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 刑警廖飞:暴雪公路 - Sika西瓜 二〇〇九年一月二十日夜,一辆客车猝然抛锚在风雪中。 从空中俯瞰,客车前后是望不到尽头的雪路;左侧是长满黑松和白桦的小山;右侧地势凹陷,经过那里的是一条被冻结的河流。 还有五天就是除夕,车上赶着回家过年的乘客很急躁。 “好想吃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鹿淇想着,裹紧了深灰色围巾。 围巾上方是鹿淇漂亮却冻得稍稍发干的嘴唇,她戴着银色边框、正圆形的眼镜,小兔子般的目光正投向司机先生。 乘客们和司机先生起了争执,抱怨与指责的矛头纷纷指向司机先生。乘客要求司机为这次行程负责,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司机先生无可奈何地拨打运输公司的电话,可反复拨了好几次都没能拨通,他仔细看了手机才发现这荒山根本接收不到通讯信号。 乘客们以为是司机先生故意推脱,纷纷拿出各自的手机查看。 鹿淇也掏出自己的“巧克力”手机,发现屏幕左上角果然显示无信号,她又看了一眼右上角所剩不多的电量,悄悄按下了关机键。 乘客们意识到司机先生没有说谎,但同样印证了一个令人不安的事实——他们失联了。 暴风雪中的荒原像无边际的海面,客车是大家唯一的、飘飘摇摇的孤单木筏。 急躁在乘客之间持续发酵,他们对司机先生的指责也更加直接和有力。 后排座位突然传出一声男人的惊叫,打断了司机与乘客们的争执。叫声很惶恐,像在这片雪原中敲响的丧钟。 乘客的目光全部在后排聚焦,因为刚刚争执过,急躁、慌张、无奈、愤怒等各种表情仍旧定格在这些人的脸上。 发出惊叫的男人迅速离开座位,倒退着向前排人多的地方靠近,他慌张地伸手指着后排座位上的另一个人说:“他,他好像死了!” 鹿淇仰起白皙的颈,推了下镜框向男人指的方向望去,被男人判断“死亡”的人穿着黑色的皮夹克,上半截身子栽倒在双人座上,脑袋和右手自然下垂,一动不动。 那个人嘴巴微张,眼睛瞪得很大,整张脸呈现一种十分痛苦的表情。鹿淇只瞄了下那人的眼睛,就害怕得别过头。鹿淇看得出来那人确实已经死了。 因为死人的眼珠是静止的,那种叫人毛骨悚然的“静止”见过一次就不会忘记。 但更令人惊诧的是,那人座位的玻璃车窗上用某种红色液体写着四个字:我要复仇。红色字迹在车窗上不断下垂,应该是刚刚写上去不久。 几位女乘客吓得失声惊叫,只有鹿淇还算淡定,毕竟“头脑冷静”是鹿淇身上最明显的特点。 在一张张惊恐的面庞中间,鹿淇发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男人。 这男人穿着黑色轻便型羽绒服,颇有棱角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恐惧。车上突发凶案,其他人对死者避之不及,可这男人却在仔细观察死者。这绝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在其他乘客惊慌的吵嚷声中,反常的男人忽然高声说:“大家别慌!我过去看看他是不是真死了。” 鹿淇对男人的反应抱有怀疑,但却发现他的声音莫名的可靠。 人在惊恐中,总会对某些事某些人产生莫名的信任感,鹿淇摇摇头甩掉这种感觉,因为无论何时她都希望自己保持理性。 男人走到“死者”面前,伸出干净修长的食指和中指,轻轻搭在他的颈动脉上。几秒之后男人又试探了一下他的鼻息。经过这简单却有效的“生死”辨别,男人表情凝重地宣布他的判断:“这个人确实已经死亡了。” 男人从口袋翻出学生证给乘客们看,原来他是省警官大学、刑事侦查专业大四的学生,名字叫做廖飞。 作为一位准刑警,专业嗅觉告诉廖飞这个男人的死很可疑。从男人死亡时痛苦的神情,和车窗上疑似血迹的字就能看出,死亡事件的背后另有隐情。 乘客们惊慌地询问准刑警廖飞,发生这种事现在该怎么办?毕竟车上所有人都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疑似“凶杀”的事件。 在七嘴八舌的吵嚷声里,忽然传出一串清脆的、连续按动快门的声音。 廖飞轻轻拉住不停对尸体拍照的男人说:“你这是干什么?” 拍照者熟练地从米黄色大衣里掏出证件说:“我是记者。” 廖飞查看他的记者证,姓名一栏上写着:朱元。 “也好。”廖飞对朱记者说,“再靠近点,拍仔细一些。你的照片说不定可以作为现场勘验的证据。” 朱记者很配合,廖飞大致检查了一下死者的尸体:死者没有明显外伤,尸体周围也没有血迹,只有死亡时狰狞的表情还凝固在脸上。 死者身上并未出现尸斑,死亡时间应该不超过两小时。 客车才刚刚抛锚,之前一直都在行驶之中,肯定没有人上下车。那么在客车这个相对封闭的空间之中,死者究竟是怎样神不知鬼不觉地被杀害?害死他的手段又是什么? 廖飞的心中充满疑问。 朱记者对着车窗上的红色字迹仔细拍照,之后对廖飞说:“你看这几个字,是从外面写上去的!” 廖飞当然也注意到了。 车窗和车身一体无法打开,因为温差与湿度的原因,车窗内侧凝结了一层薄霜。那些红色液体组成的字迹一看就知道是写在外面的。 红色字迹在车窗外侧,这证明荒山中除了车上的乘客,可能还有其他的人。 “这个车外的人是谁?难道是他杀掉了死者?”廖飞思考着,却又摇摇头。 “死者出现在封闭的车内空间,那么凶手也一定在车内,而不可能在车外。”廖飞很确定这一点。 想到杀人的凶手极有可能就混在车上的乘客们之中,廖飞不禁扫视了一圈。 乘客们没有注意到廖飞的目光,只有鹿淇和他的视线对上了。 “这个女人冷静地有些反常。”廖飞想。 鹿淇却指着车窗说:“字迹还没有凝结,写字的人应该还没有走远才对。” 廖飞暂时放下心中的疑问,也正打算去外面调查。但他又担心混在乘客中的凶手伺机行动,就对乘客们说:“大家都跟我一起下车,我们去看一下窗外的字迹。” 有几个人因为外面太冷不愿下车,也被廖飞强行要求着一起行动。 车门一开,夹杂着大量雪花的寒流立刻钻进廖飞的怀里,他顾不上这些,率先绕到客车的另一面,想要近距离调查那些红色字迹。 随后所有人都来到了车窗上有字迹的那一侧,几个乘客正向靠近字迹,却被廖飞拦下了。 “大家先别动。” 廖飞语气平静,他指着被写了字的车窗附近说:“你们没有发现什么吗?大家走过去的话,那片雪地就被破坏了。” 乘客们对廖飞的话疑惑不解,只有鹿淇蹲下了身子。 借着客车里散出的灯光,鹿淇很快也发现了那片雪地上出现的奇怪现象。 “没有脚印。”鹿淇说。 乘客们这才反应过来,红色字迹明明是被人从车窗外面写上去的,可为什么车窗下的雪地上一个脚印都没有? 这不合理。 一个神情惶恐的中年女乘客说:“哎呀!不会是……什么没有腿的东西吧?” 她这句话,让不少乘客心中发寒,连鹿淇也不敢细想。 廖飞满是疑惑地检查了客车周围,除了他和乘客们行动的痕迹之外,再无其他的脚印。洁白的雪层,似乎想把这个可怕的秘密永远隐藏下去。 廖飞先让朱记者拍下“没有脚印”的雪地,之后才朝红色字迹走过去。 廖飞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灰色的手帕,将手帕的一角缠在食指尖端。随后他伸直了胳膊,在车窗外轻轻沾了一点红色液体靠近鼻尖。 “确实是血液”廖飞判断说,“但无法确定是人血还是动物血。” 其他乘客七嘴八舌地议论,恐惧的情绪逐渐被放大,但廖飞却不为所动。 廖飞在思考:“究竟是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在不留脚印与痕迹的情况下,用血液在车窗上留下字迹?” 按照“我要复仇”这四个字表达出来的意思,死者应该就是“凶手”复仇的对象,或者说是对象之一。那么死者和凶手之间,又存在着怎样的仇恨? 廖飞正思考着这些问题,思路却忽然被鹿淇的一句话打断了。 鹿淇说:“这四个字从里面看是正的,但在外面看是反的。这说明什么呢?” 中年女乘客说:“说明我们肯定是撞邪了,那东西来找替死鬼了!” 中年女乘客的话里带着委屈的哭腔,她显然已经确信这地方有某种神秘力量存在,但是廖飞绝不相信怪力乱神的东西。 廖飞说:“说明写血字的人,就是故意写给车里的我们看的。他要复仇,而复仇的对象就是客车里的人。” 鹿淇望着廖飞说:“按照这个逻辑,我们当中还会有人被杀死,对吗?” (二) - 刑警廖飞:暴雪公路 - Sika西瓜 鹿淇的话,无疑刺激了乘客们脆弱的神经。 “还会有人被杀”的逻辑,让每个人都陷入了恐慌与不安的情绪中。 廖飞没有肯定鹿淇的话,却也没有否定。这种默认般的态度让大家心里更加没底。 望了望愈演愈烈的暴风雪,廖飞又把大家带回到了车上。 乘客们都不愿意接近死者的尸体。有人觉得恐惧,有人觉得晦气,总之大家都离后排的座位远远的。 只有廖飞和朱记者站在尸体面前,廖飞开始仔细检查尸体,朱记者则牌照记录下每一个过程。鹿淇站得不算远,她正好奇地朝尸体那边张望。 客车里的灯太昏暗,廖飞便询问乘客们有谁带了手电筒。 最开始发现尸体的男人伸手指了指车顶的行李架,声音有些颤抖地说:“我包里有。” 廖飞说:“哪个是你包?你来找一下吧。” 可男人脸上却露出了“极不愿意”的表情,仿佛往前走一步就进了雷区一般。男人说:“蓝色的牛仔背包是我的,你,你自己找吧。” 这个男人身材高大、虎背熊腰,没想到这么胆小。 廖飞正无奈要自己动手时,鹿淇轻快地走到行李架前,踮起脚尖将牛仔背包够了下来。 找到手电筒后,廖飞戴上了保暖用的黑色皮质手套,以免检查的时候指纹沾在尸体上。 在手电白色强光的照射下,廖飞的视野清晰起来。 他可以确定死者没有外伤,重要脏器附近皮下组织没有出血点,唯独面部有些不对劲。 死者的面部除了狰狞之外,局部皮肤和嘴唇稍稍呈现出青紫色。 “这是……”廖飞低声自言自语,似乎发现了死者死亡原因的某些端倪。 一旁的朱记者和鹿淇都很好奇地望着他。 可廖飞话还没说完,就俯身,头部朝着死者的脑袋凑了过去。 鹿淇神经一紧,不禁佩服廖飞的胆子超大。 廖飞在死者半张的嘴前轻轻嗅了几下,朱记者费解:“你在闻什么?” “死者面部和嘴唇有紫绀,口腔中有一种苦杏仁的味道。”廖飞站起身说,“这是典型的氰化物中毒表现。” “氰化物中毒吗?”鹿淇说,“我记得‘毒可乐无差别杀人案’凶手用的就是毒药就是氰化物。” “你知道的不少啊。”廖飞瞄了鹿淇一眼,话里有话。 鹿淇小心地点点头,却没有解释什么。可这却更加勾起了廖飞的好奇心。 廖飞说:“那件发生在七七年的案子,凶手投毒用的是氰化钠,但是我们车上的这个死者究竟死于哪种氰化物,还不能确定。” 高大而胆小的男人说:“该不会是有人在车里放什么氰化物的毒气吧!老弟,我们不会有事吧?”说着,他半个身子都要凑到车门前了。 廖飞说:“放心,如果是大面积释放氰化物气体的话,会察觉到气味的。” 死者的死因是查到了,但是氰化物毒源在哪?又是如何进入死者的身体? 凭借现在的简陋条件,又几乎没有任何勘验设备,想要弄清楚这些问题很难。 廖飞让朱记者仔细拍下了死者尸体上出现的中毒表现,最基本的现场勘查就算是完成了。 但廖飞毕竟只是警校即将毕业的学生,还不是真正的刑警。他想:最好的解决办法还是把这件事情交给警方处理。 廖飞猜想凶手极有可能就隐藏在乘客中间,现在大家继续呆在这种与外界隔绝的荒山野岭中,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万一凶手再次偷偷行凶,或者干脆挟持了某人怎么办? 案子变得越复杂,就越是难以处理。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带上所有人步行离开这里,直接去附近最近的警局报案。 廖飞刚想跟乘客们提出这个办法,没想到被鹿淇抢了先。 鹿淇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推了下掉在小巧鼻梁中间的大眼镜,之后提议说:“我们去报案吧,这里没有通讯信号,只能大家一起步行去附近的警局。现在出了这种可怕的事,我们呆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好几个乘客都同意鹿淇的提议,就连司机先生也觉得可行。 就在大家商议之时,那位中年女乘客却表现出很不屑的神情。中年女人斜了一眼司机先生,语气刁钻地说:“你这个样子是怎么当的司机?” 司机先生有些火大地说:“我怎么了!车坏了也不是我的错。” 中年女人说:“车子坏掉就算了,路你也不认识?竟然还嚷着跟这些年轻人一起徒步走出去?你不知道这里是哪吗?” 司机显然被问蒙了,他平时都是走公路的,并不了解这条小路。这次公路因为暴风雪被封阻,所以才走这条小路的。 中年女人说这个地方附近叫做小景山,是一片无人的荒野。要想去有人的地方,只有前后两个方向可以走。这条小路往前走是梧桐镇,往回走是市郊的休息区。 但是无论前进还是返回,都需要走很远的一段路。 中年女人的原话是:“就算是天气好的话,开车也要走上两个多小时才能到有人的地方。现在下着暴雪,我们这些人又没吃没喝,还没走出去就先冻死了!” 朱记者也认可中年女人的话,他也知道小景山的这段小路,朱记者小时候和爷爷一起来过这一带割驴草。 毫无疑问,这个消息就像是一盆凉水,狠狠浇在了乘客们本就慌张与不安的心上。 廖飞也意识到,距离客车开出上一个休息站,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 那么除了呆在车里,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鹿淇望向车窗外,暴雪没有放缓的趋势,反而越来越大。如果说夜晚的荒山是只有黑白两色的世界,密集的雪花就是构成这个世界的一个个像素点。 “看来这场大雪,也想把我们留在这儿啊。”鹿淇在心中感叹。 乘客们陷入了沉默,这种时候的沉默是可怕的。 “滋——滋——”客车的车载收音机忽然响了,是那种没有信号时发出的,特有的噪音。 司机先生纳闷地拍了拍收音机的外壳,反复按动了几下收音机的开关,但是没用,“滋滋”声依旧不停作响。 “这玩意坏了?”司机先生自言自语。 收音机似乎失灵了,噪音吵得廖飞心中烦躁不已。 可收音机的“滋滋”声忽然停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猛地从音响里面蹦了出来! “我回来找你们一起玩了,你们不会……已经把我忘记了吧!” 之后收音机里又传出那个女孩子一连串的怪笑,笑声像炸药一样不断在廖飞的脑袋里爆破,搞得他脊背发凉。 惊恐疑惑的情绪在乘客之间散播开来,司机先生更是像远离鬼魅一样,远离主驾驶附近的车载收音机。 “这个出现在车载收音机中的女声属于谁?她和车上发生的杀人事件有关系吗?”廖飞思考着。 鹿淇则在想:“不会真的撞上超自然事件了吧!” 收音机中怎么会突然出现这种奇怪的声音?而且开关都失灵了,这不可能是巧合。 乘客们慌张起来,有人甚至不顾外面的暴风雪,说什么都想要赶紧离开这辆怪事频发的客车。 廖飞心中清楚,现在离开可以遮风挡雪的客车,简直就是送死。于是廖飞安慰乘客说:“大家不要慌张,发生这些事情肯定是有人在搞鬼。我们只要待在一起,暂时是不会有危险的。” 言外之意则是:只要落单或者擅自离开,危险就会随之而来。 毕竟廖飞是这辆车里唯一的“准刑警”,他的话还是有一些分量的,但乘客们恐慌紧张的情绪并没有得到缓和。 最不相信廖飞的就是那个中年女人,她始终认为是车上的某人招惹到了“脏东西”,而那东西不把他们全部害死在这里,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大家正神经紧绷的时候,车载收音机却又冷不防地响起。 但这次收音机里没有传出女孩的声音,而是播放了一首旋律优美、节奏舒缓的音乐——千昌夫唱的日语歌《北国の春》,中文翻唱歌名叫《北国之春》。 廖飞看向司机先生问:“你车上有这首歌的碟片吗?” 司机先生连忙摇头,他车上根本没有任何碟片。 廖飞的视线在乘客之间扫过,他发现当歌声响起不久的时候,一个女乘客的脸上出现了异样的表情。 这个女人穿着白色的貂皮大衣,长相漂亮、打扮入时。她的嘴巴微张、眉头稍蹙、眼睛向左上方瞟,明显是“回忆某事”时特有的神情。 廖飞没有声张,只是暗自记下了这个信息。 《北国の春》悠扬温暖的曲调,此时却配上了荒山、凶杀、暴雪、黑夜与惊恐的乘客,诡谲荒诞的反差叫人说不出的压抑。 司机先生忽然发出一阵怪叫,猛地冲回到主驾驶座位,伸手猛拍嵌在车体里的收音机。显然是因为刚刚发生的一连串的怪事,让司机先生情绪上有些崩溃了。 其他乘客都好心的去拉司机先生,不想让他再继续这种近乎疯狂的行为。可没想到收音机在司机先生反复猛拍了几次之后,就真的不再发出任何声响了。 大家都暂时松了口气,司机先生也喘息着,坐在主驾驶座位上。 可司机先生刚刚坐下就发出一声惊叫,身体又像弹簧一般窜了起来! 朱记者对着客车前方的风挡玻璃连续按下快门。 鹿淇瞪大了双眼,惊诧的目光透过镜片望向廖飞。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车前飘过去了!”鹿淇说。 (三) - 刑警廖飞:暴雪公路 - Sika西瓜 那个把司机先生吓了一跳的东西,车上很多人都看见了。那是个一闪而过的、鬼魅般的黑影,没人看清它究竟是什么。 但廖飞认为那肯定是一个人影,在短暂的惊愕后,他率先冲出车外朝黑影的方向追去,朱记者紧随其后。 可当两人朝黑影消失的方向望去时,却只看到空荡荡的雪地。 近处的雪地上有很多乘客的脚印,分辨不出刚刚是否有“人”从车前闪过。远处则一片漆黑,只有暴风雪在半空呼嚎。 廖飞和朱元两人绕着客车巡视了一圈,却依然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影。难道刚刚一闪而过的那个影子真的不是人类? 廖飞问:“朱记者,刚刚那个影子你拍到了吗?” “拍到了,我们回车上看。”朱元说,“不过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一转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廖飞没有回答,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回到车上,乘客紧张兮兮地询问廖飞,得知外面并未发现有人的踪迹时,大家惶恐不安的情绪已经溢于言表。尤其是那位中年女乘客,她十分确信这辆客车已经被某种“东西”缠上了。 廖飞接过朱记者的数码相机,盯着屏幕中“影子”的照片仔细观察。但照片也只是拍到了一个模糊的黑影,勉强能看出像是一个人上半身的轮廓。 鹿淇凑过来也看了看那张照片。 朱记者说:“如果这影子是藏在车外的某人,他会不会就是在车窗上写血字的人?” 鹿淇说:“从身高上来看,应该不可能吧。” 廖飞和朱记者的目光投向鹿淇,鹿淇指了指照片中的影子继续说:“从人影在车前出现的位置能看出他的身高,大概在一米六到一米七之间。但写有血字的车窗位置可是很高的。” 鹿淇望着廖飞说:“刚才廖先生在给构成血字的液体取样时,都是伸直了手臂才能够到的。廖先生的身高,应该在一米八左右吧?” 廖飞点头,表示鹿淇的判断没错。鹿淇说:“所以写血字的不会是这个黑影。” 廖飞说:“更何况,血字下面的雪地上,半个脚印都没有留下。” 朱记者沉默了。 此时对于车上的乘客们来说,无论是“我要复仇”的血字,还是车载收音机的诡异声音,亦或是车前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黑影,所有的怪事都成了让人无法解释的谜团。 就在这个时候,乘客们却要求立刻把死者的尸体扔下车去。 那位中年女人充当了乘客们的代表。女人说“把尸体扔下车”是她和其他乘客商量后得到的一致意见。 因为他们认为男人的尸体晦气又不祥,也没有人愿意和一具尸体同时呆在封闭的客车中。 中年女人还认为,“那东西”复仇的对象就是车上死掉的男人,只要把男人的尸体扔出去,也许“那东西”就不会继续缠着车上的大家了。 廖飞当然对这种解释嗤之以鼻,他绝不相信怪力乱神的说法。 乘客们所恐惧的并不是尸体本身,而是尸体所代表的“死亡”。 他们把这具可怜的、被害者的尸体当做一切危险的源头,实在有些愚蠢。 但是把尸体放置在车外的意见,廖飞是不反对的。客车外气温低到零下三十度左右,有利于尸体的保存。毕竟这里发生的事件,不知道何时才能被警方发现。 廖飞对乘客们说,可以把男人的尸体抬下车,但要先弄清楚他的身份。 “有谁认识他吗?”廖飞问。 乘客们都面面相觑的沉默着,看来死者是单独乘车的,车上也没有人认识他。廖飞只好去检查死者的随身物品和行李。 在死者外套的口袋中,廖飞找到了半盒兰州牌香烟、一只塑料打火机、一只诺基亚手机。 死者的手机设有密码锁,无法解锁。 但手机的锁屏界面,是一张一家三口的照片,其中就包括死者。死者可能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一个可爱的女儿。也许此刻她们正在等待着死者回家过年…… 死者的钱包在其随身的背包中被找到,里面有现金两千余元,还有一张身份证。廖飞用身份证上的照片与死者对照,确定这就是死者的身份证无疑。 死者名叫张扬、男性、一九八三年生人,老家就在梧桐镇。 “你说他叫张扬?”一个女人的声音吸引了廖飞的注意。 廖飞寻声看去,发现说话的女人就是之前听到《北国の春》时有异样表情的女乘客,此时她俊秀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你认识他?”廖飞问。 女人刚要回答,却被身旁的短发妹悄悄拉了一下胳膊。这个小动作自然没能逃过廖飞的眼睛。 “不,不认识。”