫人,楚相公,臣等应召前来。” 唐麒麻利地站起来,顺手把楚徇钺拉起来,道,“进来吧。” “今日召诸位过来,乃是为北方瘟疫之事,事关重大,我刚才回来的时候,已经下了几个诏令,只是还有不足之处,特请诸位过来。”唐麒神色严肃,一旁的楚徇钺也是严谨的模样。 她让几个人坐下,便商量了起来,现在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情更重要了。 瘟疫,这可是瘟疫,动辄让一方城池毁灭,国家倾颓的重症,绝不可小觑。 第九十四章得子如此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94 直到深夜,唐麒和几位重臣才准备散了。 楚徇钺却忽然进来,端着几个食盒,道,“夜深了,天气还是有些凉,诸位大人用完再走吧。” 唐麒也点点头,道,“辛苦你们了。” 姜陶端起碗,笑道,“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不用客气。”唐麒拿起勺子,楚徇钺熬的瘦肉粥,她很喜欢。 几个人吃完之后,纷纷表示味道很好,唐麒这才派亲卫将他们送回去了。 “姜大人,下官在夫人这里吃过几回点心,那味道真的好的很,也不知道夫人从哪里找来的厨子。”一个人问姜陶道。 “不是一般的厨子,”姜陶笑道,“是那位大人亲手做的。” “传闻楚相公厨艺出色,难道是真的?” 姜陶垂眸,他们两夫妻的事情,谁能看得懂啊。 唐麒吃了半饱,靠在桌子上还在看文书,楚徇钺坐在她旁边。 “又是一大笔银两。”唐麒叹气,她从八岁到西秦开始缺钱,一直缺到现在,真是穷死了。 楚徇钺点点头,“千金散尽还复来,别想太多了。” “哪里有那么容易,”唐麒蹙眉道,“这几年军费开支特别大,我上个月还从内库里拨了五十万两给袁坤,让他筹建水军,没成想又出了现在这事。” “现在已经停战,军费应当不会再那么多了吧。”楚徇钺问道。 唐麒点点头,“刚才商量过了,我会压下去的。” “先睡吧,明天等无妄师傅回来,我再请孟老先生过来,问问他们有什么对策。”楚徇钺道。 “好不对,是上次那个孟廷卢吗?他不是再也不进唐府了。”唐麒站起来,边往卧房走边回答。 “就是他,不过你不用担心,他被咱儿子收买了。”楚徇钺道。 唐麒好奇地看着他,楚徇钺继续道,“我去和那些人见面的时候,也带阿黎过去了,阿黎大概是记得孟老大夫,太细地我也没问,好像是阿黎夸你来着,反正孟老大夫说了,为了那孩子,也要多来几次。” 唐麒点点头,目光都是笑意,“果然,生个聪明的孩子就是省事,我可以少操十年的心。” 楚徇钺笑道,“那是我教的好。” 唐麒瞪了楚徇钺一眼没有说话,洗漱去了。 吹了灯之后,唐麒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总觉得心中不安,现在南北双方都被瘟疫纠缠,腾不出手去打仗,可是万一有人闹事呢。 最担心就是这件事情了,唐麒睁着眼睛,一点困意都没有。 楚徇钺强行将她的身子扳过来,道,“快睡吧,明天的事情明天再担心。” 唐麒合上眼睛,“嗯”了一声。 无妄也是深夜才回来,他脱下一身僧衣,还有斗篷,对白桑道,“白桑大人,劳烦您将这一身都拿热水烫一烫,今日一起出去的几位,也讲身上的衣服烫一烫。” 白桑点点头,“多谢无妄师傅提醒。” 无妄行过礼,这才回去休息了。 这次的疫病,怕是挡不了了,是鼠疫,无妄在盆里洗着手,连温热的水他都觉得冰寒不已。 会有无数人因此而死,因为鼠疫。无妄靠在软榻上,手脚发软,该怎么办才能阻止。 他推开门,走出去问侍卫道,“大人,府上可有藏书的地方?” “有,我带师傅过去。”侍卫说道。 当初唐麒火烧皇宫之前,可是把宫中的藏书阁搬空了的,连凌渊都没有赶上。 书阁中。 “老奴给师傅执灯吧,夫人素来爱惜书籍。”守着书阁的是一个老仆人。 无妄点点头,看了一圈之后又问道,“为何这里面挂着三把锁?” “里面都是夫人爱惜的书籍,不能出借,师傅若是想看,明日寻夫人去借钥匙吧。”老仆人说道。 无妄点了点头,借着灯光开始找书。 深夜,恒郡一个无名的小巷中。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搂着怀里的小妹妹,睡得正香。 五六个黑衣人站在门外,为首的人问道,“是这里?” “是。” 隔壁房间里有人提着刀出来,喝道,“放肆,什么人!” “男的带走,女的杀了。”那人道。 屋里的男孩被惊醒,就看到眼前有人提着明晃晃刀朝他妹妹身上刺过去。 “别杀我妹妹!”男孩子喊道。 “又不是一个娘生的,算什么兄妹!” “哥哥哥哥”小姑娘大哭起来,外面有人进来,提着剑和黑衣人打了起来。 “周叔叔,他们要杀妹妹。”男孩子喊道。 姓周的那人将女孩子护在怀里,把男孩子也放在身后,冷不防被几个人围着,一时不察,男孩子被那几个人抱走。 “大哥,走吧。” “对啊,再不走,卫营的人就要来了。” “哥哥”女孩子大喊道。 黑衣人也不再纠缠,抱着男孩子离开。 姓周的人捂着伤口,小姑娘哭道,“周叔叔,他们把哥哥带走了。” “阿雪不要哭,他们不敢把哥哥怎么样的。” 那人皱眉,抱起小姑娘正准备往巷子外面走去,伤口却疼的厉害,血也止不住,摔倒在地。。 “周叔叔,周叔叔!”小姑娘连哭带喊,那人将小姑娘抱紧,晕过去了。 唐麒一家三口正在吃早饭呢,左星却急着要见楚徇钺,唐麒也没理会,继续吃着饭,那个无妄,真的要试探一下的。 不然她不能死心,这也算是执念了吧。 楚徇钺有些着急地进来,道,“玖思,楚胤被人抱走了。” “楚胤”唐麒放下筷子,“谁敢绑他!” 这夫妻二人都是知道楚胤和楚雪在恒郡的,尤其是楚徇钺,还经常帮着他们。 “周秉死了?”唐麒道。 “没死,清早被人发现,就剩一口气了,刚救回来,那小丫头吓坏了,到现在还在哭。”楚徇钺道。 “你别急,我派人去查,肯定是有人想挑事。”唐麒“啪”地放下筷子,当初难得心慈手软放过不少人,现在看来,要一个一个全部弄死才能摆平了。 “我去把小丫头带回来。”楚徇钺道。 “你去干嘛,派人过去就好了。”唐麒道。 “爹爹,什么小丫头?”唐黎问道。 “是个小妹妹,今年四岁了,他哥哥被人带走了,阿黎照顾她好不好?”楚徇钺道。 “她别像林琅妹妹那样就好。”唐黎担忧道。 林琅那姑娘性情不像方婉儿,反倒像林峰,闹起来那叫一个热闹,唐黎唯恐被她波及,尽量避免见她。 “她很乖。”楚徇钺道。 唐麒吃完饭,出去散步,白桑过来道,“夫人,无妄师傅想在藏书阁里找书,派我来跟您借钥匙。” 唐麒点点头,道,“好,我亲自去吧,我也好久没进藏书阁了。” 无妄还是穿着宽大的衣袍,看见唐麒过来的之后着实惊了一下。 唐麒也不看他,径自走进藏书阁,打开了最左边的一道门,道,“这里面是前朝皇室所有的藏书了,无妄师傅请进吧。” 无妄的目光落在唐麒身上,有些发愣,唐麒笑意盈盈的伸出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道,“小师傅,这么盯着我做什么,难不成是动了凡心吗?” 无妄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摔倒在地上,白术眼疾手快,把他扶起来。 唐麒伸手在无妄的脸上捏了一把,笑道,“小和尚不要着急,快去看书吧。” “是”无妄心惊肉跳地跑进去,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斜着眼睛看了一眼,白术和白桑面面相觑,白术朝白桑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多管闲事。 唐麒又打开另一扇门,里面都是虞景的藏书,她在一面墙上拿出好几本医书,通通让白术抱了出去。 无妄走到放医书的那面墙前,喘了好几口气才平静下来,为什么他姐姐会调戏一个小和尚? 难道,无妄手里的书“啪”地落在地上。 唐麒抱着几本医书出去,对白桑道,“好好照顾小师傅,别委屈他。” “是。”白桑道。 唐麒抱着书去客室,楚徇钺请来的老大夫都已经过来。 她亲自抱书的样子还真是吓到了不少人,身为北方之主,这不像是她该有的举动。 见过礼之后,唐麒道,“诸位,这是我恩师的手书,还请诸位小心翻阅。” 自然也有人不知道唐麒的恩师是谁,估摸着是哪位世外高人,问道,“夫人的师父若是擅长医术,何不请出来同解着鼠疫之难。” 楚徇钺赶紧道,“孙大夫,他已经谢世。” 孙大夫也赶紧行礼,道,“夫人恕罪,老夫得罪了。” “不碍,恩师素来爱惜书籍,诸位小心就好。”唐麒笑了笑。 “阿黎,走吧。”唐麒道。 孟廷卢拉着阿黎的手过来行了一礼,交给她一张纸,道,“听阿黎这孩子说,夫人经常牙疼,夜不能寐,老夫翻了家中祖辈的方子,希望能帮到夫人。” 唐麒接了过去,道,“多谢孟老大夫,唐麒感激不尽。”她这几年一着急上火就牙疼,疼起来什么事情都不想干。 “夫人客气了。”孟廷卢道。 唐黎乖乖行礼,道,“孟爷爷,阿黎去读书了。” “好孩子,去吧。”孟廷卢道。 唐麒心说她还真是生了一个有本事的儿子,说实话,但凡见过阿黎的人,每一个不夸他懂事的。 唐麒带着儿子便出去了,她又想起另一件事情,楚胤。 楚家的人,难道三年了还没死心吗? 第九十五章患得患失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95 楚雪抽抽搭搭地坐在唐黎对面,唐黎皱着眉头,他最不喜欢女孩子爱哭了,可是想想他爹说这姑娘的哥哥被人家抓走了,想哄吧,又没处下手。 “妹妹,你别哭了好不好,我给你吃我爹爹做的糖莲子。”唐黎无奈道。 楚雪摇摇头,边哭边道,“谢谢,我等哥哥回来。” 唐黎把莲子收起来,今年的莲子还没长出来呢,这还是去年的存货,也没有多少了,还是因为他娘牙疼不能吃甜的才分给他的,他还是自己藏着吧。 唐麒坐在书房,道,“白术,无妄还没出去?” “出去了,夫人。”白术回道。 接着白术果然没忍住,道,“小姐,那位无妄师傅?” “你知道我弟弟吧?”唐麒道。 “念公子最近很好,听说喜欢上了韦家姑娘”白术说到一半,终于反应过来,脸色刷地变了,“麟公子!” 唐麒点点头,“我看见他,反倒还静心了,这些年恨不得从地狱里把他捞出来的心也平复下来,我有点害怕,白术,万一万一我去证明的话,八个人不是他怎么办?” 白术跟着她这么多年,岂能不了解唐麒的脾气,唐麒确实非常强硬,但那是在别人面前。 在外人眼里,唐麒就是一个天塌下来都能扛得住的女人,但是在自己人面前,唐麒还是非常像一般女子的,虽然只是像。 白术垂眸,“夫人,您当年那么疼爱麟公子,现在也不会认错的。” “我知道,”唐麒站起来,走到窗口,“那就是阿麟,我胞弟,怎么可能认错。” 她皱着眉头,不再说话。 这样患得患失,都不像他们小姐了,白术也微微蹙眉。 “夫人,您一向果断,这点事情算什么。”白术鼓励道。 唐麒点点头,“你说得对,等他们停了,你告诉我一声,那小子敢不认他姐,还敢出家,我非算了吧,你告诉我就成。” 白术低着头,强忍着笑声,麟公子自求多福吧。 豫南郡。 延鸿方丈在天下人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比起恒郡,豫南郡要安静许多。 “鼠疫,是鼠疫。”青元站在他师傅旁边,脸色难看。 “青元。”延鸿方丈低声喝道。 “方丈。”凌渊脸色也非常难看,喊了延鸿方丈一句。 卫衍在一旁青着脸道,“鼠疫我记得史料记载,百年前前朝有过鼠疫,死伤无数啊,后来是被治好了,公子,有没有记下来方子?” “皇宫的书籍全部被唐麒搬走了。”凌渊回道,不过就算有方子,也没有用了吧,否则他们早就接着打仗去了。 “青元,你代老衲写信给玖思。”延鸿方丈说道。 凌渊垂眸,道,“方丈,不如我去恒郡看看。” “公子,您亲自去,没这个必要吧。”卫衍反驳道。 “无碍,我过去,以示和谈的诚意。”凌渊说着,脸色肃然,还像真的要表现他的诚意一样。 “可是隐徳大师?”卫衍问道。 “说到底,他是南境的人,有你在,我担心什么。”凌渊毫不在意,似乎立刻就要走一样。 说到底,他只是想去看看自己素未谋面但已经六岁的儿子,就算是瘟疫肆虐,也拦不住凌渊想见儿子的心情。 卫衍不知实情,延鸿方丈并不拆穿他,接着去给病人诊治了。 卫衍问一旁的青山道,“公子难道是想通了,打算把那位美若天仙的唐小姐给抢回来了?” “说什么,”青山道,“公子还有婚约。” 卫衍叹气,道,“青山你没见过唐麒夫人吗,那样的盛世容颜,让我为她散了后宫我都无怨无悔。” 任乔笑呵呵地走过来,“是啊,上次你还是要为了轻轻姑娘散了后宫呢。” “你可不要胡说,轻轻是什么人,那位夫人是什么人,没有可比之处道,。”卫衍道。 任乔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多亏他家公子已经走远了。 “这世上谁能和那位夫人比,失言失言。”任乔道。 凌渊直接回去,安排好这里的事情之后,就准备离开了。 楚徇钺不懂医术,听着一群大夫郎中吵来吵去,头都被吵晕了。 无妄小心翼翼地翻开一本医书,随后打断了众人的吵嚷。 “这似乎是前朝留下的方子。”无妄道。 “是百年前救命的方子吗?”孟廷卢赶紧问道。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鼠疫基本上治不好,只能用方子勉强保住一命,控制住不让病症四处蔓延。 “是的,”无妄道,“诸位,咱们先试一试。” 楚徇钺在一旁听的认真,随后道,“需要什么药材,各位只要告诉我就好。” 孟廷卢看完,道,“楚相公放心,这药材不是太稀罕的东西,能找到,无妄师傅,劳烦你多抄写几份。” “孟老先生客气了。”无妄回道。 楚徇钺吩咐了左星以后,便出去了,他想去看看楚雪,小姑娘真是吓坏了。 萧云,韩隽,还有林峰,三人坐在唐麒面前,唐麒道,“我派郎中去军中给诸位将士诊治,你们也仔细些,这病是要命的事情。” “萧云,你那里也是,然后,派城卫营的人去城中灭鼠,还有撒药。”唐麒继续道。 “夫人,人手不够啊。”萧云道,他那里已经有人病了,连带着两个营有过接触的人现在全部都单独安置,他腾不出手。 唐麒垂眸,想了想道,“韩隽去给你帮忙,我再写一则诏书,召集没有生病的年轻人去一起帮忙,还有城外,有那些无家可归的人,他们也要好好安置,城外村子里”唐麒越数越多。 “是,夫人。”韩隽和萧云同时说道。 “夫人,那我呢?”林峰问道。 “别急,你去带上许昌吉,再带上两名医术好一些的大夫,去新邺郡,趁着病情尚未蔓延。”唐麒道。 “是。” “你自己也千万小心,这可是鼠疫,不是一般的病症。”唐麒面色肃然,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啊。 “夫人放心,我妻女还请夫人照料。”林峰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他家两个丫头了。 “我知道,你尽管放心。”唐麒道,但凡是大臣的府上,唐麒已经派人手过去查看,他们府上的仆人侍女,但凡喘气的,都已经在查看了。 这些人可是北方的肱骨栋梁,尽量不要出问题才好。 “好了,都下去吧。”唐麒摆摆手说道。 人散了之后,唐麒换了一身简单的青色袍子,准备出去转转。 楚徇钺从阿黎那里过来,楚雪已经不哭了。 “你要出去?”楚徇钺问道。 唐麒点点头,道,“我出去转转,总要知道恒郡现在是什么情况。” “昨天还说不要让我出去呢。”楚徇钺道。 “我从小身体好,不怕。”唐麒说道。 “我跟你去。”楚徇钺看着她道。 “好,走吧。”两个人也不带侍卫,一前一后出去了。 两个人走在城中一条大街上,这里已经非常安静了,除了一些无家可归的人和受命来街上灭鼠和其他家禽的将士。 从昨天开始,禁街和禁市的命令开始实行,今日之后,这些无家可归的人也会被安置好。 “我记得这里原本很热闹的。”唐麒说道。 “性命交关,谁敢怠慢,何况有你的诏令,上行下效,当然不敢有人再出来了。”楚徇钺说道。 唐麒点点头,“这也算我的本事之一吧,我的命令,敢违背的人绝没有几个。” 楚徇钺笑而不语,拉着她的手,身为上位者,唐麒此刻已经承担了非常大的压力,瘟疫之事,如果处置不当,将会有无数百姓为此付出性命的代价,百年前的例子就在那里。 那场瘟疫,差一点就导致楚氏王朝的覆灭,不过因为当年的唐、凌二王府,才将王朝护了下来。 “你说,将楚胤带走的人是谁?”唐麒问道。 “你觉得呢,玖思。”楚徇钺道。 两个人对视着,似乎都要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答案。他们已经足够默契,能够猜到了。 “看来你我想到的是同一人。”唐麒道。 “我也没想到,我那位四弟竟然有这样的野心,”楚徇钺微微叹气,“给你添麻烦了。” 唐麒摇摇头,面色严肃地说道,“不怪你,他算什么东西,我当初放过他们,也就是看在你的脸面上了,这次你可不许拦着。” “好。”楚徇钺应下。 楚徇昊敢趁着这个时机钻她的空子,还真是好大的胆子,也不看看他爹和他两个哥哥是怎么死的。 两个人正走着的时候,忽然有一个女子跑过来,跪在两个人面前,唐麒赶紧拽着楚徇钺往后退了一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夫君,您要救救妾身啊!”那女子哭泣道。 “夫君?”唐麒皱眉,“你在喊他吗?” “是,是,姐姐,我叫温芷。”女子抬起头,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楚徇钺都不想看唐麒的脸了,道,“温芷你怎么?” “夫君,芷儿这几年过得苦,只是当初做了那样的事情,没脸去找夫君,现在还请夫君救我一命。”温芷哭的不停。 “姐姐,我一定会好好伺候您和夫君的。” “温芷小姐还请起来,你这声夫君我可担待不起。”楚徇钺久居上位,平素虽是温和,但是严肃起来,也是非常骇人的。 唐麒皱眉,朝后面喊道,“白术,将她安置在别的地方。” “是。”白术和左星几乎同时咬牙切齿了。 “玖思,我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楚徇钺奇怪她为何如此。 唐麒笑笑,低声道,“你放心,我有分寸。” 楚徇钺没有再问,两个人转个脸继续去别的地方转悠了。 唐麒一直沉默,当然不是怀疑楚徇钺,她难道还不知道楚徇钺是什么人吗。她是在想,为什么温芷会在这里出现。 楚徇钺则是心惊肉跳,以前可是解释过的,为此在书房睡了好几天的。 第九十六章姐弟相认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96 恒郡郊外的一座庄子里。 “主子,唐麒已经把温芷带回去了。”一个侍卫道。 “她可有说什么?”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问道。 “没有,但是不大高兴,毕竟是在大街上,家丑不可外扬,说不定她回去再算账那也不错。”侍从说道。 年轻人站起来,道,“我倒要看看,唐麒有多相信我的好三哥。” 前朝楚氏四皇子,楚徇昊。 当年唐麒因为楚徇钺的意思,没有屠杀皇族中人,只是将他们流放。后来和南方和北方开战之后,唐麒也顾不得什么前朝旧人了,这才被这些人抓住了机会。 楚徇昊便是抓住机会的人之一,可惜当年唐麒回去的时候,这匹小狼还没长大,不然,楚氏皇子之间的内耗,就足以倾覆朝廷了。 现在的鼠疫,便是另一个非常好的时机。 深夜,书房。 唐麒打了一个呵欠,她有些累了,也心烦地不行。 “夫人,无妄师傅请见。”白术在门外道。 “请。”唐麒懒洋洋地说道。 无妄,也就是唐麟,心惊肉跳地走进来,行了一礼之后坐下。他思前想后,还是自己认了吧,不然他姐打断他的腿也不是没可能。 “小师傅半夜来找我,所为何事?”唐麒声音有些轻佻,目光直勾勾地落在无妄身上。 无妄僵硬着没有回答,唐麒继续道,“难不成是真的看上我这倾城之姿了,嗯!?” 无妄还是不说话,低着头。 沉默了许久之后,无妄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噗通一声跪在唐麒前面。 他跪下去的时候,眼泪也跟着下来了,他趴在地上哭出了声音,声音不大,却是从嗓子里传出来的,像幼兽的哭喊,哀伤至极。 半晌之后他抬起来,看着唐麒,呜咽道,“姐姐,阿麟没有死,阿麟回来了,姐姐” 唐麒坐在案前,原来的困倦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悲悯。 藏在内心最深处的记忆,唐麟用一声一声如同刀子一样的“姐姐”被挖出来,欢欣也疼痛。 “姐姐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让你一个人承担的”他说着,又磕了一个头。 唐麒过去将他扶起来,哽咽道,“谁让你跪着的,起来。” “让让姐姐看看你,阿麟。”唐麒强忍着泪水,手指从他眉上狰狞的伤口划过。 当年到底是怎样的惨状,让她的弟弟变成了这般模样。 “姐”唐麟抱着他,像小时候受了欺负一样大声哭起来。 唐麒只是拍着他的肩膀,任由他哭泣。 楚徇钺过来给唐麒送宵夜,远远地便听见了哭声,白术站在门口,也是唏嘘不已。 “怎么回事?”他问道 “楚相公,无妄师傅就是我们唐麟公子。”白术一字一句,楚徇钺眼睛都瞪了。 半晌之后他才问道,“真的吗?” “是啊,夫人当年除了为父母伤痛之外,更为了麟公子悲伤欲绝,我依稀记得,她当年经常梦见的人就是麟公子,都说只有活人才入梦,没想到没想到啊。”白术说着自己也难受的很。 楚徇钺笑了笑,“这是好事,是好事啊。” 唐麟的哭声渐渐平息下来,两个人随即听到里面唐麒的声音,“你还有脸哭,你活着为什么不早点回来找我,你知道我都给你上了多少香,烧了多少纸了吗,延鸿方丈说你佛缘深厚,我不信佛,也年年去寺庙你不回来,你怎么也不捎个信啊,唐麟,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每年给他上香烧纸的时间,总是悲痛欲绝,甚至要比对母亲和父亲更加痛心,整夜的心如刀绞。 甚至找了唐念来寄托她沉重不堪的思念,她那么伤心,那样悲痛,可是这个活着的人都不曾给她捎一个消息。 “姐,对不起,姐,”唐麟道,“我那个时候被西边的僧人带回去,脑子摔坏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也不会说话,后来跟着他们在寺庙,才好了的,姐姐,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让姐姐一个人担着唐王府的仇怨。” 唐麒坐在地上,叹了口气,“算了吧,你忘了就忘了,这点破事有什么好记的,你这十八年过得好,那也成,姐这苦也不算白受。” 唐麟听罢,哭的更厉害了。 唐麒从小就是这么宠着唐麟的,虽然唐麟只比她小两岁,但是唐麒一直又像姐姐,又像兄长,认真地保护着她的弟弟。 直到现在都是这样的,她看见他,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担心他过的好不好,明明唐麟才是男人,才该背负更多的责任。 但是受苦承担责任和仇恨的一直是唐麒,从女孩到女人。 “白术,去打盆水进来,”唐麒笑了起来,道,“别哭了,多大孩子了还跟小时候一样。” 唐麟抹着眼泪,道,“娘说姐姐你生来就是无泪的人,我就替你一起哭了。” 唐麒闻言,笑了起来,关于父母的旧事也一一浮现在眼前。 楚徇钺提着食盒,白术端着水盆,两个人先后进来。 唐麟不好意思让别人看见,一直低着头,白术笑道,“麟公子,您回来就好啊。” 楚徇钺则是在唐麒身边坐下,把宵夜拿出来,一一摆好,三副碗筷,唐麒看着他笑了笑,眼底蓄着泪水。 楚徇钺无声地拍拍她的手,唐麒露出笑意,道,“哭累了吧,过来吃点东西。” “谢谢楚姐夫。”唐麟生生地改口,在她旁边坐下。 楚徇钺点点头,“吃吧。”他给唐麒舀了一碗粥,递给她。 一顿饭三个人沉默着吃完,这才散了。 唐麒回房之后,靠在楚徇钺怀里,道,“这算不算是上天没有薄待我。” 楚徇钺非常诧异,唐麒这个人,不信命,不信天,只信她自己,现在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唐麟活着就好。”楚徇钺将她搂在怀里说道。 “是,我弟弟还活着,就是看可惜已经出家了,看他那个架势,肯定没有还俗的意思。”唐麒又叹气。 “他已经大了,会自己判断的,快睡吧。”楚徇钺道 “你说得对,”唐麒合上眼睛,片刻复又睁开,“我不是在做梦吧。” 楚徇钺无奈地轻轻叹气,翻过身整个人压在她身上,道,“你试试就知道了。” 接下来的几天,所有人都陷入非同寻常的忙碌之中。 瘟疫依旧在肆虐,越来越多的人被感染,虽然已经尽力控制,但是还是挡不住每天都有人离开。 这就是瘟疫,可怕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唐麟和几个大夫也是愁的厉害,百年前的方子,只能勉强延缓病症,却不能真的救人。 孟廷卢翻遍了医书,试着各种各样的方子,还是一无所获。 无妄给他端了一杯茶,道,“孟老,歇一歇吧。” “这病症一日不能除掉,我就一日不能安心哪!”孟廷卢叹气道。 无妄也着急,可是着急也不是办法,便劝道,“孟老,百年前那场灾祸,可是持续了一年还多,这病难治,咱们都知道,您医术高明,千万要顾着身子啊。” “一年,这病十来天就死人哪!”孟廷卢知道无妄的好意,这个时候,总有人要冷静。 两个人相坐无言,只能继续翻着医书。 “孟老,无妄师傅,你们快去城中,有人闹事了!”小药童急匆匆地过来说道。 “闹事?”孟廷卢惊讶道。 “是,有个道士在说这场瘟疫是上天的惩罚。”药童道。 “惩罚什么”无妄立刻觉得不好。 “说是说是什么乱臣贼子,牝鸡司晨,妖孽转世的,城卫营都派人过去了。”药童说道。 无妄的脸马上更阴沉了,矛头直指他姐姐,好大的胆子。 唐麒此时也沉着脸,听着白术的话,冷声道,“牝鸡司晨,妖孽转世呵,这词用的好,我还是第一次听见,哪家的道士,法术学的不错。” “夫人息怒。”白术道。 “没事,这点不入流的手段,也够我看。”唐麒混不在意。 “夫人,”白桑又追了过来,翻身下马,道,“凌渊凌渊在城门口。” 唐麒皱眉,道,“真他妈会给我添乱,让他进来,派人去看着小公子。” 凌渊为什么过来,除了孩子,她想不到别的理由了,不过阿黎是她的,绝对不会让他带走的。 唐麒边想边往前走,怎么什么事情都忘一起凑,乱不乱。 街上,那个道士一声整洁的道袍,留着八字胡,长的一脸高深莫测的模样,还挺唬人的。 他站在高处,举着桃木剑,道,“本座乃是正阳门的嫡传大弟子正阳道人,特地下山来降妖除魔,解除百姓苦难,而今人间瘟疫肆虐,乃是因为阴盛阳衰,妖孽转世之人执掌家国大权,只有拨乱反正,才能平息阴阳二气,使人间重回正道” “放你娘的屁,”下面个汉子骂道,“老子一家人都是夫人和楚相公养活的,你敢在这里造谣!” 随后有不少人帮腔,但是也有人反驳。 那个正阳道人冷眼看着下面的人开始吵嚷,不时地添油加醋。 “只有诛杀妖孽” “你们要诛杀的妖孽,是本夫人吗?”唐麒穿过人群,姿态高傲,冷声问道。 唐麒穿着一身墨蓝色长裙,妆容素淡雅致,长发用一根墨蓝色发带束着,不过即使这般,也遮不住她的美艳。 唐麒二十六岁,正值盛年,美的摄人心魄,倒是和“妖孽”有那么点关系。 她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脸上带着温和却冰冷的笑意,气势非常骇人。 “阎罗”之名,可不是白来的。 第九十七章民心所向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97 唐麒走到最前面,面色温和,带着笑意,看不出半点恼怒之色。 “正阳道人?”唐麒沉声问了一句,“不知道你来自哪门哪派,是何方神圣,竟然能看出本夫人是妖孽转世,你倒是说说,是什么妖孽?” 正阳道人还算震惊,他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不过这唐麒,还真是挺吓人的。 他收敛心神,目光落在唐麒身上。他曾在宫中见过唐麒几次,当初这女子就非常难缠,现在还是同样。 他举起桃木剑,喝道,“妖孽,你在世为人,已经违逆天道,贫道” 唐麒笑了一下,低声道,“行了,别装了,传个谣言都能把自己搭进去,楚徇昊脑子装的都是草吗,真是蠢到家了。” 正阳道人的脸刷的一白,唐麒挑眉,好笑地继续道,“你知道吗,造谣的话,你应该从远离恒郡的地方开始,花上十年八年,慢慢来,我十岁就会耍的手段,你们现在才用吗?” 她声音压的低,下面的人只知道她在说话,却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正阳道人没想到唐麒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她不该生气,不该恼羞成怒吗! 唐麒回过头,朝下面的百姓行了一礼,沉声道,“诸位,唐麒知道你们或者你们的父母妻儿正饱受病痛折磨,随时会有生命危险,对此,唐麒感同身受。” 她将声音沉下来的时候,真的非常具有煽动人心的力量。 “唐麒也不劝说诸位,至于这位正阳道长,既然他有医治瘟疫的本事,那就留下吧。”唐麒继续道。 “只是,我听大夫们说了,鼠疫最容易在人多的地方传染,诸位回去的时候,记着的身上的衣服都拿热水煮一煮,不要染病才好。”唐麒的神情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非常沉重。 不少人立刻担忧起来,万一染上了怎么好! “正阳道人,你难道不知道吗?”萧云猛然横刀,喝道。 “归根结底,瘟疫的源头就是你!”正阳道人也不胆怯,喝道。 唐麒忽然笑出声,道,“正阳道人这话说的,我唐麒统领北方,为何要伤害自己的子民,自瘟疫爆发,唐麒夙夜担忧,不敢有半点懈怠,不知道正阳道人的法子是什么,是要我死在这里吗!” “夫人,何必听这等狂徒胡言乱语。”下面忽然有人喊道。 “是啊,我儿女能够进学堂,还是托夫人的福气,这等小人,竟然要逼死夫人!” 唐麒这几年来为北方耗了不少心血,岂能一点回报都没有。 凌渊远远地站在下面,还是那个模样,软刀子杀人不见血,这一句话,就能把下面这些人吓死了。 凌渊上前,边走边道,“道长所说阴盛阳衰这四个字可有些奇怪了,唐夫人身为北方之主,虽是女子,可是手段严厉,丝毫不亚于男人,何况渊执掌南方,本就是男子,若论阴阳之道,不是正好吗?” 唐麒听完他的话,脸色更沉重了。下面一群人也开始沸腾,南北之战打了将近一年,死伤无数,现在这两个人竟然若无其事的站起一起。 “瘟疫乃是百年不遇之灾祸,今渊亲来北方,与夫人和谈,以示诚意。”凌渊又道。 唐麒还礼,道,“多谢。” 她说完之后,将萧云召过来,道,“这里交给你了。” “是。” 唐麒回头看着正阳道人,道,“我上一次,大概是四五年前吧,从身边抓到一个细作,你知道那个人是怎么死的吗?” 桃木剑猛的落在地上,唐麒笑道,“别担心,还有一个多月呢,运气好的话,或许会更久一点。” 她说完,和凌渊一前一后离开。 “夫人真是大度,要是我遇上敢造谣的人,肯定先想杀了他!” “除了夫人这样的人,谁还能被造谣成妖孽啊!” 唐麒走的有些慢,将身后一群的人话听了个遍,还真是一群不怕死的,都这会儿了,还在想着这种事情。 “有劳兄长你亲自过来,和谈的话,写封信就好了。”唐麒道。 “只有你我二人了,何必藏着掖着,你难道不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凌渊道。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她说完之后,随即翻身上马,道,“白术,我事务繁忙,你亲自去将凌渊公子安排好。” 凌渊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只看到唐麒绝尘而去。 白术在一旁道,“凌公子,请。” 凌渊眯着眼眸,转过头也走了,唐麒果然是真的看重那个孩子,连话也不肯多说。 看来唐麒是真的要把北方交给那孩子了,那楚徇钺就没有半点不满吗? 为什么她这几年没有再生育难道,是不能再生了吗? 凌渊皱眉,唐麒中过蓉草之毒,这件事情肯定不是假的,真的是不能再生了,才这样在意这个孩子。 唐麒回去的时候,楚徇钺正和唐黎坐在莲池旁边下棋,这俩父子倒是过得称心,唐麒在心里叹气。 “阿黎,清时,有事情告诉你们。”唐麒走过去,也坐了下来。 “娘,”阿黎一脸严肃,道,“爹告诉我了,我父亲要见我。” 唐麒看了楚徇钺一眼,“你怎么?” “迟早要见的,没事儿。”楚徇钺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有些惋惜。 “爹爹,我不见了。”唐黎自然察觉到他爹爹的不对劲,非常乖巧地说道。 “他是阿黎的父亲,阿黎也想见他的是吗?”楚徇钺笑了笑,“你该去见他的。” “爹爹”唐黎靠在楚徇钺怀里,“他又不会做糖莲子。” 楚徇钺微微笑着,伸手摸着唐黎软软的头发。 唐麒一只手撑着下巴,凌渊啊凌渊,我可没有挑唆过儿子啊。 “玖思,你牙疼了?”楚徇钺问道。 “不疼,没事,我在想今日街上那个道士的事情,叫什么正阳道人。”唐麒道。 “正阳道人?”楚徇钺道。 “你认识?”唐麒问道。 “他当初给父父亲炼丹药,是四弟的人,”楚徇钺道,“玖思你大概不记得这号人了。” 唐麒摇摇头,“一点都不记得。” “父皇虽然信他,不过后来被二哥找到他玩弄年轻女子的证据,便扔进刑部大狱了,现在竟然还敢出来。”楚徇钺道。 正阳道士能将人聚集起来,不是没有原因的。当初他也在帝都行医救人,恒郡中一大部分人都是从乾元城出来的,虽然过了好几年,但还是不少人记得他。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他真的能够治好瘟疫呢。 “胆子确实挺大,不用多想了,这事让姜陶去查吧,把你的妾室和那个假道士都交给他。”唐麒认真说道。 “妾室”两个字一出,唐黎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楚徇钺,道,“爹” 楚徇钺赶紧打断他,道,“别听你娘乱说话,爹这辈子娶她一个就够了,哪儿还敢再找别人,阿黎你说,我要是找了其他人,你娘亲会怎么样?” “爹,娘亲会打断你的腿。”唐麒立刻道。 唐麒不置可否,说的她有多凶残一样。 凌渊坐在客栈厢房里,反倒冷静下来,他只见过明清家的小姑娘,动不动就哭,娇气地要命。 那他的儿子会是什么模样,男孩子肯定不爱哭,那他喜欢什么呢? 凌渊再一次开始为了他这个素未谋面的儿子发起愁来,当然,他还不知道儿子有多嫌弃他。 他这些年一个人孤独惯了,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父母有父母的生活,凌渊有时候看不惯他爹娘的行事。 但是现在呢,多了一个小小的男孩子,那个孩子和他血脉相连,那是他的至亲,他身上流着他的血。 凌渊想着,神情非常柔和却在片刻之后又肃重起来,既然是他的血脉,就没道理让唐麒留着,长在楚徇钺那样的人手中,带歪了就不好了。 唐麒将姜陶和姚晋两个人找过来,这两人自然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易之,我把人交给你,你去查,一个月之内,务必将背后之人绳之以法。”唐麒吩咐道。 她拖不起,现在的疫情暂时还在控制之中,但是以后,万一楚徇昊有其他动作,她防不胜防。 还不如主动出击,一招致命。就像要打死那些带着疫病的老鼠一样,楚徇昊这只背后的老鼠,更让唐麒厌烦。 “是,小姐放心。”姜陶说道。 “姚先生,您回去和其他几位商量一下,我们现在必须要稳定民心,今日这个道士便是提醒。”唐麒皱着眉头,许多事情都套在一起,越来越麻烦。 民心啊,在现在这样的境况中唐麒必须要稳住民心,不然后面更有的乱。 现在百姓的情绪还算稳定,但是时间一长,死的人更多。就像前几日萧云告诉她的事情,杀人报仇的,自暴自弃的,难保出更多的问题。 他们现在还怕死,还希望能活下去,但是日后就不一定了。 百姓连死都不怕的时候,那政权就没有什么用处了。 唐麒把人送走之后,一个人捂着左边脸靠在桌子上。果然,她又开始牙疼了。孟老大夫给的方子倒是有用,但是实在太难喝了。 她光是想起那个味道都能吐出来,上次还是被楚徇钺灌下去的,还是一个人疼着吧。 现在这个局势,比没有打仗之前还要混乱,看来以后要争夺天下的不止是她和凌渊两个人了。 必定会有人趁虚而入,这也是要防止的问题。 唐麒翻开地图,也不知要乱到何年何月,她忽然心生厌烦,为什么她不能像别的女人一样过安生日子,偏偏 她深吸了一口气,想的太多了,既然已经深陷其中,那就注定不能回头了。 成王败寇,除非她想死。 第九十八章父子二人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98 第二日清晨,唐黎挥着短剑,在练一套剑法,他人小,有些动作做的不太好。 但是他神情严肃,一丝不苟,非常认真,一点都不像五六岁大的孩子。 他的眼睛像唐麒的,眼梢很长,睫毛也很长,这样的眼睛正在女人脸上必定艳丽无双,男孩子的话,过于艳丽则不太好看了。 但是阿黎其他地方又像凌渊,现在已经能看出轮廓。他小时候应该生的很像小姑娘,现在都有些像。 凌渊忽然有些后悔他的孩子,他到现在才第一次见他。可惜没有见过他儿时的模样。 唐黎转过身的时候,忽然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一身玄色长袍,束着白玉冠。唐黎收起剑,默然注视着那个男人,一大一小相互对视,久久都没有动作。 凌渊本来严肃的神情渐渐崩开,如冰雪消融,春回大地。 这是他的孩子,看着这样漂亮,又伶俐的模样,真的是他的血脉。 凌渊嘴角微微上扬,朝唐黎走过去,蹲下身子在孩子面前。 抓起阿黎握着剑的手,道,“你刚才漏了一招,是‘惊羽’,身如浮羽,在轻快二字。” 唐黎点点头,摆出架势,他继续道,“扬起手腕,要快。” “是这样吗?”唐黎摆着姿势问道。 “是,阿黎真聪明。”凌渊道,他从来不夸人的。 唐黎练完余下的招式,回头走到他身边,问道,“你是凌渊,是我的父亲?” 凌渊从袖中拿出一张绢帕,替他擦着汗水,顺手把阿黎抱在怀里,道,“你既然知道,为何还敢叫我的名字?” 他其实想问,这孩子知道他是他的父亲? “谢谢你,我是第一次见你,当然要认准了,我娘说了,父亲是不能乱认的。”阿黎认真说道。 “你娘告诉你,我是你的父亲?”凌渊问道。 唐黎点点头,认真道,“是娘和爹一起告诉我的,他们说我的父亲是凌渊。” “娘和爹?我不就是你爹吗?”凌渊奇怪道。 “不一样,父亲是父亲,爹爹是爹爹。”唐黎反驳道。 “这有什么不一样,”凌渊更奇怪了,“父亲不就是爹吗?” “不是,娘说父亲只是生我的人,爹是把我养大的人,你和娘生了阿黎,可是阿黎是爹爹养大的。”唐黎解释道。 唐黎在他怀里挣扎着,道,“父亲,我热,你让我下来。” 凌渊将他抱到石凳上,将他放好,自己在他对面坐下。 “是你爹爹将你养大的,不是你娘吗?”凌渊皱眉,唐麒竟然放心让楚徇钺养孩子,难道就不怕养废了吗? “我娘很忙,她没空的,”唐黎道,“我爹照顾我。” “他不是你爹,我才是。”凌渊不悦道。 唐黎毫不退让地瞪着凌渊,“他就是,和你不一样。” 父子对视,双方都是毫不相让的态度。凌渊讨厌楚家的人,自己亲生子却是对方一手带大的,他自然不能让儿子认“贼”作父。唐黎虽小,可他明事理,倔强懂事,在他眼里,楚徇钺就是他的爹爹,和眼前这个头一次见的父亲不一样。 常言道,生恩不如养恩。 “你是我的儿子。”凌渊道。 “可是我爹爹帮我带大。”唐黎道。 父子二人正对峙的时间,院外传来一阵慌忙的脚步声,还是楚徇钺的声音,“玖思,你冷静点” “我冷静个屁!”这是唐麒的声音。 “姐姐,你慢点。”无妄也边追边喊道。 姐姐,凌渊在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皱了一下眉头,唐念随西秦的习惯,管她叫阿姐,这人是 只是这两个人都不会武功,哪里追的上唐麒,说话间,唐麒已经踏进了院子,看也不看便喝道,“凌渊,凌大公子,您可真是有本事,大白天地来翻唐府的墙,你疯了吗!” 唐黎从凳子上蹦下来,结果被凌渊一把拎住,回道,“没办法,唐府的门槛比墙都高,还是翻墙比较方便。” 凌渊昨天算是想清楚了,唐麒根本没打算让他进唐府的门。 “把孩子放下,他禁不住你那样拎着!”唐麒走过去道。 她看着是真的动了气,凌渊把唐黎抱在怀里,道,“放心吧,这孩子是我亲生的。” 唐麒没有回答,当着孩子的面,她不想和凌渊多说什么,毕竟阿黎还小。 “阿黎,去换件衣服,不要着凉了。”楚徇钺走过来,看着是对孩子说的,却给凌渊出了一个难题。 凌渊当然舍不得把孩子放下来,但是他还能继续抱着呢,着凉了怎么办,算谁的? 阿黎从凌渊怀里跳下来,朝三个人行了一礼,道,“爹爹,娘,父亲,阿黎告退了。” 楚徇钺一直微笑着,凌渊则是脸色难看,一个亲爹,一个是把孩子带大的人。 凌渊这个软钉子碰的,心中自然不大痛快,道,“阿黎都已经六岁了,怎么还这么不结实,我记得玖思当年大冬天地在雪地里打滚都没事。” 唐麒偏过头,道,“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玖思,你该去书房了。”楚徇钺提醒道。 唐麒点点头,“我先走了。” “阿麟,你也去忙。”唐麒走过去的时候顺便说道。 唐麟点点头,抬起头的时候和凌渊对视,凌渊眼中的错愕一闪而逝,随后沉声问道,“唐麟?” 凌渊这才仔细看着他,唐麟脸上的伤疤非常醒目,将他与唐麒有几分相似的面容几乎全部都遮掩过去了,但是仔细看来,还是和唐麒很像的。 “是,凌渊兄长,好久不见了,”唐麟道,“兄长还是叫我无妄吧。” “无妄,”凌渊笑了笑,道,“你姐姐舍得让你出家,她不得打断你的腿?” 唐麟笑道,“姐姐也就是说说而已,她哪里舍得。” “你姐姐也就是嘴硬。”凌渊走过去,拍了拍唐麟的肩膀。 当年唐麒虽然和凌渊天天打架,见面就吵,但凌渊也是护着唐麟的,这种关系也算是奇妙了。 三个大男人站在一起,各有心事。 唐麒头痛地坐在书房里,道,“你们谁想办法把后院那个人给我弄走。” 姚晋和屈项华面面相觑,姚晋上前道,“夫人,凌公子是来和谈的?” “和谈个屁!”唐麒很明显非常暴躁,“他就是冲着阿黎来的!” 姚晋和屈项华知道内情,但是下面许多人不知道。唐麒也不解释,只是皱着眉头。 姚晋有些奇怪,她平素还是在众人都是端着的,不温不火,让人摸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但是今日这火气可大的很。 “夫人,这几日周边的村庄中瘟疫蔓延地很快,有不少村子都快没人了。”姚晋有心提醒,对她说起了瘟疫的事情。 唐麒点点头,“再派人过去。” “还有百姓在向恒郡聚集,夫人,您看要不要”另一人在一旁担忧道。 唐麒冷眼看着他,道,“陈大人,昨天还有在大街上明着指责我,说我唐麒妖孽转世,为祸人间,我今日就要把人家的话全部应了是吗?!” 那人赶紧跪到唐麒面前,道,“夫人,臣糊涂,臣是担心” “行了,起来吧,谁不怕死啊,那些百姓难道就能让他们去死吗!”唐麒站起来,肃然道,“你们听着,我绝对不允许出现这那样的事情,谁要是怕了,尽管在府上待着别出来!” “夫人放心,臣等自当死而后已,绝不退缩。”姚晋率先跪下,沉声说道。 唐麒点点头,道,“都起来吧,我更不愿意看到你们出事,但是在其位则谋其职,还请你们记着自己的身份,许昌吉,你带上人,去周边的村子转一转,务必稳定民心,配合姜陶,把乱党找出来。” 许昌吉回道,“是,小姐,那些人找到知道,还要带回来吗?” “不必,就地格杀,尽量把楚胤带回来,你清楚我的意思吗?”唐麒眯着眼眸道。 许昌吉垂眸,“是。”尽量是什么意思,他当然明白。 凌渊和楚徇钺面对面坐着,两个人男人之间的气氛实在压抑的很,凌渊端着茶杯,道,“你倒是没有辜负虞景的教导。” “自然不敢,虞先生既是兄长,又是师父,怎能让他失望,只是比起他,还差了许多。”楚徇钺也毫不客气。 “确实差了不少。”凌渊道。 楚徇钺年岁渐长,和当年的虞景确实有几分肖似,但是他永远都站不到虞景那个高度。 “我若是和他一样,今天就不会在这里了。”楚徇钺垂着眼眸,没办法,有些事情他就是做不到,也不想做。 “可惜了你身上流的楚家血脉了。”凌渊带着嘲讽说道,楚家可没有出过楚徇钺这样的人,为了一个女人什么都不要。 楚徇钺目光沉沉,看着阿黎迈着小步子过来的身影,玩笑道,“是啊,也不知道阿黎会不会像我。” 凌渊冷哼一声,“你放心吧,这孩子我会带走的!” “你带的走吗,你真当这里是豫南郡,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阿黎是玖思的心头肉,亦是我一手带到现在的孩子,凌渊,你尽管试一试!”牵扯到阿黎身上,楚徇钺也难得强硬起来。 凌渊没有回答,唐黎已经过来了,顺势挑了楚徇钺身旁的位置坐下,道,“爹爹,父亲,你们在吵架吗?” “是。”楚徇钺这一点也随了唐麒,很少隐瞒孩子什么事情。 “不要吵架啊,阿黎有一个爹爹,有一个父亲,觉得很高兴啊。”唐黎笑嘻嘻地说道。 楚徇钺摸摸孩子的头发,道,“阿黎高兴就好。” 凌渊却觉得他是不是太溺爱唐黎了。 第九十九章瘟疫源头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99 凌渊站在书房外,灯火映出唐麒的影子,这个时候,已经过了子时了,但是她还在忙碌。 他自己也时常如此,忙起来什么事情都顾不上,两三天不睡觉都是常有的事情,连他身边的人都觉得他太苛责自己了。 现在已经好了很多了,他现在已经很好了,少年时期要比现在拼命多了。唐麒估计也是和他一样的,身在高位之后,他们确实很忙,但是其实是要比以往更加懈怠。 他们要忙碌的事情多是琐事,承担着更多的责任。他相信唐麒是比他更加艰难的,这女人不止承担着整个北方的责任,她还是一个母亲。 唐黎那孩子虽然今日跟他小小的抱怨了一回,说唐麒总是在忙,没时间陪他。但凌渊在说起唐麒是不是不负责任的时候,他又立刻反驳了,说他母亲和别人的母亲不一样,唐黎始终都在尽力维护唐麒,他也看的出去,唐麒已经对孩子尽力照顾了。 身在高位,就必须承担别人不知道的痛苦,凌渊站在院中,都是没办法的事情。 唐麒深夜从书房出来,凌渊站在院中,道,“你每日都这么忙?” 唐麒走了过去,回道,“你不是?” “是。”凌渊回了一句,确实他们的忙碌旁人根本不懂。 “你有什么事情?”唐麒揉了揉眉心,夜风吹在脸上,她才觉得舒服一点。 凌渊看着唐麒,月影下,她还是那个模样,年轻,美貌,但是身上的暴戾之气已经被磨平。不似前几年见面的时候,她笑起来都带给人恐惧的感觉。 “孩子,”凌渊道,“那孩子我要带走。” “这不可能,你知道的。”唐麒站定回道,依旧平和,但是语气中的决绝显而易见。 “你以后会再有孩子,唐麒。”凌渊试探道。 唐麒冷笑道,“你呢,你难道不会再有吗?” “你知道,明淮的事情我是不得已。”凌渊看起来非常无奈,确实,他愿意负责,因为那是他母亲惹出来的事情。 “明淮已经下江南去了,她在我身上耗了这么多年,她能够想通,我很高兴。”凌渊又道。 唐麒皱着眉头,“说到底,你不娶她也会娶别人算了,这和我没关系,阿黎绝对不可能让你带走,他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让你带走算什么事情!” “我是他的父亲,照你和楚徇钺这样带下去,这孩子会废了的!”凌渊道。 唐麒转过头,只听他继续道,“你和楚徇钺太溺爱他了!” “那你想怎么样,想让他像你我那样长大,背负那些本不该属于他的东西吗,当年我受尽磨折” “若非当年受尽磨折,你怎么会站在今天的位置,那孩子既然是你的继承人,他自然也一样!”凌渊严肃地看着唐麒! “那你想怎么样,把他变成你我这样的人吗,守江山可不需要这样的人。”唐麒反驳道。 凌渊看着她,确实,那孩子不需要成为他们这样的人,他们当年承受的痛苦,说实话,他也不忍心让那个孩子再承受一次。 “不要找借口了,”唐麒有些厌烦,道,“那孩子我是不可能交给你的,你我之间,多的是账没有算清楚,现在瘟疫横行,休战不过是一时之事,早晚有一天,咱们还是要分出胜负的!” 凌渊低声笑了一下,回道,“你如今这样妇人之仁,还能赢得了吗?” 唐麒被噎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半晌之后反驳道,“我确实妇人之仁,可是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们现在为什么站在这里说话,这理由嘛,想来你我都是清楚的,有什么事情往后再说吧,我明天要出城,慢走不送。” “出城?”凌渊问道。 “跟你说的一样,都是当初妇人之仁惹得祸。”唐麒随口回了一句,这才离开。 “妇人之仁?”凌渊垂眸,当年由于楚徇钺的原因,唐麒暗中放过了不少楚氏皇族子弟,没想到现在给北方惹来这么不小的麻烦,虽不能动摇她的根基,但是也够她心烦了。 凌渊在院中站了一会儿,妇人之仁,她也知道自己妇人之仁?不过正好,这才是他赢得机会。 唐麒去看了阿黎一趟,也回去了。楚徇钺已经在桌子前打瞌睡了。 “怎么还不睡?”唐麒坐下问道,“最近我回来的比平常还晚,你怎么还陪着我熬夜。” “你不回来,我也睡不着。”楚徇钺淡淡地说道,他看着也有些不高兴。 唐麒挪到他旁边,“因为阿黎的事情?” “是,”楚徇钺回道,“我看凌渊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思,他为什么一定要带走阿黎,我可不觉得他是为了凌家血脉。” 唐麒垂下眼眸,沉思半晌之后道,“和我一样,想让阿黎承袭他的大业。” 楚徇钺点点头,“看来你们真的要休战了。” “不会的!”唐麒回答的非常肯定,“我和他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你想的太简单了。” “为什么,阿黎毕竟是毕竟是你和他的孩子,你们既然都希望他能够继承你们的位置,为什么不休战?” 唐麒笑了笑,“不可能的,我希望交到阿黎手上的,是整个天下,他也一样。” 楚徇钺困意全消,他想知道,这有什么不一样。无论如何,最终的继承者都会是唐黎,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拼个你死我活? “我有时候实在想不通,你在想什么?”楚徇钺一只手放在唐麒的脸颊上,轻轻蹭了蹭。 唐麒笑了笑,“那就不要想了。” “但是我想知道。”楚徇钺沉声回道,不知道自己的枕边人在想什么,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他自己的心就握在唐麒手上,但是唐麒的心,永远属于他自己。 唐麒没有回答,继而说道,“治鼠疫的法子,有什么进展吗?” “没有,”说到这里楚徇钺长长地叹了口气,“下午出去的时候,还是看见城卫营的人一具一具的往外抬尸体,上到耄耋老人,下到三岁幼童,最容易沾染的就是这些体弱的人了,看得我心里发苦。” 唐麒也叹气,道,“我知道,可是谁也没办法。” “玖思,打仗的时候,也是一具一具往外抬尸体吗?”楚徇钺道。 唐麒没有回答,打仗的场面,可要比这个血腥多了,残肢断臂满地都是,血淋淋的尸体更多,她从少年时期就看惯了,现在也不觉得有什么。 但是要是告诉楚徇钺的话,这人肯定会天天做噩梦的。 “你别想太多了,瘟疫这种事情,谁也不愿意让它发生。”唐麒道。 “玖思,我查了一下这次百年前那次瘟疫的源头。”楚徇钺道。 唐麒“嗯”了一声,道,“一百多年了,还查的出来?” “史料记载的挺清楚,是因为当年北方一带发生***,饿殍遍地,到处都是尸体,随后出现了鼠疫,北方以及南方十几个郡,死伤无数。”楚徇钺有些痛心。 唐麒颔首,“你想告诉我什么?” “玖思,不要打仗了,就算是鼠疫过了之后,也不要打仗了,这次的鼠疫,很可能是从乾元城开始的。” 唐麒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你你说什么?” 乾元城是死伤最多的战场,最后关敏和林峰差点当场打起来,都是在痛心折损在乾元城的将士,还有一些无辜被连累的人。 “你知道,今年春天实在比往年热的多,很可能是那个时候出了问题,我不瞒你,今年很可能有饥荒,是灾年。。”楚徇钺声音异常严肃,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 唐麒合上眼睛,呼吸都僵滞了,许久之后僵硬地问道,“你连虞景这个本事都学了?” “是是的。”楚徇钺道。 唐麒点点头,“我知道了,睡吧。” 楚徇钺沉着脸,在这样下去,天下都要毁了,还谈什么把天下交给谁。他是不知道争斗的意义在哪里,但是他希望更多的人活着。 南北必须合作,如果唐麒不愿意,那就要从凌渊那里下手了。 唐麒合着眼睛,眼前浮现出许多血腥的场面,乾元尸横遍野的场面她没有去看,但是可以想见有多么惨烈。 安东的战事是她亲临,死伤之人亦不在少数。但对唐麒这样从血海里爬出来的人来说,这都不算什么,她踩着无数人的命到现在这个位置,亦不觉有什么不妥。 她已经习惯了,尸横遍野对一个将军来说,是最常见的事情。 现在她身边最亲近的人希望她能停下来,因为死的人太多了。她知道楚徇钺有一副悲天悯人的性子,可她没有。 楚徇钺也没有睡,躺了一会儿之后,他伸手把唐麒抱在怀里,两个人依偎在一起。 他们都需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证明对方存在,楚徇钺有时候在深夜醒来,会把唐麒紧紧地抱在怀里,才能告诉自己,这不是在做梦。 而唐麒在深夜醒来的时候,看见枕边这张俊秀非常的脸,也会沉思许久,这个人现在陪在她身边。 楚徇钺沉默着,内心却比往日都要沸腾,只要唐麒心有天下,他就永远不值一提,为什么不能去改变这个局面,为什么他要看着唐麒又回到曾经的地狱。 没有谁比这两个人更孤独了。 第一百章三个男人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00 唐麒第二日依旧早早醒来,她和楚徇钺看起来暂时都忘记了昨晚的事情,但是唐麒心里已经有了思量。 楚徇钺亦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告诉别人的。 唐麒吃完饭,在门口和儿子道别。 “娘,你出去要小心。”阿黎小小的脸蛋上都是担忧,他知道外面有瘟疫,每天都有人生病去世。 “娘知道,会小心的。”唐麒亲了亲儿子道。 唐念也站在她旁边,“阿姐,不如我替你去。” “你还是好好待着,韦家姑娘还等着你成亲呢。”唐麒笑吟吟地说道。 “阿姐”唐念无奈地喊了一声。 “好了,我的两个弟弟,还有儿子,都不要板着脸了,我又不是去送死,姜陶在那儿,顺便,我得去城外军营看看,这个时候最容易人心浮动了。”唐麒说完,这才带着人出去了。 楚徇钺和凌渊都站在后面,安安静静地不说话,楚徇钺肯定劝不动唐麒,凌渊没有立场去劝唐麒。 唐麟看着尴尬的场面,道,“姐夫,凌渊兄长,我先去孟老先生那里了。” “哎,阿麟哥,我送你去。”唐念反应很快,追上去也走了。 唐麟点点头,唐念身世特殊,唐麟跟他在一起其实有些尴尬,但是唐念并不这样想,他将唐麒当亲姐姐,顺带把唐麟也当成了哥哥。 两个人刚把药箱提着走到门口,便看见门口的马车上下来一个女人,是方婉儿。 “嫂子,怎么了?”唐念上前问道。 方婉儿看起来非常惊慌,也顾不得礼仪,道,“无妄师傅,阿念,不好了,我婆婆刚刚忽然发烧了,我担心是” 楚徇钺也走出来,道,“嫂子,你别急,我马上让人过去。” “好,好,”方婉儿点点头,“还有琅儿,我将她送到这里吧。” “好。”楚徇钺随即让人过去,林老夫人也病了吗? “嫂子先不要急,说不定就是普通的风寒,现在的天气最容易得风寒了。”唐念安慰道。 方婉儿没出声,她早就吓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唐念继续道,“阿姐刚刚出去了,我给她传信,让林峰哥哥回来。” 说到这儿,方婉儿终于出声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道,“不用了,不用了,正事要紧。” “这有什么,阿姐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嫂子您放心,阿姐手底下的人多着呢,我一会儿就给她传话。”唐念道。 “那就谢谢你了。”方婉儿道。 “嫂子别客气,有什么事情尽管到唐府找人,我最近都被阿姐圈着呢。”唐念回道。 方婉儿的情绪终于好了一些,靠在马车上慢慢地喘着气。 唐府,唐黎练完剑,便又去哄楚雪了。这姑娘记性不是一般的好,天天问一遍她哥哥去哪儿了,然后哭一个多时辰,天天如此,连萧潇都吓得够呛。 凌渊远远看着儿子哄一个小姑娘,对一旁的楚徇钺嘲讽道,“唐麒还真是好心,这是把你楚家的后辈都留下了吗?” 楚徇钺也不解释,道,“大人的事情,和小孩子有什么关系。” “既然是留着一样的血,怎么能没关系,”凌渊道,“就像当初的皇帝陛下要杀了我和唐家两个孩子一样。” 楚徇钺皱着眉头,没有回答。 凌渊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唐黎。不得不说,唐黎在哄小姑娘这方面并不像他,当时他可是和唐麒天天打架,要么就是比谁的嘴皮子利索,反正不会这样好好地待着。 然后,唐麒从来不哭。 “你为什么一定要带阿黎走。”楚徇钺问道。 “他是我的孩子。”凌渊沉声回答,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阿黎身上。 “如果你愿意,你会有更多的孩子,阿黎不算什么,但是对于我和玖思来说,那是我们两个的孩子,没有道理就这样交给他,你从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楚徇钺道。 凌渊盯着他,道,“我不知道” “都是借口,你口口声声说喜欢唐麒,却连她怀孕生子都不知道,她在西秦的时候,传闻生病,后来上了战场又临时离开,你难道一点没有觉察,说到底你只喜欢权力而已,玖思不过凑巧是西秦三十万大军的统帅,是不是。”楚徇钺声音平平,没有半点愤怒和不满,却字字敲在凌渊心上。 “你应该像玖思一样,坦诚一些的,既然喜欢权力,就不要把那两个字加进来。”楚徇钺继续道。 凌渊回过神,道,“你这么说,难道玖思对你很坦诚吗?” “是,”良久之后,楚徇钺发出一声叹息,“她连骗我都不肯。” 楚徇钺苦笑了一声,唐麒那个人啊,真的是该怎么说呢,她冷静又理智,就是太理智了。 “那你就这样?”凌渊问道。 “我是她的丈夫,有婚书的,这是责任,我既然当初愿意在婚书上写字,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她除了太忙和不会做饭之外,确实是一个好妻子。”楚徇钺放下茶杯,半开玩笑地说道。 “那阿黎呢?”他和唐麒怎么样,凌渊并不关心,他只关心孩子,他有很大的可能这辈子只有阿黎一个孩子了。 “如果你带走他的话,还打算继续打仗吗?”楚徇钺问道 凌渊却从这句话听出了别的意思,不过他还是回道,“我要交给我的后人的,是天下,不是南方。” “你果然和唐麒很像,以前虞景说的时候,我还不信。”楚徇钺道。 “你不懂,孩子是孩子,天下是天下,各是各的。”凌渊道。 “你一个人在这里,不怕死吗?”楚徇钺有些生气,他是不懂,确实不懂这两个疯子到底还要多少人去死,难道以后真的要去十八层炼狱相见吗! 凌渊看似毫不在意,道,“唐麒不会杀我,她也杀不了我,何况是你,清时,你也太高看自己了,仗着楚家的护龙卫吗?” 楚徇钺低着头,冷笑了一声,“果然呢,聪明人怎么会把自己放在危险的地方,据说站的越高的人越怕死,你怕吗?” “怕。”凌渊说道,没人不怕死,这不是丢人的事情。 “你知道这场瘟疫是怎么开始的吗?”楚徇钺道。 “你说。” “乾元城,你和唐麒那场血战。”楚徇钺的声音带着非常不一样的情绪,前朝帝都,繁华似锦,却在战火中被毁于一旦,现在还成了瘟疫滋生的地方,怎么能不心痛。 果然,凌渊也在听到这句话之后陷入沉默,瘟疫和战争是不一样的。 征伐天下的人死去是为了上位者实现雄心,但是百姓沾染上瘟疫死去,这就不一样了。 那可是瘟疫,动辄让一个上万人的地方一夜之间变成死地的瘟疫。 “你的意思是,我和唐麒,都是罪魁祸首?”凌渊一手叩着桌子,一边问道。 “可以这么说。”楚徇钺神色严肃。 “那又如何?”凌渊依旧平静。 “你和楚氏皇族的人有什么不一样,我以为,一个仁君,总要想办法护着他的百姓的。”楚徇钺道。 凌渊沉下目光,一笑,“我还不是君,我和唐麒,不知道哪一个才是,你希望是唐麒,还是我?” 楚徇钺没回答,君者,便是属于天下的,他不希望自己喜欢的女人属于天下。 “我知道你希望是我,但是你的条件是,下一个君,是唐黎。”凌渊替他说出了这句话。 “是,以我来看,唐麒不适合做君王。”楚徇钺皱着眉头。 “但是她可以学,清时,你想清楚,你敢背叛唐麒,就意味着永远失去她,你等了这么久,为了天下人,你就要背叛她吗?”凌渊有些兴奋,他在楚徇钺的话中听出了另一种可能。 “如果她成为君王,我才失去地更彻底。”楚徇钺深吸了一口气,坚决地说道。 “如果我赢了,你知道我要如何对待俘虏吗?”凌渊笑道,“我很可能会杀了你,然后将唐麒关起来,让她再一次成为我的人。” 楚徇钺不置可否,目光冷冽地看着他,“凌渊,我只是心系玖思而已,我当初学做点心的时候,不过也就用了四五天而已,你可以试试。” 凌渊摇摇头,真是这算是威胁吗?楚徇钺若是心系天下,他确实会比唐麒做的更好,有些人的能力是天生的。 “看来,多亏你心系唐麒,如若不然,我和唐麒怕是都要成为你的刀下亡魂了。”凌渊玩笑道。 “我不喜欢杀人。”楚徇钺蹙眉,他已经受够了看着那些尸体被搬来搬去了,人死如灯灭,谁会为死人担忧呢,活着才最重要。 “你敢和我赌这一把?”凌渊问道。 “有什么不敢的。”楚徇钺同样随意。 “输了,你可就把唐麒输了,她还不容易才接纳你,现在,你已经成了她的习惯吧。”凌渊道。 楚徇钺摇摇头,“我没办法对她不好,但是我总该做一些事情,她跟你一样,心里装着天下,谁都想不起来除了那个死去的人。” “我们都输给那个已死之人了。”凌渊道,如果不是虞景的算计,说不定他和唐麒还有一线生机。 “没办法,谁让我没有那个本事呢。”楚徇钺似乎有些厌烦。 凌渊心下也不大爽快,道,“虽说他死了这么久,但是我还是一直想把他从下面捞下来,给他两个巴掌,这个毁了小麒儿一辈子的人!” “唐麒会恨你的。”楚徇钺淡然道。 第一百零一章诛心之谋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01 唐麒站在一个村子的村口,面色沉着,身后几个大臣甚至都忍不住想吐了。但是唐麒面不改色,就那么看着满地的尸体。 城中瘟疫的蔓延尚且可以控制,但是村子里,根本无法控制,只能看着成片成片的死人。 白术上前,道,“夫人,林老夫人病了,是瘟疫。” 唐麒点点头,道,“婉儿和孩子呢?” “无碍,只是林少夫人伤心过度,孩子已经送到唐府去了,楚相公在照顾。”白术回道。 唐麒合上眼睛,道,“再派人去把各个府上仔细查一遍,让林峰回去,方荆先替他。” “是,夫人,走吧,村子里已经没有活人了。”白术道。 “把尸体分开烧了,好好安葬,村子也烧了。”唐麒道。 她叹了一口气,几百口人的村子,连个能喘气的都没留下,她回头看着身后几个文臣,道,“丢不丢人,不就是尸体吗,至于这样!” 那几个人赶忙行礼,唐麒又道,“这里是谁的辖区,给我站出来!” 一个中年男人噗通跪下,道,“是臣黄顶山。” 唐麒气的要死,但是忍着没有发作,“一个村子的人,你是怎么办事的,就让他们活活都死在这里,身为父母官,你就是这么办事的!” “臣失职是臣失职,夫人息怒。”黄顶山道。 唐麒皱着眉头,道,“白术,传令,下去,哪一个要是再怕死,再出这样的事情,我剐了他!” “是。”白术厉声回道。 黄顶山被吓了一跳,跌坐在地上,唐麒还是皱着眉头,白桑又过来提醒道,“夫人,走吧。” “走吧。”唐麒走出来,还是觉得浑身难受,这样的场面,任谁看了也受不了。 这恐怕不是一个村子的事情,瘟疫这种病症,在村子里,只要一个人染上,很可能就会演变成一个村子的死亡。 没有办法阻止,一点办法都没有。唐麒从白术手里接过水壶,含了一口水在嘴里。 白术知道,她肯定又牙疼了。 “你说,我是不是妇人之仁了?”唐麒问道。 白术垂眸,道,“夫人,您想听实话?” “当然,比起他们,你其实更了解我吧。”唐麒道。 白术才是跟着最久的人,他比唐麒大几岁,一直在她身边,当然非常了解她,也清楚看到她的变化。 “是,夫人您比起少年的时候,性情和脾气都好了很多。”白术回道。 “是吗,再这样下去,我就可以直接把北方送给凌渊了,还君临天下,那就是做梦!”唐麒道。 白术心说您也知道哪,他倒是没明说,回道,“那夫人打算如何?” “我还不知道,瘟疫已经够我头疼了,”唐麒皱着眉头,“我还牙疼。” 唐麒等了半天,白术却不说话,唐麒转过身问道,“怎么不说了。” “夫人,属下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白术犹豫道。 唐麒笑笑,“你可是我的亲信,还说这种话,说吧。” “属下担心引起夫人和夏将军不合。”白术说道。 唐麒回道,“说吧,我不是糊涂的人,西北的事情,我又不瞎,发生什么事情,我略有耳闻。” “夫人知道,西南守将是白玉飞,这位白将军大概死过一次之后性情便改了许多,说服凌渊去了西南之后,不太愿意打仗,他似乎和夏将军私下见过面。” “所为何事。”唐麒问道。 “属下没有查出来。”白术道。 “我知道了。”唐麒回道。 唐麒垂下眼眸,有些事情还是在她的预料之外,“白术,怀阳那里,挑个可靠的人过去,卫良嘛,想办法让他回去清时那里,还有西北算了,西北先放着,现在这种时候,经不起动荡,一定要稳住后方,这里死多少人,我都不在乎。” 她声音冰冷,甚至整个人都是冰冷的,果然她不是能够处理政事的人。 这样的习惯是从哪里开始的,当然是虞景。虞景从一开始的时候,就不太喜欢她玩弄手段,唐麒身上那些直接的,暴戾的习惯他不是没有指正过,但是很少。 唐麒十八岁的时候,自己发现有些事情是不能乱来的。对于一个名声损毁的来说,还是一个女人,她是不可能得到天下人的认可的。 虞景一开始的打算,肯定不是这样的。她当时少年天真,手段又狠厉,这样都是性情,其实很适合做一把剑,杀人的剑。 唐麒想着,心中一阵冰凉,虞景他果然够狠。 只是可惜了,没有让他如愿。 唐麒可以想见虞景的计划,他到底还是姓楚,楚家的男人,真是不简单啊。 他虞景,确实想除掉皇帝,为自己的父亲报仇,但是他不想让洛云易主。所以他借唐麒之手,替他报仇,之后按着他的计划,唐麒应该和楚氏的人成婚,也就是楚徇钺,开始的时候,让唐麒摄政,唐麒的三十万大军和朝廷联合,必定可以除掉凌渊。 凌渊在兵力上肯定扛不过唐麒,唐麒在军事上的造诣非常高,何况身后还有虞景和朝廷。 然后,唐麒不擅长政事,那么就要交给虞景或者楚徇钺,都一样,最后她再生一个孩子或者只要是楚氏的孩子,都可以继承大统。 唐麒就成了一步废棋,可以扔掉了。 朝廷还是洛云,皇族还是楚氏,凌王府和唐王府通通消失,多么完美的计划。 为什么后来出了偏差呢,一是唐麒,第二,当然是凌渊。虞景大概没有料到凌渊和唐麒两个人率先联手了。 之后,一步错,步步错,他没有预料到唐麒那样坚定的决心,和这个女孩子对政治的洞察力。 虞景以死为代价,布置好了后面的路,楚徇钺应该是接替了他吧。 这样莫测高深的算计,真实非常精彩啊,唐麒心想。不过也好,至少这几年,吃的点心和夜宵都非常好吃。 唐麒回了县城,脸色苍白,手腕都在发抖。 她将白术和白桑召过来,白术看见她脸难看,惊道,“夫人,您” “叫我小姐。”唐麒道。 “小姐,您这是?”白术不免担忧。 唐麒揉揉眉心,道,“去查一下,虞景活着的时候,都干了些什么事情,务必查清楚,尤其是卫良,去审一遍。” “小姐,”白桑发问,“这是” “白桑,照小姐说的去做。”白术打断他,皱眉看着唐麒。 “小姐,早些休息,现在还不晚。”白术在她面前跪下。 唐麒点点头,“你果然也察觉了。” “是,跟着小姐许久,属下也聪明了。”白术玩笑道。 唐麒也笑了笑,“坐,终于知道我错在哪里了,果然情爱这种事情,要得到天下的人沾染不得。” “小姐说的是,小姐应该只是小姐就好。”白术面色严肃地说道。 “我知道了,吩咐府上的人,千万把阿黎看好,”唐麒皱眉,“早知今日,我当初就该” “小姐,小公子是您亲生的孩子,这话可不敢说。”白术赶忙说道。 唐麒无奈地笑了笑,“我知道,他还会是我的继承人。” “小姐”白术看着唐麒,心里万分难受,从前,唐麒是依赖虞景的,现在呢,她多少开始依赖楚徇钺,但是这两个人,都带给他什么东西。 唐麒满脸都是苦涩的笑容,道,“白术,我再也不敢相信任何人了。” “您别这么说,天下之大,难道还” 唐麒摆摆手,道,“你不用劝我,是我眼瞎,竟然相信虞景,还一相信就是这么多年,那些年你大概也清楚,那个人,他对我那样重要,让我争夺天下的是他,把我当做武器的是他,都是他,你大概不知道,我当年真的是去了半条命跟着他,若非我意外怀孕,性情变了一些,还不知道要怎么疯了呢,他怎么怎么” 她一手捂着眼睛,竟然蹲下了身子眼泪从指缝中流出来,白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之后,她在唐麒面前跪下,道,“小姐,将军卫一定为小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属下对天发誓。” 唐麒站起来,擦擦眼泪,道,“我知道,穆叔还在养病,他和姚先生关系不错,你让姚先生去看看他。” “是。”白术随即站起来,唐麒的反应还是非常惊人的。 唐麒垂下眼眸,“也不知道是谁说我不擅长政治的,连我自己都当真了。” “小姐若是愿意,您做什么都非常好。”白术道。 唐麒坐下,倒了一杯茶,“你说得对。” 白术应声出去,很快白桑又进来,道,“夫人,姜大人把人带来了。” “好,传消息出去,姜陶抓捕逆贼的时候,意外受伤,逆犯逃跑,下落不明。”唐麒道。 “小姐放心,”白桑道,“小姐,您要去见一见楚徇昊吗?” “见他做什么,审清楚之后杀了,把消息捂住,至于楚胤,送到西南白玉飞那里,他不是爱救人吗,让他去。”唐麒冷笑了一声。 计谋嘛,谁比谁低了。 “派人去熬两副牙疼的药,良药苦口,本小姐以后一定死死地记着这件事情。”唐麒认真道。 “是。”白桑应声下去,只觉得浑身发冷,唐麒给他的感觉太骇人了。 虞景,你等着瞧,我非让你后悔你早早去死了,我唐麒,若是不君临天下,必定自刎谢世! 第一百零二章各有心思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02 唐麒不在的两日,姚晋果真去看了穆崇,穆崇的心疾一日重过一日,他在内阁的位置早已经是个空名,姚晋来看他,还真是让穆崇惊吓到了。 “姚先生,我抱病已久,你还能想起我,真是难得啊。”穆崇开玩笑道。 姚晋捻着胡子,道,“这段时间瘟疫横行,夫人这两天又不在,难免有些事情要找你。” 穆崇垂着头,端起茶杯,苦笑道,“内阁的事情就不要来烦我了,那丫头不懂政事,当初就把我折磨惨了。” 姚晋会意,笑了笑,道,“夫人这个举措也算标新立异,不是出格之举,穆将军这般出色,内阁的职位算什么。” 穆崇咳嗽了几声,道,“我现在只盼着多活两日了,有事的话,你陪我闲聊还行,有事的话,去找清时。” “楚相公如今恨不得绑着黎小公子,南边那位一心要带走那孩子夫人怎么肯,我看这仗还得打。”姚晋道。 穆崇摇摇头,道,“这年头,怎么可能太平的了。” “是啊”姚晋话音未落,穆崇又咳嗽起来,白柳匆匆进来,道,“姚先生,失礼了,将军这儿” 姚晋站起来,“穆将军,我先走了。” “哎,”穆崇扶着白柳的手站起来,道,“我去送送你。” 姚晋笑了笑,“你我之间还用客气,快歇着吧,要是让夫人知道我来打搅你,指不定怎么收拾我这把老骨头呢!快坐。” “那丫头又不讲道理白柳,你替我送送。”穆崇也笑了起来,声音爽朗。 “是。”白柳道。 姚晋走了之后,穆崇的脸色便冷了下来。 白柳进来,替他诊脉,道,“穆将军,您别动气。” “我知道,这老东西,敢来试探我的深浅,当初真是瞎了眼。”穆崇道。 白柳坐在一旁,道,“穆将军,不如将小公子送走。” “好,让他身边的暗卫来。”穆崇吩咐道。 白柳诊完,又道,“小姐知道这些事情,不知道有多伤心。” “这些事情,如今也是暗中猜测而已,清时的为人,倒不像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穆崇道。 白柳却反驳道,“就算楚相公不愿意,怕也是被虞先生的安排牵着鼻子走了,虞先生真是了不起,他去的时候,恐怕还不知道小姐对他这么深的心思,连死了以后的事情都猜得到,真是可怕,只盼楚相公不要犯糊涂。” 穆崇摇摇头,“放心吧,你家小姐是什么人,天塌下来她也撑得起来,看来我这把老骨头,真的要再撑一段时间给她了。” “穆将军,您别这么说,这世上,也就是您真心心疼小姐,您要是说这样的话,让小姐知道了,那不是拿刀子剜她的心吗!”白柳道。 穆崇叹了口气,“我知道,好在阿麟也在,兜兜转转,她还是逃不脱这个宿命。” 他看着窗外,那姑娘都二十六了,却还只是一个人,多孤苦。 可惜了,帝王之路,就是那样的,孤苦伶仃,权倾天下。 凌渊陪了孩子几日,顺便也在这里打听清楚了北方的局势。唐麒现在的境况并不好,她这几年花费了大笔银两在军费上,而今的日子,自然不好过。 再有前朝有人闹事,她亲自过去,竟然还是一无所获,她果然不擅长政事,凌渊心里想着。 唐黎一本正经地板着小脸,坐在凌渊对面,凌渊问道,“阿黎,在想什么?” “娘亲写信说了,她又是牙疼,深夜睡不着觉,我担心她。”唐黎道。 “你娘亲为什么牙疼?”凌渊随口问道。 唐黎忽然警惕地看着他,道,“你要打听我娘的事情吗,父亲,死心吧,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 “是吗,”凌渊好笑道,“你娘的事情,我不关心,她迟早” 唐黎不理会他,继续板着脸。不行,他要去看看娘,老是牙疼怎么行。 凌渊却知道,唐麒只有着急的时候会牙疼,小时候没有换牙的时候,她就是这个毛病,有一次唐麟生病,急得她肿了半张脸。 什么事情把她急成这样了。 “娘总是一个人。”唐麒小大人一样地说道。 凌渊摸摸他的头,道,“你是还有你爹吗?” 深夜。 唐麒坐在厢房里,一个人翻着书,史书。她以往不大看这些东西,现在却是都翻出来了,看来回去得和阿黎一起学。 她以往读史的时候,大多气愤难平,为女子不平。 史官笔吏总喜欢将美貌女子划到红颜祸水的行列,即使只是一笔代过,也带着轻蔑。那些得到尊重的女子,大都是在皇宫中相夫教子,忍气吞声,生前不知道受过多少苦难,所以她不喜欢。 但是现在必须看下去了,唐麒慢慢地翻着,白术在外面敲门,道,“小姐,属下有事禀告。” “进来吧。”唐麒道。 “小姐,逆贼已审完,楚胤已经送走,他说,他曾给楚相公递过信,但是没有回音。”白术道。 唐麒道,“当然不会有回音,他身后,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只是这次的瘟疫,怕是和他们脱不了关系。”白术愤然道。 唐麒合上眼睛,道,“这群混账东西,是想借着这件事情,来毁了我在北方的根基吧。” “小姐,他们应当知道应对的法子。”白术道。 唐麒站起来,道,“我去见他。” “小姐,您” 唐麒笑了笑,“放心,审问人的法子,你们谁比得过我。” 白术不自觉后背发凉,这位总是喜欢说把谁活剐了,那不是开玩笑的,她就干过,不然一个十几岁的女子,怎么会那样重的戾气。 唐麒起身,披上一件袍子,从随身带着的箱子里拿出一把匕首,精致漂亮,一看就是杀人利器。 她将匕首藏在袖子中,随后出去,白术跟在她身后,道,“小姐,您日后的身份,不适合做这些事情。” “我只是提醒一下自己,当年我可不是这样的,”唐麒笑道,“放心吧,我有分寸。” 楚徇昊确实不是个硬骨头,唐麒进去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坐在那里,只是眼神有些涣散,估摸着是被吓到了。 只是看到唐麒的时候,他就慌神了。 “你” “前朝四皇子,好久不见了。”唐麒姿态随意,在他对面坐下。 楚徇昊不说话,只是安静坐着,目光落在唐麒身上的时候,带着畏惧。 “我是来见你最后一面的,算是再给你三哥一个情面。”唐麒一边将手里的匕首放在桌子上,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她也不说话,一边喝茶,一边把玩着手里的匕首,最后还让白术把她的书送进来,用匕首翻着书页,却从未留下一点痕迹。 就这么耗了一个多时辰,楚徇昊浑身发毛,唐麒这才开口,道,“我刚刚在看的史书,洛云写给我家祖先的,文笔不错,但是有失偏颇,我唐氏先祖,一开始就不是楚家的臣子,她也是一方枭雄,被你们写的这样不堪,我实在不喜欢。” 楚徇昊还是不说话,唐麒也沉默了,将匕首拔出来,匕首在灯光下闪着寒光,楚徇昊看着唐麒那张美艳的脸,却如同真的看到修罗一样,额头上冒着冷汗。 “你做什么?”他喊道。 唐麒笑道,“能做什么啊,我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能告诉我吗,四弟。” 楚徇昊一脸惊恐,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他们都告诉了。”唐麒含含糊糊地说道。 “他们谁!”楚徇昊道。 “没谁,你说你的就是。”唐麒慢腾腾地说道。 “瘟疫,到底是怎么回事,四弟,你老实说,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唐麒道。 楚徇昊颤着声音,低下了头。 清晨,唐麒站在院子里,忽然察觉到声响,白术随即回头喝道,“什么人,出来!” 唐麒握着手里的匕首,能不动声色地闯到她这里,不想要命了吗! 唐麒抬手把匕首扔了出去,稚嫩的声音传过来,“娘!”唐黎翻墙过来了。 “快躲开。”唐麒喝道! 唐黎毕竟年纪小,整个人都傻了,暗卫抱着他躲开,匕首钉在墙上。 暗卫随后跪在地上,唐麒快步上前把唐黎抱在怀里,心脏狂跳,手心都是冷汗,她抬手打在唐黎屁股上,道,“唐黎,不要命了吗!” 唐黎委屈起来,也疼的很,窝在她怀里不说话。 “谁让你们带着他出来的!”唐麒喝道。 两个暗卫一脸苦涩,这位小公子虽然年纪小,但是他俩直接听命于他,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混账事情,他俩都逃不了。 那人抱着必死的决心,道,“夫人,属下失职,愿以死谢罪。” 唐黎忍痛跳下来,道,“娘,和他们没关系,是我的命令,他们不能不听。” 唐麒半晌之后才开口,摸摸他的头,道,“我不罚他们。” “谢谢娘。” “谢谢夫人。” “你们听从阿黎的话,当然没错,不过没有拦着你们的人,那就该罚了,”唐麒道,“白术,传信回去把那群家伙给我收拾一遍,顺便告诉清时,别让他担心。” “娘,我留书了,不怕。”唐黎笑道。 “那也要告诉,吓着你爹怎么行,”唐麒抱起他,“还疼不疼,娘去给你上药。” 唐黎摇摇头,“不让白术叔叔上。” “那可不行,”唐麒道,“跟娘亲害羞什么。” 唐黎靠在唐麒怀里,白术也松了一口气,对跪着的两个人道,“很好,以后只听小公子的话就好,但是有一点,他的安全,绝不容许出一点点差错。” “白术大人放心。”二人齐声说完,便起来走了。 第一百零三章重重误会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03 凌渊和楚徇钺两个人都是每一个好脸色,看完唐黎稚嫩却初露锋芒的笔迹留下的那封书之后,更是无奈。 楚徇钺再看了几遍,道,“凌公子,你吓到那孩子了。” 凌渊皱眉,“我,我如何!”凌渊随即反驳,这和他有什么关系,那么大的孩子,能够吓到吗! 何况唐府的人都是干什么的,连个孩子都拦不住! “阿黎虽然年幼,却和唐麒一样敏感,猜测事情的本事一流,若不是你吓到他了,他岂会夜半三更谋划出逃。”楚徇钺道。 凌渊皱眉,确实,他三番五次玩笑着对那孩子说想将他带走。那孩子一开始还反驳他,后来却无动于衷,现在想想,还真是藏的深。 “清时,阿黎出去了?”穆崇走过来,整个人都十分虚弱苍老。 楚徇钺站起来,道,“穆叔,那孩子” 穆崇直接忽视了凌渊,摆摆手让他坐下。笑道,“别担心,那孩子像他母亲,当年唐麒十二岁的时候便横行西秦大漠,都一点事情都没有,何况阿黎是男孩子,多出去转一转也没事,你们两个人担心什么。” 楚徇钺点头,道,“穆叔说的是,是我着急了。” 凌渊也坐了下课,一言不发,既然已经走了,恐怕这次孩子是带不走了。 “凌公子,你也该走了,北方动荡,南方也不平稳,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基业,还是回去好好看着为好,至于阿黎,那孩子是玖思生的,也长大了,就算你是他的生身之父,也不见得能够名正言顺地将她带走。”穆崇毫不客气地下着逐客令,既然唐麒母子不在,那他也没必要留下了。 凌渊回道,“穆将军,阿黎是我的儿子,为何我不能将他带走,若是他在我身边,南方迟早是那孩子了,和在这儿有什么不一样。” “我穆崇出身武将,不懂那些弯弯绕绕,说句不好听的,只要你抢的过玖思,那你便去吧,也免了说这些场面话,都是糊弄人呢!”穆崇回道。 凌渊垂下眼眸,道,“穆将军既然如此说,那凌渊也就不客气了。” 三个男人的场面有些尴尬,穆崇最后道,“清时,送凌渊公子离开,至于和谈也不必了,你们两个都是有分寸的人,现在这样的场面,你们倒是打一场试试,看看天下人还容得下你们吗?” 楚徇钺自始至终没有插话,站起来道,“凌公子,请。” 等两个人走出去之后,穆崇冷着脸,道,“说什么亲生儿子,不过是看着阿黎是玖思的软肋,他想要儿子,那还不容易吗,又不要他十月怀胎,我们玖思受苦,还能便宜了他不成!” 凌渊和楚徇钺一前一后,两个人各自沉默,谁也不想说话。 凌渊还是道,“清时,不知道你想好了没有。” “我细细想过,凌公子,我什么都不知道。”楚徇钺微微一笑,他没道理惹唐麒的心烦,那是他装在心里的女人。 凌渊的脸色瞬间变了,不过这是他早就料到的事情,说到底,楚徇钺的心还是挂在唐麒身上。 “不知道你还能忍多久,楚徇钺。”凌渊沉声道。 楚徇钺将凌渊送走,他怎么知道自己还能忍多久,那要看唐麒是什么态度了。楚徇钺叹了口气,他当初瞒着唐麒的事情,估计是被她查出来了,真是被虞景害惨了。 他倒是想和唐麒江湖逍遥,可是唐麒怎么会,他们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唐麒的雄心早已经刻入骨血,根本无法改变,现在让他知道当初虞景的打算还有前几天他一时着急起的心思,唐麒不打断他的腿才怪。 楚徇钺一时之间靠在门栏上,满脑子都是乱哄哄的。 忽然他的肩膀被拍了一下,楚徇钺赶紧回头看见是穆崇。 穆崇道,“清时,你怎么了?” 楚徇钺苦笑了一声,道,“玖思怕是不肯回来了。” “她估计是想让你走了。”穆崇道。 “你也是,怎么什么都不和她说。”穆崇叹气。 “穆叔,我怎么说,告诉她虞先生都做了什么,我本想等以后再说的,谁知道现在就露了马脚。”楚徇钺无奈道。 “现在是弄巧成拙,以玖思的脾气,咱们都不会好过的。”穆崇道。 “连我都在虞先生的算计之内,这次唐麒肯定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楚徇钺皱着眉头道。 他可以想见唐麒有多心痛,而唐麒这个人,心痛的时候绝不会自暴自弃,她会考虑自己哪里错了,然后一一改正。 可以想见这次之后,唐麒那把火能烧到哪里,连凌渊怕是都要折在她手里。 唐麒给儿子上完药,带着他一起看书,唐黎靠在唐麒身上,道,“娘,你今天不出去吗?” “出去,下午出去,娘带你去。”唐麒道。 “娘真的要带我出去?”唐黎立刻跳了起来,就是屁股疼。 唐麒点点头,道,“是啊,就是怕吓着你,都是尸体。” 唐黎低着头,认真道,“娘,我知道的,瘟疫是不是很厉害,会死很多人。” “是,阿黎,而且这是娘的错,娘已经害死很多人了。”唐麒非常坦诚地看着儿子,她没有欺骗自己孩子的必要,她清楚,将来不管是她赢还是凌渊赢,唐黎都会是天下之主,这一点无可厚非。 “为什么是娘的错?”唐黎问道。 “一来,是因为乾元城的战事,今年太暖了,二来,是娘当初心慈手软,放过了不该放过的人。”唐麒心里苦,可是这些话只能说给自己尚不知事的儿子听。 “娘,你别伤心。”唐黎道。 唐麒摸摸儿子的头,“傻孩子,娘不伤心,只是在想下面要怎么办,我必须给活着的人一个说法。” 唐黎没有听懂,他只听过给死去的人一个交代。但是唐麒当然不会在已经死了的人身上纠结,关键是活着的人,历来的上位者,都是天底下最大的骗子。 她学不会也得学。 “娘,阿黎跟你一起去。”唐黎说道。 唐麒笑了笑,道,“阿黎乖,别怕。” 她本是不想让阿黎看到这些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她不知道虞景的算计到底到了什么地步。 当然,楚徇钺不是能成事的人,被感情绊住脚的人,绝对走不远,就像她当初傻乎乎由着虞景折腾一样。 就算楚徇钺做出什么事情,也不见得能够伤害到她。 但是她忘了一件事情,楚徇钺被她伤害了。两个人的关系看起来稳定,但是其实没有交心。楚徇钺已经等了太久了,八年现在已经快要九年了。 当年他被唐麒拉进这趟浑水,成了他们棋盘上无辜的一枚棋子,他这枚棋子在棋盘上颠簸流离,被欺骗,被伤害,他一直坚持下来的原因,就是因为唐麒啊。 他爱她,所以可以忍受各种各样的事情。他相信就算唐麒是块石头都会被他捂热了,但还是没有。 她借着微小的事情察觉到虞景的事情,顺藤摸瓜,再加上楚徇钺毫不反抗,虞景不少棋子都被摸出来,当然,还有他。 偏偏这个时候,他还被现在的境况冲昏了头脑,竟然异想天开,想让唐麒停手。楚徇钺心里后悔,但是也怨恨。 他真的要被逼疯了,六年多,他从未朝唐麒发过脾气,从未抱怨过一句。唐麒习惯了他对她好,但是她有没有想过,这样的好,他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我不怕,娘,阿黎是男孩子,还是娘亲的儿子。”唐黎站在唐麒面前,信誓旦旦地保证。 唐麒笑了笑,正准备说话的时候,她觉得不舒服,侧过身子干呕了一下。 “娘,你怎么了?”唐黎急忙道。 唐麒皱着眉头,摇摇头,她怎么了,她当然知道。正是多事之秋,她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没事,走吧。”唐麒拉起儿子的手,朝外面走去。 凌渊出城,想起来便一阵心烦。在恒郡这些天,他也看了大概。 唐麒虽然用兵非常有手段,但是政事上的缺失实在太多。譬如现在,今年肯定大旱,是灾年,况且还有瘟疫,如果这两件事情不能处理好,北方必定动荡不安。 楚徇昊的事情也没有迟迟没有结果,他背后的人肯定手段不弱。唐麒要怎么熬过接下来的几个月呢,他还是再等一等。 至于楚徇钺那里,唐麒只要再给一刀子,他马上就会疯了。 唐麒这样的女人,果然没人受得了。楚徇钺能够等到现在,真的算是世间翘楚了,搁在他身上,估计早掐死了唐麒吧。 可惜唐麒不懂,从以前开始,唐麒就对感情这样的事情搞不清楚,她总觉得那个人应该把命都给她,但是不知道,命是用另一条命换来的。 还有阿黎,他的儿子了,真是聪明过头。但是那个孩子,还是要想办法带到他这里,那是唐麒的软肋,南方的继承人。 大概所有人都觉得这样的法子太过阴险,连自己的孩子都在利用,但是那又如何,唐麒不是也一样吗。 那孩子在唐麒手里,除了是儿子之外,也是一枚棋子。 第一百零四章心思反复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04 唐麒还不知道楚徇钺现在心如刀绞,她自己也心如刀绞呢。 不过绞完之后也就算了,白术担心地看着唐麒和阿黎一起走进一个镇子,这个村镇上的人还多一些,但是染病的不少。 白术有些担心,却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折他家小姐的脸面,不然这段时间的工夫就白费了。 无妄和孟廷卢送来了新药,确实起了作用,虽然不能彻底治好,但已经足够拖延一段时间了。 “娘,他们都死了吗?”唐黎低声问道。 母子二人从镇子中的街道上走过,将士时不时地从里面抬出尸体,从两个人旁边经过。 唐黎紧紧抓着唐麒的手,这孩子在害怕,唐麒只是点点头,道,“嗯,病的很重,不知道你大舅舅的药什么时候才能够好。” 唐黎抿着嘴唇,看着周围来来去去抬着的人,道,“娘,我以后一定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唐麒笑了笑,“阿黎道,想法很好,但是,这不是阿黎能够决定的事情,天灾**,总有躲不过的事情,何况你又不是大夫,怎么能阻止,你想当大夫吗?” 唐黎想了想,道,“不想当大夫,药房里的药味道不好闻,娘,你还牙疼吗?” “疼。”唐麒道,她怕是以后都逃不了这一出了,喝药都治不好。 “娘,等我以后长大了,是不是你就不疼了?”唐黎道。 唐麒边走边道,“不见得,娘要做的事情多的很,说不定娘一辈子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娘想要天下吗?”唐黎自小就有这个意识,她的娘亲和别人不一样。 “对,”唐麒回道,“阿黎觉得如何呢?” 唐黎若有所思,道,“娘喜欢就好了,阿黎以后可以送给娘。” “你想怎么送?去南方把你父亲的东西抢过来吗?”唐麒调笑道。 “他说等我长大就送给我。”唐黎不明就里,随意说道。 唐麒摸摸儿子的头,道,“阿黎现在六岁,十年之后十六岁,你父亲他多大来着,对了,二十八岁,十年之后就是三十八岁,傻儿子,到时候他还能生一堆儿子。” 倒不是有意贬低凌渊,当初虞景一个劲儿地说凌渊还是太年轻了,她却觉得凌渊已经够狠了现在想想,凌渊还不是太年轻了。 她也年轻,他们两个人坚守着自己都是底线,至今不愿为想要得到手的帝王之业出卖自己心底的底线,不想像楚家那些人一样。说到底,他们不是无情之人。 唐麒这几年被楚徇钺照顾地太好,心里渐渐起了犯懒的心思,结果就是被曾经的手下败将算计,北方疏漏重重。 女人果然就容易感情用事,唐麒拉着儿子温热的手,看着一具一具被抬走的尸体,听着女人孩子哭天抢地的声音,目光却越发冰凉。 “我知道,娘,我不信他。”唐黎也淡淡地说道,这孩子随她,天生敏感,心思深,很多事情他看在眼里。 “你信他也没关系,我不想阿黎夹在我们中间,你只要做娘和爹的孩子就好了。”唐麒道。 唐黎点点头,听着哭声有些发怵。 这里已经出了新邺的地界了,唐麒也没有回去的意思,她不太想回去,乱糟糟的事情堆在一起,等她回去再收拾。 姜陶的能力也不是摆着看的,除了被抓住的楚徇昊,其余盘踞再新邺郡的人,还有被收拾的世家绝对不在少数。 唐麒这几年韬光养晦,就等着机会收拾这些人呢,这次也算是借刀杀人,顺便收了不少银子。 只是可怜了姜陶,被那些人骂的够惨,还有性命危险,刚刚挨了一刀,还是赶路去岭北了。 姜陶抱着受伤的胳膊,坐在马车上,外面的侍卫就有一百多人,暗卫也不少。他正打开信,看着信封里的信件,随后脸色奇怪起来。 这个关头,他们夫人不在恒郡坐镇,反而带着小公子出来要去岭北,这是吃了什么药了。 岭北可是块硬骨头,从几年前的严立业就可以看出来,那老头子敢和他们夫人叫板,还想把自个儿孙子送给夫人姜陶摸着受伤的胳膊,虽然他年轻吧,可是也不能这么折磨人啊。 “连将军,”姜陶掀开帘子,对他的护送他的侍卫长道,“还有多久能到?” “姜大人您哪里不舒服了,我去给您叫大夫。”连海赶紧问道,姜陶那个胳膊上的伤一天不好,他就一天不能放心,这要是让他家夫人知道,不得剐了他吗! 姜陶摇摇头,“没事,就是坐车累了,想出去骑马。” 连海回道,“这可不行,您这手受伤了,属下就担心地不得了,您要是再出一点事情,属下就得以死谢罪了。” 姜陶无奈,道,“那还有多远,你让马车快一点,最好今晚进城,岭北世家不少,又是出了名的民风强悍,不能掉以轻心。” 连海回道,“姜大人放心,属下就是岭北连家的,岭北虽然民风强悍,可也不是不讲道理的,这次属下一定会帮大人的。” 连海被家里扔出来好几年,才在唐麒手里熬出来,对唐麒敬佩地很,这次让他护送姜陶,也是为了帮他。 姜陶讪笑,怎么就忘了问问这人哪儿来的,长的五大三粗,姜陶在新邺也走得急,还以为这人是从秦川卫里调出来的,“连将军见谅,我没别的意思。” 连海哈哈一笑,“姜大人客气了,属下知道。” “连将军应该比我小两岁吧,我表字易之,将军若是不嫌弃,你我便兄弟相称吧。”姜陶道。 “好”姜陶和这人打好关系,就躺在马车里去了,他心里却盘算了另一个计划。 明察动作太大,反正夫人就要过来,不如暗访,这个名头就让夫人背了算了。 “连老弟,咱们商量个事情” 唐麒晚上在镇中客栈住下,召来这里的父母官,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姓孙,是前朝留下的人,据说人倒是还不错,家里的母亲刚刚去世,都顾不得守丧,就在这几个地方来回地跑。 “孙县令,坐吧,不用客气,”唐麒温和地说道,“我这次出来,就是想看看这些地方到底是什么情况,你实话实说就好。” 孙齐泰行了一礼,道,“夫人,下官不瞒你,那个正阳道人也是来过这里的,可是臣当时忙的不可开交,结果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他散步流言,这次夫人能够亲自过来,一定能稳定民心。” 唐麒点点头,“无碍,他们逍遥不了多久,孙大人,这里是两地交界,想来也混乱的很,你明日带我出去转转,既然到了,就没道理白白让人诋毁我的声名,唐麒一手叩着桌子,好了,孙大人去休息吧。” 孙齐泰出了一身冷汗,才从唐麒的厢房里出来。 “娘!”唐黎洗完澡,炮仗一样地冲过来,正好撞在孙奇泰身上。 “爷爷,对不起。”唐黎赶紧道。 孙齐泰看了唐黎几眼,赶忙道,“小公子,是臣冒犯了。” “您不用客气,是我的错。”唐黎还礼,然后进屋去了。 唐麒还是叩着桌子,神色丝毫没有放松,身为地方父母官,竟然连一个镇压流言的本事都没有,真是有趣啊。 “娘,”唐黎蹿过来,道,“我刚刚撞到那个人,他看我的眼神好奇怪。” 唐麒“嗯”了一声,道,“没事,娘有分寸。” 第二日,姜陶出现在岭北,和连海回了他家。刚进门的时候,姜陶就领教了什么叫民风彪悍。 连海这几年不太平,族内争斗,连海是嫡孙子,他父亲身为嫡长子,本该继承家业,可是偏偏二房三房有人闹着要分家,本来已经太平了,但是因为瘟疫,还有即将可能上涨的物价,又闹起来了。一家人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姜陶进去的时候,老二和老三不知道怎么先打起来了,连老大在一旁看着,也不阻拦。 姜陶微微蹙眉,看来是个聪明人。 连海带着姜陶去了后院,道,“家丑不可外扬,还请易之兄你不要笑话。”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倒是看着令尊大人不错,一看便是能持家的人。”姜陶面色平淡,这有什么,不就是打个架,他可是刚刚洗劫了新邺几大世家的人。 “你对外传个话,就说从恒郡过来的姜陶,在路上受伤了,现在在半路上养伤呢,把消息捂着,我先查查,等夫人过来再做决定。”姜陶说道。 “好。”连海吩咐下人好好照顾姜陶,自己去前面劝架了。 连父看够了戏,上前道,“老二老三,还不嫌弃丢人,都给我住手!” 那两个人也看不得老大这样,不知道是谁上前推了一把,连老大就往地上倒,正好被连海扶起来。 连海怒道,“两位叔叔要是喜欢打架,倒是可以考虑参军,天天打,打不完的仗,在自个儿家里耍狠算什么!” 连老大拉着儿子,道,“爹没事,让他们打,见天地不知道消停,打死一个少一个,谁死了我就把谁的那一份家产充公!儿子,咱爷俩好久不见,回去喝壶好酒。” 老二和老三同时停手,老二道,“大哥,你答应分家了!” “分,明天就请族老作证。”连老大拽着儿子,头也不回先走了。 第一百零五章都是孽债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05 唐麒一去多日,恒郡的疫情现在已经控制住了,染上一两天的人,已经能够治好。但是一旦发觉地晚了,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穆崇和楚徇钺两个人主事,现在这个情况,批注的奏折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给钱。 楚徇钺从来只听唐麒喊缺钱,但是这段时间,银子流水一样地花出去,库房中还是有存余。 唐麒岂会因为银两二字让自己陷入泥潭中,楚徇钺本来还在担心,但是现在倒好了。 唐府。 楚雪小姑娘靠在楚徇钺怀里,哭道,“叔叔,哥哥去哪里了?” “哥哥去找他娘亲了。”楚徇钺哄道。 “不是阿黎哥哥,是我哥哥。”楚雪边哭边问。 生而为人,总要承担很多事情的。但是于楚徇钺而言,他背负了太多,尤其是为了唐麒。 这八年来,他倾尽温柔和善,背负着无数悲苦,照顾的那个女子,在他心头补了最后一刀。 这一刀就是楚胤。唐麒上次还说自己当年心慈手软放过了乾元城中不该放过的人。现在,她当然知道该怎么做。唐麒心狠手辣,楚徇钺比谁都清楚。 想他自与唐麒相识以来,便开始了这样注定是悲剧的命运。 