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章 前言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前言 今天是二零一四年七月十一日。 临近期末,许多事情变得仓促起来。在即将到来的高三也不知有多少时间能进行书写、创作。 这是我所写的第二本小说,当初在初中时,其实本想先写这本的。但是因为那时的我还不能很好的理解爱情,手中的资料也少的可怜,所以搁置了。如果问我不理解爱情的原因是什么,也许是因为我的生活环境吧! 总而言之,材料现在可以说是挥之即来,这次要写的更真、更细,毕竟言情小说就是以讲述爱情为主。一份欢乐,一份悲伤,一份漫长的等待浇注着一种平凡但不普通的爱情。 高中以来,两年的经历让我感触很多,我也有了自己所爱的人,一些我珍惜的人,一些我在乎的人以及一些我忘却的人。 记起《憨豆特工2》中的一句台词:“你已不再年轻,但是岁月会带给你智慧。”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也变得愈加成熟,能打动我的事情越来越少,能触碰到我心灵的事也越来越少。所以我能做的,就是将那些滴滴点点的感动记录下来,让它们去演绎自己的故事。 这就是《初夏的琉璃》,一个在初夏悄然发芽的爱情故事。 鸣:感谢全体雪渊人员,感谢深爱我的“水音”,感谢一只金毛犬和一只大肥兔子。 谢谢你们构建了我的生活。 2014.7.11 催影 第一章 不愉快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海灵镇,六百平方千米的无政府小镇。它四面环海,冬暖夏凉。镇中央有一所私立高中,名为――星语第一私立高中。这所学校几乎容纳了全镇百分之七十的高中生,因为它的教学质量高,学习环境好,所以学费也是十分昂贵的。校长考虑到镇上的贫富程度,也将学费划了三六九等:c班学费最低,不享受自习室、健材室等服务;b班学费中等,不享受台球室,游泳馆等服务;a班学费最高,而且较b班整整高出十倍,享受所有娱乐室待遇,并有单人自习室。 虽然待遇不同,但教学质量是一样的,c班的学生同样可以考进全校前十名,a班的学生也有倒数的。男生校服是白色衬衫加黑色棉质长袖,下面是一条深棕色的长裤。女生校服也是一样,只是款式稍有区别,下面是白色的露膝裙和黑色筒袜。 学校周一至周五上课,早上八点至下午五点是正课,五点之后学生可以离校或者参加社团活动,各种娱乐活动室在周一到周五的早上八点至晚上九点是一直开放的,学校在晚上九点清校。 根据学校的传统,学生会分为男学生会和女学生会,各有一名学生会长。会长由同学投票选举产生,每年选一次。学生会长及部分成员拥有周六、日进校的权力。 高一a(1)班,男学生会会长――木辰?羽夏所在的班级,在教学楼二楼最靠西侧的地方,从窗户向外看,可以看到校操场和校外的马路。 新高一的学生于今年三月份进入到这所高中,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了。开学伊始,总是有好多需要忙碌的事情,比如刚刚考完的摸底考试。 “诶!这两人是并列第一诶!”“就是那个男学生会会长和女学生会会长吧?”“就是他们!据说那男的超有钱的!家里是开公司的呢!”“长得还很帅!好像每天表白的人都要排队呢!”“糟了!我才排到第二百多名啊……这下零花钱又要被扣了……”看榜的同学聚集在教学楼的大堂,把大堂围得水泄不通。 “通知,通知。”从楼内的喇叭中传出声音,“请高一学生会全体成员立刻到三楼会议室。” 从教学楼的大门处迎面走进十个人。 “快看!是学生会的人!”人群中有人高声喊道。 迎面走来的两人,正是男女学生会的会长:木辰?羽夏和五璃?水音。羽夏暗金色的头发是全校独一无二的,身高一百八十二厘米,是木辰海运商业集团的少爷,棕色的眼睛和一张冷冷的脸不知迷倒了多少女生。水音相比之下并没有那么高的人气,也没有人知道她的家庭背景。