女人说着,脸上的惊讶也被故意抹去了。 这不自然的转变,倒使廖飞注意起了短发妹。 短发妹的手中拿着一台亮银色的笔记本电脑,她薄薄的嘴唇紧闭着,目光淡定、温和,给人的感觉是那种温柔乖巧的女孩子。 当廖飞直视短发妹的时候,她的眼神稍有些闪躲。 “她们究竟在隐藏什么呢?”廖飞心中想,却不好现在就开口追问。 最后只是知道了死者名叫张扬,老家在梧桐镇,关于死者的职业、社会关系等信息还是一概不知。廖飞和朱记者只好一起把张扬的尸体抬下车。 在挪动尸体的过程中,朱记者在死者的座位底下发现了一个白色的小瓶,那是一瓶哮喘喷雾,应该也是死者的遗物之一。 廖飞默默地记下了“死者张扬患有哮喘病”这个信息。 随后朱记者就把哮喘喷雾和半盒兰州烟、诺基亚手机一起装进了死者张扬的口袋里,这也算是对他的一种尊重吧。 将张扬的尸体安置在客车附近的雪地上之后,廖飞和朱记者的心情都有些压抑,朱记者掏出香烟递给廖飞一支。 “戒了。”廖飞说着没有接,但他注意到朱记者的烟和死者张扬身上的烟同样是兰州牌子的。 朱记者手中的香烟在风雪中燃烧得很迅速,黑暗中忽明忽暗的红色火光似乎随时可能熄灭,脆弱得像是人的生命。 此时,司机先生慌张地跑下车,对廖飞和朱记者说:“收,收音机又响了!” 朱记者将半截香烟抛在雪地上,赶紧和廖飞一起返回客车。而香烟上象征着生命的火光也“滋”的一声,熄灭了。 廖飞回到车上,那台不断制造恐慌的车载收音机果然在“滋滋——”的响着。乘客都一言不发地、紧张地等待着,但是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因为没人清楚收音机中会传出怎样的声响。 廖飞凝视着昏暗灯光下的收音机,他屏住呼吸,像是等待着某一项重要的宣判结果。 终于在一阵“滋滋”声过后,收音机里传出了那个熟悉的女声:“我一个人真的好孤单,水泥地面好冷啊。” 廖飞忽然冲收音机说:“你是谁?为什么要在这里装神弄鬼?”女声没有回答,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廖飞的质问。 女声自顾自说:“你们都来吧,滋滋——来我这里,陪我一起过年。”女声的语调缓慢、阴沉、冰冷,像一条正在脖子上慢慢缠紧的蟒蛇。 鹿淇试探性地问:“你在哪里?我们怎么才能陪你一起过年呢?” 女声幽幽地、轻轻地笑了,“我在水泥地面上呢。你们只要全部死掉,就可以来陪我了。” 鹿淇怔住,她没想到女声真的会回答她的提问,更没想到女声竟然说出让大家全部死掉这种话。 紧接着,收音机中的女声忽然放大,而且变得尖锐刺耳!她反反复复吼着同一句话:“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凄厉。 这句话像屠夫手中的刀子,有力而不间断地砍在车上所有人的神经上。 乘客们的情绪也有些失控了,他们难以忍受这恼人的噪音,更加害怕女声所发出的死亡威胁。乘客们惊叫着,高吼着,企图用自己的声音对抗心中的恐惧。 第一个发现死者的胆小大汉突然拿起主驾驶旁的铁质水杯,猛然就朝车载收音机砸了过去! (四) - 刑警廖飞:暴雪公路 - Sika西瓜 就在金属水杯即将把车载收音机砸碎之前,胆小大汉被廖飞给拦下了。 收音机也在一阵刺耳的“滋滋——”声中归于安静。 虽然收音机里的女声消失了,但疑惑与惊骇的种子已经扎根在了乘客的心底。 胆小大汉怒气冲冲地质问廖飞,为什么要拦他? 廖飞让大汉先淡定,然后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留着这台收音机还有用。 因为就在刚刚,收音机中的女声对鹿淇的提问做出了回答。这说明女声的主人能通过某种方式听到乘客所说的话。 很显然这个女声一直在装神弄鬼,女声的主人很有可能就是杀人凶手,就算不是凶手,也肯定和凶手有着某种联系。 留着这台收音机,就相当于留下了一条与“凶手”直接对话的通道。 听完了廖飞的理由,胆小的大汉才放下了金属水杯。 收音机当中那个女声的存在,对于乘客来说是一种散播恐惧的源头,但是“准刑警”廖飞想要留着它,大家也不好拒绝。 廖飞对乘客们说,收音机中的女声绝非什么鬼魂,而是有人在暗中搞鬼。 虽然廖飞的判断在常人眼中是合理而又准确的,但是乘客们早就已经被客车中发生的一系列怪事吓到了,有不少人根本不相信廖飞所说的话,那位中年女人就是那些人的代表。 中年女人质问廖飞:“你说现在发生的事不是撞邪,那你怎么解释车窗外的血字?窗外的雪地上连个脚印都没有,写血字的东西根本不是人!” 毫无疑问,廖飞现在也无法解释血字的事情。 廖飞沉默了几秒说:“一定是有人写上去的,这些事都是凶手的阴谋,大家要相信我。” 除了朱记者和鹿淇之外,几乎没人相信廖飞的话。 大家恐慌地议论着,像无头苍蝇一般乱成一片,客车上紧张的气氛就快要失控了。甚至有人不顾暴雪严寒,打算赶快逃离这辆诡异的客车。 鹿淇忽然站出来说:“大家不要吵了!我知道凶手在哪。” 鹿淇这句话果然有效,乘客们都闭上了嘴,同时也将疑惑地目光聚焦在了鹿淇身上。 “杀害张扬的凶手就在车上。”鹿淇说着视线扫过了所有人,“就隐藏在我们中间,如果大家再胡乱行动的话,说不定下一个受害人很快就会出现了。” 廖飞在之前就已经做出了“凶手在车内”的推理,但是他不想引起乘客之间的猜忌和更大的恐慌,就没有说出来。没想到鹿淇又抢先他一步提出了这个关于凶手的“猜想”。 乘客们都是一副“我们之间怎么可能有杀人凶手?”的惊讶表情,但廖飞注意到,这种“惊讶”的表情正在逐渐僵化,逐步蜕变成了一种猜疑与恐惧。 是的,乘客们心里是相信的,但并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鹿淇继续说:“张扬先生死在我们的客车内部,能够杀死他的只有车上的某个人。” 胆小大汉反击说:“这么说的话,你也有可能是杀人凶手了?” 面对这个锋芒毕露、咄咄逼人的质问,鹿淇却十分淡定地正面回答说:“我当然也有嫌疑。在查出真凶之前我们每个人都有嫌疑,甚至也包括廖先生。” 鹿淇说着,将视线投向了廖飞。 “我不否认这一点,在杀人嫌疑的问题上,车上的所有人都是对等的。”廖飞说,“而且我们只要找到杀害张扬先生的凶手,一切的怪事和谜团就自然迎刃而解了。” 在鹿淇和廖飞两个人细致的分析下,乘客们也在紧张的气氛中恢复了一些理智。 但所有人都摆出一副“我绝不是凶手”的样子,大家的第一反应不是仔细调查死亡事件,而是急于洗清自己的嫌疑。 当然,这是最正常不过的反应,无可厚非。 没有人愿意在这么一个狭小危险的环境中,自己的身边还隐藏着一个杀人者。于是“调查真凶”这件事,自然落到了廖飞的头上。 虽然廖飞也存在着嫌疑,但相对来说这位准刑警是客车上活着的八个人当中,最可信的一个。 廖飞最先进行的调查步骤,就是对车上的每个人进行逐一询问。通过所有乘客的记忆,来尽力还原案发时的情景。 第一个接受询问的人,当然是第一个发现死者的胆小壮汉。 廖飞把乘客们都安排在客车靠前的座位,自己则和接受询问的人坐在车尾,这样对于询问过程来说多少可以增加一些保密性。 廖飞和胆小壮汉在座位上侧身,面对面坐着。车内的灯光有些暗,壮汉向客车前方望去,发现其他乘客似乎都隐匿在了昏暗的阴影中。 暴风雪依旧在敲打车窗,在呼啸的风声里,廖飞问出了第一个问题:“这位先生,请问你的名字是?” 壮汉名叫余光楠,二十六岁,自称是某私企老板,此次乘车的目的是回梧桐镇老家过年。 余光楠穿灰色大衣,大眼睛、国字脸,虽说不上相貌堂堂,但长相也不赖。 廖飞留意了余光楠的手,他的手相对细腻,确实不像从事体力劳动工作的人,这与他自称的职业相符。 余光楠左手腕处戴了只机械表,看不清牌子,但感觉上价值不菲。 交谈中余光楠的情绪逐渐稳定,廖飞发现他其实是一个温和儒雅的人,并不像之前表现地那样暴躁。 根据余光楠的回忆,客车行驶到夜晚的时候他一直都很困倦。在发现张扬死亡之前,余光楠靠在座椅上迷迷糊糊地就要睡着了。 随后客车抛锚,余光楠被车上的吵嚷声吵醒。 廖:醒来之后呢? 余:当时我脑袋有点沉,不知道发生什么了。在车里看了一圈,就看见那男的(张扬)倒在自己座位上了。 廖:我记得你当时吓了一跳,你为什么怀疑他是死掉了,而不是躺在座位上睡着了呢? 余:(皱眉)我第一眼就看见他的脸了!眼睛瞪得那么大,表情也很扭曲,身体一动不动的,怎么看也不可能是睡着了。刚醒来就看见这种场景,不管是谁都会吓一跳吧。 廖:(点头)确实如此。在你半梦半醒、也就是车子抛锚前的那段时间里,有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 余:(思索了几秒)没什么异常啊,也没听见什么声音。那人(张扬)就自己坐在后排,也没人过去他那。我注意到他的时候,他已经那样子了。 听了余光楠的回忆,廖飞沉默地思索着。余光楠应该没有说谎,车子从上一个服务区驶出后,就没有人在车厢过道里走动过了。 没有和别人接触的死者张扬,究竟是如何被氰化物毒杀的呢? 有人在张扬的食物或者饮用水中投毒?这不太现实,客车车厢里空间不大,想投毒也没有机会。 氰化物溶液直接注射吗?也不太可能,先不说在张扬尸体上没有发现伤口和针孔,就说张扬如果好端端的被人扎了一针,应该惊叫才对吧,那样的话肯定早就被其他乘客发觉了。 思索良久,廖飞猛地抬起头,检查张扬尸体时的画面再次在脑中浮现。 “张扬的口中有明显的苦杏仁味,简直就像是将高浓度氰化物液体直接喝进嘴里一样!我早就应该想到的……”廖飞想到这里,忽然将视线转向前排的记者朱元。 “我知道张扬是怎么死的了!”廖飞说,“朱记者,跟我下车一趟。” (五) - 刑警廖飞:暴雪公路 - Sika西瓜 张扬的尸体上已经覆盖了一层薄雪,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像是安稳地睡去了。 朱记者向尸体鞠了一躬,随后在尸体的口袋里翻找出了那瓶哮喘喷雾。 “廖先生,就是这个吗?” “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瓶哮喘喷雾就是致使张扬死亡的元凶。” “你是说……这里面装的是氰化物?” 朱记者握着喷雾的手指,下意识松了松。 车外的风雪依然很大,廖飞接过喷雾,撑起羽绒服的衣角做风挡。他旋动喷雾的盖子,极为小心地嗅了一下。 一股淡淡的苦杏仁味,果然飘进了廖飞的鼻子。 “就是这东西。”廖飞说着,迅速将喷雾的盖子拧紧。 朱记者看那瓶喷雾的脸色都变了。 廖飞的猜想是正确的,张扬死亡前没有和其他乘客有过接触,身上也没有直接接触氰化物的痕迹。 唯一可能的,就是患有哮喘的张扬,在使用哮喘喷雾的时候吸入了氰化物。 如果这种氰化物的浓度足够高,张扬完全有可能在短短的几秒钟内暴毙,连呼救的机会都不会有。 但确定了致死源之后,新的问题也接踵而至。 是谁把这个装有剧毒氰化物的哮喘喷雾放进了张扬的包里?是张扬上车之前就放进去了?还是乘车途中被人掉了包? 而且凶手杀害张扬的方式,似乎又和正常的行为逻辑相违背。 想要杀掉一个人,应该选择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因为越是复杂的谋杀计划,就越容易留下痕迹,甚至出现致命的漏洞。 可这个凶手掉包张扬的哮喘喷雾,甚至在客车的车窗上留下血字,他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呢? 难道仅仅是为了把这场谋杀,伪装成“超自然事件”吗? 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带着证物回到车上,廖飞把喷雾的事情告诉了乘客们。 大家的反应说不清是惊讶还是恐惧,或许他们早已被这短短数十分钟发生的,一连串的非常事件搞得麻木了。 仅凭现有的这点线索,还远不足以拼凑出谋杀事件的真相。廖飞要把询问调查进行下去。 第二位接受调查的,是穿白色貂皮大衣的女人。但那个短发妹,也跟着一起坐在了廖飞的对面。 短发妹解释说,她和白貂女是故交。白貂女独自面对调查有点胆怯,所以她陪着白貂女,两个人一起接受询问。 廖飞表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有些在意。 因为之前提到死者名叫张扬的时候,白貂女和短发妹的反应很可疑。 白貂女叫冯碧垚,二十六岁,自称职业是平面模特,这次乘客车去梧桐镇,是赴一位老同学的约。 当廖飞试探着打听那位老同学的身份时,冯碧垚却又支支吾吾不予回答。 短发妹的名字是梁涵,二十五岁,自称是自由作家,经常在网络上发布作品。就算是这次乘车出行,梁涵也带着笔记本电脑,准备随时进行创作。 梁涵说,她回梧桐镇是因为有些私事要处理,廖飞没有追问。 冯碧垚和梁涵是高中时代的同学,其自称两个人已经好多年没有联系了,这次在车上偶遇也是巧合。甚至在客车行驶到中途的时候,两个老朋友才认出彼此。 这两个女孩子完全是不同的类型。 冯碧垚看上去气势十足,甚至有点咄咄逼人的意味,但其实外强中干。梁涵很沉稳,一眼看过去波澜不惊,但廖飞摸不透她的想法。 廖飞的问话顿了顿,让风雪声得空钻进了最后排他们三人的耳朵。 廖:张扬出事的时候,你们坐在一起吗? 冯:是的,当时我们坐在靠右侧的正数第四排,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廖:这一路上,你们有没有和死者(张扬)接触过? 冯(看了看梁涵):没有。 梁:我们两个女孩子,怎么会在路途中主动接触陌生人? 廖飞点点头,轻声说:“好了,多谢两位的配合,你们可以离开了。” 梁涵礼貌地向廖飞点头致意,起身就往前排的方向走。 冯碧垚则如释重负一般,轻轻吐了口气。她的这个小动作,自然逃不过廖飞的眼睛。 如果冯碧垚有意隐瞒什么,那么现在就是她的戒备全面松懈的时刻。 冯碧垚刚刚起身,廖飞“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哦对了,冯小姐,你们两个高中是在哪里读的?” “高中?就在梧桐镇二中。” “我也是在那读的,这么说来,两位算是我的学姐了。” “啊,不过你大学还没毕业,应该比我们晚个四五届吧……” 冯碧垚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走在前面的梁涵拉住了。 廖飞不肯放弃:“张扬的年纪和你相仿,他可能也在梧桐镇二中读过书吧,你念书的时候没听说过这个人吗?” 冯碧垚张了张嘴,却没出声。 梁涵接过话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真有这么个人,我们也记不清了。你看我们两个还是同班同学呢,都差点认不出来对方。” “嗯。”冯碧垚附和。 梁涵的回答并非无懈可击,但却叫人无法反驳。 但廖飞还是从冯碧垚的反应中,看出了疑点。 如果之前只是怀疑,那么现在廖飞已经在心里确定——这两个人一定和死者张扬存在着或多或少的联系。 最起码,冯碧垚应该是知道张扬的。 下一个接受调查的是鹿淇。 她自称是某高校的在读生,二十岁,乘车的目的是回家过年,她家就在梧桐镇。 面对廖飞的询问,鹿淇的回答总是四平八稳恰到好处,就像是早在心里编排好了。 但她的这份沉着却更让廖飞怀疑,廖飞决定打打草。 廖:车上发生了命案,你的表现很冷静嘛。 鹿(笑):天生的。我在学校是侦探社团的副社长,可能跟这个有点关系? 廖:侦探社团?我头一次听说。具体有什么活动? 鹿:社团里都是一些爱好推理小说,和神秘事件的人。平时的活动就是大家一起玩一玩推理游戏,或者模拟悬案侦破。 廖:我了解了,下一个问题。学校已经放假很久了吧,你为什么在这个时间回家? 鹿(笑):廖先生,你也是学生。那么你为什么没有早些回家过年呢? 廖飞没想到鹿淇会反问自己,这个看起来温和有礼的女孩子,在谈话的时候却是丝毫不让。 “我有些私人事情要处理,所以耽误了回家过年的行程。”廖飞说。 “我也一样。”鹿淇说着,礼貌地笑了笑。 后面的询问结果,对于案件来说并没有什么价值。鹿淇说案发时她坐在前排的位置发呆,而且也并不认识死者张扬。 廖飞虽然认为鹿淇的行为方式不像是杀人凶手,但仍未排除对她的怀疑。 当廖飞准备调查下一个人的时候,司机先生忽然说话了。 “那个,廖老弟,我有个请求……” “什么请求?” “我想去外面上个厕所。” “那就去吧,安全起见,让朱记者陪着你去。” “车上发生了这种事……我,我想找个最可靠的人陪我去。” 司机先生的言下之意,是想让廖飞陪同。 一旁被认为“不可靠”的朱记者一脸无奈。 廖飞答应了司机的请求,暂时终止调查,陪着一起下了车。 司机先生辗转来到左侧小山的树林中方便,一路上风雪很大,他们来回大概用了六七分钟的时间。 可当二人再回到车上时,却没想到车上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 (六) - 刑警廖飞:暴雪公路 - Sika西瓜 司机先生一开车门,廖飞就听见那位中年女乘客和冯碧垚吵了起来。 中年女仗着自己身形健硕、膀大腰圆,抓住冯碧垚的衣领不停在摇晃。她脸涨得通红,嘴里念念有词:“就是你害的,就是你!给我滚下车去!” 冯碧垚极力争辩,梁涵也在一旁拉架,可完全没用。 廖飞和司机先生赶紧把她们拉开,但中年女和冯碧垚嘴上的争执并未停止。 “发生什么事了?你们吵什么?” “廖先生,这个老太婆疯了!突然像个野狗一样乱叫,污蔑我是什么罪魁祸首,还要动手打我!” “你放屁!我们这一车人被‘那东西’缠上,还不是因为你这个贱人!” 两个人吵着吵着又要动手,廖飞听得一头雾水,最后还是鹿淇给廖飞解释了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据鹿淇叙述,就在廖飞和司机下车后不久,车载收音机又响了。 收音机中传来的还是那个渗人的女声,不过这次女声的声线更加凄厉,她哭嚎般喊着:“惹上我,你们全部都要陪葬!我要你们所有人都死在这里!” 那时原本坐在客车前排的乘客,全都起身向后靠,谁也不想距离车载收音机太近。 可中年女却忽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她双手合十,对着收音机的位置不停地拜。 随后中年女对着收音机哆哆嗦嗦地说:“求求你,放过我吧!究竟是这车上的谁惹了你?” 女声没有回答,只是低声笑。 中年女情绪激动地指着朱记者说:“是不是他?” 女声依旧没回答,倒是朱记者对中年女嫌弃的神情全都表现在了脸上。 中年女又开始指着车里的其他人,向“收音机”一一询问。 冯碧垚看不过去了,她对中年女说:“阿姨,这一定是凶手在装神弄鬼,你不要理他就好了。” 可中年女完全不听劝,甚至高呼着让冯碧垚闭嘴。 紧接着中年女的胖手指马上对准了冯碧垚,“是不是她?是不是这个女人招惹了你?” 令人没想到的是,收音机中的女声竟忽然开口了。 女声低吼:“就是她,就是她……” 之后收音机中传出一阵噪音,就彻底安静了。 对于这件事情,所有乘客都觉得很吃惊。 中年女更是认定了,冯碧垚惹到了某种超自然的“东西”,才害得乘客们陷入即将被杀死的“命运”当中。 再之后,就是廖飞上车时发生的那一幕了。 廖飞自然不相信这种荒谬的说法,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但为什么搞鬼的人,偏偏要把“害人”这盆脏水泼到冯碧垚身上呢?廖飞想不通,但他隐隐觉得,这可能和冯碧垚想要隐瞒的事情有关。 最终在大家的合力劝说下,中年女和冯碧垚总算停止了谩骂与攻击,冷静了不少。 廖飞就顺势拉着中年女到了客车后排,继续进行询问调查。 中年女名叫张芹,四十二岁,梳马尾,穿红色长款大衣。可能是身材有些臃肿的缘故,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红色的毛线团。 张芹自称是一位家庭主妇。乘坐这趟客车的目的,是去梧桐镇探亲。 廖:阿姨,请问你去探望的对象是? 张:我老爹还住在梧桐镇,六十多岁了。这不快过年了,我去看看他。 廖(点头):张扬上车之后,你和他接触过吗? 张:那小子(张扬)凶巴巴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谁敢跟他接触? 廖:凶巴巴的?为什么这么说? 张(瞪大眼睛,压低声音):你之前没看见?那小子(张扬)上车之后,不小心踩了那个记者一脚。记者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就凶巴巴冲记者瞪眼说,看什么看! 廖飞不记得之前是否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如果事情属实的话,那看来死者张扬确实不是一个和善的人。 张芹说:“小伙子,跟你打听一下,杀死那小子的毒药究竟是什么东西?有那么厉害吗?” “你说哮喘喷雾?那里面装的是氰化物,微量的摄入就足以让人暴毙。” “小伙子,那你要保管好啊。” “放心,我会妥善保管的。阿姨,你可以离开了。” 张芹起身要走,却又忽然神经兮兮地廖飞说:“小伙子,我看你人不错。听阿姨一句劝,赶紧让大伙把那个姓冯的女人扔下车,咱们才能活命啊!” 廖飞无奈又尴尬。 张芹继续说:“就是姓冯那女的惹到‘脏东西’了,说不定那个死人的哮喘喷雾,就是被‘脏东西’给掉包了。哎,小伙子你不听劝啊……” 虽然廖飞不相信张芹的说法,但是看着她瞪大的眼珠子,听着她低沉压抑的语气,廖飞还是不由得感觉后背窜过一阵电流。 在调查过张芹后,廖飞又分别询问了司机先生和朱记者。 司机名叫李响,二十三岁,作为客车司机来说十分年轻。他从事这份工作大概有一年的时间,期间没有出过事故。 至于客车抛锚的原因,李响猜测是发动机故障。但目前没有工具,也没有检查客车的条件,李响无法确定自己的判断。 