楚氏和唐氏有前人的宿世恩怨,这个不能不提,毕竟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唐麒让楚家父子成仇,兄弟反目,江山倾颓,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楚徇钺站在身后,其实心中已经承受了非常的苦痛了。他爱唐麒,这是事实,但是他背负国仇家恨也是事实。 “阿雪,叔叔带你别的地方如何?”楚徇钺目光中尽是说不清的情愫,眼眶发红。 “叔叔,别哭,阿雪也不哭了,我在这里等哥哥回来。”楚雪小声说道,她尽力克制着自己的哭声。 楚徇钺放下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告诉这个依恋哥哥的小女孩,她再也见不到哥哥了吗? 楚雪毕竟年龄小,随即就打起呵欠了。 唐麟这几天着急上火,嘴边冒了好几个泡,无奈试用的药怎么都不成,正坐在孟廷卢对面喝茶。 “也不知道新配的药怎么样了。”唐麟道。 “若是不成的话,重新来过就好,你要是把自己熬病了,那你姐姐可要急死了。”孟廷卢知道了唐麟的身份,也是唏嘘不已,这姐弟二人能够相遇,那也是再好不过。 “近来流言四起,姐姐竟然亲自去外面了,还带着孩子,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唐麟久在寺庙,不通人情世故,更别提政事了。 孟廷卢年纪大,还是知晓的,回道,“外面流言有人作乱,恒郡周围的村镇流言四起,夫人亲自过去,自然能够安定民心。” 唐麟点点头,他和她姐姐,真是生错了,名字也起错了。 麒麟二字,麒为雄,麟为雌,但是他们的名字正好反过来,他姐姐叫唐麒,他叫唐麟。 不过这倒是符合了两个人的个性,唐麒从小打架揍人,根本坐不住。唐麟性子绵软,几岁的孩子,当时就喜欢听延鸿方丈讲经。 他正走神的时候,药童在外面喊道,“哎你这人走慢点,风风火火地要做什么!” 唐麟回神,外面一个穿着铠甲的人走进来,他脸上满是焦急,顾不得行礼,便道,“孟先生,无妄师傅,我家老夫人不好了,还请到林府一趟!” 他抓着孟廷卢的手,用的力气不小,无妄反应过来,赶紧拦着他,道,“将军,快放手,我和孟先生这就过去。” “孟先生,我”这汉子赶紧松开手,红着眼眶不知所措。 孟廷卢两只手差点握骨折,他还是忍着疼痛,安抚着年轻人道,“别急,别急,老夫知道了。” 林老夫人平日里个性非常好,对这些时常到她家的年轻人也关心地很,甚至不少人的婚事都是她操心办的,这回老夫人生病,不知道多少人急得要疯了。 唐麟脸色严肃,心里一阵一阵地下沉,不好了林老夫人当初发现的早,本以为能熬的过去,唐麟也每日过去看,怎么今日就忽然病重了。 这一病重,那就意味着撑不下去了。唐麟面色沉沉赶紧去林府了。 林老夫人病了之后,林峰就被唐麒调回来,换萧云去外边了。 此刻林峰正坐在老夫人房间外,林老夫人知道自己得的是瘟疫,近来也只是远远看看儿子儿媳,不肯让他们近身,孙女儿都让送到唐府去了。 她丈夫当年为保护唐家人,命丧西秦,他自己一手将儿子带大,后来又送到瑜阳穆崇那里教导。她心痛儿子投身军营,怕他和丈夫一样出什么事情,提心吊胆过了多年,现在他终于大了,有了媳妇和孩子,她能够撒手了。 穆崇和楚徇钺抱着林琅过来,就看见母子隔着门相互看着,穆崇一阵心疼。 楚徇钺没办法劝说,也没办法理解。他们是母子亲人,当初他父亲病重的时候,楚徇钺并没有过多的伤心,心里很平静。 但是林峰不一样,他能看到这个七尺高的汉子身上看到那样浓重的情愫,无法排解的悲痛。 “奶奶!”林琅在穆崇怀着扭着要下去,穆崇抱着孩子。 “琅丫头回来了,别闹!”老夫人笑呵呵地说道,“奶奶老了,不能抱丫头了,让穆爷爷抱你。” “嫂子!”穆崇在门外,他想进去,可是不方便。 “穆兄弟,你这些年帮我照顾峰儿,真是辛苦了,我就是下去,也能给他爹交代了。”林老夫人坐起来,对穆崇笑道。 穆崇没有说话,怀里的小姑娘已经哭了起来,越哭越厉害。 方婉儿把林琅抱过去,一家三口人靠在一起。林峰哄着妻女,眼圈也红了,可是他不能哭。 他是男人,这个时候不能哭。 唐麟和孟廷卢进了屋子,把门关上,林老夫人此时已经高烧不退一个上午了,脸色苍白,非常虚弱。 “无妄师傅,不要让老身喝药了,老身年纪大了,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也不想再苦熬了,你给我讲一讲佛经里的小故事可好。”老夫人脸色平静地说道。 唐麟双手合十,道,“好,老夫人。” 他挑了《金刚经》里的故事,讲了一个多时辰时候,看见老夫人睡着了。 林峰一直在外面等着,等唐麟出来之后,抓着他的手,道,“阿麟” 唐麟不说话,接着众人都沉默了。 唐麟不敢告诉这些人,那个老人熬不过今天了。 “你开药啊!阿麟”林峰悲戚地目光落在唐麟身上。 他推开门,不顾阻拦闯了进去,在老夫人床前跪下,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道,“母亲” 方婉儿把女儿放到楚徇钺怀里,也一起进去了,扶着林峰的手臂,道,“夫君” 穆崇沉声道,“清时,阿麟,走吧。” 这是他们一家人的事情,穆崇在心中愧疚不已,还是他没有照顾好林家嫂子。 林峰在所有人离开之后,靠在方婉儿身上,低声地哭泣起来,快到不惑之年的大男人,已经哭的喘不过气了,像个孩子一样。 方婉儿忍着眼泪,瘦弱的胳膊紧紧抱着林峰。 她当初离开家的时候,自己的母亲都哭的不行了。现在夫君的心情,她感同身受,亲生母亲濒临死亡,可他却无能为力。 林老夫人似乎在睡梦中也听见儿子的哭声,方婉儿低声道,“夫君,你打扰娘娘休息了” 林峰紧紧搂着方婉儿,“我知道知道了,出去吧。” 恒郡,唐麒赶了两天的路,此时已经在客栈休息了。 唐黎躺在床上睡得一塌糊涂,这还是他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累的厉害。 唐麒端着茶杯,正在听姜陶教交代岭北世家的事情。 “岭北世家真的这么乱?”唐麒问道。 “连家就是如此,瘟疫之后,各地的物价一定上涨,必然造成争端,争斗自然必不可少。”姜陶道。 唐麒颔首,道,“确实如此,不过还不够,最好能让他们自己打起来。”这些人敢掺和楚徇昊的事情,唐麒非得剐了他们才算完。 两个人商量了一会儿,姜陶又问起恒郡的事情。 “夫人,您什么时候回去,这里的事情交给臣也成,不是大事。”姜陶道。 他试探着唐麒,他已经能够察觉到唐麒的异常,一定是出事了。 唐麒神色果然变了,“你想问什么?” “夫人,臣只是担心恒郡的事情不敢有别的意思。”姜陶道。 唐麒脸色凝重,“不要打听我的事情,知道什么也憋着别说出来,我会不高兴的。” 姜陶有一瞬间似乎看到了几年前他在西秦军营看到唐麒的那一次,那个时候虞景离世不久,她一个人怀着孩子。 眼中的冷漠和沉静和现在别无二致,那样可怕,那样让人窒息。 “夫人,臣知道了,只是请夫人好好照顾自己和小公子。”姜陶提醒道。 “我知道了。”唐麒回头看了里间的屋子,阿黎睡在里面。 “夫人,臣告退。”姜陶起身出去了,只是还想说两句,唐麒可是整个北方政权的命脉,万一出事那就非常不好了。 当然,不是安全问题,是别的事情,唐麒冲动起来,那绝对是要命的,到时候谁也拦不住。 唐麒回房,腹中隐隐不舒服。 “白术,随我出去一趟。”唐麒摸着肚子,都是孽债啊。 第一百零六章岭北刺杀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06 天色已经黑了的时候,白术和唐麒没有继续闲逛,唐麒进了药铺,里面有坐诊的老大夫。 白术跟上次得知唐麒怀孕的时候一样,又被雷劈了一下,半天愣在那里没有回过神。 老大夫一边诊脉一边道,“这位夫人,您身体虚弱,一定要好好养着,有什么事情多和别人说一说,不要自己憋着,对孩子和您都不好,我给夫人开两副保胎药,回去喝着。” 唐麒点点头,“多谢大夫提醒,小女子知道了。” “白术,你去取药。”大夫写好方子之后,唐麒吩咐道。 白术半天没反应过来,忍不住问了一句,“夫人,您怀孕了?!” 唐麒没说话,那个老大夫道,“年轻人,你这是怀疑老夫的医术吗!” “怀了,快去取药。”唐麒道。 白术拿着方子跟药童走了,唐麒问老大夫道,“大夫,现在南方的瘟疫好像还是很重,不会传到岭北吧,您看我这刚刚有了身孕” 唐麒担忧地看着他,一手放在肚子上。 “别担心,夫人,咱们这里不会有事的。”老大夫笑道。 唐麒不解地看着他,老大夫继续道,“现在各城之间都看的紧,必须有恒郡那位夫人的手令才能通行,只要不要从外面传过来,岭北就不会有事。” “可是这通行令能管的了人,管不了老鼠啊,鼠疫可是要命啊!”唐麒依旧没满心担忧。 “这倒是,老夫回去还得翻翻祖上的方子”老大夫担忧道。 “您有祖上的方子?”唐麒立刻问道。 “大约有,最近找了一遍没找到,我回去再找一找。”老大夫道。 唐麒起身行了一礼,道,“大夫,小女子的相公就在恒郡,还请大夫再找一找,万一他有个小女子这肚子里孩子可怎么办?” 白术提着药过来,正好听的一清二楚,心里叹气,也不知道清时公子在小姐这里还有没有活路,毕竟有了孩子,一日夫妻百日恩。 “夫人放心,”老大夫道,“若是能够找到,老夫一定告诉您。” 唐麒谢过之后,和白术一起走了。 “小姐,这人真的能救人吗?”白术问道。 “不知道,你这两天就多过去几次,新邺已经开始传染了,这里也没有多久了,再这么耗下去,我十几年的心血就全部都废掉了。”唐麒道。 白术也清楚,知道唐麒心中焦急,劝道,“小姐,您身子要紧,现在又怀孕,您什么时候回去?” “等我想清楚吧,”唐麒道,“最起码,我要看着岭北世家掏了这次瘟疫的消耗。” 白术颔首,道,“小姐,不管怎么样,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咱们留的青山在。” 唐麒蹙眉,“我知道,真是够命苦的,前几年想生个孩子死活没有,现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怎么就怀上了!” 白术一言不发,过了几年顺心日子,身子当然养好了,现在怀孕也不奇怪,但是真不是时候啊。 “您要告诉楚相公吗?”白术问道。 白术看得出来,楚徇钺非常喜欢孩子。如果知道小姐怀孕,肯定天塌下来都不会离开小姐的。 “你觉得瞒得住?”唐麒反问,她和楚徇钺之间,算是玩完了,她最近也差不多想清楚了。 楚徇钺肯定也是被虞景算计的,但是换句话说,他一定知道全部的事情。 唐麒忽然觉得真是丢脸到家了!她不是擅长掩饰感情的人,喜欢就是喜欢。虞景就是横在她心里的那把刀,让她流了几年的血。 这几年里,楚徇钺到底是怎么看她的,会不会在心里嘲笑,她喜欢的人,把她的一生都给算计了,她一生都在给别人做嫁衣。 唐麒想想都觉得难受,这他妈都叫什么事情,楚家的人一个两个都是什么东西,她不否认虞景对她的恩情,但是不代表她能够忍受那样的算计。 虞景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就没有想过这个被他算计的小姑娘心里有他,他就这样捅她的刀子,毁了她一辈子! 若非她个性倔强,恐怕现在她就是楚家的生育机器了 凭着这一点,她都没办法原谅楚徇钺。现在想想,楚徇钺也是她看不透的人。 他永远温柔,永远忍耐,就像一杯水一样,慢慢地包裹着唐麒,温暖她。 她已经适应了楚徇钺的存在,累的时候,她可以依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唐麒每次回府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靠在楚徇钺怀里,甚至任性的时候,把政事都扔给他。 楚徇钺也是北方政权的核心,再加上朝中还有虞景布下的棋子,再过几年,兵权被侵蚀的话,那楚徇钺就是北方的无冕之王,她还是会和别的女人一样,成为他的附庸。 对于唐麒来说,完全能让她信任的只有两样东西,第一是绝对的权力,第二是金钱,而这两方面相辅相成。 唐麒信奉权力,只有权力能让她安心,那是她的盾牌和长矛。 唐麒慢腾腾地穿过街道,白术和白桑两个人跟在她身后,气氛压抑。 白术忽然看到街边的点心铺子,把药递到白桑手里,去了那边。希望他们小姐千万想开,不要钻牛角尖。 不,虞景难道看不出来吗?她年少无知,不知道什么叫喜欢,难道虞景不知道吗? 他一定知道的,可怜她当年把心掏出去,捧在那个人的面前,结果换来这样一个结果,心寒,真的太心寒了。 唐麒咬咬牙,脑子一片混乱。是不是怀孕的女人就会胡思乱想,唐麒苦笑了一声。 一个小女孩忽然走到唐麒面前,手里拿着两根糖葫芦,唐麒站住,道,“小姑娘,怎么了?” 小女孩把一根糖葫芦递给她,道,“姐姐,你想的好漂亮,我送你一个糖葫芦吧。” 白桑抽了抽嘴角,白术面不改色地回来,唐麒摸摸小姑娘的头,笑道,“好,姐姐谢谢小妹妹了。” 唐麒这些日子还是第一次脸色飘起明亮的笑容,对身后两个人道,“那姑娘比阿黎都小,竟然管我叫姐姐” “夫人天生丽质,看着也就不到二十的年纪。”白术顺嘴道。 唐麒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蛋,确实,上天在她的容貌上给了她最大的厚待,即使现在,她还是很年轻。 唐麒觉得好笑,嘴角一直带着微笑,是啊,干嘛和死了的人过不去。她咬了一口糖葫芦,纵使命途多舛,她不是还有一个懂事的儿子不,现在是两个了,说不定是一个女儿。 她一定会非常宠爱女儿的,而不是像阿黎那样,对儿子要求那样严厉。 只是走到客栈门口的时候,唐麒忽然停住了,身后的人道,“白桑,上去看看!” 肯定是有人在阿黎的主意,是谁?凌渊,还是岭北世家的人! “夫人小心!”白术站在唐麒面前,将射过来的长剑折断,随即拔出长剑,唐麒也从腰间抽出长剑。 暗卫立刻从人群中出来,将唐麒围在中间。白桑也抱着阿黎从客栈二楼跳下来,将阿黎放在唐麒旁边。 天色已经黑了,宵禁也已经开始了,这些选在这个时候刺杀,真是好时候。 “小姐,”白桑道,“有两路人,一路想致小公子于死地,另一路要抢人,属下上去的是吧,他们已经打起来了。” 唐麒抱起孩子,道,“留活口,去查清楚。”唐麒软肋也就逆鳞,她绝对不允许有人伤到她的儿子这是绝对的逆鳞,触之即死。 唐黎见过死人,但是这样鲜血淋漓的场面还是第一次见,他从唐麒怀里下来,放开她的手,小脸苍白,但还是盯着这个场面。 这让唐麒想到自己当年的模样,她也很害怕,虞景那个时候站在她旁边,冷冰冰地说道,“麒儿,你要知道,你以后要踩着无数人的鲜血,才能不被别人伤害,你要杀人,你不能怕。” “害怕吗?”唐麒带着他站的高了一点。 “不怕。”唐黎板着小脸。 “娘知道你怕,但是阿黎,你要记住,身在高位,你不杀人,人就杀你,你不能随意杀人,但是如果有人敢杀你,你就要让他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唐麒冷然说道。 唐黎伸手拉着唐麒的手,道,“娘,阿黎不怕,阿黎是要君临天下的人。” 唐麒笑了笑,“娘知道了,别忘了今日说过的话。” “是,娘。”他们这个时候不像母子,这是两个野心家的谈话,一大一小。一个正在征伐天下的路上,一个正准备将来征伐天下。 他不愧是唐麒和凌渊的儿子,完全继承了两个人的个性。 林宅,唐麟讲经的时候,林老夫人先是应和了两声,随后就开始打盹了。 “她迷迷糊糊地说道,唉我不想上天,我想去下面看看我家那口子,他杀过那么多人,肯定在下面。”林老夫人道。 “夫人别这么说,”唐麟道,“好人都会有好报的。” “我眯一会儿,您接着讲。”老夫人疲倦道。 她闭上眼睛有一刻钟,唐麟忽然觉得不正常。 林老夫人脸色是死灰色那是死人才有的脸色。 唐麟即可给外面的人传话,随后林峰像是疯了一样冲进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林老夫人去了。 随后消息传遍恒郡贵族中,但是现在这个时候,死了的人必须就必须火葬,谁都不能例外。 方婉儿冷静地操持着老夫人的身后事,穆崇像父亲一样安抚着林峰。 死了的人太多了。 第一百零七章借刀杀人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07 唐麒接到楚徇钺的亲笔信,林老夫人去世,希望她能回来。 言简意赅,一眼就能看懂的东西,唐麒放下信。连一封稍微长一点的信也不愿写了吗?寥寥数字,真是翻脸翻的快。 二人以前写信的时候,毛病非常多,她任性的时候,让楚徇钺一天写好几封呢,不为别的,就为自己高兴。 楚徇钺也愿意,情意绵绵的话写的满页都是,比话本子都要精彩。 那当初是唐麒孤独和黑暗时候的安慰随后唐麒惊觉自己的想法偏了,林老夫人去世了啊,她疯了吗竟然想起楚徇钺以前的信了。 唐麒揉揉眉心,果然怀孕之后就会发疯,她提笔回信,说自己赶不回去了,还需要一两个月。 同样言简意赅,再交代了一下阿黎的事情,便回信去了。至于岭北的事情,则是只字未提。 她在这里的手段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是世家不能再留。试想,四年前她对北方世家第一次动手,当时什么态度的人都有,识时务的人选择顺从,说白了就是敷衍。 天下所有男人都有一个骨子里的弊病,那就是很难向女人低头,包括楚徇钺不是也一样吗。 世家的人自然不可能放弃这些年来握在手中的人脉和钱财,他们或许也在蠢蠢欲动,借着北方动乱,自立门户。 唐麒一手叩着桌子,阿黎晃荡过来,喊道,“娘,我想出去玩。” “现在出去?”唐麒问道。 “娘,阿黎不怕坏人,娘给我的人都很厉害的,这个院子太小了。”唐黎不满道。 他们现在住的地方是连家的院子,已经不小了,但是唐黎在唐府惯了,对这个不感冒,他想出去玩儿。 “已经不小了,”唐麒道,“多亏你没见过皇宫,不然连将军府都觉得小了。”唐麒道。 “我想看啊,可是皇宫不是给您烧了吗?”唐黎瘪着小嘴,蹭着唐麒撒娇。 “谁告诉你的。”唐府可不会有人说这样的话。 “父亲。”唐黎老老实实地回道,唐麒没有说话。 “娘,让我出去吧。”唐黎继续蹭着她。 “你倒是撒娇撒习惯了,把在你爹那里的一套都用到我身上来了。”唐麒从来不娇纵唐黎,但是楚徇钺非常疼爱孩子,只要不是出格的事情,他有求必应。 唐黎立刻背着双手站在唐麒身旁,动也不动,过了半晌见她没有发火,乖乖地说道,“娘,我去练武了。” “去吧。”唐麒道。 果然孩子还是要自己带的,万一以后真的一身毛病,那就全完了。 姜陶带着连家主过来,正好撞到唐黎像蔫儿的茄子一样在院子外晃荡,便问道,“黎小公子,怎么了?” “易之叔叔,我娘不让我出去。”唐黎道。 “小公子,不要不高兴,夫人这是担心你,昨天遇上刺杀的时候,夫人可是急坏了,你说说,要是出去再遇见这样的事情,夫人又赶不过去,你说她多着急,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姜陶开解了半天,把孩子高高兴兴地劝走了,才和连家主一起进去。 连凯德颇为惊讶,道,“这是夫人的儿子?您和他熟悉。” 那一句“易之”,自然是姜陶的表字了,连凯德立刻在心中把姜陶重新划定了一个位置。 看着是里头那位的心腹啊,既然这心腹亲自到了他岭北连家,这是连家的机会。 岭北连氏在这里的地位不是很高,只是一个二流的世家,不上不下,多年来地位尴尬,他有心让连家更上一层楼,但是很难,太难了。 如果这次这位夫人是想借他的手收拾其他世家,连凯德还是很愿意的。 他三年前就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情。一流的世家肯定会联合起来抵制唐麒在这里的动作,但是他们能抵制多久。 唐麒这次亲自过来,可见她要清理北方的决心,若是文的不行,肯定就会用武的。这位姑奶奶 “是啊,夫人和楚相公就这么一个儿子,将来的天下可不就是他的吗,夫人又不大会照顾孩子,我是担心出了什么问题,小孩子可不好管。”姜陶回道。 “我看黎小公子长相灵秀,绝不是一般的孩子。”连凯德到了门口又说了一句,这句话在这个距离内,正好能传到唐麒的耳朵里。 又是个老狐狸,姜陶不动声色的想。不管就算是狐狸又怎么样,里面那位,可是专治老狐狸的。 白术出来道,“连家主,姜大人,夫人请二位进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进去,姜陶只是行了半礼,但是连凯德直接就跪下了。 唐麒也不客气,安安稳稳地受了这个礼,才道,“易之,扶连家主起来,坐下吧,我不过一介女子,岂能承得起连家主如此大礼。” 连凯德立刻道,“承得起,承得起,夫人此次特地为疫情一事” 姜陶给连凯德使了个眼色,这见风使舵的本事真是大,可惜唐麒年轻,又出身军营,向来不喜欢这样听恭维的废话。 果然,唐麒轻轻把手里的茶杯叩在桌子上,脸上露出不耐的神情。 连凯德也看见唐麒的脸色,不再说话,心说自己是看错人了。 唐麒道,“连家主,请坐吧,你也不用和我在这儿废话,我喜欢开门见山。” “夫人恕罪,在下做生意惯了。”连凯德笑了笑。 “白术,去倒茶过来。”唐麒吩咐道。 姜陶起来道,“夫人,属下去看看小公子。” “坐下听。”唐麒说道。 “是。”姜陶这才坐下,不再说话了。 “连家主,我就说明话了,我要借连家的手,把其他世家扳倒,连家必定会成为众矢之的,陷入危局,我只有六成胜算,如果连家主不愿意的话,尽可以告诉我就好,我不会为难你的。”唐麒慢腾腾地说道。 连凯德真是没想到唐麒能把话说的这么明白,连手里的茶杯都端不稳了,这还真是玩命儿的事情,把家族的命都搭进去了。 “夫人,能不能让在下和族老商量一下,这事儿太大了”连凯德道。 “不行,我知道连家上下不和,连家主一心想团结家族,让连家更上一层楼,但是很可惜,连家始终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你想想,你要是和他们商量,不就是告诉整个岭北世家,你要卖了他们吗?”唐麒一手叩着桌子,动作缓慢,脸上的神情非常轻松。 连凯德明白,他是栽了。唐麒把话说成这样,意思就是他只有两条路,要么帮她,当她手里的刀;要么就死路一条。 可想而知,如果两个人谈不拢,连凯德又是知情者,唐麒会放过他吗?绝对不会的,不死也得脱层皮。 软刀子杀人不见血,到时候都不用她自己动手,多的是人想剐了他连家的人。就算他现在拒绝,连家在岭北世家中,也没有立足之地了。 如果唐麒赢了,那么连家更没有立足之地了。 连凯德不是糊涂人,他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把事情想的差不多了。 他把茶杯放到一边,唐麒拿起壶,亲自倒上。连凯德觉得这个年轻女人不是把滚烫的茶水倒在茶杯里,而是倒在他的心头。 “连家主,”姜陶开口道,“你别被夫人吓着了,我们夫人出身军营,素来说话算数,岂会是言而无信的人。” 连凯德点点头,回道,“夫人,姜大人,在下明白这个道理,夫人是有大志向的人,在下愿意跟随,只是请夫人派人护着我的家人,还有连海那孩子,他不是能够经商的人,请夫人多多提携。” “他很不错,”唐麒道,“我喜欢那样的年轻人,前途无量。” 唐麒说的是实话,军中世家子弟不少,能被唐麒夸奖的人寥寥无几,连海办事利落,不然也不会让他护送姜陶了,要知道姜陶可是她的心腹。 当然,这其中不免有以此让连凯德一心给她办事的意思。 自从唐麒当了母亲之后,就知道怎么拿捏一个人的软肋了,非常简单,拿着孩子就好,尤其是儿子,一掐一个准,她许给连海的前途,就足够让连凯德低头了。 唐麒敬了他一杯茶之后,让姜陶把人送走了。 “姜大人,夫人这脾气,还真是独一无二,领教了。”连凯德道。 姜陶劝道,“连家主放心,当年我也是这么过来的,夫人为人冷静,又护短,连小将军得了她的青眼,必定有大好前途,至于岭北的世家,夫人要是想收拾,法子多的是,她就是不愿意大动干戈,家主还记得岭北严氏吗?” 姜陶自然明白该怎么劝说这个人,打一巴掌,再给两个枣。 连凯德点点头,道,“姜大人,要是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夫人见谅。” “放心,恒郡的御史指着夫人鼻子说狠话,夫人也没把他怎么样。”姜陶回道。 连凯德再三谢过之后,这才离开。 唐麒端着茶杯,道,“这人倒是识时务。” “夫人要用他吗?”白术问道。 “用,事情平了之后,把连家搬到恒郡。”唐麒说道。 第一百零八章计划开始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08 姜陶回来之后,道,“夫人,您觉得连家是否可用?” “当然要用,识时务,很不错。”唐麒道。 “是,连小将军也不错。”姜陶说道。 “嗯,还有,刺客查出来了吗?”唐麒问一旁的白术道。 白术回道,“小姐,岭北云氏嫡次子,按着您的吩咐,没有动他。” “敢动小公子的人,夫人,不能轻饶。”姜陶难得狠辣地说道,唐黎是北方所有人的底线。 “另一批来抢人的呢?”唐麒又问。 “南方,凌渊的人,可惜没有抓住,让他们跑了。”白术道。 凌渊派来的人一直伺机准备把唐黎带走,只可惜找不到机会,昨天的刺杀,时机正好,只可惜唐麒留下的人都是高手,她也及时赶回来了。 “没事,看着阿黎就好。”唐麒皱着眉头说道。 “小姐,那云氏?”白术问道。 “姜陶,我要见那个人,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动我的儿子,这人胆量不错,杀了多可惜。”唐麒慢悠悠地说道。 姜陶和白术心下了然,唐麒想看看这人能不能用。 “是,夫人,属下去找人。”姜陶说完,起身走了。 唐麒心中勾勒出一个计划,现在,她不只要让北方稳定,还要在南方埋下棋子,她要得到的是天下,不是单独哪一方。 如果她和凌渊都无法打破现在南北对峙的僵局,那么就在加一个人吧。 “白术,楚明瑶和宁昕现在怎么样了?”唐麒问道。 “明瑶小姐上个月生了第二个女儿,这个月已经满月了,宁昕主政,宁国风平浪静,两个人据说是很恩爱。”白术回道。 唐麒点点头,他们俩人的日子倒是过得不错。 “明瑶是个好姑娘苦尽甘来,那些年在宫里受的苦,现在都变成福气了。”唐麒说道。 “宁昕这人,若非眼盲,恐怕也是小姐的劲敌,属下以为还是不要掉以轻心地好。”白术认真道。 宁昕当年能够挑唆嫂子,把自己哥哥给杀了,现在又和楚明瑶在一起,白术真心觉得这人不简单,能忍,也能挑事。 “放心,他这点道行,差的远了,何况现在生了两个孩子,他的眼疾,现在应该可以治好了。”唐麒说道。 “是,属下派人去。”白术道。 “别露出破绽了,聪明人自然疑心重。”唐麒说道。 不得不说,唐麒谋算地真是远,宁昕的眼疾,白柳跟她说过,能够治好,虽然有些费劲。 但是唐麒没有给他治,如白术所说,不可靠,现在不一样了。想来他的意志,也要被女人和孩子消磨地差不多了。 唐麒喜欢锋利的刀,但是那把锋利的刀,必须要把手,才能握在手里。当年的宁昕,唐麒不知道他能不能用,也就没有救下来的必要,现在,是到了能够用的时候了。 唐麒一手撑着下巴,靠在桌子上。凌渊觉得自己工于心计,唐麒也要让他看看,他们到底谁更胜一筹。 连家。 连凯德父子二人相对而立,连海看着他爹的神情,道,“父亲,您不是去见夫人了吗,这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夫人长的倾国倾城,不至于把你吓成这样吧。” 连海随他去世的母亲,心大,又喜欢练武,他母亲就是镖局出来的。前几年闹着去了军营,连他爹都没想到这孩子竟然能够走到现在这一步。 确实像唐麒许诺地那样,前途无量。 “爹答应为夫人办事了,马上就要成了岭北世家的靶子了。”连凯德拍着儿子的肩膀说道。 “不用担心,爹,夫人让我带回来的,是最厉害的秦川卫,人数虽少,却都是以一当百的好手。”连海大大方方地说道。 连凯德无奈,也没再说话,心说多亏让这个傻儿子去军营了。要是在连家的话,恐怕被人拆的连骨头都剩不下了。 现在这样也好,就算他拼上连家,能够给儿子换来一个好前途,让这个独子好好地过日子,也算对得起他死去的娘了,够了。 连海看着父亲神情不断变化,又想起一件事,道,“父亲,二叔和三叔今天又来了,您看,他们要怎么办。” “去分家。”连凯德道。 “分家,连家本来就弱,若是再分,您怎么斗得过那些人?”连海不明所以。 “你懂什么,我不会误了夫人的大事了。”连凯德道。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连家再次削弱,一定会彻底解除那几家的戒心,到时候才好办事。 “儿啊,明天分完家,爹给你去王家提亲。”连凯德道。 “王家?”连海惊道,“他们怎么会答应。” “我知道你喜欢王家丫头,放心,爹有办法,只是到时候王家倒了,你自己去劝解那姑娘吧。”连凯德道。 连海点点头,“爹放心吧,雨柔本来不想嫁给云家那个二儿子,那么阴险。” 连凯德有唐麒这个靠山,他的计划也慢慢的展开。 第二日,恒郡,林府。 林老夫人的尸体不能放太久,就定在今日一早火葬。 无妄换了一身僧衣,从昨夜开始一直在老夫人的灵前念经,林峰哭也哭过了,终于冷静下来,抱着女儿站在旁边。 斯人已逝,重要的是活着的人,他还有妻子女儿要照顾,他还有八万精兵等着他回去,唐麒派给他的任务已经耽搁好多天了,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纵然母亲去世,他还有不能逃避的责任,他是男人,是丈夫,是父亲,也是北方的将军。 “爹爹,奶奶怎么睡这么久,我还想吃她做的莲子羹。”林琅双臂圈着林峰的肩膀,眼圈通红。 “琅儿”方婉儿喝住她,自己也眼睛通红。 林琅委屈地趴在林峰怀里,泣不成声,小孩子哭的时候声音都很大,但是林琅今天没有,她一个劲儿地抽噎,小小的肩膀一抖一抖的。 “婉儿,别说琅丫头了,她还小呢。”林峰心疼地说道,他到现在只有林琅一个女儿,平日里眼珠子一样地疼爱,现在看着女儿哭,真是心疼地不得了。 “琅丫头不哭,想喝莲子羹的话,让你娘亲晚上给你熬,不哭了,再哭爹的小丫头都不漂亮了。”林峰看着那边的火慢慢烧起来,一边哄着女儿,不让她回头。 楚徇钺带着几个孩子,和穆崇站在一起。 “清时,玖思信上说了什么?”穆崇问道。 “她在岭北,现在回不来,也没说在做什么?”楚徇钺回道。 穆崇捂着心口咳嗽了几声,楚徇钺赶紧扶着他,“穆叔,您别太伤心了。” “那丫头,这是要下狠手了啊。”穆崇担忧地说道。 相比于争夺天下的位置,他更希望唐麒能够好好过日子,哪怕不要天下都行。 “是啊,卫良都失踪了,姚先生也病了,不知道日后还能不能好。”楚徇钺觉得心凉地厉害。 “虞景这个局布的太深了,唐麒是个血性的孩子,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穆崇忧心忡忡,“不过你也放心,她至多杀一个卫良,不会折腾别人的。” “穆叔,我怕她”楚徇钺皱着眉头道。 “她生来就是权力场里的人,清时大概不懂她的想法,这条路,只能她一个人走了。”穆崇说道。 楚徇钺确实不懂唐麒对于权力巅峰的渴望,有一部分来自虞景从小的教导,一部分来自于她天生的野心。 “我也不能陪她了。”楚徇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他从来没有陪过她吧。 “清时,不管怎么说,穆叔还是不希望她一个人,她现在还年轻,以后孤独的日子太多了。”穆崇眼神里都是希冀。 楚徇钺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坚持多久,他现在已经太累了,累到随时可能做出对唐麒不利的事情。 “穆叔,楚胤,就是我兄长那个儿子,也死了。”楚徇钺无奈地穆崇说道。 穆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两个孩子,怕是走到头了。 八年的等待和身上的重压,以及唐麒骄傲倔强和她对权力的渴望,终于让两个人走到了尽头,楚徇钺已经没办法再面对唐麒了。 他被这样的重压压的都要失去本心了,随时有可能发疯,做出别的事情。 “不为难你,那丫头自己选的路,她怎么也不会回头了。”穆崇道。 楚徇钺可以想到,虞景一定是希望他能够坚持到最后,希望唐麒回头的时候,还有一个人在原地等着她,但是他太累了,他已经不是他了。 唐麒给他带来的伤害已经足够多了,唐麒不会回头。 “是啊,她说过,自己已经深陷血泊之中,回头的路同样也没有一点意思。”楚徇钺对穆崇笑了笑。 穆崇又咳嗽几声,看着那边点起的火,道,“清时,以后我死的时候,把我也火化了,然后送到西秦,我多少年都在那里,死了也要在那里,这里太乱。” “穆叔,您别这么数,玖思拿您当亲生父亲,您千万照顾好自己。”楚徇钺道。 “生死有命。”穆崇笑呵呵地说道。 两个人同时叹了口气,各有各的担心。 第一百零九章心在山河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09 六月,天气炎热,瘟疫继续在各地蔓延,连新邺都没有幸免。唯一幸运的是,新制出来的药,能够治好发病两三天的人,若是身强体壮的年轻人,还能够多坚持一些时候。 但是这远远不够,城镇中有大夫的地方还还说,但是一些偏远的地方,缺医少药,死亡的人依旧在增加。 南境的隐徳大师已经到了豫南郡,这个时候,谁也顾不上恩恩怨怨了。 隐徳大师,延鸿方丈和孟廷卢,唐麟,还有其他大夫,聚在乾元城中,正是原来的唐王府,楚徇钺和唐念亲自带人保护他们。 唐麒迟迟不归,楚徇钺就是北方的主事,他在这里,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凌渊自然也没有过来,过来的是任乔和明清两个人。 三人人狭路相逢,明清和楚徇钺不认识,但是任乔和楚徇钺之间的恩怨可就深了。 任乔直勾勾地盯着楚徇钺,不客气道,“楚公子在北方高官厚禄,荣华富贵,怎么越发清减了?” 这样刻意的嘲讽,还真是打楚徇钺的脸。楚徇钺虽是唐麒的丈夫,但是很多人都觉得他只是唐麒养的一个男人而已,毕竟唐麒位高权重,也不是没人给她送给男人。 楚徇钺一直默默无闻,也就只有几个位置高的人知道,大半奏折都是这位批的。 任乔的嘲讽,楚徇钺当然不会放在心上,他经历的事情多了去了,还怕这点言辞上的争斗。 楚徇钺脸色如常,丝毫未变,回道,“不好意思,阁下认识我?” 明清在一旁噗嗤一声就笑了,任乔盯着楚徇钺看了半晌,愣是没说出话来。楚徇钺越过二人,慢腾腾地走了。 明清拍拍任乔的肩膀,道,“行了,还在这里小家子气,人家都不记得你是谁了,走吧,人命关天不要乱跑。” “哼,恒郡那位也不知道看中他哪里了,咱们公子哪一点不如他了!”任乔不满道。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明清认真道,“我在战场上见过那位的风采,武功,智计,雄心,没有一样在公子之下,你想想,你要是有这样一位夫人,日子还能不能过下去,你要是跟现在一样眠花宿柳,她真能剁了你。” 任乔叹气,道,“这么说也是,她要是做了咱们的主母,这天下还不知道姓什么呢,我就是为公子担心,他这么多年都是孤身一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凌渊身为南方之主,身边干净的连一个侍女都没有,还不容易和自家表妹有个婚约,人家还跑了,这苦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这不是咱们要担心的事情,走吧。”明清拽着任乔,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 梨花树下的秋千已经换成新的了,昨天刚来的时候唐念就换了,这会儿他正坐在上面看书。 唐麒以前也喜欢在上面看书,累了就睡觉。楚徇钺走进静梨院的时候神情恍惚,站在门口失神。 就像她回帝都的那两年,第一年的时候,他经常从宫里溜出来看她。当时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呢,楚徇钺回忆着。 他当时便恨不得日日和唐麒待在一起,哪怕只是看着她就好,可是见了她,又免不了说不出话来,真是傻到家了。 相互喜欢的两个人,他们都会犯傻,但是他和唐麒之间,从来犯傻的都是他一个人。 唐麒是不能犯傻的,她站在刀刃上活着,她一个人的身上,背负几十万人的命运。 楚徇钺叹气,唐麒到底有什么好,让他从看见她的第一眼起便深陷沼泽,让他八年来又爱又痛。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他没有办法想象以后不再她身边的日子,但是他不得不选择。 “姐夫,你怎么不进来?”唐念喊道。 楚徇钺这才走了进去,唐念笑呵呵地说道,“姐夫,我阿姐才走了不到一个月而已,你就这么想她了,干嘛不写信让她回来,现在恒郡要比外面安全多了。” “这和安不安全有什么关系,你姐姐又不是出去躲着的,她有正事。”楚徇钺道。 “这倒也是,我想阿黎了,”唐念说道,“也不知道这瘟疫什么时候是个头。” 见天的死人,饶是唐念也受不了。 “也不知道阿姐的正事是什么,北方至今不稳,若是瘟疫再拖上半年,阿姐在北方的声名就将毁于一旦,多年辛苦又要重新开始,唉!”唐念竟也长长地叹了口气。 楚徇钺仍记得,八年前的唐念是如何的放纵和随意,当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赏尽人间乐事。唐麒对他宠爱非常,有求必应。现在,唐念也知道叹气了。 为他的阿姐担心和忧虑。 没有人不会长大,连年少的唐念都长大了。 “你姐姐可不喜欢看见你叹气,从小就把你宠着,可不是让你来叹气的。”楚徇钺道。 “我知道的,阿姐就是希望我过得好啊,可我又不是别家的纨绔子弟,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吧,那也没意思。”唐念笑道。 “连你也长大了。”楚徇钺带着三分哀戚的语气,把唐念吓了一跳。 “姐夫,你这是干什么,难不成是真的想我阿姐想疯了。” “胡说什么,就是想起来这八年被你阿姐坑蒙拐骗,我也过得够苦了。”楚徇钺回道。 “姐夫,我阿姐就那么个脾气,自己想要的东西,拼上命都要拿,就会把身边的好多人和事都忘了,姐夫,你不是嫌弃她了?”唐念担忧道。 他以前觉得天下的男人都该没条件地对他姐姐好,现在现在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儿,就像他喜欢韦铃音一样,他希望从她身上得到同样的喜欢。 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会吵架,会争辩,但是转眼就会和好。但是他姐夫和阿姐不是,他们两个人确实会吵架,一吵就是一个多月。 他阿姐强势,从不低头,低头的总是姐夫。长此以往,谁受得了。唐念自问如果韦铃音跟她这样,他真是这辈子都不想见她了。 “不是我不要她,是她不要我,”楚徇钺站起来,“阿念,以后好好跟韦家小姑娘过日子。” “不是,姐夫,到底怎么回事?”唐念赶忙拽着他道。 “家丑不可外扬,以后问你姐姐去吧。”楚徇钺摆摆手,回头走了。 唐念又叹了口气,他姐真是天底下最麻烦的女人,还是写封信问问吧,虽说大打江山重要,但是过日子也重要啊。 唐麒打了一个喷嚏,放下手里的笔。在一旁练字的唐黎立刻问道,“娘,你怎么了?” “没事。”唐麒摇摇头,重新拿起笔写信。 不过她却不太想写了,便问道,“阿黎,要是娘亲和爹爹吵架的话,你要帮谁?” “娘亲要听实话吗?”唐黎小脸上都是无奈。 “行了,我知道了。”唐麒心说真是的,这还用问吗! “是你爹爹做了错事呢?”唐麒又问道。 “爹爹怎么会做错事,他最爱娘了,比阿黎还爱。”唐黎毫不犹豫地评价着。 “那你觉得娘亲喜欢爹吗?”唐麒心里觉得冰冷,连一个几岁的孩子都这样觉得,她亲生的呢。 “应该也喜欢吧,阿黎不知道。”唐黎放下笔,他随了唐麒,不会在父母面前说假话。 唐麒垂眸,“娘知道了,可是这一次,你爹爹真的做了错事。” “可是娘,你们不是告诉我,人都会犯错的吗,错了的话,改过来不就好了,爹爹又没有杀人放火,娘你不是也经常做错事吗,爹也没有生气过吧,娘,你不要怪他。”唐黎大概知道他爹娘是吵架了,便劝说道。 唐麒隔着桌子摸摸儿子的头,道,“你还小。” 她和楚徇钺的缘分其实是最浅薄的,这段感情的开始,就是欺骗,或许当时就应该想到,不会有好结局的。 八年,整整八年,楚徇钺一直在错的路上不曾回头,她则是坚持要拿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也不曾回头。 但是有时候,楚徇钺让她软弱。再软弱下去,连北方她也守不住了,何况南方还有凌渊那样的强敌。 世间没有两全法,鱼和熊掌不可能同时得到。 这世上有两种东西需要通过征伐才能获得,一样是感情,一样是天下。 如果选择感情,就意味着随时可能丢了天下,然后又丢了感情;如果选择天下,那就不会有感情。 说来说去,在唐麒心中,没有什么比她的江山重要,她就是这样的人,她没办法把一个人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 唐黎没有说话,这是他娘亲第一次绝他还小,确定,他不知道娘亲在想什么,长大了就能明白了吗。 唐麒提起笔,写下落款。 这封信是给宁昕的,另一封信是给白玉飞的。 今天晚上,她还要去见一个人,这次刺杀她儿子的人,云客。 这人要是能为她所用,那这次的计划就可以开始了,如果不能,换一个人也无妨。 这样的场面,不能再僵持下去了,不然十年二十年都分不出胜负。 白玉飞没死,若是没有出来给她添堵,那就算了,既然还上赶着过来,那就不要怨她心狠手辣了。 第一百一十章惊世谋算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10 深夜,云府别苑。 云客和一帮人喝完酒,直接就到了这里。唐麒现身岭北,这意思不言而喻。 但是云客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距离他派人刺杀那对母子已经好几日了,但是她依旧按兵不动,让云客着急地厉害。 他心里明白,刺杀这件事情是做的过了,唐麒成亲六年,只有那么一个儿子,岂能让他身置险境,自然,也不会放过打她儿子主意的人。 云客洗了把脸,坐在案前,拿起了账册。 他提起茶壶,想倒杯水喝,但是提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茶壶是空的。 “来人,上壶茶!”云客喊道,毕竟是个不过二十五岁的年轻人,不够冷静。 一刻钟之后,云客终于发怒了,这才发觉别苑不同以往,安静地让人觉得阴森恐怖。 他到院子里走了一圈,复又进来,猛然看见他的案前坐了一个人,女人。 “你是谁!”云客厉声道,他没见过这个女人。 唐麒没理他,道,“白术,再点一盏灯。” “云公子,堂堂岭北云氏的嫡次子,敢派人对我的儿子动刀动枪,深夜却只点着一盏灯看账本,”唐麒翻了几页,叩着桌子道,“你这是节俭呢,还是吝啬?” 云客听完,便知道了,他也不客气,在一旁坐下,道,“原来是夫人啊,深夜到访,真是不胜荣幸。” “那自然,从来没人敢动我那块心头肉,今日我就是想看看,是什么人这么胆大,敢要我儿子的命。”唐麒慢悠悠地说道,一边翻着云家的账册,她能够看懂,虽然不多。 云客抿着嘴唇不说话,这女人想干什么,要说杀人,那肯定不是,不然早就该动手了,何必这么拖沓,还亲自过来。 “岭北云氏,前朝四皇子楚徇昊的外祖家,云贤妃的娘家,此次联合各地被打压的世家,意图借瘟疫横行之机造反,却发现楚徇昊不见了,是吧?”唐麒道。 唐麒根本没想到楚徇昊还和云家有这么个关系,当年那位贤妃入宫的时候,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庶女,谁还记得她姓云呢,何况天高路远,这茬事情,早就被忘的差不多了,还是出事之后,才被唐麒手底下的人翻出来的。 “楚徇昊已经死了,”唐麒毫不隐瞒,“云家也该走到头了,虽说我这几年不大喜欢看见那些血淋淋的尸体,可是毕竟关乎我儿子的命,你说呢。” 云客低着头,沉默许久没有回答。唐麒也不急,接过白术手里的茶杯,一边看着云家上个月的账册,赚的比她还多。 “夫人要如何,才能放过云家?”云客问道,他不相信唐麒大半夜地过来,就是来吓唬他的。 可她到底是什么意思,要云家的生意吗,要云家给她卖命吗?不管怎么样,它不是来杀人的。 “不要猜了,云家这点家底,我还没放在眼里,云家,我是一定要收拾的。”唐麒道。 云客紧紧锁着眉头,一言不发,这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云客索性不猜了,唐麒要是想让他死,多的是办法,他也不用在这里猜来猜去的。 “别急。”唐麒笑了笑,灯火之下的笑颜让云客生生喘不过气来,他听说过唐麒的艳色,但是他觉得那是唐麒年轻时候的事情了,没想到她一把年纪还是如此。 唐麒一手叩着桌子,道,“云二公子,我觉得你胆量不错,有没有兴趣干一番大业。” 这句话彻底让云客懵了,半晌之后云客开口,“夫人是什么意思?” “楚徇昊虽死,但是楚胤那孩子没死,我把他送到西南白玉飞手中了。”唐麒说道。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云客问道。 “当然有,你可以带走云家所有的东西,去西南,把那个孩子抓在自己手里,下面的话不用我说了吧?”唐麒道。 云客低着头,他知道唐麒的意思,想让他拥立那个七八岁的孩子。 “然后呢?”云客继续问道,这样做对唐麒有什么好处?他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唐麒说道,“你只要去做就好了,我还有其他安排。” 这盘棋局里,云客不过是其中一枚棋子而已。 “怎么样,这个交易不错吧。”唐麒道。 “夫人这是让我给您卖命吗?” “你可以不答应的。”唐麒还是那样的态度。 云客被噎地说不出话,他现在拒绝,明天就会是一具尸体。 “你最好想清楚,”唐麒道,“我找上你,不只是因为你的身份,还有你的能力,我不希望有人坏了我的大事,云二公子,你知道吗?” 云客想想也能明白过来,估计她是要借着前朝之事,打破天下二分,僵持不下的局面。 那么这一步棋,就必须能够下的天衣无缝,让其他人看不出破绽。 云客起身上前,跪了下来,道,“在下不会让夫人失望。” “好,起来吧。”唐麒也站起来,白术将茶杯和茶壶收好。 “接下来的事情,会有人告诉你的,云二公子,希望你能够活到咱们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唐麒起身离开,没有在这里耗费时间。 她走后,云客半天才喘过气,他就这么把自个给卖了,真是便宜啊。 想他云客,文武双全,年轻有为,竟然就这么栽了。 “小姐,这人恐怕不可靠。”白术提醒道。 “没事,借云家一个名头而已,既然是做戏,早晚有被拆穿的一天,只不过到时候真真假假,就不是一张嘴能够说的清了。”唐麒边走边道。 “你准备一下,我要回恒郡去。”唐麒吩咐道,恒郡的事情也多的很,她没道理一直在外面拖着,该做的事情她已经做完了,接下来只要在一旁看着就好了。 白桑上前道,“夫人,那位老大夫从家里找了一张方子,但是残缺不全,属下已经把上面能看清的药抄上去了。” “嗯,恒郡有什么事情?”唐麒问道。 “南北两方的大夫现在都聚集在乾元城,想找到医治瘟疫的法子。”白桑回道。 “多派人保护好咱们的人。”唐麒有些疲倦地说了一句,这才上了马车。 豫南,凌府。 凌渊知道唐麒的行踪,岭北郡。至于在那儿做什么,凌渊就不得而知了。 北方乱象丛生,南方也好不到哪里,各地世家都想借着瘟疫这个时机发一笔横财,壮大实力。 所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凌渊和唐麒名不正言不顺,他们要有势力,自然也能够傲视天下。 混乱起来的时候,不是一个两个来的,而是接二连三的。 凌渊对此不胜其烦,和唐麒做了一样的事情,那就是收拾各地的世族,他没心思再对这些人宽容和客气了。 可惜他还不知道唐麒那个大胆周密的计划,他总觉得唐麒在智计上不是他的对手。现在,她的兵力恐怕也不够了。 他刚刚收到消息,新邺军中有人感染瘟疫,军中这样人员密集的地方,一旦发生瘟疫,一定会成片成片的死人。新邺十万精锐,唐麒要怎么解决兵力的缺失呢?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想办法治好已经流传了三个月的瘟疫了。凌渊觉着自己每天就跟活在死人堆里一样,再这样下去,他要喘不过气了。 凌渊一个人走到外面,夏风不管在什么时候都带着温热的气息,能够稍微暖一暖他身上彻骨的冰寒。 现在,唐麒终究和他一样孤独了,这是他早就预料到的结果。 楚徇钺他只要是个活生生的人,就不见得能够忍受唐麒多少年,一份没有回报的感情,就没有等待的必要,明淮给他的信是这样说的。 他们两个很像,冷心冷情,没有什么比天下还重要。在唐麒心理,虞景的形象骤然倒塌,带给她的不是伤痛,而是更大的争夺天下的雄心。 不再有不必要的感情的牵绊,才能在这条路上走到尽头,一个尽头是天下,一个尽头是地狱。 凌渊打了一个呵欠,回房间睡觉去了,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唐麒不在的时间里,恒郡的流言悄悄地漫天飞舞,都说唐麒是去外面躲着灾祸去了。 这样的流言越来越热闹,迟迟不露面的唐麒,也给了流言滋生都是机会。 几个人把头发都快愁白了,纷纷来找穆崇。 自从林夫人去世,穆崇的身体就越来越弱,也不再参与政事了,他将几个人劝走,然后一个人在院子里散步。 本以为能够有个好的收场,能够让唐麒安安生生地过完一辈子,看来那个女孩子,天生就是雄心勃勃的人,也罢,她自己愿意,谁也拦不住她。 唐家百年前的那位女子,应该也是存了争夺天下的雄心吧,只可惜最后被人算计,现在她的志向,都在唐麒身上了。 随后几天,唐麒给乾元城送了半张残方,惊动了乾元,恒郡以及豫南三个地方,恒郡的流言蜚语终于被暂时压制,只是这张方子有没有用,着实有待商榷。 唐麒昏昏沉沉躺在马车里,唐黎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他娘亲也这般能够睡觉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城门举动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11 回恒郡的路上,依旧是不太平。因为家乡死了太多人,不少人背井离乡求一条活路,但是因为城池之间严苛的条件,很多人不被允许进入,新邺郡的瘟疫就是因为这样染上的。 “小姐,新邺军中的瘟疫,必须马上阻止。”白术骑马在马车外面回道。 唐麒疲倦地揉揉眉心,道,“嗯,让唐麒亲自过去,我赔不起那么多人命。” 她素来爱惜兵力,自己用起来也非常小心,现在这样的情况,唐麒心疼地肝都要颤了。 “小姐,”白术察觉到她的异常,劝解道,“您不要想太多了,天灾**,总是常见的事情,您以后要遇见的还多呢,时间还长,谁也瘟疫一完就打仗,绝对是要被天下人诟病的。” 唐麒点点头,“我知道的,不过军中我素来严防死守,就算林峰走了,也不至于发生这样的纰漏,你派人去查,我绝对不允许军中出这样的事情。” “是,”白术道,他犹豫了半天,继续道,“小姐还有一事,不知道” “你说,啰嗦什么?”唐麒不耐道。 白术早就习惯了唐麒的脾气,上次怀孕的时候,她可是兜头摔过好几个砚台的,现在已经很好了。 “楚相公已经知道卫良的事情了。”白术道。 “知道就知道了,虞景都不在乎自己手下人的性命,他担心什么!”唐麒不满道。 她讨厌自己被别人欺骗和算计,就算是虞景也不行。 白术不在说话,唐黎在一旁眨着眼睛问道,“娘,虞景是哪一个?” “是娘的老师。”唐麒简单解释道。 “就是爹爹说的,已经去世的虞先生吗?”唐黎使劲想了想,好像虞景告诉过他这些事情。 “你爹爹怎么说的?”唐麒问道。 “爹爹说,我想一下”唐黎毕竟年纪小,想了半天之后说道,“他说虞先生是娘最重要的人还说娘的本事好多都是虞先生教的,反正虞先生很厉害,是吗,娘?” 唐麒垂眸,目光落在幼子好奇的脸上,半晌之后回道,“是,他陪着娘亲十二年,很厉害,是娘亲的老师,他去世六年了。” 她眼中的悲伤不言而喻,连唐黎都看的出来。但阿黎看不懂的是,他娘亲眼中的决绝。唐麒可以悲伤,但是绝对不会因为悲伤误了自己的事情,她的脚步永远都不会停下。 “娘,你很喜欢他吗?”唐黎说道。 “很喜欢。”唐麒很确定地答道。 “那你喜欢爹多一点,还是喜欢虞先生多一点?”唐黎问道,小孩子总是擅长为难大人。 唐麒靠在马车上,想了许久,是啊,她自己也不知道喜欢谁更多,她爱虞景,这一点毋庸置疑,被算计觉得心痛,也是因为来自对他的爱和信任,虞景对她的影响是刻在骨子里,一辈子都无法忘怀。 “娘,你怎么不说话?”唐黎把头埋在她怀里,小声问道。 “阿黎觉得呢?” “阿黎没有见过虞先生,当然觉得爹爹好,爹爹会做饭,还会讲故事,还会给娘批奏折,什么都会,不会比虞先生差的吧?”唐黎认真说道。 唐麒笑了起来,道,“你说得对,活着的人当然比死了的人重要。” “那娘你不要和爹爹生气好不好,你不要怪他了好吗?”唐黎低声道。 唐麒摇摇头,“阿黎,娘不怪你爹爹的,是娘自己不好,娘想要的东西,别人给不了。” 唐黎点点头,继续靠在唐麒怀里。 “阿黎,娘告诉你一件事情,你不许告诉别人。”唐麒笑着看着孩子。 唐黎抬头看着她,眼睛都是亮的,许诺道,“我不告诉别人。” “你压到你妹妹了。”唐麒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妹妹哪儿的妹妹”唐黎眨了几次眼睛,没有反应过来。 唐麒看着犯傻的儿子,狠狠地揉着他细软的头发,靠着垫子去睡觉了。 唐黎反应过来,“是在这儿吗?”他把手放在唐麒肚子上,小声问道。 唐麒没有回答,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都是她的孩子啊。 三日后,恒郡北城门。 唐麒掀开帘子看着外面乱糟糟一片,萧云也骑在马上,一脸肃然。 “这是怎么了?”唐麒回头问了一句。 “回小姐,都是各地的流民,今年雨水少,怕是闹起了饥荒。”白术皱眉说道。 唐麒颔首,这就是世上的道理,什么叫祸不单行,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不就是吗。 瘟疫过后是灾荒,唐麒现在缺人缺钱缺粮,刚刚下了一局那么大的棋,还怀着身孕,就有这么个烂摊子多年等着她。 “姚先生养病去了,他们就连这点活都干不了。”唐麒有些失望地说道。 “夫人,您先回城吧。”白术说道,唐麒现在可经不起折腾,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唐麒摇摇头,“我去看看,这样下去,还不得打起来。” “娘,我也去。”唐黎道。 唐麒笑了笑,“走,既是你我母子的天下,自然要咱们一起去解决。” “还有妹妹。”唐黎道。 “不了,你妹妹以后要当娇花养起来,像娘这样活着,太累了。”唐麒道。 “娘说的对。”唐黎轻轻摸了摸她的肚子。 “妹妹,要乖乖的。”唐黎小声道。 母子二人先后从马车上下来,唐麒一身深蓝色的长裙,脸色苍白,看着便很疲倦,不过风姿依旧,她总是很美。 唐麒带着阿黎下了马车之后,随行的人立刻将她护起来,萧云也立刻翻身下马,三步并两步走过来跪下,道,“夫人,小公子。” 唐麒点点头,道,“起来吧。” 哄闹的人群终于平静下来,半晌之后哗啦啦跪倒一片,不知道谁带头喊了一句,道,“求夫人救我等一命啊” 唐麒走到城门前,听着身后闹哄哄的声音,神色平静。 “夫人,您是要我们这些人死在外面吗!”终于有人忍不住说了难听的话。 随意就有人议论起来,说是“女子无德”,“女子祸国殃民”的话,还有人指责唐麒不负责任的。 唐麒停下来,转过身,目光凛冽地盯着下方的人,总是有人给她添乱,总是有人不让她消停。 “请安静些!”萧云喊道! 可惜半晌之后,这群人都安静不下来。 唐麒脸色一凛,伸手抽出白术手里的长剑,横在身前,带着儿子往前走了几步,道,“诸位,唐麒主政北方,自然会对诸位的性命负责,但是诸位,你们先得有性命留下来,现在瘟疫横行,人多的地方最是流行,孰轻孰重,诸位可知?” 她不是会用怀柔手段的人,所谓一斗米养个恩人,一石米养个仇人,有些人是不能姑息的。 “夫人,您是要逼死我们吗!” “是啊,夫人,我们孤儿寡母” “白术。”唐麒使个朝他一个眼色道。 “是。”白术说完之后上前道,“诸位,夫人从北方受灾之地回来,已经派姜大人带着钱粮过去,今日夫人会派大夫过来,给诸位诊治,诸位还有什么要求,尽管告诉萧大人,他会转告夫人的。” 唐麒把剑递给白术,道,“回去吧,萧云,再有敢闹事的人,给我绑了,自己不要命,还敢撺掇着别人不要命。” 唐黎忽然挣开唐麒的手,把荷包拿出来,往前走了。 白术赶忙要去拦他,唐麒挡着他,道,“不用。” 唐黎走到一个带着孩子的夫妻面前,从荷包里拿出糖莲子,递给那个孩子,道,“妹妹,这个送给你,我娘下午一定会让萧叔叔给大家准备晚饭和住的地方的,妹妹别怕。” 送完,他大大方方地回来,拉着唐麒的手,母子二人一前一后走了。 那对夫妻拿着荷包不知道该说什么,众人终于安静下来,也没有再闹事了,萧云随即下令给他们准备晚饭和住的地方。 小孩子的动作,往往比大人更容易让人感动。 唐黎紧紧握着唐麒的手,那只手一直在发抖,抖地很厉害。 唐麒轻轻捏着儿子的小手,道,“谢谢阿黎。” “阿黎会帮娘的。”唐麒认真地说道。 唐麒点点头,母子二人又上了马车,回去了。 “白术,派人过去,把能喘气的都给我召过来,我养着他们,可不是来吃白饭的。”唐麒说道。 “是,夫人。” 其实恒郡现在的状况已经很好了,这些大臣,尤其是年轻热血的臣子,每天拼死拼活地忙着各种事情,缺钱的有人想办法去筹钱。 户部提了一个募捐的词,随后就派人把恒郡的商户跑遍了,出血的人多的是。 商户之中,但凡有人敢涨价,京兆尹的人就敢封他们的店。总之各种手段层出不穷,唐麒虽然看着严厉,却也知道他们的辛苦。 “阿黎先去休息吧。”唐黎摸着儿子头,安抚了一会儿,那样的场面,还是让这个小孩子害怕了。 “娘和妹妹也要好好休息。”唐黎道。 他知道唐麒的习惯,带着肚子里那个小的,他娘自然会顾忌。 “小小年纪,就知道拿捏别人的软肋。”唐麒说道。 第一百一十二章穆崇病重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12 唐麒看着下面一群人,年轻的是累的不得了,年纪大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有个人大概刚刚从床上,匆忙地赶过来,头发都是乱的。 这场面让唐麒啼笑皆非,心里又感动地很,她挑的人还是很靠谱的,虽然智计不足。 唐麒起身道,“抱歉了,唐麒自己任性,留下诸位替我整理朝政,真是愧疚。” 下首的皆是惊得够呛,还是许昌吉跟着她久一点,知道她道歉的时候就不是说玩笑话,便接话玩笑道,“多谢夫人体恤,不知道夫人打算如何奖励臣下?” 唐麒坐了下来,笑道,“好,我这里有怀阳新送来的紫玉,不如等忙完这阵,给你们一人送一个玉雕如何?” 怀阳紫玉矿,这几年声名大作,价格涨得能够吓死人,这要是真送出去,可是一大笔银子。 “多谢夫人。”下面的大臣纷纷说道,文人嘛,也就那点爱好了。 “不客气,你家夫人穷的也就只剩这点东西了,”唐麒笑着回了几句,“好了,谈正事,北方叛乱一事,我已经处理好,明日会给诸位说清楚” 唐麒一忙起来,又是到了深夜才完。因为姚晋生病,内阁的事情留下一堆,唐麒还得重新决定内阁的人选。 至于姚晋,那是虞景选定的人,她不太想用,但是不得不承认,他的手段摆在那里,唐麒揉揉眉心,等他病好了再打算吧。 唐麒回来之后还没吃过东西,这会儿早就饿的头晕了。平日就算忙到现在,楚徇钺也会给她准备东西的,可惜现在,大概以后都不可能了。 虞景的事情,她不可能原谅,楚徇钺呢,就算是被波及地就好了。 一个男人,他做的已经够多了,是她的错。没道理再让楚徇钺一直待在她身边了,再这样下去,两个人都要成了怨偶了。 唐麒仰头看着天空,明月皎皎,可惜她只有一个人,一个人也好,哪怕一个人看一辈子的月亮,都不要再拖着楚徇钺了。 她一开始就选择了天下,就不该奢望有人陪着她的,虞景决然离开,楚徇钺在陪伴她八年之后,终究也走不下去了。 感情是需要交换的,以心换心,以情换情。楚徇钺温暖,包容,将唐麒这块无心无情的石头捂了八年之后,不但没有捂热,差点把自己的心也变冷了,差点就做出违背自己本心的事情。 再这样下去,楚徇钺就不是楚徇钺了,他不是不会算计,他只是不愿意变成那样的人。 爱这种东西,太过纯粹。尤其是在唐麒和楚徇钺之间,两个人都对“爱”这个字的要求太高。 他们都希望自己和对方之间只有纯粹的感情,不夹杂利益和算计,永远坦诚相对。 “玖思。”穆崇喊了一声,手里拿着一个袍子,给她披上。 “穆叔”唐麒回过头,眼里瞬间涌上了泪花,定定地看着他。 这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即使已经嫁人生子,在穆崇面前还是一个单纯的小姑娘。 “玖思你这丫头”穆崇心疼地看着唐麒,又咳嗽起来。 “你这丫头,难道真的就一心想要这天下,别的什么都不要了?”穆崇看着她。 “小丫头,你少年的时候,我忙着治理西秦,把你交给虞景,现在想想,真是后悔莫及,要是知道今日这般境况,我那时候怎么也得先好好教导你,他怎么把你教成这样的,我真是”穆崇心痛地看着唐麒,眼泪也下来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这姑娘去报仇,去争夺天下的,他只是想看着她过的安稳,要人照顾,不必一个人承担所有的责任。 但是现在呢,这姑娘手握北方大权,一心争夺天下不,应该说她不得不去争了。 若是她低头,那么凌渊会怎样呢!凌渊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凌渊会折断她的翅膀,打碎她的骄傲。 西秦三十万人也只有死路一条,唐麒不是一个人,她承担着太多太多人的责任和命运,那是她一个女人本不该背负的东西。 只有权力才能保护她,只有站在最高的位置,她才能没有后患。 这是唐麒一开始的选择,她没有回头路,她只能走下去。 “穆叔,身在高位,我只能这样选择,何况这也是我的意愿,我不后悔。”唐麒道。 “可是清时呢?”穆崇问道,“八年他都在你身边,你就一点感情都没有?” 唐麒低着头,道,“穆叔,这不是一回事。” “玖思,穆叔怎么忍心一个人。”穆崇说完,忽然觉得心口疼,他心疼这个孩子,这个本该是金枝玉叶的小丫头。 唐麒抬头的时候,才发现穆崇脸色苍白,把唐麒吓了一跳。 “白术,让白柳过来,白术!”唐麒喝道。 “我没事没事”穆崇捂着心口,一边还安慰唐麒,只是话音未落,就昏过去了。 “穆叔,您怎么这样了,您怎么都不告诉我!”唐麒心惊不已,声音都在发颤,白柳和白术匆忙过来把穆崇扶起来,送到屋里。 白术看着心焦的唐麒,让厨房送过来一碗肉糜粥,端了上来。 “小姐,多少吃一点吧。”白术道。 “吃什么,这都什么时候了,我怎么能吃的下去!”唐麒脸色难看,喝了一声。 白术继续端着,跪到唐麒面前。 “小姐,您还有小公子和小小姐。”白术沉声说道,好像唐麒要是不吃,就不起来一样。 唐麒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起来吧,我难受得很,让我歇一歇,马上就吃。” 白术起来,道,“小姐,快凉了。” 唐麒点点头,拿起了勺子。 唐麒召来穆崇身边的仆人,问道,“穆叔最近都这样吗?” “回小姐,将军的身体每况愈下,他又忙着恒郡的事情,这下愈发重了。”仆人回道。 唐麒一手撑在额头上,心里非常难受,穆崇多少年来为她劳心劳力,现在病了还不能好好休息,她到底,还要在这条路上挣扎多久。 唐麒心里一阵一阵的发寒,许久之后白柳出来,她才开口,道,“穆叔怎么样?” “小姐,穆将军让您去休息,他已经睡下了。”白柳说道。 唐麒无法形容现在自己的感觉,她只觉得有人把她架在火上烤,没烤一会儿,又被浸在冰冷的水里,那么难受,简直气都喘不过来了。 “已经睡了吗?”唐麒艰难地对白柳道。 “是,穆将军心中郁结,无法排解,这才”白柳说道。 白柳给白桑使了个眼色,白柳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我知道了。”唐麒语气沉重,像带着西秦的风雪和冰霜。她只留给白术和白柳一个背影,那个背影在月光下孤独萧索。 看似需要依靠,却能够永远承受各种各样的重压而不被压垮,这就是他们的小姐。 “白柳,去熬一碗保胎药过来。”白术吩咐道。 “小姐她有了?”白柳问道。 “是,快去吧。”白术回道。 宁国王宫。 宁昕听完唐麒的书信,还有前面的送信的暗卫,又问了一遍,“这是小姐的亲笔信?” “是,殿下,小姐说了,希望您好好办事,小姐有自己的计划。”暗卫沉声说道。 “是,请回小姐,宁昕必定认真办事。”宁昕说道。 暗卫忽然抬起头,道,“殿下,您的眼睛,是不是能看到了?” 宁昕一惊,半晌之后才道,“是,前些日子遇到了一个神医,说是能够试一试,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好,就没有说出去。” 果然唐麒手下的人,没有一个是闲人,尤其是暗卫,宁昕算是领教了。 “殿下何不告诉小姐,属下告诉小姐一声,她定然会帮殿下的。”暗卫说道。 “多谢。”宁昕道。 暗卫行礼之后,便告退了。 宁昕摸着信,果然,唐麒的便宜可不是白占的,现在就到了还的时候。 唐麒的计划,果真不一般,他要让宁昕和云客联手去下这盘棋。 宁昕身为北齐之主,有心争夺天下很正常,何况他还是前朝长公主的夫君呢。 云客则是因为云家的关系,也有理由走上那条路,还有一个年少的楚胤,正好,三个人一台戏,就看他们怎么唱,唐麒这个幕后之人怎么安排了。 楚明瑶许久之后走进来,道,“夫君,你怎么不去休息,玖思姐姐有什么事情吗?” 楚明瑶成熟了很多,何况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宁昕又对她颇为关心。她这几年过得无比顺心,虽然前朝已亡,但是她只想好好过日子。 “我大概要离开一段时间了。”宁昕握着他的手道。 “为什么?” “你别担心,小姐有恩于我们,现在需要我出力,我岂能躲避不从的道理,”宁昕抱着她说道,“放心,小姐的计划很周密,不会有事的。” 楚明瑶紧紧抱着他,她不想再卷入这样的纷争。 “夫君,这件事情过了之后,咱们像北齐那样,把宁国交给玖思姐姐,带孩子离开这里吧,我出了皇宫就嫁到这里,我想去看看外面的风景。”楚明瑶半撒娇道。 “好,依你。”宁昕说道。 第一百一十三章噩梦连连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13 唐麒赶了多日的路,又有身孕,确实累的要命。即使因为穆崇的病情痛心不已,她也很快沉沉地睡过去了。 她真的太累了,而且只有她一个人,连床榻都是冰冷的。 一夜无梦,唐麒早早醒来,今日她不用面见群臣,只是早早地醒了而已。 唐黎也起的很早,在外面敲门,唐麒把门打开,看见他脸色不太好,道,“今日不用早课,回去多会儿。” “娘,我做噩梦了,想跟你一起睡。”唐黎娇娇弱弱地说道。 照顾他的侍女是个年长的老嬷嬷,看着唐麒道,“夫人,小孩子怕惊着。” 唐麒点点头,让他进来,道,“做什么噩梦了?” 唐黎瘪嘴,“道,好多死人,阿黎看见恒郡城门口都是死人,好吓人!”他音色中的惊恐让唐麒心疼。 唐麒摸摸他的头,牵着阿黎的手进来,本来想抱着他上床,可是被唐黎拒绝了,“不要妹妹看见,娘。” “好,自己上去。”唐麒笑了一声,现在就有了兄长的风度了,给他倒了一杯水,端了过去。 唐麒依稀记得,小时候做噩梦的时候,她总是去敲父王和母妃的门,母妃总是很温柔地哄她,父王虽然脸色不好,但其实心里也疼她,即使有了弟弟,她也是唐王府最受宠的孩子。 唐黎这个模样,让她回忆起小时候的自己。 “娘,你也上来,咱们一起睡。”唐黎喝完水说道。 “好。”唐麒躺在儿子身边,摸着他细软的头发,这孩子苍白的脸总算是有了血色。 这孩子有些害羞,本来母亲应该是孩子永远能够依靠的人,但是唐麒多年来的强势,让他不敢向母亲说求助软弱的话,小孩子的自尊心也很强的。 “阿黎,害怕的话就告诉娘,娘不会笑话阿黎的,知道吗?”唐麒低声说道。 楚徇钺找的那个嬷嬷,果然是不一般,能看出小孩子最想要什么。这种事情,阿黎以前肯定是找楚徇钺的。 “谢谢娘,和娘在一起就不怕了。”他迷迷瞪瞪在唐麒身上蹭了蹭,睡过去了。 母子二人靠在一起,唐麒摸摸儿子的头,也休息去了。 一个好的君王只是偶尔能够当一回好的母亲,譬如现在。她终究还是只能在这两个责任中挑一个,她早就选择了。 白柳紧紧皱着眉头,穆将军的病症,他真是无能为力了。 “白柳,不太好吧,瞧你这脸色难看的,都能吓死人了。”穆崇开玩笑道。 “穆将军,您要是有个不好小姐怎么办?”白柳忧心忡忡地说道。 穆崇起身,拍拍他的肩膀,道,“担心什么,虞景去了,那孩子都熬过来了,我嘛,她自然扛的过来。” “穆将军,小姐她”白柳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小姐她昨日一个人回去,又跟去了半条命一样。” “那有什么办法,生死有命,纵然位高权重,也难逃一死,我一生投身军中,这几年才过了几天消停日子,难得清闲,活到现在,才知道这是我想过的日子。”穆崇微微叹气。 那孩子现在走的这条路,他是看不到她走到头了,可是凭着那孩子的心性,她一定会走到最后,要么赢,要么死。 穆崇想着,又觉得心口疼地厉害。 “穆将军,您不要再想小姐的事情了,您自己好好养病才是大事,您说这样的话,这不是剜小姐的心吗?”白柳身为医者,尤其最近几个月,看了那么年长年少的人离世,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心痛。 穆崇从床上下来,道,“他们母子还没起来吧。” “是,小公子早上做噩梦,去小姐那里休息了。”白柳回道。 果然,楚徇钺一走,唐麒也知道“母亲”这两个字是要担着什么样的责任了。可惜楚徇钺怕是在乾元城,回不来了吧。 穆崇笑了笑,“扶我去外面转转,近来都在忙玖思丫头的事情,她回来了,就自己操心去吧。” “是。”白柳将他扶起来,去外面了。 唐麒再睡了一会儿,还是起来了,唐黎小脸苍白,但是没醒。 想当年她头一次看见尸体的时候,吐的不得了,连着做噩梦。这孩子已经很好了,在外面的时候都没有反应,回来之后放松下来,才出了这样的事情。 唐麒摸摸他的头,起身去看堆在桌子上的那一堆文书去了。 岭北连家。 姜陶和连海清早坐在一起喝茶,两个人眼圈都是青的,昨天忙到深夜,今天还得去继续。 “姜大人,云家有些乱,您不管吗?”连海问道。 “不用,”姜陶摇摇头,“夫人有安排,她说不用管云家的事情,只要把其他世家的事情处理好就行。” “那多可惜,云家手里的钱粮难以计数,若是能够为夫人所用,必定是一大助力,不用多可惜。”连海说的煞有其事。 “你不就是可惜王家不愿意把姑娘嫁给你吗,至于把云家往死路上说,你放心,云家会走的,云客是把好刀,夫人不用他多可惜。”姜陶说道。 “是吗?”连海差点跳起来,看着都要高兴疯了。 姜陶摇摇头,“年轻人,就一个女人而已,至于把你高兴成这样。” “那当然了,我和柔儿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连海和姜陶熟了以后,就不靠谱地厉害,说起话也没谱了,年轻人活力十足,比起姜陶这个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的人还能说。 半晌之后连海又问,“易之兄,你怎么还不成亲,你应该比我年长许多的吧。” 姜陶起身道,“大丈夫心有家国,岂能沉溺于温柔乡中,趁早把你这点收好别让夫人看见,她不喜手下的人这般,会误事的。” 连海不解,道,“不至于的吧,所谓修身齐家才能治国平天下,夫人岂会因为这事情不高兴。” 姜陶没有说话,深沉的眉眼之间夹杂着连海看不懂的东西。 深夜,岭北。 姜陶和一个中年男人坐在月下,心里连连叹气,这多好的日子,花好月圆的日子啊,连海去和王家小美人约好看风景去了,姜陶和这位齐大人还得在这里撑着局面。 齐远济曾是穆崇身边的副将,自然可信,他接了唐麒的命令和姜陶一起办事。 他们小姐这个看起来很奇怪的计划,今夜就要开始了。 岭北郡的郡守出身武将,曾是唐麒手下的人,这也是唐麒在这里晃了一圈就敢离开的原因。 “齐大人,今夜有劳了。”姜陶说道。 “我是看不懂小姐这个计划,不过奉命是行事而已,倒是姜大人要主持,还请多多费心。”齐远济说道。 他这次只和唐麒见了一面,却被告知要听从面前这个刚过而立之年的年轻人的话,倒不是不服气,就是担心这人太年轻坏事。 “齐大人放心,易之既然敢接受,自然是有这个本事的,定然不会让小姐失望,否则我也无颜面见小姐,齐大人不相信易之的本事,也该相信小姐的眼光。。”姜陶信誓旦旦地看着面前的人,这个态度让齐远济很满意。 他出身军营,不喜欢文人那样谦虚来谦虚去的做法,他想的很简单,能干就上,不能干就赶紧走,千万别瞎耽搁事儿,上赶着给人添乱。 “姜大人有这话撂在这儿就好,省的老夫到时候担心。”齐远济站起来道。 “姜大人,齐郡守,”另一人走进来,是出身秦川卫的人,一身杀伐气息,“云氏已经动手了。” 姜陶起身,道,“走吧,都说月黑风高的日子才是杀人的时辰,今日这个时辰也不错。” 齐远济看着这个年轻人,或许真的可信呢,她该相信唐麒的眼光。 唐麒端坐案前,还未去休息。唐黎今日陪着穆崇去睡了,这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察觉什么,今日和唐麒黏糊了一会儿之后,就去找穆崇去了,晚上干脆都没回来。 唐麒放下手中的笔,看着乱糟糟的桌子,一时间心烦意乱,连旁边的夜宵都不想吃。 她埋下这一局,到底能不能成呢。 唐麒自己也不知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她自己当然会尽力。 以前她只是顺着时势办事,偶尔搅弄风雨,也不是多大的动作,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是她在造时势。 她必须用自己的手段打破僵局,同时在南北纷争中占据上风,还要保证自己手里的棋子永远都是棋子,而不会自己在棋盘上跳。 这是最劳心劳神的事情,可她偏偏又在这个时候怀孕了。 就像六年前战场的事情如火如荼的时候,她怀着阿黎必须去生孩子,所有的事情搅和在一起,唐麒必须要足够大的承受能力,来同时处理各种各样的事情。 她赌了一场大的,输赢尚不可知。 唐麒起身走到窗口,清冷的月光从窗户进来,将她的身影拉长,投在地上,唐麒仰头看着明月,原来这世上还有这样清丽的月光。 她深吸一口气,摸着微微鼓起的肚子,还有她的女儿呢。认真想一想,这些年她从来没有一个人过,这条路上,总有人陪着,虞景,穆崇,清时,阿黎,还有她的小丫头。 随后,她回去继续坐下,拿起笔,看着永远处理不完的公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明修暗渡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14 乾元城,天气闷热。 楚徇钺知道唐麒回来好几天了,但是看着唐念兴致勃勃地收拾东西,楚徇钺半点心情都没有。 “姐夫,你真不回去?”唐念站在他旁边,问道。 他看的出来,楚徇钺很怀念这间院子,他最近修理了梨花树,将荷花池也翻修了一遍,他还打算将原来的唐王府和钺王府连在一起。 虽说这已经不是乾元帝都,他也不是皇族,但是要这点地还是没问题的。 “我要把这里修好,就不回去了。”楚徇钺回道。 “姐夫,这里现在是凌渊的天下,你待在这儿,万一要是他拿你威胁我姐姐怎么办,我阿姐肯定会”唐念皱眉道。 “你姐很忙,她没空管我,”楚徇钺往前走了几步,声音淡然,“何况凌渊又不傻,他为什么要挟持我。” 唐麒现在大概已经下定决心,唐麒那个人,做出选择的时候,就不会回头了。 你看,他真的是什么都知道,但是就是没办法对那个丫头心软。 “姐夫,你怎么这么说阿姐,虽说我阿姐有点脾气不好,但是她对姐夫很好的嘛,你要是不回去,姐姐怎么办,都没有照顾她了,姐夫,你不心疼她?”唐念看着他,认真问道。 楚徇钺坐在秋千上,听完唐念的话之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姐夫,你不爱我姐姐了吗,你当年娶她的时候,可是说过天长地久的吗,你这不是骗阿姐吗?姐夫!”唐念往他面前一站,质问道。 在这孩子的话,让楚徇钺觉得有些荒唐,为什么要问谁去照顾唐麒,为什么要问这样的话,他这个姐夫,难道就是为了照顾唐麒她吗? “唐念,你过来,如果你这样问我的话,那你的姐夫真的可以谁都去当了。”楚徇钺语气中的不悦很清楚地传到唐念的耳朵里。 唐念瞬间觉得自己说错话了,赶紧过去道,“姐夫,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哎呀,姐夫,阿姐她这个人有什么事情都不会说的,她一定很惦记你的,你就回去吧。” 唐念一把拽着楚徇钺的胳膊,又耍起了小时候的伎俩,撒娇。 “阿念,你坐下。”楚徇钺对他说道。 唐念坐在他身旁,楚徇钺继续道,“大概我对你姐姐纵容地太久,让你看错了一些事情,你就要和韦家的姑娘成亲了,这不是过日子的法子,阿念,你要是这样和韦家姑娘过下去,那不是委屈人家吗?” “可是我看着你和阿姐很好啊,又不吵架,我阿姐跟在在一起也很高兴,姐夫,你不高兴吗?”唐念不解道。 “这不一样,阿念,你阿姐,她不是一般的女人,她已经不需要我了。”楚徇钺对他认真说道。 一直以来,他和唐麒就像坐在天平的两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他们是夫妻,是世间最亲密的人,楚徇钺照顾她,她对楚徇钺撒娇,这看起来都没错。 但是两个人的关系就是不正常,他们永远无法一般的夫妻。唐麒只是需要一个人陪着她,而楚徇钺在这段关系中,承担的不是丈夫的责任,他代替别人陪着她。 唐念摇摇头,沉下声音道,“我知道阿姐不一样,她一直只是一个人,姐夫,现在连你也不陪着她了,姐夫,阿姐会伤心的。” 楚徇钺坐在秋千,一言不发。他长长的眼睫垂着,六月的炽热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可是那张脸却苍白的仿佛没有温度,会伤心吗? 他也会伤心的,就玖思这个弟弟果然没有白疼,任何时候都先考虑他姐姐的利益。 “你们陪着她就好了。”许久之后,楚徇钺靠在秋千上,说了这么一句。 唐念低头不语,“姐夫,你小心些,总有人不怀好意的,你有什么话要带给阿姐吗?” “没有了,你回去吧。”楚徇钺把身子仰在秋千上,没有看他。 带着热气的风穿过高门深院,吹在楚徇钺的脸上,已经过了八年了,已经够了吧,他侧过脸,眼眶发红。 离开唐麒,他竟然什么都没有了。可是想一想,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就是别人算计好的吗,唐麒,虞景他们忘了,他这颗棋子,也有厌烦的权力。 他曾对她许下承诺,现在还是要违背了,怪不得唐麒从来什么都不说,她是不是,早就料到这一天了。 恒郡。 唐麒这两天下午容易犯困,根本提不起精神,还好内阁的新人已经有安排,她才能喘口气。 当年怀阿黎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娇气啊,唐麒从白术手里接过茶杯,她刚刚把午饭和安胎药一起吐了。 “玖思!”穆崇走了进来,唐麒一看就知道他是都看到了。 “穆叔,”唐麒皱着眉头喊了一声,“您怎么来了?” 穆崇走到她身旁,问道,“白术,你说,你家小姐是不是有身孕了!” “是。”白术老老实实地说道。 “几个月?” “两个月。” “那是北海一战之后有的,唐麒,你能长点心吗,上一次是怀着阿黎千里奔波,这次呢,又怀着孩子到处跑,你不要命了是不是”穆崇虽然生气,可看着她脸色苍白,也心疼地厉害。 “你这孩子,你说你要我怎么放心你!”穆崇道。 唐麒低着头,道,“穆叔,我没事,那不是都生了一个吗,都那么大了,没听说怀第二个还出事的,放心吧,穆叔,很快就好了。” 穆崇不再说话,只道,“丫头,我知道你心大,可是孩子还那么小,你除了天下,还要顾忌他们,最近好好休息。” 唐麒连忙答应,穆崇又道,“写信让清时回来。” “不行,穆叔,我们两个还不容易下定决心分开,不再折磨对方的。”唐麒立刻说道。 穆崇也知道这两个人都不好过,再这么下去,都得凑成一对怨偶,便道,“那也得告诉他一声。” “会告诉的,等阿念成亲吧。”唐麒道。 “是啊,那孩子也大了,你记着亲自过去提亲,这瘟疫,也该好了,我听说阿麟在那边的师傅给他来信了,想来是能够治好的。”穆崇说道。 唐麒眼前一亮,道,“那就好,新邺的兵力可都是精锐啊。” “说什么呢,”穆崇道,“现在城北方多地饥荒连连,民不聊生,你竟然还想着打仗,这不是君王的气度。” “我知道,已经派人过去了,穆叔别生气,好在这几年攒了不少银子和粮食,现在连西秦都是种粮食的好地方了,回头就安置他们回去,穆叔放心吧,我又不是糊涂的人,难道还不知道孰轻孰重。”唐麒脸色缓过来一些,对穆崇笑着说道。 “回去休息吧,你养着那些年轻人,可不是让他们来玩儿的,办不成事的,通通发配到外面去历练,看他们还在这抱怨。”穆崇说道。 “我知道了,穆叔,你放心,我晓得的,我肚子里可是娇气的小丫头了,等下一年的时候,穆叔就带她去玩儿,好不好?”唐麒笑嘻嘻地看着他。 “好,穆叔答应你,生个丫头可要好好娇养,要什么就给什么,不要像你才好。”穆崇道。 “儿子肖娘,女儿肖爹嘛。”唐麒笑着。 说到楚徇钺的时候,穆崇目光微闪,但是终究什么都没说,他知道,有些人终其一生都在找一个目标,唐麒既然想要天下,那就去争夺好了。 就算败了,后面还有人呢。他就不信楚徇钺能够放下他家玖思丫头了,他就不信了。 唐麒吐完之后,白术很快又端过来汤药,还带了一碟糖莲子。唐麒皱着眉头,闭着眼睛都咽下去了,往嘴里塞了几颗,又去看文书了。 人都是这样,有人撒娇的时候,总是娇气地不得了,什么不吃这个,不吃那个,一个人的时候,还不是乖乖地什么都干了,哪儿那多么矫情。 唐麒看着文书,瘟疫和旱灾,真是把唐麒这几年攒的的家底都折腾出去,真是心疼啊。 “还好端了新邺和岭北的世家。”唐麒一边看文书一边低声念叨着,收来的银子已经被姜陶押送回来了,秦川卫亲自押送,过几天就回来了。 白术忽然敲门,道,“小姐,西南有消息传过来。” “说。” “白玉飞收留了那孩子,正不知道如何处理,他已经收到了宁国的信,结果如何,暂时不知。”白术道。 “他一个人做不了主,”唐麒道,“西南也是铁桶一个不对,我记得前几年那里有草莽出身的人造反,找不出来也得找。”唐麒敲着桌子,一边思索一边道。 “还有,把北海水军的事情露出去。” 白术应声离开。 一东一西,唐麒就不相信,他凌渊什么都顾得上,总有他失手的时候。 唐麒打了一个呵欠,又将白桑召过来,道,“把这些给内阁送过去,告诉他们不是大事不要找我,我要他们干什么的,以后所有的都批完再送过去。” “是,”白桑道,“小姐,您好好休息,属下马上就去。” 不管是旱灾还是瘟疫,都要面对啊,唐麒困得不行,也没工夫考虑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官制之变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15 “阿姐!”唐念跟着了火一样蹿进来,站在她面前,又抱怨道,“阿姐你也是,还以为你很快就回来的,你怎么拖延那么久啊。” 唐麒笑了笑,道,“有正事呢,怎么,韦家姑娘及笄,你等不及了?” “阿姐,你不要乱说。”唐念道。 “好了,你肯定骑快马回来的,去休息吧,等过了九月凉快一点,姐姐就去给你提亲。”唐麒道。 “姐,这事不急,就是你和姐夫” “我们俩没缘分,你就不要多问了。”唐麒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唐念叹气,道,“姐夫住在原来的唐王府了,把那里翻修了一遍,我就知道他肯定不回来了,阿姐,成亲的时候,他明明说过的,现在又反悔!” “瞎操心,快去睡觉。”唐麒将弟弟打发走,自己也叹了口气。 从哪里开始,还是从哪里结束,她和楚徇钺,一开始就是错的,他撑得太久了,唐麒知道,她一点也不怪他。 唐念心里不满,却也知道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情,不是外人能够掺和的,只能乖乖回去休息。 他苦命的阿姐啊,唐念叹气。 接下来的日子里,旱灾与瘟疫跟唐麒的孕吐一样,没有半点起色。 但是这个时间里,唐麒也没有休息,她花了小半个月的时间,将恒郡的官制彻底确定下来。 内阁共七人,四文臣三武将并存;丞相一人,六部与以前一样,吏礼兵刑户工,与前朝无异,其余各地官职也是沿袭前朝,稍作改动,各地武将的权力有所扩张,但是因为动作不大,也没有引起异议。 姚晋已经养好了身体,唐麒深思熟虑之后,还是继续任用他,左右虞景已经死了,楚徇钺和她是分道扬镳再难聚首,就把他放在内阁了。 丞相之位则用的是姜陶,虽然人不在,年纪轻,但也算众望所归了。 被拖延好几年官制一事彻底平定,唐麒还是被尊为夫人,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此夫人非彼夫人了,她称王称帝,是迟早的事情。 将军府当初建的时候,就占地很广,这几年来有一个院子是空着的,唐麒安排了一下,和众人见面的地方就换到了那个院子中,书房就归她一个人了。 就在这些事情安排完之后,乱了许多天的岭北才传出来消息。 齐远济的请罪折子和姜陶的文书一齐送来,随即恒郡上下震动,唐麒彼时刚刚散了朝会,正在后院里吐的不行,脸色难看的厉害。 “那内阁的还有那几个叫到书房。”唐麒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声,又回过头去吐了。 “白柳,我怀阿黎的时候,也不见得这么折腾人啊!”她问了一句道。 “这属下也不知道。”白柳挠挠头。 唐麒胃里泛酸,深吸了一口气,忍着去书房了。 白柳打定主意去找一下孟廷卢,他们小姐现在吃什么吐什么,不吃东西还吐,眼看连胃都吐出来了。 唐麒打起精神,但是几个人看着她那脸色也吓人,许昌吉没忍住便问了一句。 “夫人,您身体不舒服?” 唐麒点点头,“是,孩子闹的。” 所有人的反应都是黎小公子不是都六岁了吗,怎么还闹得起来,何况他不是一向非常懂事的吗。 不过还是有人反应过来,低声道,“夫人有身孕了吗?”这人是现任吏部尚书。 一群大男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能直接去问唐麒。 唐麒点点头,道,“于尚书说的是。” 于邈赶紧道,“臣的儿媳也是如夫人这般,臣这才知道。” 唐麒笑了笑,一手敲敲桌子,不打算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道,“行了,说正事,北边都打起来了。” 北边都打起来半个月了,唐麒生生将消息捂了半个月,这才传出来,此时的岭北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众人看不出唐麒高兴还是不高兴,她只是很平静地说着自己如何处理岭北的事情,顺带把齐远济的职位给撤了。 许昌吉见过齐远济,那位将军比起一般武将要厉害许多,虽然不知道这次出了什么事情,但是撤了他的职位,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去啊。 “夫人,”许昌吉道,“齐将军他” 唐麒手指轻轻叩着桌子,道,“我知道,齐将军很好,我打算调他去西北,将夏城将军调回来,战事八个月来没有半点进展,我总要换个人的。” “是。” “夫人,现在不宜开战。” “现在当然不开战,”唐麒道,“你们都想什么呢,现在这局势,我要是开战,那就把天下人心拱手让给凌渊,我还不至于犯傻,不过这场仗总要打的,有备无患,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是。” 书房里的声音一会儿高一会儿低,众人商讨之后,已经过了午时,唐麒倦怠不已,回去休息了。 新邺郡军营。 这里有八万人,林峰已经亲自回来领兵,虽是带孝之身,但是已经这个时候了,谁还顾得上那么多。 唐麟一脸疲倦从营帐中出来,他刚刚给南营的几个人试完药,看他们的反应。 军**分东西南北四营,这次的瘟疫就是从南营先开始的。在军中这样人多的地方,很快就有大半个营的人已经染上了,刚刚染上的还能治好,但是稍不注意,就有染上已经三四天的人,那时候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唐麟这些天看的最多的就是尸体,火烧尸体,看的他心惊胆战,噩梦连连,却也不得不继续治病救人。 “阿麟,你没事吧。”林峰过去问道。 “没事,我歇会儿,姐姐给的那张药方能用,我还得再去试一回药。”唐麟喝了杯茶继续说道。 “你也歇会儿,别累着了。”林峰说道。 唐麟摇摇头,对林峰道,“林大哥,你给阿姐传个消息吧,我在西边的师父应该会派人过来找我的,我也写信跟他们说了瘟疫的事情。” “好,”林峰回了一句,半晌之后才道,“你还要回那边去?” “会的吧,”唐麟低着头,“我师父想把他的衣钵传给我。” “那怎么行,夫人怎么可能让你走,你出家这事小姐还想让你还俗呢,你怎么还想着去西边了,那么远的地方,去了还回的来吗!”林峰质问道。 “林大哥,你说得我都知道,可是我” “将军,夫人传旨。”外面有人喊道。 “阿麟,你可千万不要招你姐姐了,她不容易!”林峰最后说了一句,急匆匆地走了。 唐麟端坐着,手里的青色佛珠不知道转了多少圈,眼角渐渐湿润,他在这里待下去,总有一天唐麒有办法让他还俗的。 她虽然现在什么都不说,但是唐麟知道。他的姐姐,多的是办法让他低头。 可是他要是走了,又像十八年前一样,留下他姐姐一个人。偏偏楚徇钺和唐麒现在的情形,分道扬镳就是迟早的事情,他姐姐孤苦伶仃这么多年,以后难道还是一个人吗? 唐麟心烦意乱地躺下,和衣睡了一会儿。 北方之乱从岭北蔓延扩大,云家人打着前朝太子的名号,翻过秦川往西南而去,北方随即乱象丛生,又加之瘟疫和旱灾两大祸患,整个北方都被放在火上烤了。 尤其是唐麒自己,整日忙的焦头烂额,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肚子里那个又折腾人。 她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看的下面的人都心惊不已,纷纷劝唐麒一定要好好休息。 唐麒自己倒还好,已经能吃的下东西了,只是进了八月以后,天气实在太热,除此之外她也没觉得有什么。 看着这些跟商量好了一样劝她休息,唐麒倒是一些奇怪了。 “穆叔,”唐麒傍晚和穆崇坐在荷花池边上乘凉,问道,“我真的瘦了很多吗?” “你才知道啊。”穆崇瞪了她一眼。 “我觉得还好啊。”唐麒捏了捏自己的脸,这不是还有肉呢。 “我也听说了,下面的人看见你瘦成这样都觉得不忍心,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是还有一个小的,也不知道哪个孩子这么苦命,投到你身上。”穆崇责怪了几声。 唐麒微微笑着,道,“那怎么了,投到我这里的可都是富贵命,你看阿黎,长的那么漂亮,还有我这么好的娘亲,难不成他还吃亏了。” “娘亲说的对啊,妹妹还有我这个哥哥呢,我以后一定会保护她的。”唐黎满天大汗跑过来。 这孩子自从知道有了弟弟妹妹知道,也开始非常认真地读书练武了。 “阿黎最乖。”穆崇笑道。 唐麒也笑了笑,道,“当然了,阿黎是好哥哥。” 几个人玩笑过后,唐麒忽然想起来,道,“穆叔,唐麟在西边的师父派人过来了,他莫不是还想回去吧。” “那孩子已经不是俗世之人了” “我管他呢,他要是敢走,我就敢打断他的腿,我就不认他这个弟弟,他可是中原人!”唐麒“啪”地把棋子放下,声音颇大。 “行了,你别截着人了,让他去见阿麟,他们说不能能治瘟疫,穆崇道。 唐麒点点头,“我知道了,会送过去了,听说那些人长的人高马大的,还一脸络腮胡子,阿麟干嘛想回那边去啊,我可是他亲姐。” 穆崇无奈地笑了笑,“该你了,快下。” 第一百一十六章大渝来客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16 唐麒忙的晕头转向的时候,凌渊也没好到哪里去。 起兵造反的人现在往南方蹿了,而且据传楚胤在南方,知道这些消息之后,当然闲不下来。 他第一件事就是把白玉飞给调走,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白玉飞带着那个孩子和一队人马消失在淮安山里。 而此时,唐麒那边的夏城也被调回去,两边同时缺人的情况下,被云家和剩下的人趁虚而入。 凌渊坐在书桌前,一言不发,关敏和周瑾年几个人坐在下首,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说话。 “公子,”关敏跪下道,“属下有罪。” “你怎么了。”凌渊这才开口。 “属下当时力劝公子用白玉飞,没想到现在招致如此祸患,请公子降罪。”关敏道。 “关将军,你久不经沙场,也学会了官场这一套吗?”凌渊冷然说道。 关敏茫然抬起头,看着上方那个年轻人凌厉的面容,心里陡然升起几分寒意。 他低下头不说话,凌渊将手里的茶杯磕在桌子上,打破了书房中静寂。 “你们今天都是来认罪的吗,嗯!?”凌渊冷声。 下面一片沉静,他素来喜怒不形于色,但是这次不一样,现在已然沉得能滴出水来,异常难看。 “我什么时候需要一群人来给我认罪了!”凌渊怒道,“你们不知道唐麒是什么人吗!以她的狠厉手段,你们觉得北方那点逆贼能够从她手里逃脱,一场瘟疫而已,就能把狼变成兔子,都忘了北海一战死了多少人吗!” 关敏恍然,是啊,他身为武将,出了这样的事情,不应该先想到如何杀了白玉飞,如何让西南稳定,他什么时候和江南那群文人一样,一点气性都没有,出了事情之后竟然先说出这样的话。 在西南苦地二十多年的军营生活养出来的脾气,竟然这样就被眼前暂时的平静给消磨了。 他直直地跪在地上,不再说话。 下面一群人鸦雀无声,凌渊复又坐下,道,“关将军,起来吧,我没空惩罚你们,唐麒这是要借刀杀人,你们说,我要不要当这把刀。” 他还是没有深想,他只考虑到唐麒借刀杀人这一点,却没有想到是唐麒挑起的这件事情。 这也不奇怪,这些年来,唐麒的狠辣都浮于表面,譬如年少时候坑杀宁**队,回朝之后,她也像是一串爆竹,有仇就报,明目张胆地收拾朝中大臣,他是真刀真枪地动手,阴谋算计只是其中一点点。 唐麒一直狠辣的光明正大,天下人都知道她杀人不眨眼,那个专治小儿夜啼的本事直到现在还管用。 真正心狠手辣的人,人们往往不会察觉,譬如凌渊,譬如虞景,心思不深的人,大概一辈子都会觉得他们这样的人是那种温文尔雅,如圭如璧的贵公子。 但偏偏是他们,能够在背后给人一刀子,一边微笑,一边扎进去,一边还问你疼不疼。 因而这次唐麒这一招暗度陈仓,和她的性子实在是差的太远了,凌渊都没有想到这一步。 “我劝诸位清醒一点,这场战争才久的很,我知道你们大概听说唐麒身边那孩子是我的”凌渊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下面的人。 果然他们的脸色十分精彩,凌渊继续道,“那孩子确实是我的,不过别忘了,和我们打仗的不是那孩子,是他的母亲。” 凌渊慢腾腾地说完,给了时间让他们反应,唐麒和凌渊有一个共同的儿子,但是他们现在要打仗,你死我活。 凌渊知道,唐麒这次是被刺激地狠了,她这个人,不会向任何人或事低头,受伤之后只会以更加尖锐的姿态站起来,她像是一把越来越锋利的剑,伤人伤己的剑。 凌渊拿出一堆文书,道,“行了,别愣着,还有正事。” 下面一群人面面相觑,赶紧回神了,真是天雷滚滚啊。 午后,恒郡,天气闷热。 唐麒让人把文书搬到后院的莲花池边,她实在热的不行。 唐黎撩开身上的小袍子,坐在她旁边,也热的头昏眼花的。 “娘,怎么八月还这么热,马上都要立秋了啊。”唐黎问道。 “今年天气不对劲儿,就是热的厉害,”唐黎摸摸他的头,“把袍子解开,你一个小孩子穿这么多做什么,热晕了一会儿。” 唐黎摇摇头,道,“可是娘,韦师傅还是穿的整整齐齐的,他说君子要呃,就是君子要注意形象,天气再热也不能不穿衣服的。” 唐麒听完,噗嗤一声笑了,道,“行了,你还是个小人儿,算哪门子君子,脱了吧,我不告诉你韦师傅。” 唐黎考虑了半天,实在热的不行,干脆就把上衣脱了,不过也没有光着,而是披在肩膀上,去莲池旁边玩了。 唐麒放下笔,看着在那边玩儿的小孩子,心下都轻松了很多。 这场旱灾到底还有多久呢,唐麒也禁不住想说,她攒了几年的银子和粮食在今年全部花的就没剩下,再这样下去,她后面几年怎么打仗。 当年信心十足,想要问鼎天下,却不知这过程这般艰辛,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小姐,小姐!”