最受人关注的是她竟然在c班学习。她拖着琉璃蓝色的长发,衬着黑色的校服显得极为养眼。那双黑色的眼睛可以映出人影,一米六六的身高加上出类拔萃的相貌也受到了不少男生的追捧。 男女十人走上了楼梯,进入了三楼的会议室。那些同学中便有人将脸贴在门的玻璃上向里看。 “今天的会议是探讨一下下周体育祭的相关事项。”水音站在讲台上说。 “男学生会已经置办好了所有的比赛器材及奖品。关于运动员的服装购买问题还需要女学生会来解决。”男学生会副会长华光?成首先开始汇报。 “服装会在两天后运到学校来,校工已经清理了看席。”女学生会副会长西守?蒲公英接着说。 开会不到三分钟,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从门口向外看可以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把宽敞的走廊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位衣着校服,颈部戴着项链,相貌可爱的红色长发女生探进头来,用甜美的声音说:“请问木辰同学在吗?请出来一下。” 羽夏转过头,一眼便认出了这位女孩。没错,她正是就读于高二a(1)班的校长的女儿――夏火?阑珊。 会议戛然而止,还没有发完言的水音就这样被挂在了演讲台上。 “那人是校长的女儿吧?”学生会成员在下面小声议论着。“没错,就是她。她找羽夏干什么?”另一个回答说。 羽夏站起来,缓缓地走出了会议室,会议室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他出了门,发现围观的同学留出了一小片空场,而阑珊就站在他面前。 阑珊见羽夏出来了,便快步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满是喜悦地说道:“羽夏,请做我的男朋友吧!”她摆着笑脸,颈前的项链亮闪闪的。 围观的人中,有的羡慕地感叹着,有的干脆掏出手机拍了照片。 其实羽夏对这种场面早已习惯了,就算是校长的女儿,他也是一副冷冷的表情。 “砰!”会议室的门被狠狠地关上,门前是怒气冲冲的女学生会会长――五璃?水音。 羽夏赶紧抽出手,惊慌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蓝色的头帘下隐约是一双充满杀气的眼睛,正在一眨不眨地瞪着他。 对峙了短短两秒之后,水音恶狠狠地丢了句:“人渣。”便转身离开了。只留下表情十分严肃的羽夏,尴尬并有几分恼怒的阑珊和傻了眼的围观的同学们。 半晌后,终于有人小声说了句:“喂……刚才……木辰会长被五璃会长骂了吧……” “真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另一个人接话道。“木辰会长一定会好好教训她的吧……敢当众辱骂木辰会长,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一位女同学继续说。 “咳咳……”羽夏清了清嗓子,人群立刻停止了骚动。 羽夏慢慢瞥向后方傻在那里的阑珊,颇为歉意地说了句:“不好意思,我现在还不能答复你,你请回吧。”说罢,便也起身离开。 说实话,这个答案是出人意料的,如果说星语高中三个年级中最配得上木辰?羽夏的,也就非夏火?阑珊莫属了。论家境,两人是整个海灵镇数一数二的少爷千金;论相貌,也就剩下五璃?水音能与她媲美。更何况刚刚发生了这样的事,羽夏的选择真的让人难以理解。莫非……他已经有心上人了?要么就是比阑珊还优秀的人?羽夏到底在想什么。 这件事情成为了轰动校园的大新闻,在当天放学前就已经在校内外传开了。 第二章 偶遇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羽夏一下午都在思考着什么,一副蛮认真的样子。他在班级除了跟前座的华光?成说话之外,很少跟其他人交流。