通过与李响对话,廖飞发现这个人目光总是下垂,或者躲躲闪闪,语气也有些怯懦。廖飞默默地给李响贴上了“软弱”这个标签。 李响对死者张扬完全没有印象,更不认识他。 张扬出事的之前,李响一直在专心致志的驾驶客车,没有留意到乘客们之间发生的事。 朱记者叫朱元,二十四岁。乘车目的和大多数乘客一样——回家过年。 朱元同样否认与死者相识,廖飞向他确认“张扬是否踩过他一脚”这件事,朱元大方的承认了,并且称当时抱着退一步的心态,就没计较。 “明明之前还是好端端的大活人,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哎。”朱元叹息一声,想要从口袋里掏根烟,又想起车内不能吸烟,就把手放下了。 至此,车上的人全都调查了一遍,但廖飞收获鲜少。 所有人都否认与死者相识,也没人和死者接触,更没有人拥有杀害张扬的动机。 即便如此,廖飞心中仍然清楚,凶手就隐藏在这些乘客中间。 夜色愈浓,风雪没有丝毫减弱。 这一晚,乘客们被一连串的突发事件搞得紧张又疲惫。 调查询问结束后,有人拿出自己携带的食物充饥,有人靠在座位上小憩。 廖飞摸了摸背包里两个干巴巴的面包,忽然发现,有一个更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 普通人忍受饥饿的极限,几乎不可能超过七十二小时。 乘客携带的食物和水相当有限。如果在所有食物耗尽后,大家仍然没有脱离困境怎么办? 毕竟这里荒无人烟,凭借徒步又绝难离开。 除非通讯信号恢复,或者有其他车辆经过这里,否则大家是不可能被发现的。 廖飞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大家听我说。” 廖飞值得信赖的声音打破车内的沉寂,所有的视线都向他集中。 “我们可能,会在这辆车里待上一段时间,这个时间的长短还不确定。” 虽然廖飞已经小心翼翼地措辞,但他仍然能感受到大家目光中的不安。 “所以,请大家把食物和水都集中在一起。有计划的饮食,应该能让大家在车上的这段时间好过一些。” 廖飞率先从背包里拿出面包和水,放在了客车中间靠右的座位上。 没人行动。 也许大家嗅到了危机的味道,不想把自己的食物与人分享;也许是大家不知道该不该听廖飞的意见。 好在鹿淇第一个捧了场。 廖飞向鹿淇投以感谢的目光,鹿淇却露出歉意的微笑。 “抱歉,我只有两只柳橙。” 鹿淇将橙子轻轻放在了面包旁,让它显得不再那么单调。 接着朱记者也照做了,然后是私企老板余光楠,乘客们互相看了看也都行动起来。 直到大家把所有的食物都聚集在一起,座位上堆成了一座食物构成的小丘陵。 廖飞看着食物心生叹息,这些食物两三个人吃是没问题的,但现在车上有八个人。 要应付八个人的伙食,它们还是捉襟见肘。 也许是看出了廖飞的忧虑,余光楠对李响说:“司机师傅,开一下后备箱。” 廖飞和朱记者也跟着一起下了车,没多久,他们就从后备箱搬上来好几箱食物。有乳制品、罐头、香肠、甚至还有两瓶高级白酒。 余光楠说,这些是他准备带回老家的年货。现在都拿出来,就当是提前和大伙一起过年了。 有了这些食物,所有人心里都添了不少底气。 夜已深,安排了轮流值岗的守夜人,大家就各自窝在座位上休息。 谁也不想在可能存在“杀人凶手”的车厢中睡去,可是倦意难当。 车内温度不高,鹿淇蜷缩身体,戴好帽子,拉起围巾遮住鼻子。 从“集中食物”这件事就能看出,大伙在危急关头还是团结的,鹿淇实在不想怀疑任何一个人。 “好想吃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鹿淇想。 不知不觉间,她在无间歇的风雪声中回了家,那个近在梦乡、远在梧桐镇一隅的,温暖的家。 梦中,鹿淇恍惚地嗅到了一种特殊的香气。这种香气不该出现在她的“家”中,而似乎只存在于客车的车厢里…… 翌日清晨六点二十五分,乘客们被一声意外的呼喊惊醒。 (七) - 刑警廖飞:暴雪公路 - Sika西瓜 “大家醒醒,朱记者不见了!” 叫醒大家的是鹿淇。 她迷迷糊糊的醒来,首先想到的就是检查车里的情况。 见到大家都在熟睡,车里无事发生,本来鹿淇还感觉松了口气。 但洞察力敏锐的她,还是马上就发现车里少了个人,朱记者不见了。 “朱记者?大概是清晨起来去方便了吧。”车里有人这样猜测。 可大伙等了一会,并不见朱记者回来。 廖飞心头浮起一丝不祥的预感,赶紧带着大家一起下车寻找。 找了大概三分钟,正在右侧结冰的小河附近寻望的廖飞,就听见左侧的小树林中传出一声女人的惊叫! 廖飞和附近的鹿淇互相看了一眼,两人随即向树林的方向奔去。 果然,朱记者的尸体在树林中被发现了。 他的裤带解开了,看样子好像是在上厕所的中途遇害的。 大雪一直下到现在,从雪花对朱记者尸体的掩盖程度来看,他的死亡时间可能不超过一个小时。 乘客们心中的悲痛感还来不及消化,惊惧的情绪却又后继而来。 “接下来还有人会被杀”的逻辑,得到了血淋淋的验证。 小树林一带本就是乘客们上厕所的地方,脚印很乱,甚至不太能分出新旧。 所以想从脚印来推断“是否有人跟朱记者一同来此”是行不通的。 而昨天的守夜人,只安排到了四点钟。四点一过,大概所有乘客都睡着了。也没人知道朱记者是什么时候下的车。 朱记者随身携带的数码摄像机,现在也损坏了,一块块黑色的相机残片散落在尸体旁,像是被石头之类的硬物给砸碎了。 鹿淇说:“朱记者被杀死,是因为这个相机吗?” 廖飞说:“如果真是这样,那说明朱记者的相机中存在着关键证据。” “一张足以暴露凶手身份的照片?” “我猜是的。” 可是朱记者拍下的那些照片,廖飞几乎都仔细看过一遍了,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 还是照片中的某些细节被忽略了? 廖飞想不清楚,还是先检查朱记者的尸体要紧。 尸体中往往潜藏着不少凶手的犯罪痕迹,对于有侦查知识或懂得验尸的人来说,尸体就像是一个坦诚的记事本,记录着死亡前发生的事。 朱记者脸部呈现青紫色,眼球突出。 死不瞑目的双眼似乎想要传递最后的,关于凶手的信息。 他颈部有一道深深的勒痕,很显然是被人勒住脖子,导致机械性窒息死亡。 从勒痕的宽度来看,作案工具很可能是皮带之类,结实坚韧的物品。 梁涵说:“我看朱记者的身材也很高大,能把他勒死的人,力气应该也不小才对。” 廖飞说:“没错。尸体附近的雪地上,也没有明显的反抗痕迹。这说明凶手在行凶时,朱记者完全没有力量和他对抗。” 梁涵说:“这样推断的话,是不是就可以排除凶手是女性的选项了?” 廖飞没有回答,他不完全同意梁涵的说法。比如说张芹,这个女人的力气恐怕比廖飞还要大吧…… 余光楠不悦地说:“这么说的话,你认为凶手一定在我们三个男人中间了?” 司机李响小声附议:“就是,大家谁也不想成为被怀疑的对象吧?” 梁涵笑:“我没说过,‘凶手在男人中间’这种话是你自己说的。” 廖飞打断他们的争执,说要把朱记者的尸体运到客车附近。 毕竟大家都是出门在外的旅客,朱记者肯定也不想自己就这样暴尸荒野吧。 余光楠胆子小,不敢碰朱记者。抬尸体的任务就落在了廖飞和司机李响身上。 尸体被冻得有些僵硬,很沉,两个人一前一后将它抬起。 廖飞刚抬起朱记者的上半身,就发现一个什么东西从朱记者僵硬的手中掉落了。 仔细一看,那是半截燃烧过的,兰州牌子的香烟。 廖飞捡起香烟,发现它几乎被朱记者的手掌捏断了。 再翻看朱记者的手掌,果然在他右手掌心发现了一处烟头大小的烫伤。 廖飞将半截香烟揣进口袋,他说:“这是朱记者生前吸过的烟,我留着做个纪念吧。” 乘客们面面相觑,没说什么。 但廖飞心里想的是:为什么朱记者临死之前还要紧紧攥着这半截烟?他究竟想传递什么信息? 将朱记者的尸体整整齐齐地摆在张扬旁边,廖飞捧起一层薄雪,轻轻盖在了朱记者身上。 “大伙谁还有香烟?朱记者生前应该很喜欢吸烟,如今他走了,我想再为他点一支。”廖飞说。 梁涵从口袋里掏出半盒所剩无几的“三五”烟和火机,递了过去。 廖飞将烟点燃,只吸了一口,灼热辣喉的气流瞬间涌入肺部。 他差点咳出来,毕竟戒烟很久了。 香烟缓缓燃烧,廖飞将它插在朱记者尸体附近的雪堆上。 也算是得到了某种慰藉吧。 随后廖飞转过头,装作无意似的问了梁涵一句:“没想到你也吸烟。” “我不能吸?” “不是那个意思。哦对了,梁涵小姐,昨天的守夜,你被安排到几点来着?” “我是最后一批,到今天凌晨四点。冯姐和我一起的。” 冯碧垚作证一般地说:“没错,四点一过,我们就都睡着了。” 廖飞点点头,没有追问。 梁涵本想质问廖飞:“你是不是在怀疑我?” 但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在回去客车上的途中,梁涵插在衣服口袋里的手,一直都紧紧地攥着那半盒“三五”牌香烟…… 廖飞走在大伙后面,鹿淇不声不响地凑了过来。 “廖先生,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嗯?” “你很在意朱记者手里那半截香烟对不对?” 廖飞没说话,算是默认。 鹿淇继续低声说:“我也觉得半截香烟是朱记者临死前给我们发出的信号。” “那你认为,朱记者想要暗示什么?” “我还不能确定,但是我认为,杀害朱记者的凶手一定和‘香烟’有关。” 廖飞点点头,他也有这种想法。 大家都上了车,为了避免麻烦,廖飞和鹿淇也停止了讨论。 回到车上坐下,沉默带来的压抑,和杀人事件带来的恐惧就愈发凸显。 到目前为止,已经有两个乘客不明不白的被害了。 害怕与猜疑的情绪根本就不必传播,它们早已植根在每一个乘客心中。 廖飞看了眼手机,还是显示“无信号”,他正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办的时候,终于有人在沉默中爆发了。 “到底是他妈谁干的?!” 私企老板余光楠一边大吼,一边猛拍客车的加固玻璃窗。 虽然余光楠在有些事情上显得很胆小,但他却是车上所有人当中,情绪最容易失去控制的一个。这一点,廖飞在余光楠想要砸碎车载收音机的时候,就发现了。 余光楠指着车上的所有人,暴躁质问: “是谁杀了他们两个?” “是不是也打算对我动手啊!来啊!现在就站出来!” “有种别再背后搞鬼!” 余光楠暴跳如雷,但是并没有人理会他。 余光楠突然向车门走去,“妈的,我受够了。我现在就要离开这儿!” “喂!” 廖飞大声喝止,快步将一只脚已经迈下车门的余光楠拽了回来。 “你想冻死在外面吗?” “那怎么办?呆在这里会被杀掉的!” 廖飞无言。 余光楠抱头,表情十分痛苦地蹲了下去。 其他乘客也都躁动起来,大家七嘴八舌地商量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在大伙的情绪逐渐失控的时候,车载收音机突然响了起来。 “滋滋——” 一瞬间,所有人都安静了。 张芹更是紧张兮兮地望着收音机,仿佛在等待着“命运”的指引。 “这就想走了吗?” 还是那个冰冷凄厉的女声。 “我还没有玩够呢。” “在明天的太阳升起之前,你们当中还有人会被杀死。” “我的复仇不会停止。” “除非……” “滋滋——” “除非”两个字后面的话,被信号干扰似的杂音盖住了。 但是张芹却满脸狂热,瞪大了眼睛对大伙说:“我知道,我知道除非后面说的是什么!” (八) - 刑警廖飞:暴雪公路 - Sika西瓜 “除非把这个女人扔下车去。”张芹盯着冯碧垚说。 她笃定的眼神,就好像真的听见了收音机中“女声”的话语。 但实际上,女声在说出“除非”两个字后,就在收音机中隐去了。 只剩下一阵短促的噪音。 如果没有大伙的阻拦与劝说,愤怒的冯碧垚和狂躁的张芹肯定会第二次大打出手。 张芹似乎认准了,冯碧垚就是这一连串不幸事件的源头。 究竟是根深蒂固的迷信思想作祟?还是想为压抑不堪的心情找个发泄口? 廖飞也猜不透张芹的真实想法。 毕竟人心隔肚皮。 余光楠并未选择离开客车,理智在躁动冷却后重新上位,他也只好并不坦然地接受自己无法走出暴风雪的事实。 风雪难捱,罐头难吃。 廖飞一门心思都在琢磨朱记者的死,他没想到鹿淇突然向大伙说了一个出乎意料的提议。 “大伙们,我们玩个游戏吧?”鹿淇说。 在气氛如此压抑的车厢里,“玩游戏”显然是个无比唐突的提议。 但更奇怪的是,大家却都没有拒绝她的意思。 可能人越是神经紧绷的时候,越是需要放松吧。 廖飞本想拒绝,但听到“游戏”的名字时,他又改变了注意。 鹿淇说游戏的名字叫做“无罪推演”,是她在大学侦探社团时,经常会和朋友一起玩的游戏。 还活着的七个人向车厢中间凑了凑。 所谓的“无罪推演”游戏,是以某项“犯罪主题”为前提的。 假定所有游戏参与者都可能是凶手,大家依次发言,说出自己“不可能是凶手”的理由和证据。 这也就是嫌疑人的自我辩护。 当所有参与者均发言完毕时,进行不记名投*票,投给你认为最可能是凶手的人。 选出票数最多的三人,再次重复“自我辩护”与“投*票”环节。 最终得票最多的那个人,就是这场游戏的输家,需要接受早就预设好的惩罚。 “我们这有现成的犯罪主题。”鹿淇说,“就以朱记者被杀这件事为主题,大家觉得怎么样?” 说起这个真实的“主题”,乘客们的脸色都变了。 余光楠率先发难:“小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游戏吗?这是变着法的审我们吧!” 大伙也纷纷附和。 “是啊,简直在拿我们当做犯人来对待!” “我不想参与这种游戏。” …… 鹿淇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笑着说:“这真的只是个游戏而已。” 廖飞忽然举了举手,说:“我参与这个游戏。心虚的人可以选择不参与嘛,鹿小姐也没有强迫大家。” 廖飞简单的激将法,很快发挥了作用。 余光楠不屑的说:“我也参与,呵,我没什么可心虚的。” 大伙面面相觑了一阵,最后也都选择了加入游戏。 鹿淇向廖飞投以感谢的目光,廖飞也报以微笑。 其实廖飞支*持鹿淇的原因,是因为他在听懂游戏规则后,马上就明白了鹿淇的真正用意。 她想寻找拥有“凶手思维”的人。 这次在车上进行的“无罪推演”和鹿淇平时在侦探社团玩的那种游戏有一个最大的不同点。 那就是“真凶”是否存在。 侦探社团的无罪推演游戏并不存在真凶,所以更多的是考验游戏参与者的语言逻辑能力,比拼的是谁的“自我辩护”更有说服力。 但是客车上的这场无罪推演游戏,不仅“犯罪主题”是真实发生的,而且“真凶”极有可能就存在于参与者之中。 所以游戏的胜负就变得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从参与者的自我辩护中寻找拥有凶手思维的人。 其实余光楠说的没错,这就是一种隐性的变相审讯。 凶手会隐藏自己,伪装成与杀人事件毫不相干。 但在潜意识中,凶手却无法抹去自己杀了人的事实。 就像一个说谎者,无论怎样伪装,还有是会有一个人知道他在说谎,那个人就是说谎者自己。 同样的,在凶手的伪装与辩护中,他存在于潜意识中的“凶手思维”,搞不好就会在他的言谈之间有所展现。 鹿淇就是想寻找这样一个契机。 对此,廖飞默契地心领神会。 一场“侦探”与凶手间的心理博弈,就在看似“放松”的游戏中开始了。 “那么惩罚是什么?最后输了的人要做什么事呢?”司机李响问。这个内向的年轻人,似乎对惩罚的内容有些在意。 “关于具体的惩罚内容,大家有什么想法?”鹿淇说。 一直默不作声的梁涵忽然说:“你是游戏的发起者,惩罚规则也由你来决定吧。” 梁涵的语气快而冷淡,仿佛有些不耐烦,希望无罪推演游戏赶紧结束。 最终鹿淇决定,输掉游戏的人今晚守夜的时候要多守两个小时。 这个小小的惩罚,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同意。 司机李响也送了口气,他心里可能在想:还好不是当众唱首歌之类的…… 确定了发言顺序之后,鹿淇又追加了一条规则:在某人发言时,任何人都可以向他提出问题。 之后游戏便开始了,头一个发言的人是司机李响。 “我,我没有理由杀朱记者”李响有些紧张,“假设我想杀他,也不可能在这种场合。” “这种场合是什么意思?司机先生,请说清楚一些。” 李响摸了摸方向盘,目光沉了下去。他说:“这辆车是我工作的地方,我最不希望它出事故。如果我杀死了车上的某位乘客,日后怎么可能再安心的工作?” “可朱记者并非死在你的车上,他是在树林里的雪地中被害的。” 李响怔住,很显然他的自我辩护脆弱到不堪一击。 “总,总之我和朱记者素不相识,又无冤无仇,我不可能害他。”李响说,像是无可奈何下的最后辩词。 这个内向的人说完这一句后,就一言不发了。 结果显而易见,大家都在心中认为,李响的阐述苍白而无力。 第二个发言者是梁涵,她一上来就十分坚定的说:“我不可能是凶手,因为我有昨晚不可能离开客车的证明。” 廖飞一下子来了精神,因为比起李响那种绵软无力的发言,梁涵强而有力的开场白更像是一个凶手应有的姿态。 但是现在,廖飞更加好奇的是,梁涵口中“不可能离开客车的证明”究竟是什么? (九) - 刑警廖飞:暴雪公路 - Sika西瓜 “昨天晚上我和冯姐同一班守夜。”梁涵说。 冯碧垚确认地点头。 “夜里两点钟的时候,下一班的守夜人就接替了我们。这一点司机先生可以证明。” “没错,之后是我和朱记者一起守的夜。”司机李响说。 大伙的视线都聚集在梁涵身上,她继续说:“交班以后,我和冯姐就在座位上睡着了。” 廖飞问:“所以,你想证明什么?” 梁涵指了指客车的座椅说:“我当时是在靠里测的座位上睡着的,外侧睡得是冯姐。如果我夜里想要离开座位的话,需要冯姐给我让路才可以。” 冯碧垚说:“昨晚我很困,一直睡到早晨才醒的。” 梁涵说:“这就能证明,我没有杀害朱记者的条件。” 廖飞会心一笑,梁涵的说辞确实听上去很缜密。但是如果想要行凶的话,肯定能够找到不惊动冯碧垚而离开座位的方法。 但是对于其他的普通乘客来讲,这个理由已经足够完美了。 大家也都没有怀疑她的意思,也没人要问她问题。 可廖飞心里想的则是:梁涵的自我辩护,是不是存在凶手思维? 从梁涵神秘兮兮的言谈举止,到她对待“香烟问题”时紧张的态度,再到现在一套滴水不漏的“清白说辞”,廖飞怎么都觉得这个人有些奇怪。 此时鹿淇忽然向廖飞这边望过来,那眼神分明就是再说:“可疑!” 确实,在行凶之前就已经想好如何让自己置身事外,这是高智商罪犯通用的行为方式。 廖飞默默在心中给梁涵打上了可疑的标签。 第三个进行自我辩护的人是鹿淇。 她第一句话就是:“其实昨晚我失眠了,根本没睡着。” 这句话像颗投进浅海的鱼雷,瞬间在乘客们负责表情的神经网络中,炸起一片水花。 大家脸上的表情各异,有惊讶也有疑惑。 鹿淇则是个精准的猎手,仔细地捕捉着车上所有人的表情。 可是结果很遗憾,没有一个人的第一反应是惊慌和恐惧。 没有。 难道说凶手真的不在车上?还是凶手对自身微表情的把控达到了极致? 如果是后者的话,那这个凶手就太可怕了。 最起码说明他(她)经过某种心理学训练,或者说明这场谋杀酝酿已久,凶手把案件发生后的细节都预料到了。 鹿淇心里一凉,脸上却露出微笑。 “跟大家开个玩笑,其实昨晚我很早就睡了。”鹿淇说,“不过我到真希望昨晚我没有睡,那样的话,真凶就会浮出水面了。” 余光楠有些不耐烦,他对鹿淇说:“大家都在一辆车上,谁也逃脱不了嫌疑。你怀疑我们,我也怀疑你可能是贼喊捉贼。” 鹿淇的笑容不减分毫,“余先生,怀疑是您的权利。” 余光楠说:“所以,你就别再诈我们了。赶紧说一下你的自我辩白。” 鹿淇点头,说:“今天清晨我是第一个发现朱记者不在车上的人,如果我是杀害朱记者的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第一个发现死者消失的人,难道就不可能是凶手吗?”廖飞说,其实他对鹿淇的怀疑已经消减了很多,对鹿淇提出问题,也只是想试探一下这位“侦探社团副社长”的思维能力。 在这辆客车上,廖飞是第一个“玩”这个游戏的人。 鹿淇望向廖飞,廖飞继续说:“我在警校读过很多案例,有一些凶案的凶手就是报案人,或者是第一个发现死者已经死亡的人。” 鹿淇说:“外面的暴风雪一直没停,它可以掩盖脚印,破坏很多证据。而且外面寒冷的温度也能对尸体的死亡时间判断造成干扰。如果我是凶手,绝不会主动寻找朱记者,而是希望他的尸体越晚被发现越好。” 鹿淇的说辞有理有据,足以让人信服。 廖飞不禁对她的脑筋转动之快有了一点小小的佩服。 没有人对鹿淇提问。 下一个发言者是冯碧垚。 冯碧垚说:“我记得朱记者的尸体,裤带是解开的吧。他又是死在树林附近,这么看来他应该是去上厕所的。” “所以?” “所以朱记者很可能是被跟他一起上厕所的人杀害的,我是一个女生,怎么可能会和朱记者一起去厕所。”冯碧垚说。 冯碧垚的理由有些牵强,按照她的说法所有女乘客的嫌疑就都被排除了。 余光楠率先提出了冯碧垚的理由站不住,并且提问说:“就算朱记者不会和女人一起去厕所,那也有可能是某人趁着朱记者上厕所的时候偷袭了他。这你怎么解释?” 很尖锐的问题。 冯碧垚的头脑似乎不太发达,面对余光楠的问题她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 最后还是她的老同学梁涵替她解围。 梁涵说:“假定朱记者去上厕所的前提成立,按照大家的分析,朱记者被害的情况只有两种可能。” “哪两种?”廖飞问,他眯眼盯着梁涵,这个思维缜密的女作家,总能给他带来好奇。 “第一种可能是,朱记者和凶手一起去上厕所,中途被凶手杀害。第二种可能是朱记者独自上厕所,被尾随而至的凶手杀害。”梁涵说,“这两种可能,都不会出现在冯姐身上。” “理由呢?” 梁涵说:“就像冯姐说的那样,朱记者不可能和她一起去厕所。如果是冯姐从背后偷袭朱记者的话一定会被发现的,大家看她的鞋子就明白了。” 大伙的视线都聚焦在了冯碧垚的鞋子上,那是一双保暖性能堪忧的高跟皮靴。 “这样的高跟靴走在雪地上,会留下很深很明显的脚印,而且也会发出很清晰的声响。”