白术喊了半天,唐麒回过神。 “怎么了?”她慢悠悠地说道。 “小姐,那群番僧来了。”白术很不客气地说道。 “番僧?”唐麒疑惑道。 自从她怀孕之后,白术已经习惯了她记不清事情的习惯,解释道,“就是西边的大渝来的和尚,按您的话,已经护送到恒郡了。” 唐麒“啪”地把笔扔到桌子上,道,“我不见,你去安排他们住驿站了,爱怎么着怎么着。” 一群来抢她亲弟弟的人,能让进城就不错了,唐麒已经完全忘记了她是让人家来治瘟疫这件事情了。 白术也不反驳,“嗯”了一声之后无比郁闷地下去了。 紫罗端着梅子汤过来,在门口遇见他,道,“白大哥,你怎么了?” “没事,”白术摆摆手,“送过去吧。” 紫罗也没再问,道,“白大哥,你也辛苦了。” 她猜也猜得到,他们小姐自从怀孕之后,就越来越难伺候了,想起一出是一出,上次吃饭的时候忽然把筷子扔了说鱼汤熬的太难喝,怎么都不肯再吃饭了。 她就真的一天没吃饭,结果半夜起来吃了三碗面。 几个人看的也是心疼,当初楚相公在的时间,小姐怎么每天也吃的好好,可是现在怀着身孕还那么瘦。 “没事,好好照顾小姐就行了。”白术说完,去安排大渝来的那群和尚了,唐麒的话,他听一听就好了。 紫罗看着白术的身影,半晌之后才回过头去给唐麒把梅子汤端过去。 唐黎披着衣服站在紫罗面前道,“紫罗姨姨,你在白术叔叔吗?” “小公子不要乱说,”紫罗道,“您把衣服披好,万一着凉了。” “不用了,我年纪小火气大热的厉害。”唐黎说着,和她一起去唐麒那边了。 出于礼节,白术亲自过去把他们迎进来。他们中间会讲汉话的人不多,白术看着这一群和尚头疼的不行。 不过也不全是和尚,还有一个年轻棕色头发,浅蓝色眼睛的年轻男子,他的汉话说的不错,白术看的出来,这个人的身份不简单。 他也懒得管,他家小姐晚饭吃什么还是个问题呢,这人爱谁谁。 “白大人,不知道夫人是否有空和我等见面?”年轻男子问道。 “阁下是?”白术皱着眉头问道,他们小姐可不是谁都能见的。 “在下是大渝的商人,叫罗格。”那人说道。 “我回去问小姐一声。”白术态度非常好,说完之后便走了。这人要是商人,见他们小姐做什么。 一个年长的僧人走到罗格身边,用大渝话不知道说了一堆什么,神态恭敬,似乎是在劝解。 罗格只是笑了笑,回了一句之后离开了。僧人定定地看着罗格,不知道在想什么。 恒郡的疫情已经控制地很好了,白术在街上转了一圈,走进了孟家的药铺。 孟廷卢正在给病人诊脉,看见白术之后便把他请到了后面。 “孟先生,还要麻烦你。”白术进去说道。 “可是夫人哪里不舒服了?”孟廷卢笑道。 “天气燥热,夫人脾气实在不好,夫人又不愿意喝药,孟先生这两日有空的话,还请到府上一趟。”白术道。 “好,夫人还是不愿意告诉清时吗?”孟廷卢问道。 他听说两个人是闹掰了,不过具体的事情,他也不好参与。 白术垂眸,随后道,“孟先生不知道,小姐不开口,我们这些人谁敢消息透露出去,不过如今知道的人也不少了,想来楚相公很快就会知道的。” 他语气中暗示的意味不言而喻,孟廷卢老狐狸一个,当然清楚,道,“白侍卫放心,老夫明天就过去。” “多谢。”白术行了一礼,这才离开。 孟廷卢摸着胡子,一个两个都是聪明人啊。 唐麒喝着酸酸甜甜的梅子汤,觉得天气都凉快了很多。 紫罗给唐黎把衣服穿好,道,“黎公子,这天气闷热,是要下雨了,还是穿着衣服,不要着凉了。” “好,谢谢姨姨,那我能再喝一碗梅子汤吗?”唐黎甜甜地笑道。 “喝半碗。”紫罗思索半天,还是受不了唐黎这样的笑容。 第一百一十七章怒火攻心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17 第二日,孟先生果然来了一趟,还给唐麒带了不少东西过来。 诊完脉之后,孟先生道,“夫人,您现在还好,只是还是要多多休息,少熬夜。” 唐麒颔首,无奈道,“您说的我当然知道,可是我真的没空,现在北方乱成一锅粥,我怎么也得好好收拾一番。” “夫人,等您到了老夫这个年纪您就知道了,这事情总是做不完了,身体要紧,何况您还怀着一个,匆匆忙忙,也不见得有什么结果。”孟廷卢还是蛮会说教的,逮着机会仔细说了一遍,最后还是拿肚子里那个小的威胁,唐麒才保证尽量会好好休息的。 随后几天里,唐麒确实睡得久了一些,下面的大臣也心知肚明,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懈怠。 姜陶在安排完岭北的事情,也终于回来了,他路上又遇到两回刺杀,不过人没事。 姜陶回来之后,唐麒总算松了一口气,让他熬夜去了,可怜姜陶还没赶上唐麒给他们送玉雕的好时候,最后新任丞相被送了一方砚台以示安慰。 新邺郡军中的病情终于得到控制,唐麟知道大渝来人了之后,也赶了回来。 但是唐麒非常任性地不想见这些人,就撂在那儿不管了。罗格每天问一遍唐麒什么时候能见他,白术说的很好听,今天忙,明天忙,后天也忙。 他态度非常好,看起来没有半点敷衍的意思,罗格已经知道,那位怕是不想见他,但他不知道的事,为了减少唐麒的负担,白术根本没告诉有罗格这么个人。 白术知道分寸,这人就算是大渝的天潢贵胄那也没意思,他们小姐还犯不着和万里之外的人见个面,没用。 “阿麟回来了?”唐麒斜躺在软榻上问道。 “是,小姐,”紫罗回道,“他公子一会儿就来见您了。” 唐麒不满道,“哼,我这在红尘里打滚的人有什么好见的,侍奉他的佛祖去吧!” 紫罗,“小姐,您别生气,公子他” “行了,别替他说话,这个时辰了,他肯定是先去见那伙番僧去了,我睡会儿,你下去吧。”唐麒起身去床上躺着了,难得休沐,她得抓紧时间睡觉。 紫罗恭敬地退下,怪不得白术着急上火,不上火才怪了。 客栈,唐麟当然认识罗格,这位大渝的二皇子可是最有机会继承大渝皇位的人,他不待在大渝抢皇位,来这儿干嘛,又不是使臣。 唐麟和他的大师兄说了几句,问了一下罗格的事情,随后告诉他们瘟疫的事情,大渝的话别的人又听不懂,唐麟身后的人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麟公子,您该去看小姐了。”趁着休息的空档,白林赶忙道。 “对,”唐麟无奈道,“你说,我姐不会真打断我的腿吧。” “麟公子,白术大人刚刚传话,小姐怀着身孕呢,脾气不好,您赶紧走吧。”白林说道。 唐麟确实不知道唐麒怀孕,唐麒担心他分心,不能好好去治瘟疫,果然唐麟听完脸色都变了,道,“什么,怎么没人告诉我!” “快走,真是,都是干嘛的,都不告诉我一声!”唐麒修了十八年的佛祖早被抛到脑后,他跟大师兄道一声再见,就匆忙走了。 罗格本来想追上去,被大师兄拦住,罗格怒道,“你们再这样拖下去,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唐麒。” “二皇子,”大师兄念了一声佛,道,“无妄师弟是唐夫人的亲弟弟,您自然能见到的。” 罗格甩了甩袖子,他得自己想办法见那根女人了,传言中美得像从画里走出来的女人。 唐麟匆忙过去的时候,唐麒还睡着没醒,紫罗笑道,“麟公子,你也不早点回来,小姐等了您一早上,可都不见您的影儿,这便去睡了。” 紫罗也是个聪明的,唐麒其实一共没等一刻钟就去睡觉了。 “姐姐等我了?”唐麟满心愧疚地愧疚道。 “是啊,小姐当然想麟公子了,”紫罗掩着帕子笑道,“您去坐会儿吧,小姐怀着身孕累的慌,还得睡半个时辰。” 唐麟果然更加愧疚了,乖乖坐着等唐麒醒过来。 他也心痛,但是师父对他恩重如山,他也已经出家,按说是应该远离红尘俗世,但是唐麒是她亲姐姐啊。 当年他那么小的时候,都记得姐姐是怎么宠着他的,他身体不好生病的时候,唐麒连笑都不笑。她从小就嚷嚷着不信佛,但是唐麒还是给他求平安符,她是个非常好的姐姐。 唐麟连连叹气,还是唐黎过来打断了他的回忆。 “大舅舅,你干什么叹气呢,娘说年纪轻的人不能叹气,会变老的。”唐黎抱着一罐糖莲子在旁边说道。 “没事,阿黎最近好吗?”唐麟笑着问道。 “我很乖的,就是妹妹不乖,娘都睡不好觉,脸雪白雪白的,我可心疼他了,你们都不在,连我爹也不要我们了,只派人给我送了这个过来。”唐黎撅着小嘴,把瓷罐放在桌子上。 唐麟皱着眉头,难不成他姐姐和姐夫真的要分开。 “阿黎!”唐麒刚刚睡醒,已经走了过来,她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唐麟,直接教训起阿黎。 “谁告诉你是你爹爹不要我们了,嗯!?”唐麒说道。 “你爹爹一手将你带你,怎么会不要你了!”唐麒和楚徇钺虽然分开,但是也不至于成了仇人,唐麒有的办法让他留下,但是她没有,她不想把楚徇钺逼疯了。 那个男人和天下所有的人都不一样,他永远心怀善念,唐麒不想把他变成和他们这些人一样,只会在阴谋诡谲的世道上搅弄风雨,这不是他该过的日子。 连虞景那样心思深沉的人都没把他变成那样,她又凭什么呢! “可是爹爹都不回来了,他只给阿黎寄糖莲子,他不见阿黎!”唐黎也生气了,瞪着大大的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小孩子是有脾气的啊,纵然唐黎懂事,也免不了这一点。 “阿黎,”唐麒蹲下,道,“你乖,娘和爹爹确实要分开,可他不会不要阿黎的,你看,他还给阿黎送莲子不是吗,娘一会儿给你解释好吗,去玩儿吧。” 唐麒哄了一会儿,唐黎才点点头,抹着眼泪委屈地走了。 唐麒坐下,喝了一口茶水,半天才冷静下来,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让阿黎对楚徇钺有敌意,楚徇钺那么疼爱这孩子。 “姐姐。”唐麟看着她,半晌之后才喊出声。 唐麒一脸淡然,道,“无妄师傅这是终于想起来你还有个姐姐了?” “姐姐,你别这么说,我”唐麟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他要走的原因吗? “姐姐,我大师兄他们从大渝带来几味药,应该能够把瘟疫治好,我回去回去就去试药。”唐麟说道。 唐麒给他倒了杯茶,“你还是要走吗?” “姐姐,我答应师父了,他救过我的命。”唐麟道。 “佛家救人,不应该是发自肺腑的善良吗,他还要你回报?”唐麒冷声道,“那也不见得是高僧。” “姐姐”唐麟道,“你别生气,你都怀孕了,生气对身体不好,别生气了,我等你生完孩子再走好吗,我以后一定会回来看你的。” 唐麒“啪”地把被子放在桌子上,“你还是要走,你走吧,走了就再也别回来了,我就权当没你这个弟弟!唐家没你这个孩子!” 她忽然暴怒,把唐麟推到一边,多亏紫衣扶着唐麟才没有摔到地上。 紫衣赶紧扶着她,道,“小姐,你别气,你别生气。” 唐麒喘着气,眼睛都红了,定定地看着唐麟,想说什么,但她没在开口就昏倒在地。随即唐府一片鸡飞狗跳,白桑说话就把白柳拖过来。 唐麟被吓地脸都青了,都忘了自己还会医术,任由他们把唐麒扶上床。 他果然是低估自己在姐姐心中的位置,唐麟喘着气,红着眼睛蹲在地上,一时间慌了神。 白术安置好唐麒又过来把唐麟扶起来,道,“麟公子,你冷静点,你歇会儿,小姐没事,就是最近火气大,现在外面那么多事情堆在一起,她本来就忙,楚相公又不回来,穆将军身体不好,您说说,您就是真要走,也别挑这个时候啊,小姐那个身子骨,怎么受得了。” “是我不好,”唐麟眼泪都下来了,“姐姐对我那么好,我还气她。” “我怎么就忘了,这么多年,她一个人撑着西秦,现在又卷入这样残酷的战事中,我怎么就忘了,她一直都是一个人是不是,没人陪着她,我虽然受伤,可是师父师兄他们对我都好,我一点苦也没吃过,现在还把姐姐气成这样。”唐麟一边掉眼泪一边道。 白术无奈,拍拍他的肩膀,道,“麟公子,没事,小姐这么多年都过来了。” 他这话也说的有意思,这么多年都苦过来了,也不差他再走了。 果然唐麟听得,更辛酸了。 “我去看姐姐。”唐麟红着眼睛道。 此时,唐麒躺在床上,眼睛已经睁开了,白柳擦擦汗,道,“我的小姐啊,不带您这么吓人了,胆都破了。” “闭嘴,快开药,一会儿人就过来了,”唐麒道,“瞒着穆叔没有?” “小姐放心,白桑去解释了。”白柳道。 唐麒点点头,“那就好,我就不信他敢再走,就这么一个弟弟,没让他还俗我就很客气了,他还敢回大渝,真是翅膀硬了。” 白柳在心里叹气,为了弟弟,他家小姐也是拼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倾诉心事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18 乾元城,楚徇钺刚刚收到孟廷卢的信,他觉得有些奇怪,他和孟廷卢也不是很熟,干嘛给他写信呢。 结果一看完,楚徇钺差点摔进荷花池,“有孕四个月!”楚徇钺简直要疯了,有孕啊! 他也顾不上其他,喊道,“左星,左星,备马,立刻回恒郡!” 那可是他的孩子啊!他怎么能不去!他还没想起来,这消息不是唐麒告诉他的,而是一个毫不相干的孟廷卢。 这也不奇怪,他前几年就希望能和唐麒有一个孩子的,以此来弥补他们之间严重缺乏的安全感。但唐麒一直不能怀孕,诊断又没有结果,两个人便都放下了。 现在,在他们决定决定分开,在楚徇钺决定远离唐麒这场风暴的时候,孩子来了。 要唐麒来说,来的真不是时候,不过她很高兴。楚徇钺则是直接懵掉了,只剩下高兴两个字了,他等了许久的孩子,那是他的骨血,何况还是他所爱的人怀着的。 楚徇钺忽然想到,两个人要分开了吗?如果有了孩子,唐麒肯定不会让他带孩子走,他也不忍心让孩子没有母亲吧,虽说唐麒那个母亲不靠谱说到底,他们之间的牵绊不是还在吗? “唉。”楚徇钺叹气,这次唐麒没有亲自告诉他,存的什么心思呢? “公子,走吧,马车备好了。”左星进来道。 “我骑马。”楚徇钺边走边说道。 唐麒靠在床上,唐麟脸色发白,坐在她床前,眼圈红的厉害。 “好了好了,你个大男人哭什么,”唐麒慢悠悠地说道,“多大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 唐麟抬眸看着她,半晌才道,“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气你的,你别生我的气。” “我生什么气,就是伤心了,”唐麒笑道,“我十八年没见你,你这才回来几个月,就三四个月吧,是不是阿麟,可是你跟我说什么,你还要走,你不知道这十八年姐姐我是怎么过来的,从小就心疼你一个,你还出家了出家就出家吧,延鸿方丈从小就说你佛缘深厚,我还不信,这倒好,一语成谶,也罢,你好好活着就行,阿麟,我也不强求你,你记得回去以后时常给我写信就好。” 她说到后面,声音已经染上了些许悲凉之色,看似面上没有,但是她眼神中留恋和不舍一眼就能看清楚,随后她垂下眼睫。 这个细微的动作却让唐麟如鲠在喉,半晌说不出话。 “你一定记得写信,我日后必定身在高位,所谓高处不胜寒,到时候肯定也没人愿意和我说暖心的话,你就写信好了,一个月写一次,记着这里的季节,要提醒我什么时候该添衣服,什么时候该减,我在西秦待的久,不知道冷暖。”唐麒似乎压抑着自己心中浓重的感情,慢腾腾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这些话。 “等阿黎长大的时候,我把自己的位置交给他,就去看你,或者我有可能败在这场争夺天下的战争中,虽然我当初发誓说要是输了就去死,但是也不见得就真的会去,那个时候我也去看你。”唐麒继续说道。 天生敏感情长肖似他们母亲的唐麟眼圈又红了,连在外面听的紫罗也忍不住了,只有白术面无表情,嘴角时不时抽一下。 “姐姐,不管结果怎么样,你都要好好活着的,父亲和母亲当年那么疼你,你还有阿黎两个孩子,千万不要说这样的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你”唐麟一边哽咽一边道。 唐麒伸手摸摸他没有一根头发的光头,道,“好,姐姐听你的,不会轻易去死,你也要好好的,就算出家也要好好的,行了,你不是要去试试新药吗,快去吧,外面有那么多人等着你救命呢。” 唐麟红着眼睛站起来,忽然又想起来另一件事,道,“姐,你和姐夫是怎么回事?” 唐麒摇摇头,“没缘分,我会把他逼疯的。” “怎么了?”唐麟复又坐下。 唐麒看他铁了心要知道,便道,“凌渊过来的时候,他起了不好的心思,”唐麒有些犹豫,“他想让凌渊赢了我,他这些年陪着我,心里压了很多事情,但是我我这个人你也知道,我自小就这样,想要的东西就一心一意去夺,便忽视了他的感受,感情这种东西,是双方的事情。” 唐麟脸上满是疑惑的神情,不过他没有说话。 “他把我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我却不是,我心里最重要的是天下,还有他大概觉得我深爱虞景,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他了。”唐麒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事情,她年少的时候,可不是深爱虞景吗。 “姐姐,虞先生不是你的老师吗?”唐麟忍不住道。 “那算什么,又没有真的拜过,他长我十岁,虽然不良于行,可是风华绝世,几乎无人能及,我八岁跟在他身边,他教我许多,我仰慕他,自然在所难免。”唐麒解释道。 这还是她第一次开口承认她爱虞景,唐麟是她弟弟,是同龄人,她可以倾诉年少时的感情。 她不能告诉穆崇,因为穆崇没办法理解他。她更不能告诉楚徇钺,那是她的枕边人,谁会向自己的枕边人承认她爱过另一个人,那是疯了吧。 “姐姐,虞先生到底是谁?”唐麟问道,“父亲都没有告诉过我们他身边有那样一个人啊。” “他姓楚,是前太子楚宸的嫡子,被父亲所救,但是身体已经坏了,他借着我这把刀报仇雪恨,又把楚徇钺推到我身边,我若是没有阿黎,那么肯定会和你姐夫有孩子,到时候坐着江山的人,不是还流着楚家的血吗,这就是他的算计,我现在隐隐约约觉得他肯定也喜欢我,但是他又这样算计我。”唐麒摇摇头,无奈地说道。 唐麟心惊不已,原来他姐姐,还遇上这样的事情,“那姐姐,姐夫不会也他看起来不是这样的人啊!” “他当然不是,他虽然会用什么阴谋诡计外加手段的,但是他不是那样的人,他十七岁心智还不成熟的时候就栽到我手里,连虞景那样心思深沉的人都没把他捞出来,现在他也一样,只是上一次他大概真的在我身边太久了,我把他逼疯了。”唐麒靠在枕头上,微微侧过头。 唐麟没有回答,问起了另一个人,他想知道他姐姐所有的事情,而且他也知道,唐麒藏着太多的事情没法说,只能告诉他,只有他能够理解和宽容自己的姐姐。 “姐,我以为你会和白珏兄长在一起的,你们小时候关系最好了,你就没有想过吗?” 唐麒摇摇头,“阿麟,这是不可能的时候,你知道我们两个人都想争夺天下,只能你死我活,可能很多人觉得只要我嫁给凌渊,那也和有了天下没什么两样,但是阿麟,这有什么区别,你清楚吧?” 是,唐麟低着头,他知道,姐姐要是嫁给他,说不定会反目成仇的吧,他也会厌倦姐姐这样强势的个性,到时候他姐姐和别的深宫妇人有什么区别。 他的姐姐,肯定不屑成为男人的附庸,唐麟理解她的骄傲,这是唐家人共有的个性。 “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我才不想嫁给一个那样薄情寡幸的人,我心里只有天下,我嫁的人要是也这样,只能反目成仇。”唐麒道。 “那你还喜欢虞先生吗?”唐麟又问道。 “喜欢啊,谁年轻的时候没喜欢过一两个不靠谱的人,”唐麒笑着道,“但是,他已经走了不是吗,我永远更看重活着的人,虞景他低估我了。” 唐麟道,“那就好,我知道姐姐一向看得开,还是因为姐夫吧?” “他心里只有我,他很好,阿黎虽然不是他亲生的,但是他非常疼爱阿黎,比我照顾地好多了,这几年他陪着我,我的日子都轻松很多,甚至有时候都会犯懒,这是一个上位者最忌讳的时候,我太依赖他。”唐麒一边思索一边说道。 唐麟心下了然,他虽不懂情爱,可是他姐姐这个模样,岂是逃得过那两个字。 唐麟点点头,道,“姐姐想找一个心里只有你的人,姐夫正好就是。” “他不合适啊。”唐麒苦笑道。 唐麒把堵在自己心里的话一一说完,觉得轻松了很多,唐麟这才知道,他姐姐没有看起来那样轻松和随意。 后来唐麒似乎有些倦了,他起身,道,“姐姐,你休息吧,我去忙了。” “去吧,跟你说了这么多,心里都松快了很多,真舒服啊,这几年忍着没人说,我难受死了。”唐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笑的开怀。 唐麒送走弟弟,面上露出笑容,这孩子,还是太嫩了,她有的是办法留下他。 不要怪她,她就这么一个亲生的弟弟,知冷知热,不能告诉别人的话,在他这里,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这就是血缘亲人,怎么可能让他回大渝。 此时,楚徇钺则是骑着快马,奔波在回恒郡的路上,连晚上都在赶夜路。 第一百一十九章再见无言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19 唐麒从议事院出来,姜陶跟在她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慢腾腾地走着。 “夫人,云客此人的野心可不小,臣担心他那里出了问题。”姜陶说道。 “嗯,这一点我也知道,”唐麒点点头道,“先派人防着,以他现在的手段,还翻不出风浪来,让人盯着他。” “还有北齐的宁昕,那也是个难缠的。”姜陶最近盯着那里的事情,都有些魔怔了。 “易之,你太紧张了吧。”唐麒看着他笑道。 “这”姜陶颔首,“也是,臣生怕这个计划出问题。” 唐麒道,“你不要太紧张,宁昕有楚明瑶这个软肋,翻不出风浪。至于云客,就算他出问题,你不知道有句话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吗,不怕出乱子,只要能压的下去,那都不算什么,要不我给你两天假,你也歇一歇,我已经没事了。” 姜陶摇摇头,道,“明日休沐,臣去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夫人要照顾好身体。” “嗯,岭北的事情,连家办的不错,你去写封信问问连凯德,有没有意思把家族移到恒郡。”唐麒道。 “是。”姜陶清楚,这不过是场面话而已,唐麒既然决心把岭北的世家清理干净,当然不会留下一个连家给她自己堵心了。 这也不算过河拆桥,连凯德自己也知道,选择了上位者,他就必须服从到底。 “行了,易之你回去休息吧。”唐麒道。 “臣告退。”姜陶行礼之后,舒了一口气走了,他也是太紧张了,生怕唐麒的计划被打乱,他该静下心才是,以静制动,方是好办法。 唐麒走了几步,紫罗过来道,“夫人,有个大渝的商人来府上了。” “商人?怎么进来的。”唐麒问道,她又不做生意,那可是季从慎的事情。 “那个人叫罗格,跟着麟公子进来的,白术大人说他的身份不简单,已经很多次要见小姐了,不过被白术大人推了,这次竟然跟着麟公子过来。”紫罗说道。 “没事,”唐麒道,“既是商人,我就不见了,告诉他要做生意去找季从慎,我可没兴趣去见一个身份不明的人。” “是,小姐,”紫罗高兴道,“厨房刚刚准备的瘦肉粥,小姐去喝一碗吧,中午做糖醋鲤鱼。” 唐麒也笑了笑,“走吧,被你一说我都饿了。” 罗格此时的心情真是糟糕到了极点,出身大渝皇族,这人当然骄傲非常,被唐麒一再推拒之后,脾气也上来了。 他指着唐麟质问道,“无妄,唐麒夫人为什么不见我!” “她为什么要见你,”唐麟蹙眉觉得罗格太傲慢了,道,“你现在不过是一介商人而已,唐麒夫人身为北方之主,凭什么要见一介大渝的商人?” “开什么玩笑!”罗格道,“我就不信她猜不到我的身份!” “现在北方瘟疫横行,旱灾严重,又有前朝之人叛乱,她猜你的身份干什么,罗格皇子不要忘了,这不是在大渝,这是恒郡,别人的天下。”唐麟毫不客气道。 大渝有一点非常有意思,那就是崇信佛教,几乎一半以上的百姓都尊佛信佛,因而僧人地位尊崇,尤其是高僧,像唐麟这样年纪轻轻便佛法和医术就非常高深的人,自然也被敬重。 他就是对罗格不太客气也没什么,何况这个人不过是听了大渝关于他姐姐貌若神仙妃子的倾城之容才想见她的,唐麟怎么可能客气。 罗格又不傻,就是太傲气。从来被人捧着,但是现在被一个女人轻视,他的火气自然不小。 他知道唐麟说的没错,唐麒见他确实没什么用,虽说他是大渝的二皇子,可是远隔万里,大渝能给她带来的好处极少,生意的话,是大渝需要这里的东西。 罗格满心郁闷,决定出去转转,结果身后随即跟着四个侍卫,告诉他哪儿哪儿不能去,哪儿哪儿是禁地。 唐麒打了一个呵欠,坐在莲花池的亭子旁边乘凉,都快八月十五了,这天气,简直是要熬死人了。 唐麒翻着文书,靠着府库中的粮食,北方受灾的几郡已经过了三个月了。她还要计算各地军中所需要的粮食,她素来不亏待自己的军队。 她微微叹气,地主都快撑不下去了。好在姜陶把岭北几大世家一一撂倒,给她送上了大笔银子和粮食,再撑一年不是问题。 当然,她也相信,肯定不用一年,北方的情况就会好起来的。 她需要时间,好在凌渊也需要时间。她还能再等一等。 午后的风带着**辣的气息,吹在脸上,唐麒不自觉地合上眼睛,一手放在肚子上,那里有一个小孩子,和她血脉相连。 上次怀着阿黎的时候,她没有太多的感情。阿黎完全是个意外,而这一个是她盼望已久的。 她忽然回头,看着后面。 紫罗和紫衣也反应,随即拔出剑。那个人不慌不忙地走出来,是个长不一般的年轻男子。 唐麒随即反应过来,是罗格,这人倒是胆子大,非要见她是做什么。她看清楚之后,背对着几个人,懒洋洋地问道,“紫罗,是什么人?” 紫罗和紫衣两个人收了剑,回道,“小姐,是麟公子带回来的大渝客人。” “那就送走吧,大概是迷路了。”唐麒头也不回地说道。 罗格一听这话就着急了,他还没看见唐麒的模样呢。 “夫人,”罗格上前道,“在下是大渝皇族之人,仰慕中原已久,此次特地前来,不知是否有幸得见夫人?” 他不再隐瞒自己的身份,说实话,若是平时的话,唐麒肯定会回礼以示她良好的礼节,但是自从怀孕之后,唐麒在小事上非常任性。 她也累的很,当然不想见那么多人,做那么多没用的事情,她最近见的人就只有姜陶几个人,其他人懒得见。 “紫罗,送客,我累了。”唐麒翻着文书,侧过脸给了罗格一个不冷不热的眼神。 罗格看到她的侧脸,不自觉震惊了,事实证明,美人是不分国度和地域的。而且有的女人,不会因为年纪的增长而衰老,她会越来越美。 罗格从这个女人的眼中看到了许多东西,最多的就是她如同烈火一样的雄心。那本是男人才有的东西,罗格自己就有,所以他能看到唐麒身上那样不同寻常的雄心。 这个女人,还真是不一样呢。 罗格心中前所未有的高兴,他早已厌倦了大渝那些女人的顺从,唐麒这样的人,他还是第一次看见。 罗格继续道,“夫人何必急着赶人,说不定我这里有夫人想要的东西。” 唐麒估计这人是打定主意不想走了,便转过身,毫不客气地说道,“哦,你知道我想要大渝吗?” 罗格哈哈笑起来,浅蓝色的眼睛在阳光下闪着光芒,道,“夫人若是不嫌远,说不得可以考虑去大渝,我必定拱手相送。” 唐麒不置可否,大渝万里之遥,她没兴趣。 罗格也不客气,走上前在唐麒对面坐下,唐麒端着茶杯,道,“大渝二皇子不请自来,不知有何贵干?” 罗格道,“罗格初到北方,便闻夫人倾世之容,特地来见。” 他毫不犹豫的称赞着唐麒的容貌,唐麒也算是听懂了,合着就是个来添乱的。 唐麒笑了笑,道,“二皇子年少,见过的人还太少了,这天下多的是美人,唐麒还算不上?” 罗格今年不过二十三岁,虽然长的高大,不过比唐麒岁数还小。 “不不不,”罗格赶紧道,“大渝也有中原的美人” “原来二皇子阅人无数啊。”唐麒漫不经心地端起茶杯,垂眸看着杯子里上下起伏的茶叶。 罗格瞬间觉得自己会的汉话太少了,什么都说不出来。 沉默中,白术匆忙过来,还没到便开口,“小姐,楚相公来了。” 唐麒立刻站起来,道,“他怎么来了,中秋的请帖不是昨天才出去吗?” “楚相公肯定不是因为请帖来了,小姐,他看起来很匆忙。”白术道。 唐麒点点头,“我知道了。”那就是为了孩子。 果然,楚徇钺脚步匆忙,一身风尘,完全不见平日里的清俊公子模样。 两人有三个多月没见,楚徇钺都不知道这一百多天是怎么熬过去的,现在看见她,心里积攒的酸涩完全爆发出来,堵的人说不出话。 但他还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冷静一些,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就没有后悔的份了,现在要是服软,这戏就演不下去了。 唐麒依旧眉眼带笑,脸色偏于苍白,不是很好看,楚徇钺觉得。 你看,这大概就是楚徇钺的爱了,唐麒这张脸,可是刚刚让一个男人觉得美人如画,但是在楚徇钺眼里,就是非常不好了。 “怎么瘦成这样了?”楚徇钺忍了半天,终究还是没忍住,没骨气地说出这么一句,连孩子都没问,就问他娘了。 唐麒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道,“有吗,我觉得正好。” 她站起来,走到楚徇钺面前,道,“倒是你,怎么这么瘦。” 白术在旁边连连叹气,你说这两位这是闹腾什么呢,明明谁都不想离开,可是还是走了那条路。 楚徇钺摇摇头,道,“我也觉得还好。” 不明白情况的罗格一脸茫然,不过随后看这两人的眼神也明白了,他才看见唐麒的腹部是鼓起来的 唐麟知道罗格在这里,就找了过来,低声道,“二皇子,我姐姐和姐夫的家务事,咱们先走吧。” 说完,就拽着脸色难看的罗格走了。 那两人相对无言,在亭子中坐下。 第一百二十章心在天下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20 楚徇钺坐在唐麒对面,两个人许久不说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楚徇钺心里不好受,想问的事情那么多,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该问,他已经做出选择了。 “还好吗?”他终于开口。 唐麒挑眉一笑,依旧眉目生辉,道,“你问我,还是问她?” 楚徇钺不自觉地看着她鼓起来的腹部,那个孩子和他血脉相连,他这样想着,不自觉心里暖烘烘的。 他近来过得那样悲凉,一个人住着偌大的地方,总会在深夜醒来,想去看看那个女子有没有好好睡觉,是不是又在睁着眼睛想事情。 然后他才会想起来,他是在原来的唐王府,现在的楚宅,孤身一人。 他知道唐麒那个时辰肯定没睡,瘟疫,天灾,**,所有的事情堆在她身上,她肯定一个人撑着,没人提醒她要好好休息。 “当然”楚徇钺想说想说当然是你,但是他说出来变了,“当然是你们,你一向忙碌,大概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就不早了,又时常熬夜,那样对你和孩子都不好。” 他说完之后,唐麒便笑了,道,“是吗?”她语气中戏谑那样明显,让楚徇钺不自觉地心虚。 唐麒了解眼前这个男人,忽然就笑起来,她最近的情绪总是来的莫名其妙,也去的莫名其妙。 楚徇钺看她笑的开怀,脸上沾染上了笑意,两个人相互看着,那样默契十足。 白术和紫罗在外面纷纷松了口气。 “白术大哥,你说小姐会不会和楚相公和好,毕竟都有了孩子呢,他们明明都很喜欢对方,干嘛这么相互折磨?”紫罗不解道。 白术回道,“不要多想,这是他们夫妻的事情。”唐麒和楚徇钺都要自己的底线,他们已经回不去了,他们之间隔着太多东西了。 紫罗依旧不明白,白术也不说话。 唐麒笑的太厉害,最后肚子都疼了,道,“清时,你扶我一把,这个时候该回去吃饭了。” 楚徇钺也反应过来,赶紧扶着她道,“好,你慢点,走吧。” 两个人像往日一样并肩走着,唐麒半靠在楚徇钺身上,整个人都轻快了。 “你想吃什么”楚徇钺问道。 “你不用麻烦,厨房现在肯定已经做好了,糖醋鱼,你跟我一起去吃。”唐麒拉着他的手笑道。 “不是嫌弃厨子做的腥气吗?”楚徇钺边走边问。 唐麒没有回答,笑道,“大概是怀孕,连口味都变了。”她说的那样轻飘飘的,好似一点都不在意。 可是楚徇钺记得,她以前想吃鱼的时候,不管多累都闹腾着让楚徇钺去,不然连饭都不吃。那个时候楚徇钺也觉得好笑,她怎么那么挑食呢,怎么那么矫情呢? “你高兴就好。”楚徇钺压着心中就要爆发的情绪,沉沉地说了一句。 唐麒整个人不自觉僵了一下,我高兴,她苦笑了一声,她哪里高兴了,楚徇钺难道眼瞎了吗!说她高兴。 她不能再吃楚徇钺做的东西了,好不容易习惯了三个多月,要是真的让他去了,这三个月的工夫不是白费了,又要开始重新适应。 她这个人,有一个很好的习惯,放下的东西不会再捡起来。因为当初放下的时候,就已经有不得不放弃的理由了,要是拿起来,岂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现在也一样,楚徇钺已经过去了,她告诉自己。 这两个人,六年来他们同床共枕,是最亲密的夫妻,但是终究走到陌路了。 楚徇钺是个好丈夫,唐麒知道,但她不是好妻子,她永远不可能成为一个好妻子。 真是的,为什么她要投胎成女人,“麒麟”二字,麒为雄,麟为雌。在她出生之前,唐家已经三代没有女儿了。 她父亲自然不觉得她是女孩子,出生之前便取了“麒”字,不成想后来她是个女孩子。 但是她父母已经“麒儿,麒儿”地叫了**个月,唐王也觉得就算是女儿也担起的那个字的分量,便没有再改。 如果她是男子的话,说不定会更自在一些。 她坐在桌子前面还在想,脑子里乱糟糟的,楚徇钺轻轻把勺子放在她的碗里,道,“吃吧,你的事情总是忙不完,吃饭要紧。” “我没有想那些,”唐麒道,不等他问,她继续说,“我在想,若我是男子的话,大概就能免了这番麻烦了,你说是不是,清时?” 她语气中的悲凉简直呼之欲出,让楚徇钺忍不住心疼,“什么什么麻烦?” “情。”唐麒沉声道。 楚徇钺听完之后许久都没有说话,原来“情”之一字,在她眼里就是麻烦。早该知道的,楚徇钺神色依旧,但是手有点发抖,本来给她夹菜的那只手生生折回,放在了自己碗里。 如果自己成了她问鼎天下的绊脚石,他情愿放手离开,不给她添麻烦。 她一直以来想要的都是天下,唐麒她想要的是天下。 楚徇钺默默地告诉自己,他放手离开这件事情没错。唐麒不看他,问道,“你怎么不回答我?” “你说得不对。”楚徇钺觉得自己胸口闷得慌,他走过去把窗户开的大了一点,折身回来继续道,“不是这样的。” “为什么?”唐麒一边吃着鱼,一边皱眉问道。 “你觉得凌渊过得很轻松吗?”楚徇钺笑笑,还是给她夹了几根青菜。 唐麒摇摇头,楚徇钺又道,“玖思你天生对感情的事情不敏感,你大概不知道,凌渊有多喜欢你,我一直担心他把你抢走了,这世间之事,求而不得,便是痛苦,他看见你的时候,一定也痛苦。” “真的吗,我感觉不到,直觉告诉我,他很危险,”唐麒把青菜放在嘴里,“他给我的感觉,就像是要把我关进笼子里那样,这大概就是他的喜欢,我一辈子都不会喜欢这样的人。” 楚徇钺道,“我知道,你个性这样骄傲” “我明明很谦虚。” “好,谦虚就谦虚吧,反正你也骄傲,快吃饭。”楚徇钺含糊道,他们再耽搁下去,饭菜都凉了。 一顿饭吃饭,唐麒坐在案前看书,再有两天就是八月十五了,月亮虽然不圆,但是很亮,透过窗棂照进来,洒在唐麒美丽无双的面庞上。 楚徇钺坐在她的对面,唐麒翻了一会儿书之后问道,“你不累吗,我听他们说你昨夜都在骑马赶路,去休息吧,我又不是不让你见孩子。” “可是你为什么不亲自告诉我?”楚徇钺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唐麒合上书,微微叹气道,“我给你写了一封请帖,是八月十五的宴会,我想亲自告诉你的。” 唐麒看着他面庞上不可置信的表情,道,“难不成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了,清时,若是连你也这么看我的话,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不,玖思,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 “你只是不相信我。”唐麒低下头看着书页,一缕长发从松了的发带里滑落出来,垂落一边,在书页上留下一片阴影。 “我”楚徇钺看着唐麒那一缕晃动的长发,想伸手将它别在而后,却发现自己抬不起手,之前,他为什么离开唐麒,即使心痛也不愿留下,不就是不再相信她了吗。 “没关系,我们都该想到有这一天的,你那个性情,连踩死一只蚂蚁都要思考再三,虽有才能却无心政治和天下,”唐麒自己将长发别在耳后,继续道,“可是我呢,我从很多年就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我不会相夫教子,不会进厨房,我从修罗场里出来,注定要回去” “别胡说”楚徇钺忽然生气,瞪着她道。 “我们还有血海深仇,你背负楚家人的责任,对我愧疚,我何尝不是”唐麒道。 “我确实对玖思心怀愧疚,但是若只是愧疚,我怎么会如此!”楚徇钺道。 “你爱我,对吧。”唐麒抬眸看着他,那样认真。 楚徇钺忽然起身走到她面前,将她拥到怀里,哽咽道,“你难道是第一天知道吗?” 唐麒紧紧靠在他身上,似乎是置身冰天雪地中,在向他取暖一样,她低着头,把自己埋在他胸前。 “我知道。”唐麒尽量压下声音中的情愫。 “你知道有什么用,你又不爱我,你爱的是”楚徇钺放开她,红着眼睛捧着她的脸,继而将自己的额头靠在她的额头上,明月映着二人同样精致好看的侧脸,这本该是多么温情脉脉的动作 唐麒慢慢地喘气,狠狠地推开他,楚徇钺跌坐在地上,“你个瞎子!到现在都不明白吗,你难道觉得自己都没有一个死去的人重要吗!” “我是忘不了虞景,可你知道我最难熬的时候是他陪着我的吗!我怎么忘,谁都有过去,可你觉得我是活在过去的人吗!我要是那样的人,我早就陪着虞景去死了!”唐麒长跪在地上,指着他吼道! 楚徇钺这才起来,惊慌地看着失态的唐麒。 “我需要时间疗伤,清时,”唐麒说完之后,也跌在地上,“我也是活生生的人,你觉得我是捂不热的石头吗,清时,我竟想不到,连你也这样看我!” “玖思,你冷静些!”楚徇钺到她身边,安抚着她。 唐麒任由他抱着,许久之后才缓过神,道,“你去休息吧,都累了,我没事。” 楚徇钺起身,哽咽道,“对不起,玖思,你早点睡。” 唐麒不置可否,楚徇钺起身,慢慢地走出去了。 果然,楚徇钺在意两件事情,一是唐麒心里只有天下,二是她爱虞景。 果然啊,唐麒吹灭蜡烛,关上窗户,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床上。 她把手放在肚子上,那个人终究是爱她,连孩子都没有问。 第一章瘟疫得治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 唐麒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已经恢复到面目表情的状态,比往日都要冷硬很多。 那张往日明丽美艳带着笑意的面庞上,今日却如冬日风雪过境,惊得府上一众人不敢说话。 她一个人慢悠悠地吃着早餐,白术站在她身后,生出一种错觉。 那是唐麒多年前还年少的时候,她动辄便见血,那时候白术也不是很大,他觉得自己这个主子,真的像是修罗一般。 现在他又有了这样的感觉,难不成楚徇钺回来,还越来越麻烦了吗!?白术百思不得其解,索性安安静静地站着。 楚徇钺昨日一夜没睡,直到清晨时分才勉强睡着,现在正蔫蔫儿地和儿子坐在一起。 唐黎看着楚徇钺,虽然心里不高兴,可是毕竟是他爹啊,而且他被唐麒教训过后,就知道了这事情不是谁的错,不能怪爹也不能怪娘。 可是不该怪谁呢!这样的事情,总要有个人来负责的吧。唐黎现在还不懂,有些事情谁都没错,可是凑在一起的事情,那就是错。 “爹,你回来了,是不是不走了。”唐黎问道。 “你今日不去上课吗?”楚徇钺避而不谈,问道。 “今天休息啊,娘今天也休息,爹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唐黎不打算放过他。 楚徇钺摇摇头,道,“阿黎,爹爹脑子乱” “那你就是还要走了。”唐黎垮着小脸,眼看着眼泪都要下来了。 “你走了,我和妹妹怎么办,爹?”唐黎靠在在他怀里,撒娇道。 “妹妹?”楚徇钺看着他,“好了,不哭,你怎么知道你娘怀着的是妹妹?” 唐黎皱着眉头,“我就是知道啊,爹爹,你想,娘亲小时候是怎么照顾我的,我是男孩子,皮糙肉厚,耐摔耐打,可是妹妹呢,娇娇软软的一团,你舍得给我娘带啊,万一带坏了怎么办?” 楚徇钺心中顿时浮现出小女孩的模样儿,摸摸他的头,道,“放心,妹妹出生之前我都会在的。” 唐黎还打算继续劝,楚徇钺却道,“阿黎乖,你要相信大人,大人的事情大人能够解决,你现在要好好跟着韦先生,知道吗?” “我知道,爹,我去练武了,你再睡一会儿,娘亲现在肯定不高兴的,爹爹你不在,穆爷爷病的厉害,大舅舅要回大渝,小舅舅要和韦家姨姨成亲爹,我先走了。”唐黎在没有楚徇钺宠爱的时候里迅速成长,给他爹扔了一个难题之后便走了。 楚徇钺叹气,他哪儿还睡得着啊,想着,便起身去找穆崇了。 穆崇在他走的时候,身体就不太好了,现在想来更糟糕了。 他过去的时间,唐麒正和穆崇说话,两个人昨天晚上互诉“衷肠”,现在见面尴尬地厉害。 唐麒正和也和穆崇说的差不多了,便道,“穆叔,您休息,韦家姑娘应该来了,我去看看,等中午带她过来看您。” “她一个未嫁的姑娘,见我做什么,你们觉得好就成。”穆崇笑道。 唐麒摇摇头,“穆叔是长辈,韦先生从来不夸那姑娘,唐念把她说的天上有地下无的我真是伤心啊,明明是我一手带大的,他比阿念还小的时候就跟着我” “行了,阿念有自己的日子,你是姐姐,还能绑着他一辈子不成,赶紧去吧。”穆崇笑的很高兴了。 唐麒眨眨眼睛,什么都不说,看了楚徇钺一眼就走了。 穆崇招手让他坐下,笑道,“清时回来了,来,坐下,几个月没见,你自个儿怎么也瘦成这样,玖思那丫头是怀着孩子不要命,你呢,害了相思病不成?” 他玩笑一样的话语落在楚徇钺耳朵里,楚徇钺叹气,道,“穆叔,我还是没有真的了解唐麒,我以为我什么都知道,可是还不够,我看错了她的心思,让她失望了。” 穆崇递给他一杯茶,道,“不要想太多了,那孩子是什么人,她心里藏着的事情,谁都挖不出来,她有心瞒着你,你要是猜到了,那才奇怪了,你想想,能有人看透你父亲的心思吗?” 楚徇钺苦笑,也是,帝王心思如海底针,谁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唐麒,那也是身在高位的人,藏着心思叫人看不透也不奇怪。 “可我口口声声说爱她” “爱她也不见得就什么都知道,穆叔也不懂,爱这种东西,真是太奇怪了,可我知道,人心是不能看的。”穆崇道。 楚徇钺身子一僵,只听穆崇继续道,“如果知道了人心里藏着什么样的东西,会害怕的。” “来,不说这些,陪我下棋,”穆崇又道,“我担心唐麒为难韦家姑娘,她疼爱唐念,挑剔的很,肯定觉得这世上的人都配不上唐念,真是让人放心不下。” 他说最后四个字的时候,目光温和带着笑意落在楚徇钺脸上,楚徇钺赧然,也不知道他在说谁。 他也认同穆崇的说话,唐麒估摸着能把人家姑娘的大小毛病都挑出来。她非常疼爱唐念,只希望她能爱屋及乌,而不是生气自己弟弟被小姑娘给抢了。 唐念拉着韦铃音的手过来,满面春风,看的唐麒那叫一个心酸不已。想当年唐念抱着她的手,边哭边喊,“阿姐,你不能嫁给别人,你要等我等我长大,我娶你。” 可是现在呢,唉时间总是走的不知不觉,他已经长大到能够成为别人的丈夫,照顾别的小姑娘一生了。 她一直觉得唐念是需要照顾的孩子,可她忘了,她二十二的时候,已经生了唐黎了。 她走神的时候,唐念拉着韦铃音的手走到她前面,“阿姐,阿姐,你想什么呢?” “没事。”唐麒脸上扬起笑容,看着两个人,韦铃音看起来大大方方的,韦博的孙女,自然是不差的。 “姐姐,这是铃音,小字叫青宁。”唐念说道,小姑娘终究是有些害羞,乖乖行了一礼。 唐麒点点头,道,“坐吧,别怕,我都担心外面把我传成什么样,吓到你了。” 韦铃音摇摇头,道,“青逸说姐姐很好的。” 青逸是唐念的字,是唐麒取的,青字是因为他的冠礼在初春,逸字,就是希望他能够随心随欲,可见唐念对其弟爱重。 唐念也因此被称为恒郡的年轻女孩子最想嫁的青年才俊,韦铃音因此成为不少贵族世家少女联合排挤的对象,好在韦家地位尊崇,她自己个性又好,才没出岔子。 “你还叫他的字,我都惯了叫他阿念。”唐麒道。 “阿姐,我就说让你改的嘛,你偏不改。”他微微蹙眉,倒是像个孩子。 “行了,我和青宁说话,你出去玩儿吧,去找阿黎,那孩子最近不要命,你去看着点儿。”唐麒道。 韦铃音似乎有些担心,唐念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还玩笑,道,“你放心,阿姐一定会把对我的疼爱全挪到你身上了,该害怕的是我。” 韦铃音点点头,也笑了。 唐麒看着他走远,道,“青宁,我这个弟弟,就这副脾气,我不要求你多担待他,你们只要好好过日子就成。” “姐姐放心,青宁知道,青逸他很好的,我很喜欢。”韦铃音说道。 唐麒点点头,“那就好,唐家的男人,绝不会亏待自己的女人。” “嗯,姐姐,我相信他,”韦铃音笑道,“而且姐姐到时候也会护着我的吧?”韦铃音很胆大的跟唐麒开起了玩笑。 唐麒点点头,她很满意这个大方的姑娘,唐念身边的女人,必须脑子清楚,关键时候拎的清。那些唯唯诺诺,跟兔子一样的姑娘,绝对不行。 韦铃音得了唐麒的好感,也随意起来,这桩婚事,算是板上钉钉了。 一天下来,唐麒相看了弟媳,下午又和穆崇下棋。最后穆崇累了去休息,她才钻进书房,处理今天的事情。 傍晚的时候,唐麟急匆匆地闯进来,身后是那个罗格。 他也顾不得行礼,上前抱着唐麒,喊道,“姐姐,太好了,新做出来的药很有用,他们有救了!” 唐麒嘴角上扬,“真的吗!” “是,前面那些药都是拖时间的,可是这次真的能治好了,阿姐,我刚把药方给了白术大哥,让他找药去了!”唐麟高兴地都快跳起来了,唐麒赶紧压着他坐下。 “喝茶,冷静点。”唐麒道。 说完,她才看见罗格,道,“二皇子也请坐。” 唐麟端着茶杯,手都不稳,闹了快半年的瘟疫,死了那么多人,现在终于能治好了,他当然非常高兴。 “不知道二皇子这是”唐麒问道。 “夫人,昨日是罗格冒昧了,今日无事,今日是当了一回无妄师傅的车夫。”罗格说道,昨天看见唐麒怀孕,他简直被雷劈到,伤心了一个晚上,今天上午才知道原来他们夫妻已经破裂了。 罗格重新振作,要知道,唐麒不只有美貌,还有强大的实力,如果他能够借这个机会垄断这里的生意,那么对他登上大渝皇位帮助很多。 唐麒不置可否,道,“有劳了。” “夫人客气,”罗格说道,“看夫人如此辛苦,还是要注意身体的。”他说话颠三倒四,但是意思还是很明确。 “多谢关心,二皇子对遇见的女人都这么关心吗?”唐麒道。 无利不起早,唐麒可不觉得这人是来恭维她的。 “不知道夫人何时有空与在下商议一下商道之事?”他说道。 唐麒笑笑,“阁下去找季从慎季会长就好,我不做生意,不会算账,他会告诉我情况的。” 客套之后,唐麒终于把人送走。 罗格出去的时候,正好和在散步楚徇钺撞上。 两个成年男人四目相对,这也是一种角逐,不过他们俩没分出胜负。 第二章乱局难测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2 瘟疫得治,唐麒当然非常高兴。百姓终于不必再受瘟疫之苦,她的军队也可以安生训练了。 很明显,唐麒如果是君主的话,她肯定不合格,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休养生息,但是这人还念着打仗的事情。 “丞相,你去无妄师傅那里,把治疗瘟疫的药方抄一份,把它送到南方去。”唐麒微笑着说道。 姜陶现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唐麒的意思,他深刻地明白。唐麒需要给自己造势,身为女人,她总是要面对比男人更多的麻烦和困境。 当然,她偶尔才做这样的事情。她信奉武力,如果自己实力强大的话,根本不用讨好哪一个,谁敢不从,直接打。 这才是唐麒一贯的原则,好在她手下一群人比较靠谱,知道维护和塑造唐麒的名声和形象。 现在在不少人眼里,唐麒俨然是一个温和大气,心怀天下的女子。 “是,以夫人的名义吗?”姜陶还是再问了一遍。 “不,以唐无妄师傅的名义,至于别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唐麒说的非常含糊,她还是不能习惯这样的手段。 她直来直去的脾气,实在不喜欢这样怎么说呢,沽名钓誉的手段,但是不得不用啊。 姜陶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地盯着她,有这样的主子,真是让人操碎了心哪! 唐麒眨着漂亮的桃花眼,微笑着看着众人,姜陶忍着呕血的冲动,准备去办事了。 翻过这页,唐麒散了众人,留下几个人安排兵力部署一事,她已经准备好要开战了。 江作书担任兵部尚书,往那儿一站,道,“夫人,这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唐麒看着他道。 “夫人,瘟疫旱灾刚刚才过,怎么能现在就定然会招致百姓不满,夫人,会失民心的。”江作书道,随后几个人纷纷附和,这是实情。 “而且夫人,新邺军中刚刚流行过瘟疫,西隅军中刚刚和叛军斗过,此时应该休养生息才是。”江作书继续补充道。 唐麒颔首,道,“我知道,但是凌渊不会给我们时间的,你们说是不是。” 他们有很多理由上谏唐麒,但是唐麒只要有一个理由就能劝说他们。 “如今叛军占据西南,我们现在要防备的,不只是南方,还有西边,”唐麒站起来,她坐的累了,身体不舒服,继续道,“我今日一早收到西南的消息,叛军已经到那里了,我刚把夏城将军调回来,西隅如今防守空虚,据说楚胤又在白玉飞手里,不用我说,你们都清楚西边是什么情况了吗?” 下面几个人果然安静了,这意思已经很明确了,白玉飞守着西南,夏城守在西隅,这两个地方现在都是叛军的了吧。 唐麒拿了一张地图,放在几个人之间,道,“岭北郡的齐远济将军已经过去了,但时间肯定来不及,凌渊误用白玉飞,现在定然跟我们一样,前朝复辟,拥护先帝嫡子楚胤,这个名声比起我们两个犯上作乱的人可好多了。” 江作书冷然道,“不过是一群草莽的借口!” 他对前朝可没什么好印象,动不动就能将世家贵胄灭门的朝廷,江作书可没觉得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这倒没什么,天下百姓只管吃饱穿暖的事情。”唐麒摇摇头,漫不经心地说道。 “可是夫人”户部尚书犹豫半晌,道,“府库中没钱了。” 唐麒蹙眉,“没钱没事了,我那里还有,还有章京大人。”她笑着看向户部尚书。 章京觉得背后一凉,果然又听她道,“你去,还缺钱的话,去找季从慎就好,还有最近就要搬到恒郡的连家,尤其是岭北的家族,绝对不缺钱,你去吧,我把白桑借给你。” 唐麒有些疲倦,挺着肚子走来走去,几个人看着也觉得累的很。 章京硬着头皮,道,“夫人,臣能去找楚相公吗?” “去吧,”唐麒道,“能找到银子就好。” 风云再起肯定是避免不了,唐麒送走众人之后。神色愈发凛然,她靠在这个房间里最高的位置上,却只有自己一个人。 她翻着一份文书出来,仔细看着。她刻意放纵西边闹得热火朝天,如今乱成这样,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她接下来,必须把这个局面掌握在自己手里,不然就真的成了为别人做嫁衣了,真是危险的计划。 唐麒看着地图,陷入沉思。 楚徇钺前两天没有注意到那个长的高大的男人,现在罗格站在他面前,让楚徇钺生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在下罗格,大渝人,是夫人的客人,”罗格说道,“听说楚公子擅长下棋,不知道能不能与我一试。” 穆崇没有参与,年轻人的事情,他可不想管,何况楚徇钺难道还收拾不了这么个年少轻狂的小年轻吗? “清时,我先回去休息了。”穆崇说完便走了。 楚徇钺颔首,罗格在他对面坐下,执起黑子。 “听闻楚相公与唐夫人是夫妻?”罗格好奇道。 “这与阁下有什么关系。”楚徇钺神色淡然。 “你们应当已经和离了吧?”罗格笑道,“若是我求娶唐麒夫人,不知道楚公子觉得如何?” 楚徇钺差点把手里的棋子扔到地上,他知道唐麒招桃花,但这也招的太快了吧? 他这才认真打量起眼前这个年轻人,半晌后道,“罗罗格是吗?”他念着有些拗口。 “是。”罗格毫不客气地瞪着他。 “你是在挑衅我吗?”楚徇钺啪的一声,将一枚白子落在天元上,目光凌厉,落在罗格身上。 罗格被惊了一下,他昨天特地去了解了一下这个人,据说只是唐麒养的男人,还是前朝皇室的人。 尤其是恒郡私下流言四起,都说唐麒和楚徇钺已经和离,罗格倒是想看看,这个人有什么本事,留在唐麒身边六年。 “不,只是告诉阁下一声。”罗格沉声回道。 楚徇钺看着他,道,“这话你去问问唐麒,挑衅我做什么,你不是说我们已经和离了吗?” 罗格没想到他是这副毫不在意的态度,有些奇怪,唐麒怀着这人的孩子,这种事情他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看来唐夫人还真是看走眼了,没想到所嫁非人啊!”罗格冷笑一声。 他哪里知道,楚徇钺这几年来不知道剪了唐麒多少桃花,事实上唐麒对这些事情根本不感兴趣,所以后来楚徇钺也就不担心了。 现在,那就更不用担心了。一个毛头小子而已,唐麒能不能记得他是谁都是一回事,求娶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开玩笑了。 罗格道,“那就是说,阁下不会干涉唐夫人的决定了?” 楚徇钺摇摇头,道,“不会,只是阁下请小心你的腿,玖思脾气不太好,” 罗格没有理解,皱着眉头。楚徇钺把棋子拿起来,道,“黑子先行,阁下请。” 罗格看着棋盘,两个人开始下起来。他学过几年围棋,但是并不擅长,很快就败在楚徇钺手下,不过他倒是愈挫愈勇,好像没有灰心丧气的意思。 楚徇钺却是厌烦了,快到晌午的时候,起身要走。 罗格喊道,“你等等,我还没说停!” 楚徇钺和唐麒都是早熟的人,他们都骄傲,唐麒更加嚣张。但楚徇钺还是头一回看见这么嚣张的这么明显的人,这可是唐府,唐麒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人进来的。 “没意思,你这棋艺,还是回去再练一练吧,我还没见过棋艺这么差的人。”楚徇钺摆摆手,习惯性地朝厨房走了。 穆崇这才出来,喝住罗格,冷声道,“二皇子,有些话,我劝你最好不要乱说,坏夫人的名声!” “为什么,难道你们不许女子再嫁?”罗格询问道。 “你一个大渝的皇子,还是多想想回去怎么争大渝的天下吧,儿女情长可不是什么好事。”穆崇道。 “儿女情长怎么了,在我们大渝,遇见喜欢的女子,就要说出来” “这里不是大渝。”唐麟急匆匆地走过来,要不是遇上楚徇钺,他都不知道罗格在这里。 “二皇子,请你自重,我姐姐身在高位,容不得一点点风险,你敢这样落败她的名声!”唐麟怒道,他还没见过这样的皇族,缠着他就往这里跑,竟然还敢肖想他姐姐。 罗格不以为意,笑道,“你们为了所谓的名声,难道要她孤老终身吗?” 唐麒母子牵着手正好走进来,道,“谁要孤老终身?” “是啊,舅舅,你是出家人,又不能成亲,难道你不想孤老终身,要还俗吗?”唐黎笑嘻嘻地道。 “胡说什么?”唐麟看着他们二人道。 穆崇和唐麟都没有解释,唐麒也不再问,反正都是玩笑话。 罗格上前道,“夫人,我们在说” “二皇子!”唐麟打断他,道,“刚才大师兄说大渝来信了,你我快去看看吧。”说完,愣是拽着人高马大的罗格走了。 “穆叔,这是怎么了,清时今天没和你下棋?”唐麒问道。 穆崇还没说话,忽然咳嗽了几声,唐麒赶紧扶着他,道,“穆叔,您吃药了没有?” “吃了,我没事,累了一上午,你回去休息吧。”穆崇拍拍她的肩膀道。 唐麒和唐黎留了一会儿,这才离开,临走前唐麒把穆崇的病都问了白柳一遍,随即差点摔倒在地。 “夫人,您冷静。”白柳道。 “没事走吧。”唐麒忍着没有回头,低声道。 第三章中秋佳节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3 八月十五晚,宴会。 唐麒对宴会简直反感到一定程度,但是没办法,她不得不举办。而且以后不只有中秋宴会,还会有各种各样的宴会。 以前这种宴会唯一的乐趣就是喝酒,但是她现在怀孕,要说怀着阿黎的时候,她也喝过酒,但是现在就不成了,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她面前一个酒杯都没有。 只有茶杯,唐麒瞥着坐在一旁的楚徇钺,楚徇钺也正好看着她,两人四目相对,场面无比尴尬。 不少人都在庆幸,自从楚徇钺回来之后,唐麒任性的脾气终于好了很多,鲜有人察觉出他们之间尴尬的气氛。 唐麒慢悠悠地挑着月饼吃,她不太敢吃甜的,吃多了怕牙疼。 唐黎靠在她身旁,小声道,“娘,我要去韦先生那边。” “去吧。”唐麒道。 儿子走了之后,唐麒和楚徇钺之间的距离更近了,两个人距离更近。 唐麒有些郁闷地端着茶杯,但是又不敢喝,她现在怀着身孕,还必须要在这里撑着,不能随便离开。 “玖思,累了的话你先回去。”楚徇钺道。 唐麒摇摇头,“没事,总不能现在就走。” “担心什么,他们又不是不知道你有身孕。”楚徇钺劝道,他看的出来,唐麒现在已经很疲倦了,她有孕四个多月,但是肚子里那个小的还是闹腾地厉害。 唐麒摇摇头,苦笑道,“我不能像以前那样任性的,清时。” 楚徇钺半晌说不出话,确实,她站的那么高,她要是任性了,下面一群人恐怕都不好过。 “我忘了。”楚徇钺低声道。 “没事,我很好,孩子也很好。”唐麒道,那张带着精致妆容的脸上露出得体的笑容,一点也不显憔悴。 “是吗那就好。”楚徇钺端着酒杯,直接把酒从喉咙灌进去,辣的他嗓子疼。 罗格作为大渝皇族,也被邀请过来,他走到唐麒面前,道,“夫人,罗格有礼了。” 唐麒颔首致礼,道,“二皇子客气了,不知有何贵干?” “罗格以大渝皇族的身份,祝愿夫人安康。”他笑着说道。 这话说的很有意思,唐麒笑道,“大渝皇族?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阁下有一个同胞哥哥,是太子吧。” 唐麒眼含笑意,打量着眼前这个比她还年轻的人。楚徇钺的手则是僵了一下,大渝皇室,看来也出这样野心勃勃的人。 “我兄长和楚公子很像。”罗格简单回道。 楚徇钺顿时心生不满,“二皇子这是什么意思?” “恒郡传言,楚公子心怀仁善,乃是真正的君子,我的太子皇兄,也是这般。”罗格道。 唐麒一手搭在桌子上,回道,“原来如此。” 一个心怀仁善的君子,是不可能坐上至尊之位的,尤其是像大渝那样立朝已有七十多年的朝廷,很多事情定然已经有了潜在的规则。 帝王这活儿,君子是干不了的,否则君子就得下去陪阎王爷喝茶了。 楚徇钺心知肚明,可是喝了酒之后,理智便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积攒的怒气被激发出来。 “是啊,心怀仁善的君子,总是死在小人手里。”楚徇钺沉声道,他看上去非常冷静,但是他说出这话之后,唐麒知道他生气了。 “楚公子是不能理解我与夫人这类人的想法的。”罗格骄横地说道。 楚徇钺的喘息不定,唐麒一手将杯子磕在桌子上,站起来微笑道,“二皇子,这是来离间我们夫妻的吗?” 楚徇钺听到“夫妻”二字,瞬间冷静下来,走到唐麒身边,半扶着她。 “二皇子,君子有君子的坚守,小人有小人的选择,”楚徇钺定定地看着他,“至于玖思,她是女人。” 言外之意就是,唐麒和他不一样。 唐麒依旧微微笑着,对于楚徇钺的话不置可否,身为女人,她当然和这位敢于夺权的大渝二皇子不同。 “二皇子还太年轻了。”唐麒重新坐下,楚徇钺也坐在她身边。 这两个人的态度让罗格觉得很奇怪,他们不是不是已经分开了吗? 罗格还不懂,就算唐麒和楚徇钺之间有着什么样的矛盾,他们也不许外人才置喙他们的事情。 姜陶眼看场面尴尬,上前给唐麒和楚徇钺敬了一杯酒,道,“夫人,您该去休息了,我们这些人,可都等夫人平安生下小公主的。” 姚晋也起来,摸着胡子道,“是啊,夫人,这里有楚相公在就好。” 唐麒笑笑,“多谢姚先生和丞相了,我先走了。” 她也不客气,对于一个怀孕的女人来说,她坐在这里就是一种折磨了。 “二皇子,我这个人,素来是看重结果的,若是二皇子有什么事情,找姜丞相就好,他会告诉我的。”唐麒道。 姜陶朝这位大渝二皇子行了一礼,他就这里,不远万里来到这里,这人岂会空手就走。 唐麒说这样的话,自然也是清楚了他的意图,他想合作。当然,如果能够给唐麒带来好处的话,她也不会拒绝的,管他君子还是小人,利益才是最可靠的东西。 唐麒站起来,走了下去,让紫罗把韦铃音叫过来。 韦铃音行了一礼,站在她面前,背后是一群年轻小姑娘羡慕嫉妒的眼神,唐麒执起她的手,道,“青宁,这里诸位世家夫人小姐,我就交给你了,姐姐不方便招待他们,我把紫罗给你留下。” 唐念坐在对面差点跳起来,他可不希望自己未来的娘子去那些人面前受气,但是他的动作被唐麒一个眼神杀回去了。 “是,姐姐放心,铃音会仔细的。”韦铃音自然知道唐麒的意思,她很明显比唐念靠谱很多。 唐麒回头朝众人一笑,道,“你们瞧瞧,最近总是忘事儿,把我弟弟的婚事都给疏忽了。” 她招手让白术过来,道,“白术,传旨,把阿念和铃音的婚事送到礼部,让礼部仔细安排,不得疏漏,我可就这么一个能成亲的弟弟。” 唐念随即上前,和韦铃音一起跪下,道,“多谢姐姐。” “好了,我先走了。”唐麒让两个人起来,看了楚徇钺一眼,扶着紫衣的离开了。 唐念看着韦铃音笑了一下,道,“这事终于定下来了。” “你这么急做什么?”韦铃音低声道。 “当然着急,你跑了怎么办?”唐念调笑道。 韦铃音脸一红,往前走了一步,道,“我要去那边了。” “别想太多,谁敢招惹你,直接让紫罗动手,阿姐最护短。”唐念笑嘻嘻地看着韦铃音。 韦铃音无奈地回去坐下,她出身书香门第,一家人都是非常温和知礼的人,可她挑的人,偏偏是唐念。 她本以为自己会嫁一个温和儒雅的男人可是,打动她的是唐念,这个看起来总是有几分纨绔任性的人。 现在她算知道了,唐念的任性,原来是来自姐姐的。 紫罗在一旁发笑,道,“韦姑娘,念公子说的没错,你任性些也无妨的。” 韦铃音木然的点头,“没事,他们还不敢把我怎么样的。” 唐黎在韦博那里蹭了一会儿之后,也离开了,坐到楚徇钺身边,问道,“爹爹,娘回去了?” “是,她累了。”楚徇钺道。 唐黎点点头,他也有点困了,不过还是不能走。唐黎现在越来越明白自己的身份,他近来已然十分谨慎,在人前总是板着脸像个小大人一样。 楚徇钺清楚地看到这对母子的转变,心下酸涩不已但是又没办法阻止,人生没办法走回头路。 豫南郡,凌府。 中秋佳节,凌渊这里也少不了宴会,姜陶写好的信件正好在今日过来,现在刚刚到了凌渊手中。 能治瘟疫的方子,凌渊有些迷离的眼神立刻清楚起来,他把方子握在手中,半晌之后让青山交给隐徳大师。 他知道,这个方子是真的,唐麒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隐徳大师皱眉,走到凌渊面前,道,“凌公子,这方子哪儿来的?” “恒郡送来的。”凌渊道。 “这上面的药材,怎么有些我都没见过!”隐徳大师此时有点像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他身为南方一代医圣,竟然有他没见过的药。 “北方送了药过去,”凌渊道,“这药,应该是大渝那边的。” “大渝?” “是,大渝皇族到北方了,这药,是他们带过来的。”凌渊也皱着眉头。 大渝远隔万里,难道也要参与他们之间的争斗了吗? 隐徳大师在郁闷药的事情,而凌渊已经想到很多了,这位二皇子据说很有可能登上皇位。大渝军队的话,肯定是不可能到这里的,那就只有生意上的事情可能被威胁了。 凌渊垂下眼眸,他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不过当务之急是西边的战事,不知道唐麒收到消息没有,她信任的宁国那个宁昕,也卷入了战事之中。 他一手叩着桌子,他们两个人都想把前朝叛乱的事情留给对方解决,不成想造成这样的局面,让其他人趁虚而入,还真是有意思了。 唐麒吃过夜宵,一个人坐在厢房中看着文书,一边盘算这个二皇子能够给她带来什么。 第四章西部形势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4 淮安山中。 八月中旬,这里的天气就已经凉下来了,云客无比郁闷地看着对面那个帐篷,那里面就是宁昕。 云客本来以为唐麒把这件事情交给他一个人,事实证明,他果然还太嫩了。 唐麒怎么可能把关乎自己江山事业的大事交给一个还生嫩的云客,宁昕要比云客可靠许多。 云客只是为了活下去,才答应唐麒给她办事,一旦他有机会逃开当然这个可能性不大。 她发现唐麒派过来的人个个都不简单,而且还是死士出身的人。 云客暂时放弃了挣扎,决定乖乖办事,他现在不用担心自己的性命问题,只用想办法尽量往南方扩大势力范围,为以后唐麒进军南方打下基础。 宁昕和楚胤面对面坐着,楚胤今年九岁,他非常安静,安静到完全不像一个孩子。 宁昕和他在下棋,便问道,“你想要什么东西吗?我让人给你送过来。” 楚胤想了想,问道,“我妹妹还好吗?” “放心,你妹妹很好,有人照顾她。”宁昕道。 楚胤点点头,眼光飘向窗外,直觉告诉宁昕,这孩子不该被留下来。 他很聪明,他虽然什么都不说,但是宁昕相信他什么都清楚。 毕竟出身皇族,骨子里流着那样的血。若是有人教导,想来这孩子绝不会简单。 所以,应该在未长成之前,折了他的翅膀就像当年,他被下了毒药毒瞎了眼睛一样。 过慧易折,这句话不是开玩笑。不只是老天容不下太过聪慧的人,成熟年长的人会意识到他们的威胁。 所以这世上的事情总是很有趣,有时候活着的不一定是聪明人,恰恰是那些不够聪明但是数量比较多的人。 所以像唐麒那样既聪慧又有人保护的女人,她脚下踩着那么多人,站的那么高。 宁昕自从有了孩子之后,就心软地不得了,看着楚胤整日沉默,让他莫名的地担心。 “妹妹好的话那周叔叔呢?”楚胤继续问道。 宁昕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大概是照顾他的人,他道,“这个我不清楚,但是那个人她不会滥杀无辜。” 楚胤不说话,漂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棋盘,让宁昕觉得,如果这双眼睛去看人心的话,也是能够一眼看透的。 侍卫将晚饭送进来,楚胤拿起筷子,非常小心地吃着东西。 宁昕蓦然想起自己的长子,那孩子吃个东西挑来挑去,一不高兴就找他母亲撒娇,非常任性,年幼的孩子有权利任性。 但是楚胤没有,他很懂事。 云客掀开帘子进来,生硬地说道,“你们好了吗,齐远济就要来了,咱们是时候走了。” “白叔叔呢?”楚胤忽然问道。 云客毫不客气地回道,“放心,没死呢。” 白玉飞一心想带楚胤脱离这场乱局,当然怎么会允许,他到现在都被软禁,楚胤知道那个人才是真心对他好。 “云二公子,你好好说话。”宁昕道。 云客随意道,“行了,到了这个地步,咱们谁比谁也好不到哪里去。” “云客,”宁昕站起来,将他推到外面,道,“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夫人为什么会挑你这么一个人来办这么大的事情了。” 云客皱眉看着他,似有问询的意思。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宁昕冷然说道。 “你说什么!”云客仗着练过武功,上前拽着宁昕的衣领差点把他扔在地上,宁昕的侍卫随即抽出剑,两方对峙,谁也没有先收手的意思。 白玉飞的帐篷离这儿不远,正好看的一清二楚,他真是越发佩服唐麒的手段了。 宁昕身为北齐的实际控制者,有才华有能力有手段,要是这桩“挟天子”的戏码让他一个人来演,说不定就变成真的了。 但是偏偏多了一个云客,唐麒把这个年少轻狂,志大才疏的人扔给宁昕,宁昕现在不光面对的是外患,还有内忧。他怎么可能还有精力去筹划别的事情。 何况他还有北齐和妻子儿女,白玉飞看着外面的情况,轻轻地摇摇头,如果凌渊不能看出这是一场准备好的戏码,那么他绝对会吃那大亏的。 宁昕冷眼看着云客,眼神之中的嘲讽不言而喻,云客心里咯噔一下,慢慢松开了抓着宁昕的手。 宁昕背后的侍卫收起剑,他开口道,“行了,别胡闹,她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他看着云客,但愿能给这人提个醒,别以为这是岭北的天下,唐麒把他们扔到这里,可不是来添堵的,再作下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云客晕晕乎乎地回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几个字让素来傲气的云客觉得非常难堪。 他一向觉得自己有勇有谋,能进能退,在岭北一众年轻人中间称得上翘楚之辈。 譬如他敢刺杀唐麒,譬如他在唐麒找他的时候选择了顺从,譬如现在他在谋划着别的事情,而非给唐麒好好办事。 “真是太蠢了”云客垂眸,他这才重新回想起来,那天深夜中那个女人委托他办事的时候,脸上带着的让人不寒而栗的笑意。 唐麒那是有心统一天下的人,怎么可能疏忽大意,让整个西边都出了岔子,除非她疯了。 云客心里一阵发寒,直到侍卫掀开帘子,请他离开的时候,他才回过神。 他抬头看着澄澈的天空,却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他,他的一言一行,那个女人肯定都知道。 宁昕拉着楚胤的手出来,看着云客神色惨淡,上前道,“这里可没人有空看你悲秋伤春,既然上了这船,你就没有下去的机会了。” “多谢提醒。”云客道。 “我还不想死。”宁昕回道,这就是他被唐麒拿捏在手里的原因。 一众人收拾好,终于离开,他们要去的是西南一个地方,那里有和他们“志同道合”的人。 唐麒翌日早早醒来,她睡得很舒服,今日同样休息,她最近也没有大事,只要盯着各地不要出乱子就好。 季从慎颇为惶恐地进了唐府,被白术带到唐麒这里。 唐麒看着他,道,“坐,有什么事情?” “夫人,是有关大渝二皇子的事情,他要用我们做生意?”季从慎道。 唐麒点点头,“应该是,我让他找你的,有什么问题?” “夫人,大渝确实是一条好商道,可是如果夫人答应他的话,就意味着以后都会和大渝二皇子绑在一起,一旦出事,这条路就堵死了。”季从慎说道。 为商者,是万万不能走绝路的。 唐麒颔首,“你说得是,这一点我倒是疏忽了。” 看来罗格的野心还不小,他想要唐麒和他绑在一起,一损俱损,那就意味着唐麒必须帮他登上大渝皇位,才能给自己带来更多的利益。 唐麒冷笑一声,道,“季家主,我们可以合作,但是要合作的不是他,是大渝,可以借助他的手拿好处,但是不要捆得太死,我没兴趣掺和他们大渝皇室是要杀父夺位还是弑兄夺位。” “是。”季从慎得了准话,脸色果然好了很多。 他觉得这样更好,只要正常的合作,就能给北方带来足够的好处,不需要把自己逼上绝路。 “夫人,在下嗯,还有还有一事。”季从慎支支吾吾得地说道。 唐麒非常无奈,道,“你说吧,支支吾吾地干什么?” “今日户部的章大人一早来找我,清时公子也一起过来了。”季从慎道。 “嗯,我知道了,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唐麒说道。 季从慎没太听明白,愣着没回答,唐麒又道,“清时能够帮到你的话,就让他帮你好了,不过我想着他对罗格不会太客气,你悠着点。” “是,夫人放心。”季从慎回道,声音中明显染上欣喜的意思。 很简单,如果楚徇钺在的话,他就不用承担太多责任。出了问题还有他顶着,人家两个是夫妻,出了岔子自己关起门来解决就好,他不掺和。 “在下告退。”季从慎道。 “白术,送送季家主。”唐麒说道。 待季从慎回头的时候,唐麒就忍不住翻白眼了,这老狐狸,就不是但是出事吗,在她面前还表现地这样明显,真是上赶着来添堵。 唐麒翻开文书,齐远济上书,他应该这两天就到西北了,夏城也应该快回来了。 对于夏城渎职一事,唐麒当然心怀不满,但是穆崇现在的身体江河日下,唐麒不想让他担心,就一直瞒着这件事情。 不着急,至少,她得先问问夏城,为什么会选择听从虞景生前的打算。 真是头疼啊。 唐麒靠在桌子上,她自己手里的人,如果不能保证他们的忠心,她直接回去养孩子好了! 她又想起章京,这人还真是实诚,转眼就去找楚徇钺了,唐麒笑了笑,楚徇钺这辈子算是逃不过她的手心了。 楚徇钺正被章京拖着商量怎么找银子的事情,感觉头疼不已。他刚刚花了一大笔钱把两府修缮了一下,现在自己手里倒是也有。 但是如果就这样给了唐麒的话,算是什么事情。 他们不是已经要分开了吗? “楚相公,您有没有听臣说话?”章京看他走神,急忙问道。 “我晓得了,章大人。”楚徇钺道。 章京,“你晓得”你晓得什么了? 第五章欲盖弥彰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5 豫南郡。 此时的豫南郡,上下一片欢腾,因为瘟疫终于能治好了。 从三月份开始,瘟疫从乾元城开始流行,一直到现在,已经快半年了。虽然南方的情况要比北方好一些,但是同样天天抬有尸体出去,许多百姓天天生活在这里的血腥里。连凌渊自己都麻木了。 现在,终于可以结束了。 凌渊也出了一口气,瘟疫结束了,当然是天大的喜事。但是随之而来的是南方对唐麒的好评一度上升,这对于随时有可能打起来的凌渊来说,真不是什么好消息。不管药是谁弄出来的,他现在欠了唐麒的人情。 “任乔,大渝皇族是怎么回事?”凌渊坐在院中,问道。 “回公子,大渝二皇子罗格被大渝皇帝猜忌,便自请来北方,请无妄法师回去,以平息皇帝的疑心。”任乔回道,他本来只是去查生意上的事情,没想到挖出来这么多。 “无妄?”凌渊道。 “是,据说无妄法师佛缘深厚,是大渝兰若寺方丈选定的继承人。”任乔道,大渝兰若寺的位置比护国寺的位置高多了,兰若寺的方丈和国师几乎没有区别。 凌渊浅笑,道,“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关系,不知道唐麒知道会怎么样?” 任乔问道,“瘟疫已经治好,大渝的和尚走了也就走了,公子,这和唐夫人有什么关系?” “你记得原来的唐王府有一子一女吗?”凌渊说道。 “是,嫡子唐麟和唐王同死于秦川”任乔反应过来,道,“难不成无妄是唐麟?” 这事情知道的人寥寥无几,本以为左右不是大事,凌渊也没有告诉过身边人。 “他们不会打起来吧?”任乔小声说道。 唐麒是不可能放弟弟走的,但是大渝对唐麟有恩,那么大的人了唐麒不可能绑着他凌渊道,“大渝远隔万里,唐麒要是不肯放人,大渝能怎么办。” 凌渊说着,心中猛然升起不好的感觉。唐麒确实不会拿弟弟来换好处,但是唐麟在大渝地位尊崇,难保大渝皇族不会为了要回这个兰若寺继承人,给唐麒送些好处,那个时候就没有道理推拒了。。 如果不能阻止唐麟离开的话,她一定选择能给自己带来最多利益的方式。那是唐麒一贯的风格。 大渝最好不要掺进南北之间的战事。 任乔皱眉,“公子,事情不能这样下去。” 凌渊颔首,“确实。”再这么拖延下去,对他不利。 任乔说完事情,便出去了。 凌渊静下心来,现在的形势,容不得他这样耗下去了。 淮安山那里,唐麒到底有什么打算?西南是个特殊的地方,那里肯定能找到愿意为前朝卖命的人。 凌渊起身站在窗口,现在越发年长,倒是比以前更加畏首畏尾了。若是六年前,他肯定毫不犹豫地现在就开始动手,管他外界如何。 唐麒现在的状况,绝对是非常危险,瘟疫刚刚过去,北方大旱,她把岭北几个世家折腾地都咽了气,才熬过这艰难的半年。 现在北方肯定人心惶惶,唐麒又素来雷霆手段,很可能激起各地世家的不满。稍有不慎,岭北就是他们的榜样。 他真是不懂唐麒治理北方的手段,他就不怕那些人联合起来造反吗? 凌渊收回心神,但是如果他现在动手的话,怕是又会招致百姓的不满。 如果现在不能光明正大地动手的话,那就,在背后捅刀子吧。 果然唐麒和凌渊都是一样的人,捅刀子的办法都没什么区别。 唐麒正靠在桌子上打盹,忽然觉得背后有人,回头一看,是楚徇钺拿着薄毯子往她身上盖。 “吵醒你了。”楚徇钺道。 “你怎么来了?”唐麒惊讶道。 这是以前常有的事情,唐麒很习惯这种事情,但是这回醒过来了。 “不要在这里睡,会着凉的。”楚徇钺把毯子放在一边。 唐麒一手撑着下巴,“没事的,天气很好。” 楚徇钺在她对面坐下,“你长点心吧,没记得去年八月在外面睡得糊里糊涂,结果生了病。” “我不记得了。”唐麒老老实实地回答。 楚徇钺一时语塞,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唐麒接过,道,“谢谢清时。” “你昨晚还说我们是夫妻,今天就这么客气了吗?”楚徇钺看着她道。 唐麒一手撑着下巴,回道,“我怀着身孕,现在不能传出不好的事情,你清楚的吧。”她需要维护自己的名声。 “我知道,”楚徇钺回道,“你打算让我去户部吗?” 唐麒摇摇头,“你想去吗?”楚徇钺和她之间的场面尴尬的要命,总不能他们两个整天大眼瞪小眼,省的她也闹心。 “不想去。”楚徇钺直截了当。 唐麒顿时被堵住了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好像习惯了楚徇钺对她百依百顺,现在被他拒绝,顿时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垂眸,拿起笔开始翻文书。 “给我换一个地方。”楚徇钺又道。 唐麒复又看着他,“我知道你不喜欢官场,我担心你在这里没意思,你不高兴的话就不要去了。” 楚徇钺回道,“我去了的话,不是抢了那位章大人的位置吗,这不合适。” 唐麒看着他,似乎是在询问。 “我身份太过特殊,官场有官场的规矩,我要是去了,会打破这个平衡。”楚徇钺认真解释道,他知道唐麒永远不会关注这些事情。 “这么说的话,那你在哪个位置都不合适,”唐麒皱眉,“你身为我的丈夫,很多时候你的立场就代表着我的意思,如果你在哪里,是不是就是说我不放心他们?” “就是这个意思。”楚徇钺道。 “那那怎么办?”唐麒习惯性地询问道。 楚徇钺早就把这件事情想清楚了,回道,“不用专程去哪个地方,你让他们有事来找我就好。” 唐麒放下笔,道,“那委屈你了。” 楚徇钺听着这话有趣,抬头看着她,笑道,“你说真的吗,觉得我委屈?” 唐麒一手撑着下巴,换了一个姿势,同样认真看着他,道,“我又不傻,也不眼瞎,怎么会不知道你委屈,你已经委屈很多年了,不然上次也不会” 她垂下眼眸,没有再说话。她想起了上次楚徇钺做的事情,那是一个人长久的压力之下做出来的回应,他可以理解楚徇钺,但是没法儿原谅。 试想如果楚徇钺真的和凌渊达成一致,把她卖了,她才是会疯的那一个。 “是我的错。”楚徇钺坦诚道。 “是,是你的错。”唐麒一边说着,一边从桌子上的书里翻出地图,大有掩饰的意思。 她有些心痛,这件事情横在二人中间,让她心痛,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看来你没办法原谅我。”楚徇钺语气平淡,可是眼神落在唐麒身上的时候,带着那样哀伤的意味。 唐麒苦笑一声,道,“大概是吧,但是当时,我先想到的是你承袭了虞景的意志。” 楚徇钺猛然抬起头,声音颤颤,“虞虞景?” “是,你别生气,”唐麒继续道,“我是没办法忍受有人干涉我的,但是虞景他就是去世,给我的影响也非常大,我当时简直气疯了不过后来就想明白了,清时是清时,和别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楚徇钺一脸无奈地坐在那里,端起了茶杯,“你会这么想,也没错,虞景确实有很多打算,但是后来” “后来怎么了?”唐麒道。 “他看破生死了。”楚徇钺犹豫着,似乎在思考。 唐麒笑道,“所以他就去死了,他想得开啊。” 她面上的嘲讽和痛苦不言而喻,楚徇钺放下茶杯,没有说话。 虞景六年了,你该离开唐麒的世界,在下界转世为了,别再纠缠眼前这个女人,让她痛苦不堪了。 “玖思,他当时不想活了,病痛折磨,对一个骄傲的人来说,生不如死。”楚徇钺解释着,却带着欲盖弥彰的意思。 “无所谓了,”唐麒道,“那是他自己的事情,他高兴就好不说他了,回忆太多要伤神,我还怀着女儿呢。” 楚徇钺站起来,道,“你忙吧。” 他走的从容,其实是落荒而逃。 他说谎了,因为虞景最后说,随她吧,随她高兴吧,我不能爱她,徇钺。 唐麒收回心神,忽然觉得肚子里的孩子在动,那么小小的一个。 她微微一笑,像一母亲一样,是啊,她是母亲,却又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唐麒翻出文书,楚徇钺身份特殊,不能在朝中任职,只能在背后做事,真是麻烦啊。 唐麒站起来,这个年轻人的才华,真是生生折在她身上了。 但是有失必有得,如果楚徇钺深爱她的话,说不得现在已经去见阎王爷了,当初他和凌渊可都没有放过皇室的打算。 楚徇钺神情恍惚,唐麟和唐黎甥舅两个在后院说话,快撞上了才看见。 唐麟道,“姐夫,你又跟我姐姐吵架了。” 楚徇钺摇摇头。 “姐夫,万事终有一日皆是空,我姐姐不明白这个道理,你还不明白吗?”唐麟劝说道,他当然不想自己的姐姐和姐夫分开。 “终有一日是空不假,可是我和你姐姐都活在现在,你不必费心讲道理,我们两个自然说不过你,”楚徇钺笑道,“大人有大人的打算。” 唐麟心说我又不是小孩子,可是确实劝不了啊,佛的道理,不信佛的人怎么会听。 第六章不过拖延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6 罗格和唐麟面对面坐着,漫不经心地道,“无妄师傅,咱们该回去了,大渝百姓都在等着你回去。” 唐麟正端着茶杯喝茶,他放下茶杯,道,“二皇子,贫僧会写信给师父和皇帝陛下的,长姐身怀六甲,相信陛下和师父会谅解的。” 现在打死唐麟他也不敢跟他姐说要离开的事情,那是他亲姐和亲侄女儿啊。 虽说侍奉佛祖是他一辈子的大事,可他也是唐麒的亲弟弟,佛家讲究因果,他自然相信。 罗格有些头痛,唐麒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他所提的事情唐麒更是不在乎,说真的,罗格在这里真是颠覆了自己对女人的认识。 “无妄,你想清楚了,想要那个位置的可不止你一个。”罗格怒道。 兰若寺方丈几乎相当于大渝的国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直接能和大渝的皇帝扯上关系。 这一点唐麒他们都不清楚,唐麟也没有告诉他姐姐,他讨厌这件事情。 他转着手里的佛珠,素来温和平静的脸上露出冷冷的笑意,道,“谁想要就拿去好了,贫僧多年来一心侍奉佛祖,现在不过是想尽责照顾长姐,二皇子若是不满,大可以换人。” 唐麟说完,甩着袖子走了。他也是够倒霉的,遇上两个祖宗。 罗格心说自己不能在这里继续拖延了,除非他能够在唐麒这里得到好处,能够给自己赢得登上大渝皇位的筹码,是啊,不能再等了。 唐麒靠在书房里,正在看着地图,她已经开始准备打仗的事情了,这是她最擅长的事情,但是也不得不小心。 像凌渊那样可怕的人她看了一会儿之后就觉得心烦不已,脑子都要炸了。 罗格走在白术身后,询问道,“不知道夫人有什么喜欢的?” 白术想了想,认真回道,“夫人喜欢吃楚相公做的糖醋鱼和莲子羹。” 罗格顿时不想再和这人说话了,他已然发现,唐麒身边的侍卫,单独拎出去都是能镇场子的人。 这几个人仗着是唐麒身边的亲信,基本谁都不怕,但是同时做事也有分寸,不会出格,也不会给谁好脸色。 连罗格都觉得,留在这里真是屈才,但是他和白术说话的时候,白术明显一点都不觉得,他对唐麒的忠心简直难以想象。 “夫人,”白术在门外道,“二皇子来访。” 唐麒看着地图,挪到一边,道,“请进来。” 白术把人送进来,把茶水都倒好,便出去了。 罗格行礼之后坐下,唐麒只是颔首致意,她身为北方之主,自然要比罗格这个皇子身份更高。 “二皇子有事?”唐麒漫不经心地说道,她每次看见罗格都只有这一句话,让罗格非常郁闷,好歹他大渝一个皇子,在她眼里难道就真的是一文不值吗? 罗格坐下,道,“夫人,你难道从来没有考虑过在下的提议?” “恕我直言,”唐麒放下手里的笔,道,“罗格,你还太年轻了,我虽然是从年少轻狂那个岁月里过来的,但是我不喜欢狂妄的人,你一点都不可靠。” 罗格的脸腾地一红,还是继续道,“夫人,年少轻狂的人才能做出更出色的事情,夫人三年前的时候,不是已经掌握北方了吗?” “我年少轻狂的岁月,在八年前。”唐麒懒洋洋地说着,端起茶杯,轻轻吹着杯子里起起伏伏的翠色茶叶。 罗格知道唐麒的事迹,确实,当年她回来帝都之后,性情就改了很多,让当时的皇帝根本没有机会抓住她的把柄,她在朝中的名声就两个字,“任性”。 狠辣倒是也有在传,但是她那时候还真没做出过什么事情,最多是耍点小计谋,真的像是一个又天真又任性的女孩子,皇帝当时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演了两年的戏,她和凌渊联手让洛云皇族分崩离析,先是皇族内乱,后来又是借口开战,这绝不是年少轻狂的人能做出的事情。 罗格的目光落在唐麒身上,半点也移不开。如果说第一眼看见唐麒,他是因为惊艳而移不开眼睛,那么现在,就是被她的能力和个性折服。 他查了不少有关唐麒的事情,流言,事实,他不得不承认,他不是这个女人的对手。 “夫人说的是,”罗格难得谦虚地说道,“或许再过几年,夫人会答应与我合作。” 唐麒放下茶杯,“你是说,生意往来吗?” “不只是这些,还有其他的。”罗格非常暧昧地看着她,唐麒一定会有栽跟头的那一天,南方的凌渊他也有所耳闻,那位才是好手段。 他直觉唐麒和凌渊之间的争斗一定会非常精彩,不过很可惜,他看不到了。 “二皇子有心了,若是他日唐麒有难,还请二皇子相助。”唐麒客客气气地说道。 “夫人,你可知令弟唐麟,也就是无妄师傅的身份?”罗格说道。 “大渝嫡系二皇子亲自来此找我弟弟唐麟,他的身份,我猜到些许。”唐麒的声音不再懒散随意,她不想唐麟卷入大渝那趟浑水。 “夫人既然知道,还请考虑我大渝上下的意思。”罗格坚决道。 他这次过来,可是肩负了皇族的希望,如果无妄不能回去,被处罚地一定会是他。 “我为什么要考虑你们大渝的事情,那是我弟弟。”唐麒不客气地回道,为什么她要让自己的弟弟掺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夫人,兰若寺对无妄有救命之恩。”罗格道。 “佛家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难道他们救了我弟弟,就是让他去掺和你们皇族的事情的?”唐麒反驳。 她说着,已经站起来走到窗口。 “夫人” “不必多言,”唐麒回道,“你试一试,唐麟他敢走吗?” 罗格瞬间被堵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简直如鲠在喉,“敢走吗”! 真是太嚣张了! 是啊,自从唐麒上次一个晕倒之后,唐麟平常连一个“走”字都不敢说。 唐麒的神色傲然,一副你尽管去试的模样,罗格只能站起来,他必须把唐麟给弄回去。 “姐!”唐麟在门外喊着,顾不得别的就闯了进来。 “干嘛呢,”唐麒看着僧袍都快掉在地上的唐麟,“二十年的经白念了,火急火燎的?” 唐麟过去扶着她,道,“姐姐,你不要听罗格二皇子胡说,我没打算走,我就在这里等着你生侄女儿。” 唐麒安抚道,“阿麟,我知道。” 唐麟放开她,走到罗格面前,道,“二皇子见谅,我和长姐分开十八年,现在不能离开。” 罗格差点跳起来,唐麟压着他,道,“二皇子,等我姐姐生完孩子再说,我会给师傅和陛下一个交代的。” 罗格瞥了一眼唐麒,只见后者神色淡然,正将一缕长发别到而后,欣赏着外面的风景。 这几天天气不太好,应该是要下雨了,唐麒很期待。 随后,唐麟就找借口带着罗格走了,说是去护国寺了,说是他大师兄这几天都在护国寺。 唐麒只是笑笑,她弟弟真是犯傻,也不看看她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一个劲儿地担心她出事儿。 大概除了他,所有人都觉得她天塌下来都能顶得住吧。 “让白桑送你去,路上小心,延鸿方丈知道你还好好的,可是高兴坏了,就是没空看你,他可想着你了。”唐麒微笑道。 “嗯,姐姐你这两天好好休息,有事让他们去做。”唐麟说道。 白术把两个人送走,唐麟再三保证自己不会走,至于出家人不打诳语什么的,唐麟早就忘了,为了他姐,别说打诳语了,就是下地狱都成。 楚徇钺和穆崇在前面散步的时候正好看见,穆崇微微叹气,道,“这孩子迟早得回去,大渝那趟浑水啊。” “玖思哪里设舍得。”楚徇钺笑道。 “玖思岂是不知道他一定会走,不过是拖着而已,个人有个人的命数,如果唐麟的命数在大渝,那谁也留不住。”穆崇说道。 楚徇钺点点头,“是啊,可惜了玖思那么疼爱弟弟,却也留不住。” “玖思这个孩子啊”穆崇叹气,因为病痛而泛青的脸上满是疼惜,让楚徇钺也心里难受。 穆崇什么都放得下,只有唐麒,他最近一直在后悔,把她交给虞景带大。 “西北和西南到底是怎么回事?”穆崇问道。 “前朝叛军呗,”楚徇钺无奈道,“这些人竟然还给我写过信呢,亏了玖思不信,不然我还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穆崇咳嗽了几声,然后道,“你放心,不会有事的,她真心相信你,我看的出来。” “可是我大概让她失望了。”楚徇钺道,穆崇只是笑笑,拍拍他的肩膀。 唐麒摸着自己凸出了肚子,一个人靠在窗口,身影孤寂落寞,什么是她能留得住的东西呢? 最疼爱自己的父母离开,甚至母亲自刎在她面前,让她延续了多年的噩梦,母亲在那时丝毫没有考虑她为人母的责任,选择了逃避。虞景也走了,还给她留下一堆麻烦事。弟弟唐麟失而复得,同样会得而复失。最疼爱她的穆崇叔叔,其实心里并不支持她所选的道路,他现在也病重。 连楚徇钺,她也留不住了不,她是不想留了。她还要做很多事情,不想让楚徇钺看见的事情。 大概只有权势了,只有天下了吧。 只有这些东西不会辜负她,只要付出,就能过得到回报,这才是最公平的东西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披上袍子坐下。 第七章秋衣绵绵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7 八月末。 北方终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雨,唐麒披着袍子站在门廊下,长长地松了口气,好像这半年来的郁结都被冲走了。 很舒服,姜陶也松了口气,道,“夫人,终于下雨了。” “嗯,下雨了。”唐麒回道,他语气轻快,很明显非常高兴。 这半年多来,不是天灾就是**,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无数。唐麒损失新邺两万人马,府库种的钱粮几乎消耗殆尽,不管哪一样她都心痛至极。 他趁着这个机会,将岭北世家一锅端了,现在北方不知道多少世家惶恐度日,稍有刺激,他们就会做出巨大的反弹,后果不堪设想。 唐麒剑走偏锋,将整个北方架在火上烤,自己也置身于血雨腥风的中心,这种情况,必须小心处理。 唐麒想到这些,忽然对姜陶开玩笑道,“你说,我要是个男人的话,是不是就能把北方各世家的女儿娶个遍,以此来安抚他们,顺便享齐人之福?” 这就是男人的特权,她倒是也可以参考,但是她还不想以后留一个荒淫的名声。天下人总是对女人更加苛刻,唐麒微微蹙眉。 姜陶被唐麒呛了一下,看她半天才回道,“夫人,臣不觉得这是什么好手段,他们能够把女儿当棋子摆出去,必定做好了随后丢弃的准备,这办法治标不治本,您看看前朝” 他说的非常认真,把前朝三宫六院都给批判了一遍,好像是担心唐麒真的找一堆男宠回来一样。 唐麒眨眨眼睛,笑道,“你说得这么仔细干什么,不是担心我找一堆男宠回来吧?” 姜陶没回答,唐麒又笑道,“你想多了,我就是打个比方而已,我是在想,有没有办法平衡一下北方的局面。治本的办法就是剁了他们,但是我手里这把刀,现在还不够锋利,不能够一刀剁死的话,肯定后患无穷,不需要治本,治标就好了。” 如果要对外用兵,就必须先稳定朝政,这是唐麒第一要考虑的事情,绝对不能疏忽,否则你前面打起来,人家后面跟着打起来,简直不要太热闹了。 “夫人,不如让他们自己斗。”姜陶说道。 唐麒招手让白术送了两把椅子过来,两个人就在门廊前坐下,唐麒道,“你说。” “如今安东以北四郡中,臣听说莱阳郡和涿鹿郡的两大世家交好,似乎暗中有约定,夫人大可以杀一个捧一个,到时候就由不得他们了。”姜陶建议道。 唐麒靠在椅子上,“这办法不错,不过估计他们早有防备,计划还是周密一点更好。” “是,但凭夫人做主。”姜陶回道。 唐麒不大了解这四郡的情况,她是这两天才有空关心这件事的,她现在处事效率低的吓人。 说真的要不是这事儿真的要命,她估计下辈子都想不起来。 她让白术去查一下,自己有继续看着这场雨,这雨给她的感觉实在是太舒服了。 唐麒闻着空气中潮湿的泥土味,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道,“真是麻烦,说不定我养一堆男宠会” “夫人,属下也觉得这雨下的真是时候”姜陶大声说道。 唐麒莫名其妙地回头,道,“你喊什么呢清时,你怎么来了?”她起身看着撑伞走过来的楚徇钺。 姜陶只觉得自己这心脏狂跳,谁不知道楚徇钺把唐麒放在心尖儿上,虽说现在两个人闹矛盾有点严重,但是姜陶总觉得和好是迟早的事情。 所以男宠什么的,还是不要瞎说了,省的这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又僵了。 “来告诉你一声,户部的银两已经筹集好了。”他把伞递给左星,在白术新搬过来的椅子上坐下。 唐麒点点头,道,“果然有你在,事情就是容易办。” “没什么,”楚徇钺道,“你们还有事的话,我先走了。” 姜陶率先回道,“回楚相公,我和夫人在说这场雨,冲刷了半年来的血雨腥风,还解决了安东这些地方缺水严重的事情,可称得上及时雨。” 唐麒笑笑,道,“是啊,这里凉快,我在书房头晕地厉害,出来看看下雨。” “找白柳了吗?”楚徇钺立刻道。 “找白柳干什么,我很好,就是想出来而已,你放心。”唐麒回道。 楚徇钺垂首不再说话,从白术端过来的盘子起拿起一杯茶水。 姜陶看着这两个人,估摸着是没有和好的意思了。 楚徇钺喝完茶,利落地放下茶杯,道,“玖思,我先去休息了。” 唐麒正要站起来,楚徇钺已经先一步扶着她,轻声道,“别动,好好休息。” 两个人四目相对,看的姜陶心酸不已。他跟着唐麒时日已久,知晓这个女人的个性。她刚强的同时又带着软弱的一面,这两种矛盾的性格在她身上集合一体。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两个人相互折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楚徇钺撑着伞离开,姜陶半晌之后站在唐麒身边,道“夫人,您难不成真的打算和楚相公分开?” 唐麒垂着眼眸,道,“易之,你不知道,要不是我怀孕,他肯定在乾元城不回来了。” 姜陶回道,“夫人,要我说,您服个软好了,难不成楚相公还能真和您过不去,他本来就心软。” “他对我心软了八年,”唐麒拿手比了一个手势,“但凡是个男人耐心都磨完了,何况你觉得我能对别人服软?” 姜陶心想也是,这位一心统一天下,恐怕也心思讨好别人吧,何况哪个男人受得了,楚徇钺已经很了不起了。 “没事,现在这样也好,”唐麒道,“你下去办事吧。” 姜陶起身告退,撑着伞走了。 唐麒忽然起身往下走了一步,伸手接着雨水,白术一惊,道,“夫人,您小心。” “没事。”唐麒沉声道。 “北海的事情,怎么样了?”唐麒问道。 “想来消息已经传到豫南,现在还没有动作。”白术说道。 唐麒揉揉眉心,她需要同时兼顾东西两方的利益,在中间取得一个平衡,这是很难的事情。 北海水军和西部之乱唐麒垂眸,道,“夏城什么时候回来?”唐麒算着日子,他应该快到了。 “大雨耽搁,三天之后能到。”白术道。 唐麒“嗯”了一声,道,“你说,夏城应该去哪儿?” “夫人,新邺军中人心惶惶,可将新邺军调回北防,由夏将军带兵入主新邺。”白术想了想说道。 “拿张地图过来。”唐麒道。 唐麒重新坐下,她真心不想见夏城。她从小把夏城当成兄长,没想到背后被捅了这一刀。 这可是真疼,她怎么都没想到夏城会在背后给她添乱,西部战事迟迟没有结果,战机被贻误,真是可惜。 唐麒看着地图,道,“等我见见他再说吧。”不想见也是要见的,她不会把夏城怎么样的,且不说穆崇还看着,她自己也不忍。 “是。”白术回道。 护国寺。 延鸿方丈和唐麟面对面坐着,两个人论经说道,这几天过得颇为顺心。 延鸿方丈看着窗外大雨,道,“无妄,你姐姐如何?” “变了很多,”唐麟说道,“她这些年受苦了,可惜我帮不到她。” 唐麒小时候个性张扬,说一不二,说白了就得不讲道理。但是现在,她看起来温和,但是狠辣的手段和桀骜的个性已经浸在骨子里了。 虽然看不见却无处不在。 他刚刚回忆起唐麒的时候,只觉得他姐姐会变成一个有些骄横桀骜的女子而已,怎么也想不到他姐姐变成现在这样。 “你留下就好,她从小可就没指望过你做什么。”延鸿方丈笑道,唐麒疼弟弟一点原则都没有。 “延鸿方丈你取笑我,”唐麟叹气道,“我早晚要走的,大渝那趟浑水我逃不过了,那是我的因果。” 延鸿方丈端着茶杯,道,“放心,玖思有分寸,不过你尽量拖一拖,她不是怀着身孕吗?” 