他的座位靠窗,喜欢没事看看操场和校外的风景。 相比之下,华光?成倒颇为外向,他身高一米七七,黑色短发,是班级的笑星。成和羽夏是初中的校友,也算得上是老相识了。成的父母住在海外,是房地产公司的董事长和副董事长,每月会给他寄生活费和信。 这个下午,连成跟羽夏搭话,羽夏也只是简单的回应一句。 放学的铃声响起了,羽夏拎起书包匆匆地离开了,连华光?成的那句“再见”也没有听到。 他要去哪儿呢? 五璃?水音平常是很喜欢与同学说话的人,她开朗、单纯、也很坚强。父亲在三年前的工地搬运砖块时被钢板压断了腿,至今卧床在家。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是她的母亲,现在在一家服装店工作,当收银员。她知道母亲的难处,所以从来不向家里张口要钱。她总能想到一些办法挣到钱交学费,当然是合法的办法。 可是当她回想起上午的那一幕时,她的内心却无法平静下来。当时她本没有那么生气的,自己发言时被打断她并没介意,同学在开会期间被叫出去也是有情可原的,可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当众表白,他是怎么想的!可是……这回可是得罪了一个得罪不起的人啊……她心里越想越难受,觉得当时说的话是有些过分了,不管怎样,还是去道个歉吧!她这样想的。 放学时,水音背上书包便冲向了二楼高一a(1)班。她倚在门旁,向里张望着。 a(1)班比起c(2)班就如天堂一样啊!她心想。教室里的桌椅是崭新的,他们背的包穿的鞋全都是名牌,就连教室里的空气都有股淡淡的香味。对了!他们放学后还可以去台球室之类的吧,自己只在校报上看过图片,真美好啊……水音这样想着,她还从来没有打过台球呢,只知道有五颜六色的球而已。 成看到了等待在门口的水音,便走过去询问她:“五璃会长?有什么事吗?” 水音没有想到华光?成也在这儿,连忙说:“啊……我想找木辰同学,请问他在吗?” “哦……羽夏啊……他一打放学铃就急匆匆地走了,也不知道去哪了呢……”成回忆着。 “哦……这样啊……”水音失落的表情马上挂在了脸上。那等明天再说吧……她想。 其实水音放学后有很多事要办的。父亲的药费越来越高,虽说公家报销了很大一部分,可是剩余的钱家里仍承担不起,没办法,只好卖掉了房子,父母搬到医院去住,而自己只好租房子了。 她漫无目的的走在每一条街上,询问着各种出租屋的租金。距天黑还有不到两个小时,如果两个小时之内她没有找到合适的住处,就只能露宿街头了。不过自尊心很强的她并不愿意这样。 她走着走着,似乎走到了一家餐厅,她在意的并不是餐厅的豪华,而是玻璃窗上的告示:招聘服务生,包吃包住,月薪七百。 这是个机会!她想。她毫不犹豫地推开店门,发现只有老板娘一个人,老板娘低头读着报,看都没看她一眼。 水音轻声走过去,生怕打扰了老板娘读报的兴致。她以一个十分礼貌的语气说:“您好,我看到了外面的告示,我是来应聘服务生的。” 语音刚落,老板娘抬起头用傲慢的眼神打量着她。突然老板娘的眼神中出现了一丝别的什么东西。 “哦?你?应聘?” “是的……可能您看得出来我还是个学生。所以周一到周五我只能等放学才能过来,不过我可以工作到十一二点。另外,周六日我也可以过来,补周一到周五的班,行吗?”水音解释道。 “五百,行的话就去厨房等着上菜。”老板娘丢下一句话便继续埋头看报了。 水音能说什么呢?这已经超出她的想象了,五百就五百吧,省点花还是够交学费的。 水音在厨房耐心的等待着,不多时候,饭点到了,餐馆里的人立刻多了起来。水音从厨房里向外张望着,突然她看到了一个做梦都想见到的人。 “木辰同学……他怎么会在这儿……”水音自言自语道。正好,一会儿去向他道个歉吧!她想。 “蓝头发的!”老板娘喊她。“去给一号桌上菜!”餐厅里很安静,老板娘这么一喊,使得吃饭的人都把目光移向她,包括羽夏在内。 水音顾不上那么多,她可是在工作!她跑到上菜口,看到上面放了一只滚烫的砂锅。按常理下面应该垫上棉垫的,可是这只……为什么没垫呢? 