梁涵说,“所以冯姐不可能偷袭成功。” 大伙面面相觑,点头认为确实如此。 冯碧垚向梁涵投去了感激的目光,她着实松了口气。 毕竟就算是“游戏”,不被别人怀疑也是好的。 廖飞心想:如果前面所说的猜想都成立,那么朱记者的死亡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被跟他一起去厕所的人所杀害。 因为那么厚的雪层,即便穿的不是高跟靴,踩上去也会发出很大的动静。因此,偷袭的选项被排除了。 这条线索,也算是这场游戏中的意外收获。 下一个发言的人是余光楠。 令人没想到的是,余光楠的自我辩护实在是够奇葩…… (十) - 刑警廖飞:暴雪公路 - Sika西瓜 “没什么可说的,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发誓,如果是我杀的朱记者,就让他的鬼魂永远缠着我!” 余光楠的辩白真是好气又好笑。 可气的是他竟然说出这种毫无头脑的发言。 好笑的是这家伙竟然用“鬼魂”来发誓赌咒,对于“胆小”的他来说,这个诅咒有可能相当可怕…… 余光楠脸色十分严肃,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鹿淇干咳了两声说:“那个,余先生,你还有其他想说的吗?” 余光楠干脆地说:“没有了。” 对于余光楠的说辞,大家根本没有什么问题可问。但同样的,大家对余光楠的自我辩护也是一致的不看好,除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张芹。 缘由自然不言而喻,从张芹同样严肃的眼神不难看出,她也认为关乎鬼神的赌咒很庄重。 “接下来该我了吧?”张芹说。 “我跟你们说过很多遍了,我们当中谁也不是杀人犯!”张芹的声音很大,“真正杀死那两个人的,就是车上跟着的脏东西……” 鹿淇赶紧打断张芹:“张阿姨,您只需要告诉我们您为自己辩护的理由就可以了。” 还好鹿淇说话很客气,张芹才没有“暴躁”。 张芹挠了挠头说:“好吧,我的理由就是——杀人的是那脏东西,不是我。” 大家沉默了,张芹的辩白和余光楠不相上下。 廖飞心里明白,对张芹的自我辩护进行提问是毫无结果的,所以他直接开始了最后的发言。 “我不是杀害朱记者的凶手,因为那不符合行为逻辑。” “请具体说明。”鹿淇说。 廖飞说:“假设我是凶手,那么从一开始的时候我就没必要表明身份,更没有必要一直调查到现在。我是凶手的话,一定从开始就冷眼旁观。这才符合行为逻辑的一致性。” 廖飞的话足以令人信服。 毕竟在短时间内,一个人的行为没有理由前后矛盾,既是“侦探”又是“凶手”的概率很小。 就这样,车上“无罪推演”游戏的首轮结束了。 投*票的结果,票数最多的三人是李响、余光楠和张芹。 第二轮的发言发生了一点变故。 张芹和余光楠都坚持自己之前所说的话,拒绝做任何改变。 可当轮到李响发言的时候,他的情绪却忽然失控了。 李响哭了。 一个大男人在大伙的注视下,先是低头沉默,随后泪流不止。 只有眼泪,没有哭声。 大伙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鹿淇温柔地询问这个年轻的司机先生,问他究竟为什么哭泣。 李响止住眼泪,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说话。 原来李响的痛哭并非因为自己被困荒山的处境,而是因为他日渐衰老的母亲。 李响父亲早亡,母亲将他抚养长大,终身未娶。 这个苦命的母亲去年又患上重病,医疗费用全靠李响的收入来维持。 如今李响的客车出了问题,抛锚在荒山不说,甚至车上还发生了杀人案。就算能够平安回去,他也肯定没办法再干运输行业了。 失业就意味着失去经济来源,他在医院苦苦坚持的母亲怎么办? 李响没有继续说下去,众人都沉默不语。 最终,李响也决定坚持之前的发言。 这个可怜人为了自己的失态向大家道歉,他说自己不是博人同情,而是实在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毕竟母亲重病的事情,在他胸中已经压抑了很久。 在气氛凝重的客车上,第二轮的投*票也宣告结束。 鹿淇唱票完毕后,这场游戏的唯一输家是余光楠。 这结果在廖飞的预料之外,他本以为输家会是怪力乱神的张芹,但指天发誓的余光楠票数最多也在情理中。 余光楠没有怨言,愿赌服输的他同意了晚上多守夜两个小时的约定。 此时的余光楠肯定不会想到,这个小小的“惩罚”将会给他带来灭顶之灾。 游戏并未缓解车厢间弥漫的压抑,也没有达到廖飞的预期,但不是全无收获。 至少梁涵进入了廖飞的视线,在整个游戏中,梁涵是最可能具备凶手思维的人。 廖飞回想起之前对乘客们逐一询问的时候,梁涵的举动也很异常。 当时冯碧垚明显有什么话要说,却被梁涵拉住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客车这个狭小的空间内根本找不到避开梁涵的机会。 廖飞决定不再等待,他直接找到冯碧垚,请她跟自己单独下车一趟。 “有什么话不能在车上说吗?”冯碧垚有些迟疑。 “我想找你谈谈和案情有关的事。”廖飞说着故意瞟了一眼梁涵,“所以我们有必要回避其他人。” 冯碧垚没有理由拒绝,只好不情愿地跟着廖飞下了车。 车外的风雪依然很大,冯碧垚望了望天空中不断坠下的玉尘,她已经好久没见过如此连绵不绝的暴雪了。 “廖先生,你想和我谈什么?” “我想知道,你到底认不认识张扬。请务必实话实说,这可能关系到大伙的生死。” “我……” “难道有人胁迫你?不让你对我说吗?” “不,没有那回事。或许我曾经听说过这个名字?毕竟他老家也在梧桐镇。” 冯碧垚说的含糊其辞,眼神也在闪躲,不敢直视廖飞的眼睛。 “冯小姐,还要再隐瞒下去吗?关于张扬你究竟知道多少?” 面对廖飞的质问,冯碧垚默不作声、沉重地咽了口唾沫。 就当廖飞打算再次对冯碧垚的心理防线发起进攻的时候,冯碧垚转身就走。 “冯小姐?” “我们没什么可聊的了,不要再问我了,我不知道!” 冯碧垚的音量上扬,径直回到了车上,只留下廖飞一个人。 “还是不肯说吗……” 风雪中的廖飞自语。 其实就算冯碧垚不说,廖飞也能将他们之间的关系猜个大概。 张扬和冯碧垚年纪相仿,老家都在梧桐镇。 但这次在客车上相遇,冯碧垚和张扬并没有互相认出来,说明他们的关系原本就不近,而且已经被遗忘很久了。 这样猜想的话,冯碧垚和张扬不是邻居街坊,就一定是久未谋面的同学。 (十一) - 刑警廖飞:暴雪公路 - Sika西瓜 北方冬日的白昼很短。 还不到下午五点钟,天色就暗淡下来了。 虽然狂风稍有停歇,但大片的雪花还是不断从暗黄色的天空中坠下。 独自上厕所回来的鹿淇,一上车就急匆匆地招呼廖飞一起下车,她好像在车外发现了些什么。 “什么事情这么急?”廖飞有点疑惑。 “跟我来!”鹿淇拉着廖飞的衣角,下车后径直奔着树林的方向走去。 树林所在的地势,要比客车抛锚的小路高出一些。 走到那里后,鹿淇指着客车的方向说:“廖先生,你看车顶。” 廖飞望过去,发现车顶覆盖着一片洁白的雪层,像一块圆润的白色布丁。 “车顶怎么了?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啊。” “廖先生,请你仔细看车顶雪层的形状。” 廖飞眯起眼睛,再次仔细观察车顶。 “原来是这样!”廖飞不禁大声说。当他发现车顶的异常之后,之前发生的好多怪事都有了解释。 残缺不全的种种线索,在这一刻像拼图一样凑在一起。廖飞脑中的逻辑连锁也仿佛驶入了高速公路。 思维比语言更快,眼神也是。 鹿淇从廖飞的眼神中,马上就读懂了他心中的恍然大悟。 “我也是无意间发现的。”鹿淇说,还有点小得意。 五分钟之后。 车上的所有人都被廖飞叫下了车。 大家将比较坚硬的行李摞起来,之后踩着行李近距离观察车顶的雪层。 果然就像鹿淇在远处观察到的那样,车顶的雪层上有一个淡淡的“人形”凹痕! 虽然一整夜的降雪已经让凹痕变得很浅了,但还是勉强能够辨认出是个人形。 “这是什么情况?”余光楠说。 不仅是余光楠,其他乘客见到这种情况也都相当惊讶。 廖飞说:“很明显,这说明从客车抛锚后直到现在的这段时间内,有某个人曾经趴在我们的车顶上!” 梁涵问:“那个人是谁?会是我们当中的某个人吗?” 廖飞摇头说:“不可能,一是我们车上的人没有这个时间,二是如果有人爬上车顶的话,动静一定会被听见的。” “那是怎么回事?”余光楠说,“难道这个人是从天上落下来的?” 张芹的表情有些阴森,并且对廖飞的推断表示不屑:“这痕迹哪里是人的?分明就是那个脏东西留下的!” 廖飞没有理会张芹,而是对大家分析说:“这个人不可能在客车行驶中一直呆在车顶,所以是客车抛锚以后爬上去的。这样推测的话,这个人爬上车顶而不被发现的时机只有一个。” “是汽车刚刚抛锚的时候。”鹿淇望了一眼廖飞,看来廖飞和她的推理完全一致。 大伙也反应过来了,因为汽车刚刚抛锚的时候,乘客们都在和司机先生争吵。车内很乱,说话声也很大。 并且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汽车抛锚”这件事上,根本不会注意到有人爬上车顶。 司机李响说:“这么说来的话,那车窗上的血字也是有人爬在车顶上写的了?” 还未等廖飞回答,反应比较快的梁涵却摇头说:“不可能啊,大家别忘了,当时客车周围的雪地上可是没有脚印的。有谁能够在不留脚印的情况下,爬上车顶?” 对于梁涵的问题,大伙也都是疑惑不解。 张芹还插了一句说:“我就说了,那东西肯定不是人。” 廖飞说:“之前没有发现凹痕的时候,我也很疑惑。但是现在想想这只不过是一个障眼法而已。想要不留脚印爬上车顶,其实很简单。” 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廖飞身上,他迈步走到了已经快要分辨不出的“车辙”印上,朝着客车靠近。 瞬间大家全明白了。 那个人只要沿着车辙印走过来,靠近客车之后爬上车顶,就不会在客车周围留下脚印了。 鹿淇说:“不仅是如此。我猜测车窗上的血字,也是车顶那个人趁大家不注意写上去的。” 这个猜想很合理,但也带来了新的问题。 “车顶人”从多远的距离开始跟踪客车?他(她)是徒步吗?还是有交通工具? 他来到车顶上,难道只为了写血字?还是有其他更多的目的? 这些问题还是得不到解释。 在解释了“车顶人”的推理之后,大伙终于从“灵异事件”的怀疑中解脱了出来。 除了张芹…… 廖飞说:“现在看来,我们之前的推理有可能不够准确。” “什么意思?”余光楠问。 廖飞说:“我们之前一直认为凶手在客车内,也就是在我们大家当中。现在既然确定了‘车顶人’的存在,那么他极为可能就是凶手。” 鹿淇也同意廖飞的判断。 但鹿淇不知道的是,廖飞的话没有说完。 廖飞本想说的是:车顶人极为可能就是凶手“之一”。 他并没有消除对车上乘客们的怀疑。只是这个案件究竟是不是多人作案,廖飞心里还拿不准。 回到车上之后,大家都不禁多了一层担忧:在客车之外的安全问题。 毕竟知晓了“车顶人”的存在,客车中的大家不再是这片荒山中仅有的一群人了。 现在想想,朱记者很有可能就是被“车顶人”杀害的。 事情可能是这样:朱记者凌晨的时候因为想去厕所而醒来,他一个大男人不好意思叫醒别人陪他同去。之后在去树林之后,就被埋伏在那里的“车顶人”杀掉了。 至于“车顶人”为什么要毁掉朱记者的摄像机,廖飞就不得而知了。 客车内的大伙商量了一番,最后定下了两条规矩: 第一是夜里睡觉的时候,必须全程安排人守夜。也就是说,客车内必须随时有人保持清醒。 第二是如果有人想要下车,必须有两人以上一起行动。 廖飞告诫大家说:“如果没有必要的话,大家一定要尽量呆在车内。我们所有人都在一起的话,凶手肯定也没有下手的机会。” 乘客们都认同廖飞的说法。 但是大家也不能一直呆在这个荒山里,食物和水可能支撑不了太久。 严寒也是一个愈加严重的问题,现在车上几个身体较弱的人,已经有了患上感冒的迹象。 手机依旧接受不到通讯信号,车上的乘客究竟还能坚持多久…… (十二) - 刑警廖飞:暴雪公路 - Sika西瓜 夜晚来临,鹿淇和廖飞坐在一起聊关于“车顶人”的事。 两个人细致的讨论后,终于将车顶人的行动细节基本还原。 客车抛锚后的那段时间内,车上一共发生了三次比较集中的骚*乱。 第一次是刚刚抛锚时,乘客与司机之间发生争执。第二次是余光楠发现张扬“疑似”死亡。第三次是车载收音机响起,车窗前疑似有“鬼影”飘过。 车顶人的行动,就隐藏在三次骚*乱中。 鹿:他先是踩着车辙印爬上车顶,写下血字。 廖:按理说就算踩着车辙,也会留下脚印的,我们当时为什么没有发现? 鹿:当时天色太黑,我们的注意力都在“雪地”上,所以没有发现车辙的问题。 廖:我们第一次下车时,车外没有脚印。这说明当时那个人还趴在车顶。 鹿:没错,他这么做就是想制造一种“灵异事件”的氛围。可他是什么时候从车顶下去的呢? 廖:还记得那个鬼影吗? 鹿:哦!我明白了。车载收音机响起后,我们的注意力再次被吸引。他就从容地爬下车顶,甚至还装作鬼影吓了我们一跳? 廖:我推测就是如此。 鹿:这个车顶人的计划还真是周密。 廖:百密一疏。 鹿:为什么这么说? 廖:车顶人完成他的所有行动,需要在车顶蛰伏很长一段时间。别忘了客车刚刚抛锚的时候,车顶可是不存在积雪的。 鹿:我懂了,正因为他趴在车顶的时间很长,所以才留下了这个“人形凹痕”! 廖飞点头表示认同,他心中感慨:如果不是鹿淇发现了凹痕,估计他们永远都无法识破凶手的障眼法。 真是精致的布局,无论车顶人的目的如何,张扬和朱记者的死绝对是酝酿已久的谋杀错不了。 夜里乘客们睡觉的时候,守夜人已经安排妥当了。 保证了客车内随时有人保持清醒。 输掉游戏的余光楠被安排在最后一班,比其他人多守夜两个小时。 距离农历新年又接近了一天,可荒山上没有丝毫年味,有的只是担忧与惶恐。 冯碧垚入睡有些困难,总有些灰色的记忆在袭扰她。 那些记忆像是阴暗角落里,长满触须的怪虫,叫她十分在意又惴惴不安。 终于她总算是睡着了,但记忆的怪虫也在她梦境中找到了出口。 梦中冯碧垚仿佛回到了高中时代,一排排课桌旁,坐着已叫不出名字的昔日同窗。 她也梦到了那个女孩。 那女孩很漂亮,有双大眼睛,白皙的颈,柔顺的长发。女孩的衣着陈旧朴素,但很干净。 在冯碧垚的印象中,那女孩总是孤独的,独来独往我行我素,从来都不曾受人瞩目。 当然,除了那一次的事件。 梦中那女孩站在六楼教室的窗边,她难得穿了件新裙子。裙摆在窗口的微风中缓缓浮动,如波澜不惊的湖面,亦如女孩沉静的脸庞。 那天是大晴天。上课的时候,女孩毫无征兆地从六楼窗口跳下,冯碧垚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 女孩的身影在窗口消失后,过了两秒钟,沉闷的坠地声就在楼下响起。女孩的身体坠落在水泥地面上,死的很干脆。 如今这记忆中的场景,出现在了冯碧垚的梦里。 不同的是,在梦中她的视角忽然转变成了坠楼身亡的女孩。 冯碧垚看见楼上窗口旁聚集着很多人,他们都望着自己,一边笑着,一边窃窃私语。 冯碧垚想大声喊,却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 当窒息感达到极限的时候,冯碧垚总算从噩梦中惊醒了。 她出了一身冷汗,喘息了一会终于平复了心情。 “怎么了?”正在守夜的余光楠注意到了冯碧垚的异常。 “没什么,做了个梦。”冯碧垚小声说,她不想惊醒其他乘客。 余光楠说:“哦,再睡一会吧,天就快亮了。” 冯碧垚应了一声,靠在座椅上又闭上了眼睛。 清晨,大家都醒来的时候,余光楠的尸体在车外被发现了。 凶手仿佛挑衅一般,把余光楠的尸体并排摆在张扬和朱记者旁边。 尸体身上什么都没有穿,衣物都散落在一旁,看样子竟然是被冻死的。 大家都在恐惧与不安中沉默不语,一股无名的怒火从廖飞心底腾地一下蹿起。 为什么好端端的生命,就这样一个接一个毫无尊严的死去? 十恶不赦的凶手必须要绳之以法。 冯碧垚哭了,她的眼泪像是绝望繁衍的催化剂,还活着的六个人情绪都在一步步濒临崩溃。 即便如此,廖飞还是没有忘记安抚大家。 “大家都冷静一下。” 可他的话似乎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在残酷的死亡面前,任何安抚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冯碧垚哭的更厉害,司机李响则眼神呆滞。最可怕的是张芹,她死鱼般的眼睛一直盯着冯碧垚,嘴里还神神叨叨的念着什么。 廖飞检查了余光楠的尸体,他身上没有外伤,体征完全符合冻死的样子。 余光楠临死前面部呈现出一种类似微笑的状态,这是冻死者常有的现象。 鹿淇问:“余光楠为什么要脱掉衣服?” 梁涵说:“我听说人在被冻死之前,都会觉得身体非常热。余光楠会不会也是这种情况?” 廖飞摇头说:“不会的,余光楠的衣服是被凶手脱掉的。” “为什么这么肯定?”梁涵问。 廖飞说:“试想一下,如果余光楠还有脱*衣服的力气的话,为什么不求救?所以我推测余光楠是在失去行动能力的情况下,被凶手扔在外面冻死的。凶手脱掉他的衣服,只是想加快他的死亡速度。” 就在廖飞等人调查余光楠死因的时候,冯碧垚的忽然跑到了廖飞面前。 冯碧垚眼角的泪痕还未干,她情绪激动地对廖飞说:“廖先生……” 可她还没说什么,就被梁涵打断了。 “冯姐。”梁涵叫她,似乎想阻止她继续往下说。 冯碧垚对梁涵摇摇头说:“梁涵,我不想再隐瞒下去了!” (十三) - 刑警廖飞:暴雪公路 - Sika西瓜 望着冯碧垚坚决的眼神,梁涵没再说话。 冯碧垚面对的心理压力,让她不得不选择说出自己隐藏的实情。 廖飞点点头,让她回到车上再讲。 上车之前,廖飞把余光楠的衣服盖在了他的尸体上。 廖飞猜不到凶手是用什么手段让余光楠失去行动能力,也无从知晓余光楠为什么要下车。 如果抓不到凶手的话,这一切终将会是个谜。 回到车上后,冯碧垚跟廖飞吐露了实情。 情况正如廖飞猜想的那样,冯碧垚不仅认识张扬,还和张扬是高中时的同班同学。 其实直到张扬死亡之前,冯碧垚都没有认出他来。 毕竟过去这么多年,没认出来也能理解。 直到廖飞说出了张扬的名字,冯碧垚才想起来自己曾经的高中同学也叫张扬。 之后冯碧垚发现,这个“张扬”无论外貌还是年纪,都和那位同学相符。 冯碧垚本想说出这件事,但被梁涵拦下了。 当时梁涵也认出了“张扬”是她们曾经的同学,但梁涵私下让冯碧垚不要说。 事后梁涵给出的解释是:毕竟出了人命,她们承认认识死者的话很可能会惹上麻烦。 冯碧垚也担心惹麻烦,两个人就隐瞒了这个信息。 说完这些,冯碧垚的羞愧已经溢于言表。但梁涵似乎没有表现出任何惭愧,甚至望着冯碧垚的眼神也冷淡了许多。 廖飞没有说责怪她们的话,毕竟发生了这种事情,选择自保也是人之常情。 “那么冯小姐,张扬是个怎样的人?”廖飞问。 冯碧垚说:“我记得当时张扬成绩很差,而且经常逃课。” “逃课?你知道他逃课去做什么吗?” “听说是去游戏厅或者录像厅之类的地方玩,经常和闲散的小混混一起出现。” “还记得其他关于张扬的事吗?” “我没怎么和他接触过,但我知道他在班级里很嚣张,经常欺负其他的同学,而且喜欢和高年级的打架。” “逃课、打架、欺负同学。看来说他是不良少年也不为过。” 冯碧垚点头说:“嗯,我印象中张扬就是这样的人。” 廖飞问:“那你有没有听说过张扬离开学校之后的消息?” 冯碧垚思索了一会说:“去年我听人说起过一次,张扬好像在一家拆迁公司上班。” 廖飞点点头又转向梁涵问:“梁小姐,你也张扬的同学吧?对于张扬你有什么想说的?” 梁涵的语气很冷:“我和他不熟,只是认识而已,所以没什么可说的。” 廖飞没有再追问,但他没想到冯碧垚又提供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 “廖先生……或许我知道凶手为什么要杀我们。” 廖飞惊讶地转过头,大家的目光也都聚焦在了冯碧垚身上。 冯碧垚说:“可能是因为梁天爱。” 当这个名字被提起的时候,梁涵的脸上闪过了一丝讶异。 虽然梁涵的表情马上恢复了正常,但敏锐的廖飞还是捕捉到了她的异常反应。 随后,冯碧垚对大家讲述了关于梁天爱的故事。 梁天爱是她们班上的一个女孩,性格有些孤僻。 在学校的时候,好像经常有人欺负梁天爱。 比如偷偷扔掉她带的午饭,或者是在她趴在课桌上睡觉的时候,在她的校服上乱涂乱画。 甚至冯碧垚还亲眼见过一次,在教学楼的角落,一群学生一边嬉笑一边对梁天爱拳脚相加。 廖飞皱眉问:“梁天爱为什么会受欺负?” 冯碧垚沉默了好一会才说:“或许是因为她性格孤僻?也可能根本就没有理由吧。” “没有来由的恶吗……”鹿淇小声说。 廖飞说:“即便是这样,梁天爱会因此谋杀曾经的同学?” 或许曾经承受暴力的人,会有杀掉施暴者的想法,但有几个人会把想法付诸行动?这个理由似乎有些靠不住。 但冯碧垚却说:“不是梁天爱,她已经死了。” 乘客们再次惊讶。 冯碧垚说,梁天爱早在高中时代就坠楼自尽了,脑袋撞在了水泥地面上。 提到“坠楼自尽”的女高中生,廖飞脑中某片记忆的枯草一下子就被点燃了。 “这件事情我好像有印象!”鹿淇说。 廖飞也有印象,毕竟在多年前小镇里发生这种事件,自然会成为新闻。 鹿淇和廖飞虽然当时年纪不大,但是也曾听说过这件事。 “梁天爱为什么要坠楼?”廖飞问。 冯碧垚摇头表示不清楚,廖飞又将目光转向梁涵,但她也在摇头。 冯碧垚说:“之前车载收音机里那个女声,就和梁天爱的声音很像。所以我才怀疑这件事和她有关。” 鹿淇说:“我记得那个女声说过一句话,是什么‘水泥地面好冷’之类的。” 廖飞也想了起来,女声所说的话,正好和梁天爱的死法吻合。 “而起之前收音机里播放的那首歌,叫什么来着?”冯碧垚蹙眉。 “北国之春。”鹿淇说。 “对,这首北国之春,也是曾经梁天爱唱过的。”冯碧垚说,“梁涵,你也还记得吧?” 梁涵点头说:“记得,是在教师节联的欢会上,她唱的。” 