唐麟无奈地笑着,“我也舍不得她,她太苦了,她承担了我的责任。” 唐王府本该由唐王世子继承,但是唐麟一直被姐姐保护,现在也一样。 唐麒不让他走的原因之一,是不想让他作为兰若寺方丈的弟子卷入大渝皇室内斗。 “你不要这么想,无妄,你姐姐可不是以前的孩子,她有站在高处的心和能力,你不必介怀。”延鸿方丈说道。 “我记得方丈你说过,我姐姐命贵,她会赢吗?”唐麟问道。 “老衲不知道哟,”延鸿方丈笑了笑,“凌家那个孩子,也不简单。” 唐麟低着头,道,“我原以为凌渊兄长会保护我姐姐的,小时候他们虽然大闹,可是兄长他还是很护着姐姐的,从来不许别人欺负她,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延鸿方丈不说话,他也没想到。 “姐姐和凌渊兄长都太强势了,他们谁都不肯低头,中间又夹着人命真是想不到。”唐麟无奈地摇头。 延鸿方丈拿出棋子,两个人又下棋去了。 书房中,唐麒听着礼部尚书说着最近适合成亲的日子。 唐麒想了想,道,“那就十一月吧,两个月,时间够了。” 说着,她写好诏令,传了下去。 唐麟的婚事不能放到明年了,穆崇身体孱弱,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唐麒垂下眼眸,低低叹气。 如果穆崇离开,那么唐麟还有再等三年,那孩子已经二十二,等不得了。 真是,又一个多事之秋。 第八章大渝之变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8 这雨下了三天之后,终于停了,唐麒一开始觉得舒服,后两天又心烦地不行,今日雨停,她便带着白术和紫罗出门去转了。 瘟疫的创伤,让恒郡比之往昔萧条了许多,街上湿漉漉,又空的厉害,萧索之感油然而生,让人心生悲凉 沿街的铺子已经开门,但是客人萧条,只有落华楼才热闹一些。 唐麒边走边道,“恒郡死了有一半的人吧。” “回小姐,不到一半,有十五万。”白术道。 唐麒在此经营六年,瘟疫前,恒郡大约有四十万人,这十五万人,着实不是个小数目。 “前几年的辛苦,看来都打了水漂了。”唐麒道。 白术没有回答,随后三个人上了落华楼。 唐麒坐在二楼的窗口,看着周围,现在能出来的喝茶谈事的人,都是有些家底的。 “小姐,夏将军快到了。”白术提醒道。 “没事,我明天再见他。”唐麒回道。 “连家的人也快到了吧?”她又问道。 “是,大约也是明日,属下已经给他们安排好地方了,咱们的人” “撤出来,我只是为了防着世家作乱,又不打算去数他们家有几口人,不用那么多人防着。”唐麒道。 岭北连氏,安东季氏。一个是被唐麒当刀用了,把岭北各个世家一一折腾倒了。另一个是非常识时务,六年前就选择了归顺。 恒郡倒是有原来的世族,但是很不幸,在这次瘟疫中死伤过半,恒郡如今要重新启程了。新的世族将会崛起,旧的已经是过去。 唐麒正在走神的时候,听见下面有人道,“也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是个头!” 她微微蹙眉,听得出那是一个年长之人的声音。 “老翁,你这是怎么了?” “唉!又要打仗了哪,可怜我那孩儿,刚刚躲过瘟疫这场劫难,又要奔赴疆场。”那人唉声叹气。 唐麒面不改色,这个时候百姓怎么可能想打仗,但是那又如何,现在不打,迟早有一天要打,否则永无宁日。何况身在军营,若感生出畏死之心,那才是真真该死。 又有一人道,“老翁,你怎么知道的,这瘟疫刚过,咱们夫人又不是糊涂的人,岂会枉顾民意?” 这次唐麒才扭过头,对白术道,“把消息传出去,西南之乱,叛军滥杀无辜,不战不足以平民愤,我可没有打算当个好人,这天大的名声本夫人可担不起。” “夫人放心,”白术起身,往楼下喊道,“小二,来一碟桂花糕,一碟莲子糕。” “好嘞!”下面应了一声。 白术站在楼梯上,听着下面几个人还在商议到底打不打仗这件事。 落华楼一向遵从来者是客这几个字,就算是一个乞丐来此,也是能够讨一杯茶水喝的。 白术道,“老翁,从军中,本该保家卫国,就算血洒疆场,也是本分,这是北方军中一贯流传的话,您若是心疼令郎,当初就不该让他去从军,如今这般,大有扰乱民心之嫌,也是耽搁了令郎的前途。” 他一番话说完,下面几个人立刻安静了。小二越过他,把桂花糕和莲子糕放好,面不改色地下去了。 接近午时,落华楼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掺和这件事情的人也更多了。 “这位相公,话可不能这么说。”下面有人看着白术年纪不小了,便称他“相公”。 唐麒似乎没兴趣理会下面乱糟糟的场面,对紫罗道,“紫罗,他们该称白术‘公子’的,他今年也有三十多了吧,可惜还耗在我这里,回头给他定一门亲事好了。” 唐家将军卫都是孤儿出身,从进了唐家的那天起,他们就必须对自己的主子忠心耿耿,连命都是主子的。 所以婚嫁这种事情,根本不必考虑。但唐麒对他们非常宽容,十五人中现在有六人已经成亲。 不过白术似乎并没有那个意思,唐麒几年前也曾提起,被他拒绝之后便作罢。 紫罗脸色微变,不过看着唐麒的神色,终究没有说话。她清楚,唐麒非常相信白术,在婚事上,也绝不会亏待他,当然不是她一个侍女能够高攀的。 她握紧手里的茶杯,力气大的都快把茶杯握碎了,她又朝白术那里看了一眼,默默地把茶杯放下。 下面几个人吵的越发热闹,白术始终站在楼梯上,抱着手臂冷眼看着。 “阁下,为何不说话了?”下面有人喊道。 白术冷声道,“有什么要说的,家国大事,岂是在这里能说清楚的,阁下若是有意参与政事,尽管去科考参政就好,这里说东道西算什么本事。” 掌柜看着就快打起来了,赶忙道,“诸位,落华楼虽然不阻止诸位议政,但诸位还请冷静些。” 白术继续道,“家国大事,从来含糊不得,战事更是如此。” 说完,他折身回来,唐麒已经吃了半碟子莲子糕,一边皱眉道,“这点心还不如府里厨子做的。” 白术回道,“夫人,该回去了。” “再坐会儿。”唐麒一手撑着下巴,难得出来喘口气,她一点都不想回去。 她站在窗口看着下面,半个身子都出去了,紫罗连忙道,“夫人,您小心。” “没事,这不是大渝的人吗,他们这是要走了?”唐麒看了白术一眼。 白术立刻站起来,道,“夫人,属下没有收到消息。” 她往下看的时候,罗格忽然出现,正好也看见了她。 罗格这叫一个心塞不已,他在唐府等了唐麒两个时辰,愣是没等到,还没人知道她去哪儿了,结果在这儿看见了。 罗格翻身下马,对身边的人交代了几句,然后走上了。 唐麒等了一会儿,罗格便上来了,掌柜跟在他身后,看见唐麒之后差点没跪下。 白术和他低声耳语几句,掌柜连忙走了。 他行了一礼,道,“南北局势如此紧张,夫人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吃点心。” 唐麒道,“请坐,二皇子不打算带我弟弟回去了?” “且不说无妄师傅不愿意离开,我看夫人没有半分要放他走的意思,罗格没时间在夫人这里耽搁了。”罗格神色严肃,不见以往从容姿态。 “大渝着火了?”唐麒问道。 “太子皇兄的亲事定下来了”罗格讪讪道,太子的亲事真是让他措手不及。 唐麒立刻插话,喜道,“你皇兄娶了你最爱的女人是吗,我最喜欢这样的故事了。” 罗格被惊了一跳,半晌之后才回道,“夫人,你这是开玩笑?” 唐麒捏了一块点心,严肃起来,道,“你接着说。” 前些年得空的时候,她看话本子看的多了,这样的故事最多。 动辄江山为聘换红颜,说什么“你死了我绝不独活”,什么“宁负天下不负卿”,唐麒现在一听就兴奋,真的会有这样的事情吗。 她可是为了江山什么都不要的,凌渊也是。所以自然想看看有没有真的打算要红颜不要江山,那多稀罕。 “太子皇兄虽然不是那块料,可是那皇嫂那家人可不是,父皇大概是疯了,想把大渝拱手让人,竟然让那家的女人入主东宫。”罗格唠叨了半天才说完。 唐麒点点头,道,“晓得了。” 罗格站起来,拱手一礼,道,“夫人,这件事情必定有蹊跷,若是罗格有难,还请夫人相助,罗格日后必定倾举国之力助夫人夺得天下。” 唐麒也扶着桌子站起来,道,“我送阁下一个字。” 罗格颔首,“夫人请讲。” “忍,”唐麒微笑着说道,“忍字心头一把刀。” 罗格垂下眼眸,“多谢夫人提醒。” “不客气,你要忍的不是一日两日,也不是一年两年,是十年八年也说不定,不过你还是仔细想想吧,那位是你的亲生哥哥,你是为了什么,值得手足相残。”唐麒最后说了一句。 罗格微笑,道,“当然是为了天下。”手足算得了什么,在大渝,权力才是至高无上的东西。 他的父皇向来看不起他,只信任太子一个人,他偏要证明给天下人看看,他才是大渝最厉害的人。 唐麒不置可否,端起茶杯,敬了一杯,道,“以茶代酒。” 罗格也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唐麒轻轻放下茶杯,又坐了回去。罗格的目光落在唐麒身上,就像第一次看见她一样。 唐麒拿起点心,道,“你还不走?” “珊瑚百尺珠千斛,难换罗敷未嫁身。”罗格有些念得有些拗口,不过情真意切。 唐麒眨眨眼睛,楚徇钺和季从慎相随从楼梯上来,就听见这句诗。 楚徇钺当场愣在了那里,脸色黑的和锅底一样,唐麒起身走到他身边,对罗格道,“是啊,我夫君在这里。” 楚徇钺脸色难看,对罗格道,“二皇子,你该走了。” 罗格朝唐麒行了一礼,把手里的短剑递给她,道,“告辞。”说完,终于走了。 楚徇钺拿过她手里的剑,道,“怀着孕呢,不要动刀动剑,万一教坏丫头就不好了。” 罗格骑上马,“难换罗敷未嫁身哪!”话虽如此,但要是真的让罗格娶唐麒,不见得他有那个胆子。 唐麒边往回走,一边暗自发笑,想她二十六高龄,有一个六岁的儿子,肚子里还怀着一个,竟然还有年轻人说那样的话。 她朝紫罗道,“紫罗,难道我八年来没有变丑吗?” 紫罗回头看了一眼楚徇钺,讪讪道,“夫人一直美艳非常。” 唐麒摇摇头,道,“不,我已经老了。” 但是偏偏她被时间厚待,八年来都艳丽无双。 第九章杀伐纵横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9 楚徇钺一直到回去之后,脸色都非常难看,这都叫什么事情。 唐麒真是太厉害了。 八年前,他十七岁,唐麒十八岁,二人正值青春年少,他一遇唐麒误终身,从此水深火热。 八年后,罗格二十三,唐麒二十六,都不小了,可是那小子竟然说“难换罗敷未嫁身”,年轻人真是桀骜不驯,胆大包天,当着别人丈夫的面,竟然敢说这样的话。 他看着唐麒的身影,从背后看,她一点也不像怀着五个月身孕的女人,偶尔一回头,面容精致,比十八岁的时候更加成熟美丽。 上天对她不公,让她这些年来受尽磨折苦难,走到今天这一步。但是时光似乎偏偏厚待她,她的美貌几乎与日俱增,即使那样忙碌,都没有让她的美丽折损。 楚徇钺无奈的笑了笑,很少有年轻人不喜欢唐麒这样惊艳的美人吧。 唐麒似乎心情非常好,连到了府上的时候,还在哼着西秦的小调儿,府上一众人都惊叹不已。 他们小姐虽然平时也笑,可是总是觉得缺了点什么,不像今天,笑的时候眼睛都在发光,让人眼前一亮。 唐黎当然察觉到,“娘,你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唐麒掐掐他的小脸,道,“你知道秦罗敷吗?” “知道啊,”唐黎回道,“诗里面的人,长的很美。” 唐麒笑笑,拉着儿子的手往院子里走,唐黎又道,“娘比罗敷还美,可是罗敷有夫。” 他慢走了一步,拉着楚徇钺的手,三个人便并排走到了一起,唐黎道,“是吧,爹爹,罗敷已经有夫君了。” 唐麒听着,嘴角上扬,道,“吃午饭了。” 唐麟在城门口给罗格和他大师兄送行,罗格看着他道,“无妄师傅,你在大渝的缘分还没结束呢。” “二皇子将信交给师傅和陛下就好,时机到了,我自会回去。”唐麟不卑不亢地回道。 “也好,你别忘了。”罗格道。 他的大师兄也走过来,但担忧道,“小师弟,师傅最疼爱你了,你早些回来。” “师兄放心,等我姐姐安好之后,我就回去。”唐麟行了一礼,目送几人回去。 他看了半天,准备离开的时候,他身边的白桑忽然道,“公子,夏将军回来了?” “夏城将军,是姐姐的人?”唐麟问道。 “是,他本来是小姐最倚重的人。”白桑道。 说话间,夏城翻身下马已经看到白桑,顺便看了一眼白桑身边的僧人。 他有些奇怪,道,“白桑,这位是?” “是麟公子。”白桑道。 夏城的眼睛立刻就瞪了,道,“麟公子,是唐麟公子?” 他一把抓着唐麟的肩膀,焦急地说道,“你还活着!” 这话当时就把两个人弄懵了,这话是什么意思?夏城身后的副将推他一把,道,“将军,你手轻点,公子受不得。” 夏城收回手行了一个大礼,道,“公子,臣臣太高兴了,小姐总算不是,不是孤身一人了。” 唐麟连忙将他扶起来,道,“夏将军,你快快请起,姐姐没有公开我的身份,我现在已经出家,咱们回去再说。” 白桑也道,“夏将军,您赶路这么久了,还是先回去休息吧,一走就是一年,嫂子和孩子肯定等急了。” 夏城点点头,道,“有劳你帮我给夫人带个话。” “将军放心。”白桑道。 夏城看了唐麟半天,这才离开。 唐麟奇怪道,“为什么他不先去见姐姐。”唐麟知道唐麒和手下的将军关系很好,有些将军赶路回来,披着甲胄进去找唐麒了,唐麒也很高兴见他们。 “夏将军贻误西北战机,致使小姐现在麻烦重重,而且,夏将军和虞先生关系很好。”白桑解释道。 “那位虞先生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物?”唐麟皱眉,迄今为止,他不知道听到多少次“虞先生”三个字,那个人到底有到厉害离世将近六年,还让所有人都把他记得清清楚楚的。 白桑回道,“公子不是外人,属下也不隐瞒,虞先生手段了得,年纪又长一些,说实在的,小姐都说过,要是他还在在世,这天下都是他的。” “如此了得?”唐麟道。 “小姐一身本事,大部分都是虞先生所教。”白桑道。 “怪不得姐姐不高兴,”唐麟道,“他既如此了得,怎么会让姐姐养成那样狠辣的性子,被世人诟病,成为她统一天下的障碍。” 白桑想想也是,当时不就是虞景放任的吗,说什么年少不知事,现在想想,其心可诛啊。 唐麟神色清冷,这位虞先生,不愧是楚氏一族的人,一早就做好了利用他姐姐的准备。 怪不得能将他姐姐伤成那个样子不会连他姐夫楚徇钺,都是算计过去的吧。 若非唐黎是凌渊的孩子,那么将来他姐姐的天下,一定是留给楚徇钺和她的孩子。 唐麟心中一阵发寒,怪不得他姐姐和要分开呢。 唐麒三个人吃完午饭,楚徇钺的神情终于好了一点。 唐黎蹭着他,道,“爹爹,你下午陪我去练武吧,我还想骑马。” “好。”楚徇钺道。 唐黎又看向唐麒,唐麒摇摇头,道,“没空,一堆文书等着我呢,娘忙着统一天下,自己去玩吧。” 唐麒说完,扶着身边紫罗的手起来,准备去书房。 没走几步,就听唐黎抱怨道,“爹爹,娘为什么这么想统一天下,等我长大了送给她不好吗” 唐麒微微叹气,那怎么能一样,不是自己拿到的东西,她宁可不要,何况是天下。 楚徇钺摸摸他的头,道,“那是你娘亲的志向,她为自己的志向活着,她很高兴,要是你把那些拱手送到她手里,她反而觉得没意思了。” 唐黎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明白,楚徇钺继续道,“你喜欢你娘亲手中那把漂亮的匕首,娘亲告诉你,只要你背过那册兵法书,她就送给你,你答应了,可是你背了一半,她又说,你什么都不用干,就这样送给你了,你还会喜欢吗?” “那多没意思啊。”唐黎立刻道。 楚徇钺笑笑,这孩子果然和唐麒一个样,他们都不会珍惜随随便便就得到的物或者人。 就比如他,当时年少,简直就是存了非她不可的心,把自己的心都送给她了,结果呢。 轻易到手的这颗心,唐麒习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需要的时候就用,不需要的时候就扔在一边。 只有求而不得之人,之物,让她一直惦念,果然,他有些明白为什么那个人当时放弃十五年活命机会,选择去死。 仔细想想,如果他活着,以唐麒的个性,肯定一辈子都觉察不到他真正的心思,那个时候就真的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了。 结果他一死了之,唐麒反而认真地怀念他。 “爹爹,走吧,我要去骑马。”唐黎拉着走神的楚徇钺走了。 唐麒翻着文书,北方事情多,情况也不太好,莱阳郡和涿鹿郡蠢蠢欲动,其他二郡看似还算安稳,但是私底下都是暗流涌动,情况非常严峻。 翌日夏城去看穆崇的时候,唐麒也在,场面非常尴尬,但是由于穆崇沉疴难愈,时日无多,两个人都心情沉闷。 穆崇又特地交代了几句,唐麒也不再追究夏城的事情。 夏城本就心怀愧疚,看见穆崇那个模样,心下痛苦非常,眼泪都掉下来了。 唐麒随后让穆崇歇息了几日,什么都没提。 随后的半个月里,北方的情势更加复杂。 唐麒非常认真地应对。只是莱阳和涿鹿的情况实在复杂,她必须速战速决,于是很快又把丞相姜陶当壮丁,让他领着夏城去使反间计了。 姜陶有苦说不出,天下哪有他这样的丞相,刚才岭北回来家里的板凳还没捂热,转眼就被扔到莱阳去了。 估摸着北方的世家,肯定都在想着怎么剐了他以解心头之恨吧。 唐麒才不管,她只求早日平定北方的乱子,能够让她安心去安排外面的事情。 八月底,秋雨连绵,天气迅速冷下来。 北海水军一事终于被凌渊得知,凌渊当时脸色就非常难看了,唐麒的心果然不小。 北方人在南方打仗,很多时候都不能适应坐船一事,一般都会战斗力急速下降,不经过适应很难打仗。 所以水军意味着什么,那就意味着唐麒随时能够威胁江南九郡,凌渊势力隐藏最深的地方,说白了,就是老巢。 简直没有比这更危险地了,凌渊看着的时候都在想,唐麒这个女人果然不简单,至于往日情义算了吧,他快忘了唐麒什么模样儿,只要有机会把儿子弄过来就成。 搅和在一起的,还有西部的事情,西南果然有世族支持前朝遗孤,事态随即变得非常严重。 齐远济也带兵过去了,三方之间冲突、矛盾重重,但是竟然诡异地保持平衡。 唐麒的精力暂时还在内乱上,无暇顾及西边的事情,但是凌渊等不得了。 瘟疫不到两个月过后,天下这盘棋局,又乱成一锅粥,黑白交错杀伐纵横,稍有不慎,就是死路一条。 唐麒偏偏身体孱弱,孩子闹腾地厉害,让她颇感心力交瘁。 第十章易之婚事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0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自从进了九月之后,天气便一日冷过一日,九月中旬又下了一场雨,天气实在糟糕的很。唐麒因为身怀六甲,非常畏寒,经常披着毯子在书房看文书。 莱阳和涿鹿如今腥风血雨,姜陶和夏城两个人也是狠的,动起手来就把人往死路上逼。 莱阳路氏的族长是个三十出头的人,个性难免更尖锐一些,于是莱阳先出了事情。 白术敲门之后走进来,脸色非常奇怪。 “怎么了,白术?”唐麒随即问道。 “夫人,姜大人要娶涿鹿郡言氏一族的嫡长女!言家女儿退过婚。”白术和姜陶两个三十多岁的万年老光棍,私下关系还不错,他怎么也没想到,姜陶竟然要成亲了。 唐麒立刻放下手里的笔,道,“你说什么?” 她也非常震惊,挺着几个月的肚子腾地站起来,白术一惊,赶紧过去扶着她。 “夫人,您可小心点。”白术赶忙道。 唐麒皱眉,道,“我是让他去打架的,他去干嘛呢!” 姜陶的婚事,唐麒也不止一次跟他提过,但是姜陶说了,天下一日不统一,他一日不成家。 当然,唐麒不是不让他成亲,但是娶了涿鹿言氏的女儿,这就不正常了啊,她还没窝囊到让自家的心腹丞相去和亲吧。 “夫人,您先坐,说不定姜大人是真的看上眼了。”白术道。 唐麒一皱眉,道,“怎么可能!你又不是姜陶那是个什么人,天仙下凡他估计才能看得上,而且这世上天仙下凡的女人多了,难道正好就是涿鹿言氏的女儿吗!” 她说完之后,白术才扶着她坐下,继续道,“你给他传信,告诉他我还没穷到要卖了自己丞相,不必让他以自己的婚事作为代价,他能做的事情多了去了,要是真的娶个麻烦的女人回来,那才是大事!” “是,属下立刻去传信,夫人。”白术也匆匆走了。 唐麒坐下之后,心中感慨不已。七年前认识姜陶的时候,他还是一个醉酒街头的年轻浪子,竟然喊她美人,说要为她作画。 确实,姜陶描得一手好丹青,假以时日,留名史册是非常有可能的事情。 她只觉得他有趣,便帮了他一把,谁知如今姜陶成了给她卖命的人,风里来雨里去,虽有人保护,可还是有很多人想要他的命。 唐麒的目光落在窗外,又一次蹙起了眉头。姜陶牺牲地太多了,她不希望再让他把终身大事再搭进去,那是一辈子的事情,两个不合适的放在一起只能是相互折磨。 她继续看着文书,随即外面的古琴声响起,那是凤凰古琴的声音。楚徇钺最近得空的时候,总会弹给她听,美其名曰是为了好好教导女儿,千万不像像她母亲。 他奏出来的曲子已经非常好听了,闲适自然,听起来让人非常舒服和放松。 唐麒一手放在肚子上,低声道,“丫头,娘这是不是托了你的福气。” 她腹中的胎儿动了一下,好似在回应唐麒一般。 涿鹿,言府。 姜陶和言氏族长在后花园散步,言枚年过半百,膝下只有一子一女,就是刚刚及冠的长子言长荣和十八岁的小姑娘言筝。 但是只有言筝是亲生的,言长荣是抱养一个远房亲戚的,所以他更偏爱女儿一些。 言筝本来与莱阳路家族长的胞弟有婚约,婚事本该在一个多月前办的。但是路家那孩子不争气,竟然和府上一个丫鬟有了首尾,还有了后。 这事本来瞒地挺好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偏偏在快要大婚的时候被翻出来,闹得人尽皆知。 至于怎么翻出来,倒是不必细说了,当时唐麒刚刚和姜陶商量过,杀一个捧一个。唐麒手下的暗卫探子可不是吃素的,随即就把这件事情闹大了。 言枚哪里舍得女儿受这般委屈,一气之下就退了婚,言筝名声受损,当时大病一场,这几天才缓过来。 至于姜陶说要娶她,这确实是真的。他上门的时候,无意见了言筝一面,那姑娘长的娇娇弱弱,正拿着针线绣手帕,一看就是贤妻良母的料。据他家下人说,个性温和,心地善良,非常难得的世家女子。 左右他也要成亲,言筝嘛,也算趁了他的心。日子嘛,只要不是最心爱的人,跟谁过都一样。当然,他会对那个小姑娘好的,想想也挺那啥的,他都三十了,那姑娘才十八。当初还嘲笑林峰养了两个女儿,现在倒好,他也要养了。 回去那个人肯定能把他笑死,姜陶脸色有点奇怪。 “姜大人,不知道夫人是什么意思?”言枚看着未来女婿,虽然年纪大了一点,但是一表人才,玉树临风,处事稳重,还位高权重,他女儿嫁给人家,实在是高攀。 “言族长叫我易之就好,夫人的消息,过两日才到,”姜陶回道,“至于她是答应还是不答应,这我就不清楚了。” 言枚有些焦急,说实在的,他之前确实有心和路家联手,保住言家的地位,但是谁知道中间出了这么大的岔子。 偏偏他是个疼女儿的主,一时冲动就闹成这样,如今进退两难,他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就带着言家被流放,第二条,归顺朝廷,举家离开涿鹿去帝都。 “那夫人要如何才能答应?”言枚说道。 “那要看言族长的诚意了。”姜陶垂下眼眸,慢悠悠地说道。 言枚心说我把亲生女儿都给了你了,这意思还不够明显吗,不就是明摆着把言家送给你吗?剩下的,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呗。 “易之,这夫人她还要什么”言枚情急之下问道。 姜陶回道,“言族长可不要乱说,夫人素来性情温和,为人和善,一心为北方百姓谋福祉,莱阳路氏犯上作乱,其他几郡也不安宁,让她忧心不已,我这次过来,当然是为了解决夫人的心头大患,这和夫人想要什么没有关系,夫人要是真想要什么,多的是人愿意拱手相送。” 话说的非常隐晦,但是其中的意思昭然若揭。 言枚一口老血梗在喉咙,半晌说不出话,这是要重演岭北的事情吗?把言家推上风口浪尖吗? 姜陶朝那边亭子下面看了一会儿,道,“令嫒真是个懂事的姑娘。”他说这话的口气,略有些奇怪,但是言枚却能够听出来,这不是开玩笑,而是真心的,否则他也不愿意让女儿嫁给姜陶。 言枚差点没气昏过去,生生咽下那口血,道,“姜大人不嫌弃筝儿退过婚就好。” “姜陶出身贫寒,已然过了而立之年,若是真的能娶令嫒这样的大家闺秀,那才是我的福气。”姜陶一笑,当真是风度翩翩,儒雅非常。那边亭子下的言筝似乎是看见了,拿着手里的针线活背过身去了。 没多久,属下来报,说是夏城找他,姜陶随即便走了。 言长荣上来扶着他爹,道,“父亲,您真的打算让筝儿嫁给这人,还把言家都交出去?” “如今言家陷入两难境地,咱们就只有这一条路了。”言枚说道。 “父亲,不如” “不可,荣儿,爹刚刚知道,姜丞相带着的那个将军,是夫人她手下三个大将之一,那是真正经过杀伐的人,夫人是起了杀心,传闻西秦军如狼似虎咱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哪。”言枚道。 言长荣握紧拳头,他岂是不知道,现在看来,他妹妹的婚事被搅和,也是那位动的手吧。 不过也好,嫁给路家那个混蛋,还不是毁了他妹妹的一生吗! 言长荣也疼爱妹妹,他忍着胸口的闷气,点了点头,“父亲,你放心,儿子知道该怎么做。” 言家算是重演了岭北连家的事情。 夏城这两天去布兵,刚刚才回来,正站在院子里,看见姜陶进来,便道,“易之,你还真打算娶言家那个小丫头?” 姜陶回道,“夏大哥,你别着急呀,左右我都是要成亲的,这次一举两得,舍得又流那么多血。” “成亲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你好好想想,夫人是绝对不可能勉强你的,你也不必委屈自己。”夏城劝说道。 “你放心,不勉强,那姑娘不错,看着懂事。”姜陶依旧笑着,只是多了几分酸涩。 夏城心思敏锐,道,“易之,你认识夫人多年,这些年来出生入死,不愿成亲,是不是因为” “别,别”姜陶笑嘻嘻地说道,“别说出来,我是有那个心没那个胆,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就好。” 两个人眼神交流,传达着不可言说的隐晦话语,姜陶道,“夏大哥,我有时候也累的慌,前些天看见言筝的时候,她低着头,正在绣花儿,我就觉得那姑娘能和我过日子。” 有些人你只能仰望,穷极一生都追不上。那还不如好好活着,做自己能做到的事情,何必为难自己。 夏城点点头,当年他第一次看到陈娇娘的时候,也是那样的感觉,她能给他一个家。 “你想清楚就好,写信给夫人说清楚,你随随便便的说辞,她肯定不可能同意的,”夏城说道,“当年袁坤要成亲,夫人差点刨了人家祖坟,就担心袁坤娶得人不好,她一向护短得很。” 姜陶回道,“我晓得了,这就去。” 他的落寞,夏城看着眼里,心下也颇为感叹。像楚徇钺那样敢于身赴烈火,不惜将自己烧毁的男人可没有几个,大部分男人还是需要一个能够性子温和,能够相夫教子的女子,顺顺利利地度过一生。 随后几天里。 言家果然很快有了动作,主动将以前抓着几个世家的把柄交了出来。 姜陶顺着这几件事就开始详查,没有证据也要给他弄出来,要让百姓觉得,有些人不杀不行! 第十一章似是朋友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1 没过几天,唐麒再和楚徇钺,阿黎吃午饭的时候,收到了姜陶的信。 唐麒一手拿着筷子,一边慢慢看完。 楚徇钺看她脸色变了又变,便问道,“出事了?” 唐麒朝他点头,沉声道,“是啊,姜陶要娶言氏女,还告诉我是他自己看上了,正好和他要办的事情搅和在一起,特地告诉我一声,说的真事言辞恳切诚心诚意啊。” 唐黎放下碗,道,“真的假的,易之叔叔终于要成亲了,娘,我要去喝喜酒。” 唐麒有时候会在儿子面前说姜陶还有自己身边几个大龄男青年的婚事,阿黎都记住了。 楚徇钺看了儿子一眼,道,“你怕他说的不是真的?” “是,你想言氏女一个未嫁的女子,怎么可能出来让他相看,就算出来,肯定也是她家里人让出来的,怎么可能这么寸,就让他看上眼了?”唐麒半点相信的意思都没有。 楚徇钺摇摇头,道,“那不一定,说不定他的缘分在那里,你一直担心姜陶不娶妻,现在要娶了,你又不乐意,这是人家自己的事情。言家好歹是世家大族,教出来的女儿当然不错,姜陶已然过了而立之年,又不是毛头小子,难道还不知道自己想找一个什么样的女人过一辈子。” 唐麒放下信,“我就是担心,他是为了北方,才娶那个小丫头的算了,要是带回来的人实在不行,我有的是办法。” 楚徇钺对于她的话,半天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便道,“你快吃吧,吃完去散步,然后去午睡,他们说你昨天半夜才睡,瞧你脸色难看的。” 唐麒不答,她倒是想早点睡,可是西部的事情,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否则一定会被凌渊看出破绽的。 按着她本来的个性,这种事情被拖到现在已经非常奇怪了,肯定是凌渊忙的焦头烂额才没有多想,要是再拖下去,指不定怎么收场呢。 所以她已经下令让齐远济动手,但前提是千万悠着点。齐远济多多少少知道唐麒的计划,岭北的世家就是他收拾的,这也是唐麒把他调到西北的原因,所有的将军里,只有他知道计划。 唐麒吃完之后,扶着楚徇钺的手起来,道,“怎么最近肚子越来越大了?” “你怀着身孕,当然大了,”楚徇钺看她皱眉,道,“走吧,我扶你去转转。” 两个人说着,便并肩去花园了。 唐麒数着月份,现在是五个多月,还要五个月才能生,不出意外的话,下一年二月份左右会生。 她现在心急的不得了,就盼着早点生下来。没办法,她连早朝都没法好好上了,坐下来也不能坐太久,左右就是两个字,麻烦。 “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什么时候能生,这么下来累的不行,耽误正事。”唐麒没仔细想就把话说了。 楚徇钺皱眉,道,“生孩子也是正事,耽搁不得,你别忘了,你除了是北方之主,还是一个母亲。”当初唐麒生唐黎的时候,也是天天不耐烦,最后坐了十来天的月子,就跑去打仗了,现在还是着急。 唐麒不耐烦地摆摆手,道,“行了,我知道,你怎么跟个老头子一样,最近唠叨地不得了,我听着都烦。” 楚徇钺在后面气的半天说不出话,但是看着她鼓起来的肚子,也不再说什么。 怀着身孕本就辛苦,她自然比别的女人更辛苦,她需要很多人的谅解,他身为孩子的父亲,当然更不能指责她。 白术应召过来,送来了几本紧要文书,唐麒吩咐道,“嗯,你传消息过去,告诉姜陶,他自己高兴就好。” 白术多问了一句,道,“夫人,这是姜大人的意思?” 唐麒点头,“是啊,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不管怎么说,他能够娶妻生子,这是最好,别给我卖了一辈子命,还是孤身一人。” “夫人说的是。”白术说话的时候,唐麒正盯着他,他心里咯噔一样。 “还有你,你也紧着点,我不说了吗,满恒郡没嫁的姑娘你可劲儿挑,谁的我都答应,你倒好,死活不吭一声,真打算孤寡一辈子啊,我爹以前就说过,将军卫这事儿不人道,你们要是还耽搁着,多不好啊,”唐麒一边揪着菊花瓣,一边说道,“要是谁敢嫌弃你们的身份,那才是上赶着找死呢” 将军卫可是心腹中的心腹,白术一句话都能断送一个人的前途。要是白术在唐麒面前说上一句谁不行,唐麒不会去查,直接就会信了。 白术赶忙道,“夫人放心,属下都知道,属下先去传话了。” 他回头朝着楚徇钺行了一礼,三步并两步跑了,跟被踩了尾巴一样。 白术快走了几步,他可没有姜陶那么好的运气,能够遇到称心如意的姑娘,可怜他一把年纪,还是个光棍。 楚徇钺乐不可支,看着唐麒道,“好端端的,你这又当上媒婆了。” 唐麒把手里的几本文书塞到他怀里,只给自己留下一本,道,“我乐意,自己身边的人都不管,那怎么行。” “这倒是。”楚徇钺道。 “白术真是特别有意思,”唐麒忽然笑了起来,“不是有人贿赂他吗,你猜他怎么干的?” 楚徇钺看她笑的那么高兴,便应和道,“他没收?” “才不是,他攒了十几万,上次全部给我了,还把送银子的名单也给我了,事情根本就没办,真是太有意思了。”唐麒说道。 “十几万,那些人要是知道,不得气死啊。”楚徇钺也笑了起来。 “哎,你说要是他自己留下一些,我也不会说什么的,他竟然一分钱没留,全给我了,”唐麒认真说道,“我手下的人,全都不一般啊。” 楚徇钺也沉默了一会儿,确实,自己身边的人,必须要好好照顾。 楚徇钺看她低着头,已经看起文书,从她手里拿过来,道,“你看着路,我给你念。” 唐麒乐得他念,塞到他手里,楚徇钺拿过去念了起来,那本是关于北海水军的事情。 楚徇钺看着账本,越看越心惊,北海水军上花的银子,比这场瘟疫都不少,送四月份开始,已经五个多月了。 但是他一点都不知道唐麒这么大的开销里竟然还有这么一笔,可见唐麒要是想瞒着他什么事情,他根本就不会知道 “怎么会用这么多的?”楚徇钺问道。 唐麒沉声回道,“放长线,钓大鱼,未雨绸缪。” 江南九郡才是凌渊根基最深的地方,她有把握得到西南,但是江南九郡,那就不一定了,她都做好了十年二十年耗费在那里的准备。 “江南九郡是最麻烦的地方了,”楚徇钺道,“北方虽然兵力强大,但是也不一定能够打到江南九郡。” 唐麒点点头,“没事,不着急,前朝皇族百年都没有把江南九郡弄到手,要是我赢不了,就让阿黎去好了。” 楚徇钺继续念着,他真是想说,谁说唐麒不擅长政事的,这不是处理起来也顺手的很吗? 虽然手段过于凌厉,不过用在这个时候,却是最好用的,所有人办起事情来都不能拖沓,必须办的又快又好,不行就换人。 “你这是想开了?”楚徇钺道。 “想不开,统一天下是我的执念,可是我还想做其他事情,算了,说不定输得是我呢。”唐麒漫不经心地说道。 “欲速则不达。”楚徇钺道。 “是,不能着急。”唐麒道。 楚徇钺又拿了一本文书,开始念着。 这一次是北方现在的情况,莱阳郡竟然已经打起来了,这么大的消息,北方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 两个人已经坐在亭子下,唐麒翻开文书,冷笑了一声,道,“真是病急乱投医。” “你说莱阳路氏吗?”楚徇钺问道。 “是,他们也不想想,凌渊远在南方,怎么可能顾得上他们,这不是上赶着找死。”唐麒毫不客气地说道。 凌渊的手伸的太远了,也不怕被打折。唐麒有些头疼,凌渊的手段简直层出不穷,她是明面上兵力多,但是也架不住凌渊背后捅刀子哪。 唐麒一想起来就觉得心烦,真是想砍了凌渊的爪子。 楚徇钺没有对这件事做任何评价,唐麒可以对外开战的首要条件就是北方稳定,绝对不能有内乱。 “言氏算占了姜陶的便宜吗?”楚徇钺问道。 “不算,姜陶可是我手下的人,他第一考虑的,首先是北方的利益,言家想着把女儿嫁给他,能够留下自己的家底,不过他们想太多了,姜陶不挖他家祖坟都是好的。”唐麒慢腾腾地说道。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手下,唐麒和他手下的人都惯会敛财。 楚徇钺半晌说不出话,言家确实够倒霉的,但是言家的女儿运气就比较好了,唐麒手下的重臣,一律不许纳妾,不许有通房,不许逛烟花之地谁敢去她就敢打断谁的腿。 道理很简单,温柔乡英雄冢,要是谁把时间都花在女人身上,哪有功夫去做正事啊。 “比起其他人已经好了很多了。”楚徇钺道。 唐麒点点头,没有再答话,又拿起另一本文书,现在东南西北都是麻烦,她得一个一个解决。 北方平定之后,她就得解决西南的事情,被凌渊算计了那么多次,这一次一定要连本带利地还回去。 唐麒认真地看着文书,脸色越发沉着,楚徇钺则是盯着她。 他现在忽然觉得,自己和唐麒有一点像朋友了。 从前他总是想着要怎么照顾好她,不让她太辛苦,现在她才发现,唐麒处理这些事情的是,她一点不累。 她有自己的目标,朝着那边走的时候,不觉得辛苦。 第十二章暮秋回念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2 北方战事一起,凌渊自然知晓其中环节。不过唐麒的手段又一次让凌渊无言以对。 她竟然敢直接出兵镇压,而且把消息瞒的那么紧。出兵镇压这种事情的风险是很大的,极有可能激起民变,招致更大的祸患。 北方不稳,百姓不满,她还敢用这样强硬的手段,想来是对自己的计划胸有成竹。 唐麒也有自己的道理,她知道自己没时间了。北方这样的乱象再拖下去,那就是等死。 凌渊现在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西南有人起兵作乱,还真的成了一股势力。当然,凌渊没有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唐麒现在绑在北方,很多事情腾不出手去办,据说她还怀孕了。 凌渊想起这事儿就觉得浑身难受,他明知道自己不该这样的,但是控制不了。他和唐麒,应该是最大的敌人。 但是他控制不了自己,最近总是会梦到六年前那一夜,他常常在深夜醒来,然后才会发觉是遥远的梦境。 扪心自问,他为什么总是会梦见唐麒,凌渊从来没有认真想过,也不敢认真想。 他怕自己会后悔,对自己所做出的选择后悔。 他至今记得八年前和唐麒再见的场景,那个尚且年少的女孩子,轻狂,傲慢,但是看见他的时候,眼神里不乏惊喜。 他们从小打打闹闹,一起长大,这样的关系到后来应该会成为很好的朋友,恋人,青梅竹马,甚至共度一生。 而他当时,还把唐麒当做小时候那个有勇无谋的小丫头,还想像小时候一样,把她抓着手心里。 那个女孩子当时有没有失望呢?凌渊心想,肯定是失望的。 所以当时两个人演起了戏,相互欺骗,相互利用,相互拆台又相互帮助,来达到各自的目的。 他一开始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要用感情这张牌。年少的时候,真的对感情不屑一顾,多年来的经验告诉他,感情对他来说是牵绊。 如果重新来一次的,他肯定不会用那样强势的手段,不会带着她摔下悬崖,不告诉她自己在意的两个人命在旦夕,也不会算计来算计去,让唐麒离他越来越远。 他当年没办法理解为什么自己后来想讨好唐麒的时候,她却避之不及,漫天烟花绽放却不如一碗长寿面更能讨好她。 现在,他已经能够看懂了,唐麒当时孤身一人,她在害怕,她害怕算计,害怕阴谋,对皇帝恨之入骨,却还要每天笑脸迎人。那应该是她非常艰难的岁月,凌渊没有雪中送炭,偶尔还会落井下石。 她需要温暖,而不是虽然华丽却转瞬即逝的烟花。她靠近楚徇钺的原因,就是楚徇钺很简单,很温暖。楚徇钺愿意为她付出,不计后果。 那个少年虽然出身皇室,但为人却非常不同。他很干净,没有阴谋,没有算计。凌渊还见过唐麒跟他开玩笑的时候,他脸红的画面。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子,这在皇室贵胄中,非常难得。 像他和唐麒这样从地狱里出来的人,肯定希望有这样的人,即使走不到最后,那也是生命中最温暖的风景。 但是他不能给唐麒什么东西,就算是真的天下统一,他能够给她的,也不过是后宫那个冰冷的位置,不是家。 将她像金丝鸟一样豢养起来,对于唐麒来说,那就是一场噩梦。 唐麒生来就是必须站在最高处的人,权力才能够给她的生命增添色彩。 秋风穿过窗户,将他桌子上的纸页吹的飒飒作响,掉的满地都是,他起来站在窗口。 秋风年年凉,他年年都是孤身一人,从十八年前到现在。 凌渊推开门,一个人走到院子外,青色的长袍随秋风飘起,白玉簪,墨色长发,好看的无法描绘的眉眼,好似天上的神君下凡,不食人间烟火。 他多年来都是这样,丝毫没有变化。只有那颗心一年凉过一年。 花叶落去,实属无可奈何,可是人为何也是这般,年年孤独寂寥,无人能够理解。 他曾对唐麒说过,希望能够陪着彼此,让自己和她能够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不孤寂,不害怕。 唐麒毫不迟疑地拒绝了他,没有丝毫的犹豫。 现在证明,唐麒的选择是没错的。他们两个人都不能带给别人温暖,楚徇钺却能给唐麒,但是他呢,怕是要孤老终身了吧。 他伸出一只手,骨节修长,还是和当年一样好看,还是看起来那么凉,像他的心一样。落叶随风飘落,有那么一两片枯黄的叶子落在他的修长的手上。 此刻,他似回到幼年,和唐麒一起在护国寺里捡落叶。那是他们无忧无虑的岁月,彼此安好,不知前途阴冷黑暗,只知道那时候阳光明媚,温暖人心。 青山站在门口,看着凌渊的背影,心中忽然生出萧索悲凉之感。这就是站在最高处的人吗?为什么这样孤独? 青山拿着信,站了一会儿,看着他的背影。 凌渊回头看了一眼,道,“何事?” “回公子,北海的事情查清楚了,还有明淮小姐的事情”青山说道。 “嗯,放在书房吧。”凌渊声音凉薄,凉的没有一点温度,明淮的事情他没有问。 他还在等着落叶飘下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寒风中徒然地等待着。 青山出来后,又道,“公子,明淮小姐” “说。”凌渊固执地伸着手,头也不回。 “公子,明淮小姐给夫人和老爷来信,她在南边遇见了一个合心意的人,是个大夫,瘟疫的时候认识的人,想跟他成亲”青山说道。 凌渊那只手在风中蓦然僵了一下,清冷的眼神浮现出一丝波澜,似乎在判断这件事情的真假。 许久之后,他抬起眼眸,恢复平静,道,“好,原来的聘礼,全部当嫁妆给她送过去不,先查一下那个人的底细还有人品,都查清楚,给舅舅和明清表兄过目,等明清表兄答应再说。” 明清比所有人都疼爱自己妹妹,就连明淮留书出走,明清是第一个拍手称快的人,交给他最可靠了。 “公子,明淮小姐毕竟和您有婚约,您看”青山有些为难,那可是昭告天下的婚约,现在就这么毁了不说,明淮竟然还要嫁给别人,这不是明着打脸吗,他们公子竟然半点反应都没有。 “别废话,”凌渊淡然说道,“让任乔在芸袖楼摆酒,我晚上过去。” 明淮是他妹妹,这一点在凌渊心里从来没有改变过,他愿意娶她,但是如果她要走,他也不会阻拦,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青山听过芸袖楼之后,半天才缓过来,被凌渊一个眼神吓的够呛,急忙走了。 他们公子可是最讨厌那种地方的,今天是怎么了?也要借酒浇愁吗? 凌渊站了一会儿,回去看北海郡的那封文书。 北海水军一事,他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想办法毁掉,不然假以时日,必成大患。 以唐麒的个性,他在清楚不过。其他地方没了可以再夺,但是江南九郡绝不能有任何危险。 就像这棵树叶零落的树,它明年还会长出新的叶子,但是如果根系凋零,它来年就再也不会发芽了。 他的江南九郡,唐麒的西秦五郡,皆是如此。 “北海水军,不就是用银子堆起来的吗?”凌渊沉声道。 唐麒的银子,自然不是税收什么得来的,基本上都是生意,西秦没有别的,就是矿产多,单单紫玉矿就是天价,偏偏买的人还只多不少。 如果她的生意断了呢? 凌渊一手叩着桌子,翻起大渝来的信封。 大渝那个太子殿下确实是个正儿八经的君子,不过好在脑子还是很清楚的,会是个好皇帝。 唐麒既然和罗格有了牵扯,就不要怪他也掺和进去了。 凌渊准备借助大渝的力量,断了唐麒那条路,只要没钱,别说是北海水军了,连糖醋鱼她也得考虑考虑几天吃一回。 唐麒正趴在桌子上睡觉,忽然觉得背后一凉,抬头一看,发现窗户没关上,而且身上的毯子滑下去了,暮秋的天气实在让人不舒服。 她每年这个时候,总是手脚冰凉,怎么也捂不热。 她起身,看着外面飘零的落叶,在暮秋的阳光下,像是飞舞的蝴蝶一样。 唐麒披着毯子,走到外面。 长发随风飘起,宽大的袖子里伸出一只略显瘦弱苍白的手,迎着风的方向,等着一片叶子落在手中。 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人,她沿着台阶下去,慢慢踱步。 那只手始终伸在秋风中,等着落叶,或者是另一只手吧,唐麒自己也不知道,或许只是徒劳的等待。 忽然,隔着一个院子,那边响起一阵悠扬好听的琴声,唐麒不知道这个曲子的名字,但是听的出来,曲子非常欢快,连暮秋的深寒都被驱散。 凤凰古琴的声音永远都那样好听,那是她最喜欢的声音了。就像多年前,她在西秦的风雪中归来里,听着凤凰古琴的声音,就不害怕了 唐麒慢慢收回手,好像那只手里有什么东西一样,落叶,秋风,还是琴声?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喜欢那琴声,而琴声恰好出现了。 唐麒系好袍子,捡起了一片叶子,回书房去了。 第十三章生死有命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3 北方莱阳郡的战事很快就被平定,莱阳路氏以及参与这件事情的家族,全部被摆平。 他们的下场,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姜陶已经非常宽容,除了首恶元凶,其他人都被遣散或者送到西秦去了。 女眷要更好一些,大概是同为女人的原因,唐麒总是对女人更加宽容。 姜陶在十月下旬的时候,带着他将要迎娶的言筝还有他未来的大舅子言长荣回来了。 同样的,路上遇到刺杀,把言筝吓得够呛,但是有夏城在,没有出事。 唐麒倒没有准备接风宴什么的,只是第二天一早把言筝召了进来。 她主要想看看,言筝到底是个什么姑娘,至于姜陶,早上上朝的时候已经看见了。他很好,回去休息几天,他肯定又能活蹦乱跳地办事了。 不过姜陶这几次下来,背着的名声已经非常糟糕了,唐麒打算让他喘口气,顺便筹备婚事。 她在厢房坐着,特地叫袁坤的夫人和韦铃音作陪,免得把言筝吓着了。 姜陶早上还专程跟她说了,言筝有点胆小,意思就是您的丞相这好不容易找一个对眼的丫头,您千万悠着点,别把人给吓跑了。 唐麒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对言筝好奇起来。 “青宁,唐念最近肯定翻你家墙了吧?”唐麒笑道,这二人的婚事马上就要办了,不能光明正大的见面,以唐念的个性,不翻墙才怪。 韦铃音先是羞涩了一番,随后看着她道,“姐姐,你怎么知道的?” 唐麒笑了笑,道,“我带大的,我当然知道,他就没学到我一点好的本事,孬的歪的倒是全部都学了。” 曾清妙笑道,“夫人难不成也翻过墙?” “常有的事情,”唐麒道,“我有一年带着清时翻乾元城的城墙,差点把腰摔断。” “城墙那么高呢,姐姐。”韦铃音惊奇道。 “是啊。”曾清妙也附和道。 “当时才十八岁,年少轻狂不惜命,现在我绝对不敢翻了。”唐麒说着笑了起来。 “你好好养胎就成。”曾清妙道。 紫衣推门进来,“夫人,言筝姑娘来了。” “请。”唐麒道。 言筝怯生生的进来,穿着一身粉色的长裙,乖巧地行礼。唐麒觉得自己跟看见了一只粉兔子一样,瞬间好感全无,她你喜欢软糯的人。 韦铃音站起来,拉着她的手,笑道,“言筝姑娘,请坐。” “多谢。”言筝说道。 唐麒脸上还是带着笑意,道,“姜易之这个老光棍,总算还有人要,真是委屈言姑娘了。” 言筝低头,小声道,“姜郎他很好。”姜陶那张嘴,还有那张脸,怎么会哄不下一个小丫头呢。 言筝是真的很乖巧,看得出来,她几乎未经风雨,不食人间烟火,她爹可真厉害,把女儿宠成这样。怪不得言氏会投向她呢,据说宠女儿的男人,不会太凶狠。 唐麒心里叹气,也罢,人家过日子她才不插手。 没说多久,白术匆忙过来,顾不上行礼,道,“夫人,穆崇将军昏过去了。” 穆崇最近都不太好,这次肯定是严重了,不然白术怎么可能惊动唐麒。 唐麒脸色一变,脑子都炸了,早上她还去看了穆崇啊!她立刻站了起来,道,“青宁,你待客,我先走了。” 唐麒都不要人扶着,三步并两步就走了,骇的紫罗和紫衣,还有白术三个人急忙就追上去了。 言筝吓了一跳,韦铃音道,“言姑娘别怕,是一个叔叔病了。” 她看向曾清妙,道,“嫂子,有劳你送言姑娘一程。” “好,我带阿珝先走。”曾清妙也一脸严肃道。 “嫂子,要不让阿珝留下,穆叔喜欢孩子呢,有阿黎照顾,不会有事的。”曾清妙说道。 曾清妙想了想,回道,“也好,我先走了。” “嫂子慢点。”送走两个人,韦铃音也赶紧去穆崇那里了。 唐麒赶过去的时候,脸都白了,穆崇本来再和楚徇钺下棋,可是起来下台阶的时候,忽然就摔倒昏迷了,唐麟正在里面给他诊治。 他赶紧扶着唐麒,道,“玖思,你冷静些,千万冷静些。” 唐麒一手扶着肚子,道,“我没事,没事。”她有点喘不过气,半靠在楚徇钺身上。 白柳立刻上去给她把脉,随后道,“夫人,您吸一口气,放松,身子不要绷的太紧了,对孩子不好。” 唐麒立刻照做,白术让人搬了一把椅子,她坐了一会儿,已经冷静下来。不过她一只手紧紧握着楚徇钺的手,骨节泛白,楚徇钺一直上下抚着她的背,唐麒索性歪过头靠在他身上。 她眼圈已经泛红,但是神色非常冷静。 这个时候,任何安慰的话都是苍白无力的,只有背后这只手能让她找回理智。 厢房中,穆崇已经醒来,他比上个月又瘦了几分,唐麟正在给他扎针,低声道,“穆叔,你醒了。” “咳咳”穆崇咳嗽了几声,他觉得胸口闷得厉害,道,“说不定下一次就醒不了了。” “您别这么说,穆叔”唐麟神色焦急。 “阿麟,你老实说,我还能过这个年吗?”穆崇问道。 唐麟半晌说不出话来,穆崇点点头,脸上有几分释然。果然啊,他就知道,自己熬不下去了。 “阿麟,你不要告诉玖思,谁在外面等着,你让他们散了吧。”穆崇道。 唐麒已然在门外道,“穆叔,你醒了。” 唐麟苦笑,道,“穆叔,让姐姐进来,她吓坏了。” 穆崇“嗯”了一声,坚持坐了起来,唐麒进来,脸上带着非常勉强的笑意,在穆崇身边坐下,握着她的手,道,“穆叔,你可吓死我了。” “瞧你,”穆崇道,“我这又不是一日两日了,你千万照顾好自己。”他非常坦荡地说着,他想要让她习惯,自己马上就要离开了。 “穆叔,别胡说,孙女还想给你带呢。”唐麒哽咽道。 穆崇笑笑,目光移到她的肚子上,爱怜地看了一眼。 唐麒尽量笑着,却觉得心都要碎了,穆崇目光温和,摸摸她的头,“好孩子,你长大了,还有阿麟,真好,你们都在。” 唐麟的眼泪刷的就下来的,唐麒点点头,穆崇又看着门外眼圈通红的唐念,道,“阿念,你和青宁丫头的婚期在什么时候。” 唐念已然说不出话,韦铃音道,“穆叔,是十一月二十。” “小麒儿,”穆崇道,“太晚了,早一些可好。” 唐麒点点头,道,“那就七天后吧,反正什么都准备好了。” 唐念和韦铃音同时点头,唐念哽咽道,“听听姐姐的。” “好孩子。”穆崇笑道。 唐麒压抑着心中的痛楚,扶着楚徇钺的手站了起来,道,“穆叔,你好好休息,我晚上来看你。” “去吧。”穆崇摆摆手,把一群人都打发了。 唐麟看着唐麒失魂落魄的样子,让白柳熬一碗安胎药过来,她这样太伤身子了。 “姐姐,你千万照顾好自己,大悲伤身。”唐麟对她道。 “阿麟,”唐麒道,“我那里还有大半棵薰华草,要是给穆叔用,他还能有有多久。” “薰华草”唐麟想了一会儿,道,“确实能用,可是不治本啊,穆叔还是治不好。” 穆崇身体衰弱,几乎每日都会胸闷,咳嗽,有时候甚至会咳血,时不时地晕厥。他现在每一日都过得非常难受,这对一个曾经纵横疆场的大将军而言,就是一场噩梦,天大的折磨,唐麒知道的。 “算了,穆叔肯定不愿意的,他那样顶天立地的男人,走也要走的潇洒。”唐麒认真道,她现在已经学会不会再强留其他人了,尊重他们的意愿是最好的选择。 唐麟点点头,神色哀伤,转着手里的佛珠,道,“姐姐说的是。” 唐麒长叹了一口气,对身后的楚徇钺道,“清时,阿念和青宁的婚事,你来吧。” “好,我会安排的,你好好照顾自己,这几天多带阿黎去陪陪穆叔。”楚徇钺道。 唐麒垂下眼眸,点了点头。 这是她早就知道的事情,唐麒告诉自己,唐麟抱着她,道,“姐姐,生死有命。” 唐麒点点头,道,“姐姐知道,我不会有事的,就是忍不住心疼,跟当年你们一起离开我的时候一模一样。”至亲之人将要离开,却没办法阻止,如此锥心之痛实在难以言表。 唐麟快走了几步,把唐麒抱在自己怀里,他要高过唐麒不少,只是有些瘦弱。 “姐姐,你哭吧。”唐麟抱着他,当年唐家一家人只留她一人,现在,又一个最关心她的人又要离开了。 唐麒靠在弟弟胸膛上,她觉得自己没喘一口气,都觉得喉咙都像有刀子在扎一样,她哭不出来,所有的东西都堵在心口,简直要闷死她了。 “姐姐,你别这样”说着,唐麟的眼泪先落了下来,连哭都哭不出来,何其悲痛,他的姐姐到底受过什么苦,该哭的时候竟然连眼泪都没有。 唐麒喘了几口气,从他怀里站起来,道,“我先回去了,你找照顾穆叔,有什么事情不要瞒着我。” 唐麟哭着点点头,哽咽着说不出话。他看着唐麒一个人朝着门外走去,只觉得心痛欲绝。 她的背影在寒风中显得孤独萧索,像是随时会因为不堪重负而倒下,但是偏偏她又非常刚强地站着,似乎天塌下来她都能够撑得住。 为什么他的姐姐,一个女人要独自一人承担这样的重负。 唐麒憋闷地厉害,想起来书房里还搁着一堆事情,便去书房了。她不能一直想这件事情,要去做其他事情分分心,不然难受地不行。 第十四章终将失去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4 十一月初二,整个恒郡在经过几个月的瘟疫之后,终于染上了一点喜色。 唐念已经在外开府,天还没亮府上的人就满了,唐麒昨天就住下了,她起的有些晚了。 唐麒出来的时候,穿着一套紫色宫装,披着一件浅红色的袍子,妆容精致,遮住了这几日的憔悴。 “玖思。”楚徇钺同样穿了一件紫色长袍,难得束着发冠,两个人面对面站着。 唐麒“嗯”了一声,道,“很好看。” “你也是。”楚徇钺扶着她的手,两个人下了台阶。 时辰还早,迎亲的队伍还在等着,唐念一身红袍,看着就非常喜庆。他自己也非常高兴,可是站哪儿的时候,有些许僵硬,正被一群人同龄的年轻人簇拥着玩闹。 唐麒朝他走了过去,人群自动散开。唐念也走过来,都同手同脚了,把周围一群人都逗笑了。 “阿姐。”唐念朝唐麒喊了一声,声音委委屈屈的,颇有撒娇的意思,像个孩子一样,她在唐麒面前一直都这样。 偏偏唐麒最吃他这一套,拍拍他的肩膀,笑着朝众人道,“笑什么呢,我们阿念这可是头一回当新郎官,比不得你们这些,三天两头就当一回的。” 说完,众人都笑起来,季从行常见唐麒,便玩笑道,“夫人可不能这么说,我们这些人以后可是朝廷的栋梁,都好好听夫人的话,不纳妾,不收通房的。” 一群年轻人玩玩闹闹,唐麒也笑着,看着他们道,“诸位有此心甚好,我心甚慰,不过今天就好好玩儿吧,朝廷栋梁一事,咱们过了今日才说。” 唐麒说罢,众人又是一通哄闹。唐麒靠近唐念一些,替他整理好衣服,道,“青逸也要成亲了,姐姐总算了却一桩心事。” “阿姐”唐念口气随意,伸手轻轻把唐麒拢在怀里,“阿姐,我好舍不得你。” 唐念自小被唐麒宠着长大,即使在南北战事如此紧张的情况,他的婚事还被大办。当时唐麒和楚徇钺成亲,也不过是请了重臣过去而已。 唐念自然知晓这是唐麒对他的宠爱,从小到大,真的是要什么给什么,战事期间,也不曾让他遇到半点危险。 小时候还扬言要保护姐姐一辈子,可是现在,他就要成为别的女人的夫君了。当然,他知道,他爱青宁,和爱阿姐是不一样的,但是事情搁到一起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好受了。 唐麒噗嗤一声笑了,楚徇钺则是把唐麒从他怀里拉出来,道,“你姐姐这是把你嫁给韦姑娘了,你这是要来个哭嫁吗?” 唐念心中的感伤顿时烟消云散,道,“姐夫,你说什么呢!” 唐黎也凑过来,道,“小舅舅,羞” 这要是搁在平时,这两个早就闹翻天了,但是今天唐念没有,他看了阿黎一眼,道,“等你成亲的时候咱们再算账。” 唐黎不理他,一只手拽着着唐麒,一只手拽着楚徇钺。这孩子最近看他们俩看的紧,生怕谁又走了。 时辰快到的时候,礼部的人急忙安排,走到外面,看着唐念翻身上马,又看着旁边的穆崇,心中感慨万千。 唐念则是深深地看了唐麒一眼,似是诀别一般确实是诀别,他马上就不再只是唐麒的弟弟了,他将会有自己要承担的责任。 唐麒这个姐姐,再也不能名正言顺地干涉他,他的路,还是得自己走,和韦铃音的日子,也要自己过。 “想什么呢?”楚徇钺道,唐麒最近思虑过重,不光对孩子不好,对自己的身体也不好,楚徇钺实在担心的要命。 “我在想,他们终究都要走。”唐麒道。 楚徇钺没有回答,如果是以前,楚徇钺肯定会说,我一定会陪着你,但是现在却是不能说了。 “别想太多。”楚徇钺道,这句话简直苍白无力到了极点。 唐麒像是没听到一样,道,“没关系,我不会孤独的,你看我书房那一堆文书,我可以天天看,要看一辈子。” 楚徇钺听出来她心情不错,这话带着调侃的意思,却还是让他无奈。 书房里的一堆书,不就是她的天下大事吗?对于唐麒来说,所有人都会离开,但是她的权势,一直都会在。 有的人需要依靠另一半活着,不过对于唐麒来说,另一半,有了很好,没有她也不说什么,她还有其他事情,悲秋伤春这样的事情,还是免了吧。 唐麟扶着穆崇,看着他姐还在发愣,道,“姐姐,你和穆叔都先回去休息吧,今天天凉。” 唐麒点点头,对楚徇钺道,“清时,有劳你看着,我先走了。” “你去吧,”楚徇钺道,“对了,玖思,你的药,我一会儿让白术给你熬好送过去,别忘了喝。” 唐麒扶着穆崇的胳膊,哀怨地看他一眼,边走边道,“真是的,大喜的日子还让我喝药,他记性可真好!” 穆崇咳嗽了几声,道,“你身子本来就不适合再要孩子,再不仔细养着,以后大了可怎么好,你千万长点心,好好照顾自己,你要是活到八十岁,熬也把凌渊熬死了。” 穆崇现在就担心这身体,她这个丫头,心里最能装事情,什么事情都一个忍着,不知道告诉别人。本来还有一个清时,可俩人还闹掰了,连怀着孕都没和好,穆崇觉得自己都要死不瞑目了。 唐麒听罢,笑了起来,“穆叔说的是,我回去就好好喝药,好歹我还要儿子要养,凌渊只有一个人,我肯定活的比他久,到时候让阿黎去把江南九郡抢回来,我就直接登基” 她说的很顺口,像是真的一样,穆崇也被她逗笑了,道,“你不要急,日子还长着呢。” 唐麒不置可否,回去休息了。 谁知道日子还有多长,谁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府上宾客盈门,好不热闹,楚徇钺一个人应付着各种各样的人,脸都快笑僵了,不过依旧风度翩翩,得体大方,看的过往的小姑娘一阵脸红心跳。 差不多一个时辰之后,楚徇钺才有空喘口气。 季从慎看他闲下来,道,“楚相公,你有空吗,我有些事情想问你。” 他一脸严肃,闹得楚徇钺也有些担心,问道,“季兄请讲,怎么了?” “最近和大渝的生意出了些问题,虽然影响不大,可我担心,这个时候出问题,别是出大事了,还有劳你告诉夫人一声,查清楚最后。”季从慎认真说道。 楚徇钺一听大渝,立刻肃然,道,“等等,咱们去后面,你仔细说一说,这种事情万万含糊不得。” 季从慎一听,道,“我让人把账本送过来。” 两个人商量着,一前一后便走了。 大渝现在出事,怎么可能会是巧合,前多年,一点事情都不出,偏偏在这个时候,楚徇钺多多少少学了唐麒擅长见微知著的本事,这一点敏感还是有的。 唐麒喝完药,嘴里苦的不行,便带着紫罗紫衣两个人去后面园子里转了,虽然天气凉,可是阳光很好,她喜欢在这样的天气出去转转,很舒服。 紫罗怕她着凉,还给她披着厚厚的袍子,唐麒无奈,道,“我当年可是穿着单衣在西秦的雪地里混过的,没想到现在竟然穿的这么多。” 紫罗回道,“夫人刚刚答应穆将军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还有小公主,当然不能含糊。” 唐麒一手摸着肚子,走在院子里,道,“叫小小姐就好了,至于公主这位子,还是等以后再说。” “是。”紫罗道。 后面的花园里热闹非凡,唐麒随意走着,到处都听得是年轻小姑娘的声音,偶然夹着矜持的笑声,很是好听。 她没有继续往前走,再走怕吓到她们。 只不过很快就传过来两个小姑娘吵架的声音原因嘛,竟然是为了刚刚去迎亲的唐念。 她不喜欢听墙角,但是事关弟弟,可不想再出什么幺蛾子。早年帝都里那群小姑娘的事迹,她可是清楚的很,女人要是狠起来,真的连亲生爹娘都不知道她是自己生的。 唐麒听了个大概,蹙眉道,“这群小丫头片子,整天不干正事儿,这么点年纪就对恒郡的男子评头论足,真是比我当年过得好多了。” 连唐麒都不知道,自家弟弟是整个恒郡少女的怀春对象,连楚徇钺都没放过。 唐麒摇摇头,往亭子中过去了。 年轻女孩儿大都不认识唐麒,不过看她的穿着打扮,那样明艳的长相,而且身怀有孕,也能够猜到几分,纷纷噤声行礼。 唐麒温和地笑了笑,道,“坐吧,我不过闲着出来转转,你们该说就说,不碍事。” 看她那样温和,这些年轻沉不住气的小姑娘又低语起来。 唐麒看着那边桌子上有一本《诗经》,便问道,“哪家姑娘如此好学,出门竟还带着书本?” 一个十五六的小姑娘站出来,道,“回夫人,是臣女的。” 唐麒挥手让她坐下,笑道,“女孩子家多读书还是不错的,可惜《诗经》这样风雅的书,我多年来都没看过多少,倒是史书列传读了不少。” 又有个小姑娘道,“夫人乃是女中豪杰,我等学不来的。” “这倒不是学的来学不来的问题,女儿家亦有大志嘛,多看些书也好,不必拘泥于闺阁之中,”唐麒大气地说道,“日后你们哪一个有本事,不见得会比我差。” 一群小姑娘都是读着女戒长大的,这会儿被唐麒的话吓了一跳,但是看着她随意高雅的模样,却还是让这群小姑娘隐隐心动。 唐麒虽然平日里话不多,可是要说起来也是非常能说的,三言两语就把一群小姑娘调动起来。 最后她看着时辰差不多,这才起身离开,对过来接她的楚徇钺道,“你说,我要是让女孩子去的学堂如何,整日里让她们闲着,都长歪了。” 楚徇钺刚刚还在想大渝的事情,没听清,唐麒也不问,两个人还是先出去了。 第十五章吾非君子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5 “送入洞房”礼官一声高喊,一对新人礼成,被送进了洞房。 立刻有人喊道,“你们说,今日把新郎官灌得入不得洞房怎么样” “你这可真狠,让韦家妹妹独守空房吗” “哼,谁让你们这群不是东西的上一次灌老子来着,那可是老子洞房花烛夜哪!”那人痛心疾首道。 唐麒和穆崇挨着坐,唐麒笑的气都喘不过来了,道,“我听说青逸仗着自己成亲比别人迟,把他身边那群朋友全都灌醉过,他今晚要是洞房不了可怎么办。” 楚徇钺笑道,“怕你想多了,青逸酒量随你,西秦的烈酒都能喝好几壶。” 唐麒拿了一块点心,道,“多可惜,我还等着看他的笑话呢,这是太可惜了。” “瞧你这姐姐当的。”穆崇大声笑道。 “我这姐姐可是好的很呢。”唐麒反驳,唐念她可是非常疼爱的。 穆崇端起酒杯,那杯子里是西秦的烈酒,他这几年身体衰弱,很久没喝过了。 “好酒哪!”穆崇长出了一口气,大声说道。 唐麟嫌太乱,不在这里。楚徇钺想拦着他,可是唐麒却摇摇头,示意他不要。 左右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还不如让他称心如意地过几天,死也无憾。 唐麒也想喝的,不过她本来胎位就不稳,哪儿还敢,只好吃了一肚子点心。 唐念最后还是喝的迷迷糊糊的,抱着唐麒,道,“阿姐,你要和姐夫好好过日子,就跟我和和青宁一样姐夫,你要好好看着姐姐和我侄女啊不行,不行我得走了去洞房了” 众人一阵哄闹,唐麒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扶着楚徇钺的手,道,“果然没有白疼啊,连大婚都没忘了我。” 楚徇钺派人将唐念送去洞房,才道,“好了,咱们回去吧。” 唐念进了洞房之后,已经醉的实在不行了,抱着韦铃音,任谁说话都不放手,他们也就歇了闹洞房的心思,告辞离开。 韦铃音知道他那朋友不少是军中的,闹得厉害,也不说什么,只是打了水给他洗脸。 唐念一把握着她的手,将她拉近怀里,把韦铃音吓了一跳,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道,“哎呦,这群不是东西的家伙,真想把我灌死。” “你没醉?”韦铃音惊奇道。 唐念侧身抱着她,道,“没事儿的,那酒里我兑了水,还等着和娘子喝交杯酒呢,才不喝他们的。” “你说什么呢”韦铃音羞涩道。 初冬的寒风刺骨冰冷,唐麒和楚徇钺坐在轿子中,正要回去。 “穆叔醒了吗?”唐麒问道。 “没醒,阿麟看着,他今日的酒喝的多了。”楚徇钺拿出一个垫子,让她靠着。 “没事儿的,”唐麒看似漫不经心地掀开帘子,看着外面道,“穆叔早年醉酒的时候,能睡一天呢,这算什么。” 楚徇钺点点头,道,“你也累了,歇会儿吧。” 唐麒合上眼睛,靠在垫子上,楚徇钺垂下眼眸,看到她一只手微微发抖。 不管表面如何镇静,她始终还是不好过。楚徇钺也不好受,他非常尊敬穆崇,同样将他视为最亲近的长辈,现在这样的情况,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楚徇钺想起大渝的事情,可是看着她故作坚强的模样,便没有开口,还是先把事情查清楚才好,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如果是大渝内斗所致,那就非常麻烦了。 唐麒回去之后,直接躺在床上睡觉去了,不过她睁着眼睛,静静地躺着,一动也不想动。 她回忆起年幼的时候,穆崇对她非常宽容和放纵,只是他很忙,非常忙碌。西秦生乱,各种事情层出不穷,穆崇整整十年都在忙那些事情。 他有空的时候,会带着唐麒骑马,尽力逗她开心,像父亲一样。 但是唐麒更多时间还是依赖着有空陪她,教她读书和道理的虞景,唐麒更信任他。 她个性中复杂矛盾地方,就是来自虞景和穆崇两个人。虞景不宠她,给她看世道人心的险恶,给她讲权力的重要性,同时对她非常严苛,不管是读书,兵法,还是武功,唐麒样样在行,整个西秦几乎无人能及。 说真的,这也是她现在能够统领北方的资本,她要真是个空有长相的花瓶,早就被啃的连骨头渣子都没了。 这是唐麒刚强坚韧,天塌下来都能顶得住的个性来源。 另一方面,穆崇非常宠爱于她,锦绣华裳,吃食反正一般女孩子喜欢的,穆崇都给她准备好。 因而唐麒骨子里千金小姐的脾气一直都在,桀骜,张扬。 两者结合在一起,让唐麒有了复杂的个性,既坚强又软弱,狠辣但并不擅长阴谋诡计。 不知过了多久,唐麒终于睡着,但又忽然惊醒过来,她才发觉自己梦里都是幼年时候的事情。 穆崇带她骑马,在她受伤的时候安慰她,她及笄的时候,穆崇高兴地喝多了酒,睡了一天还多 过去的碎片悄然入梦,让人措手不及,无法应对,只能心如刀割地默默看着,还是她一个人。 后半夜,她再也没睡,早朝也没有去,只是让白术过去交代了一些事情。 唐念带着新妇来看唐麒,小夫妻敬完茶,双双担忧地看着唐麒。 “姐姐,你昨夜睡得晚了?”青宁问道。 唐麒笑了笑,简直不能再勉强,“没事,最近事情多,你们回去吧,新婚燕尔,要两个人才高兴。” “阿姐,穆叔还没醒吗?”唐念道。 “醉酒了,今晚就好。”唐麒回道,醉酒可是件儿麻烦事。 唐念点点头,道,“那我们就不去打扰他了,穆叔要是醒了,阿姐你告诉我一声。” “会的,去玩儿吧。”唐麒笑道。 唐念不想打扰唐麒,便带着韦铃音走了。 “青逸,要不我们留下陪着姐姐?”韦铃音道,唐麒的神色中带着那样明显的哀伤,藏都藏不住。 唐念拉着她的手,摇摇头,道,“没事的,阿姐从以前开始,个性就非常刚强,她不愿让别人看见她软弱,我记得当年虞先生去世的时候,她跟去了半条命一样,真是活活把我吓死了,她当时连姐夫都不愿意见。” 她一个人的时候,是容易自己缓过来的。 韦铃音点点头,“也是,姐姐大概也不想别人看见。”和唐麒熟识以后,她能够猜到唐麒的一些想法,虽然不能理解,不过尊重她的想法。 唐麒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什么都不想干,只是想着各种各样的事情。 唐麒靠在软榻上,韦先生嫁女儿,这两日都不会过来,唐黎拿着书坐在他母亲身边,边看边问。 平时韦博和楚徇钺都不肯让唐麒教唐黎看书,她对于典籍地解释非常出格,特立独行,不拘一格,在兵法上都可以自己著书立说了。 但是唐黎还是受到了唐麒的影响,读书方面很有个性,韦博有时候都受不了这孩子。好在他是个胸怀宽广的儒家学者,能够让一个孩子天马行空的想象。 “娘,为什么我要学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东西?”唐黎翻着书说道。 “哪里不一样?”唐麒道。 “儒家和兵家,一个尚仁礼,一个又说兵者诡道也,这就不一样啊。”唐黎问道。 “儒家治人心,”唐麒道,“在天下人眼里,你必须是君子,但是君子大多是要饿死的。” “可是韦先生就很好啊,没饿着。”唐黎道。 “那不就是伪君子吗?”唐黎纠结道。 唐麒摸摸他的头,道,“那你说娘是君子吗?” “不是。”唐黎摇摇头。 “娘不是君子,所以才能保护像韦先生董先生那样的君子,阿黎不需要是君子,只要像君子就好的,这话可不要告诉你们韦先生,他会气死的。”唐麒说道。 “娘,我知道了。”唐黎歪过头,还在想君子和小人的事情,所谓上坡路难走,唐麒一句话就把儿子拖上了歪门邪道。 楚徇钺看完和大渝的账册,觉得不对劲儿的厉害,便准备去看唐麒,让她查这件事情。 进门之后,却看见母子二人都睡着了。唐麒靠在软榻上,唐黎趴在她身边,书都扔在一边,正睡得沉。 昨天唐念成亲,他们都累坏了。 楚徇钺捡起书放好,看见是兵书,却觉得一阵头疼。每次唐黎问过唐麒有关兵法的事情,他都得花一段时间把这孩子奇怪的想法给扳回来。 唐麒从来不信奉任何一家的说法,她只相信自己,会根据形势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事情。 楚徇钺把唐黎放在大床上,随后坐在唐麒身边,给她盖好毯子,唐麒醒了一次,但是看见是他,只是哼了一声,说自己脚凉,便又去睡觉了。 唐麒年年手脚冰凉,捂都捂不热,楚徇钺天天给她捂着。唐麒这几年冬天逗弄楚徇钺的时候,习惯地就把手塞到他怀里,楚徇钺跟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微微叹气,唐麒永远学不会照顾自己,永远都需要有人照顾。 这么一耽搁,大渝的事情又被楚徇钺忘到脑后去了。 唐麒睡醒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她觉得浑身软绵绵的,知道自己是睡过了。 她起身缓了一会儿,把紫罗喊进来,洗漱完之后去看穆崇了。 紫罗看着她,觉得她脸色好了很多,道,“夫人,您看起来好了很多。” 唐麒笑笑,道,“我本就很好,是你们想的太多了。” 第十六章雪夜别离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6 十一月十五日深夜,寒风凛冽,大雪飘扬,北方的冬日总是这样。 唐麒在深夜中被喊起来,心里顿时凉的厉害,脸色苍白如纸。 该到的事情总是拦不住,即使害怕,即使逃避,即使欺骗自己,也没用。 唐麒失神半晌,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紫罗也不敢靠近她,只是站着。 楚徇钺推门进来,坐在床边,轻轻把她拢在怀里。半晌之后扶着她,颤着声音道,“玖思” 唐麒摇摇头,从床上下来,在一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件猩红披风,是穆崇多年前送给她的礼物。她又拿了一根发带,楚徇钺给她扎好。 她现在的打扮,跟十年前一样。只是,已经过了十年了,十年呢。 楚徇钺给她撑着伞,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雪地里,朝穆崇的院子走过去。 鹅毛大雪飞扬而下,唐府灯火通明,唐麒穿过风雪,紧紧抿着嘴唇,她走的很快,楚徇钺担心她摔倒,一直扶着她。 穆崇披着袍子,手执长剑站在院子里。他慢慢抽出长剑,寒光闪闪,如往昔他纵横西秦之时一般。 精巧的黑色剑鞘被扔在雪地里,他慢慢抬起剑。那只手骨节枯瘦,似乎下一刻骨头就要从皮肉里穿出来,甚至有些骇人。 多年军营生涯让他浑身傲骨,即使被病痛磨折,也不会丢了西秦三十万大军将领的气度。 这位在唐王离世之后,保护唐麒长大,维持着西秦五郡三十万大军不被前朝皇族侵吞的大将军,而今已经形销骨立,走到尽头了。 唐麒在西秦的基业,就是他保住的,唐麒性子中软弱有人情的一面,也来自他如父亲一般的保护。 从八岁都二十六岁,十八年前的雪夜,他拼死护着唐麒离开,十八年后的雪夜,他将要离开。 唐麒走到门口的时候,已经觉得眼前发昏,她说不出话,喉咙像被堵住一样,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在发抖,楚徇钺清楚地感觉到,她在发抖。 楚徇钺拉着她的手,紧紧握住。唐麒手指冰凉,一点温度都没有,他觉得自己像是抓着一团冰,却融化不了它。 穆崇擅长剑术,他舞剑很好看,唐麒小时候就很喜欢,现在当然也不例外。 穆崇朝她笑了笑,无比温暖宽厚,唐麒点点头,又朝他走近了几步。 剑影在雪夜中如花飞舞,穆崇身形流利,一如往年教她练剑的时候。 唐麒定定地看着,脑子里一团一团都是往昔的影子,却模糊难以触及,渐渐离她而去。 她依旧没有声音,连咳嗽一声都没有,楚徇钺看着穆崇的身影,失手把伞掉在地上。 唐麟走到唐麒身边,给她戴上兜帽,唐麒似乎一无所知,半晌之后开口念道,“将军百战声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易水萧萧西风冷” 唐麒哽咽着,似乎不愿再念下去,穆崇收起长剑,站在风雪之中,沉声念道,“满座衣冠似雪。正壮士、悲歌未彻。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 他声音非常有力,就像当年号令西秦大军的时候,掷地有声,漫天风雪不能将之遮掩。 风雪在那一刻似乎更加密了起来,大雪落在唐麒猩红色的披风上,她站在那里,太瘦将兜帽掀开,接着念道,“谁与与我,共明月!” 穆崇笑起来,“好丫头!” “昔年纵横西秦之时,本以为我会战死沙场,却不料今日落得这般结局,当真是憾事,憾事啊!”穆崇捡起剑鞘,把剑收好。 唐麒终于走了过去,一言不发,穆崇给她将兜帽戴上,低声吩咐道,“要好好照顾自己,把你托付给谁我都不放心。” 唐麒点点头,“知道的,我都知道。” 不是血亲,却胜似父女的二人相对而立,穆崇将长剑交给她,道,“这把剑,送给你了,可惜不能带入地下。” 他那样遗憾的说着,语气中都是不舍,不是舍不下区区性命,而是舍不下这个丫头,还有这把陪伴他多年的长剑。 唐麒双手接过,依旧沉默不语,但是看着穆崇的目光中,满是隐忍的不舍,女儿和父亲之间的感情,总是难以言表。 穆崇却笑着问道,“丫头,有什么话要让我带给你爹的吗?” 唐麒这才抬眸看着穆崇,许久之后道,“告诉他,我替他报仇了,还有,替我打他一顿,为什么那么笨,丢下我和阿麟” “好。”穆崇依旧笑着,他摸摸唐麒的长发,随后转过身,伸出一只犹如枯槁的手,“这里的雪真多,我想回西秦,虽然风沙多了些,可是我待着舒服,这几年就想走的,你记住把我送回去,跟跟虞景一样。” 唐麒低着头,都是被她拖累了,穆崇才不能走。 “穆叔叔也是父亲。”她像个小女孩一样任性道。 穆崇手指微僵,但是没有回头。这世上,没有回头路的。 楚徇钺终于过来,给唐麒撑着伞,一手轻轻放在唐麒的背后,以示安抚。 “我仍然记得当年的雪夜”穆崇慢慢道,当年唐王府骤变,他没来的及救走王妃,只带走了唐麒一人,在比这还要烈的大风雪中,逃离帝都,护她去了西秦。 而今已经十八年,真是有意思,当时是大雪,现在还是大雪。 唐麒也努力地回忆着十八年前那可怕的深夜,但是她的记忆里只有白茫茫的大雪,只有大雪吗,她抬起头,看着落雪满天飞舞,还有对了,还有母亲脖子上流出的猩红的血液,还有穆崇声声急切的安慰。 有皇族穷追不舍的追兵,有满地尸体,分不清是皇族的,还是唐王府的,都是死人,都是鲜血。 那是她离死亡最近,最恐惧的日子,但是有穆崇保护她。 唐麒站的直愣愣的,目光中流露出无尽的哀伤,她觉得心好痛。就像虞景走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心都要碎了,很痛很痛,无法言语。 她手里紧紧握着那把长剑,听的耳边的西风卷着大雪呼啸而来,抬头,穆崇正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唐麒想说话,但是开不了口,喉咙被堵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不能嘶吼,不能呐喊,只能看着。 不对她看见穆崇已经躺下了,不是在走。 唐麒张开嘴,寒风卷着大雪呼啸而至,拍打在她的脸上,让她把将要出口的嘶吼咽了回去,生疼生疼的。 她眼前一片黑色,就像幼时逃不开的噩梦。 穆崇躺在雪地上,纵身落黄泉,不负旧人恩情,死亦何憾,死亦何惧,死亦何悔!今后化作黄沙一把,再不谈俗事纷扰,清净啊! 他觉得很冷,冷的骨节都伸不开了,唐麟跪在他身旁,他只能看得见他的嘴开开合合,他这是,要死了吧。 他张开嘴,想说话,唐麟赶紧靠近她,穆崇艰难道,“回回去吧你姐姐,这里这里冷”他说的断断续续,却充满爱怜,他是慈父。 唐麒被楚徇钺推着走到穆崇面前,也跪在雪地里。 穆崇抬手,想摸摸唐麒的脸,唐麒伸手握着,贴在自己脸上,苍白的,冰凉的,却又温暖无比。 当年护着她走出血腥的这双手,在她眼里永远温暖,永远都温暖,无法代替。 穆崇的喉咙上下移动着,艰难地吞咽,随后竭力道,“回回去吧,冷!” 唐麒还来不及点头,贴在她脸上的那只手忽然一僵,唐麒只觉得心口一滞,握着穆崇的手不放开,跪在地上,喘气急促起来。 “我忘了给您带壶好酒了,你能不能能不能喝完再走。”唐麒哽咽着道,但是她没哭。 楚徇钺没忍住,眼泪落了下来,唐麟亦然,想要扶起他姐姐。 楚徇钺却不动,让她缓一缓才好,缓一缓。 那一刻,唐麒觉得所有的光都熄灭了。 黑夜犹如长河,用无尽头,狂呼乱吼的西风也在她耳边静下来,只是依旧凶残地裹着风雪,带着已逝之人的魂灵,奔向那个未知的,可怕的,传说中的世界。 那里会有这样的风雪,那里会有这样的战争,那里会有用心险恶的上位者,那里会有这样的阴谋算计吗? 唐麒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又经历了一次丧亲之痛, 她在迷蒙中跪了一会儿,打破她的迷蒙的是一个尚且稚弱的哭声。 她年幼的儿子,唐黎。 唐黎挣开侍女的手,跑到穆崇身旁,随后便哭泣起来,但是他咬着唇,声音很低,娘亲说过,男孩子是不能随意哭的。 唐麒回过神,把穆崇的手放好,又拍拍儿子的头,道,“哭吧。” 话音未落,唐黎的声音便大了起来。唐麒也不哄他,回头对给他撑着伞的楚徇钺道,“清时,扶我起来。” 她声音清透,楚徇钺看到,她只是眼睛有些红,但是,没有哭出来。 为什么不哭呢?明明那么难受。 “白术,”唐麒继续道,“给穆叔收敛,传令下去,罢朝三日,北方,西秦所有郡县官员,服丧十八日。” 一般帝王,皇太后的丧礼,官员需要服丧三十六日。 只是人既已亡,还有什么意思。 唐麒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将他扶起来,道,“阿黎,进屋去,冻坏了你,穆爷爷会心疼的。” 唐黎站起来,小脸上满是泪水,点了点头,唐麒拉着他的手,紧紧握着。 唐麒又站了一会儿,看着府里上上下下都忙碌起来,灯笼被换成白色,侍卫侍女带着孝。 “天该亮了,”唐麒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只是这雪还不停,我都不知道什么时辰了。” 她略带着抱怨的语气,隐藏着那样浓重的哀伤,楚徇钺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陪着她。 有人在黎明到来的时候离开,有人在黎明到来的时候回来。 风雪依旧紧密,楚徇钺一手抱起儿子,一手撑着伞,三个人离开这间院子,回厢房去了。 第十七章爱之深切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7 北方大丧,唐麒穿着一身白色长裙,跪在穆崇的灵前,脸色难看。 楚徇钺跪在她身边,道,“玖思,你回去,我在这里守着。” 唐麒很理智,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她站起来,冷着脸道,“多谢你。” 楚徇钺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唐黎也跪着,唐麒见状,也不说什么。穆崇膝下没有一儿一女,本该由她守灵,现在换阿黎也没什么。只不过不会让他跪太久了。 她正欲出去,楚徇钺又回头道,“玖思,你别不吃东西。” 服丧前三日,是要禁食的,但是唐麒现在,实在禁不得。 唐麒一手放在肚子上,回道,“嗯,我回去休息了。” 唐麒回的是书房,她睡不着也不想睡,白术给她端来安胎药和早饭。 她端起药碗,毫不迟疑地一饮而尽,白术看着都觉得难受。纵然往日艰难困苦良多,唐麒也依旧保持着那点任性,喝药就闹,先是虞先生,后来穆将军,再后来是楚徇钺。 可是现在,虞景走了,穆崇也走了,她和楚徇钺关系破裂,再也不能随意在亲近的人面前撒娇。 连眼泪都没有,白术生怕她憋坏了。 “你看着我做什么,不忙吗?”唐麒看着愁眉苦脸的白术。 “小姐,”白术坦然道,“您该哭一哭的,忍着难受。”穆崇离开,将军卫十五人哪一个不伤心,哪一个不难受。 何况是唐麒呢。 唐麒翻着手里的书,回道,“白术,你知道吗,我竟然哭不出来。” 白术心里咯噔一下,只听她道,“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昨日看着穆叔躺在那里,欲哭无泪,我只觉得很难受,但是没有眼泪。” “小姐,哀大伤身。”白术只道。 唐麒点点头,“下去吧。” “是。”白术道。 唐麒冷脸看着面前的文书,心中平静如水。连她都觉得自己可怕,她一向少泪,六年前虞景走的时候,她也不过红了眼圈,六年后穆叔离开,她亦然。 不是不伤心,她是太伤心了,只是哭有什么用,难道哭给已经死去的人看吗。 唐麒翻着文书,看见今日一早送来的消息,凌渊在西南终于动手了,已经打起来了。 风雪大盛,真是杀人的好时候。 唐麒看着案上的文书,要做的事情多的是。伤心在所难免,但是过度就是愚蠢了。 姜陶几乎泣不成声,姚晋也好不到哪里,他们二人都和穆崇熟识。尤其是姚晋,他年近古稀,依旧好好的,可是穆崇才多大,就忽然离世,一时间姚晋感慨万千,和屈项华两个人叹息不已。 白桑生怕这二位出事,赶忙给送走休息去了。 姜陶跪在楚徇钺身旁,问道,“楚相公,夫人如何了?” 楚徇钺摇摇头,道,“在书房呢,不肯休息。” “夫人定然哀伤过度,不如让白柳开一剂药,让她缓一缓。”姜陶提醒道,他知道唐麒,恐怕她是哭都哭不出来,她强硬惯了,穆崇本是她的依靠,可以说替她顶着半边天。 现在这天一塌,唐麒必然不会人任由它塌了,她一定会非常刚强地把墙扶起来。他得提醒一下这夫妻二人,别伤心过度什么都忘了。 楚徇钺颔首,皱眉道,“易之,多谢你了,我正愁她折磨自己。” 姜陶起身,道,“不如让小公子去劝劝。” 楚徇钺看着已经开始迷糊的阿黎,点了点头。 果然,当晚唐麒的安胎药里就多了东西,她喝药的时候,阿黎又在旁边撒娇哄她,她也没注意,就那么喝了。 当晚她便觉得困倦,上床睡觉去了。 第二日午间,她才醒过来。在她休息的时候,还出了件事儿。 因为她下令要让朝臣服丧十八日,这本来是不合规矩的事情。但是知晓内情的都知道,穆崇身份特殊,几乎和唐麒的父亲没有区别,也都不说什么。 偏偏光禄寺有人上赶着找死,上折子说什么不合礼制。亏了唐麒不上朝,是姜陶和内阁处理的折子,可是消息还是泄露出去了。 姜陶这个气啊,朝光禄寺卿吼道,“你脑子呢,谁上的书,写的什么你不就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穆将军那是什么身份,由得着你们这些人质疑,服丧十八日怎么了,凭着穆将军的功劳,服十八年你们都不亏!” 光禄寺卿吓得够呛,他就是个管婚丧嫁娶的,谁知道手下有人干这事啊!道,“姜大人,属下失职,属下回去彻查!” “你们也都给长点心,”姜陶看着周围一群人,“夫人怀着身孕,穆将军骤然离世,本就够不好受了,你们还敢赶着添堵,谁想死谁试试!” 姚晋看着差不多了,摆摆手道,“行了,长点记性,千万别胡来,这事儿回去都瞒着,一个字也不许泄露。” 白术自然一早知道这个消息,唐麒中午询问的时候,就被他瞒了过去,府里上下也被他交代过,连黎小公子都被仔细交代了。 唐麒现在堵着一口气,谁敢在这个时候招惹她,唐麒铁定活剐了他一家来出气。 唐麒日后怎么惩罚他都成,现在他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大雪连着下了两天,随后几天天气放晴。唐麒依旧很平静,只是每日去跪一次,什么都不说,政事也没有耽搁。 袁坤纵马两日,日夜兼程,第三日晚上赶了回来,进门就跪下了。 林峰,韩隽,袁坤,夏城,西秦四大将军难得又一次聚首,却是在穆崇的丧礼上。 袁坤当时便泣不成声,四十岁的大男人哭的跟个孩子一样,怎么都扶不起来。 夏城和林峰搀着他进去坐下,唐麒给他倒了杯茶,道,“袁坤哥哥,别哭了。” 她这一称呼让周围的人愣了一下,随后又恢复正常。 唐麒少年的时候,喊他们三个都是哥哥,除了只比她大两岁的韩隽。 “小姐,我”袁坤伏在夏城肩膀上,半晌话都说不全。 唐麒道,“穆叔他走的很安稳,还给我们舞剑了,可惜你们都不在,他还念你们呢。” 四个大男人凑在一起,眼圈通红,谁也说不出话。 “穆叔想和虞景一样,他想回西秦,我是没空去了,你们谁去送送他。”唐麒又问道。 袁坤实在走不开,林峰和韩隽也是,夏城沉声道,“我去吧。” 唐麒点点头,“有劳你,夏城哥哥,穆叔说西秦的阳光很好,他会高兴的。” 说完,五个人陷入沉默,韩隽听着袁坤的哽咽声,也难受起来。唐麒这才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眼睛里的湿意,还好,还好,他哭的出来。 唐麒看着少年时候陪伴着自己的几个人,心里备觉温暖,忽然道,“我总算觉得,还有你们陪着我,真好啊。” 她说得语无伦次,有些混乱,却叫人心疼不已。身在高位,除了权势,就是书不尽的孤独。 林峰听得,安慰道,“玖思,没事,你还有我们,还有清时,还有阿黎,还有孩子呢。” 楚徇钺正好进来,听见林峰的话,心中大为感动,带着阿黎朝几个人走过来。 唐麒看着楚徇钺,微微一笑,这是三天来她唯一的笑容。楚徇钺看见微她笑着,就知道唐麒已经开始缓过来了,心中大为感动。 四个人也喘了口气,想来穆崇定然也不愿意看见他们哭哭啼啼的。 几天里,穆崇的丧事很快被办妥,风平浪静,一点事情都没有。 穆崇被火葬,唐麒没有过去。她挺着肚子,几个人也不敢让她过去,真有个好歹,那就是大事了。 十一月下旬,夏城送穆崇的骨灰回西秦,唐麒重新整理朝政,楚徇钺又开始了照顾唐麒的大任。 两个人都没办法,唐麒几乎瘦的骇人,她又不大乐意吃东西,楚徇钺便又开始亲自做给她,好歹得补回来一些。 唐麟也吓得要死,他都不知道他姐姐怎么瘦成那样的。 不过心病积攒在心里,还是出了问题,唐麒在十二月初熬了一夜之后,第二天就开始发烧。 唐麟把完脉,道,“是风寒。”他一脸苦色,不知道该怎么办,要是放在平时,开药就好,但是她怀着身孕,不能喝药。 楚徇钺一脸难看,忽然对唐麒肚子里孩子生气起来,道,“真是,怎么早不怀孕,偏偏赶在这时候怀上了,真是添乱。” 唐麟心说楚徇钺真是爱惨了他姐,连自己孩子都看不惯。 唐麒正好醒来,幽幽道,“瞎说什么呢,你再说女儿都不高兴了。” 楚徇钺当时就跟踩着尾巴一样,苦着脸坐在床边,道,“你都这样了,她可不是添乱吗!” 唐麒笑道,“你不是哄我的吧。” 楚徇钺没有反应过来,唐麒咯咯地笑起来,楚徇钺赶紧扶着她,让她别动。 这人真有意思,女儿都不要了。 唐麒缓过气,道,“阿麟,我不喝药,你想想别的法子。” 唐麟想了想,“嗯还有一个,就是拿酒”他实在不好意思说出来,便顿了一下。 楚徇钺却瞬间明白了,道,“我知道,阿麟你去拿酒,我来。” 唐麒看着他,“你们打什么哑谜?”她几百年不生病,哪里知道拿酒干什么。 楚徇钺靠近她,在她耳边解释了一下,两个人毕竟当了六年的夫妻,唐麒在楚徇钺面前那点害羞早就不知道扔到哪个犄角旮旯里了,大大咧咧地点点头,道,“那你快点,我难受了。” 唐麟把酒拿过来,唐麒又开始迷迷糊糊地打瞌睡,又喊着饿了,楚徇钺先给她喂完粥,后来赶忙给她擦药酒。 要是真烧坏,那就完了。 唐麒一病几日,外面各种各样的事情,却是不会停止的,越来越乱了。 第十八章大渝之事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8 唐麒一病就是十来天,楚徇钺费心照顾,也没有大事,就是有些虚弱。不过唐麒圆润了许多,现在脸色也不错。终于让她身边的人都安下心了。 十二月底,正是最忙的时候,唐麒好的差不多之后,也不再犹豫,麻利地上朝去了。是她该做的事情,一件都不能少。 姜陶看见唐麒之后,当然非常高兴,他终于能回家喘口气去了,这几天被压榨地太狠,头发都大把大把地落。 “看夫人气色如此,臣等终于能安心了。”姜陶道。 唐麒坐在众人前面,道,“让诸位大人担心了,我这人不常生病,偶尔一次,还请多多担待。” 她说话一向非常客气,对手下的人也好,这些人哪有不买账的道理,立刻有人说道,“夫人身体安好,便是北方之大幸,臣等之大幸。” 唐麒笑了一下,道,“好了,说正事,最近西边不太平,凌渊来信,有意与我们合作,先灭前朝旧人,再商南北之事,诸位觉得如何?” 她慢悠悠地问着,也让他们仔细考虑。 唐麒这里在忙的时候,楚徇钺也得空了。韦先生这几日也着凉了,都没有来上课,唐黎因穆崇去世,情绪也不大好,便决定休了今年的课,让书房里所有的孩子都回去,上学的事情明年再说。 唐黎和楚徇钺两个人坐在屋子里,各自看书。唐黎现在看起来已经好了许多,一边翻书,一边在纸上记东西。 楚徇钺本来就担心唐麒,一直心不在焉,看着儿子记东西,便问了一句,道,“阿黎,写什么呢?” “爹爹,我最近脑子乱,什么事情都记不清,看不懂的地方得写下来,以后去问韦先生。”唐黎说道。 这孩子也是受了苦楚了,穆崇非常疼爱阿黎,简直就是捧在手里怕掉,含在嘴里怕化,穆崇离世,让唐黎备觉伤感,他非常想念穆崇,现在才好了一些。 “阿黎真聪明。”楚徇钺夸奖道。 这么说着,楚徇钺忽然想起自己好似漏掉了一件大事没有告诉唐麒,当即脸色就黑了。 大渝的事情可不是简单的巧合,只是最近他们这里混乱不已,他竟然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楚徇钺立刻站起来准备出去,可是一想唐麒肯定在朝会商量事情,又坐了回去,事已至此,先找季从慎要紧。 “阿黎,等你娘亲回来的时候,你就说大渝那里的生意有问题,爹去找季叔叔了。”楚徇钺披上袍子说道。 唐黎点点头,着急忙慌地走了,这要是真出了不,肯定出事儿了,真是太不小心了! 豫南,凌府。 明清坐在凌渊对面,絮絮叨叨地不停,最后再问了一次道,“白珏,你真的想好了,答应让书瑾嫁给那个坐堂大夫了?” 凌渊看着他,无奈地道,“那我要是不答应呢?”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书瑾,可是那个大夫人不错,我知道你不喜欢书瑾”明清又絮叨起来。 凌渊真不明白,他舅舅一大家子死气沉沉的,偏偏有这么个活宝祖宗,说起话来要人命! “行了,我当书瑾是妹妹。”凌渊道。 “那年初的事情,你们”明清又正色起来。 凌渊端起酒杯,道,“我素来酒品好,喝多了就稳稳地睡觉。”他和明淮虽然在一张床上,但是很可惜,他俩什么都没做。 明清长出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总算没让姑母坑害书瑾一辈子啊。” 明清只希望妹妹过安生日子就好,嫁给大夫也不错,明淮终于想通了,不嫁给凌渊明清非常高兴。 凌渊只觉得一口血梗在喉咙里,生生和着酒咽了下去。 “不过书瑾顶着你未婚妻的名声,对你们二人都不好,对外就说出家了,妹夫,他是真心喜欢书瑾,书瑾已经跟他商量好了,他不会在意这些事情的。”明清道。 “随你,让书瑾好好嫁出去就成。”凌渊说道。 两个人说完明淮的事情,才说起来东边的事情。 “现在过冬,袁坤也没什么动作,虽然他那几天离开了,但是北海到处是暗卫,咱们插进去的人也不得劲儿,可见北方之重视,若是能在这里得手,那位夫人恐怕又要大病一场了。”明清说道。 凌渊放茶杯的手顿了一下,说的很有道理,他问道,“病了?是因为穆崇离世吗?” “大概是,穆将军也真是可惜,劳碌半生,竟然这么早便去世了,若是没有他,恐怕西秦早被前朝皇室吞了,那位伤心也不奇怪,毕竟是女人,都多愁善感。”明淮没有看他脸色,继续说道。 穆崇才是北方最大的功臣,只可惜知道的人寥寥无几。且身为将领,不是战死沙场而是因病痛离世,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凌渊最近都没有关心北方的事情,西边和东边的事情,须得做出取舍。前朝旧部所在的西南,和紧邻江南九郡的北海,孰轻孰重,可想而知。 穆崇离世,唐麒生病,这段时间北方的混乱可想而知,但是,也差不多该结束了。唐麒是什么人,她可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就停下自己的步伐。 说起北海,凌渊一手搭在桌子上,道,“我们在大渝的动作,瞒不了多久了。” 明清回道,“也是,大概是最近北方太乱,才让我们钻了空子,不过也没关系,大渝太子不乱来,他的位置就永远都不会变的。” 大渝太子当然知道自己的胞弟野心勃勃,想要太子的位置。他确有君子之风,但是性命他还是很看重的。 大渝太子和凌渊这二人之间,便达成了协议,孤立北方,凌渊替他收拾罗格。 远隔万里出这么个计划,凌渊还真是高瞻远瞩。 凌渊却摇摇头,“不见得,大渝兰若寺的方丈,位比国师,在大渝声望极高,如果他们掺和政事,那就麻烦了。” “你是说唐麒那个弟弟唐麟,”明清道,“那要不要” 明清做了一个手横在脖子上的手势,意思是杀了唐麟。 “你能办到?”凌渊挑眉道。 “不能。”明清道,但凡是唐麒身边的人,只要一出门,半条街都是暗卫,你杀一个试试,死的指不定是谁呢! “不能杀他,”凌渊说道,“唐麒最疼爱她弟弟,若是唐麟真的死了,唐麒一定会疯的。” 到时候她肯定不会顾及什么民心所向,那才是真的天下大乱。 凌渊虽然这些年来致力于练兵,但是他手下的军队,还是没法和唐麒的人硬拼的。 这是他最头疼的地方,西秦原本的那三十万人,就是唐麒为了争夺天下准备的,那批人的强悍,简直可怕。 再有那五千秦川卫,这还是凌渊最近才得知的事情,据说随便拉出一个便是能够指挥军队的大将军。 他为了争夺天下,准备了无数钱财,唐麒为了天下训练了几十万军队。 有句话叫有钱能使鬼推磨,但是很可惜,到了凌渊这里,钱再多也没用了。 所以他不能和唐麒硬碰硬,想想就觉得头疼地厉害,真是憋屈。 江南九郡乃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富庶之地,从来不缺银钱和粮食。但是这样的水土,养出来的人不适合真刀真枪的上战场打仗,他们更擅长谋算。 西秦则相反,那里的人性情刚烈,说句不好听的,穷山恶水出刁民,但凡西秦出来的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是非常刚烈勇武的。 他们擅长打仗,讲义气。这是凌渊拿多少银子都换不来的,也是唐麒所占据的最大优势之一。 明清皱眉,“那怎么办。” “等他回大渝的时候再说。”凌渊道。 真是搞不懂大渝那地方,为什么那样尊崇佛门,兰若寺的方丈竟然可以摄政,这要是搁在这里,根本就是个笑话。 楚徇钺和季从慎二人的脸色真的难看的够可以,他们刚刚看完账册,真的是说什么都开来不及了。 唐麒很大一笔收入,都来自大渝,但是现在这条路被掐断堵死,可想而知唐麒将要面临的困境。 季从慎怒道,“竟然能把手伸到大渝,还真是” 楚徇钺皱眉,起身道,“务必想办法安抚北方的商人,我先回去告诉玖思一声。” 多亏唐麒已经平定了北方世家,不然想想,出了这样的事情,北方还不定要乱到什么时候。 快午时的时候,唐麒已经下朝,喜欢坐在书房里休息。 唐黎原原本本转述了他爹的话,唐麒瞬间就觉得出大事了。 她最近生病,又怀着身孕,没有精力顾及到这么多事情,没想到就被人钻了空子。 唐麒冷笑一声,手可伸地真长!也不怕被人剁了爪子。 “怎么了,娘,你不舒服,我去找白柳叔叔。”唐黎作势就要起来。 唐麒让他坐下,道,“娘没事,就是想起一些事情,阿黎不要担心。” 事已至此,看来她也得卷入大渝的风波,凌渊真是讨厌,为什么要干涉别人的内政,她从来没想过要插手大渝的事情,想来是他自己着急了。 真是,怎么年纪越长,脑子越不清楚了。他们干涉大渝内政,将来肯定后患无穷,她不想跟罗格打交道,但是凌渊逼她走这条路。 “阿黎这两天还做噩梦吗?”唐麒轻声问道,她最明白小孩子陷于梦境的痛苦,他需要有人安抚。 唐黎摇摇头,道,“没有了,爹爹和娘,还有妹妹都陪着阿黎,阿黎一点都不怕。” “阿黎乖。”唐麒道。 第十九章出使大渝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19 唐麟看着从大渝送来的信,慢慢合上眼睛,转着手里的纯青色佛珠,随后站了起来。 兰若寺方丈,也就是他的师傅病重,但是他的恩师告诉他,不要回大渝了,留在这里,好好研习佛法。 无妄佛缘深厚,精通佛法,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他师傅觉得兰若寺已经被卷进皇权争斗之中,不想让他平白断了侍奉佛祖的路。 大渝将乱,兰若寺也不会是跟往常一样清净的佛门之地了。 