水音愣住了,可是老板娘等不及了,赶紧过去催她为什么还不上菜。 “这砂锅没垫棉垫……”水音解释道。 “我又不瞎!”老板娘说话带着枪药味,“用手端!”老板娘气汹汹的瞪着她。 砂锅里的汤还冒着气泡,即使在四月的天气也有热腾腾的蒸汽飘上来。难道这是在考验她? 对工资和住宿的乞求,迫使她不断地接近这滚烫的砂锅。所有人都在注视着她,却没人出来制止。她下定了决心,双手伸向它。 在她将要触碰的那一刻,她的手被什么东西固定住了。 ――那是另一只手。 顺着这只有力的手向上看去,她简直不敢相信她的眼睛。 是羽夏。 他死死地抓住她的手,一双棕色深眸注视着她。 老板娘傻了眼,迟迟说了一句:“少爷……” 羽夏甩给她一个眼神,没有等水音开口便拉着她大步走出了餐厅。 老板娘呆在原地,脸色苍白,她见过那个眼神,那是木辰少爷愤怒至极的眼神。 第三章 房东与租金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羽夏和水音一直走到餐厅右侧的交通岗,他松开手,一言不发。 水音害羞地低下了头,她还从来没被男生抓过手,琉璃蓝色的长发随着微风飞舞着,就如蓝色的绸缎。 “对不起……”两人几乎同时说出口。 “没关系……”又是同时说出口。 紧接着又是一小段平静,两人的脸都憋得通红,不知该说什么好。 水音抬起头,却发现羽夏用一种特别温柔的眼神瞅着自己,棕色的眸子里映出拘促的自己。 她赶紧转了九十度,刚要开口,却被羽夏抢先了。 “在找工作?”他问。“是在找住处……看到这里可以包吃包住就来应聘了……”她答道。 “住处?”羽夏顿了顿,“我的家旁边有一家中介,你要不要去看看。” “嗯……好的,麻烦你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街上,水音看着羽夏的背影,觉得他并不像什么“少爷”,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普通人一样。 两人穿过几条街,走到了和人街与光田路的交叉口。这是海灵镇的贫人区,水音很熟悉这里,因为她原来的家就离这儿一条街。水音心想羽夏怎么会带她到这儿来,莫非是怕别人见了抬不起头来? “到了。”羽夏停在了交通岗处,水音小步撵上来。 建造破旧的楼房一个挨着一个,交叉口处确实有一幢不大的二层小楼,门紧锁着。挨着这独栋的就是羽夏所说的中介,名为“瀚海中介”,在光田路上。另一边挨着独栋的是一家理发店,在和人街上。独栋和理发店的连接处是一个小门市房,看上去已经荒废很久了,有很多杂物堆在里面。 “这……这就是木辰同学的家吗?”水音完全不敢相信。 “是的,还有那间小门市。”木辰简短地回答,走进中介。 开中介的是一位慈祥的老太太,见到羽夏来了,便微笑着递给他一杯水。 水音从后面跟进来,看到羽夏正在和老太太交谈着什么。 “就是她。“羽夏指着她。 老太太走到水音面前,用缓慢清晰的声音说:“小姑娘,你想找什么样的房子啊?” “租金便宜些的,离星语高中近一些就可以了。”水音描述说。 老太太拿起了一本厚厚的书,翻找了半天,说:“有一家租金便宜的,离学校也比较近,租金是每月一千元。” “一千元……”水音的脸上写满了失望,“有没有更便宜些的?”她又问。 “还有八百元每月的,可是离学校相当远。”老太太回答。 外面的夕阳已经下了山,黑夜笼罩了整个海灵镇,水音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两人走出中介,又走到交通岗,一句话也没有。 “你要去哪?”羽夏看着焦急失意的水音,心里怪不是滋味。 “呵呵……看来,今晚可以看着星星入睡了呢。”水音苦笑着,她的确很坚强,但是挫折却一次又一次的摧残了她的坚强。 “我倒是想到个主意。”羽夏说。水音瞬间把目光投向他,就好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 “你可以住我家。”羽夏说。