冯碧垚说,梁天爱当初唱的就是日本版的北国之春,同学们都听不懂。虽然想在想起来梁天爱唱得很好听,但是当时好多同学都在嘲笑她。 “甚至还有人起哄让她下台。”冯碧垚说。 “后来呢?”廖飞问。 “梁天爱还是坚持唱完了,但是下台以后好像哭了。”冯碧垚说。 廖飞在心中想,综合这些信息来看,几乎可以确认收音机中的“女声”和梁天爱有着某种联系。 “女声”究竟是谁?会是车顶人吗? 但转念一想,廖飞又否定了这个猜想。 因为在他之前的假设中,车载收音机首次响起的时候,车顶人应该还没有下来才对。 所以“女声”的身份,仍然是一个未知数。 就在廖飞思考这些的时候,张芹忽然冷笑着对冯碧垚说:“姓冯的,你也欺负过梁天爱吧?” 被张芹突然这么一问,冯碧垚忽然愣住。 但紧接着冯碧垚就矢口否认说:“没,我没有做过那种事。” 张芹大声说:“你把那姓梁的女孩害死了是不是?所以那东西才要杀你!” (十四) - 刑警廖飞:暴雪公路 - Sika西瓜 “我没有伤害过梁天爱。” 面对张芹无端的质问,冯碧垚始终这么回答。 张芹阴狠地盯着冯碧垚,但没有再开口。 廖飞问:“假如我们遭遇的谋杀案真的和梁天爱有关,那凶手为什么要杀朱记者和余光楠?” 车上曾经和梁天爱是同学的,只有张扬、冯碧垚和梁涵。 如果说张扬的死可能和梁天爱有关,那朱记者和余光楠的死又怎么解释呢? 大家沉默,这个问题没人能够回答。 廖飞分析,如果凶手作案和梁天爱的坠楼自尽有关,那么动机应该就是仇杀,或者说复仇。 如果这个作案动机成立,那么死去的乘客极可能曾经做过伤害梁天爱的事,甚至就是直接导致梁天爱坠楼自尽的元凶。 张扬曾伤害梁天爱的可能性最大,其他两个死者要小一些。 事到如今,凶手的复仇如果还没有结束的话,那冯碧垚和梁涵就是最危险的。 她们两个会不会也曾做过伤害梁天爱的事呢? 廖飞很想问出这个问题,但他没有。 因为廖飞明白,这样问是不会有结果的。就算是她们曾经伤害过梁天爱,那些事也会成为她们心中阴暗处的秘密。 隐瞒自己的过错与罪恶,这也是人性的弱点。 于是廖飞换了个问题。 “冯小姐,梁小姐,如果我们的假设成立,你们认为凶手的身份最有可能是谁?” 鹿淇又补充了一句:“也就是说,谁最有可能替梁天爱的死复仇?” 冯碧垚和梁涵互相看了一眼,两人的表情似乎是在思索。在各自的记忆中,过滤可能是凶手的人选。 半分钟后冯碧垚先开口了:“我记得梁天爱根本没有什么朋友,只有一个母亲。不过她母亲前些年好像也去世了。还有谁会替她复仇?” 按照冯碧垚的说法,梁天爱根本就是无亲无故了。 这使得廖飞的线索链忽然中断。 不过少言寡语的梁涵忽然说:“她还有一个父亲。” 此言一出,大伙望用惊讶的眼神望向梁涵。 毕竟梁天爱还有父亲这件事,连颇为八卦的冯碧垚都不知道,梁涵为什么能知道的如此清楚。 “梁小姐,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廖飞问。 梁涵的回答在预料之中,她只是十分不走心地敷衍说:“我也是当年听别的同学说的。” 廖飞没有追问,但他心里对梁涵的怀疑又加重了一份。 这个看上去有些冷淡的女作家,究竟和死去的梁天爱、和这场尽心策划的复仇有什么关系呢? 梁涵继续说:“梁天爱的父亲现在可能还活着,但我不认为那家伙可能会替女儿复什么仇。” “梁小姐,你为什么如此确定?”鹿淇问。 鹿淇的言下之意就是:你是不是认识梁天爱的父亲?或者说曾经和他很熟悉? 可是梁涵并没有做出正面的回答,她只是说:“我听说梁天爱的父亲早就抛弃家庭了,应该已经运走高飞了吧。这样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会在乎他女儿的死活?” 如果复仇者不是梁天爱的父亲,那又会是谁? 问题又回到了原点,分析又陷入了死路。 在大家沉默的时候,司机先生忽然说:“我也知道梁天爱自尽的事情。” 廖飞继续调查下去的希望再次被点燃。 “司机先生,能不能详细地说一说?”廖飞说。 李响说,他的叔叔曾经在梧桐镇高中做后勤工作。 因为李响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所以他和叔叔很亲近。 在李响小的时候,叔叔曾经和李响提起过梁天爱坠楼自尽的事。 当然,那个时候李响还不知道“梁天爱”这个名字。 李响的叔叔是梁天爱坠楼的目击者之一,他亲眼见到了穿着裙子的梁天爱摔在地上时的场景。 当时叔叔用了怎样的形容词,李响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叔叔的形容非常可怖。 而且当时叔叔还用这件事告诫李响,有什么事千万不要想不开。如果像那女孩(梁天爱)一样自尽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毕竟李响生活在单亲家庭,性格又比较懦弱。所以叔叔当时才有了那样的担心。 听完了李响的讲述,廖飞心中隐约感觉到了某种联系:那就是车上的乘客,有可能都知道“梁天爱自尽”这件事。 廖飞问:“张阿姨,你知道那个女孩的事情吗?” 张芹的精神状态似乎越来越差,但她还是不讨厌廖飞的。她说:“我好像也听说过,那个时候我可能还没有离开梧桐镇。” 廖飞点点头,他证实了这种隐藏着的联系。可是“乘客们都知道梁天爱死亡事件”这个线索,和凶手作案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呢? 廖飞暂时想不通。 “司机先生,请你回忆一下。”廖飞问,“当年你叔叔提起梁天爱事件的时候,有没有说起过梁天爱自尽的原因?” 李响摸了摸后脑,似乎仔细回忆了一番。 “哦!我想起来了!”李响说,“我听叔叔说,好像是当时有一个女孩总是欺负梁天爱,她受不了了,情绪崩溃才坠楼自尽的。” 听到李响的话,廖飞不禁愕然。 究竟是怎样的“欺负”?才会使得一个花季的女孩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而且李响的叔叔只不过是一个校内的工作人员,他都能听说梁天爱自尽的原因,难道身为同学的冯碧垚和梁涵就不曾听说过什么? 廖飞的视线扫向冯碧垚和梁涵,她们肯定还隐瞒了某些实情。 冯碧垚的表情很不自然,梁涵依旧沉默。 李响的叔叔还提到经常欺负梁天爱的是一个女孩,难道这个女孩就是冯碧垚和梁涵中的某一个? “请你们二位不要再隐瞒了,不然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廖飞盯着她们说,“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二位了吧?如果不再这之前找到凶手的话……” 廖飞的话还没有说完,车载收音机忽然传出一阵“滋滋——”声。 所有乘客的视线都聚集在车头,难道凶手又要与大家“对话”了吗? (十五) - 刑警廖飞:暴雪公路 - Sika西瓜 车载收音机中响起了那个女人的笑声,依旧冰冷如雪,尖利如刀。 “你究竟是谁!”廖飞有些愤怒地质问。 收音机中的女声冷冷地说:“你们不是都知道了吗?我是梁天爱啊。” 鹿淇说:“梁天爱多年前就已经坠楼死了。” “所以我回来拉着你们一起死。”女声说,“本来只死一个人就行的……” “什么意思?”廖飞问。 此时廖飞心里已经确定,这个通过某种手段在收音机中与大家对话的女人,绝对就是凶手之一。 女声说:“原本我只想让伤害我的那个女人死掉!但是你们似乎在保护她,那你们就一起死好了,呵。” 听到女声的这种话,廖飞不禁愣住,他想起司机李响之前说的“梁天爱的死跟一个总欺负她的女孩有关”。 难道李响叔叔听到的这个传闻是真实的? 就在廖飞思考的时候,张芹似乎再次抓住了攻击冯碧垚的“武器”。 张芹双眼通红,指着冯碧垚激动地说:“大家听见了吧?这个女鬼就是想要冯碧垚的命!你们早点听我的把她扔下去,也不会出这么多条人命!” “你胡说什么!”冯碧垚大声喊着。 收音机中的女声说:“想要活命的话,就干掉那个女人吧。让她来陪我……” 之后伴随着一阵刺耳的杂音,女声再次消失了。 张芹没有再说什么,但是她看着冯碧垚的眼神却平添了几分阴狠。 那骇人的眼神,不禁让冯碧垚浑身一凉。 冯碧垚对廖飞说:“廖先生,现在是性命攸关的时候,我知道的事情已经全部都告诉你了,真的没有隐瞒。” 梁涵附和说:“我也没有。” 对这两个女人的话,廖飞仍然半信半疑。 盯着那台已经沉寂了的车载收音机,廖飞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廖飞说:“既然我们能和收音机中的女人对话,说明她能通过某种方式听到我们的声音。我们这辆客车里面,肯定有一台隐藏着的麦克风。” 司机李响皱眉说:“廖先生,我开这辆车已经一年多了,从来没发现有什么麦克风之类的东西啊。” 廖飞说:“这个接收我们声音的麦克风,很可能是凶手提前放进车里的。毕竟你载过那么多客人,不可能注意到每一个乘客都在你车上干了什么。” 李响沉默不语,似乎也陷入了回忆与思考中。 鹿淇说:“其实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麦克风装置是我们当中的某个人带上车的。” 廖飞点头,虽然他不愿意怀疑其他乘客,但他无法排除这个可能。 梁涵说:“既然这么说,那司机先生的嫌疑是最大的吧?” 乘客们都看向李响,李响的神情非常无助。 司机肯定对整辆车都非常熟悉,并且待在车上的时间是最长的。 所以假设他们当中有人偷偷放置了麦克风的话,司机确实拥有最大的嫌疑。 李响对大家说:“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情?如果不相信的话,大家可以搜一搜这辆车。” 廖飞摇摇头说:“我们不可能找得到麦克风,既然放置麦克风的人有意将它藏起来,那肯定很难找得到。” 很显然,在大家的言语之间已经把“放麦克风的人”和凶手画上了等号。 “那怎么办?”司机李响问,他很想证明自己的清白。 廖飞此时也是心如乱麻。 因为这个谋杀事件的疑点很多,但是仔细追查下去,却又会发现每一条线索都断断续续,无从下手。 在警校的时候,廖飞也曾经学习过许多复杂的案件剖析,但与眼前这个案子相比,还是要清晰太多。 就在廖飞感叹的时候,司机李响忽然说:“如果你们还是怀疑我,可以检查我在车上的私人物品。” 李响的话提醒了廖飞。 “如果只检查司机先生的私人物品,那对他来说未免也太不公平了。”廖飞说,“不如这样吧,我们大家都互相检查一下彼此携带的私人物品。” 廖飞言尽于此,但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那就是谁的私人物品中,有和麦克风或者其他作案工具相关的东西,谁就有是凶手的嫌疑。 乘客们互相看了看,都没有在第一时间表态。 到是司机先生率先说:“我同意,只要能证明我是清白的就没问题。” 梁涵下意识将左手按在了自己的包上,这是一种防卫姿态。 “我不想接受检查。”梁涵说,“我有权利保护自己的隐私吧?” 其实确实如此,廖飞没有权利调查他人的私人物品。 但是在这种特殊情况下,梁涵的反应也未免太敏感了一些。 其他乘客们都同意检查私人物品的提议,在大家的劝说下,梁涵最终也算是勉强妥协了。 所有人聚集在车厢中间,把各自携带的私人物品都放在了一处。 座位上摆着各式大小不一的背包,还有女士包。大伙互相翻看着彼此的物品。 鹿淇携带的东西很简单,只有一包纸巾,一只手机,几件换洗的衣服和一本书。 书的名字是《白夜行》,东野圭吾著。 都是些相当普通的东西,没什么特别之处。 接下来检查的是廖飞的物品,有一件新的口琴,据廖飞说是带给他父亲的新年礼物。还有一些日常的用品,也是平平无奇。 可当大家查看到梁涵的物品时,不一样的情况出现了。 梁涵除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之外,还有一个黑色的漂亮女士背包。 背包被打开的时候,首先出现的是一些化妆用品,粉底和唇彩之类的。 可是背包的下层,赫然出现了一把锋利的剪刀。 剪刀呈现出一种铜黄色,大概有成年男人巴掌那么大,剪口被打磨的非常锋利。 “这是什么?”廖飞问,“梁小姐,你出门为什么要随身携带着剪刀?” 梁涵的脸上忽然出现愠色,她一把抢过廖飞手中的剪刀说:“这管你什么事?我又没用它来行凶。” 廖飞无话可说,可心里却十分怀疑。 看着这把独特的锋利剪刀,廖飞预感到梁涵带着它肯定有某种特殊的意义。 (十六) - 刑警廖飞:暴雪公路 - Sika西瓜 梁涵小心地将剪刀收进包里,她看廖飞的眼神充满提防。 虽然剪刀可以成为凶器,但目前被杀的三个人中,身上都没有伤口。 这说明梁涵携带的剪刀不曾被用来行凶。 除此之外,梁涵还携带着半盒三五香烟,以及一个黑色封皮的笔记本。 “梁小姐,这个本子是用来做什么的?”廖飞问。 梁涵不耐烦地回答:“是我用来专门记录写作灵感的本子。” “我可以打开看看吗?” “你想看的话,就请便吧。” 廖飞翻开笔记本,娟秀的黑色字迹出现在他眼前。 可当廖飞仔细阅读里面的内容时,他不禁吃了一惊,因为一幕幕阴暗晦涩的怪奇场景跃然纸上。 其中有这样一段描写:“身穿黑西装的猪父亲走到兔子女儿面前,他笑着扯断了兔子耳朵,将两只兔耳拼在一起,给自己的西装添了一件漂亮的领结……” 还有这样的:“这种生物只存在于梦境与现实的交界,它外表看起来是一件女孩的碎花裙,可掀开裙摆,就可以看见无数只男人的手臂。手臂才是这种生物的本体,它们盘根错节,恶心地挥舞着、扭动着,像极了扭曲而无处释放的丑陋欲望。” 廖飞大致翻看了一下,梁涵所谓的那些“写作灵感”全部都是这种奇怪的、令人感觉不适的话语。 梁涵也看出了廖飞表情的变化,她说:“我创作的方向是恐怖类型,有什么不妥吗?” 廖飞赶紧合上了本子还给梁涵,“没什么。”廖飞说。 接下来检查的是张芹,她携带的背包很大,里面的物品装得满满当当。 有许多件比较旧的衣服,一只装着廉价墨镜的眼镜盒,最多的是一些七七八八的“洗护用品”,全部都是新的,没有拆封。 据张芹说,这些都是著名的“安力产品”,她用着很不错,就带回老家一些,给他们也推广一下。 行李最少的就是冯碧垚了,她带来车上的食物已经和大家的食物放在一处。除此之外她只有一个化妆包,里面都是一些比较高端的化妆用品,没什么可疑的。 最后接受检查的是司机李响,他的东西很琐碎,几乎都摆在车头的位置。 李响有一件御寒的黄色棉大衣、几包白塔山香烟、一个镜子、一个车用香薰、还有一些扳手之类的,用来简单修理的应急工具。 像扳手这种金属制品确实可以成为凶器,但是和梁涵的剪刀相同,目前为止没有人是被钝器谋杀的。 鹿淇特地闻了闻那个香薰,是白兰花味道的。鹿淇忽然记起来,她在梦中闻到的那阵隐隐的香气,原来就是这个香薰散发出来的。 李响说,他很喜欢这个白兰花的味道,淡淡的。 在他开车途中感觉困倦疲惫的时候,就会打开香薰,能起到一点点提神的作用。 所有人的物品都搜查完毕了,没有任何人有嫌疑。 也并未发现和“麦克风”或者“车载收音机”有关的物品。 但廖飞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通过梁涵的笔记本得知,梁涵的内心可能会存在着某种阴暗面。 不过这个信息,究竟是不是因为梁涵创作恐怖小说而让廖飞产生的错觉,就不得而知了。 尽管发现异常的可能性不大,乘客们还是将整个车厢内部仔细搜索了一遍。 结果不出所料,车内一切正常。 折腾了半天,乘客们也有些累了,大家坐在各自的座位上小憩一会。 廖飞从梁涵那里借来几张纸和一支黑色圆珠笔,他一边思考,一边在纸上罗列已知的案件线索和信息,希望能从中找到某种联系或是突破口。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左右,车厢的气氛重归沉寂。 冯碧垚悄悄找到了廖飞,她说话的声音很小,吞吞吐吐,似乎想要找廖飞去外面单独说点事情。 这一幕似曾相识,不过两个人的立场发生了互换。 廖飞想,难道冯碧垚还隐藏着什么不能在大家面前说的秘密?她为什么单独找我说呢? 不过想也没用,廖飞很干脆地接受了邀请,两个人下了车。 关上车门以后,冯碧垚谨慎地向车内望了一眼,拉着廖飞走出一段距离后才开口说话。 此时外面的降雪小了一些,但寒风又刮了起来。 冯碧垚说话的声音不大,被风吹散了一部分,剩下的才传进廖飞的耳朵。 “廖先生,还有一件事我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 “为什么不在车上说?” “这件事……我担心在车上说出来会影响到梁涵的情绪。” “看来这件事和梁涵有关系,请说吧。” “其实多年前在学校的时候,梁天爱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有朋友。我听别人说起过,梁涵似乎和梁天爱走得比较近,这两个人又是同姓……” “听别人说的?你曾经见过梁天爱和梁涵接触吗?” “这个,我倒是亲眼见到过一次。” “说说当时你见到的,实话实说。” “就是有一次放学,我见到梁涵七拐八拐进了一个没什么人的小胡同。梁天爱就在那里等她,两个人好像说了什么,我没听见。” “你觉得是梁涵在为梁天爱复仇?” “我没这么说,我只是提供给你这个信息。” 廖飞思索了几秒说:“你知道的信息不少,冒昧的问一句,你当年上学的时候很八卦?” 冯碧垚的脸色稍稍有些尴尬,不过她还是很老实地回答:“可能会有一点吧。” “谢谢你告诉我这个线索。”廖飞说着,就和冯碧垚一起上了车。 回到车上,廖飞注意到冯碧垚坐在了车厢靠后的位置,并没有像之前一样和梁涵坐在一起。 看来高中时代的那些陈年旧事“曝光”之后,她们本就不牢靠的“好姐妹”关系也随风而逝了。 廖飞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不禁思考起冯碧垚刚刚说的话。 梁涵和梁天爱之间究竟有没有关系?又是怎样的一种关系呢? 如果是梁涵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子,就是杀害大伙的凶手,可能性又有多少呢? 这些问题在廖飞脑子里转来转去,得不到准确的回答。 (十七) - 刑警廖飞:暴雪公路 - Sika西瓜 二十二日夜,降雪终止,风声没有停歇。 因为车内电源得不到补充,灯光也变暗了。 距离除夕仅剩三天,大家不知还能不能回家过这个年。 冷餐整整吃了两天,廖飞感觉胃有些不适。他屈膝蹲坐,尽可能让大衣盖住整个身体。 廖飞拿着纸笔在思考,妄图通过现有的线索勾勒出凶手的样子。 “阿嚏——” 车厢的安静被冯碧垚的喷嚏声打破,从下午开始,她就有了明显的感冒症状。 但车厢里并没有药物,如果感冒传染开来,患者在这么冷的车厢里肯定不好过。 “希望她能没事吧。”鹿淇望着虚弱的冯碧垚暗暗想着。 因为余光楠的遇害,乘客们都默契地没有再提守夜的事情,谁也不想做最后一班的守夜人。 所以今晚可能会是个不眠之夜。 有谁能在死亡的威胁面前安然入睡?又有谁能在可能存在凶手的车厢里放心的闭上眼睛? 怀疑始终都存在。 鹿淇窝在自己的座位上,她悄悄拿出手机按下了开机键。 开机动画结束后,屏幕上仍然显示着无信号,鹿淇只好关上手机保存仅有的一点电量。 据鹿淇的观察,其他乘客的手机似乎早就没电了。现在整个车厢里还有可能联系上警方的,就只有鹿淇的手机了。 鹿淇望了望外面已经停了的大雪,祈祷着通讯信号能够快点恢复。 此时,一个突然间的想法在鹿淇脑中闪现:既然手机信号受到了暴风雪的影响,为什么那台车载收音机始终都能够接收信号? 想到这一点,鹿淇蜷缩的身子忽然有力地从椅背上弹起,快步找到了在她后排的廖飞。 “廖先生。”鹿淇坐在他身边小声说,“我怀疑我们的手机信号被屏蔽了。” “难道不是暴风雪的影响吗?” “那为什么车载收音机可以接收信号?” “手机信号和收音机信号的频率、制式都不一样。” “这我当然知道,但暴风雪不会管那么多吧?” 鹿淇的言下之意,暴风雪如果干扰无线电信号的话,根本不会管你是手机还是收音机,没道理只有手机会受到影响。 廖飞马上就领悟了鹿淇的意思,他也反应过来手机通讯信号被*干扰,不一定是受到暴风雪的影响。 “难道我们车上,或者这附近有信号屏蔽器?” “我认为这种可能性很大。我的手机还有一点电量,如果真能找到屏蔽器的话,或许我们还有机会报警。” 鹿淇的猜想不仅可能性很大,而且很诱人。 如果真能与警方取得联系的话,大家也就不会再这么被动了。 可是想了想廖飞又摇头说:“中午的时候,我们几乎把整个车厢都翻遍了,也没有找到什么可疑的装置不是吗?” “确实如此。”鹿淇说,“不过就算把寻找屏蔽器的事情先放在一边,我还有另外一种思路。” “是什么?” “如果屏蔽器真的存在,并且车载收音机能接收凶手的信号也是事先安排好的,你认为谁最值得怀疑?” “你是说……” “没错,我认为最可疑的是司机先生。”鹿淇尽量将声音压低,小到廖飞也只是勉强能够听到。 其实廖飞也怀疑过司机李响,如果是精心安排的预谋杀人,李响拥有最为便利的策划条件。 首先他是这辆客车的司机,可以随时随地在车上动手脚,甚至对客车的某一部分进行改造。 而且就这宗连环杀人案件而言,一切发生的似乎都太过巧合了。 暴风雪刚巧导致公路被封堵,客车刚巧就抛锚在了这座荒山,而第一个死者张扬又刚巧就在这个时候哮喘病发了。 怎么会有如此多的巧合? 廖飞不相信巧合,尤其是在凶案中发生的。 廖飞小声问鹿淇:“如果李响是凶手,他可以安排客车的抛锚地点,可以屏蔽手机通讯信号,甚至可以改造他的车载收音机,但你怎么解释他能预测到张扬的哮喘病发?” 鹿淇也陷入了思考。 张扬的哮喘喷雾明显早就被掉包了,极可能就是凶手干的。 但如果在客车抛锚的时候,张扬的哮喘病没有发作,那凶手安排的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 无论是车窗上“我要复仇”的血字,还是收音机中的诡异女声,这些事件都依托于张扬的死亡。 