唐麟知道他师傅的意思,大渝那位太子殿下,其实并不信佛。祭祀的时候,唐麟偶然见过那位殿下几次,他希望能将兰若寺从大渝的权力架构中驱逐出去。 这也没什么,身为上位者,自己的决定要被所谓佛祖的子弟干涉,是一件非常令人讨厌的事情。 只是那位清楚,这不是一朝一夕的时候,现在,他已经开始动手了。和凌渊联手,各自有各自的利益。 君子端方是不错,但是他将要登上的帝王之位,该做的事情,不能耽误。何况唐麟觉得,那位不见得是什么君子。 唐麟也知道他姐姐的困境,因为太子和凌渊远隔万里之遥而联手,他的姐姐面临着非常糟糕的境况。虽然现在看着不明朗,但是长此以往,必定是最大的祸患。 他站在窗口,他是兰若寺僧人无妄不错。 但是,他还是唐麟,曾经的唐王府嫡子,现在北方之主唐麒的胞弟。 他的姐姐承担了为父母报仇的责任,以女子之身承担着西秦的重任,一步一步行走在血泊中,走到了今天的位置,背负着说不清的苦难和磨折。 身怀有孕尚且不能安然度日,他却要坐在佛前侍奉佛祖,一丝一毫的事情都不帮她。那本是他的职责,不该逃避。 唐麟忽然有些迷惘,身已入空门,本该清净度日,不惹俗世尘埃。 但是,他的姐姐该怎么办,她被囚与刀光剑影,孤身一人争夺权力巅峰,不该是这样的。 唐麒昨日知道大渝的事情,便立刻着手开始处理,这是个大麻烦。 唐麒一向非常缺钱,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要是不能赶紧解决,她手下几十万军队,明年就等着喝西风吧!还打什么仗。 为此,她整整几天都忙的喘不过气,见过这个人,又去召见那个人,急急忙忙地解决这个事情。晚上的时候,她整个人都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唐麒躺在床上,火大的厉害,不想喝水不想吃饭,又加之挺着个肚子,心情坏到了极点,阖府上下,没人敢跟她说话。 楚徇钺也忙的昏天黑地,刚从外面回来。一看府上的气氛,就知道不对劲儿,连忙去唐麒那里了。 白术看着他过来,赶忙过去,行了一礼,焦急道,“楚相公,夫人从中午到现在都不吃饭” “我去看看。”楚徇钺道。唐麒着急解决和大渝的生意来往,楚徇钺又一次心怀愧疚,他觉得是因为他的遗忘,让唐麒现在不得不忙成这样。 他进去的时候,唐麒已经睡着了,没办法,生气归生气,她累的头昏眼花,便睡着了。 唐麒侧躺在床上,脸朝里面,她现在睡觉翻个身都难的要命,肚子太大了。本来该有人晚上叫她起来翻个身的,可是她身边又没人,一觉起来浑身发僵,不缓缓都不成。 楚徇钺微微叹气,出去让人安排晚饭,自己坐在床边,给她把被子盖好,又把她头上的发簪取下来。 唐麒只是稍微动了动,很快又睡过去了。 没多久,唐麟过来找唐麒,楚徇钺只好出去,随后便觉察到唐麟的神色不对劲儿,难道是为了大渝的事情来的。 楚徇钺看他心不在焉,道,“阿麟,你想什么呢?” 唐麟端着茶杯,回过神道,“姐夫,我姐姐好吗?” 楚徇钺有些为难,这个问题没办法回答,唐麒好与不好,那应该要她自己来说。 “姐姐她一点都不好。”唐麟叹气道。 “怎么这么说?”楚徇钺道。 “她过得这么艰难,怀着身孕还要忙碌成这样,偏偏我不能帮她。”唐麟面带愧色。 楚徇钺看着他,微笑道,“那你觉得你姐姐应该如何,让她去像别的女人一样相夫教子,过安生日子吗?” 唐麟摇摇头,“当然不是!” “阿麟,你放心,玖思选择这条路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一天,你我都不能替她承担。”楚徇钺说道。 唐麟看着窗外,天气又开始阴沉起来,确实,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唐麒也不会让他去承担什么。 “姐夫,我师兄来信,师尊病重,撑不了几个月了,我得去大渝。”唐麟沉声。 “现在就要走吗?”楚徇钺急忙道。 “是,师尊养育我多年,我不能在他将要离世的是不在他面前,可是姐姐那里,我担心她不答应。”唐麟叹气道。 “偏偏要是现在吗,”楚徇钺道,“你姐姐她怎么舍得你。” 所有的事情都堆在一起,穆崇离世,大渝的失手,现在唐麟也要走唐麒总说自己谁都留不住,现在看来,倒也是真的。 两个人沉默半晌,忽然听见一声响,门被推开了,是唐麒进来了。 “姐姐”唐麟差点跳起来,被楚徇钺一把摁住。 “醒了,玖思。”楚徇钺忙走过来,扶她过来。 唐麒“嗯”了一声,道,“坐下吧,阿麟。” “姐姐,我” “坐下。”唐麒没有生气,只是声音大了一些。 “玖思,你别急。”楚徇钺道。 这俩人生怕唐麒发火,但是唐麒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谁都不理。 半晌之后,唐麒看着着急的唐麟道,“回去吧。” “姐姐” “穆叔照顾我十八年,他一走,我只觉得心如刀绞,你师父同样将你养育成人,我岂会不懂你的心思。”唐麒说道。 若是穆崇安好,她说不定还不会让他走,自己的弟弟,她总想放到手心里才觉得安心。 唐麟走到唐麒身边,跪了下来,道,“姐姐,多谢你。” 不只是这一次唐麒应允他离开,还有幼年时的疼宠,还有这些年来,唐麒替他承担了本该血雨腥风的岁月。 他在佛前安稳度日的时候,原来是姐姐替他承担了那么多。 “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跪来跪去像什么样子,”唐麒斥道,“我答应让你走,你可别不回来了,阿念成亲,你出家,我就两个弟弟,上哪儿再找第三个?” 唐麟站起来,道,“我一定会回来,姐姐,你放心,兰若寺那个是非之地,留不了多久。” “我派人送你回去,顺便拜访一下那位人称君子的太子殿下。”唐麒沉声道。 唐麟不语,楚徇钺道,“好了,去吃饭。” 楚徇钺看着这姐弟二人,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他们二人分别十八年,相聚不过几个月,而今又要分开,想来心里都不好受。 “我起不来了。”唐麒朝楚徇钺低声道。楚徇钺过去将她扶起来,三个人朝外面走去。 “你晚上休息,要记得翻身。”楚徇钺道。 “我上哪儿去记着,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唐麒无奈。 唐麟走在后面,看着二人挨着一起走着,觉得松了一口气。 楚徇钺和唐麒虽然说着要分开,但是唐麟觉察地到,他姐夫对姐姐那是一点办法都没有,除了妥协就是妥协,如果他姐能够稍微注意一些,两个人也不至于要分开。 就是现在,妥协的依旧是楚徇钺,唐麒还是唐麒。 唐麟现在可以理解为什么他姐姐会嫁给楚徇钺,因为他在他姐这里真的是太没有原则了。 如果是凌渊的话他记得小时候他姐和凌渊天天打架,就是因为抢东西,凌渊从来妥协过,他姐也不会。 现在这样,或许真的是不错的选择,两个人不会打起来,楚徇钺也打不过唐麒。 吃完晚饭,唐麟便走了。楚徇钺留了下来,一直做了一个多时辰。 “你有事情吗?”唐麒犯困的时候问道。 “我今晚不走了。”楚徇钺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自从他俩掰了之后,就再没有睡在一间屋子里过,现在这样说出来,还挺奇怪的。 唐麒拿着笔的手僵了一下,有些奇怪地看着他,楚徇钺忙道,“我睡外间的软榻,你不能一晚上都不动,那样不舒服。” 唐麒点点头,不甚在意地说道,“好啊,反正我肚子里是你女儿。” 前几天发烧的时候她都让楚徇钺照顾,现在矫情有什么意思,她道,“你睡里间,外面没有炉子。” 这次换楚徇钺僵了,唐麒道,“咳那什么,我让他们把软榻搬进来。” “嗯好。”楚徇钺点点头。 白术进来搬软榻的时候心里万分感动,但愿他们小姐的火气能消一消。 唐麒晚上也睡得挺早,只是楚徇钺睡不着,又不敢动,怕惊醒她。 他扭头看着那边躺在床上的唐麒,那张床,他和唐麒一起睡了六年。 唐麟很快就准备好离开,唐麒也选好了出使大渝的人,派过去三个大臣,许昌吉是做主的那个,还有一个武将连海。 第二十章无法两全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20 十二月二十三,小年,大雪飞扬,这本该是躲在屋子里喝酒的好日子。但是今日,唐麒要送自己的胞弟唐麟离开。 她素来不喜欢别离的场景,但是偏偏在这个马上就是新年的日子,她要和弟弟分离。 除了楚徇钺和唐黎,没人敢靠近距她五尺的范围。 唐麒裹着白色绣着暗花的锦袍,长发扎着,略显憔悴。 站在城门上,看着唐麟一身僧衣,朝她作揖。唐麒挥挥手,两个人隔得远,说话也听不见。 唐麟却是忍不住想哭,但是他不能哭。 他对外的身份,不是唐麒的弟弟,就是大渝兰若寺的僧人。一个僧人离开,让当朝之主相送,已经是最大的忌讳,他要是哭,指不定明日会传出怎么样的流言呢。 北方不需要唐麟,只需要唐麒。 唐麟转身上了马车,唐麒定定地看着,一动不动。直到马车在风雪中远去,消失在白茫茫的地平线上,雪上只留下车辙和马蹄印,她才渐渐回过神。 “为什么不去送?”楚徇钺一手撑着伞,一手扶着她,两个人携手走下城楼。 “他会回来的。”唐麒说道。 楚徇钺点点头,“会的,他是玖思的弟弟,不是别人。” “既然要回来,那就不必相送,”唐麒笑着说道,“等他回来的时候,我回去接他的,就像他从来没有离开我一样。” 楚徇钺一边心疼,一边心酸。唐麒真是太疼爱她弟了,让他深觉自己命苦。 “怎么了?”唐麒问道,楚徇钺慢走了几步,唐麒已经在身在风雪中。 他赶紧上前,道,“没事,回去吧,风大了,你今天想吃什么?” 唐麒摇摇头,“我今天不想吃饭,我想喝酒。” 往年大雪的时候,唐麒总会和楚徇钺两个人总是煮酒赏梅,偷得浮生几日闲,就像普通夫妻那样安稳度日。 楚徇钺看着她的肚子,拉着她的手,往前走了几步,才道,“前几天,我让人从静梨院的梨花树下面娶了一壶酒,是去年新酿的甜梨花酒,不醉人的,你能够喝一点,晚上煮给你,好吗?” 他说的轻轻淡淡的,声音非常温柔,就像哄孩子一般。 唐麒听得,点点头,高兴地笑起来。 两个人四目相对,脸上染上温柔的笑意,唐麒主动握着他一只手,继续道,“我想看梅花,吃梅花饼。” “好,先上马车。”楚徇钺一手扶着她,把伞递给一边的白术,扶着她上去了。 唐麟坐在马车里,不时地抬起头看着窗外的风雪,一直失神。 唐麒只是站在城楼上,已经让他非常难受了。他知道她此刻应该非常憔悴,她是上位者,需要解决各种各样的麻烦,而现在,大渝给她出了一件非常麻烦的题目。 不可否认,连唐麟都觉得大渝的太子将来会是一个合格的帝王。 虽然他以前身为兰若寺最有可能的继承者,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掺和皇族的事情,他只对佛经感兴趣。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他不能看着姐姐孤身一人站在面对层出不穷的麻烦事,从小就是姐姐保护他,可惜还来不及做什么,就一别十八年。 唐麟无忧无虑地长大,姐姐却身陷血泊之中,他必须做些什么,为了曾经的唐王府,为了现在的姐姐。 如果姐姐想要统一天下,他愿意尽力帮她,不管是以唐麟的身份,还有以无妄的身份。 只要他活着,这两个身份就已经重合,世间没有两全法,佛法和姐姐只能选一个,他十八年前已经背叛过姐姐一次。现在,就背叛佛祖好了,他不怕下地狱。 唐麟转着手里的纯青色佛珠,忽然,手里的佛珠散落,有两颗从马车里跳出来。 他赶忙把剩下的捡起来,可惜那两颗已经落在雪地里,找不到了。 唐麟默然看着手里的珠子,看了一会儿,叹气之后,把佛珠装进手边的一个盒子里。 “公子怎么了?”连海骑马,在窗外问道。 “没事。”唐麟淡然回道。 连海听见他叹气的声音,道,“公子,您别担心,有楚相公在,他会照顾好夫人的。” 今早,唐麒给出使的几个人透露了唐麟的身份,要他们务必保护好他。连海便知道了唐麟的身份,虽然震惊,但也接受了。 唐麟笑笑,接受了来自这位与他并不熟悉的将军的关心。 “是啊,我知道。”唐麟说道。 姐姐安好就行,至于大渝,谁敢给姐姐添堵,唐麟也不会手软的。 他身为曾经的唐王府后人,虽然看着沉静大方,一身僧衣也非常唬人。但是唐家的人,他们的狠辣是浸在骨头里的。 一旦他们决定去做好一件事情,那就谁都阻止不了。 包括这个念了十八年佛的唐麟,但凡姓唐,便不意外。 午后,雪已经停了。天气也晴了一些,唐麒和楚徇钺两个人坐在屋子里,面前的瓶子里插着漂亮的红梅,温着香甜的梨花清酒,闻着便让人心旷神怡,非常舒服。 唐麒懒洋洋地靠软乎乎的垫子上,觉得非常舒服。她这几天因为和大渝生意的事情,已经忙疯了,现在难得清闲半日,真是人生乐事。 不过靠了半晌之后,唐麒还是拿起文书去看了。 “怎么还看?”楚徇钺一边摆弄一瓶梅花,一边问道。 “我也不想,”唐麒冷笑道,“但是凌渊不让我好好过年,我怎么能放过他。” 凌渊敢和大渝的人联手,唐麒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他们两个人如何耍手段都没关系,但是为什么要牵扯上大渝的人?! “我也好奇,为什么他和大渝的人联手?”楚徇钺问道。 “他着急了,”唐麒掐了一朵梅花,放在唇边,道,“我在西秦之时,手中的军队便有四十万,皆是精锐,现在打仗,我也多依靠的是他们,人数更多。但是凌渊不行,手中的军队拢共不过五十万,还都是南方人,单论兵力,他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有一瞬间,楚徇钺觉得唐麒像一只骄傲的孔雀,睥睨天下。 但是很快,唐麒的神情便改了,继续道,“我现在手中有八十万,还在训练北海的水军,我需要非常大量的银子来养活这八十万人,因为瘟疫和旱情,北方多地这几年都免了税款,现在大渝就是我最大的钱库,凌渊惯会釜底抽薪,只要没钱,我就会有各种各样的麻烦,即使八十万人,也不过是摆设。” 楚徇钺仔细听着,他还真不知道唐麒手里有多少人,但是他知道唐麒账本上那一笔笔开销,大的吓人。 “确实好手段。”楚徇钺道。 “他妈的,老子真想剁了他,竟然和大渝的人联手,也不怕日后背负骂名!”唐麒不悦道,虽然大渝远隔万里,不可能出现那些人趁虚而入的事情,但是凌渊也不该这样啊! 楚徇钺赶紧制止,道,“玖思,孩子,别乱说话。” 唐麒一直都这样,火大的时候就骂人,更难听也不是没骂过,但是楚徇钺一直在她身边,这几年稍好一些,现在又蹦出来了。 唐麒听得,道,“我就是生气,不过想想也是,如果南北的情况这样继续下去,我赢过他的可能性就非常大,虽说江南九郡那块骨头比较难啃,但是我就不信了,我扔他五十万军队过去,就不信踏不平,汸水也给他填了!” 唐麒信誓旦旦地说道,楚徇钺给她端了一杯酒,在她旁边坐下,把她扶稳,道,“你要是这么打仗,留骂名的可是你。” 唐麒毫不在意,“打仗谁讲这个道理,兵者,诡道也,我就是人多,兵力强盛,谁敢说一句不是,我打断他的腿。” 她一说完,自己也反应过来。凌渊和大渝联手,不就是诡道吗,既然自己也耍手段,就没道理拦着别人。 这么想着,她那口气也觉得颇为顺畅。 楚徇钺一手放在她的肚子上,温柔道,“乖女儿,以后你要长的像娘亲,但是个性要像爹爹,不要跟你娘一样,动不动就打断别人的腿,多凶啊。” 唐麒听着,差点把嘴里的那口酒吐出来,努力咽下之后,却把自己呛到了。 楚徇钺赶忙扶着她,拿帕子踩着她嘴边的酒水,道,“没事儿吧。” “放心,你女儿好好的。”唐麒笑道。 “我问的是她娘。”楚徇钺立刻回道。 唐麒微微笑着,端起酒杯,把文书扔到一边。 果然,唐麒没有好好过年,凌渊也没有好好过年。 西南那边出事了,有一个防守较弱的郡被叛军攻下,凌渊得知之后,立刻大怒。 一群乌合之众,是怎么将一个有军队防守的郡给攻下的! 他最近的重心一直放在东边北海郡和大渝的事情上,便忽略了西南,谁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 本来对抗叛军一事,是由双方联合,但是唐麒没有出手,那边的将领便写信质问齐远济。 而齐远济做的事情则非常有趣了,他已经下令,全军休战,绝不能主动进攻,只需要防守,理由是没钱过冬。 他们今年的棉服都不是新的,粮食也不多,全军上下一天总有那么一两顿喝西北风,打仗,笑话,别把自己饿死了就好! 他们是真穷!非常穷。 这消息很快传到豫南郡,凌渊气的差点摔了纸镇,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当然知道唐麒今年穷,真是他喘了口气,急忙调人去打仗了。 唐麒终于出了口恶气,准备准备,过年。 第二十一章风云再起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21 这一年,北方经历乾元城之战,北海之战,旱灾,瘟疫,前朝之乱,莱阳郡之变这些事情,让唐麒费心治理北方将近四年的成果毁于一旦。 唐麒自己也历经许多事情,在虞景离世六年之后,她才彻底看清那个人的心机和谋算。 胞弟唐麟失而复得,将大渝牵扯进南北之乱,让事态更加复杂难测。 她和楚徇钺,也从那种不正常的夫妻关系中暂时分离。不过因为孩子的牵绊,终究没办法分开,楚徇钺就是挂心唐麒,这辈子都放不下。 而唐麒,更是下定了要赢得天下的决心,那才是她该走的路。 年关将至,唐麒依旧忙碌,哪里都容不得她喘口气。 “白术,”唐麒翻开文书,问道,“西南有消息传过来吗?” 白术推门进来,道,“西南一郡失手,凌渊已经派人过去,齐将军守卫西隅,不曾出兵。” 唐麒颔首,“继续就好,只要他们不打过来,就让齐将军守着西隅,风雪正盛,不适合出兵交战。” 她看着地图,凌渊现在的重心依旧放在北海水军,即使釜底抽薪断了她的钱财,他也不曾半点松懈。 即使这场战争引起天下百姓的不满,他们还是要打,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除夕夜,连着下了几日的大雪终于停了,今年夏季几个月不下雨,冬日却下了这么多,也是奇怪地很。 唐麒和楚徇钺,还有唐黎,三人坐在一起,本来该挂红灯笼,该一家人在一起喝酒的,但是她累的厉害,就没有让唐念过来。 唐黎本来已经好些了,但是因为过节,情绪也不高,往年穆崇都会给他准备红包,但是今年只有爹和娘的。 三人坐在一起,慢慢地吃着饭,备着梨花酒。唐麒没喝酒,只是吃完之后三个人守夜,她还是拿着文书,慢慢翻着。 “怎么现在还看?”楚徇钺问道。 “攒了太多了,”唐麒道,“而且凌渊最近,好像在调兵,你说他想打哪儿?” 楚徇钺并未回答,唐麒也不打算让他回答,自顾自道,“南边是不用调兵的,他手下不少人本来就在南边,而且那里已经打起来了北海郡,有可能是那里,北海水军一事,已经踩到凌渊的痛处了,那里要是打起来明天派人过去看一下。” 唐麒有些头痛地趴在桌子上,唐黎乖巧地坐在她身边,问道,“娘,要打仗了吗?” “对啊,又要打仗。”唐麒严肃道。 “娘,我可以去战场吗?”唐黎问道。 “不行,”唐麒毫不迟疑地拒绝,“战场可不是让你去闹着玩儿的,你要是去了,肯定要派人保护你,等你到了十六岁,能够保护自己的时候,娘就让你去。” 唐黎认真点点头,道,“娘,你放心,阿黎一定会好好练武,好好读书的。” 唐麒笑了笑,没回答儿子。唐黎伸手摸着她的肚子,道,“娘,妹妹怎么还不出来?” 唐黎盼星星盼月亮就等着妹妹,可惜这么久都等不到。 “天气太冷了,等暖和的时候,她就来了。”唐麒随口说道。 唐黎好奇地抬着头,楚徇钺则噗嗤一声笑了,道,“玖思,说什么呢?” 唐麒挑眉,“就是怕冷啊。” “阿黎,不要听你娘乱说,你妹妹才八个月,要十个月才能生。”楚徇钺解释道。 唐黎看了唐麒一眼,“娘,你哄我。” 唐麒不置可否,扶着楚徇钺的手站起来,道,“今年就早些睡吧,你妹妹累了。” 唐黎点点头,跟着照顾他的侍女走了。 这是唐麒过得最萧条的一个年了,没有酒,没有烟火,不过还好,有儿子和尚未出生的女儿,其实是不是女儿还不一定,但是唐麒非常坚定地认为是女儿。 楚徇钺有时候在想,万一生了儿子,唐麒会不会会不会把他塞回去再生一次。 不过他也想要一个女儿,软软的,只要性子不像唐麒就好。 翌日清早,大年初一,本该是最清闲的日子,但是唐麒天没亮就醒了,北海郡昨夜送来书信,凌渊大过年的陈兵边境,眼看就要打起来了。 姜陶几个人还没睡醒就被召进宫,唐麒坐在书房,气的头疼,道,“真是个疯子,大年初一的给人添堵!” 姜陶看她气的厉害,赶忙劝道,“夫人,臣等身为朝中臣子,时时刻刻都准备好战事再起,便是此刻,也绝无半点懈怠!” 其余人纷纷附和,唐麒一手扶着额头,道,“我晓得,打就打,咱们来说正事。” 现在开战,唐麒就得花费大笔的银两,这才是她最闹心的地方。凌渊肯定是看好了这个时候,要和她打仗。 唐麒气了一阵之后,便认真想着局势,北海的仗,也不是说打就能打起来的,她还有时间。 西南尚未平定,凌渊就敢陈兵北海,他想做什么? 她还在思索的时候,白术又拿着一封信进来,道,“夫人,西南的消息。” 唐麒接过去打开,看过之后便明白了。 “南梁皇室插手西南之事,”唐麒对众人说道,“怪不得他不担心西南的事情。” 姜陶回道,“夫人,既然如此,那就暂时不用管西南的事情,叛军和南梁开战,那是南方自己的事情。” 西南叛军这一计划是他一手主持的,直到现在都掌握在他手里,唐麒没有太多精力去操心。 “不要让南梁赢了。”唐麒道。 姜陶回道,“是,夫人。” 大年初一,唐麒整整一天都在安排调兵之事,心里越发厌恶凌渊。 但是她清楚,这一次,两个人之间的战争不会再停了,若非去年瘟疫一事,想来二人早已分出胜负,怎么会拖到现在,迟迟不能开战。 不可能再有理由阻止战事发生了,她非常清楚。 大年初一,西南再乱,北海不平,这就是今年的开始。 唐麒直到傍晚才从书房出去,非常疲惫,吃完饭之后,才缓过一口气。 楚徇钺想劝却什么都不能说,只是不停地给她夹菜,唐麒吃的半饱之后,道,“我明日要去城外军营,你随我去吧。” “南营?”楚徇钺问道,恒郡南北城外都有军营,他便问了。 “嗯,派南营去北海,这仗迟早要打的,索性先下手为强。”唐麒解释道,左右大渝的事情不解决,她就得穷着,还不如早早下手,赶紧结束这场战争。 至于大渝那里,唐麒已经决定,让罗格和他哥哥去斗。 太子既然已经选了凌渊,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都不会再和这个人打交道,直接选罗格,不需要犹豫,更不需要和大渝的人谈条件。 想到这里,唐麒忽然想起唐麟,那孩子回去,真的只是因为他的师尊病了吗? 唐麟生性纯善,这些年也没有沾染权势黑暗,但是那孩子,一直对自己心怀愧疚。觉得是唐麒承担了他的责任,恨自己不能分担。 唐麒垂下眼眸如果唐麟真的打算掺和大渝的事情,她就是想拦,也来不及了。 “好,”楚徇钺似乎不甚在意,道,“再吃点儿吧。” 唐麒摇摇头,“吃不下了,我缓一缓,还要去书房。” “我陪你去。”楚徇钺道。 这便是楚徇钺最无奈的地方,他其实一看文书就觉得头疼,但是唐麒素来越看越精神,可是他还得陪着她去。 楚徇钺越发觉得自己像话本子里的深闺怨妇,丈夫公务繁忙,无暇顾及家中妇人稚子他微微叹气,赶紧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扔出发,扶着唐麒出去了。 唐麒果然又忙到半夜,楚徇钺一直待在她身边陪着,也看了不少文书。 怨不得唐麒忙成这样,凌渊动作太快,加之之前从没想到凌渊会在大过年的时候动手,唐麒已经陷入被动的局面,必须要快,再快一些。 第二日,唐麒昭告北方,将凌渊调兵备战的事情向整个北方交代清楚。潜藏的意思就是不是我要在大过年的时候开战,是凌公子不让我过个好年。 他拿着剑横在我脖子上,我不能不抵抗,你看说是不是。 即使是过大年,这件事情也闹得够呛,不少人开始指责凌渊,也有人希望和谈说什么的人都有,但是唐麒还是靠在这件事占据了北方民意的制高点,总算对她有利。 办完这件事,唐麒和楚徇钺便去了南营。 南营有十万人,五万是西秦旧部,另外五万是前朝京郊大营的军队,江敬遥得偿所愿但是蓁瑶公主带着孩子自刎之后,他当时就撒手不管了,这六年来一直在护国寺,唐麒都不记得他长什么模样了。 江作书恨不得把他从护国寺拖出来,但是一点用都没有。 那五万人,是穆简带着投向唐麒的,唐麒曾对他有恩,从那之后,他就一直在南营。 唐麒靠在马车上,马车里的花瓶里插着漂亮的红梅。她有些失神,揪着梅花瓣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徇钺终于看不下去她折毁梅花的动作,伸手把她拢在怀里,沉声道,“玖思,你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唐麒笑道,“你是看不下去我辣手摧花了吧?” 楚徇钺安抚似得拍拍她的后背,道,“你怕什么呢?” 唐麒心里咯噔一下,敛起眼眸,楚徇钺继续道,“我一直以为,你什么都不怕的。” 唐麒靠在他怀里,半晌后道,“清时,我知道我不好,不像其他女人一样,但是你不要像他们一样,都离开了。” 这是唐麒第一次向楚徇钺服软,她的态度从来都是“你若是不愿意,那就离开,我不拦你”,但是今天,楚徇钺觉得自己心都化了 只是忽然,马车被撞了 第二十二章出兵北海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22 楚徇钺的感动和震惊同时消失,只能把怀里的唐麒抱紧,垫在她身下,防止唐麒碰到磕到。 还好,很快马车就停下来,唐麒顾不上悲秋伤春,问道,“怎么了!” “小姐,有刺客。”白术回道。 “玖思你还”楚徇钺惊道。 “你别怕。”唐麒冷静地说着,伸手握着他的手。 楚徇钺想问她好不好来着,结果被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支羽箭从破窗而入,朝楚徇钺那边射过去,很快被唐麒伸手握住,在她手心里留下一个伤口。 楚徇钺还在愣神,看着她手心的鲜血流出,才反应过来。 唐麒把羽箭扔到外面,冷声道,“白术,将军卫这是想回秦川了吗!不如我调方荆回来!” 白术没有回答,不知道吩咐了什么,外面的刀剑声似乎比刚才更剧烈了一些。 然后她安稳坐在马车里,静静听着外面刀剑相撞的声音,直到渐渐平息。她掀开帘子,沉声道,“白术,走吧。” 从马车被撞到她离开这里,不过一刻钟的时间而已。 楚徇钺这才反应过来,道,“你的手,玖思?” “没事,刺客多的是,要是他们连这点小事都应付不了,就可以直接回家去了。”唐麒安稳说道。 “谁派来的?”楚徇钺皱着眉头,凌渊这个时候来派杀手,不是送把柄给北方。 唐麒靠在马车上,道,“无所谓,反正这个事情,凌渊背了。” 她当然知道不可能是凌渊,凌渊找死才会在这个时候把自己推上风口浪尖,这么蠢的事情,他脑子进水才会做出来。 楚徇钺在马车里找到伤药,要给她上药。她手上的伤口还在滴血。唐麒摇摇头,任由殷红的鲜血染白她的锦袍,连楚徇钺身上也沾了些许。 楚徇钺皱眉,却还是放下了伤药,唐麒向来如此,她的手段算计,不光算计别人,也算计自己。 不必说,她带着血进南营,可想而知南营那群来自西秦的人会是什么反应。 她今日只要站在那里,什么都不用说,就可以让他们在北海的战场上拼死一搏了。 楚徇钺神思恍惚,往外看了一眼,雪地里似乎染着鲜血,有人留下在处理尸体。 这让他想起当年他们二人雪夜翻出城墙,出去赏梅。但是后来变成了看唐麒杀人,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见唐麒提剑杀人。 鲜血然后雪地的场景太过刺目,让楚徇钺觉得有些难受,唐麒握着他的手,道,“别看,杀人就这样。” 楚徇钺这才意识到,多年来他陪在唐麒身边,几乎没有见过血。看唐麒这样随意的模样,他能够想到,唐麒应该遇到过很多这样的事情。 楚徇钺忽然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她,唐麒莫名其妙,道,“怎么了?” “没事。”楚徇钺摇摇头,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他们两个再没说话,唐麒拉了一本文书出来,慢慢翻着。 楚徇钺再次想起唐麒在遇到刺客之前说过的话。如果唐麒没有说错,他也没有听错,那就是唐麒再向他低头了,真是冬雷震震哪。 但是他也觉得又被利用了,很简单,只有唐麒说那样的话,他根本走不了,就算走了,也永远挂心她,还不如留下。 她这个人,素来会拿捏别人,楚徇钺无奈地摇摇头,看着外面。 唐麒再进南营大门的时候,手上裹着纱布,没有再流血,但是衣袖染红了一块。 白术和所有的侍卫,都恨不得拿命去抵他们小姐这个伤口,唐麒扶着楚徇钺下去,喝道,“都干嘛呢!我还没死,赶紧走。” 这个伤她可以不受的,她完全可以一把拽过楚徇钺,但是她握住的是飞过来的羽箭,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在冰天雪地一片苍白中,还有她素色锦衣的衬托下,那片殷红简直刺伤了所有人的眼睛。 韩隽一上来,顾不得行礼,便大声吼道,“小姐,这是谁干的!哪个混蛋敢在北方刺伤您!我去剁了他!” 韩隽一向以性格暴躁不可靠而出兵,这一出还真是坐实了。 穆简在他身后简直不忍直视,一众副将更是不敢抬头,但是看见唐麒袖子上的血,就咬牙切齿了。自家主子受伤这件事情,必须报仇没商量。 唐麒一甩袖子,低声喝道,“干嘛呢,丢不丢人!又不是没见过血,站好。” 韩隽尴尬地摸摸鼻子,往后退了一步。 楚徇钺过去扶着她,道,“韩将军,请冷静些。” 韩隽看着他,心里颇有不满,在他眼里,楚徇钺永远是拖后腿的那个人,但是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 韩隽往后退了一步,带领众将领行军礼,道,“臣南营将军,韩隽,携部下十万,在此听候夫人差遣!” 唐麒沉声道,“免礼。” 她没有再说话,没有再要楚徇钺扶着,带着众将朝点兵台上走过去。 楚徇钺站在下方,没有过去。再唐麒统一天下的大业上,他只能跟着她走到这里,后面他没办法陪她,看着就好。 若成功,无所喜。 若失败,亦无所悲。 他是她的丈夫,不是她统一天下的垫脚石。 他看着唐麒站在点将台上,衣袖上的殷红更加明显,想来落在下面这帮来自西秦的如狼似虎的人眼里,那就是最大的激励了。 她说的对,即使不是凌渊派来的刺客,这个黑锅,凌渊也背定了。 唐麒果然是熟读诗书礼乐兵法的,她很擅长调动所有人的情绪,虽是女子,但是她的声音此时非常浑厚大气。 即使怀孕,动作语气也有着上位者的气度,她应该很适合成为帝王。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唐麒说完所有地事情,从上面慢慢踱步下来,走的比平常要慢。 楚徇钺一眼就看出她不舒服,不是从脸色,她擦了粉,脸色看起来很好。但他知道,她肯定不舒服。 唐麒此时确实不太好,她左小腿在抽筋。怀孕八个多月,她经常这样,时不时地抽筋,这样的疼痛最难忍了。 楚徇钺上前一步扶着她,唐麒转过身道,“韩隽,还有诸位将军,再去安排一下我刚才说的事情,不要疏忽大意,你们要对他们的性命负责。” “是,夫人。”众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唐麒点点头,随后被楚徇钺扶着朝已经准备好的营帐走过去,唐麒脸上都冒汗了。 营帐中,唐麒靠在软榻上,楚徇钺立刻给她捏着小腿,唐麒什么都没说,她现在好想赶紧把孩子生了,一了百了。 反正生下来不用她带,有她爹和她哥。 韩隽过了一刻钟进来,唐麒让他坐下,道,“韩隽,到北海之后,听从袁坤调遣。” “是。”韩隽沉声回道,他已然不是当年冲动的人了。 “我还不清楚凌渊现在开战的意图是什么,你记着,察觉到不对劲,立刻传信。”唐麒又道。 韩隽颔首,道,“小姐放心,我知道轻重,您在恒郡也要小姐,前些日子我还在军中发现了细作。” 唐麒眉头一皱,韩隽继续道,“小姐放心,属下没有打草惊蛇,到了北海就收网。” 唐麒点点头,道,“好,我让方荆派人过去帮你。” 韩隽起身,道,“夫人放心,请您也好好照顾自己。” “会的,就是我不长记性,外面那个长记性呢,”唐麒笑道,“你也是,拖到现在不成亲,穆叔也看不到了。” 韩隽摇摇头,“夫人,这种事情总要看缘分的,属下先走了。” 唐麒看着他又跟被踩了尾巴一样,无奈地摇了摇,楚徇钺随后走进来,道,“你又让他成亲了?” “知我者,清时也。”唐麒笑道。 楚徇钺把被子递给她,道,“喝水。” “嗯,”唐麒道,“准备回去吧。” “要赶夜路吗?”楚徇钺道。 “对,”唐麒慢慢道,“回去还要有很多事情要做,你说,会不会兵临城下?” “什么意思?”楚徇钺问道。 “就要会在恒郡打仗。”唐麒皱着眉头,似乎在思考这件事情的可能知。 “不可能吧。”楚徇钺道,恒郡的防守摆在那里,凌渊怎么可能会在恒郡开战。 唐麒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回去再说。” 当日下午,八万军队开拔,留守两万,唐麒送走他们,午后便已经离开。要做的事情太多,就算赶夜路,也要赶回去。 凌渊陈兵东海,唐麒路遇刺杀,事情很快便一发不可收拾,往最糟糕的方向走去。 这一次,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战争和死亡。 唐麒深夜靠在马车上,楚徇钺已经在犯困了,马车很快,他被撞了一下之后清醒过来,道,“玖思,你今天早上是不是跟我说什么了?” 唐麒眨眨眼睛,歪过头道,“是啊,你答应吗?” “如果我没听错” “你没有听错,清时,我不想一个人,我会害怕。”唐麒解释道。 楚徇钺垂眸,唐麒在有些方面其实非常脆弱,她总需要找一个人,她那个人能够让她相信和偶尔依靠。 这样矛盾的个性让楚徇钺无法理解,但是她就是这样的,会软弱,但是又非常强硬。 “是以丈夫,还是孩子的父亲?”楚徇钺难得强硬地问了一句,“还是,只要我留下就好。” “我不想连你也失去,给我时间,清时。”唐麒忽然靠在他身上,不要逼她。 “我等你。”唐麒道。 第二十三章兵临恒郡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23 这世上的事情,总是朝着人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你的对手,也是如此。譬如唐麒觉得虞景会是她这辈子最重要的人,但是很可惜,虞景算计地她体无完肤;譬如她觉得穆崇回陪着她很多年,但是穆崇去年冬日病重离世。 现在,唐麒看着面前的文书,除了匪夷所思之外,只想剁了凌渊。 他昨日带兵,到了乾元城,在北门城外扎营,而且是在北海已经开战的情况下。 南营留守两万人,猝不及防地和南方五万人恶战一场结果可想而知,他们不得已败退,现在几位将军已经带着剩下的一万多人回了恒郡,死伤惨重。 唐麒真是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恒郡,北方主城,就要成为战场,这绝对是她活到现在最大的失误之一。 若是在恒郡城下开战,唐麒要处理的各项事情一定会受到限制,也会造成北方百姓整体的恐慌。 在这之前,唐麒已经传出消息,很可能要开战,这一举措已经引得很多百姓不满。 虽说上次刺杀的事情被传出去,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但是在百姓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凌渊是刺杀了,可是你唐麒又没事,连伤都没有,为什么还要开战! 要不说唐麒不喜欢处理政事呢,安抚百姓就是最大的事情之一,但是唐麒很多时候惯用的手段是强制和忽视。 她讨厌和那些没有共同语言的人说话,非常难受。就像是秀才遇上兵,秀才有秀才的道理,兵有兵的道理,谁也不能说服谁。 所以秀才经常血溅三尺,命丧黄泉。 今日是正月初八。 方荆跪在唐麒面前,这是他的失误。他明面上身为秦川卫之主,但是暗中,他不是专程打仗,而是专门打探消息的,负责安排细作在各地营中,同时知道他们见得了人和见不了人的所有消息。 可以说,但凡唐麒知道的事情,都经过方荆的手。他就是唐麒的耳目,他连哪个官员昨天晚上吃的什么这样的小事都知道。 但是凌渊调兵,将近四十万人,那么大的动作,他竟然什么都不知道,这样的失误,够方荆死好几回了。 唐麒也不恼,面色沉静,道,“起来。” 方荆没动,唐麒一手叩着桌子,道,“起来!现在兵临城下,还有正事要办,怎么,打算就在这儿自尽,把你那条命给我?” “是。”方荆这才起来,脸色发白,出了一身冷汗。 “西南不稳,北海昨日已经开战,凌渊如今兵临城下,是想活生生把我拖死。”唐麒紧皱眉头,把手放在桌子上的那一沓信封上,略显疲倦。 她确实很累,战事混乱至此,敌军即将兵临城下,她却刚刚知道事情有多严重,说不生气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下去吧。”唐麒沉声说道。 方荆起身,唐麒随即又道,“传消息给西南齐将军,不必再忌讳。” 事已至此,唐麒一点都不介意再一次让天下大乱。 凌渊孤注一掷,打算把她拖死在恒郡,可惜他的兵力一集中,也就只能守在这里,又不是围城,这策略对唐麒来说不算什么。 只要夏季一到,粮食她自然会有,该着急的是凌渊才对。 唐麒随后翻开地图,看着她的兵力部署,北海那里的人不能少,西南的兵力来不及往回调,留给恒郡的人马,最多只有四十万。 势均力敌,唐麒坐的难受,她现在站起来都很困难,索性朝外面喊道,“紫罗,进来。” 这声喊出来,唐麒都意识到自己太过焦躁,随后深吸了一口气,紫罗把她扶起来,低声道,“夫人,您到外面走一走吧,总是坐着不好。” 唐麒颔首,道,“走吧,把文书拿上,清时在做什么” “再和刚刚黎小公子下棋,奴婢” “不用,”唐麒摆摆手,“让白术过来给我念文书。” 她觉得自己似乎过于紧张和焦躁了,不该是这样的,外面乱作一团,要是连她都乱了,怕是这北方都要乱下去,她需要冷静,比任何人都冷静地处理现在的情况。 乱象丛生之间,就是她的机会,可能是赢得天下,也可能是一败涂地。 不管如何,唐麒都要保持困难冷静。 楚徇钺和唐黎下了一会儿棋,唐黎看着局势,骄傲地说道,“爹爹,你被围住了。” 楚徇钺执黑,唐黎执白,此时白子被黑子包围,看起来凶险异常。 楚徇钺虽疼爱唐黎,但是很多事情上并不故意让着他。更没有因为他年纪小,下棋的时候就让着他,所以唐黎基本上十把里面赢一把,还是楚徇钺想他娘想的走神的时候。 这要是换了别的孩子,恐怕早就摔了棋盘。但是得益于唐麒的铁血教育,唐黎从来愈挫愈勇,只要吃顿饭,就可以卷土重来。 真是个好孩子。 “别急。”楚徇钺微笑着,拿起一枚棋子,“啪”地落在白子中间,唐黎的包围瞬间被拦腰斩断,偃旗息鼓,了无生机。 一开始,是唐黎先做的局,楚徇钺跳了进去。但是随后,楚徇钺在局中给唐黎做了一个局,这孩子自信满满,傻不愣登地跳进来不说,还沾沾自喜。 唐黎差点没哭出来,把头磕在桌子上,道,“怎么会这样!” “没事,”楚徇钺道,“阿黎今天又学会了一招是不是。” “我”唐黎盯着棋局看了半天,随后皱着小脸,摇摇头,“爹爹,我不懂。” 楚徇钺回道,“不怕,再看看,这叫局中局,你慢慢看,我去找你娘亲。” “我也去,爹爹!”唐黎道,“我都听说了,阿黎的另一个父亲已经带兵到恒郡城下了。” “是,你娘亲正急着怎么把他弄走呢,你乖乖看这个局中局,别乱跑。”楚徇钺安抚道。 “阿黎也想要像叔叔们一样,披着铠甲上战场。”唐黎道,但凡男孩子,都有这个想法,觉得上战场杀人见血是他们最能够展现自己英雄气概的地方。 楚徇钺道,“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你的兵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娘说尽信书不如无书,说我要有自己的想法,他们敢打的话,那就打到他们跪下!”唐黎信誓旦旦,把楚徇钺气的够呛。 他真是自己作死,才带着乾元城不回来!才让唐麒带孩子!这才多久,就成功地把唐麒交成了她的接班人。这亏了是韦先生不在,否则不得把老人家当场气死在这儿。 “阿黎算了,我先去看你娘,你记住,仗不能随便打,人不能随便杀,你还是小孩子,不该你承担的责任,就不要想太多了,好好读书!”楚徇钺训了两句,出去找唐麒了。 他知道消息之后,一早就想过去,可是想想,还是让她冷静冷静,她一个人的时候,能够想清楚很多事情。 现在这个时候过去,楚徇钺知道刚刚好。 西南,大雪覆盖,两月不融,寒冷刺骨,这是这里的冬天。 一座略简陋的小城池中,这是云客和宁昕夺得地一个小城,人不多,但是地理位置好,堪称要塞,就是太冷。 他们从去年歇下之后,就没有再动过,一直躲着西南军,顺便给他们添堵。 唐麒最新的命令还没有过来,但是宁昕根据那边送来的消息推测,应该不远了。 战事将起,天下将乱。淮安山下必有一场血战,一是为了土地,二是为了矿脉,不管是哪一个理由,都足够让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宁昕坐在房间里,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没办法,天气太冷了,他在淮安山旁边这地方,更是冷的厉害,他已经生病好几天了。 楚胤给他端着药进来,在外面敲敲门,喊了一声先生。 “楚胤,你来了。”宁昕道。 “先生,你的药。”楚胤低声说道。 “多谢你了,阿胤真是懂事,你也要多穿点,别生病了。”宁昕说道。 楚胤毕竟年纪小,在这里待的久了,便闷得慌,问道,“先生,我们什么时候能够走,这里太冷了。” 宁昕回道,“别急,左右去哪里都是一个冷,只要不离开淮安山周围,哪里都是这个天气。” 楚胤不高兴地说道,“也不知道妹妹和周叔叔怎么样了。” 宁昕摸摸他的头,道,“别担心,我会送你回去的。” “宁先生,您为什么护着我?”楚胤问道。 他知道自己身份特殊,不然也不会被卷进这件事情当中,九岁的孩子,已经对胡闹多事情产生了怀疑和困惑,他活的很累。 “你还小,当然护着你。”宁昕回道,大人的事情,本来不应该把孩子卷进来。但是唐麒去年盛怒难挡,说真的,她没杀这孩子都是忍着了。 “宁先生,他们说你娶了我姑姑,是真的吗?”楚胤道。 宁昕点点头,“是,一个你没见过的姑姑,她在你没有出生之前,就到我们宁国了。” “我只记得大姑姑,别人都不知道。”楚胤的记忆里,恍惚有楚蓁瑶一个,因为成亲两年没有生育,她很疼爱楚胤。 宁昕没回答,喝完药之后把书拿过来,教楚胤读书。 楚徇钺和唐麒一前一后地走着,看着折子,他才知道唐麒如今的境况多么危险。 换句话说,如果凌渊在今年六月之前形成围城之势,唐麒基本上就没有胜算了。 虽说很难做到,但是唐麒知道凌渊是什么人。那个人,和虞景有的拼,非常可怕。 第二十四章二月早产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24 半个月的时间飘然而过,唐麒和凌渊各自备战,准备搏命。 谁都好不到哪里去,唐麒怀着身孕,时常头晕;凌渊夜不能寐,因为他必须仔细,唐麒手中的将士,尤其是西秦留下的人,跟这些人打仗,不能硬拼。 一月下旬,天气依旧阴冷,不过没有再下雪,大概再过一段时间,就要暖和起来了。 凌渊坐在静梨院中的秋千上,手里翻着书。真的是一道难得的风景,他相比唐麒的焦躁不安,他非常冷静甚至近似于冷酷。 唐王府的秋千,凌渊记忆很深。他记忆里的唐麒,很多时候就是坐在秋千上,懒懒散散的,可是打起架来却一点都不含糊。 不过现在,他没时间怀旧。陈兵恒郡城下,战事随时有可能发生,这个决定,他已然下了非常大的决心。 他不想再拖着了,大渝的手段,不过是权宜之计,只要夏天已过,北方的情况就会好起来。 那他扯上大渝那位太子,就一点意义都没了。 这已经是第七年了,连凌渊有时候都觉得厌烦,日复一日地看着文书,真的让他觉得很累,非常累。 他经常陷于琐事之中,会忘了自己曾经争夺天下的目的。 一开始的雄心,和唐麒一样,来自于想要报仇雪恨的心情。到后来少年之时,他厌恶上位者的虚假面容,厌恶官场的黑暗,因为他曾经亲眼目睹百姓被官员害死的事情。 那时,他希望天下清平,希望百姓可以安稳度日,希望官场不再那样黑暗,百姓有理可诉。 这是凌渊少年时最真切的心愿。 不过随后,他尚且简单的仇恨和厌恶,被他的祖父察觉。凌家老爷子是个很厉害的人,手段了得,比年少的凌渊成熟稳重,更加野心勃勃。 他将自己的很多想法灌输给凌渊,教会凌渊很多道理,从那时开始,凌渊便知道自己的目的是天下。 为了得到天下,他必须不择手段,他必须让自己无情无爱,把百姓,把对手,把身边的人,都当成踏脚石,踩着他们一步步往上走,那样他才可以走的更远。 现在,他只差最后一步了。 在前面的九十九步里,他忘了自己原来的目的,变得和自己曾经厌恶的前朝上位者变得那么相似。 连他有时候都觉得可怕,为什么他能够毫无顾忌地使用那么多手段,随时变得无比阴暗,利用百姓,利用所有人。 凌渊合上文书,靠在秋千上,有些疲倦。这场战争,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离他不远的那座城池里,有一个女人,他儿时的玩伴,他孩子的母亲,他最大的敌人。 真是让人疲惫,他抬头迎着刺眼地阳光,他有些想念那个孩子了。过了一年,他又长了一岁,应该,比去年春天要更高。 阿黎很喜欢穆崇,穆崇去世,他一定很伤心但是,唐麒大概不会让他哭吧,她自小就不哭,受了伤,也会默默忍着。 唐王心大,虽然疼爱女儿,但是很多时候照顾不好孩子;唐王妃她天生柔弱温和,自己都需要人保护,她没有能力照顾唐麒。 否则,她当年也不会抛下唐麒一走了之,但凡她爱唐麒多一些,唐麒也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凌渊手里的东西掉下去,他才恍然回神,无奈地笑了一声,他想的太多了。身为南方站在最高位的人,他的心软,会害死很多人。 青山走进院子,道,“公子,打起来了。” 凌渊“嚯”地站起来,朝外面走去。 恒郡,唐府。 唐麒今日起的迟,正在吃早饭,她九个月的肚子已经非常大了,连鞋都不能自己穿,一个人站不起来,晚上要楚徇钺扶着才能勉强起来。 她听到白术说“打起来”三个字的时候,立刻就要站起来,但是只是起了一下,又摔在椅子上,把白术吓得够呛。 唐麒缓了体一下,她有点疼,孩子又不消停,不太舒服。 楚徇钺进门的时候,就看见她扶着肚子,吓得他立刻就喊,“去,去,快去找白柳过来!” 唐麒摆摆手,道,“没事,扶我起来,我要过去!” “夫人,不是很严重,只是两队人马巡逻的时候恰好遇上,便大了起来,萧云将军已经亲自过去,不是大事,您安心。”白术随后补充。 楚徇钺才不管白术说什么,喝道,“你坐着!让白柳过来!” “我说了我没事。”唐麒道。 “你喝的安胎药里新加了一味药,我问过大夫了。”楚徇钺沉声说道。 唐麒垂眸,确实,因为她太过劳累,随时有可能早产,那药不是安胎,是保胎的。 白术随后出去,找白柳去了。 楚徇钺脸上的担忧显而易见,道,“玖思,你知道吗,自从开战,我就天天做噩梦,昨天晚上还梦见梦见你难产我现在不求孩子能怎么样,只求你能安安稳稳地再过一月,把孩子生了,你好好的,什么事都别有你让我留下,你也让心安安心好吗?” 楚徇钺替她擦擦头上的汗,唐麒一把抱住他的脖子,道,“对不起,我不是” “玖思,性命要紧,你知道我问过孟大夫之后,把我吓成什么样了吗?你别这样,我不求你爱我,有孩子我很高兴,没有我不强求,可你要好好的,让我守着你,看着你也好。”楚徇钺一边抱起她,将她抱到床上,一边在她耳边说道。 白柳夫妇二人站在外面,听的一清二楚。白柳的脚都顿住了,他夫人孟茯苓眼泪刷的就下来了。 孟茯苓是孟廷卢的大孙女儿,瘟疫的时候遇见白柳,两个人情投意合,孟家虽然在意白柳的身份,可是架不住自己女儿乐意,何况还有唐麒这个靠山在,他俩便成亲了,新婚不过三月。 孟茯苓最近都照顾唐麒,她会医术,又是女子,也方便地很。 “夫君”孟茯苓擦着眼泪,唤了一声。 白柳摇摇头,叩了叩门框。 “进来。”楚徇钺摸摸尚在震惊之中的唐麒的头发,开口让白柳和孟茯苓进来。 唐麒的神色很不寻常,脸有些红,心跳也很快,白术赶紧道,“夫人,战事才起,您不用紧张,放松些。” 他这是给唐麒打圆场呢,唐麒点头,道,“我还好。” 孟茯苓没忍住多看了楚徇钺一眼,她不知道他们的故事,但是单凭刚才楚徇钺的几句话,孟茯苓就觉得,他一定深爱唐麒。 楚徇钺并未注意,目光落在唐麒身上,唐麒也转过来,两个人有点尴尬。他也觉得自己好像太煽情了,忙道,“我去给你把饭菜热一热。” 唐麒颔首,微微点头。 随后白柳出去,留下孟茯苓在看唐麒的胎位。 唐麒当然看见孟茯苓一直盯着楚徇钺,便道,“茯苓,你说,一个人怎么才算爱上另一个人?” 孟茯苓想了想,认真道,“看见他很高兴就是了吧。” 唐麒点点头,道,“你去把我桌子上的文书拿给我,再继续看。” 其实孟茯苓想说,楚相公那就是啊!可惜她不能。 萧云两个时辰之后便回来了,巡逻的人不多,双方只是忽然遇上,便打了起来,很明显只是意外。 不过双方都知道,这场意外就是开始,以后这样大大小小的意外还会更多。 萧云站在城楼上,当初修建恒郡城楼的时候,他还没想到这些机关的用处,现在想想,单是恒郡这座城楼,作用就大了去了。 战事再起,让萧云觉得好像回到当年跟着渝王造反的时候,当初他只是叛逆而已,又非常讨厌纪家把他当成棋子的行为。 一怒之下,便跟着造反去了。孙怀信从城楼上跳下的那一刻,他也差点跟着下去。可是当时心怀侥幸,不愿去死。 后来再打算死的时候,被唐麒救下来,一数才知道自己竟然被盘剥了这么多年,还多了一个儿子。 “萧将军。”姜陶随着副将上来,打断他的回忆。 “姜大人,您这是?” “夫人本想亲自前来,可你也知道他的身体,过不来,便让我来一趟,看看情况如何?”姜陶说道。 “大人放心,不是大事,但日后再也不会平静了,这恒郡城下,就是以后的修罗场。”萧云严肃地说道。 姜陶站在高处,看着城下,道,“不能再拖延一些时日了吗,我还希望能够拖到夫人生育之后。” 萧云摇摇头,道,“我们这样想着,南边那位自然也是。” 姜陶颔首,可不是吗?那位岂是好相与的,北方如今境况颇苦,还不是他一手造成的? 接下来的几日,大大小小战事不断发生。 可是偏偏唐麒胎象不稳,又不能罢朝,只能让姜陶三头跑,一时间场面实在混乱。 唐麒也静不下心,心急如焚却什么都不能做。楚徇钺一直陪着她,就怕出事。 但是二月刚过,就出事了。 二月初三深夜,又是一场规模更大的意外。 因为战事都不能瞒着唐麒,但是白术过去的时候,她已经休息了。白术只能先告诉了楚徇钺,或许让楚徇钺去说,会好一点。 唐麒正好想来,想翻个身却动不了,这些天积攒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使劲动了一下。 结果就觉得腹痛难忍,她大喊道,“清时,清时,你快过来!” 楚徇钺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结果被白术扶起来,赶紧进去了。 第二十五章双生儿女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25 楚徇钺大脑一片空白,到床上把唐麒扶起来,随后看清了她身下的血迹,惊道,“玖思” 唐麒还算清醒,对他道,“清时,我要喝水。” 楚徇钺这才“嗯”了一声,急忙去倒水了。 唐麒满天大汗,问已经进来的紫罗道,“是不是又打起来了?” “是,夫人。”紫罗老老实实地回道。 唐麒喘着气,吩咐道,“把姜陶,姚先生,江尚书都召过来,让他们去守着,把林峰从新邺召过来,这一个月,让他他们去守着,天塌下来也得等我把这个月熬过了!” 楚徇钺端着水过来,递给唐麒,随后道,“外面的事情你先不要操心。” 这杯水倒的,让楚徇钺终于冷静下来,静静地坐在唐麒身边,将她靠在自己身上。 唐麒点点头,道,“我知道,没事。”她合上眼睛,偏过头,汗流不止,整个人都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她一阵一阵地疼,现在好了一点。 白柳和孟茯苓很快过来,白柳给她把脉,还没到时候,两个产婆也进来了。 唐府上下都乱哄哄的,楚徇钺被从房间送出去,她只能守在外面,白柳在一旁安抚道,“楚相公放心,夫人是第二胎,不会有事的。” 楚徇钺点点头,沉声说道,“我知道。” 他看着冷静,可是白柳看的出来,这人都要急疯了吧。 楚徇钺不仅着急,更吓得不行,唐麒生阿黎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这一回又是早产,他只恨不得自己进去替唐麒生了算了。 没多久,孟廷卢也被白术扛过来,老爷子正困着呢,被放下站稳之后才不高兴地说道,“你家夫人要生,我又不是接生的,你拖我过来是要做什么?” 白术行了一礼,道,“孟大夫见谅,夫人早产,阖府上下都惊慌地很,我这也是一时着急先生见谅。” 孟廷卢这才反应过来,“对,老糊涂了我都,这还不到生的时候呢。” 若只是生孩子,那不见得有什么,但是早产就不一样了,大人和孩子恐怕都有危险。 孟廷卢想着,脸色便严肃起来。回头才看见楚徇钺就站在门边上,一脸铁青。 他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道,“清时,现在还早。” 楚徇钺眉头一皱,回头看见是他,道“孟先生,您怎么来了?” “你家的侍卫扛着我过来的,”孟廷卢回道,“你也别急,去给夫人煮些面过来,她得吃点东西。” 白柳过去,拿了一件袍子给孟廷卢披上,道,“祖父,有劳您了。” 孟廷卢笑笑,道,“没事儿。”这爷孙俩的关系还算不错,尤其是白柳医术了得,也是因为这个,孟廷卢才舍得把自己大孙女嫁给他。 城下,这是半个多月来,南方人数最多的进攻。 萧云站在城上,听说唐麒要生了,从匆忙赶来的姜陶这里知道唐麒现在要生,也吓了一跳,道,“这不是还没到十个月吗?” 姜陶摇摇头,叹气道,“夫人自己不要命,最近还在忙,这也没办法,她刚刚说了,这一个月里,天塌下来她都不管,让我们撑着。” 萧云垂眸,道,“这要是别人还好说,可是南方那位,就算给我再多一倍的人,我也不见得能撑到那个时候。” 这两个人都认识凌渊,都清楚那位是个什么人物。并非妄自菲薄,只是担心一招不慎,给整个北方酿成大祸,这不是说着玩玩儿的。 这是疆场之上数十万人的性命,萧云多年里管理城防,没有打过仗,他不擅长打仗。 恒郡的战事,唐麒本来打算自己亲自来的,给自己下个月生孩子多争取一点时间,可惜就这么出了意外,现在竟然就要生了。 姜陶回道,“萧将军,放心吧,夫人会调林峰将军回来,你先撑两天。” 城下很快乱做一团,萧云和姜陶两个人听着喊杀的声音,面色凛然。 厢房中,唐麒靠在床上,清楚地感觉着身体上的疼痛。她记得上次疼了一夜,这次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真是,生了这个,她这辈子都不要再生了! “紫罗,去等着,但凡有什么消息,先告诉我一声。”唐麒疼的厉害,几乎是喊出来的。 孟茯苓赶紧道,“夫人,您省些力气,还得一段时间呢。” “我没事。”唐麒似乎有些焦躁,似乎恨不得立刻把肚子里的孩子拿出来。 “夫人,您别急。”孟茯苓难得胆大了一回。 唐麒“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阖上眼睛靠在床上,很快,她又开始痛了。 楚徇钺以非常快的速度下了碗面,让人端进去,产婆给唐麒端过来,唐麒摇摇头,道,“我不想吃。” “夫人,吃一些吧,是楚相公亲手下的,您这还得一会儿呢。”那婆子笑着说道。 唐麒喘了半晌,道,“让他进来。” “夫人男人进来,这不太吉利吧?”产婆说道。 “紫罗!”唐麒非常任性地没有理会她,直接喊了紫罗。 “是,夫人。” 产婆一时间非常尴尬,孟茯苓低声道,“张嬷嬷,没事儿的,这还早呢,到了再让楚相公出去。” 楚徇钺听完紫罗的话,几乎是跑着进来的,麻利地坐在她旁边,握着唐麒的手不说话,先给她擦了擦头上的汗。 半晌之后楚徇钺把碗端过去,道,“吃一点吧。” 唐麒摇摇头,道,“我放不下心,不想吃。” “那就不吃了,你别太担心,恒郡这城墙,你自己都翻不过去,还怕别人进来?”他尽量安抚着焦躁不安的唐麒,即使他现在也跟着了火一样。 唐麒一边忍痛一边思索,道,“清时,我有话跟你说。” 楚徇钺凑到她旁边,唐麒沉声道,“清时,让宁昕和南梁拼一场,我已经告诉齐远济,还有,杀了云客,上次的刺客就是他不远万里送给我的大礼,我还真是小看这人了!” 说完,楚徇钺起来,他不知道云客是谁,但他知道宁昕是谁。 最近传言宁国造反,宁昕就在西南,谁都不知道这个消息的真假,但是很明显,唐麒她知道。 宁昕身为叛军的首领,拥护前朝的人,为什么会听唐麒的? 楚徇钺也没有多想,回道,“马上去,可我回来之后,你要吃点东西,行吗,不要闹脾气。” 他伸手将唐麒的长发撩到她的耳后,唐麒点点头,“我听你的。” 唐麒依旧挂心恒郡城下的战火,努力想着恒郡防守的疏漏。她要防着的不止是南门,还有北门。 北营是谁在防守唐麒脑子乱糟糟的,靠在床上,疼痛让她什么都想不起。 再缓过来的时候,楚徇钺已经坐在她身边了,唐麒觉得不舒服地厉害,还是强撑着吃了碗面。 城外战火依旧,直到黎明时分。 唐麒已经再生了,楚徇钺靠在城门上。唐黎一早醒来,套上衣服就过来了。 “爹,娘呢!”唐黎道。 “和你妹妹在里面。”楚徇钺把唐黎抱在怀里,看着晨曦将至。 半晌之后,里面传来唐麒的一声尖叫。 随后产婆道,“生了是个小公主!” “生了!”楚徇钺放下儿子,就要进去,结果被孟廷卢和白柳拦住。 然后又是一声惊呼,孟茯苓吼道,“孙嬷嬷,还有一个,快!” 楚徇钺只觉得自己脑子跟炸了一样,唐麒怀孕九月,从来没有人诊断出来她是双胎。 白柳和孟廷卢对视一眼,纷纷震惊不已。怀着双胎的人,一般会非常明显的,但是唐麒没有,她跟一般怀胎九个月的妇人没有区别。 怎么会是双胎! 张嬷嬷也没想到,手上这个小公主是比寻常孩子小了一些,但是不足月,也不足为奇,竟然还有一个。 唐麒已然近乎晕厥,孟茯苓只得吼道,“夫人,您用力,还有一个呢!” 唐麒听见她的声音,努力睁开眼睛, 努力使着劲儿。 小半个时辰之后,唐麒大喊了一声,随后就觉得自己轻飘飘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是双胎,一个只有足月的孩子一半大的小男孩,看着齐全,可是哭声微弱,好像一碰就会碎了的一般。 孟茯苓长出了一口气,正欲和唐麒说话,才察觉她脸色苍白,呼吸微弱,好像要断气一般。 楚徇钺已经进来,看都没看在哭的小女儿和瘦弱的儿子,道,“快给孟大夫去看。” 唐麒已经昏厥,孟茯苓掐着她的人中,也顾不得别的,把白柳喊进来了。 一刻钟之后,楚徇钺也差点昏过去。 唐麒曾经中过毒,生了阿黎之后就已经身体虚弱,何况当初冰天雪地,她连月子都没出,就去打仗了。 虽然养了几年,终究伤了根本,这也是她这六年来没有再怀孕的原因。 这一次怀孕的时候,唐麒又拼着性命做了许多事情,终究又伤了自己,也伤了孩子。 她算是把自己送进了鬼门关,即使这一次救过来,日后她不能像往日一样潇洒了。 她已经二十七,不能再像二十的时候一样,挥霍身体也不必在意的年纪了。 孟廷卢说了,唐麒和他们的小儿子,都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生死难测。 那个男孩子非常虚弱,孟廷卢赶紧把满城有本事的大夫都找过来,他一个人照顾不过来。 唐麒也一样,脸色发青,嘴唇发白,气息奄奄,说她下一秒可能会死都有可能。 楚徇钺看的心惊胆战,最终都没有去看那一双儿女,守着唐麒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第二十六章性命堪忧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26 恒郡城下,遍是血腥。 凌渊坐在营帐中,有些奇怪,为什么昨夜他这么大的动作,都没有让唐麒亲自出面,难道真的这么自信? 以唐麒的个性,她应该将自己的长处发挥地淋漓尽致,而不是今日一早鸣金收兵。 首战完结,双方的胜负并没有分出来。在打成平手的时候,每个将军都会选择告诉部下,是自己赢了。 这对于被围城的唐麒来说,非常不利。因为她在打仗的时候,还需要安抚百姓的心情,凌渊则不用。 他起身到营外转了一圈,将士虽有死伤,但是士气极盛,日后的胜负,还真是难料了。 唐府,唐麒从黎明生完孩子之后开始昏迷,到现在都没有醒。 还没有起名的小公主和小公子,一个被乳母照料,一个被好几个大夫围着。 小公主还好,虽然早产,却只是虚弱了一些,吃完奶之后就乖乖地躺着睡觉了。 可是小公子却不好,他比一般的婴孩小了一半,连奶都不能吃,哭声跟蚊子翅膀的声音一样。 孟廷卢看着这一大一小,心里十分着急。 唐府找大夫的事情是暗中进行的,尽管如此,还是惊到了不少人。 白术索性将唐麒生了双胎,小公主安好,小公子虚弱异常,生命垂危的消息传出去,满城找能够照顾小婴儿的大夫。 这样的事情很寻常,双生子生下来的时候,很容易出现这样的事情,一个身体很好,一个却脆弱非常,很可能活不了几天就会丧命。甚至有的熬过现在,幼年也非常容易夭折。 除非那些大户人家,肯花费非常大的代价将孩子养大。民间的话,有可能放弃那个孩子,省的大人遭难,孩子受苦。 但是这个小公子,可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唐麒夫妻绝不会放弃他。 至于唐麒昏迷不醒的消息,瞒得非常紧,这话是万万不能说出去的。只说是产后虚弱,还需将养,朝政由楚徇钺代为打理。 不到半日,这消息便传遍了恒郡。 楚徇钺忧心唐麒,像魔障了一样。一上午没喝一口水,亲自把唐麒打理好,给她喂了熬好的药。 才匆匆去见了两个孩子一面,把女儿抱到唐麒身边。 至于儿子,楚徇钺看着他都没有自己的两个手掌大,一时间心疼不已。唐麒怀孕的时候,一家三口都盼着是女孩,谁知道不止有女孩,还有一个男孩,是因为这样,才让他在母亲肚子里就受了委屈吗? 唐黎也过来,坐在唐麒床边,道,“娘,您看,我和妹妹来看你了,我还给妹妹起了小名,叫阿曦,还有弟弟,弟弟不能来,弟弟叫阿靖,就是平安的意思,都是我起的娘,你要快点好啊。” 唐黎说着,声音都带上了哭腔,他很害怕,害怕母亲像他的穆爷爷一样,一睡下去,就再也醒不来了。 楚徇钺此时和儿子一样害怕,但是他还是将儿子抱在怀里,尽力安抚着他,道,“阿黎放心,你母亲等着阿曦好久了,现在还有阿靖,她一定很高兴,她会好的,阿黎现在要保护妹妹和弟弟,当一个好哥哥。” 阿黎忍着眼泪没哭出来,倒是睡在唐麒床边的小丫头,阿曦猛然哭了起来。 阿黎连忙去看妹妹,楚徇钺将她抱起来,让在外面的乳母和嬷嬷去照顾,道,“你们千万好好看着小公主,有什么事情,立刻去找大夫,她要是有丁点不好,你们都清楚!” 嬷嬷一惊,似乎没想到素来温和的楚相公也变了脸。不过还是抱着孩子,和乳母带阿曦走了。 这样的乱局下,楚徇钺必须承担起原来唐麒的责任,绝对不能手软和客气,只有严肃认真,才是稳定局面的手段。 楚徇钺长出了一口气,想了半天,还是让白术找了个机灵的侍女过去。他现在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必须要理清楚,朝政和战事,是一日都不能耽搁的。 但是他看着唐麒青白色的脸,就什么都忘了,什么都想不起来。天下,战事,朝政,不就是这些,才拖累坏了唐麒的身体吗! 真想毁了它们! 孟廷卢抱着这个小小的男孩子,忧心忡忡,孩子不比大人,大人可以下猛药,可是孩子不成,一不小心,这个小生命就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 阿靖紧紧闭着眼睛,小小的身体一动不动,看起来很乖巧。他嘴唇有点发青,肯定是因为身上的脏器还没有长好,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又打不过他的姐姐,才虚弱成这样的。 孟廷卢想起唐麒那个书房有不少医药典籍,连忙派去给楚徇钺要钥匙了。 唐念看见他姐姐脸色难看成这样,吓了一跳,差点腿软倒在床边。 韦铃音赶紧扶着他,道,“青逸” “我没事,”唐念坐下来,伸手抓着唐麒的手,“姐夫姐姐的手怎么这么凉?” 楚徇钺道,“亏损得厉害,你姐总是不要命” 他声音沉重,带着浓浓的倦意和疲惫。唐念这才仔细看着他,道,“姐夫,你先去休息一下吧,让青宁照顾姐姐。” “我不累”楚徇钺道。 “姐夫,你冷静点,兵临城下,外面还在打仗,姐姐不醒,你就要操心,难道要让我姐姐醒了之后,她辛苦经营的北方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唐念劝说道。 “那能有你姐姐的命重要!”楚徇钺怒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唐麒命在旦夕,但是所有人都劝他去整理朝政,为什么会这样! 楚徇钺说完,也觉得自己不该发火,可是他控制不住,一想到唐麒还昏迷不醒,他就心如刀搅,痛的不能呼吸,偏偏还有人一直提醒他,要去做其他事情。 唐念知道自己摸到了他的逆鳞,是呢,对楚徇钺来说,天塌下来都没关系,只要没砸到唐麒就好。 唐念没有再说话,只是给青宁使了一个眼色,夫妻二人走到外面。 “青宁,你留下照顾阿黎和姐夫,仔细看着府中的事情,千万要小心,这里不能出差错,我去北城门。”唐念沉声说道。 韦铃音点点头,担忧道,“你也小心,我听说城外死了好多人。”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你看着这里就好,凌渊素来擅长挖别人的事情,我担心姐姐现在这样昏迷不醒的消息传出去到时候别说城外,怕城里都得打起来。”唐念已然褪去了年少的青涩,眉宇间都是冷静沉着。 唐麒说完,抱了一下韦铃音,便出去了。 韦铃音送走唐念,起身去忙了。唐府看着风平浪静,可是私下,白术已经带走了不少侍卫和侍女,本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原则,唐府地牢都快满了。 楚徇钺发完火之后,才反应过来,坐在唐麒身边半天,看着她原本明艳的脸庞没有一丝颜色,青黑的鬓发中,竟然夹着一两根银色的发丝。 “玖思,你又是何苦”楚徇钺抬手摸着她的鬓发,她不过二十七而已,竟然就有了白发。 这就是楚徇钺心痛的地方,所有人都觉得她身在高位,享尽富贵荣华。可谁能知道,她是把自己的性命和青春年华都送给这个天下了。 韦铃音让人端着饭菜进来,道,“姐夫,他们告诉我您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了。” 楚徇钺微微颔首,道,“送到旁边的厢房,我去睡一觉,青宁你守着你姐姐,有什么事立刻让白柳过来,记着把我叫起来。” 韦铃音赶紧点头,道,“姐夫放心,我会的。”她松了口气,本来还担心要费口舌才能说服他。 她坐在了唐麒床边,也有些感慨。 六年前她不过十来岁的时候,第一次看见唐麒。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美的女人,明艳张扬,成熟美丽。 那个时候,她还想过,自己以后会不会变得和她一样美,小女孩的虚荣心在那个时候迅速膨胀。 唐麒是恒郡所有女子都艳羡的对象,她手握大权,不必受制于人,看起来很自由;她有楚徇钺,这样温柔和善又专情的的男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她有能让所有人都折服的容颜她有很多别的女人没有的东西。 现在,韦铃音看着性命堪忧,黯然失色的姐姐,才知道她付出了多少,青春年华,健康,所敬爱的长辈,和丈夫之间复杂的关系。 都是为了权力,权力滋养出唐麒令人目眩的美貌,可是权力救不了她的性命。 至高无上的权力,到底值得吗?值得付出所有甚至生命来交换吗? 唐黎小心翼翼地进来,韦铃音把他揽到身边,道,“阿黎怎么不去看弟弟妹妹了?” “去看过了,小舅母去看了吗?”唐黎靠在她怀里,韦铃音感觉到这孩子有些害怕。 她拍拍唐黎的肩膀,以示安抚。 “我还没有来得及去,他们起名字了吗?”韦铃音轻声问道。 “小妹妹叫阿曦,就是晨曦的意思,弟弟叫阿靖,我想他能够平安。”唐黎回道。 “你娘亲也会平安的,别怕。” 唐黎点头,“我知道,娘还没见过弟弟和妹妹。” 午后,凌渊坐在营帐中,刚刚知道恒郡城中传出来的消息,唐麒早产,双生子中幼子随时有可能夭折。 凌渊皱着眉头,早产,幼子孱弱,又正好赶上昨夜第一次开战,真是一个话本子才有的曲折故事。 只是性命堪忧的是她,还是她的幼子。 凌渊也不确定,假作真时真亦假,在没有确定之前,他不能确定是不是唐麒出了事情。 如果是,那恒郡这一战,他赢得可能性就会加大。 凌渊忽然抬起眼眸,如果唐麒出事,想来就是关乎她的性命了吧。 凌渊身子一软,靠在椅子上,随后道,“青山,派人去恒郡城中,想办法把唐黎带出来,不要吓着孩子。” 青山颔首,“是。” 第二十七章流言纷飞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27 接下来的几日,唐麒依旧昏迷不醒,什么药灌下去都没有用。混乱之中,楚徇钺想到了那半株薰华草,但是很可惜,除了唐麒,没人知道它在哪里。 楚徇钺翻遍了唐府上下,什么都找不到。 直到现在他才发觉,他一心觉得唐麒不理解他,同样的,他自己也不理解唐麒。她需要一个人依靠,但是她似乎一直没有找到,连他这个枕边人,都不能让她全心全意地依靠。 他看着唐麒苍白枯萎的容颜,心头一阵发痛。 孟廷卢把完脉,楚徇钺看向他,道,“孟先生,告诉我实情,她到底如何?” 唐麒连日来昏迷不醒,又加上刚生完孩子,整个人迅速消瘦,楚徇钺很担心,唐麒真的就一睡不起。 “清时,这老夫也不知道。”孟廷卢皱着眉头,老爷子脸色也不太好,那个刚生下来虚弱不堪的孩子和这个昏迷不醒的大人,两个随时有可能咽气的人孟廷卢身为大夫,倍感压力。 “清时,那薰华草的用处,老夫曾听闻,你再去找找。”孟廷卢道。 楚徇钺苦笑,应了下来。这株薰华草到底是放在哪里去了,不见得唐麒会有多待见那药,没有留住虞景的命,没有用在穆叔身上,唐麒怕是不喜欢那药吧。 他还没来得及伤心,白柳匆忙进来,道,“靖小公子背过气去了!” 一句话说完,满屋子的人都惊了。白术扶着孟廷卢起来就往外走,一个那样孱弱的小孩子背过气,随时都有可能丧命! 楚徇钺一阵恍惚,只觉得自己脑子里乱哄哄的,抬脚就往外走。 唐府前所未有的混乱。 两个时辰之后,楚靖终于缓过去,暂时没有性命之虞,只是暂时而已。 楚徇钺把他抱在怀里,动作非常轻,生怕自己一用力,就伤到他。 楚靖脸色苍白,呼吸还是比一般的孩子微弱,楚徇钺回头问道,“白柳,我想将他抱到夫人那里。” 唐麒还未见过幼子,说不定,看见就会醒楚徇钺苦笑一声,怀里的楚靖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自从生下来到现在,还没有睁开过眼睛。 “白柳你看!”楚徇钺惊道。 白柳愣了半晌,笑了起来,道,“大幸,靖小公子大幸!” 楚徇钺终于能稍稍喘口气,自己抱着楚靖去了唐麒那里。 唐黎和唐曦也在唐麒那里,侍女看着他们一家五口相聚,便退出去了。 阿黎看着躺在床上的弟弟,道,“爹爹,阿靖不会有事的?” 他的语气,似肯定又似询问。 楚徇钺肯定道,“娘亲和阿靖都不会有事的。” 小半个时辰之后,楚徇钺就把三个孩子送走了,他还没休息,姜陶又火急火燎地过来。 “楚相公,有人散布流言,说夫人她”姜陶终是没说出来,接着道,“林将军让臣请楚相公一趟,还有,楚相公能否以夫人的名义,将那位方荆将军召回,他直接听命于夫人,很有本事,林将军说的。” 姜陶把事情说清楚,又急匆匆地走了,自从开战之后,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想来姜陶只是顺带传话,他应该还有别的事情要办。 恒郡城门上,林峰和萧云两个人站着城墙上,昨夜至现在都在休战。凌渊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等着唐麒病重的消息传遍整个军营,整个恒郡,动摇军心。 林峰被气的够呛,要不是萧云拦着,他差点就亲自过去开战了。 唐麒的状况是不太好,但是林峰相信她不会有事的。她从小身体就好,十多年没病没灾的,没道理现在就熬不过去! 这么想着,林峰握紧了腰间的刀,对萧云道,“这两日应当都不会再开战了,萧将军,你回去好好休息,有事我再寻你。” 萧云连着守了许多天,身体已经承受不了,何况凌渊这人,总是攻人不备。 萧云本身对凌渊就有畏惧之意,打起仗来根本力不从心,强撑过这几天,就已经疲惫不堪了。 “有劳林将军,”萧云长出了一口气,“流言一事将军不用太过费心,萧云虽不擅长打仗,却是擅长处理这些小事的。” 林峰点点头,人各有所长。萧云能够平息流言,自然再好不过。 下午,楚徇钺亲自过来了,带着唐黎来的。 楚徇钺在北方的地位非常尴尬,尤其是从去年开始,恒郡暗中就流传着唐麒芳心另许,不要他了,要不就是楚徇钺不堪忍受唐麒暴戾的脾气反正说的就是他俩掰了。 因而带着唐麒指定的继承人,年仅六岁的唐黎,自然更能让他们信服。 楚徇钺拉着唐黎的手走进营中,林峰亲自过来,带着诸将屈身一礼,道,“恕臣甲胄在身,不能行跪拜之礼。” “诸位不必客气,快快免礼。”楚徇钺沉声说道。 唐黎笑嘻嘻地走到林峰身旁,道,“林叔叔,琅儿妹妹前天还跟我哭呢,她说想叔叔了,可惜我娘还不能出门,要不然就换叔叔回去。” 他年纪小,声音却挺大,周围不少人都听见了。 这是最令人信服的声音了。 谁能够想到一个不过七岁的男孩子,在母亲病重,幼弟今早差点夭折的时候,还能若无其事地笑着跟身边的人说话撒娇。 但是唐黎能够,楚徇钺来的时候,只嘱咐一句唐黎要乖乖的,这孩子举一反三,当真早慧地不得了。 这样的孩子最容易让人心疼了。 楚徇钺有些心疼地看着他,这孩子,演戏的本事比大人都好。 林峰连忙将他抱起来,道,“你可是带了琅儿给我的信了?”怕他忍不住哭出来或是如何。 唐黎拿出来,递给林峰,道,“妹妹长高了。” 林峰叹气,将信收好。他们一行人这才回了营帐。 楚徇钺也不是空手来的,他带了两车伤药,上午刚刚杀好的猪肉基本上军营需要的东西,他都带了。 林峰把一群糙汉子赶出去之后,才变了脸色,一把握住楚徇钺的手腕,道,“清时,夫人她怎么样!” 楚徇钺摇摇头,没有隐瞒,沉声道,“暂无性命之忧,只是何时能醒,就不知道了。” 过了半晌之后,林峰缓缓地出了一口气,道,“没有性命之忧,那就那就好。” 唐麒一日不醒,北方的仗一日就得这么拖着。 不是他们没本事,是唐麒这次布兵背后,所隐含的她的用意和计谋,没有人知道,林峰找不知所踪的方荆回来,就是为了能够多知道一些唐麒的计划。 这么一想,林峰眉宇间的褶子更深了。 “林将军,楚某不擅长打仗,却也知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大可不必猜测唐麒的意思,只要用目前最能够制胜的办法就好。”楚徇钺提醒道。 西秦武将有一个普遍的特点,那就是盲目地崇信唐麒,这既是好事也是坏事。 对于现在的局势而言,这就是大大的不利,唐麒一倒,让许多人失去了主心骨。 尤其是林峰看着唐麒长大,除了君臣之义,还有兄妹之情,唐麒一出事,这几个不是兄长胜似兄长的人,早就急得要疯了。 楚徇钺在担心,林峰要是失了分寸怎么办! 林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恍然大悟,怎么年纪越大还傻了!这个时候还指望唐麒,真是糊涂到家了! 楚徇钺也坐下来,心里发苦。明明快要疯了的是他自己,可他还得劝慰别人不要失了分寸,真是不能再糟糕了。 营中,唐黎带着自己的侍卫,在里面走着。他走的很慢,只要有人朝他问好,他必定回礼。 有两个年长些的将军站在一处,一人道,“黎小公子果真不同一般,咱们这么大的时候,还在和泥玩儿呢,小公子便已经知道为夫人分忧。” “这当然不一样,夫人虽然如今又生了双生子,可她一早就说过,黎小公子是她唯一的继承人,自然要从小培养,”另一人回答,“如今小公子,这流言,便要不攻自破了。” 两个人虽然说的简单,可偏偏说的是大实话。 第一,唐黎早慧;第二,他是唐麒一早就定下的继承人,有他在这里,很大程度上就是代表唐麒。 至于能否平息流言,这个自然有萧云来操心。 唐黎迈着步子走进伤病营,他甩开了侍卫,个子又小,很快就钻进了营帐。 他不是没见过死人,但是这样缺胳膊少腿的淋淋的场景,于他来说还是第一次。 他走到一个断臂的人身边,问道,“叔叔,你疼吗?” 那人因受伤有些烦躁,道,“哪家的孩子,敢到军营中来,不要命了是吗!” 唐黎看他紧紧皱着眉头,也不发怵,低头致歉之后又朝里面去了。 西南,淮安山铁矿处。 这个计划,是唐麒筹备已久的事情。西南的铁矿石乃是制造兵器的好材料,比起西秦的要好很多,在西南开战之初,她就计划将之夺到自己手中。 齐远济趁着南梁和宁昕所带的人打的不可开交,趁机摸到了这里。 西北守将亲自过来,可见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当然,齐远济过来还有其他事情,就是要打进西南,和宁昕会和,以求缓解恒郡的危机。 有人明修栈道。 自然有人暗度陈仓。 第二十八章西南诸事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28 唐黎皱眉,看着那个上药很凶的年轻人,他应该是军营的郎中。唐黎知道每个军营都有很多郎中,专门治病救人。 “你手太重了!”唐黎往前走了几步,朝那人道。 郎中非常烦躁,头也不回地道,“一个大男人,还怕这点小伤” 说完之后,他才发觉这是个孩子的声音。他回头,随即放下手里的药,惊道,“黎小公子,您怎么一个人来了?” 这一声黎小公子立刻让所有干活的人都停了下来,唐黎赶紧摆摆手,沉声回道,“你们快给他们治伤,我只是来看看。” 不知是谁开口道,“夫人当真有心,竟让黎小公子亲自来看我们!” 唐黎大窘,却依旧强自镇定,道,“诸位都是为整个北方拼命的人,唐黎不过一介稚子,并不能做什么,只是母亲说过,要对所有将士负责,不论他们在世,还有战死沙场,或者是身受重伤不能像普通人生活他们都是为将者的责任。” 这不是玩笑话,是唐麒亲口说过的。若是换了大人来说这样的话,只怕有玩笑之嫌,但是被一个孩子这样说出来,则截然不同了。 楚徇钺从外面走进来,颔首致意,随后拉起唐黎的手,对众人道,“诸位好好养伤,希望夫人下一次来的时候,不是在这里看见你们,告辞。” “我刚刚说的对吗,爹?”唐黎问道。 “很对,这是你母亲常说的话,当然不会有错。”楚徇钺摸摸儿子的头,真是委屈他小小年纪,就要做这样的事情。 “那就好,好多人都传言母亲出事了,虽然他们说的是实话,但是阿黎知道,这样会动摇军心。”唐黎低着头道。 楚徇钺没有回答,对他来说,要是能休战,那才是最好的事情。 父子二人在军中转悠了一个下午,便回府去了。军中情势大好,这才回去。 唐府经过起初几天的混乱之后,终于平静下来,白术在替唐麒处理私下的各种事情,韦铃音接手了管家的事情,打理地甚好。 楚徇钺有空就照顾唐麒和小儿子楚靖,还得操心朝政之事,唐麒那堆积如山的折子,都是他在处理。 接下来的日子,唐麒依旧昏迷不醒,楚靖又昏过去一次,情况不大好,薰华草不知踪迹。 唐府上下人等连喘气都是缓慢的,谁也不敢多说话。 在外奔波的方荆被召回,回府之后才发觉自己接到的不是唐麒的命令,小姐已经多日昏迷不醒。 这个消息当然令他震惊,也让他十分挂心,但是,他从来直接听命于唐麒,昏迷不醒的唐麒怎么可能将他召回。 他没有开口问,只是紧紧盯着给他传信的白术。 白术同样一脸肃然,回道,“不得已而为之,方荆。” “不得已你就敢假传小姐的命令!”方荆道。 白术无奈,“方荆,现在是小姐生死难测,南方兵临恒郡城下,你和我计较这个,有意思吗?” 方荆到底不是糊涂的人,道,“我知道了。” “楚相公要见你。”白术道。 方荆又变了脸色,去年唐麒清洗西秦中虞景留下的人,不就是因为楚徇钺这个隐患吗?难道现在作主又成了他! 方荆可不管他是唐麒的什么人,他只知道,北方的大权,现在是唐麒的,他只维护唐麒一个人。 白术忙道,“你放心,小姐昏迷之前委托楚相公整理朝政,要见你的不止是他,还有姜相,小姐不在,秦川卫只听从你的命令。” 方荆点点头,这才跟着他过去了。 楚徇钺还是第一次正面看见方荆,他同床共枕七年的夫人的头号心腹,秦川卫的首领,杀了卫良的人,唐麒最锋利的刀刃。 这人一看便是长年隐身在黑暗中的,身上的阴暗和杀伐之气几乎扑面而来,让楚徇钺不大适应。 “姜大人,有事你问吧。”楚徇钺想起卫良,便不想和这人说话。 姜陶和方荆都是唐麒谋划西南之事的参与者,姜陶要说的,自然从西南之事开始。 “方首领,南梁的事情”姜陶开口道。 方荆却并不配合他,歪过头道,“姜大人,南梁如何,西北如何,是齐将军现在该操心的,方荆被召回,难道不是为恒郡之事吗?” 楚徇钺头疼不已,西南混乱,叛军和南梁军队交战,齐远济镇守西北,有什么不能告诉他的! 难道西南还藏着什么天大的秘密不成! “方首领,你难道不清楚夫人的现状!”姜陶道。 “我当然清楚,西南之事乃小姐头号机密!”方荆冰冷地说道。 “淮安山已经得手,现在到了收网的时候,这个计划必须周密,何况楚相公不是外人。”姜陶道。 楚徇钺知道方荆忌惮于他,才不开口,便道,“方荆,我知道你只听命于唐麒,但是你要想明白现在的状况,再者,我也没空去抢唐麒的天下,我只担心她能不能醒,你要在拖延了。” 方荆依旧昂首站立,只是眼光微微发生了变化。楚徇钺继续道,“姜陶,有什么事情你们商量,西南的计划也不必告诉我,该怎么办怎么办,不要给她搞砸了就好。” 说完,楚徇钺准备走,最后他问了一句,“你知道唐麒把薰华草放在哪里吗?” 方荆猛然回神,摇摇头,“属下只管私事” 楚徇钺摆摆手,想来也是,他最近最是快疯了。 “不过小姐应该把它和装着虞先生骨灰的锦囊放在一起。”方荆想了想又说道。 楚徇钺惊道,“骨灰?” “属下只是猜测”方荆又仔细想了想。 楚徇钺颔首,道,“好,我知道了,有什么事情你们自己忙吧。” 姜陶看楚徇钺离开,道,“方首领,你怎么知道?” “那药本来就是救虞先生的性命的。”方荆面无表情。 姜陶蹙眉,“虞先生到底是虞先生”即使被算计,唐麒也总是遗憾的,毕竟十八年的感情,不是开玩笑的。 “南梁的事情,你办的怎么样了?”姜陶和方荆走出书房,问道。 “办妥了,卫衍就是个傻子。”方荆毫不客气地嘲讽道。 姜陶无奈,那位南梁王卫衍,确实是大大的不靠谱。当初楚韵瑶趁他不在,带人造反,他花了半个月平息下去,然后把楚韵瑶拐到自己床上去了。 怎么说呢,小叔叔睡了侄子的女人,这在南梁不算什么,不是哪里的礼教都是中原这样森严的。 但是楚韵瑶不一样啊,她生在皇族,接受的最严苛的皇家礼教。远嫁南梁对她而言,已经是奇耻大辱。 而后卫风澜心比天高,偏偏命比纸薄,栽在凌渊手里,早早丧命,她成了寡妇。而后南梁政变,她沦为阶下囚,过的无比凄凉,她终于学会长大。 本以为自己羽翼丰满,她发动了政变,结果被卫衍关进了他的后宫。 直到洛云亡国,这两件事情,让骄傲的韵瑶公主终于知道什么叫绝望,什么叫心如死灰。但是她还是撑下来了,纵然不甘心,也苦苦撑着,她在等。 于是唐麒送了一个机会给她,能够让她厌恶的卫衍永远留在西南。 楚韵瑶一开始不敢相信,但还是被说动了。 有方荆带过去的人计划和扶持,现在的南梁,终于又成了能够给凌渊和卫衍一个惊喜的地方。 “如今要确保西南万无一失才好。”姜陶道。 “姜大人放心,属下不会给小姐添乱的。”方荆信誓旦旦,只要西南得手,便足以让凌渊明白,他计划在恒郡的战事,多么糟糕! “这便好,”姜陶道,“方首领,咱们去城门吧,林峰将军守城,他要见你。” 方荆点点头,两个人又赶着去南城门了。 淮安山中,矿脉争夺之战经历半个多月落下帷幕,齐远济胜了。 这一点不足为奇,唐麒部兵的重点,一在北海,二在西北。凌渊则是把人集中在恒郡,打算来一招釜底抽薪。 而今的西南,主要都是来自南梁的军队。南梁军,主要是来牵制前朝叛军的,因而齐远济赢得可能性自然非常大。 二月底,天气终于好了起来。 齐远济在淮安山下的一座偏僻小镇里,和宁昕见面了。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云客给敲晕。给绑了之后,让一个手下易容成云客。 宁昕很震惊,道,“齐将军,这是” “他派刺客去刺杀夫人。”齐远济解释道。 “他疯了!”宁昕惊道,“云客远在西南,竟然还能派人去恒郡,这当中,不会有误会吧?” 齐远济摇摇头,“不知道这小子怎么想的,反正是夫人查出来的。” “也罢,有人顶替就好,这里的人,多数都是他招揽而来,确实是个有本事的,他刺杀夫人,打的算盘,应该是南边背着吧。”宁昕想了想说道。 “确实如此,”齐远济道,“北方众将士为此群情激奋,誓要为夫人讨一个说法,没两天就打起来了。” 宁昕垂下眼眸,看来他让唐麒失望了,竟然没有事先察觉这件事情。 “殿下不用自责,正事要紧。”齐远济觉察他的心情,提醒到。 宁昕颔首,“将军放心。” 齐远济离开的时候微微蹙眉,他曾听唐麒说起过这位在宁国代理朝政的人,现在看来,倒不如夫人说的那般出色。 难不成,是在藏拙自保吗? 他想了个大概,便没有在意了,只要不给夫人添乱就好。 第二十九章西南得手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29 大渝,兰若寺。 唐麟已经回来半个多月了,他没有赶上师父的葬礼,唐麟为此悔恨不已,可世事就是如此。 他恢复记忆之时,师父已经生病。可是他打听到他姐姐的消息,迫不及待地想回去。 他对于父母的记忆不是非常清楚,但是对于姐姐唐麒的记忆,确实很深刻的。 他以前不明白,但是现在清楚,母亲的性子过于柔弱,甚至于不能保护自己和孩子。唐麒虽然只长他两岁,但是个性刚硬,但她这个姐姐当的,真的很好。 兰若寺方丈将唐麟救回来大渝,将他抚养长大,教导佛法他没有见到师父最后一面,乃是此生之大憾。 身为出家人,这样的感情本不该这样强烈,但是唐麟不行,他现在能够理解姐姐当时为什么哭都没有眼泪了。 唐麟静静地诵着心经,却久久不能安静,脑子里一团乱麻。 “小师弟。”唐麟的二师兄走进来,行了一礼,也打断了他的沉思,他说的是大渝话。 唐麟起身,冷冰冰地说道,“二师兄。” 当然,用的也是大渝话。 乾什笑笑,道,“小师弟节哀顺变,师父乃是得道高僧,必不会再受轮回之苦。” 唐麟垂眸,回道,“这是自然,可惜看来师兄的业果,是还不尽了。” 乾什脸色一阴,“师弟开什么玩笑。” “师兄清楚是什么意思就好。”唐麟脸色凛然,右眼上的那个伤口让唐麟平白添了几分戾气,看着乾什惊吓不已。 唐麟的脾气素来温和,在兰若寺的时候,除了念经看书之外,别的事情一概不做。他猛然这般凶狠,乾什确实吓着了。 乾什讪笑,“师弟想多了。” 唐麟斜睨他一眼,面若冰霜,气势颇为骇人。 兰若寺方丈的位置,本来是给唐麟留下的,但是现在,方丈的位置给了乾什这个二徒弟。 个中蹊跷,实在不足为外人道。 许昌吉正好来找唐麟,提着袍子就进来,道,“麟公子臣有事找你!” “许大人,咱们出去说。”唐麟按住他道。 许昌吉知道他们佛寺也乱,看了一眼乾什,混不在意地道,“公子,他们又听不懂,怕什么。” 唐麟摇摇头,道,“走吧。”他已然对不起师父的栽培,如今在佛前谈俗事怕是十八层地狱都快容不下他了。 “是,麟公子。”许昌吉道。 唐麟也不再纠正他的说法,唐麒派来的这些人,从来没把他当个僧人看过,只喊麟公子,他都觉得要不自己直接还俗算了。 “你要说什么事?”唐麟问道。 “麟公子,咱们走了没几天,凌渊便陈兵恒郡城下,如今正和夫人打的不可开交,离得远就是糟糕,消息传的这么慢,麟公子,恐怕北方情势好不到哪里去,”许昌吉道,“大渝这里臣花了老大的劲儿,终于查清楚了,夫人果然没有料错,就是大渝太子和凌渊勾结,断了夫人的路,西北紫玉主要就是卖到大渝,夫人这损失可不小。” 许昌吉皱着眉头,微微叹了口气。 “放心吧,”唐麟回道,“这事情我会办的。” “麟公子,您想帮夫人可是您”许昌吉道。 “行了,许大人,在我姐姐面前装的多了,在我这里还装,许大人说这些话,不就是想让我去动手吗?”唐麟毫不客气地揭穿他。 许昌吉垂眸,沉声道,“麟公子,臣曾在跟夫人说起过,想让您在大渝施以援手,但是夫人不同意,她说您既入佛门,就不要沾染这些事情了,唐家好不容易有一个能够不下地狱的。” 他其实不太敢将唐麟拖下水,毕竟夫人宠爱她弟,他们都知道。这要是知道他唆使唐麟搅和进去大渝俗务,打断他的腿都是轻的。 “你放心,地狱就地狱,我不会告诉姐姐,是你撺掇我的。”唐麟笑看着许昌吉,直看的他背后一阵阴风。 许昌吉垂眸,“公子啊,到时候您可一定要保我一命,夫人她会打死我的。” 唐麟笑了起来,他姐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闹腾,尤其是这几个跟着唐麒多年的。 唐麟没有回答,两个人一前一后出去了。 “公子,去哪儿?”许昌吉问道。 “去见二皇子。”唐麟回道。 乾什看着唐麟走了,急匆匆地进宫去见太子。 当初他们师父是留下了遗言的,要让无妄接替兰若寺方丈的位置。但是太子介入之后,就变成了乾什,方丈的一群徒弟里最没用的那个。 偏偏乾什目光短浅,就答应了。为此,他和其他师兄弟四个人全部闹掰了,现在一点退路都没有,只能乖乖跟着太子。 罗格最近过得非常不如意,他原来谦谦有礼的哥哥,两个月不见忽然变成了豺狼虎豹,父皇也不再如以前那样宽容,更加严苛。 他只能借酒浇愁愁更愁了。 “殿下。”唐麟走过去,坐在他对面。 “原来是麟公子,不知道找我过来,有何贵干?”罗格没有用大渝话,用的是生涩的汉语。 “合作。”唐麟直截了当,既然已经决定,就没有犹豫的必要,姐姐的困局,不一定需要他的帮助,但是他一定要做到自己能做的事情。 罗格一笑,道,“好,本以为令姐无意与我联手” 唐麟听他说汉语觉得颇奇怪,回道,“我姐确实没兴趣,这是我的主意。” 罗格不置可否,又端起了酒杯,唐麟将许昌吉召进来。 “麟公子,二皇子殿下,当务之急是兰若寺,陛下是相信兰若寺的,这继承人从众所周知的无妄法师,变成了乾什法师,皇帝陛下定是有怀疑的。”许昌吉道。 “不,父皇信任皇兄。”罗格道。 唐麟忽然伸手,一手叩着桌子,道,“陛下是因为知道我的身份,忌惮于我吧这倒也不错,毕竟我身份特殊,若是以后干政大渝,那就糕了。” “这是个麻烦”许昌吉道,“公子是中原人,大渝如何,干咱们何事,臣觉得公子不必去争那个位置。” 罗格惊觉,道,“是啊,只要不是太子皇兄的人就好,我记得麟公子的大师兄摩格师傅同样精通佛法,造诣极深。” “是,大师兄很好,为人厚重。”唐麟低着头,他注定要辜负师父了。 唐麟低着头,默然站起来,道,“殿下放心,我找一份师父的遗书。” 说完,他便走了。许昌吉行礼追上,随后又去忙生意的事情了。 大渝这潭水,被远在万里之外的唐麒和凌渊两个人搅和的乱七八糟。大渝的皇帝现在还不知道呢,自己的太子跟凌渊联手,二皇子跟唐麒扯上关系,他要是知道,不知道会不会吐血。 恒郡,阳春三月,尸横遍野。 这一次不是南城门,而是兵力较弱的北城门,还是被偷袭的。 方荆带着人过去的路上,恨不得给自个儿两个巴掌,他真是越来越废物了,竟然连别人兵临城下都不知道,这人可是丢大发了! 唐念站在城门上,一手拉开弓箭,对身边的人道,“把消息传下去,援军马上就到。” “是。” 那支箭出手,不知道从谁的喉咙上穿过,深深埋进土里。 “果然,西南矿脉炼出来的铁,比西北好多了。”唐念沉声说道。 乾元城,凌渊看着手里的文书,半晌之后直接摔了茶杯,喝道,“卫衍这个混账东西,一次两次地都栽在女人手里。” 周瑾年正和他商量政事呢,问了句道,“公子,怎么了?” “西南守不住了。”凌渊忽然想明白了许多事情,他这是被唐麒那女人算计了,还是狠狠地算计。 周瑾年嚯地站起来,惊道,“怎么会,公子,就算卫衍不争气,不是还有洛云旧人吗!他们岂会把西南拱手让人!” 凌渊冷笑了一声,“我就说呢,唐麒亲自出手,竟然让北方世家逃过一劫,还顶着前朝的名声造反,宁国宁昕,云家,前朝太子之子通通都是她的棋子,真是难得的好计谋!” 凌渊一直没有把重心放在西南,而是放在北海水军中,唐麒不惜泄露北海水军一事,恐怕就是为了遮掩在西南的筹划,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周瑾年愣怔半晌之后回道,“公子,那如何是好?” “退守,以淮安山为界,立刻传令,不要送死,一点意义都没有,”凌渊坐下说道,“加紧对恒郡的进攻,不是那人送到恒郡了吗,放把火在唐府,我记得玖思妹妹素来喜欢这种伎俩,青山,你过去,一定把阿黎带回来。” 周瑾年不解,“公子,唐黎不是夫人的孩子吗?您怎么?”就算打不过,也不能抢人家儿子是不是。 “她一个人能生?”凌渊斜睨他一眼,周瑾年恍然大悟。 “那是您的儿子!?”周瑾年喉结上下翻滚,“那您怎么能让唐麒夫人嫁给楚楚三公子呢,连孩子都有了啊?!” 周瑾年真是聪明,一把戳到凌渊的痛处,“闭嘴!”凌渊喝道,“以后你教他读书。” 他还想说话来着,想问问别的,但是被凌渊一个眼神给吓回去了,说完事情,脚下面踩着云彩飘走了。 凌渊拿出地图,看着西南一大块地方,他经营多年,就这么被唐麒夺走,真是不甘心。 随后他想起一件事,恒郡的流言虽然没有继续传,但是唐麒迟迟不露面却是真的。 他已经可以断定,唐麒出事了,而且绝不是小事。 第三十章铤而走险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30 转眼,唐麒躺着床上已经一个月了,一直喝药,她迅速消瘦,整个人几乎没有人形。 明明是大好春日,唐麒却像一朵被秋风摧残的花儿一般。好像风再大一些,就会把她的命带走一样。 楚徇钺看的心惊胆战,可是灌下去的药一点用都没有。薰华草和虞景的骨灰,哪里都找不到,他都快把唐府的墙给拆了。 唐曦和唐靖这对小姐弟已经满月,唐曦很好,长的白白胖胖,每天吃饱就睡,睡醒了就睁着大眼睛,滴溜溜地四处看着,不哭不闹,很招人喜欢。 唐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可还是跟他娘亲一样,瘦小地厉害,他喘气不匀,孟大夫说是有心疾,可是他得一直用药养着,就这样,都可能活不过太大岁数。 他这样说了,楚徇钺倒是放心很多,能够活着就好,这才是最重要的。 他抱着楚靖坐在唐麒床边,低声道,“玖思,你还不醒吗,阿靖已经平安了,他眼睛长的像你的,可是脸型又像我的,长大了会不会女气,听说体弱的男孩子可以当女孩子养着,你说,咱们要不要试一试,阿曦很好,长的像我,可我担心她脾气像你怎么办。” 唐麒自然什么都听不到,楚徇钺哄了一会儿孩子,继续道,“西南的计划,你可真够狠的,借着前朝的手把凌渊给害惨了,我还真以为你杀了楚胤,容不下那孩子我已经派人过去,要救韵瑶一命,她已经够苦了,被父皇利用,又远嫁南梁,还被强行我身为兄长,总该保护她一回。” 楚徇钺以为,韵瑶能够和明瑶一样,在南梁好生活下去,但是很明显,事情不是那样的。 西南一计让凌渊损失惨重,他已经不准备在那里花费力气了。 还有南梁的变故,楚韵瑶跟着卫衍多年,在后宫几乎被人遗忘,一个亡国公主,她已然算是苟且偷生。 但所有人都低估了楚氏皇族女子的骄傲,楚蓁瑶身怀六甲,仍然从提剑自刎;楚明瑶设计杀了宁黎,嫁给宁昕,摄政北齐;楚韵瑶最要命苦,却仍然没有丢了楚氏皇族的傲骨。 楚徇钺抱着儿子,一边为三个妹妹的唏嘘不已,身在皇族,生来了便承担着许多责任。楚家兄妹,尚且安好的只有他和明瑶两个了。 唐念肩膀和手臂都受了伤,腿还有点跛。 北城门一战,虽然方荆带着一千秦川卫及时赶到,但唐念当时被裹在人群乱流之中,受伤也很正常。 他和韦铃音一前一后朝唐麒的院子走过去,韦铃音一边扶着他,一边道,“亏了姐姐现在看不见你受伤,不然你这辈子都别想上战场了。” “青宁你乖,以后也不要告诉姐姐,行吗?”唐念笑道。 “到时候再说吧。”韦铃音道。 小夫妻二人进去的时候,楚徇钺正在哄楚靖,唐念笑道,“姐夫,这是这是阿靖?” “怎么过来了,不养伤乱跑什么,”楚徇钺道。 “我来看姐姐。”唐念说着,已经走了过去,楚徇钺让紫罗给他搬了把椅子。 韦铃音把楚靖抱过去,道,“姐夫,今天天气好,我带阿靖去晒太阳。” “去吧,小心点。”楚徇钺道。 韦铃音喜欢小孩子,最是心疼阿靖,这个月也一直照顾他。 “姐夫,还找不到薰华草?”唐念担忧道。 楚徇钺摇摇头,“找不到,不知道在哪儿。” 唐念想了想,道,“姐夫,你还记得姐姐有一个黑色的箱子吗,那箱子不怕水也不怕火,是唐家祖上留下的。” “对是有一个黑色的箱子,我在府里没有找到。”楚徇钺道。 “肯定在那里面装着,姐姐有很多东西都在里面”唐念道,“这也不行,除了姐姐,没人打得开啊。” 两个人对视一眼,纷纷变了脸色。 楚徇钺看着一动不动的唐麒,道,“阿念,不能再让你姐姐这样睡下去了。” “那怎么办?”唐念焦急道。 确实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且不说天下局势如何,她这样睡着会有性命之忧的。 “想办法让她醒一次,然后告诉我们薰华草在哪里,箱子怎么打开。”楚徇钺声音发颤,这样做,唐麒要面临非常大的危险。 唐念颔首,道,“姐夫,会有危险吧?” “只能赌一次了。”楚徇钺忽然爹坐在椅子上,喘气不匀。 “白术。”唐念咬咬牙,把白术喊进来。 他们都清楚唐麒是什么人,她素来高傲,怎么会允许自己就这样躺在床上消耗生命,与其这样看着,还不如赌一次! “白术,”楚徇钺道,“去把城里有名声和医术都好的郎中找过来,就说就说靖小公子又不太好了。” 