水音听得似懂非懂,但是看到羽夏一脸认真的表情她又不敢想太多。 “你别想多,我的意思是我正好有空房间,而且租金我也不会少收你的,意下如何?”羽夏问她。 水音迟疑了一下,点点头说:“让我先看看房间吧。” 就这样,水音跟着羽夏走到了这独栋门前。她还是很谨慎的,如果羽夏想耍什么花招她一定会要他好看。 羽夏掏出钥匙旋开了门锁,他推开门,打开了屋内的灯。两人站在玄关前,水音仔细地打量着这个所谓的“少爷”的家。 进门的右手边是一个鞋柜,鞋柜往前是地板,地板上放着一双拖鞋。向里看,右侧墙边是通往二楼的楼梯。左手边有两个房间,最里面的横拉门半开着,看上去应该是厨房和餐厅。 “请进。”羽夏随手把书包放在鞋柜上,从柜子里拿出一双拖鞋。 水音换上鞋,在原地东张西望着。“我带你参观一下。”羽夏说着走到了水音的前面。“左手边就是你的房间。”羽夏推开左边第一扇门,这是一间空卧室,家具很普通:一张床,一张写字桌和一个衣柜。被子整齐的叠在床上,地板也很干净。 水音倚在门旁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向里看着,羽夏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今晚是非住这儿不可了。 “先放下书包,我带你去别的房间参观。”羽夏再不打断她,她的口水都要流在地板上了。 “这是卫生间,用的时候记得锁门。”羽夏指着左数第二间道。“楼梯下面我堆了很多杂物,不要动。”他又指向右边。确实,楼梯下面的小角落给人感觉脏兮兮的,跟干净的地板反差明显。 羽夏又往里走,拉开横拉门,说道:“这里是餐厅和厨房。”餐厅和厨房是连在一起的,餐桌上摆着杂志、水和早上吃剩的面包片。厨房很干净,餐具整齐地摆在餐柜里,调料也按顺序排好了。 羽夏退出身来,对她说:“楼上是我的卧室,还要去看吗?” “不!不必了……”水音涨红了脸,推辞道。 “哦?改了主意的话可以进哦!随时欢迎。”羽夏故意这么说的。 “这地方不错,租金多少?”水音白了他一眼。 “每月五百,如何?”羽夏伸出五根手指。 “好,那我今天就入住。”水音爽快地答应了。 “既然这样……”羽夏从楼梯下的那堆杂物中抽出一张纸来,抖了抖上面的灰。“把这个入住手续填了。”羽夏交给她一张类似于表格的纸。 水音接过来瞧了瞧,心想他怎么还会准备这个?“都要填满哦。”羽夏又不知从哪变出一支笔递给她。水音接过笔,看着羽夏天真无邪的眼睛,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我去填,等一下。”水音转身走进她的卧室,她记得那有一张写字桌。羽夏点点头,转身上了楼梯,他一向冷漠的侧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楼梯的另一端被一扇门止住,门把手上蒙着一层灰,上面用一把铁锁锁住了。羽夏从衣服兜里取出钥匙,“咯噔”一声锁被旋开了。推开门是一片漆黑,可以通过屋里的窗子看到有月光透进来。羽夏的手贴墙摸索着,寻找着可以把房间点亮的开关。 “咔。”开关被摁了一下,可是屋子却没有亮。羽夏吁了一口气,轻轻迈进屋子。 二楼的房间规模和餐厅的大小是一样的。羽夏尽管脚步移动地很缓慢,可是地板还是会不争气的发出“咯吱、咯吱”的叫声。羽夏走到其中一扇窗户旁,窗台上铺了满满一层灰。他的那双棕色眼睛逆着月光看着楼外的夜景。楼的里侧是一片菜市场,这个时候已是了无人烟了,春季的夜晚总给人一种空旷、寂静又神秘的感觉。羽夏貌似很怀念从这个角度向外张望,就像是很久以前便养成的习惯一样。 话说水音进了她的房间,拽出椅子坐在写字桌旁,摆正这张“入住手续”,一字一句的读着。 “姓名、电话、性别、出生日期……”水音倒要看看羽夏到底卖的什么药。“我的优点?”水音的眼睛扫到这儿愣住了,入住手续哪有问这个的?她疑惑地继续往下看,结果除了最先几项,后面的问题没一个跟租房子相关的!“这木辰搞什么名堂!”