所以张扬的哮喘病发作,才是整个预谋杀人计划的第一道连锁。 假设李响是凶手,他如何做到精准地将张扬死亡这根最初的骨牌推到,这是个问题。 “我想不到。”鹿淇坦诚地说。 “我也一样。” “所以你早就把案件的突破口,锁定在张扬的死亡上了?” 廖飞摊开手中写满线索的几张纸说:“只是事实把我引到这个问题上了。现在车内的人都有嫌疑,如果张扬的死亡之谜不能破解,就无法确定凶手。” “我也在你的怀疑之列吗?”鹿淇问。 “当然。”廖飞说。 “彼此彼此。”鹿淇笑。 经过和鹿淇的交谈,廖飞暗自想:如果司机李响真是凶手的话,那至今为止客车上发生的这些巧合,就有一大半能够说得通了。 李响的嫌疑,在廖飞心中加重了许多。 廖飞和鹿淇之间低声的交谈持续了一段时间,好在剧烈的风声把绝大部分谈话内容掩盖住了。 如果乘客们知道自己成为了被怀疑的对象,肯定会很不爽。 夜晚悄然来临,大片的云层遮挡住月亮,将它本就暗淡的光华吞噬殆尽。 随之而来的,还有不受控制的疲倦与困意。 接近三天以来,乘客们的身体长时间得不到好好休息,没有妥当的饮食,情绪更是受到了极大刺激。在这种情况下,疲倦是必然的。 廖飞瞄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鹿淇,这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闭上了眼睛。 她好像睡着了,又好像只是在小憩。 “盯着别人看,可不太礼貌。”闭着眼的鹿淇说。 “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是我的直觉。”鹿淇说着笑了笑,她始终没有睁开眼。 在这个没有了守夜人的晚上,大家究竟要如何度过? 乘客们又会不会安然无恙呢? (十八) - 刑警廖飞:暴雪公路 - Sika西瓜 廖飞借着微弱的月光观察外面,脑袋里思考着存在于车外的那个凶手——车顶人。 可车外没有任何动静,连个鬼影都没有。 假设车顶人还没有离开这片荒山,而且他(她)就是收音机中那个诡异“女声”的话,有两点说不通。 一是外面的气温这么冷,车顶人没走的话呆在那里? 二是车顶人还没离开客车的时候,收音机中的“女声”就出现了,这个怎么解释? 在廖飞的思考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夜色越来越深。 乘客们都不愿意睡去,车厢内出现了一种奇怪的、无声的对峙。 但困意总归是无法战胜的。 开始的时候廖飞想着闭眼休息一小会,可不知不觉间,他就恍惚地睡过去了。 廖飞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只知道是被一阵“滋滋——”声吵醒的。 迷迷糊糊的廖飞睁开眼睛,周围一片漆黑,他的眼睛好一会才适应黑暗的环境。 循着声音往过去,他见到一个肥硕的身躯正伏在车头,好像在摆弄车载收音机。 “滋滋——”声正是收音机调频时发出来的。 除此之外,车厢里还有一些轻微的鼾声,看来不少人都已经睡着了。 此时是几点钟廖飞并不清楚,他只知道天色依旧漆黑如墨。车厢内的灯光也熄灭了,不知道是电量供应不足,还是被谁给关掉的。 廖飞看了一眼身旁的鹿淇,她显然是也睡着了。 “醒醒。” 廖飞轻轻拍了拍鹿淇的肩,她睁开惺忪睡眼,样子很可爱,就是好像还没回过神来。 “你看前边,那个人在干什么?”廖飞低声说。 鹿淇过了两三秒中才反应过来,她这才起身和廖飞一起向车头走过去。 走到近处才看清楚,正在摆弄车载收音机的人原来是中年女人张芹。 “张,张阿姨?” 廖飞低声说着,他有些惊讶。 张芹回头看着廖飞和鹿淇,她脸上浮现出诡谲的微笑。 在主驾驶座位上的司机李响似乎睡得很熟,根本没有察觉到张芹的行动。 鹿淇小声问:“张阿姨,大半夜的你在这里做什么?” 张芹笑得更加奇怪,整个人的精神仿佛都崩坏了一般。 “嘘——” 张芹比了一个禁声的手势,随后又回头摆弄起收音机的按钮。 “张阿姨,您这是在干什么?”鹿淇问。 “我听见了。” “听见什么?” “让我们平安回家的办法。”张芹指了指收音机,“我问它了,它告诉我的,嘿嘿嘿。” 鹿淇和廖飞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认为张芹可能已经精神不正常了。 难道是这几天受到了太多刺激的原因吗? 廖飞问:“张阿姨,你听到收音机里又有人讲话了?” 张芹点头,脸上的笑意仿佛属于一个痴呆症患者。 “具体听见了什么内容?” 张芹将手笼在嘴边,贴着廖飞的耳朵神秘兮兮地说:“我听见了能让我们平安回家的办法,嘿嘿嘿。” 张芹的回答还是毫无意义,但她精神出了问题这一点,大概是可以确定了。 试想之前的张芹,分明是一个固执、强势、又有些蛮横的中年女人。 可是现在呢?张芹痴呆又诡异的样子完全像是另外一个人。 之后无论廖飞和鹿淇问什么样的问题,张芹都不再回答了,只是“呵呵呵”地笑。 廖飞没有办法,只能将张芹搀扶到她的座位上,并嘱咐这位“张阿姨”早些休息。 只希望明天一早,张芹近似疯癫的状态能够缓和一些。 廖飞和鹿淇回到了原来的座位,现在除了他们两个和张芹,其他乘客都已经睡了。 “现在可能已经很晚了,说不定是凌晨了。”鹿淇说。 “你的手机不是还有电吗?开机看看时间就知道了。”廖飞说。 鹿淇摇头说:“不行,我手机的电量已经很少了,要等到通讯信号恢复之后才能开机。” “看来你很相信这车上有信号屏蔽器的判断。”廖飞说。 鹿淇说:“我当然相信自己的判断,只是我们一时还找不到屏蔽器的所在。” 不久,张芹的鼾声在她座位上响起,看来也睡着了。 鹿淇小声对廖飞说:“大家都睡了,现在距离天亮可能也不远了,我们为大家守夜吧?” 廖飞点头说:“也好,我们两个醒着,车厢里也会安全一些。” 虽然他们俩也很困,但是彼此有一句没一句的小声聊着,也好提醒对方不要睡着。 鹿淇谈起了家里的事,说其实客车抛锚的那天,她就应该到家的。现在这么久没到家,而且音信全无,不知道家里人会有多担心。 廖飞轻轻叹了口气,他又何尝不是这种情况。 现在车上每一个人的家人,也都在焦急与不安之中吧? 廖飞他们两个说好了要一起守夜,可他们大概估算错了时间,当时距离天亮还有很久。 最后在疲倦与困意的轮番袭扰下,他们俩还是都睡着了。 在所有人都睡去的车厢里,喧嚣的风声又重新掌握了话语权。 当廖飞再次醒来的时候,耳边伴随的是一个女人无比凄厉的惨叫声! 所有乘客都被这一声惨叫惊醒了。 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廖飞就看见了满脸是血的张芹,正拿着一把尖锐的、前端带钩的锥子往冯碧垚胸腹部捅。 那声惨叫,应该就是冯碧垚被捅第一下时喊出来的。 等廖飞回过神来的时候,冯碧垚的主要脏器已经被捅了好几个窟窿,她再也喊不出来了。 冯碧垚的表情极为痛苦,眼球上翻,张开的嘴巴里不断溢出猩红色的血沫。 这些事只发生在一瞬间,当刚刚被惊醒的乘客们将张芹拉开时,冯碧垚已经一命呜呼了。 而那把带钩的锥子,仍死死的咬在冯碧垚身上。 车厢里乱成一团,彻底陷入疯癫的张芹一边在大家的控制中挣扎,一边大笑。 张芹指着冯碧垚的尸体大骂:“终于死了!你这害人的东西终于死了!我们可以平安回家了,哈哈哈哈!” 鹿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很显然张芹这个中年女人不可能是这场连环杀人事件的凶手,但她为什么非要置冯碧垚于死地? (十九) - 刑警廖飞:暴雪公路 - Sika西瓜 冯碧垚死了,没有任何抢救的可能。 她的胸腹部有五处严重的穿刺伤,其中一处中正心脏。 张芹所使用的凶器——锥子虽然长度有限,但足以致命。 锥子上的倒勾,更是加重了对冯碧垚重要脏器的破坏。 廖飞检查了那只锥子,金属锥身的色泽乌突突的,现在已被血迹浸染;木质锥柄呈现出一种暗黑色,说明这只锥子年头不短了,但很平常。 当初调查私人物品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张芹的锥子,难道当时她偷偷藏起来了吗? 清晨的车厢,在经过一阵呼喊和混乱之后,终于稍稍平静。 但乘客们心中的震惊和后怕却远远没有消退。 因为刚刚大家都在熟睡,如果张芹杀害的不是冯碧垚,而是他们其中的一个呢? 这件事实在越想越后怕…… 冯碧垚的尸体已经抬下了车,张芹则被大家用绳子困住,放在了车尾的位置上。 此时张芹已经彻底疯掉了,她脸上仍留有杀害冯碧垚时留下的血迹,嘴角则不断涌出痴傻疯狂的笑。 那“咯咯咯”的笑声,听上去既悲凉又阴森可怖。 这场突然发生的杀人事件,让乘客们心中的恐惧再次升级。 因为之前都只是发现有人被杀而已,但这次被杀的冯碧垚就血淋淋地死在大家眼前。 这是绝大多数普通人一辈子也不曾见过的情景,它足以震慑车上所有目击者的灵魂。 乘客又死了一位,车上除了已经疯掉、可能会被判故意杀人的张芹,就还只剩下四个人了。 梁涵指着被死死绑住的张芹说:“这家伙,就是杀人事件的真凶吧!” 廖飞摇头说:“她不是,真正的凶手一定还隐藏在某处。” “她不是?”梁涵的情绪有些激动,“她亲手杀了冯碧垚,大家都看见了。” 廖飞说:“张芹是已经疯了,才会做出这种可怕的行为。真正的凶手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凶手之前布置的种种疑阵就是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所以他不可能做暴露自己的事。” 梁涵叹息了一声,情绪似乎有所缓和。 “你说的也有道理。”梁涵说,“那我们怎么处理张芹?我看把她扔下车去吧。” “扔下车去的话,她会被冻死的。”廖飞说。 “可她是杀人犯!”司机李响神情恐慌地说,“你们难道愿意跟杀人犯呆在一辆车里?” 廖飞说:“她犯的罪,会有法律来制裁。我们要做的是把她控制起来,之后再交给警方。” “你确定那个大妈发起疯来,不会再动手杀人?”梁涵质问廖飞,满脸都写着不信任。 廖飞却说:“我保证,凭她的力气,肯定没办法挣脱捆着她的绳子。” 让张芹这个杀人者留在车上的决定,让梁涵和司机李响十分不满,但他们也没再说什么。 毕竟张芹也是一条人命,虽然他疯狂又可怕,但就像廖飞说的,最妥善的处理方式还是把她交给警方。 冯碧垚的死太过无辜,也太令人惋惜。 但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其实昨天半夜,廖飞和鹿淇已经发现了张芹的异常,但是他们两个也不会想到,张芹竟然会杀人。 廖飞唯一后悔的就是,昨天没能坚持守夜到天亮。 结束了短暂的争吵后,大伙对张芹展开了询问,问她为什么要杀害冯碧垚。 可是无论怎么问,疯癫的张芹就只有一句话:“我们大家都能平安回家了,呵,呵呵……” 看来想从张芹嘴里得知她杀人的真正原因,是不太可能了。 或许也没有什么真正的原因,只是张芹因为恐惧和压力过大,突然之间疯掉了。 鹿淇根据昨天半夜见到张芹时的情景,猜测了一下张芹杀害冯碧垚的原因,但也只是猜测而已。 据鹿淇的推想,从一开始,车载收音机中的“女声”就是有诱导性的。而比较迷信的张芹,又最相信女声所说的话。 通过女声和乘客们的几次“交流”,大概就能知道“女声”在暗示我们,乘客们逐一被杀害的原因,是车上的“某个人”害的。 而“某个人”就被张芹理解为了冯碧垚,或者说是女声有意在“诬陷”冯碧垚。 张芹的情绪一点点在崩坏,最后才对冯碧垚下了手。 廖飞望着鹿淇说:“你的猜想很合理,但如果我们能够抓到那个‘女声’的话,应该可以知道得更详细。” 鹿淇点头说:“没错。毕竟昨天半夜,收音机中的女声有没有和张芹交流?她们交流的内容是什么?我们都还不清楚。” 看着廖飞和鹿淇在分析这件事,梁涵很不耐烦。 “人已经死了,你们还说这些有什么用?”梁涵说,她的语气很不好。 廖飞望了梁涵一眼,没有说话。 看梁涵的表现,“老同学”冯碧垚的被害似乎对她打击很大。 因为梁涵之前的表现都很冷静,可这次她真的不再淡定了。 “梁涵真的是在为冯碧垚的死而心痛吗?”廖飞在心里琢磨着,他觉得未必是这样,梁涵很可能只是在表演。 因为在之前,她和冯碧垚之间的关系已经很尴尬了,冯碧垚甚至还私下对廖飞说了一些对梁涵很不利的话。 这证明这两个女人只见根本不存在什么感情。 而现在车上还活着的五个人中,廖飞只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凶手。 张芹是凶手的可能性最小,因为她的行为太蠢也太鲁莽。 其次嫌疑比较小的是鹿淇,鹿淇一直都在帮忙分析案情,而且还说中了很多关键点,甚至“车顶人”的事情也是鹿淇最先发现的。凶手会这样帮助其他人破局?不太可能。 然后就是司机李响和梁涵了,他们两个人的嫌疑均等,都比较大。 廖飞已经确定,这次遇到的连环杀人事件是合伙作案。 其中一个凶手是“车顶人”,另一个一定潜藏在乘客之中。 至于确定是“合伙作案”的决定性证据,就在廖飞和鹿淇之前的分析之中。 (二十) - 刑警廖飞:暴雪公路 - Sika西瓜 关于“合伙作案”的判断依据,是建立在现实与猜想之间的。 收音机中的“女声”能与车里的人对话,这说明车内一定有“麦克风”一类的采音装置。 而最近这段时间,除了车上的乘客与司机外,没有“未知者”进入过车厢。 所以将采音装置带入车内的人,一定在乘客与司机之中。这个人就是凶手的同谋。 现在,车厢内的气氛再次陷入冰点。 除了张芹偶尔发出渗人的“疯笑”之外,几乎无人讲话。 司机李响仍坐在主驾驶的位置上,他的情绪无助而沮丧,似乎已经打心里认为:自己可能无法活着离开这片荒山了。 梁涵坐在车厢中间靠右的座位上,她抱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和背包,侧身坐着。 这种坐姿,足以让梁涵随时观察到车厢内所有人的动向。 梁涵的态度已经再明显不过了,她不相信任何人,而且要时时提防。 廖飞和梁涵坐在靠后的位置,可以看守着被绑在最后排的张芹,避免疯掉的她再暴起杀人,同时也能聊聊彼此关于凶手的推理。 廖飞望向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虽然不大,但有越来越大的势头。 看着不远处雪地上并排放着的五具尸体,廖飞心中五味杂陈。 不断袭来的疲惫和恐惧,让廖飞觉得一切似乎不那么真实,仿佛在做一场噩梦。 但因为长时间吃不到热乎食物,胃部反馈给大脑的疼痛感却不停告诉廖飞:一切都是真的。 而且藏在暗处的凶手,或者说“凶手们”仍然在伺机行凶。 廖飞也会感到害怕。 虽然他是位“准刑警”,而且每次凶杀事件出现后,他都能理智地分析凶手的心理,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害怕。 廖飞也担心,自己会像躺在雪地中那五具尸体一样,永远也回不去家。 将视线从窗外移开,廖飞看了看鹿淇。 这个看起来有点娇弱的女孩子,还是那么冷静。 她就那么坐着一言不发,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廖飞也看不出她心底是否在害怕。 如果鹿淇一开始时表现出的冷静,可以说是心理素质很好的话,那么如今依然冷静的她,就显得有些深不可测了。 在廖飞思考这些的时候,身旁的鹿淇忽然转向他。 鹿淇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圆睁着漂亮的大眼睛望向廖飞。 “我想到了!” 鹿淇的声音很小,却难掩语气中的激动。 廖飞问:“什么?” 鹿淇说:“还记得之前你对我说的,‘车顶人’和‘女声’是不是同一个人的问题吗?” “当然记得。” “现在我想清楚了,他们应该就是同一个人。” “理由是什么?” “在车顶人下车前,收音机中的女声就已经出现了,所以这个谜题的关键在于——解释这其中的时间差。” “没错。” 鹿淇微笑说:“这里面其实根本不存在什么时间差,只是车顶人用的障眼法而已。给你一个提示;车载收音机首次响起是什么时候?” 脑袋里乱作一团的廖飞仔细回忆,猛然间,他也露出了和鹿淇同样的表情! “我不该犯这种低级错误!”廖飞说着,脸上露出了懊恼的神情。 鹿淇安慰说:“这不怪你,突然发生这么多事情,思维出现一点偏差也很正常。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的。” 廖飞点头说:“这样一来,几乎可以确定凶手就是两个人了。” 在客车抛锚的第一天雪夜,车载收音机首次响起时,女声并未出现。收音机中传出来的声音是那首千昌夫的《北国之春》。 廖飞和鹿淇都只记得“女声”的存在,被扰乱了视线,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两个人重新推理之后,猜测当时的情况很有可能是这样的: 车顶人预先录制好了《北国之春》的录音,在他爬上车顶之后,写下了血字。然后车顶人通过遥控手段,在车载收音机中播放了这首歌。 趁着乘客们的注意力被突如其来的歌声吸引时,车顶人爬下了车,大概就是当时大家看到的那个黑影。 在此之后,车顶人回到了藏身地点,通过某些设备连接了车载收音机,才有了后面的那个能与乘客交流的“女声”。 车顶人的行为轨迹,已经基本被还原了。 廖飞的心里稍稍安稳了一些,因为凶手的真面目每被揭露一点,他们就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来到了正午。 虽然这里看不见太阳,但也能感觉到,这是一天当中比较暖和的时候。 廖飞取出了一些罐头,和仅存的一些面包分给大家,也同样分给了张芹一份。 但张芹的手脚和身体都被绑着,她费力地挣扎了一会,才用带血的手勉强接过面包。 可是疯掉的张芹没有吃那只面包,而是直接扔在了地上。 张芹咧嘴大笑说:“不,不用再吃这个了!我们马上就能回家了,呵呵呵……” 廖雨生没有说话,默默捡起面包回到了座位上。 鹿淇一边吃东西,一边小声说:“廖先生,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廖飞塞了口干瘪的面包,感觉嗓子有些痛。 “我可以信任你吗?”廖飞说,语气中满是无奈。 “当然可以。”鹿淇说,“我想和你合作的原因,也是因为在除我之外的人中,你的嫌疑最小。” 鹿淇说的没错,嫌疑更大的人是梁涵和司机李响。 “好吧。”廖飞说,“凶手还藏在暗处,我们没有任何的支援和调查手段了,现在我们能做的就只有等待,等凶手露出狐狸尾巴。” 鹿淇轻叹:“大概也只能这样了。不过只要抓住凶手,找到信号屏蔽器的所在,或许我们还来得及报警。” 廖飞点头。 鹿淇说:“不过今天晚上,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睡过去了。” “可是困意很难抵挡,你有什么好办法吗?”廖飞说。 “我有一个办法,能保证我们之中一定有人醒着,但前提是我们足够互相信任。”鹿淇说。 “没问题。”廖飞说,“我相信你。” (二十一) - 刑警廖飞:暴雪公路 - Sika西瓜 鹿淇所说的办法,是她和廖飞两个人现在就开始轮流休息。 白天就积累足够的睡眠,晚上才可以整夜保持清醒。 廖飞同意了,毕竟每天夜晚都会有人被杀害,今晚无论如何也不能睡着。 鹿淇先开始休息了,她努力让自己尽快萌生睡意,并且让廖飞在三个小时之后叫醒她。 随着时间推移,暴风雪的势头又变得凶猛起来。 昨日的脚印逐渐被新的雪花覆盖,过不了多久,这里肯定又是一片洁白吧。 车厢里的气氛沉闷依旧,梁涵打开笔记本电脑,放在腿上。 电量已经所剩无几,梁涵打开名叫“梁猫猫自传”的文档,开始熟练而快速地敲击键盘。 “梁猫猫”是梁涵最常用的笔名。 而此时她选择编辑这个未完成的文档,看来这个“梁猫猫自传”对梁涵来说,可能相当重要。 梁涵在拥有护眼背景的、浅绿色的文档中写下这样的话: “如果那家伙没有突然撕裂我的生活,可能一切都会不一样。 在腐烂发臭的城堡里,那家伙就是王,而我则成为了任他驱使的奴隶。 无论暴力还是侮辱,都在我心里埋下黑暗恶毒的种。 那种子又无可遏制的,生长成巨大的、形状无规则的罪孽之花。 虽然一切早已过去。 但即便是穷途末路、性命攸关,我仍不愿承认和那家伙有过任何一点点关系。 ……” 梁涵敲键盘的时候,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她所写下的话的含义,可能也只有她自己明白。 《梁猫猫自传》是属于梁涵自己的书,真正的读者也只有她一人。 毕竟能真正了解自己的人,只有自己。 世界看上去繁复交错,但六十亿人,也只不过是走在六十亿条独立而永恒平行的钢索上。 每一步的艰辛与疼痛、每一步的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只有自己的脚掌能够感受。 “即便如此,人还是要相互伤害吗?”梁涵想,“真是种卑劣的,可笑又荒诞的生物啊。” 想着这些,梁涵敲击下最后一个句号。 她终于完成了《梁猫猫自传》的最后一小部分。 梁涵合上已经失去所有电量的笔记本电脑,心满意足地笑了。 梁涵掏出香烟,下车,点烟,吸一口。 “呼——” 淡蓝色的烟雾在暴风雪中迅速被稀释。 梁涵的身影背对着廖飞他们,此时她脸上没有了恐惧与防备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从容。 “雪景真美,你们能留在这里也不错。至少不用再和这个荒诞的世界相处了吧。”梁涵轻轻说,她交谈的对象,似乎是躺在不远处雪地中那五具尸体。 不知不觉中,鹿淇已经睡去。她明媚的双眸已拉上帷幕,胸口规律地一起一伏。 三小时后,廖飞叫醒了鹿淇,两个人就这样轮流休息到了晚上。 二十三日夜,距离除夕仅剩下两天。 