白术皱眉,“楚相公,念公子?” “去,我不能这么看着姐姐就这样消耗日子,想来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没必要犹豫。”唐念头上也出了不少汗,可还是慢慢说完了。 “是。”白术垂眸,他也是了解小姐的。 楚徇钺走到床边,握着唐麒的一只手,贴在自己脸上低声道,“你可要好好的,我可是把儿子都搭上了” 唐念看着一阵心疼,却也不说什么。 午后,乾元,唐王府。 自从西南一战凌渊一败涂地之后,他便越发小心,虽然北城门一战他占了上风,暂时形成南北城门围困之事。 但是他清楚,这点事情对恒郡这座城池来说不算什么。 当初修城墙的是董驷,用的是虞景留下的图纸,董驷技艺高超,他二十年前在江南修的桥,当年的大水都没有冲垮;虞景就更不用了,多厉害的人呢! 青山匆匆进来,道,“公子,咱们的人已经探到消息,唐夫人已经整整一月昏睡不醒,楚徇钺焦急不已,朝政都是姜陶在处理唐府今日去了许多大夫,说是小公子有危险,属下等猜测,很可能是唐夫人有性命之虞。” 凌渊猛的站起来,随后才发觉自己情绪外露,慢慢坐下,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应该是很好的吧。 只要唐麒一死,他有的是时间慢慢收复失地,平定天下。当世能当他对手的,也就唐麒一个人而已。 但是为什么,他一点都没有觉得高兴,反而心里一阵钝痛。凌渊揉着眉心,叹了口气,唐麒她不会这么轻易轻易出事的。 “公子,要把这个消息传出去吗?”青山硬着头皮问道。 “传,在恒郡,”凌渊简短地说道,“今晚动手,把阿黎平安带回来。” “是。”青山应声离开。 凌渊觉得心中一团乱麻,久久不能平静。本以为是恒郡城下,定是一场恶战,谁知道唐麒暗度陈仓,给他演了一出好戏,西南失守,卫衍久久没有消息,估计是被生擒了,南梁乱成一锅粥。 “玖思啊玖思,你果真不负唐王府,不负虞景之教导。”凌渊叹了口气。 他们之间,本来各有五成胜算,现在西南失守,他只剩下四成了。唐麒虽缺钱缺粮,不过钱不算什么,粮食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只要过了六月,粮食这件事情就能够解决,凌渊非常清楚。 安东,西南,甚至现在的西秦,都是能够种粮食的地方凌渊垂眸,“北海北海,绝不能再输了。” 否则,他就只有一条路,退守江南九郡。 当夜,孟廷卢给唐麒把脉,道,“楚相公,老夫能够行针,强行让夫人醒来,但是这后果非常严重。” 楚徇钺一下子软在椅子上,又开始犹豫起来,他早就想到了,可是被别人亲口说出来的时候,感觉便完全不同了。 很危险,他知道很危险的。 “清时”孟廷卢看着他满天大汗,便喊了一声。 “要多久?”楚徇钺问道。 “大约明日巳时能醒,能醒四个时辰,会很难受的。”孟廷卢道。 楚徇钺深吸了一口气,道,“孟先生请。” 这话说出来的时候,他觉得有把刀搅在他的心上,胸膛都是血混着碎肉。 但是他必须做出选择,恒郡战局僵持不下,天下局势正按照她的几乎发展,还有薰华草的去向,只有她知道该如何做。 她身上背负着北方,楚徇钺看着细长的针一针一针地刺进唐麒的血肉中,疼的他喘不过气。 他靠在椅背上,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心里却在责怪自己,如果唐麒没有怀孕就好了,若是没有孩子,想她也不至于遭受这般苦楚。 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有孕,楚徇钺咬着下唇,出血了都不知道痛。 丑时刚过,白术守在院子门口,白桑跑过来,道,“走水了!” “什么!”白术大惊,“别让事情传到道理,快去救火,保护两位小公子和小小姐。” 白术迅速反应,本以为唐府已经固若金汤,想不到还是让人混进来了,竟然让他们在这里放了火,看来是下了血本。 身为唐麒的手下,白术非常清楚放火这件事情,第一是为烧了粮仓,第二是为了掩人耳目。 既然没有粮仓,那就是掩人耳目了。 白术脸色一变,随即召来侍卫,让他们守着这里,自己带人去了唐黎那边。 第三十一章父子相见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31 睡梦中,唐黎觉得周围有声响。他猛的睁开眼睛,伸手摸出一把精致的匕首,然后藏着袖子中。 果然,有人从窗户进来。轻轻走到床边,随后将唐黎抱了起来。 唐黎没有动,还是继续装睡,握紧了手里的匕首。 昏暗中,他看见一个人卷起了他的被子,率先立离开。 外面还有几个人,唐黎的侍卫都躺在地上,不见血,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几个人穿着的是唐府侍卫的衣服,只是抱着孩子显得太过突兀。 “去探路。”抱着唐黎的风止说道。 唐黎没有丝毫惊慌,他听得出这人的江南口音很重。 唐黎不是一般的孩子,唐麒对他非常严苛,不管是武功还是读书,甚至于唐黎能够听得懂各地方言,连大渝话都学了一点。 他能够猜到他会被带到哪里。 唐黎皱起眉头,如果他去了父亲那里,是不是能够缓解母亲现在的困境,是不是可以帮母亲统一天下。 这是这孩子最先想到的事情,他是不是可以阻止战争。 上次去军营的时候,楚徇钺跟他感慨过,要是不打仗的话,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他告诉唐黎,这天下一定会是他的,就算母亲输了,也不会有意外,让他一定要当一个好君王,不要穷兵黩武,不要随意杀人。 爹爹想阻止战争,母亲则因为战争遇上这么多危险,如果他可以阻止的话,是不是母亲就可以平安,那么多人就不会死去。 唐黎动了一下,抱着他的那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脖子上一阵冰冷。 “别动,”唐黎道,“你们是南方来的人吗?” 风止没有回答,唐黎语气中满是威胁,道,“你们走不了的。” “能够进来已经是侥幸。”唐黎学着唐麒的语气,骄傲而得意,准确地说,是非常欠揍,而且稚嫩。 “我知道你们是南方来的,是凌渊派来的,你们不敢也不能伤害我,这是他的命令。”唐黎握紧匕首。 “不见得。”风止回道,其他几人皆是震惊不已,确实青山传令的时候,连**都不许用。 “你尽管试试,”唐黎回道,“这是北方,是恒郡,是唐府。” 几个人面面相觑,再这么下去,真的走不来了。 “但是,我跟你们走,给你们指路。”唐黎抬起眼眸,直视那人,慢慢放下了匕首。 几个人继续面面相觑。 “白术叔叔马上就来了,你们几个人,最好都去找个被子抱着,只留他跟我离开。”唐黎道。 “为何?”风止道。 “我去见我父亲,继承他的家业送给我娘。”唐黎凑到风止耳边,毫不隐瞒地说道。 显然,风止不知道这件事情,震惊了一下。 “这个理由不错吧,往左拐,我给你指路。”唐黎听着远处的脚步声,开口说道。 风止决定赌一把,事已至此,他也没别的选择,他不能伤害这孩子,打晕吧,他手重,你说打出个好歹来怎么办,又不是大人。 “好。”风止示意几个人散开,他抱着唐黎,在唐府错综复杂的路上开始走着。 厢房,楚徇钺看着唐麒头上的穴位都扎着针,看的他心惊肉跳,脸色苍白。 紫罗不忍心看下去,劝道,“楚相公,要不您去歇一歇?” 楚徇钺摇摇,道,“你去书房,把最近所有的文书和密信都拿过来。” “是,公子。”紫罗连忙去了。 楚徇钺仔细想着这一个月里发生的事情,恒郡,西南,北海的战事,还有目前缺钱缺粮的现状都要告诉唐麒。 他逐渐冷静下来,慢慢回忆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紫罗出去之后才发现乱成一团,问白桑道,“这是怎么了?” “走水了,而且小公子被人带走了。”白桑声色严肃。 “什么!”紫罗大惊失色。 “先不要告诉楚相公,”白桑道,“等找回小公子再说。” “那要是找不回来呢,要是有人对小公子不利”紫罗回道。 白桑垂下眼眸,“那么告诉楚相公也没用。” 紫罗点点头,抱着文书奏折还有密信通通进去了。说的不错,要是真找不到,谁出去都没有用,只不过多一个操心而已。 唐黎窝在风止怀里,递给他一个牌子,道,“往左拐,侧门不能走,走大门,用这个牌子。” 风止也不废话,拿上就走。 白术带着人四处搜寻,他清楚唐黎不会有性命危险。 府中遍寻不着,白术站定,吩咐道,“来人,派人在南城门北城门守着,告诉萧将军,搜查全城,找今夜纵火唐府的贼子。” 唐黎非常熟悉唐府,还真的和这人七拐八拐地离开了唐府,到了外面之后,麻烦更多。 战事期间,宵禁非常严格,城中一片安静,要离开非常困难。 但风止不敢等白天,万一这小公子明天变卦怎么办,他不敢赌。他只能硬着头皮,悄悄在城中潜行,去了他们接头的客栈。 唐黎已然困倦不已,靠在这人身上,竟然睡着了。 风止叹气,他们公子真是失策啊,唐夫人都给他生了孩子,他怎么还能让她嫁给前朝的钺王,可怜小公子都没有亲爹 他想着,忽然觉得背后一凉,回头便跪下了,道,“公公子,您怎么亲自来了?” “哦?”凌渊没理会他,看着床上的孩子,道,“本事不错,能带着孩子出来,起来。” “多谢公子,”风止道,“回公子,属下不敢居功,是小公子自愿随属下出来的。” 凌渊奇怪,道,“为何?” “他说说要继承您的事业,然后送给唐夫人。”风止老老实实地说道。 凌渊坐到孩子身边,轻笑起来,道,“果真不辜负他母亲的教导。” “公子,”青山进来,“全城戒严,难以离开。” 凌渊毫不在意,伸手摸摸唐黎柔软的长发,道,“那就不走了,去找个安静的地方,过几天再走。” “是。”青山道。 凌渊将几个人打发出去,把孩子往里挪了挪,自己也躺在床上,休息去了。 紫罗战战兢兢地站在楚徇钺身边,这样的异常,他一定能够察觉,但现在他没有发现。 黎明将至,唐府的火终于被扑灭,唐麒身上的金针被全部取下来,楚徇钺看了一夜文书,可他一点都不困。 孟廷卢擦了一把汗,道,“清时,老夫先去休息了。” “有劳先生了。”楚徇钺起身,走到唐麒床边,他知道,唐麒会醒的。 她依旧脸色苍白,一点都没有要醒的样子。 白术进来,跪在外间,道,“楚相公,属下失职。” “说。”楚徇钺伸手摸摸唐麒的长发,随意回道。 “昨夜丑时,府中北院失火,黎小公子失踪,属下下令全城戒严,请萧将军搜捕纵火之人。”白术简短地说道。 楚徇钺一惊,握着唐麒的那只手紧了一下。 “阿阿黎不见了!?” 白术猛然惊起,那不是楚徇钺的声音,是唐麒的。 唐麒的嗓音像是撕裂布帛的声音,沙哑难听,但是白术的眼泪差点下来。 楚徇钺一把抱着唐麒,“玖玖思,你醒了。” 唐麒靠在他身上,没有出声,她只觉得自己脑子乱糟糟的,头昏脑涨,眼花地厉害。 半晌之后她反应过来,“阿黎怎么了!” 白术道,“小姐,属下失职。” 楚徇钺放开她,端了杯茶给她,道,“喝一点。” “嗯,对了,孩子呢,我记得我在生孩子啊!”唐麒道。 楚徇钺给紫罗使了个眼色,道,“你睡了一个月,我慢慢跟你说,别急。” 唐麒随即变了脸色,“一个月,怎么会阿黎是被谁绑走了吗?” “会不会是凌渊?”楚徇钺道。 “白术,你去找,客栈,别苑,全部都去找。”唐麒道。 楚徇钺垂眸,凌渊现在将阿黎带走,是什么意思。 “会,”唐麒脑子乱糟糟的,“我脑仁疼,让我想一想,想一想” 楚徇钺伸手抱着她,道,“玖思你别急,我把这个月的事情慢慢给你说,你先告诉我,薰华草在哪儿?” “薰华草怎么了?”唐麒下意识地问道。 “你身体还没好,要用薰华草,可我哪里都找不到。”楚徇钺道。 唐麒垂眸,“我要死了吗?” “不会不会的。”楚徇钺道。 唐麒心下了然,不会死也好不到哪里去,不然怎么会用到薰华草。 紫罗和紫衣一人抱着一个孩子进来。 唐麒皱眉,“两个?” “对,双生子,一子一女。”楚徇钺笑道,让她们把两个孩子都放在唐麒身边。 唐麒看着两个孩子,“怎么会?” “姐姐叫阿曦,弟弟叫阿靖,是阿黎起的,阿靖体弱,不如阿曦。”楚徇钺道。 唐麒想抱孩子,手却抬不起来,看着两个孩子,只觉得心酸不已。 “玖思,薰华草”楚徇钺又道。 唐麒叹了口气,“薰华草在我的箱子里。” “箱子呢?”楚徇钺焦急道。 “我死了,你会害怕吗?”唐麒道。 “我怕我跟你一起死。”楚徇钺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唐麒摇摇头,“还有孩子呢” “玖思,你说正事。”楚徇钺打断他。 “薰华草箱子在乾元城,唐王府的密室里。”唐麒道。 “怎么在那里!”楚徇钺知道凌渊在唐府住着。 “我本以为自己最终是要回去的。”唐麒缓慢地说道,转头咳嗽了一声,发现帕子里沾了血。 楚徇钺一心想着薰华草,立刻找白桑进来,让唐麒仔细说了箱子在哪儿。 唐麒给了一张地图,然后继续抱着小儿子。 楚徇钺心急如焚,然后给她说着战事和政事。 第三十二章不能甘心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32 唐麒伸手逗弄着一双小儿女,听着楚徇钺说起西南的战事。 “不知道西南风景如何?”唐麒僵硬的身子现在才能活动,她语气轻快,苍白的脸上带着笑意,整个人都有了生气。西南可是个好地方。 “你不担心阿黎?”楚徇钺道。 唐麒摇摇头,笑道,“你自己养大的儿子,你难道不清楚,他能够轻易被人带走,一点血都没见?” “若是意外呢?若是有人打昏他,或者下药了?”楚徇钺蹙眉,越想越觉得心惊。 唐麒摇摇头,哑着嗓子,道,“动手,肯定会惊动阿黎身边的人,我很相信我的人,”她有些喘不过气,忍着没有咳嗽,“至于下药,那也不可能,**很伤身体,阿黎那么小,凌渊不敢赌的。” 楚徇钺还是皱着眉头,唐麒看着他,道,“好了,不说这些,我要出去一趟。” “你觉得你下得了床!”楚徇钺差点蹦起来。 “我必须去,”唐麒道,“恒郡战事危急,如果传出消息,说唐麒病危,小公子唐黎被绑你可以想想,北方会怎么样,不知道多少人等着拎刀子把我捅死,到时候我就不是病死,是被人杀了!” “别胡说!” “你放心,我不会死的。”唐麒说着,又咳嗽了一声,这一次手心都是血。 楚徇钺霎时间脸色惨然,吼道,“紫罗,去找孟大夫!快去!” “死不了。”唐麒拿起帕子把血擦干净,挣扎着从床上站起来。 楚徇钺看着她手心里鲜红的血液,半晌没有说出话,“你这是这是怎么了?” 唐麒赶忙劝道,“没事的。” 楚徇钺只觉得自己脑子里跟有千军万马奔跑过去一般,又乱又疼,想过去抱着唐麒,可是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虞景去世的时候,就是楚徇钺陪着的,当时虞景就是身体衰竭,一口接一口的吐血 “紫罗紫衣,找白柳过来!”这一次换成唐麒大喊了。 唐麒吐血,也算是正常反应,她身体已经衰弱到一定程度,这一个月来昏睡不醒,便是出于这个原因。 孟廷卢施针,虽说是让她醒了,可不是治好了身体,而是强行逼迫她醒过来,对身体伤害极大。 楚徇钺和孟廷卢敢让她醒过来,就是因为有薰华草在她手中,否则谁敢铤而走险! 现在倒好,醒了一个,又躺下一个,唐王府随即又一团乱。唐麒扶着侍女的手站着,道,“怎么样?” “回小姐,楚相公太过劳累才这般,不是大碍”白柳道,“可是属下观小姐,却是气血两亏,您喝药了吗?” “没空,”唐麒长出了一口气,道,“我出南营转一圈,露个脸,省的天下人都以为我要死了。” 白柳垂眸,只能道,“属下去给夫人熬药。” 唐麒让侍女给自己上了点妆,她本来的脸色难看得跟鬼没什么两样,吓到人就不好了。看着掉的稀稀疏疏的长发,唐麒心下难受,西南一战,她已经得胜,接下来的战事,就是北海和恒郡了。 现在是三月多了,粮食还能坚持两个月,银子则是根本不够了。 唐麒想着,又觉得脑仁疼的厉害,道,“紫罗,去把姜陶给我找过来,跟我一起去南营。” 这可是火烧眉毛的事情,行军打仗,什么不需要银子,她等不得,战事也等不得。 唐麒咳嗽了几声,身上难受地厉害,她想了想,道,“让林川易容成我的样子,跟我一起走。”她还是不能见人,不然这病危的消息恐怕就是板上钉钉了。 “是。”紫衣道。 唐麒拿起文书,靠在椅子上,她真的觉得自己会死。唐麒忽然有些害怕,如果她死了,三个孩子怎么办,楚徇钺怎么办她的天下,怎么办。 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去死,她不甘心! 城南别苑。 唐黎早早醒过来,非常冷静地坐在床上,他花了一刻钟想清楚自己昨天晚上做了什么。 他想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没有告诉任何人,就跟着刺客出来了。 “阿黎,”凌渊沉厚温和的声音在门外想起,“起来了吗?” “嗯,起来了。”唐黎回道。 凌渊这才进来,看着刚刚睡醒的唐黎笑了起来。可惜他的长相肖似唐麒,不然就更好了。 父子二人相对无言,凌渊在他床边坐下,觉得心里一阵柔软,半晌后才道,“起来吃饭吧。” “父亲,你要带我去做什么?”唐黎坦坦荡荡地看着凌渊。 他记得唐麒说过,如果凌渊愿意,他可以有很多孩子,不见得他是长子,就能够继承凌渊的家业。毕竟他身份复杂。 “你不是说,要继承我的家业,送给你母亲吗?”凌渊摸摸他的头,回道。 唐黎认真看着他,“是呢,我母亲太累了。” “你母亲还好吗?”凌渊看似随意地问道。 “不好。”唐黎闷声说道。 凌渊蹙眉,小孩子的心事总是摆在脸上,看来唐麒还真是有性命之忧了。 “娘亲生完妹妹和弟弟之后,都没有空休息,还在忙着打仗和政事,没空休息,弟弟又体弱得厉害”唐黎的声音越来越小,没有再说下去。 凌渊没有说话,把他从床上抱下来。他一时之间,倒是看不出这孩子是撒谎还是说实话。 据他得到的消息,唐麒已经病重。可若是假象呢,若她只是他头一次觉得自己总是将事情考虑万全的性子是个大麻烦。 “你弟弟很虚弱吗?”凌渊又问道。 “嗯,弟弟早产,而且特别小,比妹妹小一半,孟爷爷天天守着他,爹爹也守着。”唐黎担忧道。 凌渊听完,心里便有了考量,这孩子,当真是聪明。 “那你真的打算跟我走?”凌渊道。 “我有选择的余地?”唐黎一句话把凌渊噎得哑口无言,确实,他亲自过来,就是为了带着孩子离开。 凌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可他觉得心中不安,大概是太孤独了,他需要人安慰。 只是除去长辈,唯一能给他安慰的,只有他的幼子,这个七岁的懂事的男孩子。 凌渊摸摸他的头,道,“你倒是聪明。” “那是自然。”唐黎骄傲地回道,他这一点像唐麒,从来都不知道谦虚,骄傲地很。 “男孩子应该谦虚。”凌渊拿起帕子替他洗脸。 “不,娘说那是虚伪。”唐黎不动,任由凌渊蹭着他的脸。 他四岁的时候就不要照顾了,可是面前这个人,是他的父亲。 “你娘是怎么教你的。”凌渊念叨了一句。 唐黎回道,“我觉得娘说的不错。” 凌渊越发后悔没有早日下手把孩子夺过来自己教导,这都给教成什么样了。 两辆马车,一百多名侍卫,不用说,长眼睛的都知道是谁。 最近唐麒几度被传言就要病死了,可她也迟迟没有出现,如今这一现身,众人最先猜测的是,马车里的人是真的还是假的。 唐麒侍女打扮,坐在后面的马车里。这是姜陶的马车,两个人正商量着事情。 姜陶看着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的唐麒,暗自心惊。 唐麒敲敲桌子,道,“易之,说正事!” “是,”姜陶收敛心神,道,“属下刚刚得到消息,北海一战迫在眉睫,恐怕两位将军的日子不好过。” “我知道,”唐麒咳嗽了几声,“此战胜负难料,凌渊不会轻易输了的,否则,我就能直接打到他老家了。” 姜陶垂眸,“夫人,那恒郡上一次北门差点失守。” “我倒是想知道,你们是怎么办事的,从南北到北门,一天一夜的行程,五万人那么大的动作,你们全部都不知道!”唐麒想起这件事,就觉得窝心。 姜陶低头,道,“回夫人,臣等失职。” 唐麒摆摆手,道,“算了吧,回去仔细查查,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姜陶没有回答,唐麒继续道,“西秦那里出了些事情,夏城暂时回不来,阿念是我太宠着他,倒把他耽搁了。” 若是唐麒能够早些把唐念扔得离自己远些,唐念现在必定足够独当一面,可惜唐麒总舍不得。 “念公子毕竟年轻,尚且不急。”姜陶道。 唐麒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唐念随意率真,敢爱敢恨的个性可不就是她一手教出来的吗?现在要改,早就来不及了。也罢,既然多年来宠溺于他,不妨连以后都宠了。 南城门下。 自西南剧变的消息传过来,这里已经休战多日,连续一个月的战事暂时落下帷幕。 唐麒从马车上下来,姜陶站在她身边。 前面那个马车里,下来一个仪态万方的女人,正是“唐麒”。 姜陶心跳地很快,道,“夫人,万一被看穿?” “怕什么,我养着暗卫多年,你当银子是白花的。”唐麒毫不在意地说道。 前面的“唐麒”,正是她的暗卫林川所易容。林川很明显地有些僵硬,他易容过不少人,女人也有,但是易容他家主子可是头一遭,吓得够呛,多亏白术一直在旁边提醒,不然他走路都要同手同脚了。 “唐麒”从马车里出来的那一刻,所有关于唐麒病重的消息和传闻全部成了谣言。 唐麒站了一会儿就觉得头昏眼花,便和姜陶去了营帐之中。 唐麒忽然毫无预兆地吐出一大口血,软在椅子上,姜陶一惊,把手里的茶杯摔在了地上,不过他没有喊出声。 唐麒难受地厉害,道,“让林峰过来,把白柳也找来,别真让我把命丢在这里。” “是。”姜陶不敢犹豫,看唐麒的样子,肯定坚持不了多久,在这之前,必须把事情安排好。 第三十三章现身城中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33 唐麒缓过一口气,斜靠在椅子上端着茶杯,脸都是青灰色。 林峰进来便看见这一幕,骇的半天没出声,晃过去道,“玖思,你这是你怎么这样了?!” 唐麒病重的消息,是连林峰都瞒着的,林峰只是以为她产后虚弱,现在一看,这哪里是虚弱,这是这是要咽气! “别咋呼,”唐麒有气无力地摆摆手,让他坐下,道,“咱们说正事,我马上就得走。” 林峰是真拿她当妹妹心疼,现在一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姜陶拍拍他的肩膀,道,“林将军,咱们先说打仗的事,说完我就把夫人送回去,楚相公还在床上躺着,夫人一会儿就走。” 林峰端起茶杯,灌了一口冷静下来,开始说起战事。 林峰不差,但是和凌渊比起来,根本不是一个层次上的。 这一个月打下来,林峰被凌渊折腾的,没有一天睡过两个时辰的,情况非常糟糕。 军中上下疲惫不堪,若不是这次西南出了大事,他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歇一下。 唐麒皱眉,道,“林峰,你怕什么?”她听了半天之后,打断林峰的话。 林峰一怔,看着唐麒半晌没有出声。 唐麒也定定地看着他,道,“昔日纵横北阳大漠,不惧犯上作乱之名,带两万人踏平北齐都城;自西秦南下,带兵与前朝数度角逐生死,怎么没有见你怕过,你现在怕什么?” 她说着,一连咳嗽了好几声,接着道,“恒郡一战,我本欲与凌渊一决高下,可是你也看见了,如今我的身体咳咳,能撑多久就是问题,你若是能胜,那是最好,你若是败了,咱们有的是机会东山再起,凌渊再会用阴谋诡计又如何,北方八十万大军,岂是他一点见不得光的手段能够算计得了的,咱们不怕和他打,就怕他不打!” 唐麒声音沙哑,说到最后已然喘不过气,可她的每一个字,都落地有声,震撼人心,“你身后有北方诸郡,有西秦,有西南,有和你同生死共患难的弟兄,将士,还有我唐麒,林峰,你的事情,就是放手去打,不要畏首畏尾!” 林峰长出了一口气,旋即跪下,姜陶,也跪在地上。 “夫人,臣明白了。”林峰说道。 凌渊素来谋尽天下之名,用兵诡异让人难以捉摸,林峰吃尽苦头,到后来,完全处于被动的状态,要防着粮仓被烧,要防着军中奸细,让他身心疲惫,没有办法好好打仗。 战事就是这样,兵法有云,“兵者,诡道也。”林峰不是不明白,而是完全按照凌渊的意思在打仗,被他牵着鼻子走,以至于搞得自己心力交瘁,一点好处都拿不到。 唐麒伸手敲敲桌子,道,“行了,都起来,凌渊那人,我跟他打都觉得头疼,去年北海一战能够得胜,主要就是因为咱们人多,西秦出来的将士能打,这是咱们的优势,任他有什么诡计,都派不上用场,不要陪他们唱那些虚腔假调,要打就往死里打姜陶,去把林川叫回来,待会儿准备走,万一被认出来就不好看了。” “是。”姜陶随即出去了。 林峰心里一块石头落地,道,“夫人你放心,我最近一直盼着夫人能够亲自过来,毕竟我与凌渊相差太多,再加上,再加上穆叔一走,我心里空落落的,总害怕做错什么事,以前还有人告诉我怎么改,可现在就不行了夫人放心,这傻事我这辈子也就干一次,在夫人病愈之前,臣一定死守恒郡,若有半点闪失,臣提头去见夫人。” 唐麒点点头,回头又咳嗽了好几声,帕子上都是血,林峰皱眉,道,“玖思,你” “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孟先生行针,强行把我弄醒的,他们都找不到薰华草。”唐麒道。 林峰倒了杯水让她漱口,道,“玖思,不说别的,你千万好好的。” “不会有事的,当年给虞景寻得薰华草,如今成了我的我的就要草,死不了,只可怜我的幼子,满月了都没有刚生下来的孩子长的大,都不知道能活多久。”唐麒一阵心凉,忍不住给林峰诉苦。 “玖思,不会有事的。”林峰不会安慰人,看着唐麒满脸忧思,只能说这些话。 唐麒惨白的脸上浮出微笑,“嗯,丫头还好,如今我也算儿女双全,正好凑个‘好’字,都会好的,大渝那边的事情,许昌吉和连海办的不错,生意倒是其次,大渝太子敢明着落我的脸面,非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不可!” 大渝和凌渊达成的协议,让唐麒直接吃了一个天大的亏,唐麒不把大渝那滩水搅和乱了,她就不姓唐! “玖思你回去一定好好养着,西南这件事情,凌渊吃了大亏,银子的缺口,可以从南梁和西南补上,你千万照顾好自己,还有楚相公,你们夫妻二人哪,你不要命,他跟着你不要命,一个两个都不知道分寸。”林峰微微叹气。 唐麒笑起来,道,“你这是穆叔附体了,说话婆婆妈妈的,不过你说的是,凌渊给我捅的窟窿,还是他给我补上了,楚家的女人比男人强。” 林峰也笑了起来,道,“这话,怕是清时听不得。” 唐麒又道,“听不得我就不和他说你也好好休息,如今我这满城一转,定不会再有流言扰乱军心,接下来的重心,是在北海那里,北海水军,花费我不少心血,袁坤和韩隽二人,他们有的苦头吃。” 林峰皱眉思索,唐麒又道,“袁坤还好,韩隽那性情,虽说好了许多可总是让我放不下心。” 韩隽是唐麒最担心的人了,不是他不够出色,而是有的时候,过刚易折。 “臣写信提醒他。”林峰道。 林川和姜陶已经进来,唐麒起身,道,“你别忘了,我改日再来。” 说着,她戴上兜帽,深吸了几口气,迈开有些发痛的关节,慢腾腾地出去了。 送唐麒上马车之后,副将凑到林峰面前,兴冲冲地道,“真是大好事啊,将军,夫人身体安好,末将看谁敢再说瞎话,回头末将就带人打断他的腿!” “是啊,是啊。”身边几人纷纷附和,脸上都是笑容。 林峰抬头,忽然觉得天都蓝了许多。当时年轻无畏,什么都不怕,打起仗来总是一马当先。现在呢,平白长了年纪,当时的勇气消耗殆尽。 不该是这样的,他不过不惑之年,还不至于丢了为将者的勇气和风度。 怕死的人死的最快,不怕死的人往往能赢到最后。 “走,今日我请喝酒,咱们西秦的烈酒,改日和南方那群娘娘腔一决雌雄,让他们知道知道咱们西秦的汉子是怎么打仗的,耍花腔可不是长久之计,走!”林峰朗声说道。 身边几人大都是西秦来的,一个多月没喝酒,被这么一说,个个都差点蹦起来,忙不迭跟着附和。 一时间,南营众将领一扫原先的颓靡之气,林峰看着都觉得舒服。 凌渊还没有出城,他刚刚和阿黎吃完午饭,父子二人坐在一起下棋。 “你倒是学得快。”凌渊道。 “那是当然,”唐黎道,“这半年是母亲教我下棋的。” 唐麒已经算是很好了,没有把自己那最擅长的孤军作战的本事交给儿子,她没有把儿子当将军来培养,而是完全当做一个帝王。 阿黎年纪虽小,可是把握大局的本事一流,假以时日,必成大事。 凌渊捻着棋子,目光落在儿子身上,总是没人敢把孩子教歪了。 青山匆忙进来,道,“公子,唐夫人亲至南营,在那里待了一个多时辰。” 凌渊皱眉,道,“看来她身体不错,是大好了吗?” “这倒是不清楚。”青山道。 “母亲才没有大好,她病着呢,”阿黎眨眨眼睛,“我爹竟然舍得让她出门,这可是天大的意外了。” 凌渊不置可否,看了摆弄棋子的阿黎一眼,道,“今晚走,回乾元城,派关敏将军和明清将军去北海,接下来的事情我再安排。” “是,公子。”青山回道。 唐麒出不出面,对凌渊来说影响不大,左右西南已经给了人家,他开始打仗的时候,也不知道唐麒会早产。 接下来他要守着的是江南九郡,那就必须夺回北海郡,这里是九郡的门户。 最重要的是,这里有唐麒花费庞大的的心血之一,水军。 水军若真的筹建好,凌渊就可以直接回家隐居了。 “你要带我回乾元城吗?”唐黎问道。 “你不愿意?”凌渊道。 “当然愿意了,我听说你住在原来的唐王府,就是我母亲住的地方,我要去看看!”唐黎道。 “你就这么跟我走了,不告诉你母亲和楚徇钺一声?”凌渊道。 “那是我爹爹,”唐黎不满,“母亲会猜到的,爹爹嘛母亲会劝他的。” 说着,这孩子的声音降了下来,把棋子扔到一边,不再说话。 “我十岁的时候,便一个人去了江南,很少见父母,你母亲八岁的时候,唐王府剧变,她险些丧命,在西秦一待,就是十年。”凌渊道。 “我母亲小时候脾气好吗?”阿黎道。 “你母亲”凌渊笑了起来,“你母亲打遍帝都,十多岁的男孩子都打不过她,脾气怎么好的了?” “那她打得过你吗?”唐黎道。 “打不过。”凌渊回道。 唐黎哼了一声,道,“怪不得我娘嫁给我爹,不是嫁给你。” “什么意思?”看着自个儿子轻蔑的神色,凌渊差点把茶杯摔了。 “女孩子是要哄的,你不哄就算了,还和她打架,她不讨厌你才奇怪。”唐黎道。 凌渊变了脸色,沉声道,“小孩子知道什么,男人活着难道就是为了迎合女人的欢心?” “是啊,所以我娘不喜欢你啊。”唐黎一句话差点把凌渊气死。 “你别生气,父亲,我说的是实话,我知道你想要的是天下,人各有志嘛,我明白。”唐黎道。 “那你呢?”凌渊问儿子。 “我都会有的。”唐黎信誓旦旦。 第三十四章心悦于你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34 唐麒回府之后,楚徇钺已经醒了,正抱着阿靖,看见唐麒气喘吁吁地进来,他紧紧抿着嘴唇,什么都没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唐麒。 唐麒也不说话,往里走了没几步,腿一软就摔倒在地上,多亏地上铺着软绵绵的毯子,才没磕到。 楚徇钺一惊,把儿子往床榻上一放,就跑了过去,拦腰将唐麒抱起来。 唐麒立刻伸手环着他的脖子,笑着看他。她整个人简直轻的没有分量,若说楚徇钺以前抱她还是七分力气,现在连三分都用不到了。 “唐麒!”楚徇钺气的嘴唇都颤了,就这么吓唬他,想把他吓死吗! 唐麒整个人软在他怀里,道,“没有吓你,我真的难受,浑身上下都难受。” “现在知道难受了!”楚徇钺把她搁在床上,道,“那你怎么还往外跑,说你不要命,你还真不要了是吗!” “是我不好。”唐麒从善如流,立刻认错,饶是楚徇钺有天大的火气也都没剩下了。 “我知道你有要紧事。”楚徇钺目光沉沉,低声说了一句。 唐麒也看着他,只是眼前模糊地厉害,道,“我会赢的,清时,你等着我。” “这是第十年了,”楚徇钺道,“我们已经认识十年了。” 唐麒咳了几声,“十年而已,你我还有好多个十年,你要好好照顾我。” 楚徇钺不说话,只是目光中带着一些无法言喻的情愫,欣喜,无奈,心疼,更明显的是他呼之欲出的强烈的爱意。 “不行。”楚徇钺伸手扶着她瘦削的肩膀,竟是拒绝了。 唐麒已然习惯了从他这里得到肯定的答案,被拒绝之后,原本模糊地意识又回来了。 她满脸错愕,勉强撑起身子,可还是软在楚徇钺怀里。 “为为什么?”唐麒伸手拽着他的领子,若是平常,楚徇钺肯定会摔倒在她身上,但是今日,她手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抓着楚徇钺领子的手也在发颤。 楚徇钺终究狠不下心,半搂着她,道,“玖思,这不公平,你想,我可以给你做羹汤,也能够帮你处理朝政,还陪着你,等了你这么多年,是不是?” 他们两个人里,永远都是他在妥协,在低头。楚徇钺伸手抚着她的长发,略微有些抱怨。 唐麒笑起来,“你说得是,确实如此,我们两个人能在一起多年,我走了一步,你走了九十九步,而且我那一步,还是为了诱你入局,你却一步不差地都走了。” “是啊,你要补偿我,玖思,你欠我的债呢。”楚徇钺道。 唐麒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道,“会还你的。” 两个人说着,阿靖终于不满自己被父母抛下,哭泣起来。 楚徇钺让唐麒靠在床上,抱起孩子,轻声哄了起来,唐麒看着孱弱非常的幼子,觉得难受地很。 “你生了阿曦和阿靖,我才是欠了你一大笔债呢。”楚徇钺忽然道。 唐麒皱眉,伸手摸摸儿子的脸,道,“孩子是孩子,大人是大人,咱们的事情,牵扯不到他们身上,我欠你的,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为什么这么说?”楚徇钺道。 “唐家的家训,这一代的恩怨,不能留给子孙。”唐麒道。 “我们两个是恩怨吗?” “算是吧,”唐麒脑子乱的很,迷迷糊糊地回道,“你看,要是我不故意让你上了我这艘贼船,你现在不对,那你现在肯定死了,我肯定会诛杀尽楚氏族人的,你说是不是?” “是,”楚徇钺看出来她已经糊涂地不行了,道,“玖思,不要说话了,睡一觉。” 唐麒艰难地点点头,想闭上眼睛,却又不肯,她想了想道,“要是我死了,你就和凌渊谈判,咱们有” 楚徇钺捂着她的嘴,低声喝道,“说什么混话,薰华草过两日就能找到,你要是敢走,我就把北方送给凌渊,他爱怎么样怎么样!” “随你,我现在才知道,命最重要。”唐麒难得说了句丧气句,把楚徇钺吓得够呛。 唐麒从前总说自己怕死,但是楚徇钺觉得他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但是这次不同,她语气中流露着淡淡的绝望之意,她害怕自己会死。 楚徇钺能够听出来,能够感觉到。他抱着唐麒,道,“玖思,别怕,你不会有事的。” 他坚定地安抚着唐麒,一手轻轻碰着唐麒的脸,“你会好好的,玖思,薰华草一定会有的。” 不会再像上次那样,药材被送来的时候,虞景已然气绝,没有挽回的余地。 楚徇钺听着她还算均匀的呼吸声,站了起来,把儿子交给侍女,吩咐道,“去请孟先生过来。” 接下来的两天里,恒郡的流言迅速平息。唐麒往南营那一趟,总算没有白费,南营士气大作,北营也重新排兵布阵,守城地还是唐念。 唐麒竟然在这两日里断断续续地醒了几次,让孟廷卢非常震惊,她本应该继续昏睡,不过醒也清醒不了多久,也就那么半个时辰。 随后北海战火燃起,情况非常严峻。 也就是这天,唐麒醒过来的时候,收到了阿黎的信和一个盒子。 唐麒皱眉,“阿黎的信,还有这是装薰华草的盒子” “去的暗卫都没有回来”楚徇钺道。 派去取薰华草的人迟迟不归,唐麒和楚徇钺都知道是出事了。 唐麒迅速撕开信封,看完之后便大怒,道,“这算什么事情!凌渊这人咳咳!” 楚徇钺不管那么多,一手扶着唐麒,一手打开盒子,才发现里面竟然是空的! 积攒多日的郁气和愤怒全部被激起,楚徇钺一把摔了盒子,冷静半天才道,“阿黎写了什么?” “阿黎只问我好不好,没说什么,可我清楚,凌渊是想拿捏我的性命,他不会轻易让我好过的。”唐麒靠在床上,揉着发痛的头。 “我过去。”楚徇钺道。 “你过去有什么用?”唐麒拉着他的手。 “当年虞景丧命,我就不信他半分愧疚都没有!” “他当然没有,”唐麒使劲拽他坐下,“你想太多了,不过是死个人而已,何况虞景还姓楚,多的是深仇大恨,他怎么可能愧疚。” “那该怎么办,难道”楚徇钺愤怒不已,当年虞景的命被凌渊耽搁,现在唐麒的命又被他耽搁,都是薰华草,怎么两次都落在他手里! 唐麒靠在床上,咳了好几声,“你放心,凌渊不会轻易让我死的,我一死,这天下还不知道是谁的。” “我才不管这天下是谁的,唐麒,我要你好好活着,我管天下干什么!爱是谁的就是谁的!”楚徇钺喝道。 唐麒垂眸看着他,“可我在乎,清时,这是我的天下。” 夫妻二人对视半晌,楚徇钺道,“你就我的天下。” 唐麒当时便扑到楚徇钺怀里,道,“我知道,清时,你放心,我不会死的,再不济,还有阿黎在那里,何况凌渊绝不会让我死。” 楚徇钺用尽力气抱着她,道,“你怎么知道的?” “你要听实话吗?”唐麒在他耳边道。 “他心悦你,”楚徇钺沉声回道,“不是因为你手握重兵,能够助他,就只是最简单的心悦你,是不是?” 唐麒闷声哼了一声,“是,他心悦我,这就是弱点,自然可以利用。” “那你打算”楚徇钺话没说完,唐麒已经撑不住了,他只得把后半句咽下去,抱着她放在床上。 “清时,拿纸笔来,我给阿黎回信,我说,你写。”唐麒道。 楚徇钺拿了过来,唐麒略作思索,简单回了几句,后面的话就是给凌渊写的,说她愿意与凌渊谈判,换回薰华草,也就是承认了自己现在病入膏肓,性命垂危一事。 唐麒说完,道,“清时,找孟大夫给把药用的重些。” “别胡来!”楚徇钺道。 “左右我已经如此,还能比现在更糟?”唐麒道。 “若非阿曦和阿靖”楚徇钺脑子一乱,就开始想起俩闹心的孩子。 “嘘哪有这么说自己孩子,阿曦和阿靖多乖,”唐麒道,“我早就说过,大人的事情不要牵扯孩子。” 楚徇钺垂眸,“我晓得,你休息吧。” 乾元城,唐王府静梨院。 白桑站在唐黎身边,他胳膊骨折,也脸上也是伤痕,一看就伤的不轻。 白桑奉命来找薰华草,可是凌渊把这里守得铁桶一般,好不容易在那个箱子上花费了不少时间把薰华草拿出来,几个人就栽了。 若非阿黎保他们一命,恐怕几个人现在早就成尸体了。 “白桑叔叔,你来的时候,母亲已经”唐黎坐在秋千上,沉声问道。 “小姐她虽是醒了,可是不大好,黎公子您又突然不见,把小姐和楚相公吓得够呛,白术侍卫差点把恒郡翻过来。”白桑道。 唐黎低着头,“是我冲动了。” “小姐没有责怪公子的意思,她说这既是公子的选择,就请您自己走下去。”白桑回道。 唐黎抬起头,“母亲这么说的” “小姐很担心您,她虽然这么说,可是还是希望您陪着她的。”白桑解释道。 唐黎摇摇头,“我已经选择了。”他沉默半晌,继续问道,“薰华草能救母亲的命吗?” “能,当年小姐为救虞先生花费人力物力才寻得一株,可是出了意外,还是耽搁了,不成想现在成了夫人的救命药,真是因祸得福不对,要是虞先生还在,肯定不会让夫人出这么大的事情。”白桑下意识地改口。 “虞先生很关心母亲吗?”唐黎道。 “好像不对,他也算计和坑害小姐许多,属下闹不明白。”白桑道。 唐黎皱眉,完全不像一个七岁的孩子,“母亲不会有事的,我去找父亲。”说完,他便起身走了。 第三十五章放手一赌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35 唐黎和凌渊父子二人僵持在书房,准确的说,僵着的只有阿黎一个人。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阿黎,你母亲是我最大的敌人,你该知道的,”凌渊端着茶杯,面前是北海的地图,“我们是仇人,若是你母亲一走,这天下我岂不是唾手可得?” 唐黎站在桌子前,半晌没有说出话,只是握紧了拳头。凌渊笑吟吟地看着自家儿子,他跟自己很像,甚至比自己小时候更加沉稳冷静。 但是,毕竟是个七岁的孩子,而且事关母亲的性命。 “就算母亲你也不可能轻易得到天下的,说不定还会天下大乱,到时候你就是千古罪人!”唐黎一时着急,想到什么便说了。 凌渊把茶杯磕在桌子上,这个动作和唐麒如出一辙,沉着脸道,“阿黎,你就是这么同父亲说话的!” “我”唐黎知道自己说错话,低着头,道,“阿黎知错,父亲慢慢喝茶吧!” 唐黎说完,转身便快步走了,出门就撞上周瑾年。周瑾年看着他眼泪都快下来了,道,“怎么了,黎小公子?” “对不起,周先生。”唐黎行完,又匆匆走了。 这两天下午,都是周瑾年在教唐黎,临时当了先生,这礼他倒是受得起。 周瑾年皱着眉头,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了,他也赶着见凌渊,便没有多想。 凌渊一手撑着额头,半靠在桌子上,只觉得心烦不已。要说真的让唐麒就这样死了,凌渊他狠不下心。 他们自幼相识,大约就是外人眼里的青梅竹马,而后命途坎坷,受尽磨难,终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抛却这些不说,凌渊知道有其他的原因,他深藏心中不愿承认的原因。 他心里有唐麒,不是因为她手握重兵,能够帮他夺得天下。那个女人,应该是在很小的时候,就住进了他的心里,只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发现的时候,两个人就背道而驰了。 他不舍得她死,凌渊蹙眉但是,如果唐麒不死,那么死的就是他。 这是必然,他们两个,只能是你死我活。现在,他把唐麒的命握在手里。薰华草是救命的东西,除非万不得已,唐麒不会动用。 她必定是到了绝路。 只要凌渊推一把,唐麒就会万劫不复。凌渊甚至相信,他和唐麒这样的人,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只怕是要受尽地狱烈火吧。 周瑾年连喊三声,凌渊终于回过神,道,“何事?” “公子,你召臣过来的。”周瑾年回道。 凌渊坐正身子,道,“对,有事情要你办,大渝的。” 大渝的情况最近实在好不到哪里去,他知道唐麒已经派人过去了,但是没想到唐麟身为出家人,竟然也为了他姐姐卷进大渝的皇室争端之中。 “臣已经知晓,据说是唐夫人之弟唐麟借自己身份之便,卷入朝政之中,大渝的太子本就是个容易心软的,咱们鞭长莫及,依臣看,大渝太子撑不了多久,”周瑾年道,“何况何况” “说!”凌渊不耐烦道。 “西南已然失守,唐夫人也不必在大渝太过费心了。”周瑾年道,西南虽然不是非常有钱,但对唐麒来说,她也就只需要熬过这三个月了,偌大的西南,这点用处还是有的。 凌渊喝何尝不知道,西南一战,他被唐麒一个不算太高明的计谋算计地将整个西南拱手让人,那口气憋在心里,现在被周瑾年一提凌渊的心情,根本无法用语言形容。 “结果如何倒是不用太过操心,既然当初已经答应大渝太子,不管出于各何种原因,都没有中途放弃的道理。”凌渊一手叩着桌子道。 周瑾年低头应是,忽觉自己怎么年纪越大目光是越来越短浅了。 “公子,臣刚才看见黎小公子哭了,莫不是想家了?”周瑾年多嘴问了一句。 “这里就是他的家,有什么可想的。”凌渊回道。 周瑾年无言以对,行礼准备告退,还没走出去,他又被凌渊拦住。 “你觉得,唐麒若是丧命,是否会对南方有利。”凌渊问道。 “这是自然,”周瑾年毫不犹豫地说道,“唐夫人乃是北方之主,是北方的顶梁柱,在军中威望极高,又擅长用兵,若是她死,北方必定一团散沙,以公子的本事和南方的底子,要夺得北方,只是时间问题。” 他说完,终于知道唐黎为什么要哭了,他爹要弄死他娘,哭不死才奇怪吧。 “说的很对。”凌渊道,不是所有人都有像唐麒那般的魄力,能够让北方八十万大军马首是瞻不,应当说是西秦那四十多万,入主恒郡之后,她新起用的人和招来的兵,必定不如西秦军。 “可是,公子,好端端的,唐夫人怎么会会没了啊,前几日她还去了恒郡南营,虽说虚弱,不过女子产后不都那样吗?”周瑾年满脸讶色。 凌渊一手叩着桌子,道,“我自然清楚,你刚才不是撞上阿黎了吗,看他脸色就知道了。” “对,黎小公子哭了。”周瑾年道。 凌渊心里咯噔一声,他去恒郡看阿黎的时候,听他身边的人说过,这黎小公子也是个不常哭的,从小就乖巧伶俐。 且凌渊亲眼所见的是,那孩子练武扭了手腕,也是一声不吭,现在却哭了。 唐麒的事情,必定只真不假。 “你说,我是让她死,还是让她活。”凌渊的声音里夹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和浓重的哀伤,如果当年他选的不是天下,是不是现在就不会面临这个抉择。 凌渊站起来,走到窗口,三月的天气温暖明媚,他心里却是朔风呼啸,冰冷无比。 周瑾年看着他握紧的拳头,心下了然。 “公子,鱼和熊掌岂能兼得?” “什么是鱼,什么是熊掌?”凌渊一只手叩在窗沿上,低声道。 周瑾年给他倒了杯茶,走到他身旁,道,“公子最看重的,就是熊掌,其他的就是鱼。” “可是我想要天下,也想把鱼锁在我的牢笼里,时时刻刻地看着,”凌渊目光沉沉,看着窗外满树的梨花花苞,“为什么我不能试一试。” 周瑾年不置可否,他知道,凌渊恐怕对唐麒已经是情根深种,多年来,他隐忍着这样的感情,而现在,却是再也压不下去了。 但是还有可能吗? 周瑾年也看着外面的梨花树,道,“那鱼太凶狠了,公子会丢了鱼,也会丢了熊掌。” 凌渊蓦然转身,道,“我已然厌倦了,你下去吧,去看看那孩子。” 周瑾年退出,阿黎正在后花园里练剑。他看了半晌,便心生不好,小小年纪就这样种的戾气,可不是什么好事。 “黎小公子。”周瑾年喊住他,然后走过去,蹲下身给他擦擦汗。 “周先生,你有何事?”唐黎道。 “今日我夫人在家炖羊肉,不知道黎小公子想不想过去?”周瑾年笑着问道。 唐黎不解,周瑾年拉着他的手,道,“黎小公子,大人有大人的事情,上面有上面的事情,黎小公子还不用去管大人的事情,我呢,也不用去管上面的事情,咱们啊,去我家吃羊肉。” 唐黎垂眸,周瑾年也不急,笑吟吟地看着这不过七岁的孩子。 “黎小公子,你要相信夫人的本事,也要相信你父亲。”周瑾年道。 唐黎收起剑,交给旁边的侍卫。 “周先生,您叫我阿黎就好。”唐黎行了一礼以示谢意。 “先生家里可有弟弟妹妹,我当备礼的。”唐黎问道。 “黎阿黎不用客气。”周瑾年都没想这么多,要说几年前他古板守礼,现在那点脾气早就没了。 唐黎摇摇头,“应该的。” 周瑾年这才说了,他有一个四岁的儿子和两岁半的女儿,都是闹腾的年纪。 唐黎素来会照顾小孩子,很快备好礼,然后差人告诉了凌渊一声,跟着周瑾年走了。 凌渊坐在秋千上,对焦急的青山道,“无碍,那孩子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是。”青山道。 凌渊翻着文书,玖思,咱们来赌一把,若是你赢了,天下就是你的,若赢得是我,天下和你,都是我的。 这厢,唐麒昏昏沉沉地看着文书,道,“北海战事清时” “怎么了?”楚徇钺过来。 “替我传句话,让袁坤在那那什么河上把战船备好,凌渊肯定会在河上准备的,让他们找水性好的人去捞人。”唐麒道。 楚徇钺“嗯”了一声,“还有什么?” “还有什么,你让我想想。”唐麒整个人脑子乱糟糟的,干脆靠在楚徇钺身上。 “我想不起来”唐麒窝在他怀里,眨着眼睛。 楚徇钺一只手写着信,一只手抱着搂着唐麒,最近唐麒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就算醒了,也是就这样乖乖躺在他的怀里,非常乖,像个孩子一样。 “我不想了,明天就去乾元城。”唐麒道。 “明天去?”楚徇钺道。 “对,明天就去,我想阿黎,还有薰华草”唐麒道。 “你不会有事的。”楚徇钺写完信,交给紫罗,把唐麒抱在怀里。 “当然,齐将军也在西南找药,我当然不会有事,”唐麒道,“只是我一走,政事悬空,战事无法顾及,凌渊也不会轻易让我走的。” 楚徇钺听完,心里便难受起来,道,“可惜我不能保护你。” “你不用保护你,是我保护你,”唐麒笑笑,“可惜,我恐怕得不到天下了。” “性命要紧。”楚徇钺道。 “床头墙里有一个盒子,你给我拿出来。”唐麒道。 “什么东西?” “锦囊,虞景给我的,”唐麒道,“他说,要我面临最艰难的抉择的时候,帮我选择。” “你的性命和天下,这很难选?”楚徇钺不解。 唐麒摇摇头,“不是现在打开,我的命当然重要,不过,也快有用了,就带上吧,这一次打开,我与虞景二十年的缘分,就到头了,只剩下清明中元的时候,烧纸祭酒给他了。” 楚徇钺默然不语,道,“去给你拿,你要喝药,然后去休息,我去安排政事。” “我听你的。”唐麒道。 第三十六章何惧一死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36 烟花三月,春光明媚。 本该是最好的日子,却战乱横生,血腥遍地,因为唐麒想要天下,因为凌渊想要天下。 恒郡的战事因为唐麒和凌渊要暗中见面而渐渐稳定下来,但是北海一战,确是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的。 唐麒坐在马车里,半倚在楚徇钺身上,楚徇钺则是找了本兵书给她念着。唐麒时不时地蹙眉,突然道,“清时,你回去吧。” 楚徇钺骤然合上书,“你说什么?” “此去生死未卜,若我出事,北方大权旁落,曦儿和靖儿要怎么办。”唐麒沉声道。 “他们不会有事的,”楚徇钺毫不迟疑地说道,“你也不会有事,你自己不是也说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清时,你大概不懂,有些人,喜欢什么东西的话,自己得不到也要毁掉。”唐麒坐正身子,说道。 楚徇钺心里咯噔一下,“不会的。” 唐麒知道他是铁了心跟着,无奈地叹气,道,“凌渊不会让我死这个可能性很大,但是清时,我怕他对你不利,说实话,我和他这场博弈,你是我的软肋。” 楚徇钺垂着眼眸,半晌没有说话,是啊,他怎么把这点忘了,他现下身无长物,跟着唐麒到了凌渊那里,只有被人拿捏的份儿。 “若是我真的被他拿捏,你待如何?”楚徇钺拢拢她的长发,问道。 唐麒笑了笑,随口,“说不得我会为了我的天下牺牲你。” 楚徇钺看着她漂亮的桃花眼,盯了好半天,才回神,道,“你说假话。”他知道,唐麒心里有他,虽然暂时比不得那个人,但是他活着,有的是时间让唐麒心中只他一人。 唐麒歪过头,“是啊,我说假话。”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到时候会做出怎么样的选择,但她舍不得楚徇钺这件事情,绝不是开玩笑。 所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与其到时候陷入两难境地,不如现在就将隐患浇灭在襁褓之中,不让楚徇钺涉险。 楚徇钺沉思之后,回道,“好,我回去,但是只有二十天,你的身子玖思,也就只能撑一个月了,要是到时候我等不到,我就带人杀过来。” “别乱来,我给你消息。”唐麒道。 “可恨我二十多年碌碌无为,竟连自己的妻子也不能保护。”楚徇钺道。 唐麒轻笑一声,“这事情是不能怪你的,你的妻子不是一般女人,她想要的东西,不是别人给不了的,你不怕她嗜杀狠毒,不恨她让你家破人亡,陪着她十年,她很高兴,你没有让她孤独,是她害得你命途坎坷” “别说”楚徇钺道,有些事情,哪里是那么简单就能说清楚的。他和唐麒这点微薄可怜的缘分,全靠他使劲儿撑着。 而今唐麒有心于他,楚徇钺便觉得什么都值了。 马车再行了半日之后,一行人在驿站中休息,唐麒开口道,“清时,再有几个时辰便到乾元城里,你回去吧。” 楚徇钺“嗯”了一声,没有悲秋伤春,道,“好好照顾自己,千万不要有事。” “我知道,我刚刚写了一道手令,说我去了北海,你来摄政,”唐麒道,“反正一开始打仗我就四处乱跑,料想也没人敢怀疑。” 楚徇钺接过去,道,“千万小心。” “我要是出事,你守着北方就好,不用打仗了,战乱多年,吃尽苦头的都是百姓。”唐麒皱眉,轻声说道 楚徇钺没说话,起身便准备走了,唐麒又道,“上去换件衣服,路上小心,你既是我的软肋,人家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我知道,安心,”楚徇钺道,“不必去送我。” 唐麒应下,确实没有去送。楚徇钺心里难受,心里掠过许多种他和唐麒分离的可能。如果凌渊救她,代价是让唐麒留在他身边,那么唐麒不,唐麒宁死也不会做笼中鸟的。 若是真的到了那个境地,他还是还是希望唐麒活着吧。 下午再出发的时候,白术看她心神恍惚,道,“小姐,您要再休息会儿吗?” “不必了,走吧。”唐麒扶着桌子站起来,晃晃悠悠上了马车。 唐麒傍晚到了城门口,很轻易便进去了,就像凌渊要进恒郡很容易一样,她到乾元城,也不是难事。 不过她没有刻意隐瞒行踪,住的是归鸿阁。第二日一早,凌渊就亲自过来了。 彼时唐麒刚刚喝完一大碗汤药,长发披肩,整个人蔫蔫儿地坐在屋里看书。 先进来的是唐黎,他一头扑到唐麒怀里,没有哭,但是一直咬着牙,把唐麒抱的紧紧的。 凌渊随后进来,唐麒看了他一眼,哄着唐黎,道,“阿黎,你压着母亲了,难受了。” 唐黎听见,急忙爬起来,哽咽道,“娘” “现在知道叫娘了,为什么忽然跑了,娘醒过来的时候,头一件事就是有人告诉我阿黎不见了。”唐麒柔声道。 凌渊此时陷入莫大的震惊之中,他很怀疑,自己看到的真的是那个绝艳倾城,风华无双的唐麒吗? 唐麒整个人非常瘦弱,眼窝深陷,脸色苍白,长发剪短许多,已然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放在阿黎背后的那只手,骨节分明,似乎只剩下皮包骨头,指甲也泛着青灰色。 屋子里的药味非常浓重,凌渊觉得自己就像进了一个将死之人的房间。 唐麒哄完儿子,才道,“凌公子坐,恕我身体不适,不能见礼了。” “你你怎么这般了?”凌渊到底没忍住,开口问道。 唐麒拿过发带将长发束起来,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道,“我还好。” “阿黎,去外面玩儿吧。”唐麒说道。 “娘”唐黎撒娇。 “乖,娘不会有事的,我还要看着阿黎娶妻生子,”唐麒摸摸他的头,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你爹爹给你写的,还写了曦儿和靖儿的事情,去看看就知道了。” 唐黎听说楚曦和楚靖,这才拿着信不情不愿地走了。 唐麒听着阿黎的脚步声渐远,从一边拿出帕子猛的咳嗽起来,刚才喝的药味又翻上来。唐麒难受地厉害,灌了好几口茶才缓过来。 “玖思,是因为孩子吗?”凌渊看着唐麒这个模样,真的是什么心都狠不下去了。 “大概是吧,我也不清楚。”唐麒回道。 两个人陷入良久的沉默,各有各的心思。 唐麒又咳了一回之后,凌渊问道,“怎么楚徇钺,没有跟着你过来?” “他来做什么,添乱吗?”唐麒道。 “他不是最擅长照顾你吗?”凌渊道。 “他不止擅长照顾我,还擅长照顾天下,我来的时候说了,若是我意外死在北海一战中,就让他替我征战天下,反正我们夫妻同心,哪一个坐了天下,都一样。”唐麒漫不经心地回道。 凌渊目光深沉如水,道,“玖思,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知道你想活着,可你的性命,你要用什么来换?” 唐麒想了想,道,“我不想死,不然就不会过来了,我也不知道我要用什么来换,不如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吧,我看看我能不能给你。” “玖思,你要晓得,没有什么比你的性命更重要。”凌渊一手叩着桌子,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唐麒有些头昏,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半晌之后才缓过来,道,“有的,总有些事情比我的性命更重要,我不想死,凌渊,我有北方,有三个孩子但是,我不惧死。” “真的吗?”凌渊道。 唐麒先是垂下眼眸,随后抬起头,目光凛冽,道,“凌渊,你知道我姓唐吗,你知道唐家的人都是什么性子,我不想死,一点都不想死,可要是但凡有事情越过我的底线,我还不如去死!” 凌渊半晌没有说话,他知道唐麒没有说假话。她自幼性情刚烈,倔强非常,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血性,多大年纪都不会改变。 她将楚徇钺留在北方,就是为了自己的后事做打算吧。 凌渊越想脸色越难看,道,“看来玖思一心赴死了。” “你还没说你想要什么呢,南方,北海水军,还是整个北方,西秦?”唐麒一手撑着额头,问道。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多年前我便与你说过。”凌渊道。 唐麒感觉到他灼热的目光,没有抬头,只说道,“你的野心也太大了,你让我留下,岂不是把你想要的一切都拿到了,可我只能成为笼中鸟。” “再说了,今非昔比,”唐麒一手叩着桌子,道,“我和楚徇钺成亲七年,我一对双生儿女刚刚满月没几天,凌渊,我说,你还真的不介意?” “玖思,阿黎是你我的孩子,”凌渊道,“既然他楚徇钺可以照顾阿黎多年,那玖思的双生儿女,我自然也可以照顾他们。” 唐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我大约知道,我是来赴死了。” 她面不改色地靠在桌子上,道,“凌渊,我得休息一下,我累了。” 凌渊看着她的眼睛,他看到的不是往日她昂扬的斗志,而是绝望。 凌渊一时间脑子乱的厉害,唐麒忽然咳了几声,而后手帕上都是鲜血,不过她拿着的是暗色手帕,有血迹也看不清,但是凌渊看见她嘴角的血迹。 他一惊,伸手欲碰唐麒,唐麒身子往后一撤,皱着眉头,晃晃悠悠地起身就往里间走,只可惜她脚下不稳,神智恍惚,没走几步就摔倒在地上。 模模糊糊的,唐麒听见阿黎的声音,但是随即就陷入昏迷之中,什么都不知道了。 凌渊立刻过去把她抱到床上,唐黎冲到门口,喊道,“白柳叔叔,白柳叔叔!” 白柳立刻现身,狂奔到唐麒床边,就开始诊脉,半晌后抹了抹额头,道,“黎小公子,凌公子,夫人睡着了。” 不待两人说话,白柳道,“夫人原本就在昏迷之中,她这些日子嗜睡。” 凌渊跳的狂乱的心终于落地,伸手抱起唐麒,道,“去唐王府。” 第三十七章有意和谈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37 唐麒的情况,要比凌渊想象地更糟糕,说白了,唐麒现在就是拿药吊着一条命,随时都可能咽气。 凌渊问自己身边的大夫风尽道,“她怎么样?” “这位这位夫人不大好啊,”风尽擦擦汗,“公子,恕属下直言,性命堪忧,若是再拖一半个月,怕是药石无医。” 白柳在一旁握紧拳头,一点都不错,唐麒的性命,现在就被别人捏在手里。 凌渊一言不发,道,“给她开药,用最好的。” 风尽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实话,道,“公子明鉴,属下看了夫人原来的方子,夫人之前用的药已经是最好。” “薰华草呢?”凌渊问道。 “薰华草”风尽知道薰华草,七年前,七年前,他们公子抢夺薰华草,导致唐麒的老师虞景直接丧命,两人彻底反目成仇,这事他记得很清楚。 “薰华草也不能吗?”凌渊道。 “夫人有可能虚不受补。”风尽道。 “那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白柳道,他打着胆子看向凌渊,,“若是现在开始用,不会出现那样的事情。” 风尽点点头,没有反驳。 凌渊一言不发,沉默着走出房门。 白柳现在只恨自己不会武功,不能把薰华草夺过来,救小姐一命。 唐麒大概是赶路太累,这一觉睡得挺久,直到晚上才醒过来,起来的时候,她发觉这是自己曾经最熟悉的地方。 唐王府,静梨院,她的闺房。 凌渊虽然住在静梨院,但是住的是东厢房,唐麒的闺房还是她自己的,打扫地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梳妆台上插着一枝梨花,就像幼年的时候,母亲在四月花开的时候,也会给她的房间里插上梨花,然后给她束着双髻的时候,一边别一朵,她就是整个唐府的心尖肉,比皇室公主都过得好。 唐麒没有出声,披上袍子从床上下来,坐在梳妆台前。 唐麒原本对自己的美貌是没有太多认识的,小孩子又没有攀比的心思,她大了的时候,就在军营里了。和一群男人长大,照顾她的虞景也是男人,可想而知唐麒的性子,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很美,只是别人说,她也就那么认了。 或许许多人以为唐麒对自己的自信来自她那张明艳无比的脸庞,但事实并非如此,唐麒的骄傲,一来是天生的,二来,她尚在少年的时候,军中上下便难寻敌手,这才是唐麒骄傲的原因。 不过现在,唐麒看着镜子中枯萎的容颜。 就像一朵原本稠艳骄人,摄人心魄的花儿,凋谢在秋冬的寒风中。 唐麒恍然有一种她已经将要老去的感觉,她垂下枯瘦的手臂。她二十七,生有两子一女,权倾北方,擅长打仗,也能够处理纷繁复杂的朝政,她非常出色。 不过现在,她的生命在快速消逝,很有可能她下一次闭上眼睛,就再也睁不开了。 想想少年的时候,唐麒不由得苦笑。她少年的时候,在雪地里滚两天,不吃不喝也不是个事儿,不成想现在竟落到了这个地步。 门忽然被打开,进来的一个侍女,道,“夫人,请您洗漱,公子和小公子在等您用膳。” “我知道了,”唐麒动了一下,随后道,“过来扶我起来。” 从去年怀孕,她就开始各种各样的忙碌,尤其是前几个月,经常连着几天不睡觉,楚徇钺不在,孩子也不闹,结果他就什么都不管了。 把自己折腾地只剩下半条命,女儿比一般孩子弱一些,小儿子,那简直就是和阎王爷抢回来的。 唐麒洗漱完,站在院子里,借着灯笼的光看着长满花苞的梨花树。 “梨花年年开,可惜物是人非,二十年了。”唐麒忽然说道。 侍女年纪不过十四五岁,也活泼一些,笑嘻嘻地道,“夫人怎么这么说,公子也很喜欢梨花的。” “你们公子喜欢梅花,”唐麒道,“我也喜欢梅花。” “那您和公子真有缘分。”侍女道。 “你说的是,我们确实有缘分,喜欢一样的东西。”唐麒声音很低,侍女只听到前几个字。 走了没几步,唐黎便晃出来,道,“娘,吃饭了。” 唐麒今天睡过去的事情,他们瞒着阿黎,孩子毕竟年纪小,万一想得太多,就不好了。 “嗯。”唐麒坐在凌渊对面,跟阿黎坐在一起,没有多说什么。 唐黎她也没有好好照顾过,都是楚徇钺一个人带的。 唐黎非常懂事,看的出母亲的疲倦,一直给母亲夹菜,道,“娘,你最近越来越瘦了,要好好照顾自己。” “阿黎不必操心这么多事情,母亲是大人。”唐麒道。 唐黎毫不客气地回道,“娘,你也就是在朝堂上是个大人,要不是我爹照顾你,你能三天三夜不睡觉不吃饭。” 唐麒微笑,弹了弹他的额头,道,“胡说什么,快吃完饭去看书!” 唐黎很快把粥喝完,道,“好。” 阿黎喝完就走了,唐麒则是懒得动,懒洋洋地拿着勺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她还有一大锅药等着喝,不吃饭也没事儿。 “你什么时候三天三夜不睡觉了?”凌渊忽然问道。 “这不是常事吗。”唐麒不解地看着他,这对两个身在高位的人来说是经常有的事情,太常见了,凌渊这样问,显得很奇怪了。 凌渊放下碗,道,“这倒是,我也常做,你的身体,就是这样熬坏的?” 唐麒想了想,“大概是吧,一开始先是被下了毒,这个是意外,后来先生了阿黎,身体就不好了,现在又有了两个小的,自然好不到哪里去,我也没多想,谁知道现在就要咽气了。” 她这样说着,就像在说一个不相干的人要死了一样。其实唐麒不是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她真得不想死。 对有些人来说,性命并不是他最重要的,尊严,骄傲,自由,比之性命都更重要。 其实她到这里来和凌渊商谈事情,就是踩着自己的底线来的,但凡有一丁点办法,她都不会来。 甚至于,唐麒想过直接放弃自己的性命。可是北方八十万大军,数千万百姓,还是上万大大小小的官员,他们要怎么办? 自己刚刚满月的女儿和儿子,尤其是孱弱异常的靖儿,唐麒每次抱着他,都觉得自己心头有一把刀在扎着。 她不想死,也不能死。 不能甘心啊。 二十年来,从唐王府被毁已经二十年了,她走到今天这一步,付出了多少心血和艰难,本以为总有一日,她会坐拥天下,谁知大业未成,她自己先搭上了一条命。 就算是死,她也不能瞑目。 凌渊想说,你不会死的。但是,但他没有。 “院子里的梨花好看吗?”凌渊问道。 “很好看,就像二十年前一样,我很喜欢,”唐麒没有再想乱七八糟的事情,笑道,“梨花总不会变,我刚才站在院子里,好像看见我母妃提着点心盒子走过来一样,我想她了。” 凌渊只觉得一阵心惊,据说只有将死之人才看得见已经去了的人。 “现在想想,我母妃真是好命,先是有外公宠着,不谙世事地被捧在手心里长大,嫁给我父亲,也是被捧在手心里,大家都觉得我父王最宠我,其实他更宠我母妃,我是小女儿,母妃是大女儿。”唐麒这番话里不乏嫉妒羡慕之意。 凌渊知道她没有说完,再给她舀了一碗粥。 “我那个时候那么保护阿麟,其实就是因为母妃太柔弱了,她走的时候,不过二十四岁吧,比我现在还小,她自己就是个孩子,我也不能怨她。”唐麒端起粥,慢慢说道。 “你二十四岁的时候,正忙着要怎么部署军队,处理朝政吧?”凌渊道。 唐麒摇摇头,道,“不,咱俩没打仗的那几年,我过得还是很不错的,你知道楚徇钺的性情,他几年来挂心我一个人,我躲懒的时候,甚至把朝政都交给他了,南北方的战事拖了四五年,是我没有想到的事情,我最近在想,若我当时趁势起来,直捣江南九郡,这天下早就是我的了。” “江南九郡不是你碗里的粥,玖思你真的这么看不起我吗?”凌渊笑了笑,“你要是那么干了,这天下就该是我的。” 唐麒垂下眼眸,把碗放下,“不,就算是在江南九郡动手,你也赢不过我,我当时手里就有将近五十万军队,要是腾出四十万过去,踏平南方绝不是问题,你的兵力实在是太弱了,现在也弱。” 平心而论,凌渊手下的兵力不算弱,但是对上唐麒的人就不行了,南方的计谋能成,说到底还是凌渊的兵马不够强大。 “大将也不行,”唐麒继续补刀子,道,“齐远济不错,但并非特别出色,可那位南梁王卫衍,就是个正儿八经的蠢货了,敢把前朝公主放在自己后宫,你也不管管,就那么让我揭了他的老底。” “不如妹妹告诉我,我还要什么弊病,我去一并改了?”被这样轻视,凌渊脸上有些挂不住。 唐麒却捏了一块梨花糕,嘲讽道,“怎么年纪越大,反而是把没什么大用的脸面看的更重要了?” 凌渊端着茶杯的手一僵,唐麒继续道,“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明明知道自己前几年占优势,却因他们上书劝阻,迟迟没有出兵,要不是你先陈兵乾元,我说不定就被恒郡的安逸日子给毁了。” “看来是我太心急了。”凌渊道。 “对,你该再等一等了,到时候阿黎就大了,和阿黎去抢吧。”唐麒忽然开玩笑道。 凌渊目光微沉,道,“妹妹果然是想活着。” “自然,蝼蚁尚且偷生。”唐麒道,这番话不是白说的。 她说了凌渊的弱点,把凌渊贬了一通,是说就算再打下去,凌渊也不是她的对手,不如知难而退。 她说羡慕唐王妃,想过安逸的日子和谈的意思不言而喻。 提起阿黎,就是说这天下是阿黎的。 四目相对,沉默。 第三十八章吾之心愿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38 唐麒白天睡得久,已然缓过神了。凌渊也不急,看她慢腾腾地吃东西。 话已经说清楚,凌渊明白她的意思。但是他也不能甘心啊! 对凌渊而言,同样是二十年的谋算和心血,他男难道甘心就这样承认自己的失败? 当然不会! 但凡是个男人就不会。 “有酒吗?”唐麒忽然道。 “有你也不能喝。”凌渊回道。 “为什么不能,”唐麒道,“若是你打算救我一命,我现在喝酒当然没有关系。” “可我要是放任你死呢,玖思。”凌渊冷然地看着她。 唐麒一手撑着下巴,手肘支在桌子上,随口道,“那就更要喝了,我刚刚梦见母妃了,好像她就站在梨花树下面,说不得我就要去见她了,怎么能不喝酒,死了就没酒喝了。” 凌渊沉声,道,“不喝酒说不定能够多留几日。” “要是我明天就死了怎么办,这酒还是要喝的,不然多可惜。”唐麒眨着眼睛看他,像幼年两个人偶尔不吵架的时候那样。 凌渊并不说话,竟是伸出手摸摸她的头,倒是有几分温馨。 “玖思,你太聪明了,”凌渊道,“你晓得吗,不太聪明的女人才有人宠。” “你是说我母亲,还是你母亲,”唐麒懒洋洋地回道,“我母亲不聪明,所以一失去我父亲的保护,她甚至不能利用手中的势力护住自己,更不用说我,这是我母亲。” “至于令堂,恕我直言,我实在不敢恭维她的性格和行事,当真是能给人添乱。”唐麒自然清楚记得薰华草那回事,说不怨恨那绝对是假的。 “倒是实话。”凌渊也因为明淮一事,对他母亲很失望。 唐麒见他不反驳,继续道,“令尊的心事,多年来都瞒着令堂,要我说,不聪明的女人,只能被男人轻易哄骗,说是宠着,可又不能交心,有什么意思。” 凌渊知道,自己母亲还真不是一般的糊涂,可惜他身为人子,父母的事情岂能轻易置喙,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可妹妹这么聪明,还不是一样找不到能够交心的人。”凌渊反驳道。 “是啊,”唐麒叹气,“我的心一直是我自己的,可是即使这般,也有人愿意把他的心送到我手上,任我拿捏,你说,天长日久,我怎么会不想试一试,把我的心交给他,让他保管。” 凌渊端起茶杯,动作有些许急促,就像在遮掩什么东西一样。 “你我都是一样的,冷眼旁人陷入情爱,自己当局外人,不信这世上有人能够不求回报地对你好,有人为了你能够一次次坏了自己的底线,算计,权术,玩弄人心,将他人的心捏在手里,随意摆弄,这才是能让我们高兴的事情,你说是不是?”唐麒问道。 “是,”凌渊放下茶杯,毫不犹豫地回答,“这有什么错吗?” 唐麒一笑,“这当然不错,这是我们的活法,这是所有上位者应该做到的事情,无情无爱,以利益衡量一切。” 身在高位,这样的活法一点错都没有,要保全自己,也只有这样。 凌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唐麒继续道,“可是这不妨碍别人并不像我们这样活着,他们有他们的活法,就像他们不懂为什么我生了你的孩子,却还是与你打仗一样,我们也不懂他们为什么为了一个外人,一个不相干的男人或女人,付出自己的一切,做这种得不到回报的事情,我至今都不懂,你懂吗?” 凌渊闻言笑了笑,“不懂。”他爱唐麒,就是想把唐麒锁在自己身边,让她永远只陪着自己一个人。 “是吧,可有人就这样活着,”唐麒道,“六年来,我心安理得地享受着那个人对我的付出,虽然他下定决心和我分开,不再见我,可就算没有身孕,我也有的是办法让他乖乖回来。” “看的这么清楚吗?”凌渊道。 “看的非常清楚,人是走了,心走不了。”唐麒回答,没有再说下去。 “太聪明就是不好。”凌渊道。 “我在想,要是我不聪明,被你用感情骗了的话,是不是我现在就穿着华丽的宫装,像以前所有的皇后一样,被关在后宫,看着你三宫六院,每天盼完初一盼十五,等着你来见我,而我西秦的将军和将士,被你一并当做棋子利用,给你卖命,最后不得好死,我却只能当一只金丝雀,流几滴眼泪。”唐麒说着。 十年前,初见凌渊,她何尝不高兴呢,他是她儿时的玩伴,即使每次见面打架,可孩子的感情,不就是打出来的吗? 可她足够冷静,凌渊也足够冷酷,兜头给她浇了一盆凉水。 她擅长察言观色,他看见青年人眼里毫不掩饰的野心,她就知道,凌渊已经不是年幼时的凌渊。 “为何会这样想,难道你还想过嫁给我吗?”凌渊听她说完,心里越发沉重。 “公子凌渊,风华绝艳,当世难寻,我除了是西秦统领,我还是一个不过十八岁的女孩子啊。”唐麒也不隐瞒。 “看来是我失策了,若我花些心思,说不定玖思现在就是我的枕边人。”凌渊放下茶杯,叹气道。 唐麒笑了笑,“不是,我是绝对不会委屈的人,你也不是,你骄傲,我自然比你更骄傲了,两个人在一起,总有一个人要谦让一些的,不然只有打架的份儿,你说是吧。” 凌渊沉默,让唐麒当金丝雀笼中鸟,还不如杀了她了事。 唐麒有些累了,道,“我吃好了,要回去了。” 正好此时,侍女端着药进来,唐麒一看见便觉得头疼不已,道,“端到我房间里,晾凉了我回去喝。” 凌渊却道,“就放在这儿,我听阿黎说过,他母亲太任性,喝药都是喝一半倒一半,”他看着她,他记得小时候唐麒喝药的时候,总像在喝毒药,“放心,你都快死了,我不会给你下毒的。” 唐麒冷笑一声,“我自己死了那没事儿,可你敢给我下毒让我死,明天我的人就能踏平乾元城。” “北海呢,”凌渊道,“北海一战,不见得妹妹的胜算有多大。” 唐麒不语,端起药碗,一共三碗,她每天要喝三回,真是苦不堪言。 不过唐麒却什么都没说,女人嘛,撒娇耍赖都是给关心自己的人看的。虞景关心她,这一点上溺着她,穆崇一样,楚徇钺更是如此,每次喝药都做好几种点心来哄她。 在这里,唐麒什么都不会做的。她挨个端起碗,忍着要吐出来的冲动,一股脑儿咽了下去。 凌渊看着她把药喝完,递了杯水给她,道,“玖思喝完药,早点休息,今夜和玖思畅谈,我很高兴。” 唐麒扶着侍女的手起来,道,“那你是准备答应吗?” “不,”凌渊毫不迟疑地说道,“我想要天下,又不是为了能够交给子孙后代,仅仅是我想要而已。” 唐麒垂眸,不再说话,扶着侍女的手走了。 别人不清楚这番话,唐麒却是再清楚不过。 她和凌渊争夺天下,一则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雄心而已,二则是为了能够真真正正地治理天下,这还孩子没有任何关系。 唐麒苦笑,她有多想要薰华草保住自己这条命,凌渊就有多想要天下。 无法解决的矛盾啊。 但是赌一把的话,唐麒赌凌渊不会让她死。 可这不是万无一失,唐麒回房,她的疲倦和困意已然消失,她要保证自己能够活着至于天下,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能够保住北方就好。 唐麒忽然想起虞景的锦囊,他说过,等她面对最艰难的抉择的时候,再打开锦囊,现在是不是就是最艰难的时候,她的性命和她的天下。 不对,没有性命就没有天下,现在肯定选性命。 唐麒停住了打开锦囊的手,那锦帕塞了回去,时机未到。 楚徇钺赶了夜路,傍晚的时候已经到了唐府,他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可是,他不想也不能辜负唐麒的意思。 北方也是唐麒的命,他知道她有多在乎北方,也清楚她为此付出了多少代价,这个时候,他能够帮唐麒的,就这些了。 楚徇钺眯了一会儿,然后坐在书房处理文书。 没多久,白林匆匆进来,道,“好消息,楚相公!” “说。”楚徇钺道。 “许大人传来大渝的消息,大渝太子已经失势,二皇子罗格当权,夫人不必再担心大渝了。”白林道。 楚徇钺道,“这才两个多月而已,怎么会这么快?” “大渝太子的岳家势力很大,借皇帝病重,打算扶还在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上位,咱们麟公子治好了皇帝的病,这事情当然不能善了。”白林大略解释了一番。 楚徇钺长出了一口气,大渝的事情,竟然这么容易就解决了,出奇地顺利。他忽然皱起眉头,难道唐麟也参与其中了吗 他一时间又有些担心,“白林,把消息传给各地商户。”不管怎么样,事情解决了就好。 西南的事情已经解决,大渝的麻烦也消除了,只剩下北海一战。 只是北海一战,唐麒很难占到便宜,若是她安好,说不定还能在恒郡南北两门动手,但是偏偏,他们私下达成协议,唐麒的命还在凌渊手里。 第三十九章争吵不休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39 大渝的事情,第二天便传到了凌渊耳朵里,唐麒则是下定决心什么都不管,坐在秋千上看书。 凌渊脸色难看地过来,唐麒还真是不知道他怎么了。 梨花今日已经开了,很漂亮,唐麒伸手捡了两朵把玩,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玖思很高兴?”凌渊问道。 “嗯,今天天气好,”唐麒一笑,“我在唐王府觉得很高兴。” 凌渊这才反应过来,大渝的事情,她应该不知道。自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已经皈依佛门的弟弟在大渝做了什么事情,他们一家人以后能够能在十八层地狱见面的,凌渊肯定。 如果告诉唐麒,她会怎么样呢? 凌渊忽然起了这样的心思,他想着,就把手里的密信递给了唐麒,唐麒没多想,便打开了看了。 唐麟的手段,若是他和唐麒来用,着手算不得什么,但是搁在唐麟身上就不行了。 唐麒确实不信因果,但是对于唐麟那就不一样了,她六七岁的时候,唐麟生病,唐麒二话不说再佛堂里一跪就是两天,她自己不信,但是她仍然希望能够保护弟弟。 这就是唐麒的心思,她非常疼惜自己的亲人,尤其是比自己小的弟弟们。而且这个行为还无限放大,唐麒偏爱军中年纪小有聪明的少年,这习惯就是这么来的。 唐麒看着密信,脸上的笑容一丝一丝地消失,脸色逐渐变得非常青白,非常难看,她猛地站起来,抬头看了凌渊一眼,喉咙里像堵了东西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 凌渊听见她的喘息变得非常急促,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唐麒跌坐在椅子上,随后用手捂着嘴,可是挡不住指缝里的鲜血往出流,当初便隐隐猜到什么,只是她怀着身孕,弟弟又是被那位大师养大的,不能拦着他她哪里需要唐麟做这些! 她手里的两朵梨花沾着血迹落在地上,唐麒侧过脸,长叹了一口气。 她低下头,把嘴里的血吐出来,道,“我们一家人是真的能在十八层地狱见面了,你说,我该哭还是该笑呢。” 凌渊终于反应过来,把她抱起来,喝道,“来人,把风尽给我喊过来。” 唐麒晕晕乎乎的,没有听凌渊说什么,脑子里都是她宝贝的弟弟唐麟,怎么挑起乱子的,这手段不算高明,但有时候,有的人明明看见你伸出那只脚了,他还是过去把自己绊倒了。 唐麟就是伸脚的那个人,被绊倒的是,是大渝太子的岳家,连带着不少人都栽了。 唐麒迷迷糊糊地伸手拽着凌渊的领子,道,“我就不明白了,你我之间的争斗,为什么你要让大渝太子插手,也不怕史官诟病,被后人嘲讽!” 凌渊青着脸没有回答,只是将她抱进房间,风尽和白柳两个人匆忙过来,白柳看见唐麒吐血就变了脸色,立刻给她诊脉。 “我没事,”唐麒已经缓过劲儿,“你手别抖,扎错针可是要死人的。” 白柳听着唐麒的话,七尺的汉子生生落了泪,道,“小姐,属下学艺不精,有愧小姐再造之恩。” 唐麒回道,“你知道就好,快扎吧。” 凌渊朝风尽使了眼色,风尽匆忙出去了。 唐麒一边漱口,一边道,“许昌吉这个混蛋,等他回来,我不拧了他的脑袋都是好的。” “小姐莫生气。”白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这样劝她。 凌渊看她缓过劲儿,道,“别说话了,休息吧。” 唐麒不动,道,“我是病了,又不是困了,睡觉有什么用。” 她说着,将手里的密信还给凌渊,冷声道,“得偿所愿,恭喜。” 凌渊没接,还是退出去了。在门口,凌渊又听见唐麒咳嗽的声音,还有白柳的惊呼声,她又吐血了。 风尽端着碗过来,道,“听闻夫人早上吃的不多,公子刚刚吩咐厨房做了粥。” 唐麒嘴角尽是血迹,白柳忙着给她擦,回道,“多谢了,阁下先请出去!” 风尽也不好说什么,又提醒了一次才出去了。 “夫人,凌渊这是什么意思!”白柳心里生气忍不住问道。 “谁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唐麒懒洋洋地回道。 “恒郡有什么消息吗?”她又问道。 “大臣对夫人您亲自出战颇有不满,不过有丞相和几位大人在,没出大事,靖小公子不太好,还是老样子,曦小姐很好。”白柳道。 唐麒“嗯”了一声,道,“靖儿也不知怎么样才能好,薰华草能就他吗?” “许是能的,”白柳道,“只是靖小公子还太小。” 唐麒叹气,半晌才道,“你出去吧,把粥端给我,若是我真的时日无多,那我不打算耗在这里了。” 白柳声音一滞,沉声道,“是。” 她病的久了,尝什么东西都没有味道,可是这两天在唐王府喝的粥味道很好,她很喜欢。 唐麒近来吐血吐惯了,也不担心什么,午睡起来后,便拽着儿子要出门,她现在只要将兜帽一带,绝对没人能认出他,至于阿黎,认识的人就更少了。 可惜,她被拦着门口了。 凌渊本来在议事,听说之后便急忙赶过来,人还没到便开始训斥,“你乱跑什么,回去休息!” 唐麒早上吐血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现在她就敢下床! 唐麒哪里管他,将兜帽摘下,回道,“用不着你操心,我要出去转转,让他们让开!” “这是乾元城,不是恒郡,”凌渊道,“回去。” 唐麒往后退了一步,道,“我是来和你交易的,凌渊,若是你不能给我我想要的东西那就不要拦着我,我可不想临死的时候是你陪着我!” 凌渊一把拽着唐麒,抿着嘴唇,唐麒身体孱弱,哪里是他的对手,干脆也不挣扎,只是冷声道,“放开我!” “难不成你还真爱上楚徇钺了!”凌渊也毫不顾忌地回道。 “我喜欢楚徇钺又怎么了,他是我孩子的父亲,他是我名正言顺的丈夫!” “阿黎是你和我生的!” “也不知道是谁当年趁人之危,做出那等事情,你还敢说出来,当年被困密室,确实是我唐麒志得意满,阴沟里翻船,可你也别忘了,他楚徇奕算什么东西,能伤得了我分毫,我需要你来救我!”唐麒厉声指责,多年的怒气一下子涌上来,将她的理智消耗殆尽。 “若非当时虞景离开,我岂会轻易放过你!莫不是你以为我该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吗!” 当年之事,凌渊确实理亏。当时的唐麒可不是现在这样孱弱,她武功很好,身体也不差,就算有药物,用内力也足够压的下去,凌渊却一时情不自禁,竟做了那样的事情。 唐麒是非常怨恨的,只是虞景走的不是时候,她那些日子满心都是虞景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相比之下,意外**着实算不了什么。 可是现在被提起,唐麒却是恨的咬牙切齿,看着凌渊的目光更是怨恨不已,不知道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虞景。 唐黎年纪小,听不懂两个人在说什么,可是他听的出来母亲对父亲的怨恨,一时间不知所措。 母亲恨父亲,是不是是不是也不喜欢他呢,唐黎想着。 白桑先反应过来,赶忙道,“小姐,再不出去就晚了。” 唐麒头疼不已,回头看见儿子眼泪都快下来了,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蹲下身道,“阿黎,怎么了?” 唐黎低着头,道,“娘,阿黎没事。”他说完,看向凌渊,道,“父亲,母亲要出去转转才会好的,在屋子里闷着不好。” 凌渊也不再阻拦,道,“阿黎乖,去吧。” 又是一场争吵之后,两个人不欢而散的戏码。 “娘,”阿黎边走边问,“父亲不愿意救你吗?” “他愿意救,只是他想要的,娘给不了。”唐麒道。 “是北方吗,”唐黎道,“娘,阿黎想你好好的。” 唐麒心里咯噔一下,“阿黎,你七岁了,以后要记得照顾弟弟妹妹。” 唐黎抬起头看着唐麒,眼泪刷地落下来,回道,“娘你说什么吧,弟弟妹妹有弟弟和娘呢,阿黎还有练武不,不能” 他说到这里,已经哭了。 可是唐麒必须给这孩子说好,她的性命,现在真的不在自己手里了。 凌渊的想法她可以理解,只要她死,要么北方大乱,要么阿黎回去承位,不管哪一种,都是凌渊可以控制得了的。 实现二十多年夙愿的机会近在眼前,凌渊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她可以可以理解,也不怨恨。 唐麒哄好儿子,和他一起去了归鸿阁。 唐麒和儿子坐在雅间,讲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唐黎非常好奇,道,“娘,你小时候真的那样吗,跟男孩子打架。” “当然了,”唐麒笑道,“其实阿黎不像娘,更像你父亲,性子又有些随你爹爹,阿黎很冷静,很聪明,以后会是一个好皇帝的。” 唐黎垂眸,这个观念他早已根深蒂固,这是唐麒在他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就灌输的。 “那娘亲,可以不打仗吗,”唐黎道,“阿黎有本事安安稳稳地继承父亲的家业。” 唐麒摇摇头,“我也想,你父亲不肯答应。” “为何?” “他现在输了,”唐麒笑的十分傲气,道,“西南一带,从淮安山南麓到南梁,现在那里都是娘的天下,他丢脸了。” 唐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娘,我明白了,所以他不肯救娘吗?” “倒不是如此,”唐麒道,“你还小,以后就明白了。” 唐黎不解,唐麒又道,“以后千万不要喜欢漂亮的女人,都不是好人。” 唐黎正要反驳,唐麒却忽然听见外面有人说起北海战事。 第四十章祖孙初见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40 “南北本是一家,却不想七年前一分为二,去年春日乾元血战,而后瘟疫横生,本以为总算可以休养生息,却不想今日战乱再起,真是天下之大不幸。” 其余的人纷纷附和,唐麒听的出来,他们并非对南方或者北方不满,只是单纯的惋惜而已。 “那二位哪一个是好相与的,唐王府开府那位女殿下,据说当年曾与楚氏相争,可惜落败,才屈于王位,掌管西秦布防,而今这情势,与当年何其相似。” “不尽然,凌公子现在可是居于下风的,西南落败,北海难料,说不定这一次赢得是北方那位。” “这话可不能乱说,据说北方那位生育之后身体孱弱,都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唐麒闻言,心说还真是如了他们的意。 “你们说,会不会是有人要害那一位啊,她与前朝楚氏三皇子成婚,传闻三皇子体贴入微,可是这人心隔肚皮,那三皇子万一要是个能忍的,女人生孩子,那可是一只脚踏进了阎王殿啊,啧啧”他没有说下去,但是后面的意思不言而喻。 只要唐麒一死,楚徇钺掌权那是名正言顺的事情。 唐黎失踪,那一对小姐弟是楚徇钺的亲生子,还不到两个月,怎么可能对他有什么影响。 “要照你这么说,那唐夫人可是够冤枉了,眼看着就要统一天下,这合着又给前朝皇子做了嫁衣。” “前提是那位真的病重了。”有人问道。 那人压低了声音,后面的话唐麒没有听到,但是猜得到。 果然很快有人惊呼起来,“竟有这等事情!?” 隔壁一片哗然,好像唐麒马上就要咽气了,楚徇钺马上就要夺权,成为北方之主了。 唐麒捏着盘子里的点心,看着隐忍不言的儿子,摸摸他的头,道,“你相信你爹爹吗?” “阿黎信他。”唐黎肯定道。 “那就好,”唐麒道,“白桑,带两盒点心回去,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她在恒郡之时,便对暗中传言有所了解。从读书人到普通百姓,每一个人愿意看见他们打仗的。 从七年前天下大乱开始到现在,他们已经疲惫不堪。而且在他们看来,没有打仗的必要。 唐麒是幼年时被皇族迫害,凌渊也是一样。而后少年艰难,历尽千辛万苦,在皇族的压迫下喘过气,最后联手让楚氏皇族覆灭。 在大多数人的逻辑里,接下来的故事,就是倾国倾城的唐麒高高兴兴地嫁给绝代风华的凌渊,然后天下统一,凌渊登基,两个人夫妻情深,白首不离,再多生几个孩子简直比话本子里郎才女貌的故事还有精彩。 他们将唐麒错看成一般女子,也希望唐麒是一般女子,这是所有人想要的故事,很大的理由就是唐麒是女子。 试想,唐麒如果是男子,他们还会这样想吗? 当然不会,绝对不会。 南方和北方倒是都有两个男子在一起的人,可这毕竟是少数,若他们都是男子,那还是看他们争夺天下的好。 这世道就是这么不公平,唐麒边走边想。 “娘,你在想什么?”唐黎问道。 “多亏你是男孩子。”唐麒道。 “嗯,阿黎是哥哥,以后可以保护妹妹和弟弟。”唐黎说道。 “可惜了,娘没有哥哥。”唐麒惋惜道,若是她有个哥哥,那她也就不必去挑西秦的大梁她大概有些厌倦了。 “阿黎会保护娘的。”唐黎道。 “不用,阿黎不用保护娘,总有一天,阿黎会跟你小舅舅一样,遇到一个漂亮又懂事的女孩子,你喜欢她,她也爱你,她才是跟你过一辈子的人,那才是你要保护的女人,至于娘,娘有你爹爹。”唐麒温和地说道。 唐黎茫然地看着她,道,“会吗,娘?” “会的,你会成为帝王,可是阿黎,娘不会让你牺牲太多的。”不知道是时日无多还是怎么,唐麒总觉得自己亏欠了儿子,不过七岁而已,她七岁的时候,都是赖在父亲怀里撒娇呢,现在却让儿子早早承担了这样的命运。 “谢谢娘。”唐黎道。 唐王府,凌渊正在看文书,青山匆匆进来,道,“公子,夫人和老爷来了,还有老爷子也来了。” 凌渊一愣,看来是有意瞒着他的。 “走吧。”凌渊扶着额头,他永远处理不好和家里人的关系。 凌老爷子年过古稀,不过这几年养的不错,在意外听说自己有个重孙子之后,硬是拖着凌修夫妻二人亲自到乾元城来了。 “祖父。”凌渊沉声喊道。 “还记得有我这个祖父?”老爷子感叹道,“七年没见了,你倒是长大了许多,过来给我看看,老眼昏花,都快认不出了。” 凌渊心里一震,走过去跪在了老爷子面子,道,“祖父,孙儿不孝。” “起来吧,年轻人有年轻人自己的事情,我也不怪你,孩子呢?”老爷子问地直截了当。 “您问阿黎?”凌渊心说他真是白跪了,人家是冲着重孙子来的。 “出去玩儿了,一会儿就回来。”凌渊回道。 “快带回来给我瞧瞧,”老爷子笑眯眯地说道,“现在这孩子我真是搞不懂,唐家丫头竟生了你的孩子,为何你们不成亲好好过日子,这天天打来打去,一路上怨声载道的。” 凌渊半晌没说出话,他能说什么。 明嫦南不悦道,“那姑娘哪里像女孩子了,心狠手辣的。” 凌渊蹙眉,“母亲,你儿子也不差。” 自从明淮嫁给江南那个郎中之后,他们母子的关系就已然恶劣到一定程度了。 “这能一样,你是男人,他一个女人” “你刚刚还说她不像女人。”凌渊道。 唐麒正好进来,青山拦着她就要把阿黎带过去。 “我先送娘回去。”唐黎道。 不过青山似乎是着急了,口气不太好,道,“小公子,您还是先过去的好。” “你管得着我!”唐黎冷声道。 青山这才反应过来,当即跪下,“属下逾越了。” “那就跪着吧。”唐黎也不客气,拉着唐麒的手便走了。 唐黎性情不错,可是青山敢慢待他的母亲,那就不一样了。 唐麒也困乏地很,母子二人一前一后便回去了。 “娘,阿黎明天还想出去,今天的馄饨很好吃,明天去去长乐街。”唐黎撒娇道。 “可惜不如娘小时候吃的包子好吃,”唐麒惋惜道,随后便意识到儿子说的是长乐街,“长乐街可不是你能去的,在唐家,敢去长乐街,可是要跪祠堂的,当然了,你瞒着娘的话,娘也不知道的。” 唐黎看着她的眼神,立刻就怂了,道,“我错了,娘” 唐麒笑起来,“去长平街就好了。” “娘,二十年很久吗?”唐黎道。 “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唐麒回道,二十年,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许多人在她的生命里来来去去,想留的留不住,不想要的数不胜数,人生悲凉,莫过于此了。 “娘还有很多二十年。”唐黎固执地说道。 唐麒不置可否,打开点心盒子,靠在秋千上吃起来。 “娘,我也要。”唐黎道。 “不给,吃多了牙疼。”唐麒拒绝。 “娘也牙疼。” “娘不怕,今天想起一句诗来,人生得意须尽欢,就算牙疼我也要吃。” “娘,怪不得爹说您任性呢。”唐黎道。 唐麒哼了一声,侧躺下去,她有些累了。 “把小公子请过来,夫人有空的话,也请过来。”凌渊吩咐道。 “回公子,”侍女小心翼翼地道,“小公子刚刚罚了青山大人在跪着。” “唐家丫头也在?”凌修惊道。 “说来话长,父亲,我回头给你解释,”凌渊道,“跪着就跪着,去请小公子就好,夫人就让她歇着吧。” 明嫦南皱眉,“她在这里干什么,渊儿,你怎么会让她来!” 凌老爷子起来,道,“算了,我亲自过去。” 凌渊也没有拒绝,看来唐麒的事情得早一点解决了,不然他母亲还真不知道要出什么幺蛾子。 凌老爷子过来的时候,唐黎正拿着披风,往躺在秋千上的唐麒身上盖。 他回头看见有人过来,凌修夫妇他认识,去年的时候在护国寺见过,至于那个老爷爷,他听爹爹说过,是凌家的长辈。 唐黎放下毯子,行礼,道,“父亲。” “阿黎过来。”凌渊看了一眼睡着的唐麒,没有叫醒她。 “叫祖父,祖母,还有曾祖父。”凌渊一一指给阿黎,阿黎乖巧地行礼。 凌老爷子看着阿黎,虽然这孩子长相不似他们凌家人,可是气度却像。 他大笑起来,道,“好,好,好,凌家有后了。” 老爷子的心病就是唯一的孙子不肯成亲,现在看着已经七岁的孩子,觉得气都顺了许多。 老爷子把重孙抱在怀里,怎么看怎么高兴。 唐麒被惊醒,缓过气看见是他们,冷静地起身准备行礼,只是腿软了一下,差点摔倒。 唐黎立刻就从老爷子怀里挣出来,惊道,“娘!” 唐麒揉揉眉心,“没事。” 三个长辈这才看清唐麒的面容,纷纷侧目。 这哪里还是当年那个明艳动人的小姑娘,怎么会如此 明嫦南也惊讶不已,道,“传言唐麒病重,难道” “母亲!”凌渊喝住她。 “玖思,先回去休息。”凌渊道。 唐麒“嗯”了一声,行过礼便走了。 第四十一章没有如果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41 唐麒昏昏沉沉地躺在房间里,又想起今日外面的传言。 在最接近死亡的日子里,她头一次动摇了自己长久以来坚持的信念。 有太多人死去了,战争,瘟疫,已经带走了很多人的性命。 她几日里,一直在害怕,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是唐麒真的很害怕。 死去万事成空,她的大业,她的丈夫儿女,一切都将远去。她害怕自己会死,甚至半夜醒来的时候,她无比希望楚徇钺能够陪着她,告诉她,她还活着,明日的阳光依旧会照亮她趋于冰冷的身躯。 但是楚徇钺不在,她只有一个人。 她被这样的痛苦折磨,动摇了。 唐麒性情坚定,个性倔强而冷酷,尤其是对于自己的原则。 她信奉权力两个字,一定程度上来说,权力是唐麒的生命。 幼年时可怕的经历告诉唐麒一个道理,只有权力才是自己的护身符。外人只能保护你一时,绝不可能保护你一世。 她只信奉权力,别的什么都不信,也不敢信。 唐麒靠在床上,抬头看着窗外,天色已经昏暗下来,似乎是起风了,这两天才盛开的梨花,今日就已经开始飘落。 她觉得自己此刻就像一支零落在风中的梨花,只有零落成泥碾作尘的命运,她正在以非常快的速度踏上死亡那条路,若是凌渊愿意救她,她会走的慢一点。 但是唐麒现在也开始怀疑了。 凌渊心悦她是真的,可他有心于天下更是真的,二者哪一点更重要呢。 应该是天下,唐麒觉得。 不管是理智还是感情,唐麒都得出了结论。 理智上来说,没有哪个男人会为了一根女人放弃天下;感情上,唐麒是绝对不会背叛楚徇钺的,她做不到为了苟且偷生便委身于他人,这是对她的骄傲的侮辱,唐麒绝不允许。 可是唐麒想活着,她一头栽倒在床上,她不想死,她觉得有一只手握着她的心脏。 曾经她加给别人的死亡的恐惧,一分不少的还了回来,如同利刃一般,搅着唐麒的心脏。 她没有办法理解虞景当初明明有机会活下来,却义无反顾地去死,他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忍心扔下她一个人的。 难道没有过半分眷恋和不舍吗? 唐麒喘着气,恐惧从背后蔓延而上,慢慢爬上她的脊骨,风吹窗棂的声音,她都觉得带着阴森恐怖的气息。 就像那风,是从地狱里吹来的一样,唐麒嘲讽笑了一声。 女人都是这么软弱的吗?没办法像男人一样狠心。 唐麒从枕头底下把锦囊拿出来,两个锦囊,一个里面是虞景的一点点骨灰,另一个里面是那封信。 她现在面对的抉择是什么呢? 死了就意味着没了天下,但是她活着的机会也不知道有多大。 凌氏一家人坐在一起,祖孙四代。凌老爷子一个劲儿地给阿黎夹菜,凌修夫妇对于粉雕玉琢的小孙儿也表现出最大的喜爱。 但是凌渊和阿黎父子二人却都是心不在焉的,但是长辈在的地方,晚辈便不能先行离开。 凌渊看着阿黎的模样,道,“阿黎,去看看你娘,让厨房把晚饭送过去。” 唐黎闻言,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道,“谢谢父亲。” 然后他都顾不上和其他几个人行礼,风一样地从屋子里蹿出去,往唐麒那边去了。 “孩子还小,怎么不让他多吃点。”明嫦南蹙眉。 “没事,他心又不在这里,”凌老爷子摸着胡子,说道,“渊儿,唐家丫头是怎么了,传言是真的?” 凌渊放下筷子,道,“祖父不用担心,我们正在协议停战。” 他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简单陈述了一番。 “阿黎是你们的孩子,这天下,迟早是他的。”凌老爷子说道。 凌渊“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一家四口都没什么事情好说,各自吃自己的饭。 唐黎带着端着饭菜的侍女进了房间,唐麒正坐在床沿上,看着两个锦囊发呆。 “娘,你怎么了?”唐黎道。 “阿黎怎么过来了,我记得凌家老爷子,就是你曾祖父,他很喜欢你。”唐麒笑道。 “父亲让我来的,我担心母亲。”唐黎让她们把饭菜放下,走到唐麒身边。 “这是什么”唐黎问道。 “骨灰,还有遗书。”唐麒毫不隐瞒地说道。 阿黎直接忽略了骨灰两个字,惊呼道,“娘,你胡说什么,哪儿来的遗书,谁让你瞎写的!” 娘明明不会出事的,为什么要写遗书,,那不是那不是要死的人才会写的东西吗,开什么玩笑! 