水音把整张纸翻过来,结果后面的问题更是让她哭笑不得:我的愿望、我最拿手的事、我想对你说的话……“这都是什么呀!”水音吃了一大惊,虽说自己从没租过房子,也没填过这类手续,可这怎么看都不是租房子该填的啊! 水音心里犯着嘀咕,但还是决定从头填满,不能让木辰这家伙小瞧了!在填完前面的几项后,水音开始了“自我介绍”。她在“我的优点”一栏写上了“坚强”二字;在“我的缺点”一栏写上了“自尊心太强,遇到不如意的事往往会乱了方寸”这句话;在“我最不能忍受的事”一栏写上了“迟到、欺骗、亲人受伤”;在“最喜欢吃的东西”和“最不喜欢吃的东西”上填上了“一切没尝过的食物”和“甜食”;“喜欢的电影类型”填了“除恐怖片”;“最想尝试的运动”填了“台球”……不知不觉已经填了多半张,还剩下三个空:我最拿手的事、我的愿望、我想对你说的话。水音想了想,得意地在第一个空上填了“做面包、照顾孩子”。第二个空填上“希望父亲能够康复”。而最后这个空,水音沉默了几分钟,遂而拿起笔在上面写了一句话,满意地笑了。 手续填好了,水音拿着它出了房门,却发现羽夏不见了踪影。“木辰?木辰同学?”水音在楼下问着。 声音传到了楼上正在看着窗外发呆的羽夏耳中,羽夏缓过神,转身离开了窗边。他站在屋子中央,很平淡地说了句:“看来又要住回这里了呢。” 羽夏从楼梯上下来,看到了等待他的水音。“哦?这么快就填好了?”羽夏伸出手。水音把团成筒状的手续向羽夏手里一打,说道:“还有什么要通知我的么?房东。” 羽夏把手续握在手中,手指着厨房对她说:“冰箱里有吃的,饿了自己拿。早中晚三餐自行解决,如果想自己做的话冰箱里什么食材都有,都是免费提供的。下个月的今天交房租,可以吧?”羽夏取出一把钥匙交给她。 “不必了,月末交房租就可以了,好记。”水音有信心在月底之前凑够五百元,她不想让别人可怜她。 “也好。”羽夏料到她会这么说,他知道她的性格。“哦,对了。”羽夏刚要上楼梯时停了下来,“如果房租没有交上来的话,就必须以‘亲我的一个部位’为代价代替当月的房租,晚交一秒都不行哦。”羽夏诡异地看着水音,想听她如何做出回答。 “我肯定会按时交租的,变态房东。”水音稍带鄙视地看着他。 羽夏和水音回到了各自的房间,水音关上门,把自己反锁在里面。“在外小心谨慎是第一位的。”她这样提醒自己。羽夏上了楼也关上了门,他借着月光走到了屋里唯一一个储物柜旁,拉开柜门,灰尘的味道扑入他的鼻子。他从里面拿了支蜡烛和一盒火柴。蜡烛发出的微弱的光在这漆黑的屋子里也显得刺眼,他把烛台放在窗台上,展开手中的“入住手续”,借着烛光仔细地读着。当他看到最后的那栏“我想对你说的话”时,他近乎面瘫的脸竟然开心地笑了。上面写着:要不要我把三围也写上啊,变态房东! 水音关上灯,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想心事。 这房间里的味道我好熟悉啊……是什么味道来着?水音回忆着。算了,管它呢!还是早点睡吧,明儿还要找工作呢…… 第四章 老板与员工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早晨七点,老式的闹钟准时叫醒了水音。水音揉揉睡眼,停止了闹钟的喧哗。直到她看到了白花花的旧棚顶才想起昨天发生的一连串不可思议的事。水音简单收拾了屋子,打开上了锁的房门。 屋子里静静的,水音走道楼梯口,发现上面的门紧闭着。水音换好衣服洗完漱,一边梳头一边走进了餐厅。她拉开比她高一头的冰箱门,里面的景象不禁让她目瞪口呆。这简直是百宝箱! “冷藏”里各种蔬菜用透明塑料袋装好,上面贴着各种标签:西红柿、香菜、白菜……五颜六色、种类繁多。靠门的一侧有面包和袋装牛奶,水音琢磨着,拿出了两片面包和一袋鲜牛奶。“这家伙,这么细心。”水音关上冰箱,用嘴叼住一片面包回了卧室。 水音习惯早些到学校,她觉得早些到可以提前进入状态,而且不用担心会迟到。水音背上书包走到大门前,心想要不要告诉木辰一声自己先走了,但是她想了想,还是算了。就在她刚弯下腰准备取鞋时,一张便笺静静地躺在木质鞋柜上:下午五点放学后请尽快回到这里上班。 “上班!?”水音顿时产生了大大的疑问:上什么班?水音一头雾水地换好鞋,打开大门。就在她锁好门刚要走向交通岗的一刹那,她的目光扫到了什么极不正常的东西…… 这堆满杂物的门市竟然在一夜之间转变成了面包店! “面……包……店……”水音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绝对是木辰这家伙搞的鬼!“他是怎么做到的……才一个晚上……”水音完全忽视了已经变绿的信号灯。也是,像他这种地位的人,这种事也不足为奇吧!水音回了神,匆匆过了马路。“这人真怪,也不询问一下我的意见就要我来上班……”水音自言自语着,听不出她这是惊奇还是生气。不过……她心想,如果这工作真的可以的话倒也是件好事。可以省去找工作的时间,而且离住处十分近。 愉悦的心情是短暂的,水音前脚踏进校门,后脚便有好几双目光投来。早上的校园很安静,所以女生们嘀咕的话很容易地流进了水音的耳中。 “诶!是不是她!”“没错,她今天可有罪受了。我听说,夏火学姐找了几个人要教训她呢。”“估计,她的会长头衔保不住喽。”水音明明听到了,却还要装作听不见的样子。她知道,昨天的事还没有完。 水音的班级在一楼的最西侧,羽夏班的正下面。在她走到拐角时,她见到了那位她不敢看见的人。 这女人撩了一下红色的发帘,摆出一副与昨天截然不同的“大小姐姿态”来。“哟,穷人家的孩子。”阑珊的傲慢语气和讽刺的措辞就如一把尖刀,刺入水音的耳膜。水音愣住了,她不允许别人这样说她,她的确穷,但是她有着常人没有的尊严。 “住口……”水音低下头,头帘挡住了湿润的眼角。这是愤怒和不甘的眼泪,她一直都想得到他人的认可,一直。 “戳别人的软肋可不好啊,夏火。”附近一个声音打断了她们。 “切。”阑珊没想到羽夏会在这儿出现,她可不想让羽夏见到她这个样子。阑珊转过头看到面带微笑的羽夏,不,这绝不是简简单单的微笑,因为它让阑珊感到不舒服。阑珊又回头瞥了一眼低头沉默着的水音,“哼”了一句便离开了。 水音一动没动,仿佛被定了身一样。羽夏仅仅在一瞬间,摆出了一副担忧的神情,随即面带微笑地走向她。他伸出左手,轻轻穿过她蓝色的发梢,触在她的下巴上。他抬起水音的头,水音的眼角划过一道泪滴,迷茫的眼神勉强聚焦在羽夏脸上。 “昨晚睡得好吗?”羽夏修长有力的手指犹如一幅支架,稳稳地支撑起她的脸。“嗯……还好……”水音头抬眼不抬,她后悔,在昨天闯出这么大的祸来。她不敢相信羽夏是来帮她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她。 “嗯,那就好。”羽夏松开手,水音的头微微下垂。羽夏若无其事的与她擦肩而过。“别忘了放学早点回来。”羽夏向后挥了挥手,走远了。 羽夏离开了近三分钟之后,水音才缓过神来。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又拭去了眼角的泪滴,走进了c(2)班。 虽说昨天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校园,但c(2)班还是十分支持五璃会长的,毕竟同是穷人,互相理解嘛!水音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前面的女声转头对她说:“水音!木辰会长对你说什么了?”“啊……没什么……”水音当然不能告诉她,会被误会的!“诶~没什么嘛~木辰会长可是一大早就在这儿等着你呢。” “一大早……”水音小声地重复着,目光呆滞地思考着什么。难不成……他……水音不知心里此时此刻是什么滋味,既感动又难受的感觉。 又说,羽夏进了a(1)班,如往常一样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面朝窗外。华光?成回头问他:“还好吧?”羽夏移回了视线,看着成一脸的疑问,淡定地回答道:“再好不过了。”成一脸惊讶地“哦”了一声,又去忙自己的了。 