廖飞握着之前在余光楠包里找到的手电,他和鹿淇都比较精神,毕竟断断续续地已经睡了五六个小时。 梁涵依旧侧身坐着,司机李响到仍坐在主驾驶。 李响的情绪看起来更差了,而且身体也比较疲倦。 夜晚的车厢没人讲话,但依然充斥着嘈杂而细碎的声响:张芹的痴笑声、狂风的呼啸声、以及雪花拍打在车体的声音。 鹿淇忽然小声问廖飞:“如果凶手今晚没有出现怎么办?或者凶手的复仇已经结束,他已经杀死了所有的目标的话,说不定现在已经逃走了。” 廖飞说:“或许藏在暗中、未曾露面的那个凶手会逃走,但我们车上的那个凶手,是跳不掉的。现在车厢里谁无缘无故失踪,无疑就是在说:我就是凶手。” 事实却是如此,鹿淇的担心是多余的。 鹿淇望了一眼梁涵和李响,又对廖飞说:“那你觉得,我们车上的这个凶手,今晚会用什么样的手段呢?直接摊牌?把我们全部杀死在这?还是继续暗杀?” 廖飞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不过无论凶手怎么做,只要不留下决定性的证据,他就赢了。” 鹿淇点头,或许凶手的目的正是如此。 只要抓不到证据,凶手就不会受到制裁。 “要当心啊。”廖飞说,“能不能活着回去,可能就看今天晚上了。” “明白。”鹿淇说。 夜幕很快笼罩了车厢,车顶的灯光却越来越微弱。 “司机先生,客车已经没电了吗?”鹿淇问。 李响疲倦地说:“可能是吧……灯可能也要灭了。” 不祥的预感像秃鹫一般在盘旋。 李响又说:“我要去一趟厕所。” 廖飞看了看鹿淇,又看了看梁涵,之后对李响说:“我陪你一起去吧。” “我还是自己去吧。”李响冷笑,随后直截了当地说,“事到如今,我已经不相信你们任何一人了。朱记者就是上厕所时被害的,我不想重蹈他的覆辙。” 说完,李响就独自下车了。 李响对廖飞的怀疑与嫌弃简直溢于言表,但廖飞不怪他。 毕竟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李响有这种反应也不足为奇。 不过李响提到了朱记者,廖飞不禁想起了朱记者死亡前仍死死攥着的烟头。 那个烟头现在还在廖飞的口袋里。 “朱元啊朱元,你究竟想说什么呢?”廖飞一边掏出那个烟头端详着,一边轻声念叨。 “在想朱记者的死吗?”鹿淇说。 “嗯。”廖飞点头,“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临死还要把这东西攥在掌心。” 鹿淇用食指卷了卷发梢,想了一会说:“有没有可能,朱记者想表达的意思很浅显?” “比如呢?” “嗯,比如……他只想告诉我们,杀他的人也吸烟?或者说,杀他的人,原本就是约他出来吸烟的?” “除了你我之外,梁涵和李响都吸烟。” “可是梁涵总不会跟朱记者一起去厕所吧?” “不能这么考虑,朱记者要上厕所也可能是凶手伪造的,他的腰带,也可能是在死后被凶手解开的。” “这确实有可能。” “所以从吸烟与否上,判断不出谁的嫌疑更大。” 鹿淇点头,不经意间又望了一眼梁涵。 他们两个人交谈的声音很小,近乎耳语,但鹿淇依然不确定梁涵是否听得见。 忽然,车顶的灯光闪灭了一下…… (二十二) - 刑警廖飞:暴雪公路 - Sika西瓜 车顶的灯闪灭了两下之后,就彻底不亮了,车厢里顿时陷入黑暗。 “什么情况?”梁涵说,语气有点紧张。 “应该是没电了。”鹿淇说。 几分钟后,司机李响回来了。 “司机先生,我们车厢里的电力已经无法恢复了吗?”鹿淇问。 黑暗中的李响叹了口气,说:“是的,看来车子电瓶里的电已经耗尽了。我也没办法。” 廖飞也预料到了客车会失去电力,但没想到会这么快。还好他手中有之前拿到的手电,关键时刻可以用来照明。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黑暗车厢里的压抑气氛实在难捱。 司机李响忽然打破了沉闷。 “太没劲了,我们总得做点什么吧?”李响说。 梁涵不以为然,“像这样安静地坐着不是很好吗?” 廖飞没有说话,但他明白李响不是觉得无聊,而是想点事做排解那种压抑感。 李响说:“闲着也闲着,我们轮流讲个故事吧?我受不了车里这种……安静了。” 果然和廖飞猜想的一样。 善解人意的鹿淇说:“我觉得可以。” “我也参加。”廖飞说。 只剩下梁涵没有表态。 “梁,梁小姐,你也一起吗?”李响问。 黑暗中看不清梁涵的表情,但她回答的很痛快:“好啊,我的职业就是讲故事。” 身为撰稿人的梁涵,可能是四人当中最会讲故事的一个。 李响说既然大家一起讲故事,最好有一个共同的主题。 鹿淇说:“现在车厢里温度这么低,我们就以‘火’为主题吧。” 大家都觉得不错,一提到火,就觉得身体暖洋洋的。 四个人各自想了一会,最后李响先开口了。 李响的故事名叫搏火者: “在海的对岸住着一位老人,老人以钓鱼为生。 钓上来的鱼一部分自己食用,另一部分就卖给街上的商贩,换一些酒来喝。 某天傍晚,老人喝着酒,在海边自己的茅屋前烤鱼来吃。 可是不知不觉,老人竟然借着酒劲睡着了。 用来烤鱼的火却并没有熄灭,火焰点着了他的衣服,和他仅有的那间茅屋。 老人被火焰灼烧的痛感惊醒,可火势已经无法控制。 他跳到海边熄灭身上的火,但他唯一的那间茅屋却被大火彻底吞噬了。 失去了家的老人,恨极了火这种东西。 他不再钓鱼,而是跑到了海岸附近的树林中,每天每天点着火。 每次火焰在树木上生出来的时候,老人就用自己的肉身与火焰搏斗。 ‘你烧掉了我唯一的房子,我要你千百倍地偿还。’老人时常这样这样与火对话。 直到老人烧得遍体鳞伤,火焰也吞噬了海岸附近的那片森林。” “这就是我的故事了。”李响说,语气中有种莫名的伤感。 廖飞感觉很惊奇,他本来以为李响是一个懦弱而平凡的人,没想到他能讲出这样浪漫又执拗的故事。 第二个讲故事的人是梁涵,她故事的名字是纵火犯: “平凡的小镇上,有个平凡的女孩。 日子像白开水一样平淡,女孩却不知道这就是幸福。 直到某一天,镇子上出现了一个魔鬼。 魔鬼看中了女孩,抓走了她,并且在她身体里镶嵌了一颗邪恶的,能够燃烧的宝石。 这颗宝石每时每刻都烧灼着女孩,却也赋予了她操纵火焰的能力。 痛苦的女孩向四邻展示这种能力,希望能博大家一笑。 可大家只把她当做怪物来看待。 ‘这宝石是恶魔嵌在我身体里的。’女孩逢人就这样解释。 可仍然没人愿意接近她,大家都害怕她身体里恐怖的火焰。 被孤立的女孩一个人跑到镇子边缘,她对着空地尽情释放体内的火焰。 每释放一点,身体里的灼烧感也会减轻一些。 最终,女孩还是不小心点燃了整个镇子。 火势滔天,女孩却安然无恙。 ‘这火是恶魔给我的。’女孩喃喃自语,看着燃烧殆尽的镇子,笑了。 从此,女孩就开始了流浪。 她没到一个村庄,一个城市,就用身体里的大火将它们点燃。 并且还要说上一句:‘是恶魔烧了你们的家,不是我哦。’ 她成了一个纵火犯。” 梁涵讲完了,她的故事很符合她的风格。 有些阴暗,又有些令人恐惧。 毕竟,她平时创作的就是恐怖小说。 听完梁涵的故事,廖飞忽然萌生困意,他感觉头脑一阵模糊。 明明睡了好几个小时,为什么晚上还是会困? 难道是听故事的原因? 廖飞刚要将他想出来的故事,可却发现晕乎乎的感觉越来越重。 他和鹿淇在黑暗中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瞬间明白了情况不对。 廖飞赶紧打开手电,光束依次照过每一个人的面庞。 可是廖飞并没有发现异样,每个人都是那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屏住呼吸,车里有能让人昏迷的气体!” 廖飞说完,就起身想往外面跑。 可已经来不及了。 脑袋一沉,廖飞昏倒在了地上。 在昏迷之前,廖飞依稀看见,其他三个人似乎也都昏倒了。 ……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廖飞感觉自己似乎在梦中。 这个梦就是他要讲的故事:看火人。 在梦里,廖飞成为了故事的主角,那个在牢笼旁看守着永不熄灭的火焰的人。 可梦境还没持续多久,廖飞就在一阵剧烈的头痛中清醒了。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没想到天已经亮了。 狂风呼啸着,大片大片的雪花密集地撞在客车上,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廖飞捂着脑袋勉强站起,他发现鹿淇仍然倒在座位上昏迷不醒,被绑着的张芹垂着肥硕的头,鼾声很大。 只有梁涵也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睛。 看梁涵捂着脑袋的动作,廖飞猜测她脑袋的症状和自己相同。 清醒了几秒之后廖飞终于意识到,车里少了一个人。 司机先生不见了。 昨晚那阵致人昏迷的气体是怎么回事? 司机先生又去哪了呢? “怎么回事?”梁涵眯着眼说,她的状态似乎很差。 “我也不清楚。”廖飞说着,走到鹿淇身边想把她摇醒。 (二十三) - 刑警廖飞:暴雪公路 - Sika西瓜 鹿淇被廖飞叫醒,她也感觉到了一阵剧烈的头痛。 睁开眼睛后的好一会,都只觉得头晕目眩。 “司机先生不见了。”廖飞有些焦急地说。 鹿淇过了几秒钟才缓过神来,她环视了一圈车厢内的情况,除了司机不见之外,其他人都还算正常。 “昨晚是怎么回事?我们讲故事的时候全都晕过去了?”鹿淇说着,强忍着头痛想要站起来,可是一个眼花又栽倒在座位上。 廖飞赶紧扶起鹿淇,他说:“你忘记了吗?昨晚那阵奇怪的气味,把我们都弄晕过去了。你应该有印象的。” “我记起来了,那阵气味究竟是什么?”鹿淇疑惑说。 廖飞摇头,不过这使人昏迷的气体,肯定和凶手脱不开关系。 梁涵冷笑说:“现在的情况不是很明显吗?李响那家伙把我们都弄晕,之后自己跑掉了。他就是凶手错不了。” “你是说司机先生畏罪潜逃了?”鹿淇说。 “难道不是这样吗?”梁涵反问,她的语气很愤怒。 鹿淇没有与她争执,但心中却对这个说法保持怀疑。 “不对。”廖飞摇头说,“凶手不会逃走的。” 梁涵的冷笑更甚:“呵,为什么?难道凶手都是傻子?非要等着警方来抓他?” 廖飞说:“梁小姐,请你冷静一点听我说。” 梁涵还是很不屑,她那副表情就是在说:你说啊,看你能说出什么。 “这几天以来,凶手胆怯过吗?”廖飞说,“或者他手软过吗?” “什么意思?”梁涵的表情由不屑转为费解。 廖飞说:“我的意思是,杀死乘客的凶手是穷凶极恶的人,这样一个人会把我们迷晕之后溜之大吉?” “倒不如把我们全都杀掉。”鹿淇说,“还可以避免我们离开这里以后报警。” 廖飞点头说:“就是这个意思,凶手没有逃走的理由。” 梁涵捂着仍然隐隐作痛的脑袋,说:“那你们说,司机去哪了?” 廖飞和鹿淇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其实廖飞在心里推测,司机先生突然失踪不是什么好兆头,他可能已经遇害了。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 那此刻站在这里的梁涵,就成了唯一的、作案嫌疑最大的人。 下意识的,廖飞看着梁涵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提防。 “我们先下车去找找司机先生吧。”鹿淇说。 其他两人也都同意,车厢里就只留下还在昏迷中的张芹。 打开车门,寒风一下子涌进怀里。 每向前走出一步,就要踏破一处厚厚的雪层,“咯咯吱吱”的声响同时从鞋底传出来。 昨天开始的暴风雪一直下到现在,那五具尸体几乎都被白色的雪花盖住了,像是张天然的白布单。 司机先生并不在客车附近,廖飞他们就向树林的方向找过去。 在树林附近仔细搜寻了十多分钟,没有发现司机的踪影,而且这附近也没有新的脚印,似乎昨晚是没有人来过的。 树林深处的雪层白茫茫一片,看不到有任何人活动过的痕迹。 鹿淇提议,去对面方向的那条河附近再找找看,三个人就调转了方向往回走。 可到了河的附近,却依然没有发现司机的踪影。 梁涵说:“李响肯定是畏罪潜逃了,我们不用再找了。找下去也没有结果。” 廖飞意味深长地看了梁涵一眼,说:“再找找。” 鹿淇回到了客车门前,仔细观察附近的状况,她说:“既然司机先生昨晚下了车,就应该留下痕迹才对。” 梁涵又说:“凶手逃走之前会留下痕迹?再说下这么大的雪,早就被盖住了吧。” 鹿淇伸出手示意梁涵别吵,她细观察着地面上的脚印。 “没用的。”廖飞说,“出门前我就留意过了。雪下的太大,脚印已经没法分辨了。” 鹿淇轻轻叹气,只好放弃了个这个寻找方向。 三个人半天都没有行动,梁涵说:“我们赶紧想办法离开这里,之后报警就好了吧?别再浪费时间了。” 廖飞忽然转过身说:“如果司机先生被杀的话,为什么凶手要把尸体藏起来?之前,凶手可都是大摇大摆的杀人,而且根本不会藏尸。” 鹿淇说:“难道是……凶手想让我们认为,司机先生是自己跑掉的?” 梁涵听出了鹿淇话里的意思,她皱眉说:“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是凶手?” 鹿淇说:“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梁小姐可能被凶手欺骗了。凶手可能故意让我们那样以为。” 梁涵没有回话。 廖飞也不禁思考起“司机李响”逃跑的可能性有多大。 但是想来想去,他还是觉得不可能。 因为现在逃跑,无疑就代表承认了自己凶手的身份。 一个心思缜密、详细谋划杀人的凶手,怎么可能做这种蠢事呢? “阿嚏——!”梁涵打了一个大大喷嚏。 “我们先回车上吧。”廖飞说,外面实在是太冷了。 三个人也只好会车上继续想办法。 可是廖飞在迈上客车门口台阶的时候,无意间向下扫了一眼。 一个异样的细节进入了他的视线。 “等等!” 廖飞停住了,眼睛紧盯着车门附近的雪地。 “怎么了?”梁涵说,语气有些紧张,似乎被廖飞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 “这好像有血迹。”廖飞说。 车门附近的雪地上,有一块渗透进雪层里的红色点状物。如果不是之前下车踩到了那块雪地,这块被新雪层覆盖的血迹,可能永远也不会出现。 廖飞俯下身子查看,可结果却叫他吓了一跳。 即便受过再多的训练,猛然看见这副场景惊吓也是免不了的吧。 司机李响的尸体,赫然出现在车底。 他的眼睛圆睁着,脸部已经覆盖了一层薄雪,看上去苍白而可怖。 “找到了。”廖飞调整好呼吸说。 梁涵和鹿淇也俯下身查看,也同样看到了那骇人的一幕。 廖飞没想到凶手竟然会把李响的尸体藏在车底,真是大胆又狡猾。 而雪地上的红色块状物,确实是血迹,应该就是凶手藏尸的时候,没有处理干净。 当廖飞将李响的尸体从车底拖出来的时候,梁涵的脸色十分不好。 她可能是受到了惊吓吧…… (二十四) - 刑警廖飞:暴雪公路 - Sika西瓜 二十四日上午,李响也被摆在了其他尸体身旁。 李响的死因是心脏的位置被锐器刺穿,从伤口的形状上来看,凶器分明就是一把锋利的剪刀。 “梁小姐,事到如今你还要在演戏吗?” 车厢内,廖飞盯着梁涵质问。 他的目光充满戒备,好像随时准备动手控制住梁涵。 “你什么意思?”梁涵语气激动。 “我们车上只有你有剪刀。”廖飞说,“司机先生就是被剪刀捅死的,难道这还不够明显吗?” “我不是凶手,我没杀人!” 梁涵激烈地反驳着,随后翻找着自己的女式包,想要证明她的剪刀并不是杀死司机的凶器。 可是梁涵什么也没找到,剪刀不在包里。 “不要再装了,作为凶器的剪刀早就被你扔掉了吧?”廖飞说,“我检查过司机胸前的伤口,和你那把剪刀的大小几乎一致。” 梁涵沉重地吐出一口气,“肯定是有人在我昨晚晕倒的时候,偷了我的剪刀!我真的没有杀人。” 廖飞和鹿淇显然都不相信她的话,因为事实胜于雄辩。 “我还真挺佩服你,竟然大胆到把尸体藏在车下。”廖飞说,“你是怎么想的?等我们走了之后再回来处理尸体?还是你的同伴会帮你善后?” “什么同伴!”梁涵气急败坏,“我说了,人不是我杀的!” 廖飞谨慎地向后退了一小步,无论梁涵说什么,他都不会再相信了。 原本廖飞还觉得李响的嫌疑要更大一些,现在看来,客车上所有杀人事件背后的真凶就是梁涵——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年轻女人。 毕竟尸体不会说谎。 从李响身上的伤口看,廖飞可以肯定杀死他的凶器就是属于梁涵的那把剪刀。 而昨晚那些致人昏迷的气体,估计也是梁涵设计的。 她可能用了某种方法,让自己免于昏迷。 不过究竟是什么方法,廖飞目前还不清楚。 梁涵和廖飞四目相对着,但绝不是含情脉脉那种。 两个人都目光不善,廖飞的眼神中充满着质疑与防备,梁涵的眼中则是“表演”出来的愤怒。 “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廖飞语气冷冰冰地质问梁涵,“你和梁天爱是什么关系?还有你的帮凶藏在哪里?” 鹿淇说:“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问题,你是不是在车厢里放了信号屏蔽器?” 面对廖飞和鹿淇两个人的轮番盘问,梁涵的表情难看到了极点。 “我再说一遍。”梁涵语气不善、一字一顿地说,“我.没.杀.人。” 说完这句话,梁涵就从座位上起身,像是要离开车厢。 “你要去哪?”廖飞站在梁涵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我要离开这里,滚开!”梁涵说,语气非常强横。 可廖飞没有多说,当时就控制住了梁涵。 双方既然已经撕破脸,廖飞也没有再对梁涵客气的理由。 “你逃不了的。”廖飞说。 行动受限的梁涵十分恼怒,但她在体能上又不是廖飞的对手,只能不停解释自己“不是杀人凶手”。 可廖飞不会相信这种苍白无力的解释,很快,梁涵就受到了和张芹一样的待遇——被绑着控制在车厢后面,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 被绑的梁涵不停骂廖飞是蠢货。 廖飞却淡定的、冷冰冰的对她说:“梁小姐,请你认清现实吧,你的诡计没能骗过我们。作为一个凶手,你已经失败了。” 随后,廖飞和鹿淇开始对整个车厢进行彻底的搜查。他们想要寻找,那个存在于推理与猜想之中的“信号屏蔽器”。 一个小时之后,鹿淇果然找到了十分可疑的电子装置。 那东西并不在车厢里,而是在装行李货物的后备箱当中。 鹿淇费了好大得劲,才从后备箱的最里面把它拿出来。 经过廖飞和鹿淇的共同判断,确定了这个“东西”就是信号屏蔽器无疑了。 果然一切都在他们的推理之中。 屏蔽器呈现出银灰色,大概有鹿淇的巴掌大小,长方形,用干电池作为电源。 回到车厢内,鹿淇激动地将信号屏蔽器的电源切断,然后拿出“巧克力”手机,准备开机。 梁涵还“明知故问”地指着屏蔽器说:“那是什么?” 廖飞冷笑,看了梁涵一眼说:“这个屏蔽器不是你放在后备箱里的吗?现在通讯讯号恢复了,警方马上就会找到这里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警方”回来之后,梁涵的反应反而平静了不少。 “终于有被法律制裁的觉悟了吗?”廖飞在心中默默地说。 鹿淇的手机开机之后,幸运地还剩下仅存的一点电量。 以飞快的速度,鹿淇拨通了报警电话,详细地说明了大致的地址,和案件的严重性。 警方告诉鹿淇注意好安全,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一定会尽快赶到。 挂掉电话,鹿淇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一切终于结束了,这场令人惶恐的谋杀案,将要落下帷幕。 鹿淇想给家里打个电话报平安,可惜手机没电了,打过报警电话之后,很快就自动关机了。 廖飞望着客车附近的尸体,不真实的感觉再次涌上大脑。 他没想到梁涵谋划的“连环杀人”事件,竟然会以这种方式结束。 虽然直到如今,梁涵依然否认自己就是杀人凶手。但是廖飞心里早就有了判断,他相信警方也一定能把案子彻底查清楚。 终于,在报警电话拨通的三个小时后,警车赶到了客车附近。 刑警们看到客车附近、排成一排的尸体时,神色也都非常震惊。 他们没有想到,在年关将至的时候,这么一片无人的荒山上竟然会发生如此严重的恶性杀人案件。 车上还活着的四个人,都要跟警方回去接受调查。 然而在离开之前,廖飞对其中一个刑警说:“你们现在最好派人搜查一下这附近,因为根据我们的推理,这附近还有一个凶手的同伙。” 刑警点头说:“上车吧,这些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我们会调查的。” (二十五) - 刑警廖飞:暴雪公路 - Sika西瓜 这个案子,由距事发地点最近的津州市公安局出警,马东亲自负责调查。 马东很有名,被誉为津州的警界传奇,据说他的破案率一直保持百分之百,这些廖飞在警校的时候就有所耳闻。 五具尸体和车上的四位幸存者,全部在二十四日下午被带回了津州市局。 在途中,警方帮助廖飞等人向家里报了平安。 性质如此恶劣的案件一经曝光,立即受到了多方重视。 津州市警方一方面在案发地调查勘验,一方面对幸存者展开了紧锣密鼓的讯问。 张芹疯了,但谨慎起见她还是被安排去做精神鉴定。 在廖飞等人的口供中,警方得知张芹是杀害冯碧垚的凶手。 廖飞、鹿淇和梁涵都声称自己是张芹行凶时的目击者。 关于这件事,警方还需调查张芹身上干涸的血痕,以及廖飞提供的凶器“锥子”,之后再做出判断。 而对于其他乘客的遇害,廖飞和鹿淇则一致推测凶手就是梁涵。 廖飞向负责此案的警官马东说出了自己的推理依据,最后一名死者司机李响胸前的伤口,极可能是梁涵所持的剪刀造成的,而现在梁涵却声称自己的剪刀“被偷了”。 同时廖飞也对马东讲述了从客车抛锚,到现在为止所发生的事,和他自己进行的全部推理。 