这孩子几乎是喊了出来,接下来就开始大声哭泣,他满两岁之后就没这么哭过,连穆崇离世,他也只是抱着楚徇钺低声的哭泣,忽然这样,把唐麒吓了一跳。 唐麒立刻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她从来没有哄过孩子,一直都是楚徇钺哄的。 “阿黎!”唐麒一把抱着儿子,听他哭的撕心裂肺,自己也跟着撕心裂肺。 唐黎泣不成声,趴在唐麒胸前,紧紧的搂着她,唐麒觉得自己后背都被这孩子箍地疼,他从小练武,手劲儿可不小。 “娘,你不会不会”唐黎边哭边说着,可是唐麒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阿黎别哭。”唐麒生硬地哄道,她说的十分无力,只能一下一下抚着儿子的背。 唐麒半天都没想起来这孩子是怎么了。 凌渊那厢吃完饭,便过来找唐麒了。他刚进院子,就听见孩子的哭声,他也很意外,阿黎一向懂事,难道是 他朝侍女吼道,“傻在这儿干什么,去找风尽过来!”说罢,便进了屋子。 唐黎听见声响,哭着回头看了一眼,从唐麒怀里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凌渊身边跑。 凌渊蹲下身把儿子抱起来,唐黎声音哽咽,几乎说不成话,他拽着凌渊的衣领,道,“父亲,不要不要娘不要娘” 凌渊勉强听懂,看着同样红了眼眶的唐麒,有些奇怪。 他抱着儿子朝床边走过去,阿黎终于在憋闷中说出完整的一句话,“遗书不要娘死!救” “你写遗书了?!”凌渊问道。 唐麒握紧手里的锦囊,道,“没啊我写遗书干嘛” 她一脸茫然,随后反应过来,起身对凌渊怀里的阿黎道,“阿黎,你听错了,这不是娘写的,是虞景很多年写给我的。” 阿黎的哭声小了很多,趴在凌渊怀里,小小的肩膀一缩一缩的。 凌渊觉得并不多,他觉得肩头湿湿的黏黏的,这是他的儿子带给他的感觉。凌渊第一次觉得自己在做一个孩子的父亲,这孩子需要他的呵护。 他在哭,而自己要安慰他。 唐麒保持着沉默,阿黎已经不哭了,只是他似乎哭的太累了,或许是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太多了。 唐麒能够理解他,她自己曾经亲眼看着母亲自尽在她面前,而这孩子,则是承受着母亲随时可能离去的痛苦,他才七岁而已。 尽管唐麒一直告诉儿子,她很好,不会有事,但是仍然伤害了他。 唐麒有些累,坐在床的一侧,凌渊抱着孩子坐在另一侧。 天色已经完全下来,侍女在屋子里加了一盏灯。 他们三个就像一家人一样,坐在一起。 凌渊听着阿黎越来越平稳的呼吸,他的小手已经松开了凌渊的衣领,垂了下去,凌渊忙将他的手放在身前。 唐麒握着两个锦囊,低声道,“我还是吓着他了。” “他还小,”凌渊平静地回道,“我十岁的时候离开母亲和父亲,经常一个人在夜里哭,白天还是装作很认真的样子,当时便很害怕,你病重的事情,他当然害怕。” 唐麒无奈地靠在床上,捏着两个锦囊,一言不发。 她的眼神从窗外到房间里,从梨花树到青花瓷瓶,她有话要说,凌渊看的出来。 只是唐麒一直不开口,凌渊一边将阿黎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一边问道,“你觉得这样不好吗,我们三个人,我,你,阿黎” 唐麒看着他的眼神,由希望变成了惊讶。 凌渊则是充满希望地看着唐麒。 他错过了什么呢?唐麒的任性,温柔,还有阿黎的懂事他希望能够弥补的,只要只要唐麒只要她答应的话 “或者说,你觉得我哪里不好,我可以改,改到你高兴和喜欢为止。”他温柔地看着唐麒,小心翼翼地伸手抚着唐麒已然有些干枯和毛糙的没有光泽的长发。 唐麒垂下了眼眸,长长地有些稀疏地眼睫投下阴影,盖住了眼眸之中的复杂情感。 她没有回答。 凌渊继续道,“要是你想要曦儿和靖儿,我们可以去把他们带回来,我也会替你照顾他们,好吗?” 唐麒僵硬地坐着,歪过头靠在床边,阖上了眼睛。 “不好吗?”凌渊控制着自己濒临爆发的情绪,沙哑着声音说道。 唐麒深吸了一口气,道,“兄长,你知道的”她不可能背叛楚徇钺,她已经让他等的太久了。 她和凌渊,二十年分别,一别十年,那个时候起,他们就背道而驰又走着相似的路。 他们挣扎在权力的漩涡里无法自拔,直到现在。 无情,无爱,只有阴谋算计,风云诡谲。 凌渊偏过头,对门外的侍女道,“去把夫人的粥热一热。” 唐麒握着锦囊,慢慢打开,凌渊看了过去,一张绢布被打开,上面写着一行字。 第四十二章已经赢了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42 “何必执着?何必执着。” 唐麒看着锦帕上个八个字,木然地念出声音。 凌渊看着八个字,也皱起了眉头。 唐麒心中如同狂风骤雨过境,一颗心被雨打的七零八落,这是什么意思,虞景这是什么意思! 她只觉得愤怒和疼痛从心头升起,“执着,他说我何必执着!我为什么执着,难道他不知道吗!” 唐麒使劲握着锦帕,指甲陷到皮肉里面,殷红的血迹顺着手心滴落下来,染红白色锦帕。 “从我八岁开始,他就告诉我,我是唐王府的郡主,我要承担很多责任,我身上背着好多好多人的命,我必须努力,不能像别的女孩子那样活着,二十年来我没有一刻忘记过他的话。”唐麒似乎已经平静下来,慢慢地说着。 可是现在,应该说七年前,虞景让她放弃,让她不必执着。 当时跟她说也好啊,为什么要让她面临最艰难的抉择的时候才打开,已经七年了,该做的她都做了,她还是被算计了吧。 虞景虞景,唐麒捏着手里的骨灰,好像那就是虞景一样。 凌渊将阿黎的手放好,看见她站起来,朝窗边走过去。 他明白唐麒经受过得磨难,从小就被卷进腥风血雨之中,经历着各种各样的磨折,困苦,孤独,把自己变得无情,因为虞景的教导。 “外面下雨了。”唐麒沉声道。 凌渊走到她身边,看见她手上的血迹,道,“流血了。” “没关系,不疼。”唐麒毫不在意地说道,一点都不疼,她只有胸口疼。 “我一直看不透虞景。”唐麒轻轻跃上窗口,坐了上去,这个姿势看起来很调皮,不是一个二十七岁的,位高权重,并且是三个孩子的母亲的女人应该做出来的动作,到像是**岁的唐麒应该做的。 唐麒仰头,雨水落在她的脸颊上,这让她看起来非常孤独寂寞。 “我每年祭拜虞景的时候,都在想,在他的眼里,有什么不是棋子呢,他什么都可以利用,我就是手里最有用的棋子,我信任他,仰慕他,直到他临走之前,我都是他面前的好孩子,你应该想得到,我是爱过虞景的。”唐麒道。 她从来不轻易说爱,但是现在告诉凌渊了,她必须找人把憋在心里多年的话说出来,太难受了。 少年时期的爱最深刻,最难忘,他已经隐忍了太久。 她的枕边人当然不能说,楚徇钺的敏感和不安她看在眼里,不能告诉他。 凌渊现在倒成了一个倒苦水的好地方。 “为什么你会喜欢虞景?”凌渊问着,从怀里拿出一块帕子,把她的手包起来。 她已经非常瘦了,说是骨瘦如柴也不为过。 “我不知道,”唐麒偏过头,道,“很凶,西秦上下只有他一个人敢指着我的鼻子骂,骂的特别狠,可我就是很喜欢他。” “那他知道吗?”凌渊把她的手放好。 “应该应该不知道,”唐麒声音飘飘忽忽的,“他没有教过我什么是爱,在他走了以后,我才知道,原来我那么爱他。” 凌渊笑了一声,很多事情,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他当时便看的很清楚,唐麒非常依赖自己这位名义上的先生,虞景也不例外,他对于唐麒的态度已经超出了一个正常的先生应该有的范围。 可是即便聪明如虞景,也没有看出来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徒弟,对他怀着不是仰慕,而是爱恋。 而被他教得完全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和好感的唐麒,也傻不愣登的只把虞景当先生。 虞景这也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要是他知道唐麒爱恋的是他,不知道还会不会义无反顾地去死,还把唐麒推给楚徇钺? 凌渊想着,说不定他还是会死的。 他不良于行,身上不知道有多少疾病,连薰华草也不过只能救他十多年的性命,他肯定不愿意拖累唐麒。 这是虞景的骄傲,死亡是他最好的归宿,唐麒永远忘不了他。 “他为什么会让我不要执着了?”唐麒把头转向凌渊,好像想从他这里知道答案。 凌渊回道,“因为他”他也喜欢你,希望你不要再陷入杀伐和血腥之中。 当然,凌渊不会这么说,对于这个一手摧毁他和唐麒所有可能的男人,凌渊不会有半分赞扬。 “如果你放弃,如果没有阿黎,这个天下还是姓楚。”凌渊以最具有恶意的答案,往唐麒已经脆弱不堪的心里捅了一把刀。 当然,事实就是这样的。 “我是不是让他失望了。”唐麒沉声道,脸色带着轻微的笑意,她不是很相信凌渊的话。 毕竟虞景是她少年时候爱过的人,而眼前的凌渊,则因为虞景之死和她彻底反目。 孰轻孰重呢,或者是,她心里的太平本来就是偏的。 她只需要一个听她讲话,至于答案,她会自己判断和寻找,不需要别人回答。 唐麒终于缓过来,从上面跳下来,道,“你有什么事情吗?” “那要看玖思想做什么?”凌渊道。 “交易,”唐麒道,“公平的交易,乾元城为界,分治,我会停止北海水军的部署,会把西南和南梁还给你,怎么样?” 凌渊长叹了一口气,忽然把唐麒抱在怀里,他想说什么,可是却说不出来,非常隐忍,非常隐忍地压着胸中的怒气,以致于自己胸中憋闷地发疼,特别疼。 他抱的非常紧,好像想把唐麒揉进怀里,唐麒被他搂的喘不过气,推了他一把,道,“放开我!” “不要,”凌渊道,“玖思,唐麒,为什么我要放开你!”他低吼着,声音里满是隐忍。 唐麒实在没有力气,道,“放开我,凌渊!” “唐麒,我一点都不想放开你,一点都不想,”凌渊道,“为什么我们两个会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故事,变得这么糟糕。” 凌渊感受着怀里瘦弱的人,回想着幼年时代的事情,大概他从那个时候起,就把这个丫头放在心上,可是后来怎么会忘了。 “我不知道,”唐麒艰难道,“你先放开我,你压着我了!” 唐麒感受到她的怒火,踹了凌渊一脚,凌渊终于冷静下来。 唐麒猛的咳嗽起来,半天停不下来。 凌渊急忙扶着她,唐麒皱眉,“现在还说什么青梅竹马,别闹了,说正事,我的条件就摆在这里,接下来的就看你了。” 饭菜已经热了一遍,重新摆在桌子上,粥也冒着热气。 凌渊没有回答她,而是拽着她坐在桌子前,道,“先吃饭。”他把粥放在唐麒面前,把勺子都放好了。 “你想干什么,凌渊?”唐麒定定地看着碗,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什么?”凌渊的手僵了一下,抬起头看着她,唐麒面带笑意。 “我已经赌赢了吧?”她拿起勺子,在碗里不停的搅着,“其实我更喜欢喝汤,但是最近我天天喝的都是粥,难道江南的厨子,只会熬粥吗?” 凌渊坐下,他当然清楚唐麒在说什么。 “是啊,你赢了,玖思,”凌渊长叹了一口气,“你早就猜到了吧。” “不是,是刚刚才想到的,你抱的我太紧了,”唐麒舀了一勺子,放在嘴里,还是有点烫,她接着道,“就像我来的时候,楚徇钺抱我抱的那么紧,就像虞景走的时候,我抱他那么用力。” 只有舍不得的时候,才会抱的那么紧。 他舍不得她死,她就赢了。 凌渊给她夹了一块鱼肉,用筷子把刺挑干净了。 “言语是可以骗人的,我从来不相信任何人说任何温柔缱绻的话,从来都不信,所以,你说得再多,我也不觉得有什么意思。”唐麒看着凌渊,目光沉沉。 “我知道了,”凌渊道,“快吃吧。”那一日看着唐麒瘦弱不堪,命悬一线的模样,凌渊就已经受不了了。 就像楚徇钺看着唐麒整日里都心如刀绞一般,凌渊也一样。 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决定把药用在唐麒身上了,谁还管的了那么多,他只想救她,让她活着。 唐麒喝着粥,心中五味杂陈,这粥不是一般的粥,是药,能够挽救唐麒性命的药。 她这几日以来喝的都是药粥,前几天唐麒想不清楚,整日都在纠缠凌渊到底会不会救她那个问题,殊不知答案早就有了。 刚才凌渊抱的那么紧,让她想起楚徇钺的动作,他从来抱她的时候都抱的很紧。 “谢谢你,”唐麒道,“值得吗?” “你是玖思。”凌渊微笑着摸摸她的长发。 唐麒可以看到,他的微笑背后的隐忍。这让唐麒感觉到,事情不会这样轻易结束的,麻烦还在后面。 但是现在,她可以确定,她不必为了哪天会死而担忧和害怕了。 唐麒想和他把话说清楚,结束战争,各自为政,以后双方都会让唐黎继承自己手中的权力。 这该是比较完美的结局了。但是凌渊没有给她机会,吃完饭之后,抱着阿黎便走了。 她召白桑过来,把暂时休战的命令送去给北海。 做完这些,唐麒才睡下。 半夜的时候,她被窗外的雨声惊醒。 她披着袍子起来,打开窗口。春日的雨,即便是暮春,也本该是温柔和煦的,但是偏偏这雨很大,好像夏日的暴雨一般。 她蹙眉,道,“白桑!白桑!” 白桑没有回答,唐麒觉得心中一阵发冷。 果然呢,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第四十三章无比信任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43 三月中旬,天气阴沉沉的,这雨从昨天晚上开始下,一直下到今日中午才停了。 楚徇钺的烦躁不安已经放大到了一定程度,这几天里,他只是和唐麒通过几次信,确实是唐麒的亲笔信不错,但是手腕疲软,只能说明她还是很虚弱。 难道赌输了吗? 不应该的。楚徇钺皱眉,凌渊对唐麒的感情绝不掺假,他不会放任唐麒丧命,尤其是在他的眼前。 难道真的冷酷无情到了那个地步? 楚徇钺有些难受,一直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白术飞一样地进来,顾不得行礼,道,“楚相公,乾元城传出消息,说您夺了夫人大权,夫人侥幸带着黎小公子逃到乾元城,命在旦夕,被凌渊所救,黎小公子的身份也传遍了” 楚徇钺听完,几乎是喊出来的,道,“什么!?” 楚徇钺的脑子本来就乱糟糟的,被这么一闹,简直又大了几倍。 “凌渊说的?”楚徇钺喝了口茶,问道。 “是是小姐,”白术脸色难看得回道,“小姐的亲笔书信,说她自生育之后便被您软禁,您夺了大权。” 楚徇钺靠在椅子上,微微笑道,“她已经没事了。” 白术非常震惊地看着他,楚徇钺解释道,“凌渊还是输了。” 他就知道,但凡沾上“情”这个字的人,他都得输,尤其是唐麒这样的女人。 她娇艳地就像一支花儿,沾着露水,映着朝阳。她这样活在他们的心里,没有一个人忍心让她凋零败落,即使谋算如虞景,狠辣如凌渊。 “别的都没有关系,她活着就好,她活着,我们就一定有办法的,不管什么样的动荡。”楚徇钺站起来,深吸了一口气,脸色都鲜活起来。 “白术,召朝中重臣过来。” 说真的,白术非常震惊。 现在的楚徇钺,在外面的传言里,已经成了一个阴险狡诈,隐忍狠辣的男人了。 而且这件事非常有说服力。 唐黎姓唐,而且是唐麒最宠爱的孩子,而他的身份不明朗,甚至充满疑团。 这孩子在快三岁的时候,天下人才知道唐麒竟有一子,连朝中很多人都以为这孩子是她抱养的,毕竟当年的断子药一事闹得天翻地覆,众人瞩目的以清郡主唐麒不能生子,唐王府绝后,这简直是天大的消息了。 其次,楚徇钺的身份太过特殊。他虽与唐麒有婚约在先,但是这个婚约履行,昭告天下的时候,洛云已经是前朝。而他身为前朝皇室后人,不存心报仇雪恨已经让人侧目,还成了唐麒的夫君。 当时,朝中就有人诟病于他,甚至上折子给唐麒,但是唐麒根本就不管。 最后一个理由,也是能让楚徇钺致命的理由。 唐麒生了他的孩子,如果唐麒因病离世,长子唐黎也遭遇意外。那么北方怎么办,当然只能是楚徇钺和唐麒的那个虚弱的幼子的,楚徇钺摄政。 他有足够的理由隐忍多年,有足够的手段在唐麒生子期间架空她,然后致她于死地。 这么完美的计划,毁掉北方,毁掉唐麒一手经营的北方,让她的势力全部消失,让楚徇钺消失。 唐麒站在院子里,想清楚所有事情之后,心中怒火翻腾,却紧紧抿着嘴唇,什么都不说。 其实她被告诉的事情不是这样的。 凌渊放在她身边的侍女告诉她,外界传言,楚徇钺放话出来,唐麒罹患重病,他们的长子唐黎被凌渊绑架,生死不明,后面还有,但是侍女说到一半就被唐麒打断。 “你他妈给我老子闭嘴!”唐麒开口喝道,手里的梨花直接被碾碎,连她的身边都浮现出一层暴烈的气息,非常骇人。 侍女吓了一跳,唐麒素日里都非常温和,没有脾气,对她们这些小姑娘也是客客气气的,时不时地还玩笑几句,闹得她们面红耳赤的,现在猛然开口骂人,还骂的这么凶,小姑娘吓得都哭了。 唐麒深吸了一口气,道,“行了吧,让你家公子别编了,我的夫君是什么样的人,难道我自己不清楚,平常连蚂蚁都不肯捏死的人,让他去摄政,胡说八道什么呢?” 她靠在秋千上,阿黎在凌老爷子那里吃完午饭,过来看唐麒。 这孩子表现得非常镇定,大概是昨天的流言,已经让他有准备了。 “娘,你吃饭了吗?”他问道。 “没有,气饱了。”唐麒懒洋洋地招手,让儿子坐在自己身边。 “娘不要生气。”唐黎担忧道。 唐麒垂眸,道,“我担心你爹爹,娘亲临朝多年,朝中都是我的人,你说,你爹爹能够应付得了吗?” 阿黎想了想,“太难了,爹爹不是这样的人。” “是啊,我担心,你爹爹满心满眼只有我一个人,万一出了什么乱子,他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啊?”唐麒似乎心情很好,说完这话自己笑起来,笑的非常开心,连阴霾的天气似乎都好了起来。 可是笑着笑着,唐麒便觉得眼眶湿润,阿黎抬头看她,唐麒却已经闭上了眼睛。 那个人满心满眼都是她,从少年的时候就是,被她拉入深渊的少年,和她同床共枕生死与共的男人。 凌渊站在院子外,被唐麒骄傲得意的笑声吓了一跳,久久没有进去。 侍女已经告诉了他唐麒的反应,这个反应,也在凌渊的意料之中。 她非常信任楚徇钺,而楚徇钺也值得她的信任。 因为楚徇钺是一个对权力和阴谋诡计并不感兴趣的人,不是不擅长,而是不感兴趣。 先太后是真真正正把他当做普通人家的孩子来养着的,大概是一种寄托吧。 自己的嫡子是太子,有无法推卸的责任,自己的长女是公主,同样责任重大,所以楚徇钺,就成了先太后用心教导的孩子。 虽然浸染在深宫中,可那颗心是没办法蒙尘的。 凌渊知道,很清楚。 他在那里站了许久,最后还是离开了,不想去见唐麒,不想看见她嘲讽的微笑。 楚徇钺和众臣都在书房里,姜陶的脸色简直能够和锅底媲美,他是知道内情的人,却没想到他们夫人被软禁了。 下面确实有人不信楚徇钺,闹哄哄地半天静不下来。 楚徇钺敲了敲桌子,道,“别吵了,事情到底如何,我会一一告诉诸位。” “夫人是死是活尚且不知,要是楚相公你真的” “徐尚书!”姜陶打断他,“不要胡说。” 江作书也道,“诸位都冷静些,先听楚相公说完。” “清时虽出身前朝皇族,但是很可惜,从来不喜欢政事,未遇夫人之前,我的志向,就是出宫当一个闲散之人,后来先是年少之时遇到唐麒,一见误终身,而后朝廷剧变,我也知道一些不该我知道的时候,”他看向江作书,道,“表叔,你该知道是什么事情,此事令我非常厌恶楚氏族人,后来又遇陷害,被信任的兄长追杀,宿命怜惜,得唐麒所救侥幸不死。” 他目光扫过众人,诚挚地说道,“唐麒已经没事了,阿黎确实是她与凌渊的孩子,其中辛秘不便说明,至于我,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她能够好好地活着,陪着我。” 这话是不掺半分假的,这就是他的心愿,不愿唐麒被朝政战事牵绊,只愿她好好地生活。 韦博拈着胡子,道,“诸位都冷静些,现在谣言四起,若是诸位真的乱了,只怕北方便会轻易落入他人手中。” 姜陶看了楚徇钺一眼,楚徇钺点点头,他才道,“不瞒诸位,夫人此刻身在乾元城唐王府,本来是为了和谈,但是现在看来,夫人虽无生命危险,但被软禁了。” 下面一片哗然,楚徇钺看着众人的反应,有冷静的,也有惊慌的,还用沉思的。 但在一盏茶的时候之后,有人开口了,“既然是和谈,为何不公开?” 所有人都陷入沉默之中,半晌后,楚徇钺道,“那,就把它变成公开的吧。” 唐麒怎么会公开呢,她那么骄傲,为自己的性命不得已向凌渊低头,已经非常难受,公开公开她性命垂危吗?唐麒不会那样做的,即使那是事实。 姜陶和姚晋对视一眼,只有这个办法了。 当日傍晚,恒郡贴出告示:唐麒夫人和谈被拘禁,南方凌渊意图挑起战事。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本来就鸡飞狗跳的恒郡再一次乱七八糟起来。 楚徇钺此时实在是好不到哪里去,安抚众臣之后,接下来才是最糟糕的事情。 和谈啊。 他得想办法和唐麒取得联系,“白术。” “楚相公。”白术端着食盒,应声进来。 “务必想办法见夫人一面,我知道你和方荆都有这个本事。”楚徇钺吩咐道。 “夫人放心,方荆会去的。”白术道。 傍晚,又下起了蒙蒙细雨,孔萱两手撑着下巴,睁着好看的眼睛看着窗外。 “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唐麒偏过头,轻声念道。 凌渊带人过来用膳,正好听见这一句,回道,“玖思妹妹若是知道什么叫玉容寂寞,想来早已飞进了我的笼子吧。” 唐麒只是随口念的,她从来不是什么深闺怨妇。她调笑道,“我在恒郡的府上也有梨花树,不知道哪一个的时候,清时念给我的。” 凌渊笑了笑,“你们很奇怪,你不像妻子,他不像丈夫。” “唐麒从来不是普通女人,我本来会是坐上至尊之位的人。”唐麒目光灼灼。 凌渊避而不谈,“先用膳。” 第四十四章棋差一招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44 唐麒吃完饭,就有些累了。 “玖思,你说,若是你错了怎么办?”凌渊低声问道。 “不会的。”唐麒信誓旦旦,端起粥――就是她的药喝着。 “万一呢。” “会有万一?”唐麒挑眉问道。 “这么相信他?” “难道我信你。”她语调平淡,没有丝毫的怀疑。 两个人四目相对,唐麒满目志得意满,骄傲地看着凌渊。 “妹妹过河拆桥也拆的太顺手了吧。”凌渊不悦道。 唐麒冷笑,道,“我本是来与你和谈的,但是你将我软禁了,凌渊,我很生气,我已经下令北海撤军,这还不够?你还想让我怎么样?” 他伸手按住唐麒的手,握在手心,冰冰凉凉的。他瞥她一眼,道,“妹妹知道有个词叫得寸进尺吧。” 唐麒狠狠地瞪着他,眼睛都要冒火了,“你要不要脸?!” “要脸干什么呢,我只想要你留下,得不到天下来解我后半生寂寥,那就只有妹妹能解了。”凌渊面带微笑,一字一句说的非常认真。 唐麒听得出他志在必得的意思,他不是在开玩笑,也没有开玩笑的必要。 “我的一双儿女才不满两月,你拘着我,不怕天下人诟病吗!”唐麒使劲,想要挣开他的手,却怎么也弄不开。 “我怕天下人干什么,谋朝篡位的事情都干了,还怕这点小事。”凌渊看着她道。 “凌渊,你放开我!”唐麒动怒,厉声喝道。 “不会放开的,玖思,二十年前,你本该就是我的!” “你他妈给老子放开!”唐麒被气的够呛,直接开骂,“你还是不是男人!” 唐麒说着,已经站了起来,凌渊拉着她的手腕,也站起来了,两个人依旧纠缠在一起,桌子上的勺子碗筷掉了一地,连花瓶都被摔碎在地上。 “我要不是男人,妹妹会生了阿黎?”凌渊反驳道。 唐麒被拧地手腕疼,身子又虚,哪里是凌渊的对手,这才一会儿就觉得胸闷气短,难受地厉害了。 “凌渊,当年的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我不想跟你纠缠。”唐麒一手捂着胸口,一边喘气道。 凌渊的手松了一些,暗恼自己又手狠了。 “你看,你又抓疼我了,”唐麒淡淡的说道,“以前就是这样,我与你回乾元城,没有被刺客杀了,却被你拽着掉下悬崖,被你掐着脖子,有意思吗,你的心里明明只装得下天下。” “可我觉得,我两个都装得下。”凌渊靠近他,伸手抚着唐麒的鬓发。 唐麒偏过头,“可我不喜欢你,我现在喜欢楚徇钺。” “我偏偏不能让妹妹得偿所愿,若非虞景,你我岂会” “你疯了吗!”唐麒一把推开他,什么都没有再说。 凌渊已经疯了,唐麒就这么觉得。 凌渊觉得是自己冲动了,道,“玖思,还是想一想吧,难道你就半分喜欢过我?” “出去!” 唐麒回了里间,看着自己泛红的手腕,气的够呛。 她实在是高估凌渊的人品了,怎么都没想到他能办出这事儿,把她软禁了亏他想的出来。 难道还想关她一辈子不成,她唐麒是那样的人吗! 唐麒和他闹了半天,有些累,闭上眼睛便休息去了。 北海郡,军营。 韩隽看着信,怎么也不敢相信,“袁将军,小姐这是想干什么,为何要撤军?” “想来小姐在乾元城,和凌渊达成了协议吧,小姐平安就好。”袁坤合上信封,长出了一口气。 对于他们这些和小姐一起长大的几个将军来说,没有什么比她的性命更重要,北海丢了就丢了。 不管是以后打回来,还是就此休战,等阿黎继位,什么都好说,只要唐麒好好活着。 “准备退兵渡江。”袁坤道。 韩隽心有不甘,战事如此,不见得他们就会输,袁坤道,“行了,小姐性命重要,还是天下重要。” “当然是小姐的性命了,我去传令。”韩隽道。 袁坤看着消息,是将军卫中人亲自过来的,消息不会有错,但他总觉得心里不安,“韩隽,你带人在后面看着,万一有事,立刻给信号,先让水军走。” 唐麒虽然没有多说,但是办事留一手这点还是没错的,袁坤很清楚。 在北海经营将近一年,如今就要退出,说心甘情愿那绝对是假的,但是事情就是这样难以预测,袁坤很清楚。 他起身走到外面,准备去安抚众将。 该怎么给他们解释呢,因为小姐性命垂危,而凌渊救了她,所以要和谈? 袁坤皱眉,又将韩隽召回来,不能随便就下令,否则很有可能引起混乱,导致对方趁虚而入。 再拖两天唐麒一定还有消息传过来,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 深夜,唐麒坐在书桌前,点了两盏灯在看书。晚上吃饭被凌渊闹了一通,她就睡不着了。 窗户边突然传来声音,有一个轻巧的身影过来,唐麒没动,半晌之后,那人跪在地上,道,“夫人,属下来迟,请夫人恕罪。” 唐麒眼神一瞥,合上书,道,“你是谁?” “夫人,属下是白术大人派来的,问夫人有何命令。”那人道。 唐麒一手撑着下巴,懒洋洋地靠在桌子上,道,“曦儿和靖儿还好吗?” “还好。”他回道。 “让楚相公好好照顾他们,”唐麒淡淡地说道,“我没事儿了,你先走吧。” 那人一惊,“夫人” “怎么,你还有事?”唐麒面带微笑,那人随即退出,没有再说什么。 唐麒看他走了之后,便冷笑了一声,开什么玩笑,白术要找她,要么亲自过来,要么就是方荆过来,从来不会有其他人。 凌渊吃饱了撑得,竟然派人过来过来试探她。唐麒忽然觉得凌渊也有犯傻的时候,也挺有意思。 她拿着书,起身去床上睡觉了。 但是凌渊真心睡不着了,把人派过去之后,他便觉得自己真心犯蠢了,而得到的回答更是让人郁闷。 她问的是那一双小儿女,曦儿和靖儿,名字倒是起的好听。 唐麒第二日快到午时了才起来,正和阿黎坐在一起读书,讲的是正史,她本身对正史不感兴趣,讲起来也颇为枯燥,阿黎靠在她身上,都快睡着了。 “娘,没意思,为什么要学史?”唐黎打了一个呵欠。 春日回暖,本来就容易犯困。听唐麒讲史书,那就更瞌睡了。 唐麒也不满,道,“周瑾年呢,他不是教你读书吗,人上哪儿去了!” “周先生还给父亲干活,他讲的更没有意思,”唐黎皱着小脸,“娘,我想韦先生了。” 唐麒无奈地笑道,“韦先生当世大儒,当然不是周瑾年可以比的,忍着吧。” “这怎么能忍,我读书都耽搁了,我要是成了武夫怎么办?”唐黎撅着小嘴,趴在唐麒怀里。 “胡说什么,这要是让你几个叔叔,非揍你不可!” “叔叔们才不是武夫呢。”唐黎反驳道。 这段时间,他们母子的关系倒是好了不少。 侍女过来道,“夫人,老爷和夫人来了。” 这话说的很奇怪,唐麒看着儿子,阿黎道,“是祖父和祖母。” 唐麒不想见他们,这很奇怪,但是人家都到了,总不能不见。 “请进来吧。”唐麒道。 凌修夫妇进来,唐麒起身行了一礼,没有说话,阿黎走过来,喊道,“祖父好,祖母好。” 凌修看了唐麒一眼,见她已经坐下,道,“阿黎乖,在读书吗?” “嗯,娘在给我讲呢。”阿黎回道。 明嫦南在唐麒身边,道,“唐家丫头,许久不见了。” “凌”唐麒一时间不知道该管她叫什么,犹豫了一下。 “叫我明姨就好,早就没有凌王妃了。”明嫦南笑道。 唐麒“嗯”了一声,“明姨。” “你和渊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明嫦南问道。 唐麒垂眸,微笑道,“明姨看不出来吗,我被软禁了。” “玖思,渊儿是真心”明嫦南还是偏向他的儿子,看不得唐麒说他的不好。 “明姨,”唐麒沉声道,“你要晓得,我的另外一双儿女才刚刚满月不久,我却在这里,明姨与我都是当母亲的人,难道不明白我的心情吗?” 明嫦南叹气,道,“于我来说,是一点都不想见到你的,可是我的渊儿。” 她笑的有些冷,“但凡和唐王府沾上关系的女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明姨,我母妃去世多年,”唐麒指着那间屋子,“就死在我的卧房里,过去的事情,玖思不知道到底如何,也不想知道。” 明嫦南笑笑,道,“玖思放心,我没有这个意思。” 唐麒沉默不语,明嫦南回头看着阿黎,道,“那孩子长得像渊儿。” 唐麒敷衍地笑了笑,明明眼睛像她的,有点女孩子气儿。 阿黎走过来,行过礼道,“娘,我要书,祖父说他给我讲。” 唐麒把书递给他,道,“不懂的不必强求,你还小呢。” “谢谢娘。”唐黎提着书便走了。 一整个下午,静梨院的气氛都尴尬非常,唐麒从来不和人说家长里短,但是明嫦南有的也就只有那点儿事情,说来说去就那么一点。 直到中午,唐麒才把这两位送走,终于松了一口气。 第四十五章不能重来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45 接下来的几日,唐麒已经完全不知道外面的消息,她整日里吃了睡,睡了吃,别的事情一概不过问,精神都养好了很多。 至于凌渊,她从来都避而不见。 唐麒坐在镜子前,有些想不清楚。直到现在,她的脸色都非常难看,苍白得跟鬼一样,长发凌乱,脸上一点肉都没有。 她已然二十七岁了,不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凌渊到底喜欢她哪一点呢? 华年已逝,青春不在。 她觉得,凌渊只是太孤独了。如果没有楚徇钺的话,她也会一样孤独的。 是不是该谢谢虞景,替她谋算好了一切,连她的退路都想到了。 忽然好想念他,唐麒笑了一下。 可惜不能重来 唐麒跟所有的女人一样,会害怕。只是以前,心思不在这里,现在倒是忽然觉得自己年岁已长了。 “小姐尚在青春,何必担忧?”身边的人悄无声息的出现,给唐麒递上一支黑色檀木发簪和一枝纯白梨花。 唐麒接过,接梨花放在花瓶里,道,“只有女人才明白这个道理,年岁已长,妇人之仁,功业未成,已经没有机会了。” “小姐,北海战事再起。” “为何?” “袁将军渡江之时,被忽然袭击,韩将军断后,尚未离开,敌方不知,双方卷入混战,已有三天之久。” “胜负如何?”唐麒道。 “僵持不下,北方将士不善水战。” “下令撤退,没必要在那里僵持,这是拿我的命换来的条件,算我对不起诸位将士。”唐麒将长发挽起来,声音轻飘飘的,却异常沉重。 “小姐放心,属下等拿的起放的下,此次战事再起,绝非两位将军之意。”方荆换回了自己的声音,沉声说道。 唐麒“嗯”了一声,又问道,“外面的情况如何?” “流言四起,恒郡,乾元城都流传小姐已经已经殒命,是楚相公所害,凌渊大有让其成真之意,夫人迟迟不露面,北方朝政维持艰难,隐有混乱之象,夫人应早做打算。” 唐麒趴在梳妆台上,道,“方荆,若是我现在放手,你们会觉得我不负责任吗?” 方荆木着脸,半晌后道,“会。” 唐麒点点头,“确实啊,打了这么多年,而我却中途妇人之仁,为了自己的性命,将北海拱手让人,着实对不起已经为北方死去的将士。” “小姐,您的性命很重要。”方荆语气坚定。 唐麒回道,“终究还是我怕死。” 方荆看着她,“别人都可以死,但是小姐不能死,小姐若是死了,接下来只会死更多的人,小姐小姐不必自责。” 唐麒一手支着下巴,笑道,“怪不得你一直成不了亲,安慰人的本事太差了。” “属下是小姐的刀,会杀人就好。” 唐麒皱眉,“我还不清楚凌渊到底想干什么呢?” 她一手敲着桌子,目光落在那一枝梨花上,沉声道,“据说,江南春日风光无限好,我想去哪里看看,怎么样,方荆?” “属下明白。”方荆道。 “做做样子就好,”唐麒道,“让林峰调人到乾元城,凌渊太偏执,我不想和他谈了。” “是。” “只要没打起来,就不必管北方的局势,让清时好好照顾两个孩子,再转告他,我很好,很想念他。”唐麒拿起另一枝有些许干枯的花儿,递给方荆。 方荆接过梨花,装进宽大的袖子里,这才出去了。 唐麒穿着一身白色长裙,极为素淡雅致,稍稍上了一点妆容,把吓人的脸色给遮住了。 她看看镜子,看起来终于有点像原来的唐麒了,就是太瘦,还有,已经二十七了。 唐麒推门走到外面,三月底的天气已经非常温暖,她觉得非常舒服,如果能去外面转一转就好了。 她朝门口走过去,果不其然,被侍卫拦住了。 “让凌渊过来,”唐麒冷声道,“他是想把我关死在这里吗?” 侍女匆匆过来,道,“夫人,公子正在朝臣商量事情” 唐麒趁机一把抽出侍卫腰间的刀,横在侍卫脖子上,道,“我才懒得管他在哪儿呢,今天天气不错,我要出去。” “夫人” 唐麒斜睨了侍卫一眼,道,“快让开,你说这春光大好,见了血多难看,再者,我就转转,又不会走。” 她说着,直接用刀背敲晕了一个,然后施施然走了。 小侍女给吓得够呛,忙去找人了。 唐麒扔了刀就朝花园里走过去,去年夏日,楚徇钺可是重新修葺了一番,花了不少银子,怎么能不去看看呢。 此时的花园里,凌渊和几个大臣在商量事情。对于唐麒忽然退兵一事,许多人不了解内情,恐其有诈,正为此事争吵。 青山看见唐麒走过来,差点把手里端着的茶杯扔在地上,赶紧就过去告诉凌渊了,可惜已然来不及,凌渊站起来的时候,唐麒已经走过来了。 周瑾年率先回头,眼睛一瞪,关敏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他没见过唐麒,皱眉道,“公子什么时候身边又多了这么一位?” 周瑾年拿胳膊肘顶了他一下,道,“胡说什么呢,是那位,唐麒。”关敏脸色一冷,敌方主帅,北方之主,传言是真的?! 凌渊起身走到她面前,道,“怎么出来了?” “今天天气很好,很舒服。”唐麒微笑着回道。 “出来也好。”凌渊道。 “你们随便,我就是想看看去年请清时把这里修成什么样子了,还有原来的钺王府,转一圈就走。” 凌渊回头看了那几位一眼,道,“青水,让他们先散了。” 唐麒不置可否,拢了拢袖子,道,“不准备告诉他们我是哪一位吗,这样一来,外面的传言,唐麒性命垂危被凌渊公子所救,带着长子唐黎在乾元城,楚徇钺摄政北方不是更真实吗?” 凌渊脸色稍稍有些难看,道,“不刻意解释,不是更真实吗。” “你倒是玩儿的一手好计策,可怜和我拜堂成亲的元配夫君成了心机深沉,破坏别人情缘的恶人。”唐麒挑眉,表情淡漠,但是语气恶毒。 “我可没这么说过。”凌渊道。 “假做真时真亦假,”唐麒垂眸,往前走了几步和凌渊错开,“纠缠这些做什么,我不是在乎名声的人。” 凌渊上前道,“我更不是,只要能留下你,玖思,别的事情我自然没什么好在意的。” “可是我在意。”唐麒说着往另一边走过去,没走几步就听见几个孩子的吵闹声。 再往前走了一些,她看见阿黎身在其中。 “你才不是公子的儿子,我姑姑以后就会嫁给公子,你算什么东西!”一个胖胖的男孩子骄横道。 其他人随声附和,阿黎很明显是被孤立的那一个,唐麒嘲讽地看了凌渊一眼,后者脸色难看。 阿黎一直没有说话,忽然往前走了几步,一脚将那个男孩子踹到在地,上去就是一顿打,几个年纪大一点的孩子被阿黎给吓到了,半天没有上去拦着。 他凶狠地瞪了其他人一眼,道,“我唐黎是谁,不用给你们交代,至于谁要嫁给你们公子,和我没有半点关系!我有爹爹!” 阿黎说完,回头看见唐麒站在那里,顿时觉得心里委屈,朝她身边走过去。 一群孩子散开,唐黎跑过来,没有看凌渊,直接扑到唐麒怀里。 “娘” “没事,下次记得先把他胳膊给卸了。”唐麒轻飘飘地说着,把儿子抱在怀里,拍了拍他的背,抱着走了。 凌渊一阵头疼,没照顾好儿子,实在是他的过错。 走了几步,阿黎从唐黎怀里跳下来,道,“爹爹是住在那边吗?” “没住两年,他在皇宫里长大。” “可惜皇宫被娘亲烧了,我看不见了。”唐黎道。 “没什么好可惜的,藏污纳垢的地方,烧了就烧了。”她随口道。 “娘在放火之前,不是把书和值钱的东西都搬走了吗?”唐黎道。 唐麒笑道,“那是自然了,书这样的好东西,要是放火烧了,你娘得承担千古骂名,这可不行。” “你娘亲从来不怕承担骂名,只是心疼书而已。”凌渊在二人身后道。 “父亲你怎么知道?”唐黎回头问他。 “你母亲七岁的时候,和我在元隐方丈那里抢书,结果我们都掉到荷花池去了,那本书被她扔了上去。”凌渊玩笑道。 “娘,真的吗?” “我想不起来了。”唐麒垂下眼眸,沉声说完,一个人朝钺王府走过去了。 想不起来 凌渊看着她的身影,想追上去,唐黎拉着他的手,道,“父亲不要过去,娘想一个人待着。” “你怎么知道?”凌渊抱起他。 阿黎给了他一个白眼,道,“娘想弟弟妹妹了,还有,父亲,娘已经履行诺言了,你什么不让她走,她想弟弟妹妹了,而且,北方都要乱了。” 他认真地看着凌渊,脸上都是为什么几个字。 “阿黎,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不好吗?”凌渊摸摸他的头,道。 “我和父亲是一家人,娘和爹爹是一家人。”唐黎肯定道。 凌渊无奈地看着儿子,唐黎对楚徇钺感情深厚说到底,还是他的错。年少轻狂,看轻了唐麒,更是看轻了感情二字,他从来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后悔的一日,从来都没有。 迎着儿子的目光,凌渊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被划了几个口子,然后浸在醋坛子里,又酸又涩又疼,却没办法拿出来。 难道后半生里,他都要这样度过吗? 孤独寂寞不,为什么不再赌一把,送上门的机会,如果不利用的话,他就不是凌渊了。 可惜不能重来啊。 第四十六章夺妻之恨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46 北方的局面尚在控制之中,但是楚徇钺自己已经失控了。 他看着一双儿女的时候,非常非常地想念唐麒,没有男人能够忍受自己心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绑架,尤其是那个男人还是自己的情敌,唐麒和他有一个孩子。 并非不相信唐麒,这是一个男人的正常反应。 北海战事再起,楚徇钺就知道唐麒的处境应该非常糟糕,谈判应当完全崩了。 楚徇钺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等待,他等了唐麒太多太多年,所有的耐心都已然耗尽,他没有心情和理智再等下去了。 直觉告诉他,如果再等着,唐麒恐怕再也不会回来了。 楚徇钺脑子里乱糟糟的,直接去了军营,他不喜欢打仗,但是如果唐麒有事,他担心自己下辈子都会和凌渊打下去。 父母之仇,夺妻只恨,不共戴天! 父母之仇暂且不提,楚徇钺对楚氏一族的感情,那是剪不断理还乱,但是对于唐麒那就不一样了。 一见钟情再见只盼长相守,就要十年了。他爱她,丝毫不掺假,他为唐麒付出许多,牺牲许多,唐麒什么态度暂且不说,但是他绝对不能允许对唐麒别人如何。 何况他和唐麒生有一子一女,简单来说,楚徇钺是发火了,冲冠一怒为红颜,为了他的妻子。 傍晚,天将暮。 唐麒一个人坐在钺王府的合欢树旁边,这树还小,是去年才栽下的。 她很想知道楚徇钺当时的心情,是下定决心在这里久居了,还是相信她一定能够回来呢? 楚徇钺怎么舍下她呢,唐麒笑着摇了摇头,靠在树干上,阳光依旧很温暖。 当时她就算准了,楚徇钺一定会回来了的,就算没有孩子。楚徇钺的心,在她这里,要多软有多软。 她觉得自己心里也装的满满的,一般是人,一半是事情。 今日之后,唐麒身在乾元城唐王府的事情,就会传遍乾元城,北方,南方这对于北方极为不利。 北海退兵一事,必定对北方极为不利,唐麒侧靠在树干上,一手在袖中握紧,本以为利用人心感情可以让凌渊后退一步,看来她还是高估自己,低估凌渊了。 凌渊不是楚徇钺,楚徇钺会放任她,即使她伤害了他,楚徇钺也不过默然忍受。但是凌渊不同,他想将她囚禁,他的爱就是囚禁。 唐麒合上眼睛,大概是太暖和,竟然睡着了。 书房,凌渊坐在书桌前,看着北海的战况。 唐麒果然如约退兵,退的非常非常彻底。袁坤和韩隽已经带着人退到了安东郡,而今北海重归他手中,江南九郡最大的威胁已经消除。 其实,唐麒可以不这么做的。 她敢过来,肯定是料定自己不会眼睁睁看着她丧命,这一把根本不用赌,她已经赢了。 凌渊看的出来,唐麒这次过来,的确有意和谈,真心实意的。 大概是已经厌倦,并且经历生死,放下了许多东西,还有虞景的那八个字,何必执着,何必执着? 但是唐麒偏偏没有想到,她会被扣下来,而自己,不打算和谈,虽然唐麒处于上风,他处于弱势。 江南九郡威胁已除,但是西南,凌渊清楚,西南的事情不会那么容易解决的。 也是他用错了人,卫衍,该怎么说呢,不是没有能力。可栽到女人手里,还是前朝公主手里,卫衍一点都不冤。 凌渊本身也不是很看重楚韵瑶,毕竟当时她确实不是个聪明的。他也没有太过在意唐麒的谋算,这不是唐麒擅长的事情,她刚烈的个性,更适合在战场上流血,而不是搅弄风云。 所以,他输得不冤。 周瑾年下午给阿黎讲完课,来找凌渊,他这个师傅算是做到头了。 他今日才知,原本唐黎的师傅是当世大儒韦博韦先生,周瑾年哪儿还敢再教他啊。 这么想着,便往凌渊这里过来了。 关敏则是发现乾元城外的异动,连忙来找凌渊了,两个人在外院遇上,不约而同地神情严肃。 “老关,”周瑾年道,“出事了?” “能不出事吗,公子扣了人家北方的主子,若是我的预料没错,恐怕乾元城还得打。” 关敏似乎对唐麒意见很大,或者说,他是对凌渊扣下唐麒这件事情意见大,说话有些冲。 “公子大概是想把人留下。”周瑾年道。 “留也不是这么个法子啊,”关敏揉揉眉心,道,“外面这流言闹的天翻地覆,好似人家唐夫人真的要死了一样。” 周瑾年拍拍他的肩膀,道,“行了,老关,别想这么多,唐夫人还在我们这里,总不能真打起来,放心吧,我看这唐夫人经历生死大关,怕是不想再打了,此次过来,就有和谈之意。” “你从哪儿知道的?” “黎小公子那里,”周瑾年皱眉,“真是个祖宗,说我史书讲得无趣,一下午都打瞌睡了,我本来还生气,谁知他原来的先生竟然是当世大儒韦博韦先生,说起来,我还是韦先生的徒孙,哪儿还敢再教他啊。” “那位黎小公子倒是生的像公子。”关敏想起阿黎,不管是说话办事,都不像个孩子,身上有凌渊的气质,就是长的有点儿太嫩了,头一回见,他还以为是个姑娘家呢。 “都是一家人,真不知道还要打到什么时候。”周瑾年忽然叹气道。 战事惨烈,每次一开战,厚厚都是抚慰信,百姓何辜,将士何辜,万里山河本如锦绣,偏偏多年来战火纷飞,去年一年之内,先是瘟疫肆虐,而后是北方大旱,灾祸连连。 “走吧,若是唐夫人有意停战,必定是打不起来了。”关敏道。 周瑾年点点头,他可以凌渊的雄心壮志,但是江山清平,百姓安康,是他作为一个士人的梦想。 小公子唐黎,是唐夫人指定的继承人,也是凌渊现在唯一的儿子,以他们二人对此子的重视程度来看,他必定会是这片江山的继承者。 可以不打仗的,周瑾年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想法。 凌渊尚且不知道自己的手下人也已经存了和谈的心思。 天色已经黑尽的时候,唐麒还在合欢树下面,她已然睡着了。 侍女给她备好了晚饭,却哪儿都找不到她人,正急得满世界找。 凌渊也过来用膳,侍女匆忙跪下,道,“公子,婢子到处找不到夫人” “她下午回来过吗?”凌渊问道。 “不曾。” 合欢树下,一个白衣女子侧身躺着,睡得很沉。在黑夜中,白衣十分显眼。 凌渊走过去,将她抱起来。 唐麒自然而然地把手搭在他的脖子上,凌渊一喜。 “清时,你夜宵做好了吗,现在什么时辰了。”唐麒迷迷糊糊的,往抱着他的人怀里使劲儿蹭着,软软糯糯地问道。 她真的是被楚徇钺照顾惯了。 她习惯熬夜,有时候会在书桌前睡着,楚徇钺就会抱着她回房间,她习惯了往那个怀抱里蹭,太习惯了。 凌渊心里,此刻却五味杂陈,她抱着他,却在喊另一个男人的名字,娇俏地像一个小女人一般,这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唐麒,温柔的,顺从的,可爱的唐麒。 在凌渊皱眉的时间,唐麒猛然惊醒,然后一把推开凌渊,从他怀里跌在地上,完全清醒过来。 “没事吧!”凌渊赶忙蹲下身。 “你别过来,我没事!”唐麒摔得挺狠,腰有点疼,她的声音更是严厉。 凌渊愣愣地站在一旁,半晌才道,“那才是你吗,玖思,我一直以为,你翅膀太硬,需要折断。” 唐麒愣了一下,抬头道,“我当然很强硬,不然怎么会是一方之主,你脑子有问题吗?” 她只觉得凌渊莫名其妙,不想和他说话。缓过劲儿才从地上起来,道,“凌渊,我说真的,咱们俩真不合适,我一向强硬,需要人照顾,需要一个人,就算我不说话,他也能知道我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可是你呢,你只顾自己高兴,哪里会猜别人的心思,我是绝对不可能勉强自己的,你也是。” “清时一直照顾我,他真的非常小心,连一杯茶都知道我什么时候要烫的,什么时候要温的,但是你不行,我们就像两座山,你觉得我这里风景好,可是永远不会主动走过来,而我,已经有了喜欢的风景,这还不够吗?” 凌渊回头,目光灼灼,“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要是十年前,我会试的。” “楚徇钺那个样子,真的很有意思吗?” “我觉得很好,我爱权力,他爱我。” 凌渊笑道,“不知道楚徇钺听到你这个回答,会不会伤心?” “就算伤心,他也会回来。”唐麒沉声说道。 她这一手,说起来真的很不地道,凭着一个人对她的喜欢,就屡次胡闹。 “你这一次敢赌,不就是凭着我喜欢你吗?” “是啊,”唐麒承认,“我就是这么想的,我不想死,我也做到了自己答应的第一个条件,北海撤军,至于那里又打起来,凌渊,那是你的人马想要生事,这还用我说吗!” “玖思足不出户,竟知天下事。”凌渊看向她。 “是啊,前两天晚上有个属下来看我,我还吩咐他,记着好好照顾我的曦儿和靖儿呢。”唐麒抬起眼眸,强硬地看着凌渊。 说完,她拒绝了侍女,自己扶着腰走了。 这几年忙的太狠,她身体很多地方都有问题了,平时被楚徇钺捧着倒不觉得,现在一摔,她觉得腰都要断了。 第四十七章天下大事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47 唐麒走的很慢,凌渊跟在她后面,两个人沉默着回了厢房,桌子上一经摆好了晚饭。 大都是唐麒喜欢的东西,她骨子里还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挑食是自然的,嘴叼得很。 凌渊看着她挑来挑去,忍不住道,“快吃饭。” “不想吃。”唐麒干脆放下筷子,一手撑着下巴,拿着勺子舀粥吃。 “想吃什么,我让他们给你做。”凌渊心生无奈,也放下筷子。 “不想吃什么,”唐麒慢慢地搅着粥,漫不经心道,“我不饿,今天一下午都在那里睡觉了,没动弹,当然不饿。” 凌渊也放下筷子,“你是不想看见我吗?” “我要是把你绑了,你愿意看见我吗?”唐麒垂下眼眸,又夹了一块肉,放在粥里。 “我很高兴能够看见你。” “我一点都不高兴,我以为你已经选了天下,你为什么还想绑着我,果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唐麒脾气就这么上来了。 凌渊却面带笑意,道,“怎么又生气了?” 唐麒往窗外看了一眼,她不是内敛的人,情绪大多时候都写在脸上。连北方的朝臣都清楚,这位生气还是高兴都写在脸上的主子,其实很好伺候,不必工于心计。而且她的火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有事情说清楚就好,就算她今天要打断你的腿,明天肯定没有事情了。 “没事,我在想,我家小丫头和小儿子怎么样了。”唐麒的目光依旧留在窗外,这倒不是假话,女儿还好,她走的时候,儿子还是那样,喘气都弱弱的。 “不会有事的。”连他自己都觉得这句话有多苍白无力。 唐麒不语,喝完粥便朝里屋走过去了,话不投机半句多,没什么好说的。 凌渊只能恨自己醒悟太晚,将她推到别人怀里却不自知。 两日后,三月二十五日。 北方摄政之人楚徇钺,陈兵乾元城下,不为备战,而是要求和谈。 并且,他说出了唐麒的去向,并没有说唐麒身体有问题了,而是直接说她应凌渊之邀,去与南方和谈,本来已经达成协议。 但很不幸的是,对方在她撤军出北海之后,骤然撕毁条约,将人扣在乾元城中不肯放还。 别的暂且不提,“和谈”两个字,直接戳到了天下人的痛处,还是最痛的那一点。 这是他们盼望已久的和平,这是第八年了。 八年前,前朝的长极皇帝同时和两方开战。同时,埋藏了多年的阴暗血腥的事情被挖出来。 唐王府的血债,凌王府的无奈,几大世家的同时没落,甚至那位精才绝艳的景云皇太子及其子,原来都是因为那位皇帝,而一一陨灭,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连史书都模糊了他们的墨迹。 楚徇钺坐在帐中,面前放着一枝干枯的梨花,方荆跪在地上,道,“楚相公,属下来迟。” 确实来迟了,他出城耗费了一些时间,结果楚徇钺已经到了乾元城下。 “她还好吗?” “小姐很好,小公子也很好,小姐说,她很想念您,希望您平安。” 楚徇钺垂眸,道,“没事就好。” 只要唐麒平安,那么什么事情都好说,楚徇钺觉得自己的心终于落在胸膛里,而不是捏在手里,时时刻刻担心它会掉下去摔碎了。 唐王府,唐麒提着长剑,匆忙穿过走廊,朝书房走过去。 她是走着过去的,但是两个侍女追的气喘吁吁都追不上她。 里面正吵的热闹,大概是是为了陈兵城下的楚徇钺。连唐麒都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惊慌失措,听说楚徇钺亲自过来的时候,她立刻担心起来。 打仗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啊,楚徇钺什么时候能打仗了?!开什么玩笑! 唐麒横剑在门口侍卫的脖子上,喝道,“让开!” 青山赶忙道,“夫人,您冷静点,属下去通报公子一声,您快把剑放下来。” 唐麒喘了口气,把剑扔在地上,道,“去!” 凌渊当然听到了她的声音,立刻带着人出来。 唐麒走过去,看着一行人,沉声道,“想来众位已经清楚我的身份,唐麒,北方之主,虽在乾元城,意在” “玖思!”凌渊打断他,“别闹了,回去。” “你怕什么,凌渊!”唐麒瞪着凌渊,目光灼然。 “唐麒,回去。”凌渊走过去,伸手要碰她。 “凌渊,唐麒不是你的笼中鸟,是北方之主,你没有权力将我关起来,”她躲过凌渊的手,然后看着众人,“我意在和谈,愿意后退一步,你们还是劝劝凌渊为好,这天下迟早是我的长子,也是你们公子的长子,唐黎的,我不愿给他一个千疮百孔的江山,不愿百姓再受流离战乱之苦,不愿随我从西秦到恒郡的将士,无辜丧命。” “凌渊,你还要再战吗!”唐麒喝道。 “妹妹这么说,真是把我陷入了不义之地。”凌渊脸色淡漠,看不出表情。 “陷入不义之地?”唐麒偏过头,好笑地看着他,“说的好像你我占着大义一样,将天下拖入战乱整整八年,百姓受苦,将士为了你我的野心血流疆场,哪一件事是占着大义的,不过是为自己的私心而已,历来上位者不都是这样吗。” 唐麒一段话把一群人说的哑口无言,她一向坦荡,很多事情都能够摆在明面上来说。但是凌渊不一样,在天下人的印象里,他还跟十年前一样,风度翩翩,姿容绝世。 她说完,目光扫过众臣,心下了然,看来这些人也不见得有多忠心,道,“有些事情,咱们心知肚明就好,该说的我也说了,再会吧。” 有些话,不需要说很多,只需要说清楚就好,唐麒深刻明白这个道理,她折身回去,把长剑捡起来,提着走了。 “当然了,”唐麒回头,微微抬起下巴,极为骄横肆意,“你可以不考虑,咱们可以血战到底,北方十八万大军,凌渊公子,可以试一试,青锋三尺,是谁血溅五步,魂归阴司!” 唐麒横剑的姿势,颇有少年时的骄横和放纵,非常任性,虽然一身白衣,也让人想到了当年有关她的传言:红衣阎罗,血染大漠,白骨累累。 而今,唐麒的盛世容颜已经随着年纪的增长,渐渐趋于平和,不再如当年那般耀眼灼目。 但是她的气势让人难以忽视,震慑人心的感觉已经浸在骨子里了。 她站在那里就让人忍不住注视,移不开眼睛。 唐麒提着剑,慢腾腾地走回去了,她腰疼,也走不快。可是在后面一众人的眼里,就像是在威胁他们一般。 随后就有人开口了,“公子,真的要和谈吗?” 周瑾年担心凌渊发火,立刻道,“陈大人,兵临城下你还不去准备粮草,快去!” 陈姓官员看着凌渊冰冷骇人的脸色,急忙提着官服跑了,凌渊看了周瑾年一眼,把周瑾年吓了一跳。 凌渊没有再说话,他清楚他们的心思,唐麒抛下的不是饵,而是一张网,捞上来的都是大鱼。 谁愿意战火纷飞的日子里过活,谁不愿意江山清平,生活安乐,他可以理解。 但是,凌渊不愿意认输。 从十岁开始,他就有着自己的坚持,他的目标一直是那个位置,他从来没想过要停下来。 身在高位,才有掌握一切的力量。这是他的信念,留在骨髓里的无法更改的东西。 唐麒进了院子之后,才扶着腰坐下。她也不能,疼的她够呛。 这就是代价,即使病痛缠身,即使遇到再心烦的事情,也要去处理朝政,应付大臣。她觉得上次一睡一个多月,是把她这十几年来缺的觉全部都补上了。 她侧躺在秋千上,尽量不动。 她很清楚,不能把凌渊逼得太狠了。其实这件事情,她应该尽量保持温和的态度,而不是今日提剑相迎,咄咄逼人。 但是很可惜,唐麒一向个性骄傲,不可能那样做,尤其是对方是凌渊,将她囚禁的人,唐麒做不到。 凌渊旁边那一帮人可能被震慑,但是凌渊不可能。唐麒叹了口气,皱着眉头,事已至此,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时候,唐黎拿着书过来了。 自从阿黎前天把谁家孩子的下巴和胳膊一起卸了之后,就再也没有有人敢招惹他了。 可是周瑾年也忙地脚不沾地,没空给他讲书,唐黎又跑过来找唐麒了。 “娘,你忙吗?”唐黎走过来道。 “不忙,过来。”唐麒招手让儿子过来。 “今天不看书了,”唐麒道,“你父亲应该会去乾元城下,跟着他过去。” “要去见爹爹吗?” “对,想办法给你爹爹带个话。”唐麒在耳边低声说道。 “好,说什么啊,娘,方荆叔叔都来不了呢,怎么给他带话。”唐黎问道,方荆上次侥幸逃脱之后,唐麒再也没见过他了。 唐麒想了想,“你就站在城楼上喊,说娘和你都很好,这是天下人的大事,怎么敢疏忽?” 这话有开玩笑的意思,她的身体,竟成了天下人的事情。阿黎虽然不懂,但是楚徇钺一定能明白,天下人的大事,是停战和谈。 “我知道了,娘。”唐黎扑了过去。 唐麒赶忙躲开,道,“阿黎乖,娘腰疼,别闹啊。” “娘,”唐黎伸着小手捏着她的腰,道,“你真是笨死了,爹爹不在,你至于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吗,不是平白让他心疼啊?” 唐麒闻言笑起来,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许插嘴。” 第四十八章稚子过慧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48 如唐麒所言,凌渊下午真的准备出去,唐黎一直跟着他,拽着衣服不撒手。 “父亲,我也想去,我还没见过乾元城的城门呢,你带我去嘛!” 事实证明,长的好看的孩子就是有优势,唐黎眼睛很漂亮,撒起娇眨着眼睛谁看着也心软。 周瑾年忍不住开口,道,“带上吧,公子,男孩子不能老是关在家里。” “对,”唐黎展开双手抱着凌渊,“父亲,带我去,我要去看城墙,我娘说她以前翻过乾元城的城墙。”虽然把腰给扭了。 凌渊禁不住儿子软磨硬泡,把他抱起来,道,“别乱跑。” “我不会跑的,这是我自己选的路。”唐黎靠在凌渊肩膀上,双手环住他的脖子。 凌渊有一瞬间的心软,道,“你还小,怎么知道自己以后会怎么样?” “我当然知道,因为阿黎是母亲和父亲的孩子,如果站的最高的人不是我,你们会怎么样呢?”唐黎非常懂事地说道。 凌渊一阵心惊,这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想法,他才七岁而已,不需要想这么多的。 “谁告诉你的?”凌渊抱紧他道。 “这么简单的事情不用别人告诉,我想得到。”阿黎目光沉沉,漫不经心的样子像唐麒,嗓音像凌渊。 自幼浸在朝政中的唐黎非常会分析利弊得失。就像他当初能够做出冷静的选择,跟着刺客离开一样,现在他也非常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为什么要做。 “你不该想这么多,你还小。”凌渊一手摸着儿子的头,有些心疼。 “有的人,生来就承担着责任,”唐黎清澈的瞳孔里都是认真,“这是娘说的,其实娘很懒,她最喜欢天气好的晒太阳,什么都不干,听我爹念话本子,可是她不能,我想让她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凌渊也认真道,“那你就错了,你母亲想要天下,至尊之位。” “母亲不是。”唐黎肯定道,孩子的直觉总是非常准确而可怕的。 凌渊没有再说话,他也感觉到很不正常。 唐麒是任性而倔强的,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也非常执着。 是是那八个字,“何必执着?何必执着。” 是因为虞景。 她从八岁和十八岁的童年期和少年期,都是在虞景的教导下度过的,这段岁月,足够虞景将一些不属于她的东西刻在她的骨子里,让她觉得那是她的责任。 回想唐麒第一次看到那个手帕的时候,她的失态简直无法言语。 凌渊回神,抱着阿黎上马了,没有再多想。 唐麒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手里正拿着那块手帕,上面落着八个字,虞景写下的八个字。 她将帕子展开,喃喃念道,“何必执着虞景,该不该说成也虞景,败也虞景呢,多年来我所坚持的,我认为正确的事情,都是你告诉我的,你告诉我什么是对的,现在又告诉我不必在意那些,我真是被你害惨了啊?!”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信念的崩塌,唐麒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所有的对错都是别人告诉她的,现在,那个她坚持的信念都推翻了,被教养她的人推翻了。 上一次来的时候,她跟楚徇钺说过,以后跟虞景的关系,真的只剩下清明时节烧几张纸了。 唐麒特别想骂人,他妈的她连纸都不想烧了! 她被算计了十年,现在连第二个十年都快到头了。 现在唐麒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这些年来,她都做了什么呢?想不起来,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战事和朝政,摆弄人心,操纵天下。 “唉”她长长地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 “年轻人叹什么气,大好时光尚在。”一个略带沧桑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慈爱和善,听着非常舒服。 唐麒起身行了一礼,道,“凌爷爷好。” “坐下吧,难为你还肯喊我一声爷爷。”凌老爷子笑道。 唐麒笑着回道,“晚辈的事情,哪有牵扯到长辈的道理。” 他年近古稀,但是精神很好,看着就是以为和蔼的老人。 “本以为你会成了我的孙媳妇,却不想事情竟到了这个地步。”老爷子惋惜道。 唐麒不解,“您怎么这么说呢?” “渊儿自小就是喜欢你的,只是他太蠢了,不明白自己喜欢你,”老爷子笑道,“满帝都的女孩子,他只挂心你一个人,老头子我没想到他小时候犯蠢,长大了更是胡闹。” 一般男孩子喜欢小姑娘的时候,会捉弄着,谁知道凌渊弄巧成拙,从小时候的捉弄,到长大之后的利用。 “您不是来当说客的吧,”唐麒揉了揉腰,继续道,“我可是三书六礼成过亲的,夫君就在城下呢。” “胡说什么呢,”老爷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你们小辈的事情,我管什么呢,要我说,那孩子活该讨不到媳妇儿,竟然到了现在还想锁着你。” “那您放我出去呗,”唐麒笑道,“我已经不想打仗了。” “还打什么呢,瞧你这一副下一刻就要咽气的模样儿,怎么好端端的,就能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不是说楚家那孩子照顾你吗?”凌老爷子看着小辈,也是心疼地很。 唐麒无奈地笑道,“他又不是郎中,何况我这是被凌渊吓的。” 她当时早产可不就是因为凌渊突然出兵,将她生生吓起来的吗。 老爷子看着她那副虚弱的模样,也没有多问,又道,“阿黎这孩子教的很好,就是不像个孩子。” “是我的疏忽,”唐麒道,“他太懂事了,是个早慧的孩子。” “太早慧了,不好。”老爷子心疼地说道。 唐麒对此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沉默,她过早地将长子推到权力的中心这对于一个上位者来说是很不正常的事情,是有着推卸责任的嫌疑的。 “罢了,不说孩子,你倒是说说,怎么想通了,不打仗了?”凌老爷子自己倒了两杯茶,制止了唐麒要站起来的动作,他看的出去来,这孩子身体不舒服。 他将茶递给唐麒,唐麒连忙道,“谢谢凌爷爷。” “这有个什么,”老爷子道,“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发现,以前那些了不得放不下的大事小事,给根本都算不了什么,人才是最重要的,你得好好的才成啊。” “谢谢爷爷教导,玖思知道了。”唐麒道。 “你倒是可以功成身退了。”凌老爷子始终为凌渊惋惜。 唐麒摇摇头,没有说话。 她已然身陷血泊之中,回头的路也同样是血腥的,只是她还有人陪着,夫君孩子,都陪着她。 相较于凌渊,她已经算幸运了。 “有棋子吗?”凌老爷子忽然问道。 “有,”唐麒回头,想不起侍女叫什么名字,只好道,“小丫头,去把我的棋盘和棋子拿过来。” 棋盘很快摆好,日光落在一老一年轻的两个人身上。 唐麒拈着棋子,笑道,“许久没有碰过了,爷爷让我五子。” 凌老爷子倒是知道她的本事,拒绝道,“这可不成,老头子可不上你的当。” 唐麒微微蹙眉,只得放下棋子。 阿黎站在城墙上,看着下面一片密密麻麻的营帐,似乎很高兴,道,“父亲,我能够看见我爹爹的营帐,离得好近啊。” “是,很近。”凌渊道,他被凌渊父亲和爹爹的言论绕的发晕。 很快,下面的兵马就开始乱起来。因为楚徇钺过来了。 阿黎在城墙上竭力探身,凌渊一直拽着儿子的衣服,生怕他掉下去。 尘埃落下,楚徇钺看着高处的儿子,这几日纷乱杂陈的事情让他有些不知所措,每日都在对唐麒的担忧之中度过,现在看见唐黎,觉得心中终于安静下来。 “爹爹,阿黎和母亲都想你了。”唐黎兴奋地喊道,虽然传到下面的声音很弱,但是楚徇钺听到了。 楚徇钺朝他招手,唐黎差点蹦起来,道,“父亲,我能出去看爹爹吗?” 不待凌渊回答,唐黎自己道,“算了,我知道不能,在这儿看看就好了,就是我看不清他好不好,回去给我娘说是好还是不好啊?” 凌渊又不能指责孩子,只能自己憋着难受。 “爹爹,娘说她的身体很好,这可是天下人的大事。”唐黎卯足了劲儿,把唐麒交代的话喊了出去。 楚徇钺听见之后,一时之间没有听出其中的意思,但总觉得不对劲儿,他回头对林峰道,“林将军,你告诉阿黎,弟弟妹妹也很好,让他照顾好自己和他母亲。” 林峰自然按照原话说了出去,唐黎已经没力气了,拿着手里明晃晃的,镶着金玉的匕首挥了挥。 接下来,楚徇钺和凌渊远远地对视着,所有人最担心的战事并没有发生。 楚徇钺最后还是让林峰说话了,意思就是他有意和谈,希望凌渊能够将被他软禁的唐麒放回来。 总之一句话,有话咱们好好说,什么都好商量,但是先把我夫人还回来,软禁别人的妻室,实在是不地道。 凌渊也回答的简单含糊,大意是楚徇钺身为前朝皇族,对唐麒心怀怨恨,以至于唐麒在临盆的时候遇到危险,险些丧命,如今才缓过一口气。 假做真实真亦假,一时间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在场的人也说不清。 可这件事情,对楚徇钺是极为不利的。 一局还没完,唐麒累的头昏眼花,凌老爷子无奈,“行了,你先去休息,咱们明天再接着下。” 唐麒俏皮地笑了笑,打着呵欠行礼回去了。 第四十九章天下大事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49 乾元城下,一场辩驳没有结果。 林峰最后发怒,说事情只要让唐麒出面,不就解决了吗! 凌渊当然没有理会,在日落西山的时候,唐黎已经困得趴在凌渊怀里起不来了,凌渊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也就带着孩子回去了。 他抱着睡着的唐黎走下城楼,没有人能看到,凌渊的手在发抖。 他很难受,只觉得心头杀意大盛,若不是孩子在这里,他真的非常想杀了楚徇钺。 前朝皇族,楚氏后人,他早就该死了。 凌渊的理智已然将要失控,为什么会是楚徇钺呢,为什么唐麒会选择楚徇钺! 他十年来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 凌渊一向冷静自持,当年他曾说希望唐麒在他身边,当时只是觉得他和唐麒相似,能够陪伴彼此。他不相信爱,唐麒也不相信,这很好。 可惜被唐麒拒绝,大概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 他不相信爱,直接否定了所有。 唐麒不相信,可她还是希望能找到一心一意对待自己的人,不愿将就。 唐麒该把你怎么办,该怎么办才能留住你!你让我这么难受,这么难受! 城里城外的人都在求神拜佛,谢天谢地,多亏了是没再打起来啊。 楚徇钺坐在营帐之中,想着阿黎今日说的话。唐麒很好,这肯定不是假的。她性命无忧,楚徇钺也就放心了。 还有一句是“这是天下人的大事”。 这是唐麒会说的话,也符合她的身份。关键是阿黎说的时候,语气有些奇怪,怎么说呢,过分激动了。 那孩子是个冷静性子,绝不会因为这话就显得那般着急。 “姜大人,”凌渊开口问道,“天下人的大事是什么?” “休战啊。”姜陶脱口而出,没有半点犹豫。 楚徇钺颔首,“我知道她的意思了。” “楚相公是说夫人吗?”姜陶道。 “对,”姜陶回道,“她的意思,是让我把这件事情变成天下人的事情。” 北方有意休战和谈,而且已经在北海退兵,这是天下人今年最高兴的事情,但是很可惜,凌公子“背信弃义”,把唐麒给骗了,还将她扣在乾元城,天下人当然担心战事再起。 既然是天下人的事情,就该让天下人来制止。 楚徇钺想着,立刻磨墨提笔,开始写诏书。 唐王府,唐麒睡得正沉,但是忽然觉得脸上痒痒的,便起来了。 睁开眼睛,发现阿黎正趴在她身边,面带微笑。 “娘,你醒了,不能再睡了啊,不然晚上又睡不着了。” 唐麒揉揉眼睛,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起来,慢吞吞地说道,“睡到明天就好了,我不想起来。” 凌渊站在外面,听到她慵懒的声音,想起今日阿黎说过的话,她那么懒。 “娘,起来喝药吃晚饭,然后再睡,”唐黎拽着她,“我今天看见爹爹了,他骑在马上。” 唐麒睁开眼睛,终于坐正了,“你爹没有从马上翻下来?” “胡说什么呢,娘?” “他骑马还是我教的,太蹩脚了。”唐麒毫不客气地嘲讽道。 “骑个马而已,至于吗,”唐黎都想翻白眼了,“娘,快起来。” 唐麒禁不住儿子磨,只好起来洗漱,凌渊推门进来。 他尚未说话,就被唐麒斥责,“凌渊你出去,我一个已婚妇人的闺房,是你能随便进的吗!” “我找你有事。”凌渊冷声道。 “有事也等我洗漱完,”唐麒从床上下来,还穿着寝衣,“阿黎,和你父亲出去等着。” 她倒是没有发火,只是单纯地说说而已。对于凌渊,唐麒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连生气都懒得生了,耗神。 她洗漱好出去的时候,阿黎已经被凌渊打发走了,只剩下凌渊一个人坐在桌子前面,等着她吃饭。 他的情绪不是很好,不,应该是非常糟糕。唐麒蹙眉,没有听阿黎说今日出了什么大事啊,怎么脸色这么吓人。 “坐下吃饭。”凌渊看她过来,沉声说道,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唐麒沉默应对,拿起勺子慢慢地喝粥,她不饿,也就没有吃别的东西。 “玖思,你喜欢什么?”凌渊忽然盯着孔萱,开口问她。 他的眼神有些骇人,像一把在阴森的夜色里泛着寒光的匕首,让唐麒觉得很不舒服,她皱眉,没有回答他,反问道,“你这么盯着我做什么?” “玖思先回答我的问题。”他给唐麒夹了菜,说道。 唐麒没有犹豫,道,“我喜欢的东西很多啊,你问这个干什么?” “玖思很伤心吗?”凌渊忽然问道。 唐麒的神情瞬间由随意变得僵硬起来,她低下头,拿着勺子半晌后,她才量凉的道,“凌渊,做人要知道分寸,你是想说你很懂看透人心吗?” “是啊,我确实很懂看人心,却不如咱们的儿子看的明白。”凌渊沉声回道。 “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就好,不要说出来。”唐麒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在挑刺。 凌渊看她脸色难看,便没有再说下去,也开始沉默着吃饭。 确实,唐麒是难受伤心的。她自幼建立起来的信念一朝崩溃,怎么会不伤心呢,只是凌渊这几日竟完全没有看出来。 试问,如果坚持了多年并且认真正确的事情,有人告诉你它是错的,你还可以回头,你会高高兴兴地接受,然后回头吗? 有些事情,说的多了也就成了真的。 “玖思,”凌渊轻声开口,声音中带着些许安抚,“既然不是你喜欢的事情,那就放下好了,何必徒添伤感?我早该想到,你一直都是唐家的小丫头,小懒猫。” 唐麒童年的时候,确实非常懒,“小懒猫”是唐王和王妃的戏称,只是被遗忘多年,二十年无人提起。 她猛的抬起头,看着凌渊道,“凌渊,有些事,不是你喜欢或者不喜欢就能怎么样的你不要和我说这件事情,我脑子乱的很。” 唐麒喝着粥,神思紊乱。 但是她可以确定的事情是,现在的局面,绝对是没有办法更改的,一点点都没有,何况也没有那么糟糕啊。 “玖思,能够告诉我你的打算是什么吗?”凌渊问道。 唐麒想了想,“很简单,让我回去,南北分治,北方以后会交给阿黎,南方如何我不管,就算真的再要打仗,那也是阿黎和你的事情,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再也不要见了。” “你不觉得很残忍吗,”凌渊声音低哑,很明显非常不喜欢这个答案,“再也不见,唐麒,我做不到的,不可能做到。” “那你觉得我能做到放弃清时,选择你吗,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唐麒喝完粥,干脆起来要走。 凌渊一把将她抱在怀里,道,“不会的,你现在就在这里,怎么会错过?哪里错过了!” “你不要发疯好吗!”唐麒喝道。 “玖思要是我杀了他呢,”凌渊搂紧唐麒,“今日我站在城墙之上,心头的杀意压都压不下去,如果楚徇钺死了,你会留下吗?” 唐麒冷静地看着他,“我唐麒,从来不依靠任何男人活着,当然,我的儿子例外。” 若是凌渊冷静一点,肯定会发觉唐麒有些不对劲儿。 唐麒看透了他身上的杀意,杀气凛冽,毫不掩饰,她知道凌渊不是在玩笑,他想杀了楚徇钺。 唐麒忽然觉得很荒唐,她又不是话本里柔弱多姿,依附男人活着的女人,凌渊也不是话本子为了美人不要江山的男人,为什么她还有经历这种事情! 她现在是不是该大哭大闹,抱着凌渊的胳膊跟他说,你不要杀他,你要是杀了他,我就跟他一起死! 唐麒被他搂的喘不过气,抬起胳膊肘推他,道,“凌渊,你他妈放开我,你要杀人还是要放火我不管,我也管不着,至于楚徇钺,就算他成了骨灰,我唐麒也是他的妻子,我曾经发誓,此生只嫁一人,绝不二嫁!” 凌渊还是没有放手,只是松开了一些,唐麒忽然闷哼了一声,显然是被弄疼了。 凌渊这才急忙松开,唐麒往前走了一步靠在门上,脸上都出汗了。 “你怎么” “凌渊,别说话让我缓一缓。”唐麒艰难地扶着腰,靠在门上深吸了几口气。 她这些年攒下了不少病症,牙疼,腰疼往日有人仔细照顾不算什么,但是自从被软禁之后,唐麒自己也不长心,有什么不舒服全部都来了。 凌渊非常尴尬,他也注意到一个事情,好像唐麒在他这里,不是这里受伤,就是那里受伤。 看着唐麒慢吞吞地走了,凌渊才回过神,准备让人去传风尽,只不过风尽还没到,他又有事情去忙了。 关敏在外面盯着情况,担心楚徇钺夜袭,夜袭倒是没有,但是乾元城下的兵力又多了。 他急忙派人回来通传,凌渊皱眉,唐麒的兵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多。 再这么围下去的话,他也只有和谈一条路了。 南方兵力多在北海,他又调人去了西南防守,担心那里出事,这么分散下来,留下乾元城的兵力一点都不多。 凌渊合上眼睛,他从来不缺钱,但是他最大的失策就是兵力不足,尤其是和北方比起来。 速战速决已经不可能了,而他被唐麒牵绊看来,真的是无缘那个位置了。 第五十章曾许清平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50 袁坤一进来,便跪在帐前。 楚徇钺道,“袁将军起来吧,你有何功过,自有唐麒回来决断,我虽代为监朝,却无权处置当朝大将。” 袁坤此举带有试探之意,虽说楚徇钺是唐麒夫君,但在袁坤这样的心腹大将眼里,他绝对没办法和唐麒比。 他行了一礼才起来,道,“楚相公,夫人可安好?” “无性命之忧。”楚徇奕示意让他坐下。 袁坤听到这句话,打结的眉心终于舒展开,禁不住道,“这就好,小姐安好便好,属下这便放心了。” “北海撤军一事,袁将军没有什么要说的吗?”楚徇钺看他憋闷了许久,便问道。 袁坤笑笑,语气轻快,道,“北海撤就撤了,不算什么,若是真的战事再起,大不了再夺回来就是,对我们几个跟了小姐多年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她的性命更重要。私心说来,属下虚长小姐几岁,看着她长大,那是当亲妹妹疼爱的,楚相公放心,只要小姐安好,别的属下不敢保证,原西秦四十万兵马,纵死不悔!” 楚徇钺原本也是担心退兵一事引起动荡,听他这么说,便安心了。 “袁将军先去休息。” 袁坤起身,行礼退出。林峰本就在外面等着他,道,“韩隽那小子没事吧?” “不是什么大事,呛了几口水,腿上又有伤,在安东郡守府躺着呢,没什么大事。”袁坤回道。 退兵之时,还是出了乱子。韩隽断后,在船头中箭跌入水中,被捞上来的时候差点冻坏,腿上的伤也发了,高烧不止,好在尹华那里的大夫不错,腿保住了。 “小姐这身体这几年生生给熬坏了。”林峰叹气道。 “她曾中毒,本就体弱,这次又也罢,清时比我们哪一个都好不到哪里去,你也别想太多了。”袁坤安慰道。 “我知道,可我这心里,就是过不去这道坎,你说要是真不能生,那就不要了还不成,非得把自己搭进去,我这心里,真是难受。”林峰叹气。 袁坤倒是没想这么多,道,“你话说的容易,你问问弟妹,这事她能答应吗,别想了,赶紧去把城南那群人退了才是真的,小姐这不是没事吗。” 袁坤倒可以理解唐麒的想法,当初他夫人生第一个的时候难产,差点没命,袁坤吓得半死,死活不肯让她再生第二个。他夫人倒是冷静,愣是生了第二个丫头。 女人对于孩子往往比男人更加执着。 两个人许久未见,聚在一起话多的是,便一起进了帐中。 恒郡,唐府。 唐念看着躺在床上还没醒的韦铃音,心中担忧不已。 孟茯苓朝他笑笑,道,“念公子这是高兴坏了?” “没,青宁还太小了,怎么就”唐念看起来非常尴尬,他是想过个五六年再生孩子的,没想到现在就有了。 韦铃音醒过来正好听到这句话,道,“谁说我太小了,都十七了,不小了。” “青宁醒了?”孟茯苓走过去道。 “嗯,孟姐姐,我这是怎么了?”韦铃音问道。 “要恭喜妹妹了,好了,你醒过来我就先出去了。”孟茯苓伸出手指比了一个三,拍拍她的手,这才出去了。 “青宁,你没事吧。”唐念坐在她旁边低声问道。 “你不高兴吗?”韦铃音看着他道,“你要当爹了啊,怎么不高兴呢?” 唐念把她抱在怀里,道,“你还这么小,才十七。” 韦铃音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心里也高兴,笑道,“你傻不傻,我不小了。” “我十七的时候,还跟着姐姐傻玩呢,你可不是还小呢。” 韦铃音待在他怀里不动,拉着他的手覆在自己的肚子上,没有说话。 唐念瞬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着火了,手心出汗。这孩子,是他的责任,是他生命的延续。 “你既然怀孕,就不要再操劳了,我请岳母大人和几位嫂子过来帮忙,快躺下休息吧。” “没那么严重,才三个月!”韦铃音反驳道。 “我说有就有,你今天昏过去,你知道把我吓成什么样了吗,差点把怀里的曦儿掉下去!” “曦儿呢!” “没事,没事,她自个还笑呢。”唐念安抚道。 “你别吓我!” 夫妻二人忙里偷闲,总算有时间说会儿话了。 当天下午,唐念就请了曾妙言,方婉儿和陈娇娘三个人,外带自己丈母娘过来,生怕韦铃音有个三长两短,本来不大的事情,闹得天翻地覆的。 唐麒这一日下午,又跟凌老爷子在下棋,接着昨天的棋局,但是唐麒的心情非常糟糕。 “丫头你怎么老是走神儿?”老爷子不满道。 唐麒看着棋局,道,“我输了。” “跟爷爷说说,你在想什么呢?” 唐麒一边捡着棋子一边摇头,“我在想,我这二十年是不是白活了,我一直以来坚持的事情,就是这片江山,这个天下,现在一朝放弃,我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我只会打仗,处理朝政,现在都不用了,我以后要做什么,好像这二十年都没有活过一样。” 老爷子被这话吓了一跳,道,“我说丫头,你可别乱想,什么叫白活了,你要是没活过,前朝是怎么倒的,阿黎是你那一对儿女,是哪儿来的,年纪轻轻的,以后做什么不成,胡思乱想什么呢,可不许这么想啊!” “我说的是实话,”唐麒非常冷静地说道,“我不觉得我做的都是错的,但是我现在,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一点都不知道,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老爷子心里咯噔一下,道,“丫头,你” 唐麒摇摇头,“爷爷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她垂下眼眸,眼睛里都是空的。 这才是现在最折磨唐麒的事情,信念的崩塌。 她需要时间来缓解这个问题,但是她太孤独了,有点害怕。 现在她能够理解为什么很多女人过着相夫教子的麻木生活,因为她们只有这一条路能走,男人和孩子是她们生活的全部。 战争和朝政是唐麒的全部,她也跟她们一样麻木,只是麻木的对象不一样而已。 凌老爷子看着面前的丫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活了一辈子,现在竟然被一个丫头的话吓到了。 “想那么多做什么,好好活着就行了,丫头,来,我让你五子。”凌老爷子道。 唐麒点点头,拿起了棋子。 在唐麒相当“不负责任”地把自己坚持了二十多年的大业扔到一边,迷茫不已的时候,凌渊正被折腾地头昏眼花。 他收到了一份万民书。 准确来说,是乾元城为数不多的百姓以及周边村镇的百姓签的,鲜红的手印,刺目异常。 这是楚徇钺今日送来的 周瑾年跪在下面,沉默不语。 “公子,”周瑾年深深一跪,道,“公子当年许臣清平盛世,裴广兴裴大人选择退隐,以全士人之声名,而臣周瑾年,身为前朝钦差大臣,执尚方宝剑之人,立于汸水之侧,起誓以微薄之才,尽绵薄之力,为公子之天下,百姓之江山鞠躬尽瘁,而今已有十年。” 周瑾年一字一句,说的非常认真,旁边有人低声劝道,“周大人” “让他说!”凌渊道。 “十年来,战乱迭起,百姓流离,瘟疫,旱灾,”周瑾年说到这里,猛然抬起头,“臣未见清平江山,只见百姓受苦,而今北方有意和谈,公子与唐夫人生有一子,年纪虽幼,却是大才,假以时日,必成大器,继承我万里山河绝无半点问题,公子,您夺得江山,也迟早会交付后人,求公子三思,为百姓臣民考虑,行和谈之事,莫再兵戎相见,血流成河,臣替天下百姓谢过公子!” 厢房中鸦雀无声,众人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 周瑾年跪在地上,头上的汗珠往地上落,一滴,两滴 大概是太热了。 凌渊站了起来,看着那份书,道,“你若是知道,现在乾元城下有多少人马,你若是知道,现在北海水军正在乘船朝江南过去周瑾年,你还会这么说吗?” 周瑾年一惊,脸上的汗刷刷地往下落,嘴唇发抖。 君臣二人四目相对,凌渊面色如常,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但是众人都感觉到他身上冰冷的气息,明明这是暮春,天气已经很好。 周瑾年紧紧皱着眉头。 “不会的!” 一个尚显稚嫩的声音传进来,“母亲说了不会再打仗,便不会再打的,我爹爹也不会!” 唐黎的神色跟他父亲的没有半分区别,同样地冷。 带他进来的是白术,来送万民书的也是他。 “凌公子,北方带着十足的诚意,请休战,再者,公子可以请夫人过来,夫人绝非食言之人。” 白术看凌渊不语,便再说了一遍,“请凌公子让我们夫人过来!” 凌渊垂眸,半晌后道,“来人,请夫人。” 他招招手,“阿黎过来。” “是,父亲。”唐黎依言走了过去。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周瑾年,道,“父亲,让周先生起来吧,地上冷。” “当朝便说这样的话,阿黎,你觉得算有罪吗?”凌渊问道。 “算,”唐黎想了想,道,“但是刑不上大夫。”他记得这句话,这是唐麒教他的,这是唐麒的原则之一,她从来不在朝堂上处罚说话的人。 凌渊“嗯”了一声,道,“那你请他起来吧。” “谢谢父亲。”唐黎下去,将周瑾年扶起来。 第五十一章何人之错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51 唐麒勉强收回心神,和老爷子下棋下的正欢。 老爷子当然不是她的对手,尤其是还被她忽悠着让了五手。一时间,棋局杀伐局势非常明显。 青山亲自过来,朝二人行过礼,道,“夫人,公子请您过去一趟。” 唐麒点点头,似乎早就预备好了。她拿起棋子,落了下去。 老爷子脸色一变,唐麒起身行礼,道,“承蒙爷爷谦让厚爱,玖思侥幸得胜。” “行了,少在这儿给我得了便宜还卖乖,快去吧。” 唐麒起身行礼,然后过去了。 “你们公子找我有什么事情?”唐麒随口问道。 青山半天都不答,唐麒皱眉,道,“板着脸做什么,难不成天塌了?” 见他还是不说,唐麒索性也不说了,快走了几步朝那边厢房走过去,自幼长在唐王府,她熟的很。 唐麒走到院子里,就看见白术穿着王府侍卫的衣服站在屋中,虽然只是背影,但对于唐麒来说实在太过熟悉。 “白术!”唐麒走快了一些。 “小姐,”白术冷静回头,随即跪在地上,回道,“属下来迟。” 唐麒垂眸,挥手笑道,“起来吧。” 她目光扫过众人,觉得气氛很奇怪,拱手一礼,道,“凌公子,不知请我这个被软禁的人过来,有什么事情。” 众臣的反应不尽相同,有的人早就猜到他家公子是把北方这位主子给软禁了,有的人则是不敢相信,他家公子啊,竟然把唐麒给软禁了,为什么,就是十年前那位是个倾国倾城的人物,现在也岁数大了吧。 美貌永远和青春联系在一起。 “母亲,”唐黎跳下来,道,“爹爹要和谈。” 唐麒伸手将他拢到怀里,抬头看着凌渊,道,“凌公子,我来之前,将北方大政交给我夫君楚徇钺,他此刻就在乾元城下,凌公子有意和谈的话,请他过来就好,当然,唐麒保证,绝不会再开战,我已经厌倦了。” “那玖思这二十年都做了什么?”凌渊站起来问道。 唐麒一手抚着阿黎的肩膀,道,“养儿子去了嘛。” 语出惊人一直是唐麒最大的本事,这话一出,直接把自己纵横天下十多年的过往变成了一介妇人生儿养女的故事。 “笑话!”不知哪一个年轻人站出来,厉声道,“唐夫人真是会开玩笑,十来年尸骨遍地,血流成河,难道都是假的吗!” 唐麒朝那人看了过来,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脸愤世嫉俗的模样,唐麒好笑地看着他,又瞥了周瑾年一眼,道,“周大人,好好教教他你当年科举之时,是怎么指责本小姐不敬祖宗,不敬皇室,视人命为儿戏,坑害多名当朝大臣,且在西秦坑杀万余名宁**士,干涉北齐内政的,现在的年轻人,可是不如你啊。” 唐麒年轻时候做的事情多了去了,说也说不清楚,弹劾她的折子雪片一样飞满乾元城,也不见皇帝明着动过她。 现在她竟然被一个年轻人指责,真是太好笑了!唐麒也不会和他一般见识。 周瑾年抹了一把汗,看了自己年轻的门生一眼,行礼道,“夫人见谅,少不更事的年纪,谁都有过。” 唐麒摆摆手,无所谓地道,“没事儿,年轻人要是都成了精,我们去干什么。” 那年轻人的脸色当时就难看了,多亏旁边有人拦着,不然还真得跳下去打起来。 “玖思,南方臣子如何,我自会教导。”凌渊沉声道。 唐麒点点头,道,“该说的我也说了,唐家人,绝不食言而肥,北海水军也好,城外围军也好,都不是问题,公子只要请我夫君过来就好。” 凌渊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火气,道,“难道北方大权真的易主了?” “你要是在关着我,估计快了。”唐麒沉声道。 凌渊抬手将万民书扔下来,唐麒伸手接过,打开慢慢地翻看,白底黑字,鲜红的手印,大的,小的,宽的,窄的 “我这才知道,天下人的大事原来是这个。”凌渊沉声道。 唐麒垂眸,慢慢地看完,道,“这不是给你一个人,这也是给我看的。” 凌渊颔首,“玖思说的是。” 唐麒脸色凝重,她丧失自己为之付出二十年的信念,满心的抑郁和悲苦,可是,都被这道书给冲淡了些许。 她看的出来,每一个手印都是殷切的盼望和期许,他们希望休战,希望和谈,希望自己能够过上清平的日子。 凌渊走下来,道,“你们都退下,我会考虑的。” 他说的很慢,一字一顿,似乎每一个字都是从胸膛里挤出去的,艰难晦涩。 “随我去走一走,楚徇钺将花园修的很好,我今日才见。”凌渊走过来,对唐麒说道。 唐麒拿着万民书,道,“白术,带小公子去玩儿。” 说罢,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外面。 周瑾年长出一口气,擦了擦汗,唐黎看着他道,“周先生,你原先就这么能找死的?” “年少轻狂,常有之事,小公子大概不知道夫人当年壮举,可是有止小儿夜啼的本事,着实让人震惊。”周瑾年道。 白术看了周瑾年一眼,心说这人怎么还是这么不上道,怎么当着人家儿子的面说别人的不是,这可真是能耐啊。 唐黎“哼”了一声,“母亲做什么都是对的。”说罢,便鼓着小脸走了。 白术忙追上去,拿出一小盒点心递给唐黎,道,“小公子,楚相公让属下带来的,已经凉了。” “我爹爹倒是偷闲。”唐黎拿着盒子笑道。 “楚相公很念着小公子和夫人。” 唐黎点点头,有些不高兴,“我知道的,前两天在城墙上看见了,就是离得太远,看不清。” 唐麒手执万民书和凌渊走在荷花池旁边,四月初,水面空荡荡的,只有些锦鲤在湖中游来游去,很是漂亮。 “甘心吗?”凌渊问道。 “不甘心,”唐麒拿着万民书,在湖面晃了晃,“一点都不甘心。” “那为何要放弃?” “你就当我妇人之仁好了,死的人,已经够多了。”唐麒又打开万民书,长长地叹了口气。 “生了两个小儿,走了一趟鬼门关之后,便胆怯了,我怕死,尤其是这样死了,那就真的白死了。” “我也不甘心,玖思,”凌渊抬眸看着她,道,“非常不甘心,若是你我拼死一战,说不得死的就是你。” 唐麒偏过头,“呵,谁知道呢,反正,该放手了,你年近而立,我也二十七了,早过了争强好胜的年纪,现在要是再打下去,你我可都是青史上的笑话了。” 确实,他们南北分治,争夺十年未果,劳民伤财,劳的是同一片江山的民,伤的是同一片江山的财。 最让人觉得糟心并且不解的是,他俩有个儿子,而且都打算把这个儿子当做以后的继承人,可偏偏他们现在要拼个你死我活难道是以后要把烂摊子留给儿子收拾吗! “你会在乎这个?”凌渊反问道。 “不在乎的,”唐麒漫不经心地回道,“我不在乎青史上的骂名,当然也不会在乎青史上的荣耀和名誉,我只是想知道,这么多年来,我到底做了什么,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你知道吗?” 凌渊站在莲池边,仔细想了想,才道,“至少让前朝覆灭,这是没错的。” “你又何必拘泥于这些东西,”凌渊复又道,“对错从来都是分立场的,你我都没有错,楚氏皇族也没有错。” “可是百姓他们更没有错,”唐麒慢慢地说道,“百姓没错。” 她的目光从莲池那边飘到这边,又顺着锦鲤飘来飘去,眼睛里空荡荡的,再不见当时少年时的雄心壮志。 “我会让楚徇钺过来的,和谈便和谈吧。”凌渊忽然道。 “好。”唐麒依旧如同浮云一般,飘忽不定,凌渊看着她,倒是还算冷静。 胜也罢,负也罢,凌渊都可以接受,毕竟这条路走了多年,他什么事情都想到过。 但是唐麒不一样,她很难受。 凌渊看着她沉如池水的面容,不知道该说什么。 唐麒缓过劲儿,道,“你还有什么条件吗?” “阿黎必须由我抚养。”凌渊沉声说道。 “这得看孩子的意思。”唐麒反驳。 “你教给他太多不属于一个孩子的东西了,唐麒,他不是我们,他不需要在七岁的年纪承受那些复杂的东西,你知道吗?” “何况你还有两个孩子要照顾,阿黎就不能交给你了,他会成为帝王,应该随父亲长大,楚徇钺性情软弱,不适合带照顾他至于你,玖思,若不是虞景,只怕你也是一个性情软弱的女人。”凌渊毫不客气地嘲讽道。 唐麒不置可否,冷脸道,“看孩子的选择,还有,我性情如何,不需要你来评判。” 她说完,将万民书扔给凌渊,转身就走了。 凌渊目光如炬,盯着那个逐渐远去的身影,直到她穿过花园的门,再也看不见了。 “青山,修书一封,送给城外的楚徇钺,让他过来,”凌渊沉声,又顿了一下,道,“来商量和谈的事情。” 和谈的消息一出,当时便震惊整个乾元城,当晚,事情就传遍了城内城外,并且风一样地继续传着。 和谈啊,终于能够有一片清净明朗的天空,不必再担心血肉模糊,战火纷飞的场面,多好。 第五十二章思念非常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52 城里城外而已,传信速度之快自不用说,楚徇钺当晚就收到了信,为表诚意,周瑾年亲自过来。 楚徇钺看完,道,“凌公子竟然会答应和谈?” 周瑾年回道,“昔日大儒曾云,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不管是公子还是唐夫人,都是读着圣贤书长大的,万民书一上,他们就知道该怎么做,您说是不是?” 楚徇钺皱眉,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他受收起信,半晌没有说话。 周瑾年急忙保证道,“楚相公放心,我们公子绝对不会食言。” “我知道。”楚徇钺沉声回道,凌渊还不至于疯了,把他和唐麒都圈起来,这没有任何意义。 “那,不知楚相公何时出发。”周瑾年似乎很担心他回绝了,略有催促之意。 “明日。”楚徇钺说完,挥手让人送周瑾年离开。 “和谈,”他靠在椅子上,“终于等到了” 战事一平,终于可以都结束了。 到时候唐麒是忙朝政也好,还是撒手不管也好。总之,她再也不用因为战事彻夜不眠,生生熬着自己的性命了。 楚徇钺很高兴,他们夫妻,也终于能够尽量去做一对稍稍正常些的夫妻,将那一对小儿女养大。 至于阿黎,他能够猜到,阿黎一定会被凌渊带走纵然不舍,却也只有这条路可走,若是那孩子去了江南,最多只能多偶尔下江南去看看他了。 楚徇钺没有再多想,他吩咐下去,自己便去休息了。 外面传言他执掌兵权,可惜了,事情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袁坤一到,以非常快地速度接管了军营,而政事本就是由姜陶处理,他根本就是那个最闲的人。 或许唐麒确实有意将政事交付给他,但是楚徇钺很清楚,如果唐麒真的有个万一,那么他就是第一个殉葬的人。 袁坤姜陶几个人就能把他们的小儿子楚靖扶上位,楚徇钺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这个地位,还真不是一般的低。 唐麒第二天起的晚,直到日上三竿还趴在床上,没办法,她一个人在晚上死活睡不着,只能上午不起来了。 “阿黎,别动。”唐麒闭着眼睛,低声呢喃道。 可是半晌之后,唐麒发觉出了问题,那只小手非常非常柔软,不是阿黎该有的。 她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身边躺着一个孩子。 “曦儿!”唐麒非常熟悉自己的宝贝闺女,一个激灵从床上蹦起来,她不是在做梦! 唐黎披上外袍,伸手把闺女抱在怀里,就往外走。 侍女站在外面,道,“夫人,小小姐” “闭嘴!”唐麒喝道,“谁他妈把我闺女带到这里的!我儿子呢!” 凌渊从门口慢腾腾地走进来,沉声道,“小丫头很漂亮,但是眼睛不像你。” 唐麒一皱眉,吼道,“凌渊,你他妈疯了吗!” “放心,你的幼子实在孱弱,我动不得,这丫头却不同,体格很好,就像你小时候一样,”凌渊示意她冷静,柔声道,“我记得,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就是刚刚满月,那么小一点点,已经已经二十七了,我今天看见这丫头的时候,想起了你的模样儿,我都不知道我竟然还记得,本以为都忘了的,可是我还记得,玖思,那个时候我才两岁多一点。” 他摇摇头,声音中带着些许惋惜甚至悲凉,唐麒的怒火已然消弭,取而代之的是震惊。 曦儿忽然睁开眼睛,她马上就两个月了,眼睛不似唐麒,而是像楚徇钺。她还不能出声,可是竟然笑了起来,眼睛眯起成了两弯月牙儿,竟然伸手拽住了唐麒的长发。 唐麒心里一软,怒气彻底没了。 “你告诉唐念没有?”唐麒问道 “告诉了,”凌渊走到她身边,道,“能给我抱吗?” 唐麒没有拒绝,“你小心些。” 小丫头拽着唐麒的头发不肯放手,唐麒温声道,“曦儿乖,快松手,娘去洗漱再来看你好不好?” 孩子哪里听得懂,使劲儿拽了一下,唐麒有点疼,她掰开楚曦的小手,在她脸上掐了一把便进屋去了。 凌渊抱着孩子站在梨花树下,梨花飘下一阵白色花雨,凌渊心中升腾起各种复杂的情绪。 这丫头,本该是他都是孩子吧。 可惜了,便宜了楚徇钺。 他轻轻在小丫头额头上亲了一下,道,“长的不像你娘亲,记得脾气也不要像知道吗” 小姑娘笑了一下,伸手从凌渊的肩膀上抓起一朵梨花。 “也是,以后会有很多人保护你的,你娘亲,爹爹,还有哥哥,弟弟,还有叔叔,肯定不会让你像你娘亲一样,背负那样沉重的东西,太累了,女孩子生来就是该娇惯着的。”凌渊低低地说道。 唐黎横冲直撞,人未到声先至,“父亲,妹妹呢!曦儿呢!” 凌渊轻轻呵斥了一句,道,“多大孩子了,吓着妹妹怎么办?” 唐黎才不管他,看着他怀里的楚曦,道,“给我抱,父亲,我要妹妹。” 唐麒洗漱完,上了妆将眼底的青黑遮住,长发用黑色檀木簪束起,一身白色锦衣长裙,简单又华丽。 她走过去道,“给我吧,清时应该来了。”她偏头看着匆匆走过来的青山,猜了个大概。 “确实,”凌渊把孩子交给她,“你先用膳。” 唐麒“嗯”了一声,抱着孩子进去吃饭了。唐黎本来也想跟着,但是被唐麒打发去跟着凌渊了。 要有人给楚徇钺报个平安,让他安心。 双方的身份半斤八两,谁都不比谁高。因而见面的礼节自然非常简单,何况还有袁坤和姜陶俩人在撑场面。 楚徇钺一心想问唐麒在哪儿,可惜他只看到阿黎在朝他眨眼睛。 算了,也不在这一时了。 唐麒抱着小女儿,觉得空荡荡的心被装满了一点这就是她活下来的理由之一,她不能像自己的母亲一样,留下女儿独活于世,她不能让女儿跟她一样,背负着不属于自己的命运。 她起身,长长地叹了口气,随意吃了一点东西之后,将小丫头交给乳母。 然后,她去前面了。 和谈只是走个过场而已,唐麒比谁都清楚,重要的是凌渊的态度。她有些担心,毕竟都不是什么好人,心怀天下是真的,可是一夜之间变成圣人,那就有点可笑了。 包括她自己,虽然答应放弃,可是心里仍然苦涩和难受的。不能证明的自己的胜利,她就是失败者。 不能头戴冕冠坐在皇位之上,她已经一败涂地,凌渊的不甘心怎么可能比她只多不少。 说白了,都是狠辣的人。 只是现在的状况,不容许他们再打下去了。 她站在院子里,看着梨花如雨飘落,人生在世,多的是不如意和不称心,却没有停下来的道理,就像她过去的二十年,再也可不能回去了。 楚徇钺和凌渊自从坐下之后,便一句话都没有再说,场面相当难堪。但是这二位却是一点都不觉得。 凌渊本来就不着急,楚徇钺则是毫不掩饰地不停地看着门外,他急得是唐麒。 当唐麒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就先看见了。没有其他动作,楚徇钺从椅子上跳起来,广袖将桌子上的茶杯拂落在地,摔成碎片,可他什么都不管,就这么跑了出去。 唐麒沉着脸走到一半,就看见他跑出来,便停了下来。 楚徇钺看见唐麒,快步上前,什么都没说,将她揽在怀里。 他已经不是当时的少年了,他现在要比唐麒高出不少,虽然依旧瘦弱,可是正好能够将同样因病瘦弱的唐麒抱紧。 唐麒听见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他抱着唐麒低下头,把额头靠在唐麒的肩膀上,低声道,“上天护佑,上天护佑!” 这个动作若是作为闺房之乐不算什么,但是他现在当众倚着唐麒的肩膀,作为一个男人,便有些伤脸面了。 好像不是唐麒需要他的保护,而是他需要唐麒的保护一样。 果然,唐麒抬眼望去,脸面的人掉了一堆下巴颏,连几个侍女也不好意思起来。 唐麒伸手拍拍他的背,道,“好了,给人家看轻了你。” “我管他们干什么,我只管你。”楚徇钺的喘息终于平定,轻蔑地说了一句,他还想说,他别的都不在乎,只要你好好的,只是这话,还是回去说吧。 “我可是说,这次的和谈要你来主持的快站好。”唐麒好笑道。 “过场而已。” 楚徇钺站好,往她身后退了一步,没有去看其他人,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厢房中。 一群人强迫自己把眼睛从楚徇钺身上收回来,当众撒娇的女人都不常见,更别说男人了。 传闻这位一向什么都听唐麒的,看来所言非虚了。 唐麒行了半礼,道,“玖思先谢过凌公子救命之恩。” “不客气,应当的。”凌渊冷冷地回道,他也是心乱如麻。 唐麒又道,“此次和谈,唐麒绝对带着足够的诚意,也愿意做出让步,我说话做事,尤其是在朝政上,从不拐弯抹角,也不喜欢明争暗斗,不管是凌公子还是南方的诸位,有什么事情只管说出来,唐麒会仔细考虑。” 她一开始,没有摆任何姿态。唐麒的目的非常明显,那就是休战求和,别无他意,至于外交辞令还有那些虚假的姿态,唐麒不屑去做那些。 “渊自然清楚夫人的性情。”凌渊沉声道。 姜陶来的时候,无数次想过怎么争取利益,怎么给北方带来好处,他一夜都没睡好嘛,他们家夫人一句话让他的心血全部付之东流了。 唐麒在一旁坐下,众人开始商谈。 第五十三章永不相离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53 唐麒听着众人商谈,楚徇钺那根弦崩得太久了,他坐了一会儿便头昏眼花,困得不行了。 “你先去休息吧。”唐麒低声道。 “好。”楚徇钺随即便应下了。 “咱家丫头被抱过来了。”唐麒又道。 楚徇钺差点跳起来,“你说什么!” “回去再说,你先去。”唐麒安抚道。 楚徇钺瞬间睡意全消,“你小心些。” “不会有事的。”唐麒安抚道。 楚徇钺有些担心,唐麒笑道,“去看你家丫头吧,凌渊这里的人刚刚才找过来,万一照顾不好怎么办,快去快去。” 唐麒说完,他这才站起来,从旁边退出了。 凌渊没有注意众臣在说什么,只注意到唐麒和楚徇钺低声交谈,然后楚徇钺匆忙地走出去了。 唐麒则是心不在焉,她对这次的和谈胸有成竹,自信非常。 她看的出来,凌渊和她一样妥协了,妥协于渴望停战的百姓,以及希望政治平稳,江山清平的士人臣子。 “夫人,夫人!”姜陶在旁边接连喊了好几声,才把走神的唐麒叫回来。 唐麒回头看着他,从桌子上把茶杯拿起来,“怎么了?” “夫人,您应当争取咱们北方众臣进入乾元城的权利。”姜陶提醒她的事情,正是争吵最激烈的事情。 乾元城乃是三朝故都,历经三朝风雨,这里很大程度上就是正统权力的象征,谁在这里,谁就是赢家。 姜陶对此非常在意,吵得十分凶狠。 唐麒垂眸,低声道,“我果然不适合坐上那个位置。” 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甚至当初的乾元城都是她放火烧的。说起来,当年她不像是想登上帝位的,倒像是个西北大漠回来的土匪,杀人放火的破事儿全是她干的。 要不是把里面的经史典籍给搬了个遍,恐怕天下士子都成了她的仇人。 搁在现在,她怎么也干不出那些蠢事儿。 “夫人,”姜陶拉长调子,在她耳边低声道,“您现在说这话做什么,咱们陈兵乾元城下,占据西南诸地,北方所有地界,就连北海都是您主动退出的,”他声音不自觉大了起来,,“您入主乾元城,应当应分啊!” 所有人都转过来看着主臣二人,唐麒佯装无事,继续喝着茶。 姜陶毫不胆怯,也没有半分不好意思,这么多年在唐麒手下熬出来,早就成了精,脸皮堪比城墙拐角,他怕什么! “竖子胡言!” 果然被骂了。 斥责姜陶的是个头发胡子一大把的老头子,和眉目和善的凌老爷子不同,这老人生的凶神恶煞,跟年画上的钟馗有一拼,唐麒不大清楚他姓甚名谁。 江南人杰地灵,养出来的也不尽然是和善好看的人。 “这位大人是在说姜某人吗?”姜陶毫不客气地反击。 “正是你!”那人站起来,“去年春日乾元一战,南方得胜,天下皆知,什么叫夫人入主乾元,应当应分?” 确实,去年一战,北方失算兵败于凌南方。唐麒当时直接放弃乾元城,在北海放了一把火,将江南的九郡的门户夺回。 她没有把乾元城放在眼里,但是现在,这倒成了最大的事情。 这不是尊老爱幼的时候,姜陶也站起来,斜睨他一眼,道,“怎么,阁下是想再打一场吗!” 场面立刻就热闹了,唐麒端起茶杯,饶有兴趣地看着众人。 她的武将都不曾过来,但是凌渊这里,武将文臣齐备,这一句话,就足够把许多人,尤其是憋屈地不行的武将的火气都挑起来了。 最近他们被林峰逼得够呛,唐麒离开恒郡期间,双方在城外多次对峙,愣是都忍着没打起来,可想而知他们火气有多大。 “我南方诸将,在此恭候!”一个身披铠甲的年轻人喝道。 唐麒一手撑着下巴,偏过头看了凌渊一眼,可惜后者与她一样,都在看戏。 “将军不要急,书生有书生的事情,将军有将军的事情,咱们今天不谈打仗,”姜陶的目光扫过众人,落在缄默不语的周瑾年身上,“是,周大人。” 两个人同朝进士,说起来,关系倒是不远。那一次科举挖出来的能用人,现在不是在唐麒这里,就是在凌渊那里,够有意思的。 周瑾年起身,沉声道,“姜大人说的是,和谈要紧。” 他自然知道轻重,也知道姜陶想要给南方诸臣一个下马威,省的被人看轻。 “老钟大人,”周瑾年回头看着依旧不动的那位,道,“您先坐。” 钟大人只是看不过年轻人猖狂,甩了甩袖子便坐下了。 屋中已然安静下来,周瑾年又看着唐麒,道,“不知夫人是何意?” 姜陶不满地看着周瑾年,眼睛里撇的都是火,把事情扔给他们夫人是什么意思,明知道他家夫人心肠软,一心求和,真是好算计。 至于心软是怎么来的只有姜陶自己知道了。 姜陶态度强硬,又一心为北方谋取利益,唐麒断没有说他不对的道理,她浅笑,道,“乾元城嘛,迟早都是我儿子的。” 这话说的巧,怎么解释都不错。既然最后是唐黎的,那么她和凌渊哪一个留在这里,都没有错。 她也存着玩太极的心思,不想和他们争吵。 至于乾元城,等会儿去问问凌渊就好了,他们再怎么吵,也架不住凌渊一句话。 周瑾年和姜陶都清楚,所以前者安安静静的,后者则是为了唐麒给其他人脸色而已。 凌渊侧身,问了问青山什么时辰了,然后便沉声道,“已经午时了,玖思身体虚弱,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情下午再说。” 唐麒站起来行了一礼,道,“有劳凌公子为我的属下安排住处。” “玖思放心。”凌渊朝她一笑。 唐麒坐的腰疼,扶着桌子站起来,姜陶本想扶她一把,可是看着人多也没动。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去,姜陶立刻就问,“夫人,您没事儿吧。” “腰疼,前几天摔的。”唐麒回道。 姜陶清楚唐麒身体不太好,“夫人,您还年轻,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知道,和谈后不就没事了,到时候倒是自在了。”她说着,声音中有一丝期盼,更多的却是怅惘和迷茫。 姜陶听的分明,开玩笑道,“我的夫人哪,您以为和谈完您就自在了,黎小公子才七岁,等他及冠接收政事,还有十三年,这十三年,虽不用打仗,可是北方大政,百姓,都是您要操心的,到时候您可有的忙了。” 唐麒知道他这是安慰自己,也笑了起来,“这不是还有你们吗,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养你们干嘛的啊?” “可怜臣快三十五了,连个后都没有呢,您就不要压榨臣了啊!”姜陶连连后退。 “易之,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刚刚还让我好好养着呢,再说了,当年我好说歹说你都不愿意成亲,这怪我?”唐麒放声笑起来。 姜陶心说自己这也算是“彩衣娱君”了,看着到了静梨院,他先止住了脚步,道,“夫人,臣先告退。” 里面还有一位心心念念想要见她呢,姜陶才不想进去给人添堵。 “等等,”唐麒又道,“凌渊今儿个把我闺女弄过来了” 姜陶一脸震惊,“什么!” “去查唐府有什么事情,我可是派了将军卫和秦川卫守着的,谁能把我家小丫头带出来!”唐麒眯起眼眸,似乎很好奇。 “小姐放心,臣立刻去查。” 唐麒摆摆手,送走姜陶,才进院子去了。 楚徇钺坐在秋千上,怀里抱着小女儿,唐麒看见他们,便觉得安心不已。 那是她的夫君,她的女儿,她的家人。 “回来了。”楚徇钺走过来,轻声说道,小丫头睡着了,他不敢大声说话。 唐麒把头一偏,不悦道,“我还以为你高兴见我呢,结果看见小丫头就不管了。” 她略带娇气的声音让楚徇钺觉得好笑不已,连忙道,“好好好,我错了还不成,大姑娘,我最想你了。” 唐麒拿手帕捂着嘴笑着,本来是怕发出声音,最后却连眼泪都出来了。 楚徇钺感觉不对劲儿,将小丫头交给侍女,扶着唐麒进屋去了。 “怎么了,这是” 唐麒把自己埋进楚徇钺怀里,是真的哭了。 生死一场,她大概真的看清了一些东西。 楚徇钺也不再问,将她抱紧,低头道,“没事的,都好了,不哭了。” “不要离开我,以后都不要离开我。”唐麒半晌之后抬起头,脸上的泪痕将胭脂冲开,看着有些好笑。 这哪里还是那个立志纵横天下的唐麒唐小姐,分明就是个太过任性的姑娘罢了。 楚徇钺心中那块压了多年的石头终于落地,摔成碎片。 他笑了笑,用额头抵着唐麒的额头,又给她擦擦眼睛,然后他举起右手,“楚徇钺起誓,绝不离开玖思,否则不得好死。” 唐麒惊了一下,誓言可不是随意说的。 她点点头,“好,唐麒也起誓,以后会爱清时的。” 两个人年纪加起来过了五十的老夫老妻在这玩了一会儿发誓相约不离开的事情,才反应过来他俩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了。 唐麒也觉得自己犯傻,拿过手帕擦擦眼泪,抱怨道,“我疯了你也跟着疯” “对。”楚徇钺大言不惭。 唐麒摸了摸肚子,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先吃饭。” 第五十四章手心手背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54 凌渊下午又一次召集朝臣,许多人都想知道他的意思,到底是去,还是留。 “诸位多是江南人士,随我征战多年,不知道你们是想留在这里,还是想回江南。”凌渊问道。 几个人对视一眼,正想说一句“誓死追随公子” 凌渊哪里不知道,摆手道,“说实话,争来争去,不过是争口气罢了,我素来不看重这些,没有让诸位成为青史留名的开国功臣,渊已然心怀愧疚,不想让诸位再卷入这样的争斗中。” 谁不知道凌渊心里憋闷,他们也一样,可是再打下去还不知道会让多少百姓陷入水深火热,受苦的是他们。 百姓何辜,江山何辜! 老钟大人叹气道,“公子倾世之才,而今为天下百姓放弃大业,乃是值得钦佩之事,臣等明白,公子何必如此?” 凌渊颔首,“谢钟老先生安慰,渊知道。” 他声音沉沉,明明是四月春暖花开的时节,可他整个人都像留在去年北方的寒冬腊月之中,让人看不透,猜不透。 可是钟大人知道,凌渊是遗憾且伤心的。 周瑾年心怀愧疚,是他带头跟凌渊唱反调的,虽然不后悔,也不觉得自己有错,可是他就是心怀歉疚,难受。 “公子,黎小公子聪明伶俐,小小年纪便沉稳冷静,若是加以教导,来日必成大器。”周瑾年认真道。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凌渊的心中总算有了点安慰,他点点头,没有出声。 “此事不着急,”凌渊道,“周卿,下去见见北方的人,该撤军的,让他们都撤了。” “是。” 唐麒下午睡醒之后,有点发懵,春天虽然暖和,可是人容易犯困。 楚徇钺实在看不得她睡一下午,晚上又熬夜的毛病,愣是把她拽起来,拉着去了隔壁的钺王府,这可都是他修的。 唐麒打着呵欠,道,“清时,我好累。” “我听阿黎说了,你最近白天睡觉,晚上熬夜,才刚刚好一点,就不要命了呢?”楚徇钺面不改色地回道。 “明明是我生的”唐麒咬牙切齿道。 “行了,”楚徇钺笑了笑,将一小块点心放到她嘴里,“吃东西,不要说话。” 唐麒不再言语,楚徇钺走了一段之后又问她,“你想留在乾元城吗?” “不想,这地儿我不喜欢,我想回西秦。”唐麒回道。 “那今日乾元之争怎么闹的这么厉害?”楚徇钺不解道。 “乾元城乃是三朝旧都,它在百姓眼中的地位非常不一般,谁占了这里,谁就是下一个皇帝,争斗在所难免,没什么好奇怪的。” “三朝旧都不是也被你一把火烧了吗,这样的争斗,看不出有什么意思。” 她现在一心只想赶紧和谈,然后赶紧走,省的夜长梦多,迟则生变。 “这是政治斗争,争权夺利,有什么意思。”唐麒解释道。 楚徇钺表示和自己没关系,摇了摇头。 白术找了一圈才找到两个人,走到唐麒面前道,“小姐,林将军和袁将军来见你。” 唐麒点点头,“我马上过去。” “你去不去?”唐麒问道。 “不去了。”楚徇钺明显兴致缺缺,一点都不想去,丝毫不掩饰。 唐麒“嗯”了一声,走出几步之后,才开口问道,“我不在的时候,出什么事情了?” “回小姐,朝中流言四起,对楚相公多有不利,他的摄政之权有名无实,多被怀疑。”白术简单回道。 唐麒皱眉,“我该想到的,那样的流言,只怕他不只是被怀疑这么简单吧。” “袁将军回来之后,对楚相公多有疑虑,属下看的出来,楚相公虽不与他们说什么,但总是不高兴。” 唐麒揉着眉心,“我都没那么多疑,他们倒好,文臣武将一齐用心排挤他一个,我就说他不乐意跟我去见袁坤呢。” 楚徇钺一向对西秦旧部非常尊敬,尤其是看着唐麒长大的几位将军,他从来当成兄长来敬重,却不想最后还是不被信任。 唐麒皱眉,这种事情,绝不能简单地说是谁对谁错。她最闹心的也就是这种事情,楚徇钺那是她的丈夫,她了解他,可是不代表别人也清楚。 林峰,袁坤,他们都是她的兄长,从小就疼她,这些年来更是历经诸多事情。 手心手背都是肉,唐麒头疼得很。 袁坤一看见唐麒,立马就蹦上去了,半点不见稳重,林峰也快步上前。 “玖思,你可吓死哥哥们了。”袁坤也不管什么礼节了。 唐麒朝二人笑笑,道,“我的命可是北海换回来的。” “说那么多做什么,”林峰道,“玖思你没事就好,至于北海那以后迟早是阿黎的,就算有个三长两短,打回来就成了,你日后可千万不要瞎折腾自己了!” 唐麒点点头,笑道,“休战之后,清时会照顾我的,我后半辈子都指望他了。” 若是换了别人,肯定以为这话是唐麒故意说过他们听的。 可是他们俩不一样,唐麒性子直,尤其是对身边人,别看她这几年身在高位,可在几个兄长面前,从来不隐瞒自己暴躁焦虑的一面,动辄说就要打断哪个说了她坏话或者给她添堵的大臣,丝毫不隐瞒。 现在他们自然也不会怀疑唐麒的话,可是偏偏这一次,唐麒话里有话。 袁坤没有多想,片刻后道,“玖思,我从北海回来,便夺了清时的军权,当时怎么都放心不下,毕竟他姓楚,你出事的时候,只有他一人在你身边,我心中不安,才出此下策,我会向他致歉的。” 唐麒睁大眼睛,“我就是怪不得他不乐意来见你们呢。” “清时没有告诉你?”林峰问了一句。 “没有啊,”唐麒摇摇他,一脸茫然,“他总那样,有事也不告诉我,我心大,又看不出来,想来他是受委屈了,我回去问问,兄长不要担心,他素来好脾气。” 袁坤越发愧疚,叹了口气,“看来这一回,我是做了小人。” “兄长,我家丫头被凌渊弄过来了。”唐麒问道。 林峰立刻就怒了,“这他妈疯了吗,曦丫头才多大,经得起颠簸吗,唐府上下都干嘛去了!” “老林!”袁坤喝住他,“你给我冷静点。” “兄长别急,我就是问问你们想不想看看我家丫头,至于谁干的,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唐麒道。 她说完,回头看着白术,道,“去把我小闺女抱过来,反正也没有别的事情。” 袁坤看她高兴,也不阻拦,只是问道,“玖思,这凌渊是个什么意思。” “你想想,你一条路走了二十年,中间遇上大山,翻不过去,你只能绕过去,你是个什么心情,”唐麒沉声道,“我还好一点,最起码我还有仨孩子,还有清时,就这我都觉得憋屈地不行,只是这江山实在是拖不起了,只有和谈这一条路能走,我倒是能够理解他。” “玖思你也别想太多了,一开始咱们为的不就是江山清平吗,打打杀杀,苦的还是百姓。”林峰劝道。 唐麒靠在桌子上,一手支着下巴,“我本来就是被人带歪的,能想通,放心吧。” “你是说虞先生?”袁坤道。 “对啊,”唐麒长叹了一口气,“他可真是把我给坑惨了,自己早早地走了,留下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给我,可他毕竟是我的老师怎么说呢,我就是心里难受,他怎么狠得下心这么算计我二十年啊,我觉得前半辈子都搭在他身上了。” 袁坤给她倒了杯茶,安慰道,“虞先生这本事,咱们望尘莫及,玖思不要纠缠这些了,斯人已逝,都过去了,你才多大,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咱们慢慢过。” 唐麒觉得委屈不已,看着袁坤道,“还是兄长对我最好了。” “袁叔,林叔!”唐黎走得很快,朝几个人蹦过去。 “阿黎。”林峰迎上去把他抱起来,凌空转了一圈。 侍女抱着小丫头过来,袁坤还没见过楚曦,也走了过去。 对于自己的儿女,唐麒一向是骄傲非常的,这大概是所有母亲的天性。 唐黎从林峰怀里下来,走到唐麒身边,道,“娘,爹爹和父亲在静梨院下棋。” 唐麒瞬间变了脸色,阿黎又道,“我让白术和白桑都留在那里。” 白桑被关了挺久,这次和谈,也被放出来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反正人没事。 “玖思,”袁坤抱着小丫头走过来,“你不必太担心,清时是男人,凌渊可是男人的事情,得他们自己解决,你不要插手。” “兄长怎么知道?”唐麒问道。 袁坤笑道,“当年我娶你嫂子的时候,她身边可不止我一个,可我还是赢了。”他语气中不乏骄傲,当然,曾妙言值得。 唐麒蹙眉,“这样啊,我记得,当初兄长要成亲,我可是把嫂子家底给翻了个遍,可是清时比我还小,而且那个还是凌渊。” “那你就更不能插手了,玖思,听我的,回去什么都不要问。”袁坤好久没有教育妹妹了。 唐麒“嗯”了一声,“咱们说正事,你们想留在乾元城吗?” 袁坤没有回答,把怀里的丫头抱好,林峰则是道,“此事不碍,要我说,也就是那些文臣能闹事,住哪儿不都一样吗,我就觉得恒郡挺好,这乾元城,老觉得鬼气森森的。” 唐麒垂眸,“我想回西秦。” 袁坤道,“西秦恐怕是回不去了。” “那就谁都不要住了,等阿黎以后回来。”唐麒看了不明所以的唐黎一眼。 “行。”袁坤看林峰一眼,说道。 第五十五章身不由己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55 周瑾年和姜陶坐在归鸿阁的雅间中,两个年逾而立,还年轻的男人面对面坐着。 他们认识多年,但是交集只有当初科举的时候那么一点。 “我记得易之与我是同年,只是哪个月,我不记得了。”周瑾年对姜陶说道。 “我小周兄三个月,周兄忘了吗?”姜陶抬起眼睛看着周瑾年,并不陌生。 “抱歉,太久了。”周瑾年道。 “无妨,这不影响我们办公事,”姜陶道,“周兄约我过来,是想说谁留在乾元城的事情吗?” “是。” “那就不必说了,”姜陶道,“你我说的天花乱坠,也没有用的。” “听闻唐夫人虽然脾气不好,但还是很会听从臣属的意见,易之你身为重臣,夫人不是会更考虑你的意见吗?”周瑾年不解道。 “周兄高看我了,”姜陶喝了一杯茶,沉声道,“姜某忝居相位,并非因为能力,只是因为夫人的信任。” 姜陶跟着唐麒很多年,确实不是最聪明的人,但是他了解唐麒,这就够了。 他可以平衡不喜权术的唐麒与复杂的朝政之间的关系,他只听从唐麒的命令。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很多时候不需要你有多聪明,看过多少人,而是要揣摩上面那位的心思,把她所说的话告诉下面的人,把下面人的话告诉她。 比如说,她今天看了一份弹劾自己的折子,心里很高兴又不明着能说出来,念叨着要打断哪一个的腿,姜陶这个时候就得去了解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再去劝说她,省的她真的去那那人的腿给打断。 这就是他要做的事情。 “易之果真不是一般的士子。”周瑾年道。 他就做不到姜陶这样,所以凌渊一直以来只是将政事委托给他而已。 “这世上的志士仁人君子太多了,姜陶自认为不能及他们万一,所以还不如随波逐流,与世浮沉。”姜陶含笑,没有半点觉得自己这话对不起读过的圣贤书。 周瑾年笑了笑,“那就说一说撤军的事情。” “周兄放心,撤军一事有几位将军,夫人会让他们撤的,”姜陶认真道,“说句实话,夫人她,已经不想再打仗了,我看的出来,她想离开这里。” “真的?”周瑾年蹙眉。 “夫人就那个脾气,除了去年谋划西南一事,她从来把什么事情都写在脸上。”姜陶并不在意告诉他这些事情,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唐麒那个性格就那样,谁能把她怎么样了。 “你还真是了解夫人。”周瑾年似乎很惊奇。 姜陶握着茶杯,玩笑道,“夫人可是我的衣食父母。” 唐麒身在高位,姜陶是她的臣属,他想做的一切,都必须通过唐麒的手才能实现。 唐麒的信任就是他的兵器。 周瑾年没有说什么,姜陶的话,只能信一半扔一半,唐麒真的有他说的那样简单吗,还是统领北方朝政的姜陶有那么简单吗? 当然都不会。 周瑾年也听的出来,接下来的事情,估计是真的要由唐麒一个人来决定了。 “周兄,劝你也不要多说什么,江南世家自然会做出决定。”姜陶提醒道。 周瑾年上一次已经踩了凌渊的底线,虽然凌渊没说什么,但他自己也知道。 “夫人能够把北方各世家都给扳倒,这一点真是令人敬佩。”周瑾年说道。 出身寒门的人大多厌恶世族,那些人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在朝堂上看不起他们,即使这几年周瑾年得凌渊重用,也没有掺和进那个圈子。 倒是有人通过联姻进去了,但是周瑾年没有,他的夫人只是一个普通女子。 “她讨厌世家涉政,”姜陶道,“其实世家参与也是有好处的,但凡夫人能够向世家妥协一半,也不会有今天和谈的局面。”凌渊一定会死的很惨。 周瑾年苦笑,“北方内耗太过严重,夫人的个性,恐怕不适合坐上那个位置。” 姜陶笑而不语,看着窗外,四月春光正好,因为和谈,乾元城也热闹了几分,只是想要恢复十年前的繁华,还要等很久很久。 “南北之战,也是内耗,”姜陶半晌之后说道,“只不过那二位都有先见之明,把威胁先除掉了。” 北齐,宁国,南梁,这三家怕是联手都不能把唐麒一个怎么样了,何况还有一个凌渊。 周瑾年点点头,“不过,已经结束了。” “咱们且等着就好。”姜陶垂眸,端起茶杯,沉声说道。 唐王府。 唐麒从袁坤手里接过小丫头,袁坤道,“玖思,你小心些,我们先走了。” “撤军的事情尽快,我不会有事的,凌渊不是糊涂的人,他还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怎么说都是要脸面的人。”唐麒道。 袁坤有些担心,“玖思,真的不会出事。” “兄长,凌氏自有他的风骨和傲气。”唐麒认真道。 袁坤颔首,“你且小心,有什么事情立刻告诉我们。” “嗯。”唐麒点点头,起身将二人送出去。 送走他们,唐黎问道,“娘,要回去吗?” “不回去,他们不是在下棋吗,慢慢下,我在这儿坐会,天气挺好的。” 她伸手捏了捏怀里小丫头的脸蛋儿,道,“也不知道你弟弟如何了?” “弟弟会好好的。”唐黎坐在一旁道。 唐麒没有回答,只是哄着小女儿睡觉。 梨花飘落在棋盘之上,凌渊和楚徇钺面对面坐着,谁都不说话。 只有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玲珑清脆,非常好听。 棋盘上,凌渊已然占了上风。楚徇钺下棋就是个半吊子,尤其是在凌渊面前,根本不够看,他也不着急,输了就输了,都这会儿了,还在棋盘上争输赢,没意思。 半晌之后,楚徇钺看着棋盘,手中一子无处可落,道,“我输了。” 凌渊同样面色冷淡,沉声道,“只有你赢得最多,我和玖思,都输了。” 楚徇钺拿着棋子的手顿了一下,随后才道,“是吗,我倒是觉得,这是最好的结局,不管是对你还是对玖思。” 他大大方方地看着凌渊,然后把棋子收起来。 “何来最好之说,愿闻其详。”凌渊道。 “玖思本来就不适合那个位置,可若是你执意争夺,她也断然没有放弃的道理,你们二人相争,毁坏的是江山,没有结果的,玖思赢不了你,你也赢不了她,这样僵持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各自为政,左右还有阿黎。”楚徇钺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气有些奇怪。 “你果真把那个孩子当成棋子了?”凌渊冷声质问。 楚徇钺毫不客气,道,“哼,凌渊,数你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唐麒她当年受尽磨难的时候,你在哪里,她一个人怀着八个月的身孕,还要在军中作战要说棋子,我才是棋子,但凡你当年有一点念着唐麒,也不至于是今日的局面。” 说到孩子,那是凌渊的痛处,他要是稍微仔细一点,也不会察觉不到唐麒那里出了什么问题,可惜啊可惜现在只有被人指责的份。 楚徇钺也无意为难,继续道,“我最舍不得阿黎,他才十天的时候,唐麒就离开去战场了,我一手带大他,比谁都清楚孩子的喜好甚至他第一次说的两个字都是‘爹爹’。” 凌渊将棋盘上梨花瓣抚下,道,“再来一局,我让你五子。” 楚徇钺拿起棋子,凌渊忽然道,“事情不见得只有这一个解决的办法。” “什么?” “要是我杀了你,将唐麒带走,结局自会不同。”凌渊道。 楚徇钺眯起眼眸,“你尽可以试一试,唐麒是什么脾气,你比我更清楚,何况现在是在和谈,我若是死了,你怎么给天下人交代?” “我为什么要向天下人交代?” “难道不用吗,那你为何答应和谈?” 凌渊没有再说话,垂眸看着棋局。 楚徇钺同样沉默,捏起了一枚棋子,事已至此,还能有什么变化呢。 “你于她来说,不过也是一枚棋子吧。”凌渊道,他的语气中不无苦涩。 “人活一世,谁不是棋子?”楚徇钺回道。 “何解?” “棋子的说法,不是那么简单的,棋子可以是利用,也可以是帮助,或者,心甘情愿。”楚徇钺沉声回道。 许多人都喜欢下棋,焉知是人摆棋局,还是棋局误人? 谁又说得清呢。 “你是心甘情愿?” “不是,”楚徇钺摇摇头,苦笑道,“我身不由己,一点办法都没有。” 楚徇钺爱唐麒,即使她野心勃勃,她手上血债累累,他也只想守着她,尽自己所能让她高兴。 半点不由他。 凌渊不能理解他的想法,“难道唐麒还绑着你了不成?” “那江山绑着你了吗?”楚徇钺轻笑道。 凌渊不语,楚徇钺又道,“就像你一心想要这天下,不择手段一样;我一心想要唐麒,别无他求。” 凌渊想起多年前他在江南茶楼里听过的话本子,一个君王和贫家女儿的故事,非常荒唐,却赚足了无数年轻女子的眼泪。 君王为了一介只会撒娇掉眼泪不懂事但是非常美貌的贫家小丫头,放弃了唾手可得的江山,和那女子一起在江湖逍遥。 其中曲折凌渊已经难以想起,大概除了荒唐两个字,没有其他字眼可以形容。 但是这个荒唐的故事,今日就发生在面前这个人身上。 “你也不择手段吗?”凌渊问道。 “有过吧,毕竟留住唐麒实在太过艰难。”楚徇钺微笑着摆下一枚棋子,随后才发现自己马上就要输了。 “难以相信。”凌渊一招将楚徇钺送入绝境。 第五十六章尘埃落定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56 天色将暮,白术终于过来,说他们的棋下完了。 唐麒长出了一口气,扶着腰站起来,道,“都是些什么事儿啊,能说这么久,我腰都快断了。” 唐黎已经回去看书去了,曦儿一个小丫头,一会儿饿了,一会儿困了的,麻烦地要命,她逗了一会儿也犯懒。 白术根本不懂他俩是怎么相处的,也不好随意说,只道,“夫人和凌公子谈完这里的事情,咱们便离开。” “话是这么说”唐麒想了想,“可是阿黎,难道真的要交给凌渊,我舍不得,要是在豫南郡还好,可要是他们回了江南,我多久才能看见那孩子一回。” 她非常惋惜,自己的长子,只能被凌渊带走,偏偏她还不能做什么,那也是凌渊的儿子,更是他们能够和谈和妥协的重要条件。 想想都心痛,她的儿子真是命苦。 她回去的时候,楚徇钺已经收拾好棋子,只坐在秋千上了。 唐麒站在门口,忽然不想进去了。 这在这里长到八岁,然后离开,再回来已经是十年之后。 那个时候有虞景陪着她,那个时候,虞景还是她的虞景哥哥,还是她的老师。她还不知道那个人永远温柔和善的笑容里藏着那么多的阴霾和灰暗,把所有人都算计了。 她本可以在年少的时候就纠正过来的暴躁并且直来直去的脾气,她本可以纠正的不善政事的习惯如果虞景愿意,他可以让唐麒赢的。 但是他没有,只在最后弥留之际,给留给她八个字,何必执着,何必执着? 那个占据她三分之一生命的人,那个不知何时住在她心中的人她看着坐在秋千上,那个恬淡安静的人,觉得自己心中的一个角落变空,随后又被填满。 她从怀里拿出一个锦囊,走到楚徇钺身旁。 楚徇钺见她过来,朝她一笑,握住她的手,道,“回来了。” “回来了。”唐麒回握他一下,然后放开,在梨树下慢慢蹲下去,打开锦囊。 “这是什么?”楚徇钺跟着她蹲下。 “这是虞景哥哥。”唐麒轻声回道。 “虞景哥哥?” “嗯。”唐麒像回到十几年前,她还那么小的时候,在军中受苦的时候,她经常趴在虞景的膝盖上,喊他哥哥撒娇,让他哄她。 “也是我的先生,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人,他让我走到这一步,而且如他所愿,我停下来了。”唐麒又拿出一把匕首,开始挖土。 楚徇钺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蹲在一旁。 “只是有了阿黎这个变数,不然,这天下,得接着姓楚。” “我不瞒清时,这是我不想看见的,希望你不要怪我,楚氏一族,把我推进修罗场,所以阿黎出生的时候,我就在想,我以后肯定会和清时有孩子的,那个时候,我肯定不会让我和他的孩子手握大权,多亏有了阿黎,我才能没有这个顾忌,让清时留在我身边,你不要怪我。” 她最后松了一口气,把锦囊里的骨灰倒在手心里,这是虞景哥哥,他该走了,走的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来。 骨灰从她瘦长的指缝间滑进泥土之中,随之落下的还有唐麒那极少落下的眼泪。 “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唐麒扶着楚徇钺站起来,眼前发黑,“以后他就只是一个牌位,不是将我耍的团团转的虞景哥哥了,以后的清明和祭日,我会给他奉上一杯薄酒的。” 她的声音里都是轻松,好像虞景是压在她身上多年的重负一般,一朝卸去,整个人都能够飘起来了。 楚徇钺抱住她,“不怪你,阿黎很好,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唐麒枕在楚徇钺肩膀上,细细地喘着气,结束了。 第二日朝会。 当乾元城的争夺再次被提起的时候,唐麒直接了当地站起来,“本夫人不知道诸位为什么对乾元城这么执着,凌公子,你知道吗?” 凌渊同样摇摇头,唐麒继续道,“我不打算留在这里,我相信你们公子也不打算留下,咱们各退一步,谁都不留,看唐黎及冠打算怎么办,如何。” 她问倒是问了,可是语气中横着一种“谁敢不答应,我就打断谁的腿”的意思,简直不能隐瞒半点,凶狠非常。 “那黎小公子”钟大人看着唐麒道。 唐麒的眼中划过一道黯然,“真是不甘心,明明我的儿子,却” 她看向凌渊,道,“那孩子,大概会想跟着你的。” 凌渊看得出她的不舍,却也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如此,”唐麒也点头,回头道,“姜陶,你负责拟定合约,政事,经商都要包括,我交给你,去和凌公子商量,除非涉及根本,否则不用告诉我。” 姜陶心里发苦,认了这么个主子,真是把身家性命都搭上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交给他,真是心大啊。 南方众臣却不免心生疑虑,这也太草率了。 不过唐麒连看都不看他们,行了一礼,道,“凌公子,今日我搬出王府,住去驿站,这唐、钺二王府,大约就是以后的皇宫了。” “夫人急什么?”凌渊道。 “我不喜欢这里,阴气儿重,老是做噩梦。”唐麒懒洋洋地说道。 “难不成你想留着,你不是连凌王府的门都不进,让我住这儿这么久。” “我还以为你喜欢这里。”凌渊面带微笑,似乎有些勉强。 幼年最美好的记忆在这里,为什么会不喜欢呢。 “幼年岁月确实美好,却在我心里埋下一把刀,你难道不是吗,凌渊。”唐麒声音沉沉,颇有些无奈。 这个男人,一直都是这样,把自己觉得好的给别人,却不问别人是否喜欢。 “是我的疏忽,玖思搬出去便是。” “回头我请兄长喝酒。”唐麒笑道。 说完,唐麒行了一礼,转身退出了。 所有人以为的明争暗斗,阴谋诡计,都没有发生,和谈就像破冰的春水,顺流而下。 唐麒派人收拾好驿站,当日中午准备离开。 唐黎一直站在门外,他知道母亲和爹爹要走,也知道自己不该拦着,和谈的条件之一,是他留下。 白术走到门口,他刚刚套好马车,道,“小公子,您不进去?” 唐黎摇摇头,“我等母亲出来。” 白术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蹲下来道,“小公子怨小姐吗?” 唐黎咬着嘴唇,半晌没有言语。 “小姐也是被逼无奈” “白术,”唐麒打断他,“你去忙,我和阿黎说话。” 无疑,唐黎是委屈的,唐麒是舍不得的。 他是唐麒的长子,唐麒对他寄予厚望。虽说平时严苛了一些,可说不疼爱那怎么可能呢。 “阿黎。”唐麒摸摸他的头,拉着他的手走到秋千旁边,抱着他坐在秋千上。 “娘,”唐黎靠在她怀里,就开始哽咽起来,可他没哭,只是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娘阿黎舍不得你走。” 他这个模样,让唐麒心疼地厉害。 唐麒把他抱在怀里,低声道,“是娘亲不好,娘亲也舍不得阿黎。” “不怨娘亲,不怨的”阿黎紧紧抱着她的脖子,哭了。 七岁的孩子,又是自己亲生,她哪里受得了这孩子哭,当下就难受起来。 唐麒愣是咬着牙一言不发,只安抚怀里的孩子。毕竟不是一般妇人,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她不可能哄骗唐黎,不能像别的母亲一样,孩子一哭,就许诺他各种各样的事情。尤其,这孩子还是阿黎,将来的帝王,他不能软弱。 凌老爷子一进门,就看见自家的心肝儿在哭,便吩咐侍女把凌渊找过来,走过去道,“好孩子,快不哭了,以后你就在豫南,与恒郡不过六七天的路,若是想了,让你母亲多过来就是,不哭了。” 阿黎从唐麒怀里爬起来,看了老爷子一眼,抽噎道,“父亲,不回不回江南吗?” “回去也待不了多久,”老爷子道,“肯定要常常待在豫南郡的,放心。”为了曾孙,他也得让他们留着豫南郡。 凌老爷子哄了宝贝孙儿一会儿,凌渊终于来了。他刚刚歇下喘了口气,正累着。 “祖父,”凌渊行了一礼,将阿黎抱在自己怀里,道,“阿黎怎么哭了?” “娘要走了,阿黎送她。”唐黎道。 凌渊了然,自己十岁的时候被送走心里也难受。 “不碍,以后会见的,不哭了。”凌渊摸摸他的头,看了站在一旁紧皱眉头的唐麒。 “舍不得的话,跟我走好了。”他半开玩笑道。 唐麒摇摇头,低声道,“太久了,来不及了。” “玖思,”楚徇钺提着她的箱子出来,道,“好了。” “爹爹。”唐黎在凌渊怀里,喊了一声。 楚徇钺看着他,心里微酸,道,“以后要乖乖的,知道吗?” 唐黎点了点头,凌渊却道,“那么乖做什么,那孩子野一点也不碍的。” 这二人斗法,唐麒实在不想看,回头把熟睡的女儿抱在怀里,朝唐黎一点头,便朝门口走了。 楚徇钺连忙跟上,唐黎一扭头,把自己缩进凌渊怀里,只当什么都看不见。 凌渊拍拍他的肩膀,“好孩子,没事的。” 第五十七章碧荷初生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57 出了府门,唐麒没有坐马车,吩咐白术道,“带小小姐先过去,我们走过去。” “小姐,三条街,您身体刚刚才好”白术犹豫道。 唐麒摆摆手,“三条街而已,秦川我都翻过。” 楚徇钺携着她的手,往前走了几步,道,“白术该成婚了。” 他言语之间的酸味几乎无法阻挡,可惜唐麒从来不懂争风吃醋几个字怎么写,何况还是对她忠心不二的白术。 “是啊,我跟他说过许多次,只是白术一直不愿意,说江山不平,无以为家,我便也没有再劝,不如回去之后给他说一门亲事好了。” 唐麒说的漫不经心,对于白术成亲这件事情,她都快麻木了,连调戏的心情都没有,每次都被拒绝。 “将军卫都是孤儿吗?”楚徇钺将她一缕长发别到耳后,又将唐麒有些发凉的手裹在自己衣袖中。 唐麒点了点头,“对,跟着我很多年了,都是四五岁就开始训练,是历代唐王手中的精锐,各有所长,就像白术,他要是再变通一点,封疆大吏都是委屈他了,白桑木讷却武功高强,白林还会做饭,就是难吃了一点。” “那阿黎的呢?” “阿黎自然有,你担心孩子?”唐麒看着他道。 “阿黎是凌渊亲子不错,可江南世家林立,现在遵从凌渊,不一定以后还听他的,到时候都是阿黎的账,万一有人对孩子不利,防不胜防。”楚徇钺本来只是说说闲话,谁知道又说起了正事。 “放心,凌渊不是吃素的,他要是敢把江南那个烂摊子扔给我我儿子收拾,我不砍了他!”唐麒道。 “你倒是信他。”楚徇钺轻飘飘地说道。 唐麒终于察觉不对,笑道,“你今日怎么了,不高兴了吗?” “没有,”楚徇钺道,“只是多想了一些。” “你不用怕,事已至此,还能怎么样,别多心了。”唐麒安抚道。 楚徇钺这根弦崩了太久,到现在都松不下来。不能怪他,他毕竟和唐麒、凌渊这样的人不一样。 两个人走了一路,还捎带转去归鸿阁买了一盒点心,直到一两个时辰之后这才进了驿站。 驿站很显然已经仔细打理过,收拾地干干净净,但是仍然很简陋。唐麒进去休息,楚徇钺去看自家丫头了。 唐麒不挑住处,随意坐下问白术道,“两位将军和北方朝臣都住在这里吗?” “是,夫人要见谁?” “不用,留下姜陶和袁坤,其余人等,今日出城。”唐麒吩咐道。 “是。” 唐麒打了一个呵欠,白桑拿着信进来,差点撞了白术。白术拽着他道,“白桑,你慢点!” 白桑点头应下,然后进去了。 唐麒一手撑着下巴,“哪儿来的信儿?” “回小姐,两封,一封是许大人从大渝送来的,一封是咱们府上的。”白桑道。 唐麒从他手里接过,笑道,“怪不得你着急呢。” 她先打开的是府上的信,看完之后,便笑了起来,“好事,大好事!” 她将信递给白桑,白桑看过之后,道,“二公子有后,确实是好事。” “嗯,”唐麒眉眼带笑,“可惜青宁太小了,你让人过去好好照顾,府上的事情,让白林回去盯着,还有曦儿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是,小姐放心。” 唐麒看着许昌吉的信,里面还有一封是唐麟写的,大概是为了方便,才装在一起的。 看到这封,唐麒的脸色已经完全变了,她冷声道,“许昌吉还敢给我写信,他要是懂事儿,就该自己请命去西秦,这辈子都别让我看见他!” 白桑看得出来她火气不小,不敢开口。 楚徇钺抱着丫头进来,道,“许大人的夫人前些日子刚生了次子,不让人家一家团聚,这是何意?” 白桑松了口气,极急忙出去了。 “我让唐麟回去,不是让他给我做什么的,”唐麒皱着眉头,道,“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他借着自己在兰若寺积攒的名声,拉拢了一堆大渝贵勋,把人家太子给坑害了,我不信神佛,却也从来不曾不敬过,你说他做的这是什么事,他这么多年念得经都他妈喂狗了吗!” 唐麒大力捏着信纸,楚徇钺赶忙道,“玖思,你冷静些。” “我倒是想,许昌吉不拦着就算了,还上赶着添乱,我怎么交代他和连海的,一个两个地不听我的话,这是将阿麟陷入何等境地了,他是出家人啊!” 楚徇钺腾出一只手,拍拍她的手,道,“阿麟总归是想帮你,他明白事理,敢这样做,肯定有自己的打算。” “我知道,”唐麒道,“我觉得他亏欠我这个姐姐,让我替他背了唐王府的血债。”她说着,低头把信看完。 “有事吗?” “左右不过大渝的争端,许昌吉和连海已然在路上了,就要回来,”唐麒蹙眉,“阿麟一个人留在那儿不妥。” “让他一并回来,大渝皇帝现在尚安,太子本来得皇帝信任,现在没了这信任,恐怕大渝如今是父子三人相争。”楚徇钺道。 唐麒点点头,长叹了一口气,“当真是冤孽啊。” 楚徇钺不语,只是把小丫头放到唐麒怀里。 唐麟的事情,真的是让唐麒心忧不已。唯一的弟弟,因为自己从佛门卷到俗世纷争,不知道引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唐麒只觉得心口一阵一阵地疼早知如此,还不如不认。 让唐麟手上沾着人命,这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他是佛门子弟啊! 第二日起来,时辰还早。 她近来又时常熬夜,可是昨晚被楚徇钺早早拦在床上,早早熄灯,一句话也不让她说,她本来精神好,想看书,可竟然真让楚徇钺逼着睡了。 楚徇钺眯着眼睛,伸手抱着她,道,“快睡,还早呢。” “不早了,你也起来,和我去吃馄饨。”唐麒戳了戳楚徇钺的脸,想把他叫醒。 “再等一等,不着急。”楚徇钺把自己和唐麒一起捂在被子里,抱着她又躺下去了。 唐府中,凌渊执剑在莲池旁边,动作流利潇洒,如十年之前别无二致。 唐黎在一旁站在,待到凌渊收剑,他便拍手叫好,“父亲好厉害,能教我吗,阿黎也想学。” 唐黎之前学的都是简单狠厉的招式,她只是看过穆崇和唐麒舞剑,虽然想学,可是唐麒觉得他还小,便没有教他。 唐黎拿着自己的剑,凌渊握着他的手,一招一式地教着。 周瑾年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个场面,他站在那儿半晌都没有出声。他们公子啊,总算有人气了。 凌渊看阿黎累的满头大汗,替他擦了擦,道,“阿黎乖,去看书。” 唐黎行了一礼跟凌渊和周瑾年告退,便走了。 “什么事?”凌渊让周瑾年坐在自己对面,沉声问道。 “公子,昨日臣等连夜与北方诸臣合约拟定好了,请公子过目。”周瑾年拿出折子。 凌渊看完,道,“世家不必再姑息。” 周瑾年抬头,“世家之事当从长计议,公子。” “计议什么,原本就没打算留他们多久,只不过战事拖延而已,你说我留着那群人干什么,给我儿子添堵吗!”凌渊漫不经心地说道。 “臣臣只是没想到” “你看,这一点你就不如姜陶,”凌渊端起茶杯,“唐麒要除世家,姜陶可是娶了一位世家之女,把自己的后半生都搭进去了,你却连我不想留世家这一点都看不出来,你这刚直的脾气,多年不改,这些年我也不想你改,日后多小心。” 周瑾年随即跪在地上,深深一叩,道,“公子,臣臣惶恐,臣没想过那么多。” “行了,惶恐什么,我还等着你把江南那一堆给我添乱的世家收拾了,这才是要紧的事情。”凌渊伸手扶他起来。 唐麒看重姜陶,是因为那个人能够替她办事,平常插科打诨,关键时候也不会出错;而周瑾年,则是真正的士人风骨,严谨认真,一丝不苟,凌渊能用他这么多年,那还真是脾气好。 “臣知晓,”周瑾年立刻高兴起来,“臣这些年手里攒了许多证据,只要查下去,放倒那些惹是生非的世家大族绝不是问题!” 凌渊看着合约,道,“下去重新拟一份,不管是我还是唐麒,都没有要占便宜的意思,坊间不是都传着笑话吗,说我和唐麒,打来打去打了这么多年,没分出胜负,却把自己儿子的江山打的一塌糊涂,越来越穷,我们俩,谁也没道理再让他们看了笑话。” 昨日的商谈中,世家臣子参与的人不少,因而这份合约,虽说是南北之事,可是夹杂了各方利益纷争,撕了正好。 凌渊看着刚刚冒头的荷叶尖儿,稚子年幼,他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想来唐麒也一样,他们二人,争来争去,终究被这江山囚禁。 他拿了一块点心走到莲池边,锦鲤四处游荡,他捏碎点心扔进池中何必执着,谁知道为什么执着呢。 “公子,臣告退。”周瑾年看他走神,在背后道。 凌渊“嗯”了一声,继续慢腾腾的喂鱼,无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周瑾年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那道身影据说是天下许多女子想要的,可惜他只有孤身一人。 第五十八章白日刺杀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58 唐麒又被拦着睡了一觉,快到午时实在饿的厉害,这才起来。 可楚徇钺却是怎么也不肯起来,唐麒知道他是累着了,便不说什么,自己先起来了。 “姜陶回来没有?”唐麒问道。 “回小姐,上午回来了,可没休息一个时辰,又走了。”白术道。 “走了,合约有问题?”孔萱问道。 “姜相说,和南方世家有些问题。” 唐麒一手撑着下巴,“凌渊把南方世家当筏子踩了这么多年,他们个个都等着建功立业,顺带把自家女儿塞到凌渊房里多生几个小的,以后顺便争一争皇位,可惜合约条款之一便是我的儿子必须登上大位,我唐麒和凌渊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可是凌渊呢,世家也不是傻的。” “小姐,要不要再派人过去保护小公子?”白术道。 “派人过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虽然唐黎身边有人,可她总是不放心,自己的宝贝儿子,绝不能身置险地。 “是。” “回头告诉凌渊,把世家的事情处置好,但凡阿黎有半点不好,我让他们这辈子都不好!”这话绝对不是开玩笑的。 白术应下,这才出去了。 已经四月上旬,天气温暖,连唐麒的手脚都不再那样冰冷,阳光落在身上也暖烘烘的,非常舒服。 她又去喊了楚徇钺一次,那人死活不起来,唐麒也就不管了,自己吃完饭,就去找林峰了。 袁坤已经出去,去和关敏交涉退兵事宜。这事要是办不好,那问题就大了。 林峰正在院中练剑,唐麒径直走了过去,从旁边侍卫的手中抽出剑,便迎了上去。 林峰见状,也急忙换了一把剑,两人你来我往,刀剑声铿锵作响。 唐麒这些年来忙于政事,身体也不好。不过武功底子还是在的,倒也不算太费劲。 半个时辰之后,唐麒把剑一扔,笑道,“兄长,我认输了。” “你竟也有认输的时候,”林峰擦了擦汗道,“今儿个的太阳打哪儿出来的?” “北边。”唐麒笑道。 她给林峰倒了杯茶,“往日不能认输,那是因着要打仗,如今战事已平,风云不再,今日之唐麒非往日之唐麒,当然能够认输。” “是这个理,你自己高兴就好。” “兄长陪我出去转转吧,天气大好,我不想窝在这里。”唐麒懒懒散散地说道。 “清时呢?” “他不起来,饭也不吃,我看是累坏了,就没叫他来。”唐麒道。 “最近他是累着了,你是不知道恒郡那流言传的,甚至朝堂之上都有人蓄意挑事,连我都看不下去,他可真是能忍。”林峰道。 “我知道,他若不能忍,早在扔下我逍遥去了,还有今日?”唐麒笑道,“我回去给他报仇雪恨。” “你好命,当初我们几个哪一个不是担心你嫁不出去来日方长,至于报仇雪恨,你自己说的刑不上大夫,这就要食言?” “上刑做什么,自古以来,多的是法子折腾人,何况大夫多的是,相公我这辈子就一个了,委屈谁也不能委屈他不是。”唐麒玩笑道。 林峰颔首,“那些大夫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你悠着点儿。” 唐麒站起来,“走吧,兄长,咱们路上慢慢说。” “好。”林峰也站起来,两个人从侧门出去了。 自从半个月前和谈的消息出来以后,乾元城很快热闹起来。 商贾是这天下顶顶聪明的人,他们知道,这里迟早还是帝都,是那位小公子的天下,只是要等的时间久了一些而已,不过这又如何,三朝古都,迟早就纸醉金迷,繁华奢侈之地。 连唐麒也派人去通知了季家和其他几个世家,让他们赶紧过来立足。 “真想不到,不到一月,这里就这样热闹了,西秦只怕望尘莫及。”林峰感叹道。 “西秦自然比不得这寸土寸金的地方,我记得幼年之时,这里的酒肆茶楼每天都是人满为患,晚上没有宵禁,长安,长乐几条街上灯火通明,尤其是长乐街,夜夜笙歌,我到现在都难以忘记,只是这几年来战火纷飞,要恢复往日之繁华,最少都要十年,那个时候,我就是真的老了。”唐麒走得很慢,声音微沉。 她有时候觉得可惜,自己最好的年华都葬送在战场和朝堂,再难寻回。 “玖思你这么说,我立时觉得自己更也年纪大了,年近不惑,这功业也不知成是不成?”林峰从战场上下来之后,心里便有了这个问题,只是近来太忙,没空多想。 “兄长是男人,建功立业的日子还在后面呢,日后,几位兄长和朝臣必定是要来这乾元城的,苦了你们了,给我唐麒卖命不说,还得接着给我儿子卖命。”她玩笑道。 林峰笑起来,道,“这有什么,自古学成文武艺,卖于帝王家,玖思是王,阿黎是未来的帝,这买卖不亏。” “兄长几时也这般能说会道了,当年可是娶个媳妇都不知道要拉手的。” “嗨,你这姑娘,这都多少年了,也不知道当年是谁,每次给我传信,连出兵北齐的大事,都要插话问我一句有中意的姑娘没有,你那时才多大?” 说起当年的事情,唐麒也笑起来,“当初不是担心兄长后继无人吗,三十的老男人了。” 两个人穿过街道,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林峰身材高大,身上是难以掩饰的杀伐之气;唐麒一身长裙,挽着少女发髻,却是个少妇模样,养了半个多月,自是美貌。 这样两个人想不引人注目也难。 “兄长”唐麒脸色一变,林峰立刻拽着她的胳膊往旁边一闪,一脚踢翻旁边的桌子,挡着飞过来的羽箭。 暗中跟随的侍卫随即献身,还没有护城军队的乾元城的长安街上,立刻乱起来。 是暗杀,一时间刀剑声四起,过来的至少有二十多人,没有遮着脸,看来都是死士。 应该还会更多,也不知道这是谁这么舍得下血本,唐麒脸色凛然。 “玖思”林峰用身体护着她,唐麒摇摇头,“兄长,我没事,你的胳膊” 林峰这才注意到自己胳膊被箭矢留下一个血痕,不太疼。 “兄长,别动,有毒!”唐麒吼道。 伤口已经发黑,唐麒急忙扶住他,喝道,“白桑,解毒丸!” 白桑匆匆进来,剑上带着血迹。 他从身上拿出一个瓶子,倒了颗药,唐麒急忙放在林峰嘴里,拿起茶壶试了一下温度就给林峰灌下去了。 “去凌渊那边找人过来,还有那群人,留活口,查!”唐麒脸色阴沉,那毒药确实烈性,林峰已经有些发昏了。 “玖思,你你千万冷静些,别冲动晓得吗?”林峰安抚着唐麒,生怕一个着急过去杀人。 唐麒垂眸,“我知道,兄长别说话,别动。” “嗯。”林峰晕得厉害,合上眼睛休息去了。 唐麒脸色阴沉,今日敢动她,明日就敢动她的儿子! 刀剑声一直不断,侍卫进来护着林峰,唐麒提剑往出走,白林拦着她道,“小姐,别” “没事,有多少人?”唐麒道。 白桑又一次进来,道,“小姐,有一队骑兵过来,来者不善!” “知道了,”唐麒拔下簪子,把长发束起,“不用担心。” 跟随他们的侍卫不是很多,现在又有骑兵过来,唐麒朝店铺的掌柜看了一眼,道,“白桑,派人保护这里的人,不要伤及无辜。” “是,小姐。” “多谢多谢夫人。”掌柜还算冷静,也猜出了唐麒的身份。 “夫人,我这茶楼里有休息的地方,能带这位这位将军过去。” “多谢掌柜,”唐麒摆摆手,“送兄长进去,再去给我找一副弓箭过来。” 唐麒上了二楼,骑兵已经走到楼下。 她侧身站在窗口,看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骑在马上,一身轻铠甲,一队人马带着的都是弓箭。 “小姐,被包围了。”白桑拿着一副弓箭过来,说道。 唐麒把袖子往外扬了一下,二十多支羽箭立刻飞进来。 “何人敢行刺唐夫人,出来!”男人沉稳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中气十足。 “呵,”唐麒从白桑手里把羽箭拿过来,“好大的胆子!这人是谁?” “回小姐,他叫钟骏,带领的人多南方世家子弟出身。” “是南方钟家的人?” “是。” “怪不得,”唐麒冷笑了一声,“告诉他们,本夫人很好,让他们给我撤,否则后果自负。” 白桑毫不含糊,立刻传话。 只不过这人很明显是下定决心要把唐麒给杀了,只回道,“放箭,唐夫人已经遇害!” 一行人尽量往后躲,一楼已经有人杀进来,打的正凶。 “把解毒丸先分下去。”唐麒道,纵然是她的死士,也没有道理让他们在战火消弭之际,白白送命,不值。 唐麒拿起三支羽箭,在二楼上朝一楼杀进来的人射过去。 长安街大乱,很快传到唐府,凌渊抿着嘴唇一言不发,立刻就要走。 “公子,小小刺杀而已,已经有人过去了,您不必亲自去。”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随后有人附和。 姜陶一拍桌子,喝道,“还请公子亲自前去,我家夫人带的人不多!” 凌渊冷眼扫过众人,沉声道,“来人,我回来之前,一个人都不许走!” “公子,您” “急什么,有什么话回来说,”凌渊毫不拖沓,“青水,留下。” 第五十九章离间之计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59 唐麒端着茶杯,“凌渊难不成是想借机把我杀了吧。om” 她说的随意,身边的人跟着她颇久,都知道她这是在开玩笑。 “这人太差劲,敢低估我等,至少他得找个月黑风高的日子杀人。”白桑道。 “他会不会放火?”唐麒忽然道。 掌柜冲进来,道,“夫人,不好了,后院起火了,被人泼了火油!” “我这嘴”唐麒站起来,“老伯不用担心,凌渊马上过来。” “公子怎么会过来?” “他敢不来试试。”唐麒起身,提着弓箭侧身走到窗户边,拿起弓箭一个闪身把箭射了出去,她听见一声惨叫,很快一阵箭雨落下,众人赶紧避开。 已经什么都不用再说了,这些人,肯定是下定决心想要致他于死地,不过这凌渊也够拖沓的,现在都不来。 凌渊纵马带人过去,不过中途却被一群百姓拦着,好像是有人被冤杀,其家人来申冤的。 他的马都被围在路中间了,更不用说那一大队骑兵。 “下马!”凌渊回头喝道。 他迟了一步,差点又被人群围住,凌渊心里的火立刻就冒上去了,挤出乱糟糟的人群,便赶紧朝长安街奔过去了。 这群人还真是好大的胆子! 唐麒闻着越来越浓的烟火味,开始皱起眉头,她现在还真是进退两难。要是出去的话,估计会被射成刺猬,别以为武功好就能成了话本子里的英雄,逃的过箭雨,那根本就是开玩笑呢。 要是不走,要么呛死要么烧死不过唐麒还是半点没有着急的意思。 白桑一急,道,“小姐,属下护着您出去。” “急什么,再等等。”唐麒冷静道。 “这烟呛的厉害您才刚好,怎么能在这儿耗时间。”白桑道。 唐麒把茶杯磕在桌子上,“没事儿找什么死,等着!” 她声音不小,身边的侍卫立刻呼啦啦跪了一地,“愿为小姐效命!” 她是真没有施恩的意思,不过,一来确实没有瞎折腾的必要;二来,此事必须澄清,否则极有可能再次引起动荡。 这天下,现在不姓凌,也不姓唐,谁都有可能趁机闹事而后插上一脚。 为了儿子,她忍! 闻讯赶来的不止是凌渊,还是楚徇钺。 披头散发,脸也没洗他就来了,他还洗什么啊,不用脑子想他都知道是有人要害唐麒呢。 凌渊先一步过来,钟家这位一着急,也不再犹豫,喝道,“杀进去!” 很快,茶楼的门被破开,众人便杀进来了。 唐麒提着剑率先走出去,朝下面的人道,“这位钟将军,你急着去死吗?” 钟骏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纵横北方的唐夫人,如今被我逼上绝路,不知道有什么想法。” 他一挥手,又是一阵箭雨。 唐麒后退,“白桑,酒找来了没?” 白桑和另一个人各自抱起一个坛子,朝下面泼过去。 另一个侍卫眼明手快,拿火石擦了火就往下扔。 酒不多,但是泼在容易点燃的桌子上,很快就烧起来了。 唐麒往窗边一站,看见凌渊的身影,长出了一口气,“白桑,杀!” 那一个“杀”字,白桑仿佛看见十多年前的少年唐麒,一个“杀”字,定下她十多年的阎罗名声,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凌渊带着的人没多久就把钟骏的这些人给摆平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唐麒施施然走下楼梯,随意抽了一把剑,道,“钟将军,胆量不错,就是本事不够,本小姐从八岁开始杀人,知道吗?” 她毫不犹豫地抽出长剑,拔剑横在钟骏脖子上,她没有杀人。 “要杀便杀!”钟骏脸色青白交错。 “钟将军救本夫人性命,怎么能杀了呢。”唐麒冷眼看着他。 “小姐,”白桑低声道,“还有其他几家的人。” “杀了,只留钟家的。”唐麒道。 钟骏悚然,喝道,“你说什么!” “果然啊,还是太年轻,怪不得凌渊让你握着兵权。”唐麒轻蔑道。 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看轻她唐麒,做出这样自以为是的事情,还觉得自己是个聪明人。 凌渊和楚徇钺已经过来。 凌渊看着满地尸体,活着的只有一个钟骏,心中了然。 “玖思。”楚徇钺朝她走过来,只喊了她的名字。 唐麒垂眸,朝凌渊道,“凌公子,唐麒出门偶遇刺客,钟将军只是轻伤,其余人皆不幸殒命,唐麒心怀愧疚,能否请公子带我去朝堂之上,向他的父亲道谢,可好?” 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唐麒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请。”凌渊客客气气地说着,顺带看了钟骏一眼。 钟骏哑巴吃黄连,他只能承认唐麒的话,难不成他要说,是他们谋划要杀了唐麒? “清时,林峰兄长受伤中毒,你先带他回去救治可好,其他的事情有我,好吗?”唐麒靠近楚徇钺,低声说道。 “一网打尽,省的日后心烦,”楚徇钺虽然讨厌这里的血腥味,但还是淡然地理了理她的长发,“多大人了,怎么头发老是乱糟糟的。” “你也一样。”唐麒笑了笑。 凌渊面无表情,唐麒对他道,“公子,劳烦你好好保护钟将军,此等恩情,唐麒当加倍回报。” “好。”他们上赶着找死,凌渊哪有拦着的道理。 唐麒被刺杀,凌渊赶来相救的消息,立刻传遍了乾元城。当然,传言又要开打的流言被压制,没有惹起动荡。 “玖思好手段。”凌渊道,这一招已然完全离间了他们。 世家之中,钟家最受器重,不少家族追随。而现在,只有钟骏一个人活下来了,可想而知,其他人会怎么想。 参与这个计划的世家,会怎么想? 唐麒冷哼了一声,“我可是拖着时间等你过来的,凌渊,你要清楚,不能给阿黎留下世家的祸患,至少现在不能,我们两家怎么起来的,你不会不清楚吧。” “放心。”凌渊沉声说道。 “但愿吧,我是不知道你怎么忍了南方世家这么多年的。” 北方世家挨个儿折在唐麒手里,勉强留下的几个都在她的掌控之下,翻不出风浪。 “来日方长,急什么,我总不可能像玖思你一样,出兵镇压吧。”凌渊对于她简单粗暴的方法不以为然,那是北方的内耗,严重拖了唐麒的后腿。 “人家都跟我用兵了,我能怎么样,难道还去招安?”唐麒不以为意。 “这些年,北方内耗严重,我今年用兵,便是因为如此,你若是先把世家安定好,结果如何,便不可知了。”凌渊认真道。 唐麒蹙眉,两个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 “不见得,被人掣肘,能有什么作为,何况北方世家又非南方世家那样庞大,早一点解决,早一点省心。” “这么说来也对,”凌渊笑了笑,“听闻那几年有不少世家送男孩子给你,是吗?” 唐麒确实喜爱年轻的男孩子,可那只是因为自己有弟弟,任用他们也是看才能的。 谁知道她每年会收到那么几个漂亮地不像话的男孩子,估计那些人也没想到,他们送的都是催命符。 唐麒瞪了他一眼,“送给你的女人难道还少吗!” “不少,跟玖思收到的弟弟不相上下。”凌渊玩笑道。 “说正事。”唐麒正色道。 “正事玖思不是都已经办好了,借刀杀人,让他们自己动手。”凌渊道。 “那你呢,你看戏?”唐麒蹙眉,“就没有别的事情做了吗?” “现在看来,确实没有了。”凌渊道。 唐麒靠在车壁上,“你是不是事先知道有人要刺杀我?” “略知一二,想着不是什么大事,便没有告诉你。”凌渊淡然道。 “他们这个杀人的法子倒是不错,刺客杀了我,他们再杀了刺客,你们江南的人,都这么精明能算计。”唐麒嘲讽道。 凌渊知道她不满,只是笑笑,“别生气。” “不碍,”唐麒道,“我是为了我儿子,有什么好生气的。” 她想了想,又道,“你要是以后成婚的话,稍微挑着点儿人,后宅女人要是狠起来,那才防不胜防,阿黎还太小了,我和楚徇钺当初又护他护得紧” “我不会成亲。”凌渊肯定道。 唐麒看着他,似乎很奇怪,她没有说话。 “这世上只有一个唐麒,她已经嫁给别人,还为我生了一个儿子,足够了。”凌渊淡然说道,他温雅隐忍的目光落在唐麒身上,似乎下一刻就要忍不住爆发。 “不要这么说,”唐麒从他极具侵略性的目光的回神,“你不过而立之年,来日方长。” “就算来日方长,这世上也只有一个唐麒。” 唐麒道,“何必执着?” “我自诩能够看懂任何人,但是却没有看懂你,玖思,多年前在西秦见到你的时候,你眼睛里的东西骗了我,那个时候,我看到了你的野心,那个时候,我在想,这个女人的心,跟我的一样冰冷,”他顿了一下,继续道,“可惜我看错了,你的冰冷,是那个人画出来的假象,玖思,当年,你一直以来都是个软弱的小姑娘而已,可惜我看错了,将你推给了别人。” 唐麒颔首,“不,不是软弱,我背负着那样的责任,不能软弱,大概我一直想找个人跟我一起背着,我也想过,有没有可能是你,但是你太可怕了,我一直觉得你会杀了我。” “当年确有此意。”凌渊道。 “所以我选了别人。” 凌渊觉得自己的心纠成一团,难受地让他喘不过气。 “事已至此,凌渊,你会遇到别人的。”唐麒肯定道。 凌渊忽然把手放在唐麒刚刚被楚徇钺整理好的头发上,低沉的笑了笑。 唐麒没有躲闪,半晌之后凌渊道,“叫我兄长好吗?” “兄长好。”唐麒笑着回了他,这大概是她多年来第一次诚心地叫他兄长。 小时候是嘴硬不情愿,长大之后不过是在敷衍。 “玖思妹妹好。”凌渊揉了揉她的长发,然后不再说话。 唐麒随意整理好长发,然后掀开车窗帘子,道,“白术,去归鸿阁买两盒点心,一会儿去给小公子送过去。” 她看着外面的人群,他们该做什么还在做什么,似乎刚才的刺杀根本不存在过一样。 “怕我饿着阿黎?” “没,我是他母亲。”唐麒回道,身为母亲,不能亲自照顾孩子,唐麒已经十分愧疚。 第六十章但愿安好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60 唐王府门口,唐麒利落地跳下马车,道,“兄长先行一步,玖思去梳妆,再面见群臣。” “来人,”凌渊点了点头,“带夫人去我母亲那里。” “多谢兄长。” 唐麒昨天刚把自己的东西搬空,现在要梳妆,去凌夫人那里正好。 钟骏被卸了铠甲,带到凌渊身旁,凌渊看着他,温声道,“钟将军率先过去援助唐夫人,功不可没,随本公子上殿吧。” 钟骏一僵,凌渊回道,还是那个表情,“怎么,有什么不对?” “没不,没有。”钟骏急忙道。 “那是最好。”凌渊沉声道。 这次的谋算,是钟家起的头,活下来的也只有他一个。钟骏若是真有骨气,就该现在自裁,免得引起南方世家的乱子。 但是很可惜,钟骏不是那样的人,他不想死也不敢死。有句话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着。 唐麒朝明嫦南行了一礼,道,“姨母,麻烦您了。” “不碍。”明嫦南笑了笑,给她找了一套衣服还是一套头面,还帮她梳妆。 “今日是有大事?”明嫦南问道。 “嗯,为日后阿黎能够平稳地接过我们二人手中的大权。”唐麒解释道。 “你们倒是想的长远,那孩子才多大,就让他背着这么多东西。”明嫦南实在是心疼自家孙子。 “姨母心疼孙儿,玖思自然也心疼儿子,可是现在这般局面,总要给两方大臣一个交代,不然谁能甘心,您说是不是?”唐麒道。 “我一介妇人,哪里管的了那么多,只不过,如今天下太平,那自然是好的。” “姨母,还请您日后多多照顾阿黎。”唐麒道。 “放心,那是我的孙儿。”明嫦南道,这姑娘的脾气倒是比以前好了很多。 唐麒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好了衣服头面,深蓝色长裙,长发挽得非常复杂,珠钗,发簪,步摇,除了成亲的时候,唐麒还没折腾地这么麻烦过。 “果真是美人一个,当世难寻。”明嫦南赞道。 “多谢姨母。”唐麒行了一礼,准备出去。 “等等,”明嫦南喊住她,拿笔在她眉心点了一下,“好了,去吧。” 唐麒朝镜子里看了一眼,眉间一点朱砂,她本就较长的眼尾被加重,更添几分妩媚,确实很美。 殿中,姜陶听说钟骏救了唐麒,心中疑惑,却也立刻站起来,带着身边的几个人,朝钟骏一礼。 “多谢钟将军相救于我家夫人,此等大恩,姜陶感激不尽,”他行了一礼,然后继续道,“不知还有其他将军吗?” 凌渊摇摇头,可惜道,“其余人皆不幸殒命。” 一个中年男人站起来,声音颤抖,道,“小钟将军,在下的次子黄维呢?” 凌渊使了个眼色,青山道,“黄大人,黄公子意外身亡,请黄大人节哀。” 随后,又有两个人跌跌撞撞地站起来,脸色苍然如纸,半晌没有开口。 本来派那么世家族子过去,是为了证明唐麒确实是被刺客暗杀,这可倒好都死了?! 只有钟骏一个人活着! 为何会如此! 唐麒施施然走到门口,迈着有些沉重的步伐进来,精致的妆容遮不住脸上的愁苦。 这做派其实有些过了,难道堂堂北方之主,是个悲秋伤春的女人? 但是没人在乎这些,尤其是男人,他们对美貌的女人总是非常宽容的。 唐麒行了半礼,沉声道,“诸位世族长者,兄长,今日唐麒遭遇刺杀,定是有人蓄意破坏南北和谈,幸而今日遇到钟将军,侥幸得以活命,真是感激不尽。” 唐麒眼梢一挑,姜陶从善如流,立刻站起来,道,“夫人放心,属下定会备厚礼以谢钟将军。” “玖思客气了。”凌渊道。 唐麒长篇大论谢过钟家,准备坐下的时候又想起一件事情,便道,“对了,我差点忘记,还有几位副将因唐麒而死唐麒心怀愧疚,定会感激。” 相比活着的钟骏,其他人得到的,也就只有只言片语了。 钟老大人捂着心口,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儿子儿子活着,他很高兴,可是日后呢! 唐麒这是捧杀,是挑拨离间! 如此,钟氏危矣,世家危矣! 今日之后,其他世族可肯定会联合起来,对抗钟氏,那么钟氏的出路在哪里呢? 投靠凌渊?这样是可以暂时苟活,但是绝不能长久。 失策啊失策! 随后,有两个世族长辈借口身体不适离开,其他人还在撑着。 他们一走,合约上有关世族利益的字,绝对一个不剩, 凌渊扫过众人,所有人终于安静下来。他开口道,“左右合约已经定好,今晨我略作修改,呈给诸位一人一份,若无异议,便昭告天下,如何?” 周瑾年和姜陶两个人率先站起来,“但凭公子决断。” 然后下面呼啦啦站起来一片,剩下的几个世族族长也站起来了。 唐麒打开合约,洋洋洒洒十几页,她粗略翻过,这合约到阿黎登基的时候,估计就没什么用了,她也懒得仔细看。 只是看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唐麒皱起了眉头,那条是“如果公子唐黎因故不能承大位,则南方一应事务,全交唐麒掌管,由唐麒之子继承”。 最后一条果然引起了许多人的不满,不只是南方世族,还有许多重臣。 “公子,此事不妥,万一万一黎小公子” “放肆!”凌渊喝道。 唐麒立刻打断那人,冷声道,“放心,我长子阿黎若有个三长两短,唐麒保证,我让在座所有人去陪他。” 这一条,不过是给所有人一个表态而已还真有人敢说他儿子的不好,当人家父母干嘛的! “诸位看别的就好,黎小公子不会有任何事情,”凌渊的目光扫过众人,“当然,凌渊在此起誓,此生只唐黎一个儿子,绝对不会再有旁人,若违此誓” 连唐麒都觉得这话说的太过,“兄长不可!” 她站起来,道,“兄长不过而立之年,来日方长,阿黎虽身为长子,又岂能拦着你成亲。” 凌渊笑了笑,“玖思知我何意,不必再说。” 唐麒皱着眉头,“兄长何必太过苛责。” 凌渊挥手让她坐下,唐麒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合约之上的条例,实在对南方世族非常苛刻。可偏偏上午那一场博弈,世族一败涂地,还极有可能引起内乱。 午时已过,合约终于商定。唐麒在上面盖上大印,起身朝众人行了半礼,道,“有劳列位臣工。” 她说完,凌渊也站起来,“明日一早,昭告天下,由护国寺延鸿方丈亲自主持;另,严查今晨客栈刺杀一案,背后之人,杀。” 北方众臣跟在唐麒身后往外面走,姜陶上前,道,“夫人,南方世族之人怎会救了夫人?” “怎么,忙傻了?”唐麒道。 姜陶点点头,“是有点傻,头晕。” 他快两天没睡了,累的厉害。 “他们是要杀我,带头的就是钟家,我杀了其他人,只留下姓钟的一个,等会儿回去备份大礼,给钟家送过去,其他家族,上门道个谢就好了。”唐麒道。 “夫人,这一看你就是在挑拨离间啊。” “我就是让他们看的,这些人值得我费心,你也不想想看,”唐麒顿了一下,回头对身后的人道,“行了,辛苦诸位,赶紧回去休息吧,明日事情一完,咱们就回恒郡,本夫人有重赏。” “哎呦,臣等谢过夫人,这几日可给人熬坏了,南方那些人,说话拐弯抹角,一句话非得拐到姥姥家再转回来,臣这脑袋都大了,可算不用伺候那帮人了。” 几个人纷纷附和,唐麒笑道,“都机灵点儿,你们搞政事的嘛,不搞这些弯弯绕绕,那玩儿什么啊。” “那都是瞎耽误事儿。” 唐麒点点头,“行了,都去吧。” 姜陶迟了一步,唐麒道,“还有事儿? “回夫人,臣听说许昌吉马上就回来了,夫人放他一马可好?”姜陶知道唐麒因着自己弟弟被卷入俗事中,火大得很。 唐麒垂眸,“我有分寸,你先走吧。” “是。”姜陶也就只敢提一句了,说多了反而误事。 唐麒出去的时候,楚徇钺正在门口等她,驾着马车过来的。 姜陶一笑,“夫人和楚相公真是恩爱哪。” “那是!”唐麒眉眼一挑,朝楚徇钺身边走过去。 “完了。”楚徇钺站在马车边,看着她的穿着和妆容,都有些不习惯了。 “明日延鸿方丈过来,昭告天下,结束了。”唐麒扶着他的手上了马车,一边说道。 楚徇钺颔首,“好事。” “是。”唐麒道。 “还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吗?”楚徇钺上了马车,将她头上的步摇,发钗都摘下来。 “什么日子。”唐麒想了半天没想起来。 “傻,”楚徇钺笑道,“四月十二,玖思的生辰。” 唐麒心里一阵又惊喜又愧疚,脸色变了几变,“难为你还记得。”楚徇钺的生辰,这几年都有白术他们提醒的,今年兵荒马乱,早就什么都忘了。 “要记一辈子的。”楚徇钺将她搂在怀里。 “慢点儿,我脸上的粉一会儿蹭你一身啊。”唐麒连忙道。 二人在马车里笑闹着,如平常夫妻一般。 凌渊和凌老爷子两个人在院子里下棋,凌老爷子看着孙儿,道,“后悔了吗?” “悔之晚矣,有何用?”凌渊“啪”地摆下一枚棋子,淡然说道。 “缘分这个词,真是说不定,日后安心吧,我看清时那孩子,倒是能把玖思照顾好。”凌老爷子摸着胡子道。 “爷爷,就不要给我捅刀子了。” 唐黎走进院子,“爷爷,爹,奶奶找你们吃饭了。” 凌渊扔下棋子,把唐黎抱起来,“阿黎喊我什么?” “爹呀!”唐麒拢着他的脖子道。 “好孩子。”凌渊亲了他一下,唐黎有些羞涩,却还是笑了。 凌渊阴沉的心情终于好了一点,“爹”,这个词,可比父亲好听多了。 “渊儿啊,你得给阿黎重起个名字了。”凌老爷子道。 “好,今晚想一想。”凌渊直接抱着阿黎,和老爷子一前一后走了。 第六十一章长安长安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61 天尚未明,唐麒便被叫起来,她今日有的忙。凌渊要在乾元城长安街上昭告百姓,还去请了延鸿方丈。 她起来的时候,不小心把楚徇钺也弄醒了。后者懒洋洋地说道,“这么早?” “没办法啊,你要不要过去?”唐麒套上衣服准备去洗漱。 “当然去,”楚徇钺也起来,抱着唐麒亲了一下,“希望娘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唐麒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谢谢清时,你也是。” 两个人倒没工夫温存,唐麒那里还有一件九重的华服等着穿,光是想一想她都觉得头疼。 两个多时辰之后,唐麒看着头上的珠翠,披上外袍,是一件暗红色绣金线的长袍,华贵繁复。 如今的唐麒,和十年前着红裳的张扬少女相比,少了几分戾气,原本偏于明艳的脸庞更显端庄。 “很漂亮。”楚徇钺拉着她的手道。 “都过了清明了,穿成这样非把我捂死。”唐麒和别的女人不太一样,她不喜欢繁复华丽的衣服还有各种各样的珠翠,穿着跟受刑没什么两样。 “哎,什么死不死的,今天不许乱说话,走吧。”楚徇钺嗔怪道,然后拉着她的手,上了马车。 她翻开合约,再看了一遍,“你说,我兢兢业业近二十年,竟然只得到了一纸合约,心有不甘哪。” “这样不好吗?” 唐麒轻轻摇头,金步摇随着晃了起来,“怎么说呢,就像你一直朝着一座山走过去,本以为风景很好,可是到头来,发现那座山不是山,它就是个破黄土丘,我猜,凌渊把合约的事情办得这么大,还请了延鸿方丈,一定为了给自己压力,省的日后撕了合约。” “为何这样说,难道凌渊不是诚心的吗?”楚徇钺有时候没有办法理解唐麒,他觉得好的事情,唐麒并不觉得。 就如黄土丘,还能种两棵树是不是? 唐麒笑了笑,道,“诚心不一定是愿意,只是没得选了而已。” 楚徇钺“嗯”了一声,没有再回答。 长安街归鸿阁,此时被重兵把守,聚满了百姓。 唐黎站在窗口,“爹,怎么会这么多人?” “不用打仗了,他们很高兴。”凌渊道。 “嗯,阿黎也很高兴。”唐黎今日也小小地打扮了一下,本就是个漂亮的男孩子,现在更加惹人疼了。 凌渊摸了摸阿黎的头,道,“阿黎想到自己要改什么名字了吗?” “不能只改姓吗?”唐黎不大想改名字。 “那就以后再想。”凌渊也不急,日后这孩子都会在他身边,不急在一日两日。 延鸿方丈在一旁端着茶杯,“不如老衲来取如何?” “有劳方丈。” “老衲还得想一想,延鸿方丈捋着胡子道。” 唐麒从马车上下来,白术带人在人群中艰难地开了一条路。楚徇钺走在她身边,两个人在护卫的簇拥下,很慢地朝楼上走过去。 她听见侍卫身后的百姓在说话,“真的不打仗了,我怎么也不敢信啊?” “凌公子岂会骗人,有什么不敢信的。” 随后就有人不断附和,说凌渊如何如何地费心之类的话。 唐麒非常无奈,凌渊笼络人心的本事实在让人佩服,这里的百姓,肯定不乏北方之人,但是大部分人都选择相信凌渊是那个愿意主动和谈的人,而非唐麒。 她朝身边的楚徇钺道,“‘阎罗’这个名声,我大概要背一辈子了。” “不碍事,你夫君不会嫌弃你的。”楚徇钺调笑道。 唐麒“哼”了一声,挑眉道,“你倒是敢!” 凌渊站在阁楼之上,正好看得清两个人之间的小动作,微微蹙眉之后回到延鸿方丈对面坐下。 方丈年纪大了,这几年不修佛法,倒是喜欢跟小孩子玩儿,正眯着眼睛看唐黎的手,给他看手相。 “阿黎是贵人。”延鸿方丈眯着眼睛道。 “我娘说,您以前还说过她是贵人呢。”阿黎觉得他说的不靠谱。 “阿黎,不得无礼。”凌渊轻声斥责道。 “不碍,不碍,这孩子比你们两个都聪明,老衲很是欢喜,阿黎比你母亲和父亲都贵。”延鸿方丈很喜欢阿黎,确实,阿黎很是招人疼。 比起凌渊小时候的沉默不语,和唐麒小时候的桀骜不驯,这孩子都要好很多,会撒娇,会邀宠,大事上也不糊涂,早慧,让人心疼。 “公子,夫人到了。”青山进来道。 唐麒觉得自己脸上的粉都要被热得掉下来了,慢腾腾地走上楼梯,行了一礼,道,“兄长,方丈。” “玖思丫头来了,过来给老衲看看,今年这眼神儿格外地差,都看不清人了。”延鸿方丈招手道。 唐麒顿时心生愧疚,她已经有整整一年没有去见过延鸿方丈了。 延鸿方丈这个年纪,随时都有可能离去,到时候,真是哭都没地方哭。 唐麒赶忙走过去,结果踩着自己的长裙,差点摔倒在地上。 楚徇钺赶紧扶着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小心一些。唐麒提起裙子,道,“方丈,玖思好想你。” “冒冒失失的,跟小时候一样,”延鸿方丈笑了笑,“那老衲一会儿随你回恒郡去,去看看你那一双小儿女如何?” “好啊。”唐麒握着他的手,不管是二十多年前抱着她的时候,还是那年雪天给她戴上檀木佛珠的时候,这双手总是暖的,现在却发凉了。唐麒心里一冷,有些难受。 延鸿方丈似乎看不见她眉眼之间的忧愁,从她手里拿过那一卷合约,“但愿从此江山清平,风止云休,你和白珏各自安好。” 唐麒垂眸,道,“方丈放心,玖思有生之年,绝无战事再起。” “老衲知道玖思说话算数。”延鸿方丈想摸摸她的头,却发现她的金步摇在晃,便在她的额头上敲了一下。 唐麒一笑,“自然。”今日的金步摇太碍事了。 她起来走到窗口,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道,“我今日方知,白珏兄长的能耐。” “何解?”凌渊沉声问道。 “得民心者得天下,玖思杀孽太重,不得民心,兄长却不一样,许多百姓都觉得兄长的话才是一诺千金的,玖思却不是。”唐麒微笑着解释。 “虽得天下民心,却也于我无益,我想要的,始终不是民心。”凌渊道。 楚徇钺拉着阿黎的手,在延鸿方丈身边坐下,闻言道,“民心就是天下。” 唐麒回头看着他,似是不解。 楚徇钺继续道,“身在高位,若无民心,岂能坐的住,往日我也惊奇,为何唐、凌二府能够这样毫无顾忌的让前朝覆亡,还没有引起太大的动乱,大约就是因为民心吧,前朝党派倾轧,百姓受苦,早已失了民心。” “正是。”凌渊头也不回,继续看着下面的人群。 唐麒颔首笑道,“为何往日不告诉我?” “往日你太忙了。” “算了,现在也不晚。”唐麒沉声说道。 青山走进来,道,“公子,时辰到了。” 唐麒提起裙子,蹙眉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穿这套衣服了。” “阿黎过来。”凌渊将阿黎抱在怀里,楚徇钺扶着延鸿方丈,几个人又下了楼。 唐麒和凌渊手里各自拿着昨天写下自己名字的合约,这是对天下人的承诺,他们都清楚。 接近午时,阳光迎面照来,四月的时节,这会儿已经有些热了。 唐麒和凌渊站在较高的地方,人群终于安静下来,看着上面那两位。 时间最是可怕,把当年张狂狠辣的美人儿,变成了如今看着温和安静的少妇;将当初的浊世佳公子,变成了沉稳内敛的冷峻男人。 周瑾年站在一旁,朗声道,“南北和谈,已逾一月,昨日双方成议一百一十二项,为保战事不再,今日当众立誓。” 凌渊上前,白色广袖迎风飘起,他举起一卷合约,沉声道,“今日,凌氏白珏起誓,有生之年,护佑天下长安,若违此誓,天地共诛!” 他夹着内力的声音随便传遍整个长安街伤,那一句“天地共诛”,更是不断回响。 百姓随即陷入沸腾之中,多年来战乱横行,去年多日中,人们陷在瘟疫的恐慌中,北方百姓则因世族内乱和干旱受尽苦楚,田地荒废,村落荒芜,战乱频仍 谁不希望江山清平,谁不希望安稳度日,哪个女人能忍受自己的夫君在战场上成为白骨,哪位父母能够忍受自己的儿子一去不回。 唐麒尚未开口,下面忽然爆发出一阵哭喊,“我儿,我儿,你怎么没有赶上这一日啊,我儿!” “爹爹爹爹” “夫君,你安息吧!” 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已,太多的人死于战乱和瘟疫,太多了。 唐麒阖上眼睛,半晌之后举起合约,没人看得到那只在袖子里的手在发抖,沉声道,“唐氏玖思,今日立誓,有生之年,尽我所能,护我百姓,若违此誓,不得好死!” 她说的非常简单,寥寥数字,却自己都是如刀尖戳在心口。唐麒见惯了血腥和死亡,可是今日才是真切地看见,哭的不是死人,是活着的人。 唐麒脸色恢复,不见异常,骚乱的人群也逐渐恢复平静。 最后,她没有听见周瑾年念得是什么,只知道很长,最后有许多人跪下了,感念这次的和谈。 唐麒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可是听着百姓的声音,似乎又被装满。 “你看,这世上不只是有权谋和算计吧。”唐麒用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念了一句,然后走到楚徇钺身边。 “难受了?” “没什么,只是惊讶而已。”唐麒微微一笑,悲秋伤春可不是她唐麒会做的事情。 楚徇钺点点头,“我有些难受。” 唐麒握紧他的手,没有言语。 阳光照在人身上,像是要驱散所有的阴霾一样,可是真正的阴霾,埋藏在阳光照不进的人心中。 暮春的风穿过长安街,带着芬芳馥郁的香气,稍稍宽慰了众人血迹斑斑的心。 高台上的沉敛男子面带微笑,这笑容,依旧让人看不透。他的白色广袖长袍被风带起,若是不仔细看,还会以为是哪个仙人误落凡尘了。 华服女子头上的金步摇映着灿烂的阳光,同样面带笑意,明艳的脸庞让人忍不住注目。她身边的男人看起来温和非常,正将她的步摇取下来重新戴上。 站在他们中间的男孩子,目光沉沉,腰间有一把短剑,上面的宝石熠熠生辉,这孩子也是熠熠生辉的。 延鸿方丈被日光照耀得非常温暖,像一尊慈爱的佛像,看着下面所有人。 他们想要的江山清平,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先生虞景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我第一次见到唐麒的时候,她还是是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因为被追杀,小丫头又瘦又干,身体虚弱。 听穆崇将军说,她已经两个月没有开口说话了,吃饭也不好好吃,晚上睡觉的时候常常惊醒,像一只受伤的小兔子一样。 我能够理解这孩子的心情,因为我们一样,经历了灭门之祸。我看着自己的母妃被人灌了毒药,她看着母妃自尽。 她当时脆弱到了极点,稍微一点点刺激,都会让她昏厥。 当时,因为要稳定动荡的西秦,和朝廷对抗,这孩子被穆崇将军托付给我照料,我当时对小丫头,说不上喜欢不喜欢,只是她是我的救命恩人的女儿。 而且,我看得出来,她会是我最好的棋子。她出身唐府,身份高贵,性格必定桀骜不驯,至于聪明不聪明,那是后天教出来的,我有这个本事。 我收敛了自己暴躁的性子,在小丫头,永远微笑,温和,手把手教她写字,给她讲故事,晚上哄她睡觉,在她惊醒哭泣的时候安慰她。 小孩子受伤的心灵最是容易抚慰了,我照顾了她一个多月之后,她终于开口说话了。 “哥......哥哥,”她那一日早上起来,忽然扑到我膝盖上,“哥哥。” 声音很好听,如同出谷的小黄莺儿一般,原本苍白的脸也很红润。她眨着大眼睛,认真地看着我。 我弯腰把她扶起来,在她鼻子上点了一下,道,“麒儿终于肯说话了,真乖。” “哥哥疼我。”她起来,伸着短短的胳膊搂着我,小心地说道。 我当时便觉得心口疼了一下,也抱着小丫头,哄道,“那麒儿听哥哥的话。” “好。”她抱我抱的非常紧,大概是害怕吧。 穆将军一介武夫,又不会照料小姑娘。尤其是看见我将她安抚下来之后,干脆将她彻底交给我,让我当她的先生。 她在帝都养出来的小姐脾气终于让我都给宠出来了,不出我所料,她聪明,骄傲,但并不是目中无人的那种,而是家族留给她的傲气,让人忍不住折服的那一种。 我很惯她,留着她的小姐脾气,也告诉她世间险恶,她听我的话,学什么东西都很快。 尤其是下棋和兵法,这大概是她的家学渊源了。我也刻意忽视了有关政治的那方面,同时灌输给她要夺取江山的心,教她杀人。 她不负我所望。 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读书记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002 “哥哥,我不喜欢这个,为什么要读《尚书》,打仗又用不到!” 唐麒直接桌子上翻过来,趴在我的膝盖上,仰头看着我。 这不是她第一次反抗了,十岁的小丫头非常任性,除了我的话,基本上谁的都不听。 “为什么不喜欢?”我捏了捏她又肥又软的脸蛋儿,“哥哥讲的不好吗?” “王道不兴,哥哥讲的再好也没用。”她伸手摆弄我腰间的玉佩穗子,漂亮的眼睛里都是不满,小嘴嘟着,看起来灵巧非常。 “自古以来王道治国,现在王道不兴,说的是朝廷不行王道,是朝廷不对,要是小麒儿以后做了皇帝,当然就应该大行王道了。” 她懒洋洋地不想听,只是撅着嘴。其实我知道但凡是《尚书》、王道,唐麒一听就想睡觉,我也没打算让她听得进去。 我想让她征战天下,带兵打仗,至于王道,我想,我会找到人替她的。 “那今天不讲了,下午休息,你去演武场,好吗?”我看着她道。 小丫头低着头,还装作不想去的模样儿,大概是是怕我生气,我平素看她看得紧。 “你要是不想去的话......”我伸手去拿茶杯,她立刻抬起头,抓着我的手道,“虞景哥哥......我去,我要去,要去的,我怕你不高兴。” “你以后是要领兵的,当然要去的,我没有不高兴。” 她双手拿着茶杯递给我,然后道,“谢谢虞景哥哥。” “你应该叫我老师。” “老师不如哥哥亲近,而且老师都是年纪大的,胡子又长,说话又绕,我以前去过皇宫的书院,那个太傅乱七八糟的不知道讲什么,背不过书,还有拿戒尺打手心,真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背那么没意思的书......对了,他的官话还不好。”唐麒一个劲儿地表示着自己的不满。 “官话不好怎么能教太子读书呢?” “他学问好啊,好像是南方哪个书院来的......我记不大清了。”唐麒心不在焉地拽着我的玉佩穗子,靠在我腿上打呵欠。 我知道她该是困了,昨天晚上她肯定又偷看兵书来着。 我伸手抚了抚她软软的头发,轻轻拍着她的背。我拿了一本书自己翻看,她凑上来看了几眼。 这是本讲天文的书,上古传下来的,翻译过来也非常拗口,她皱着小脸,趴在我腿上,撒娇道,“哥哥,明天还讲兵书好不好,还有那一本游记,好不好?” “好,明天讲,但是后天我要考你《尚书》,要是不过的话,我就不给你讲游记了,这很公平吧,嗯?” 她鼓着小脸,眉头皱成一团,看上去跟个小白包子一样,她低声道,“我答应了。” “你要知道,前辈留下的书,都是有道理的,有些事情,就算不喜欢,还是要去做的,麒儿不能太任性的。” “好嘛,我知道了。”唐麒倚在我身上,又打了一个呵欠,然后什么都不说,跟着我看天文书。 不过没多久,她就歪过头睡着了,我只得伸出一只手摸摸扶住她,让她睡得舒服一样。 小丫头虽然不喜欢读书,可是她明白道理。 假以时日,这四书五经,我都是要一一给她讲的,丫头,咱们不着急。 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饮茶记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003 西秦春天的风沙实在是恼人得很,我坐在帐子里,觉得满帐都是沙子,头昏眼花,不想给唐麒讲书。 “哥哥,你怎么不说话。”唐麒把书扔到一边,拉着毯子在我脚边坐下,又想拽玉佩穗子。 “没事,你看书。” “哥哥,你不高兴?”唐麒看着我道。 “对。” 我的情绪根本瞒不住,索性直接告诉她好了。 “是因为风大吗,不过西秦的风沙确实够讨厌的,我去年怎么没觉得?”唐麒念叨道。 “去年......”我停了下来,去年的这个时候,唐麒才刚刚开始开口说话,谁还注意风沙如何呢。 “年年都一样,我也记不得去年了,”我立刻将她的思绪拉扯回来,省的这小姑娘又想多了,“你看到哪儿了,我给你看看。” “这儿......” 帐外传来侍卫的声音,“公子,今年的春茶送过来了。” “送进来。” 再西秦就是不太方便,就算是快马将春茶送过来,也已经不太新鲜了,但是不论如何,还有就好。 唐麒性质缺缺,我拿过茶叶看了看。香味还算浓烈,但是这仍然不是我记忆里的味道了。 我记得当年有人给父亲送来的春茶,同样是云雾,但是那个味道,要比这个更好,不知道是我的心理作祟,还是真的要好一些。 “去把早上送来的山泉水拿过来。” “哥哥,你不讲书了!”唐麒不悦道。 “今日不读了,哥哥给你煮茶可好?”我捏着她的小脸笑道。 “哥哥,我不想喝茶,为什么你们大人都喜欢用树叶子泡的水,还不如糖水好喝呢。”小丫头苦着脸,抱着我一只胳膊道。 “树叶子?”我差点笑起来,“哥哥耗费人力物力,花了千金才得来的东西,你当是树叶子?” “不是树叶子是什么,”小丫头靠在我身上,“还是苦苦的树叶子,难喝死了!” “小丫头胡说。”我也不忍心苛责她,很多人确实不喜欢茶叶,就算品茶也不过做个样子而已,她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那你煮给我喝。”唐麒还是不高兴,却不再反驳。 她大概不能明白,一盒那么一点儿的树叶子,怎么能让我这么高兴。 煮茶的过程总是要小心而认真的,她端端正正的坐在对面,看着我一遍一遍地过水,眨着大眼睛。 “好了,今年的第一杯新茶,先给我们麒儿。” 我双手将茶递过去,唐麒也规规矩矩地双手接过,还行了一礼。 “慢点儿,烫。”我提醒道。 唐麒轻轻吹了吹,然后抿了一小口。 半晌后,我才问她,“如何?” 唐麒皱着小脸,道,“哥哥,麒儿尝不出来。” “不碍,你只告诉我,觉得好不好?” “还好吧,后味香香的,又跟香料不一样。”她又抿了一口。 我摇摇头,我看她大概是口渴了才是真的。 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出走记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004 小姑娘折腾起来,是非常要命的,我今天才知道。 唐麒这两日一直想去秦川中,因为唐王府的暗卫和一支卫队都在秦川中训练,她好奇想去那里看看。 可是近来皇帝的暗卫实在猖狂,我哪里敢让她去,只能每天看着她,跟她读书下棋。 白术比唐麒大了五岁,尚在少年。他匆忙进来,道,“先生,不好了。” “小姐带着侍女和韩隽小公子一早去了秦川!” 我的心里除了震惊之外,还有释然,毕竟这姑娘自来能够闹腾,我实在太清楚了。 “找夏城将军过来,立刻大队人马寻人,不要耽搁!” 白术毕竟年轻,这会儿慌得六神无主,听我说完,立刻就出去了。 “卫庄!” “属下在。” “出动人马,去寻唐麒,务必保她平安回来。”我心中暗暗担忧,这事情,实在不是闹着玩儿的啊! 安排好事情之后,就只剩下等待了,我出去的话,大概只有拖累别人的份。 唐麒被带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了。 我被侍卫惊醒,然后看见头发乱糟糟,脸上都是灰尘的唐麒,身后跟着一个怯生生的小男孩。 她很冷静,大概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她让身边的人把小男孩带走,然后自己朝我走过来。 我没有生气,也没有朝她发怒,尽管我的火气足以烧了这顶帐子,可我没有。 我招招手,她走到我面前,有点犹豫。 “去哪儿了,怎么不告诉哥哥?”我摸摸她的头,安抚道。 唐麒忽然伸手抱着我,我闻到她身上的血腥味。 “哥哥,阿月死了。”唐麒低低地说道,紧紧抱着我。 我看向白术,白术立刻道,“小姐遇到暗杀,阿月从悬崖上摔下去了。” “我知道了,你打盆水进来。” “怕吗?”我问她道。 “不怕的。”唐麒道。 “跟哥哥说实话好吗?” “我不怕哥哥,我就是生气,不能保护阿月,是我的错。”唐麒很冷静,一点都不像一个十岁的孩子。 “知道错就好。”我没有责怪她,唐麒这样的姑娘,责怪是没有用的,她明事理,知错会改。 “我会报仇的,哥哥。”唐麒抬起头,认真看着我,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到决绝和坚定,这就够了。 “不急。” 给我收拾好之后,我忽然想起那个男孩,“那孩子是谁?” “我捡到的,哥哥,”唐麒靠在我身上,“哥哥,我以后养着他。” “为何?” “他像弟弟,我想我弟弟了。”唐麒说这话的时候,忽然就落了眼泪。 她抹了一把,道,“我不想哭的,哥哥,可是我忍不住。” 弟弟是唐麒心中永远的伤痛,我知道。 “乖,不哭了,快睡吧,养着就养着。”我道。 唐麒点点头,“我要和哥哥一起睡。” “天就要亮了,我看着你,不怕。” 唐麒这才合上眼睛,睡觉去了。 那个男孩子,就是唐念。唐麒对他宠爱非常,直到我死之前,死后的事情,我便不得而知了。 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使臣记 - 凰兮皇兮 - 为王者无安宁 时光流转,转眼,又是两年。 这两年来,我身体愈发糟糕起来,想来活不过三十岁这件事情是板上钉钉了。 我坐在河边,忍不住叹气,本以为十多年来,我已经接受了注定早亡的命运,可是认真想来,我还是有着太多的不甘心。 我还有八年,八年能做什么,刚刚能看到唐麒过了二十岁,运气好一点的话,还能看到她的生辰,差一点,那就说不定了。 也不知这世上是否有人能看破生死,可否来与我解释一二,让我能从死亡的恐惧中回来,不再害怕。 卫良过来,道,“公子,皇帝的使臣到了。” “送我过去。”我将手里的书合上,放好。 进去帐子的时候,唐麒坐在主位之上,穆崇坐在旁边。 传旨的大臣一脸风尘,不过高傲是必然的。 “哥哥。”唐麒起身朝我行礼,看起来很高兴。 大臣蹙眉,“郡主什么时候有了兄长?” “这位是我的老师。”唐麒沉声道。 钦差大臣起身,“不知可以宣旨了吗?” 唐麒做的安安稳稳,“你宣吧。” “郡主,这是圣旨,您不该跪下接吗?”钦差高傲道。 看来,皇帝是想明着落唐麒的脸面,这招可一点都不聪明。 “唐麒乃是唐氏嫡系,让我下跪,钦差大人开什么玩笑?”唐麒声音轻缓,其中的轻蔑意味不言而喻。 我总觉得她这做派有些眼熟,而后钦差又道,“郡主,今时不同往日。” “我还知道有一句话叫天高皇帝远呢。”唐麒挑眉一笑,十二岁的小丫头还没有张开,但是这世族气派,已经足够将钦差压倒了。 “你......你......” 穆崇终于开口,道,“钦差大人,郡主事物繁忙,还请尽快宣旨,要不然,你就将圣旨放下,郡主自己看。” 穆将军开始两年还对钦差客客气气的,但是后来,随着西秦形势逐步稳定,而朝廷各种麻烦不断之后,穆将军就越发硬气起来,对于朝廷基本上无视,连赋税都克扣。 这人也是个狠的,难怪唐王能够将他留下照看自己的女儿。 “钦差大人啊,本郡主今日的课还没听呢,你要是不说,那就算了,”唐麒起身走到我身旁,“哥哥,我们走。” “穆叔,有劳您照看钦差,他要是说了什么事情,您回头告诉我一声。” 走出帐子,我道,“玖思不怕皇帝真的迁怒于你?” “皇帝要是真有那个本事,他早就动手了,可惜,西秦三十万大军,朝廷凭什么动手,他只能忍着,就算有气,也得往自己肚子里咽,不然就只能玩阴的了,我怕他......我以后一定要亲手杀了他,我才不怕!” 小姑娘怒气冲冲,说着就发火了。 “哥哥,我去练武了。” 她是说走就走,我摇摇头,这姑娘天生将才,却不是能够用权术驾驭别人的人,她不适合那个位置。 当晚,穆崇把圣旨送了过来,皇帝想让唐麒回京,说什么会亲自教养之类的废话,也提醒穆崇不要太过了。 穆崇深夜来到我的帐中,道,“虞公子,这事,你怎么看?” “穆叔难道会让麒儿回去?” “自然不会,只是担心皇帝再有别的手段,防不胜防啊。”穆崇似乎有些疲倦。 “穆叔不用想那么多,皇帝现在腾不出手,咱们好好训练西秦军,好好教导麒儿就是,等日后麒儿能够独当一面,自然是要回去的。” 穆崇颔首,“有劳你教她了,麒儿素日在校场,也很是尽心。” “苦了她了。”我无奈地笑了笑。 穆崇合上眼睛,也苦笑着出去了。 在这里,哪一个不是来受苦的。 本书由,请记住我们网址看最新更新就到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