在询问中,马东得知了廖飞是警官学校的在读生,明年就毕业的“准刑警”。之后马东还以私人的身份留下了廖飞的联系方式,并要求他协助该案件的后续调查。 时间接近傍晚,从案发现场传来两个好消息。 一是杀害司机李响的凶器——剪刀在距离现场七百米的雪地中被找到。剪刀上有干涸的血迹,经由廖飞与鹿淇的证实,剪刀确系属于梁涵所有。 二是在案发地的荒山附近,警员逮住了一名可疑女子。 经调查讯问,该女子名叫王越楠,她已亲口承认自己就是梁涵的帮凶。 案发期间内,王越楠一直躲在距现场不远处的地洞中。 地洞是事先挖好的,可以起到保暖与隐蔽的作用。警方在该地洞中,找到了若干食物、饮用水、已经一部可以干扰无线电信号的简易电台。 电台是从黑市买来的,经过改装以达到连接车载电台的目的。 经王月楠交代,她与梁涵为了此次行凶计划,已经筹备预谋了一年有余。她承认,自己就是出现在车载电台中的那个“女声”。并且客车上的隐形麦克风,也是梁涵带上去的。 她也承认了自己爬上车顶,在车窗上写下血字。 王月楠所有的行动细节,全部与廖飞和鹿淇的推理一致。 王月楠的供述,不仅证实了廖飞与鹿淇的推理,而且进一步坐实了梁涵的犯罪行为。 但对于自己的“罪行”,嫌疑人梁涵拒不承认,始终保持一问三不知的态度。 在马东对梁涵叙述其同伙王月楠的口供时,梁涵也表现地相当惊诧。 梁涵愤怒地大吼:“这是有人诬陷我!你说的事情我根本不知道!” 梁涵的表现根本不想是在“表演”,如果不是所有的证据链都指向她,马东差点都要动摇对她的重点怀疑了。 廖飞虽然没有亲眼见到王月楠,但他在马东口中得知,王是一个瘦弱的、气质阴沉的女人。 马东将对王月楠的部分审讯记录提供给了廖飞,其中包含着一个惊人的内幕。 记录内容如下: 马:你和梁涵的关系? 王:高中时期的同学。 马:你和梁涵为什么要谋划杀人? 王(沉默良久):为了复仇。 马:替梁天爱复仇? 王(惊讶):你怎么知道的?梁涵交代了? 马:我从幸存者口中得知的。 王(苦笑):哦,我应该想到的。车上有两个聪明的年轻人,我听到过他们的对话。他们身为局外人,能够猜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 马:局外人?什么意思? 王:我和梁涵只计划干掉三个人,张扬、余光楠、冯碧垚。 马:实际上你们杀了五个。为什么? 王:那个记者的死纯属意外,都怪他拍了不应该拍的照片。 马:什么照片? 王:我的影子。 (看到这里时,廖飞想起了那个“鬼影”,正是王月楠从车顶下来时的样子。这一幕恰好被朱记者抓拍到了。) 王:我和梁涵说好的,她负责杀人,而且她也答应我绝不让我的存在留下证据。那张照片虽然暴露不了我的身份,但是万一落到你们手里,肯定会被查个没完。 马:所以你们就杀了朱元? 王:是,梁涵说那个记者睡觉都戴着相机,没机会破坏照片,干脆就把他干掉了。 马:你和梁涵是怎么即时联系的? 王:带进车里的微型麦克风,梁涵身上也有一个。她趁着去厕所,外出,或者深夜无人的时候与我联系。 马:那为什么要杀死司机? 王:这是梁涵临时做出的决定,车上那两个年轻人太狡猾了,马上就要识破我们了。所以梁涵决定干掉司机,再让其他人以为司机畏罪潜逃,之后把所有的事推到司机身上。 马:你们把司机的尸体藏在车底,是怎么想的? 王:那荒山附近一览无余,根本没有藏尸的地点。我们两个人又没有力气搬运尸体到更远的地方,只好用这个障眼法了。我们的计划是,让其他人相信司机潜逃,之后梁涵带着乘客徒步去报警,我再去现场处理尸体。 马:车上的乘客供述,昨晚他们因为一阵致人昏迷的气体晕倒了,这是怎么回事? 王:是梁涵释放的那种气体,东西是她准备的,具体是什么气体我不清楚。 马:好,回归正题。说说你和梁涵为什么要为梁天爱复仇?死者和梁天爱有什么瓜葛? 王:梁涵和梁天爱是姐妹关系。 马:亲生姐妹? 王:不,没有血缘关系。梁天爱的生父离婚后,娶了梁涵的母亲。虽说她们只是因为家庭关系变成的“姐妹”,但是两个人的关系相当好。胜似亲姐妹。 看都这里,廖飞不禁有些惊讶。他没有想到梁涵和梁天爱之间还有这样一层关系,这样精心策划的秘密复仇,似乎已经逐渐清晰了。 (二十六) - 刑警廖飞:暴雪公路 - Sika西瓜 据王越楠交代,她和梁涵杀害张扬、余光楠、冯碧垚三人,是因为他们和梁天爱的自杀有直接关系。 因为家庭的原因,高中时代的梁天爱性格自闭、孤僻。 梁的父亲终日酗酒,动辄便对她非打即骂。梁的母亲又沉迷赌博,根本不过问家里的事情。 生活在这个贫穷、压抑的家,梁的性格变得奇怪也很正常。 后来梁父不知从哪搞到一笔钱,就抛弃了妻女,和梁涵的母亲重组家庭。 梁涵本名叫刘涵,姓氏是后改的。 在学校里,梁天爱是同学欺负的对象。没什么其他原因,只因为她孤僻。 每天面对嘲笑与奚落,梁天爱其实已经习惯了。她甚至觉得这些都可以忍受,比父亲对她施加的暴力要轻很多。 一个花季少女的生活,就这样每天隐忍着、煎熬着。 直到父母离异后的某一天,班级里忽然出现这样一种流言:说梁天爱的母亲其实是妓女,靠出卖自己的身体来换钱。 这样卑鄙的谣言一传再传,直到在整个学校里传开。 同学们欺负梁天爱的方式,也有了新的花样。 梁天爱的课桌上、书本上出现了“婊子的女儿”、“野种”的字样,甚至有人当面问梁天爱“你有没有帮你妈接客人啊?” 面对如此过分的欺辱,梁天爱依然沉默。 谣言越传越甚,有人说梁天爱和她妈妈一样,也在放学之后去那种地方赚钱。 这些事梁涵都看在眼里。 当时梁涵和梁天爱保持着秘密的、要好的关系,但是梁天爱从未找梁涵诉苦,梁涵也不知道该如何主动安慰她。 或许每天面对同学各式各样的暴力,面对生活的不堪与肮脏,任何安慰都如白水一样淡而无味。 但梁涵并非什么都没有做,她找到了传播流言的人——冯碧垚。 在梁天爱生命的年轮中刻下伤痕的人,冯碧垚并非第一个,但她却是最先传播那个“恶毒谣言”的人。 为什么要传谣?为什么要做这么恶劣卑鄙的事? 或许仅仅是因为好玩吧…… 梁涵当时没有能力报复冯碧垚,她只是把这个并不熟识的名字记在心里。 之后伤害梁天爱的人,彻底摧毁了她坚持活下去的信心,这个人是张扬。 在班级中,张扬一直都是很嚣张跋扈的面目,没人对他有好印象,却也没人敢招惹他。 在近乎大部分人都疏远梁天爱、欺负她、侮辱她的时候,张扬却主动接近了她。 高中时代的张扬很帅气,这样一个男孩子接近自己,梁天爱也觉得不可思议。 原本梁天爱是不敢与张扬接触的,但在“好朋友”的介绍撮合下,她也和张扬成为了朋友。 这位“好朋友”就是王越楠,她是为数不多的几个不会欺负梁天爱的同学之一。 但当时梁天爱不知道的是,张扬接近她的目的很恶心也很可怕。 王越楠是在张扬的胁迫下,才介绍梁天爱和他做朋友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日后梁天爱的自杀才在王越楠心中留下了巨大的愧疚。这也是王越楠答应和梁涵一同为梁天爱“复仇”的原因。 王越楠在接受审讯时的原话是:“这是在替天爱复仇,也是在为我自己赎罪。” 梁天爱和张扬成为朋友以后,班级里几乎没有人再敢当面欺负她了。梁天爱甚至感觉自己在学校的日子好过了一些。 她对张扬这个“朋友”的拘谨小心,也逐渐转变成了信任。 但是在某个周末的傍晚,这种虚假的“信任”在一夜之间分崩离析。 王越楠约梁天爱一起出去玩,说是张扬也在。 梁天爱有些受宠若惊,即便是王越楠不曾欺负过她,可也从未邀请她一起去玩。 这个备受冷落和欺凌的小姑娘,还是第一次被同学邀请。 当时在家门前,梁天爱犹豫了。 不是不想去玩,而是胆怯和自卑。 “我该穿什么去?我该说什么?大家会不会笑话我?一起玩的人里面,有没有那些曾经欺负过我的人呢?……”犹豫中的梁天爱,大概满脑子都是这种问题吧。 见到梁天爱的犹豫,王越楠还特地说了一句:“如果不方便的话,也关系的。” 这是王越楠愧疚之心的展现,也是一种隐形的提醒。 但是梁天爱根本无法领会,她还是决定不辜负“朋友”的好意。 到了约定好集合的咖啡店之后,王越楠就以临时有事为借口离开了,只剩下梁天爱和张扬两人。 后面发生的事情,王越楠就没能亲眼目睹了。 但猜也猜得到。 因为王越楠知道,梁天爱喝的咖啡中被张扬放了致人昏迷的药物。 在审讯记录中,王越楠说了这样的话:“我想天爱在陌生房间醒来的时候,大概只有她一个人吧。这个可怜的女孩子,发现自己被欺骗、被侵犯……应该会非常绝望吧。” 在那晚之后,梁天爱一周都没有去学校。 等梁天爱再回到学校时,她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她没有报警,也没有对张扬和王越楠进行报复。 张扬不再和梁天爱接触,欺负她的人都明目张胆起来。 但这一次面对同学的欺负,梁天爱不再像之前那样小心地忍受着,她显得很放松。 那也许就是在决定放弃生命、决定不再与恶心的生活对抗时,所拥有的轻松吧。 同时另一种谣言从冯碧垚的嘴里传出:梁天爱的私人生活相当混乱,只要给一点钱,她就能做任何事。 最后一个让梁天爱短暂一生蒙羞的人,是余光楠。 这件事是梁涵偷偷调查出来的。 据王越楠的口供称:余光楠并非是梁天爱的同学,而是其他班级的学生。 余光楠家里比较有钱,他自己也是一个在学校胡作非为的家伙。 关于梁天爱的谣言传得沸沸扬扬,余光楠也听说了。 有一次放学,余光楠就拿着几百元钱拦住梁天爱,要求她和自己去附近的酒店。 梁天爱惊慌又愤怒,她一巴掌打掉了余光楠手里的钱。 这是梁天爱第一次在学校里反抗别人的欺辱。 可余光楠非常恼火,他拽住梁天爱的长发,捡起纸钞不停抽打她的脸,同时口不择言地大声谩骂,骂梁天爱当了婊子还要装纯。 这还不算完。 之后余光楠用那几百元雇佣了几个“混混”,每天都在上学路上对梁天爱殴打谩骂。 梁天爱的尊严,就这么被恶劣的谣言和无耻的欲望践踏着。 这件事之后没几天,梁天爱就在班级坠楼自杀了。 (二十七) - 刑警廖飞:暴雪公路 - Sika西瓜 看过王月楠的审讯记录后,廖飞终于了解张扬等人被杀的原因。 这竟是一场迟到了近十年的复仇。 王月楠已经承认了全部罪行,但梁涵却始终保持否认的态度。 梁涵只承认了她和梁天爱的“姐妹”关系,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交代。 虽然所有证据都指向梁涵,但得不到她的口供,依然是件棘手的事。 在零口供的条件下破案,必须具备坚不可摧的铁证。 可现在警方拥有的证据,却不足以证明梁涵杀了人。 案情的最后侦破环节陷入僵局,不过那是马东和津州市警方要考虑的事情了。 在二十五日,也就是除夕当天早晨,暂时排除嫌疑的廖飞和鹿淇被警方送回了梧桐镇。 终于能如愿回家过年,但这两个人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年末的大规模降雪已经结束,气温骤降了不少。 当除夕夜的焰火升上空中,廖飞静静地望着。 这个阖家团圆的时间,有多少人再也无法回到温暖的家? 当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饭桌,鹿淇默默地吃着。 这个本该开怀的节日,又有多少人再也感受不到人间的温度。 错综复杂的罪恶中很难说清对错,或者说也没有对错,有的只是伤害与惩罚。 罪往往在宏观而庞大的因果中运转,但绝不是没有来由。它像一场永无休止的流行性感冒,在寒冷的冬日散布痛苦与哀愁。 二〇〇九年二月一日,案发一周后。 廖飞联系马东后得知,警方对梁涵的调查依旧毫无进展。 马东称其他死者的家属都已经联系上了,但司机李响的尸体还无人认领。市局忙得不可开交,马东想让廖飞和鹿淇帮忙在梧桐镇找一下李响的家人,好让他们联系警方。 廖飞记得李响曾说过,他在梧桐镇只有一个久病在床的母亲。 按常理,儿子“失踪”了好几天,母亲应该已经报警或者急着四处寻找才对。 “难道是李响的母亲出了什么事?”廖飞想着,心头有一种莫名的不祥感。 司机李响的遇害无疑是无辜的,如今这个可怜人连尸体都没有亲人认领,让廖飞感觉十分悲凉。 赶紧联系上鹿淇,两个人先去了客运公司。 公司的相关负责人说,确实有李响这么一个人在跑运输,但他的家庭情况公司也不是很清楚。 而且李响总是独来独往,在公司中没有朋友。 客运公司只给出一份李响的信息登记表,居住地址上面写着:梧桐镇,香槐路58号,尚业社区A座17栋4单元402号。 到了这个地址后,廖飞发现房子里住的是年轻的夫妻,他们是租住在这里的房客。 年轻夫妻称,他们是不久前搬到这里的,据了解这个房子一直都在出租。 可能是李响之前租住过这个地方吧,廖飞想。 看来重病的母亲医药费开销很大,所以李响并没有一处属于自己的房产。 没办法,他们俩只好在梧桐镇展开了走访式地寻找。 好在梧桐镇并不大,街坊邻居的相识度也很高。 可廖飞和鹿淇走访了好久,还是没有得到任何信息。 在节日气氛浓重的小巷子里,两人并排走着。 鹿淇忽然问:“警方为什么不从人口档案库里直接查李响的信息?” 廖飞说:“马警官说现场没找到李响的相关证件,尸体身上也没有。” 鹿淇点头表示了解。 一个牵着孩童的老妇人迎面走过,鹿淇照例上去搭话碰碰运气。 “阿姨,您知不知道有个叫李响的年轻小伙子?” “不知道。” “他是客车司机,就住在梧桐镇,您再想想有没有印象?” “我年纪大了,哪认识什么年轻人。” 说完,老妇人就继续往前走了。 鹿淇心中有些失落,她望了廖飞一眼说:“这么漫无目的地找不是办法啊。” 可廖飞暂时也想不出好办法。 这时候老妇人忽然回头了,她对鹿淇说:“姑娘,你说那小伙子是客车司机?我家附近住了个客车司机,不过他好像不姓李。” 鹿淇赶紧问:“他家里是不是有个重病的老母亲?” 老妇人摇摇头说:“我听说他母亲早就去世了。” “那谢谢您了阿姨,我们要找的人应该不是他。”鹿淇说,向老妇人摇摇头。 廖飞的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李响说的话全都真实可信吗?他有没有可能会撒谎? 在这么一个不大的镇子里,想找一个人应该并不难才对。 为什么他俩找了好久,都没有发现任何关于李响的信息出现? “阿姨,请您等等。”廖飞一边说着,一边向老妇人离去的方向追过去。 “还有什么事嘛?”老妇人说。 廖飞说:“我想问问您,住在您家附近的那个客车司机,他姓什么?” 老妇人想了想说:“好像是……姓梁?” 听到这个“敏感”的姓氏,廖飞和鹿淇不禁对视了一眼。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廖飞隐隐感觉这个“姓梁”的客车司机,可能也李响存在着某种关联。 廖飞和鹿淇决定,和老妇人一起去她家附近看看。 在路上,廖飞联系了刑警马东,让他把李响遗体的面部照片通过彩信传过来。 老妇人给廖飞讲了她所知道的,关于这个“梁姓”客车司机的一些事情。 因为都是老街坊,所以老妇人知道的信息、传闻也要多一点。 据老妇人说,这个小梁(梁姓司机)父亲不知道跑哪去了,母亲也很早之前就因病去世,只有他一个人住在母亲留下的那间老房子里。 小梁为人比较孤僻,从来不和邻里打招呼,更不会去比人家做客。 街坊四邻都说,这孩子是因为母亲的死,受了很大的打击才变成这样的。 三个人还没走到老妇人的住所附近,马东就把李响的照片传过来了。 廖飞对老妇人说:“阿姨,我想给你看张照片让您确认一下,但是这照片是死人的……您受得了吗?” 老妇人呵呵笑了,“我们家那口子就是白事先生,我见过的死人多了去了。你说我受不受得了?” 廖飞点头,就把手机递了过去。 老妇人看着手机,先是眯了眯眼睛,拿着手机的手又往远处伸了伸。 看来是老花眼比较严重了。 (二十八) - 刑警廖飞:暴雪公路 - Sika西瓜 “他是住在您家附近那个客车司机吗?”廖飞问。 老妇人仔细看过后才确认说:“是他,这不就是小梁嘛。” “您确定?”鹿淇说。 “确定。”老妇人说,“虽然他没和我打过招呼,但他的样子我是记得的。小梁出了什么事死的?年纪轻轻真可惜了。” 涉及到案情的问题,廖飞不好向老妇人透露。他只让老妇人帮忙带路。 在得知“李响”可能并不是司机先生的真名时,廖飞和鹿淇心中都产生了疑惑。 “李响”为什么要说谎? 据老妇人称,李响的母亲早就去世了。 难道当时在车上,李响情绪崩溃时声泪俱下的哭诉,也是表演出来的吗? 李响说谎的背后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如果不是廖飞和鹿淇偶然遇到这位老妇人,李响的谎话可能还会持续更久,甚至一直都不会被揭穿也说不定。 步行了大概十分钟左右,老妇人将廖飞两人带到了李响曾居住过的房子。 之后老妇人就带着孩童回家了。 这间房子很老旧,大门紧锁着,看上去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人住了。 廖飞再次向马东警官报告,关于李响说谎,和找到了他曾经住处的事情。 马东也向廖飞透露了一个很蹊跷的事情,是关于车上的第一个死者张扬的。 根据刚刚出来的尸检报告称,张扬确实是死于氰化物中毒,廖飞的猜测没有错。有人掉包了张扬的哮喘喷雾,里面装的满满一瓶都是高浓度氰化物溶液。 在马东审讯王月楠时提起这件事,王月楠称掉包哮喘喷雾的人是梁涵,可梁涵拒不承认此事。 至此,马东也陷入和廖飞鹿淇同样的问题中:那就是梁涵怎么确定张扬何时会使用哮喘喷雾的? 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就没法控制整个杀人计划。 于是马东派人调查了张扬所有的就医记录,其中有一个重要的发现:张扬的哮喘病是过敏性的。 也就是说,只有在过敏原出现的时候,张扬的哮喘才会发作。 马东没有继续往下说,但廖飞和鹿淇已经恍然大悟,他们理解了其中的含义。 鹿淇对马东说:“马警官,能不能把张扬的过敏原清单发给我们一份?” 马东同意了,毕竟鹿淇和廖飞是在协助警方的调查。他答应一会找人把清单发给他们一份。 马东让廖飞他们俩在李响的房子前不要动,他已经请求梧桐镇警方帮助协查此案了,一会警方的人就会与廖飞汇合。 果然在十分钟后,警车就到了。 在梧桐镇警方的帮助和授意下,廖飞和鹿淇顺利进入了李响的房子,和警方的人一起展开调查。 进入房子之后廖飞发现,这里破旧而简陋,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但是房间给人一种感觉就像是——已经好好地收拾过了。 似乎李响离开这里之后,根本没有打算再次回来。 房间里的物品少得很,更没有能够证明李响身份,或者和李响相关的东西。 但有一个地窖。 地窖这种东西,在老式的房屋里面是很常见的,用于在冬季储藏蔬菜。 廖飞翻开地窖进去查看,结果里面空空如也,除了尘土之外一无所有。 不多时,鹿淇也拿着警方提供的手电进入了地窖。 她用手电四处照着,可依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当手电的光线扫过地窖的东南角落时,廖飞忽然大声说:“等一下。” 鹿淇一愣。 廖飞让她把手电的光线对准东南角的地面。 在东南角,有一块土地的颜色和周围的土地相比,显得有一点深。 如果不是强光照射的话,根本看不出来。 “这块土地可能被翻起来过,之后又重新掩埋了。”廖飞说,“所以颜色才会有点不一样。” 警方决定挖一下地窖的东南角,试试看。 结果在挖到一米深的时候,真的找到了某样东西。 抖落掉那东西上面的泥土,它的真实面貌出现在大家视线中,那是一个精致的木头盒子。 木盒上的红漆已经斑驳,盒子上有一个小巧的铜锁,没有钥匙。 警方将木盒撬开,一些杂乱的东西出现在盒中。 有镶嵌着塑料装饰的发卡,有一支HelloKitty图案的圆珠笔,一支廉价唇膏,一块淡蓝色手帕,还有一个黄色信封。 这些东西是属于谁的? 为什么会被埋在李响旧宅的地窖里? 廖飞轻轻地打开黄色信封,娟秀的蓝色字体出现在他的眼前。 那是一封遗书,同时是封诅咒信: “弟弟,我要走了。 对不起,不能再继续照顾你了。 如果来生我们还做姐弟的话,真希望我们能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 不要怪姐姐,我真的已经撑不住了。 大概……早就厌倦了吧。 真希望我的死,能够诅咒那些欺负我的人。 我咒他们不得好死。 张扬那个混蛋,我希望他毫无防备地猝死,就像当初他侮辱毫无防备的我一样。 传我谣言的家伙,我希望她也被谣言害死。 余光楠,践踏我尊严的家伙,我咒他毫无尊严的死! 还有梁涵,她把我们父亲施加给她的暴行,全都在我身上找了回去…… 我做错了什么?明明不是我的错。 为什么父亲犯的错,梁涵要找我来报复? 我不明白。 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希望梁涵永远不要死,永远承受没有来由的折磨! 每次幻想着对那些人进行报复,我就会觉得很快乐。 但也只是想想罢了。 梁响,我希望你能好好生活,连同我那份一起。 不要想着为我报复那些人。 你知道的,母亲经常说的那句话:冤冤相报何时了。 我承受的这些痛苦,就让我带到坟墓里去吧。 我走了,痛苦也就不存在了。 一切都结束了。 永别了,亲爱的弟弟。 我始终爱你。 梁天爱绝笔” 看完这封遗书,廖飞什么都明白了。 鹿淇说:“马警官把过敏原清单发过来了,其中有一项是白兰花粉过敏。司机先生车里的香薰,就是白兰花提取物制作的……” 李响,或者说梁响,在用生命替姐姐复仇。他用沾满鲜血的拳头,向污浊的世界还击。 手上同样沾了血的,还有为了“赎罪”的王月楠。 最终,他们自己也将背负罪孽。 想到这些,廖飞久久说不出话。 他感觉仿佛有一团纠缠的铁丝卡在喉咙,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完) 更多廖飞的故事,请继续关注刑警廖飞系列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