羽夏和水音两人除了中午在食堂碰上一面寒暄几句之外,没有任何交集。于是乎,放学的铃声响起了,十分平常的一天已经过去了一大半。 水音把单肩包搭在肩上,按照羽夏说的,急匆匆地走上了和人街。“这家伙不会真的要我给他打工吧……”水音自言自语着。不知为什么,原本见到羽夏是件很尴尬的事,可偏偏见到他却觉得安心许多。奇怪…… 水音走到拐角处,看到羽夏正在擦着玻璃窗。羽夏看到她,挥手向她打招呼。 “开工喽,五璃会长。”羽夏转身走进屋子,端着一大盆和好的面又走了出来。门市的侧面是有独立的门的,原先挂在上面生了锈的锁已不见了踪影。水音小步走到玻璃窗前,玻璃窗与水泥台的交线处,挖出了一个小洞。这高度刚好可以让水音把下巴抵在台上,她把脸贴在玻璃窗上,看着羽夏微微低下的专注的脸。羽夏微微低头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水音那张无邪的脸,他停止了擦拭,伸出手指在玻璃窗上点了一下。人总会有一种错觉,就是当你把脸贴得离玻璃很近时,尽管明知道对面的东西不会碰到自己,但还是会躲开。 “喂!”水音下示意地把头收了回去。“接下来交给你了,五璃。”羽夏嘴角微微上扬,推开门回屋了。“唔……嗯……”水音被刚才的突然袭击吓得脸都红了…… 水音系好围裙,准备拿到这个月的第一笔工资。她很小的时候就会烹饪了,为了补贴家用,她可学了不少的技能。小到缝衣服做饭,大到当保姆当家教她都尝试过。技多不压身嘛!她以前总是这么说。 夕阳快下山了,香气腾腾的蛋糕也出炉了。香味飘到了大街上,引来了好多野猫。香气也把顾客引来了,没多久,玻璃窗前便围满了人。“新开的吧?好久没闻过这种香味了。”一位妇人领着孩子等候在玻璃窗前时说。蛋糕不大不小,三元一个。羽夏和的面刚好做了三十个,七点之前便售罄了。水音当然爱死这份工作了,小投资高利润,才几个小时,九十元现钞收入囊中。水音收拾干净之后,锁好了门市。她抬头望着星空,呼吸着古朴的空气,满意地笑了。 她回到屋,问到了饭菜的香味,这味道绝不亚于之前蛋糕的香味。水音的肚子咕咕叫起来,她咽了口口水,回屋换了衣服。水音从围裙兜掏出了零零整整共九十元钱,她拿着钱循着香味走到了餐厅。横拉门半掩着,水音推开门探进头,看到了桌子上的菜和坐在椅子上,正在看书的羽夏。 横拉门被推开的声音传入羽夏的耳中,他抬起头示意水音进来。“三十个蛋糕全部卖出了,这是九十元,你算一下。”水音把钱放在桌上,转身准备离开。“去哪儿。”羽夏合上书放在桌前。“吃晚饭……”水音已走到门口。“开什么玩笑,快坐下吃饭。”羽夏做了两样很简单的菜:炖冬瓜排骨和肉末茄子。电饭锅的旁边两只碗贴在一起,正在等候着被盛入香嫩的米饭。 羽夏起身去盛饭,水音转身走了回来。“谢谢……”水音坐在餐桌旁,肚子又叫起来。羽夏把碗递到她面前,“请多指教。”羽夏又把筷子搭在碗边。 两个人都只夹面向自己一面的菜,井水不犯河水,更不用说交谈了。吃了半晌,水音注意到羽夏置于桌角的小说,那是《福尔摩斯探案全集?第三册》。“呐……你喜欢看《福尔摩斯》?”水音的一句话打破了僵局。“是啊。”羽夏冷冷地答道。水音心想,我可是鼓了多大的勇气才跟你说话的,竟然回答这么冷淡!果然是个令人讨厌的家伙…… “工资的话,五五分成如何。”羽夏将散碎的零钱分成了两份。“嗯……”水音点点头。两人吃得差不多了,两盘菜被消灭的一干二净。“你还没提建议呢。”羽夏看着一脸满足的水音心里已经猜到了答案。“跟我的手艺差远了。”水音话中有话。“哦?那以后就由你来做了。”羽夏就等着她这句话呢。羽夏起身收拾了碗筷,“回屋休息吧。”“我来洗。”水音跟着走到水池边。“不用了,去休息吧。”羽夏很熟练地倒洗涤剂、拿洗碗球。“那……我去擦桌子。”以水音的性格,多少是要帮着干点的。 两人各自回到房间,水音躺在床上,算着自己的小金库。她还是有信心攒好房租的,这不,“第一桶金”到手了。羽夏拉开大门,悄悄出去了。水音正在房间里学习,没有注意到。 羽夏沿着光田路向东走,过了两个街区又向南转。那是一片墓地,黑夜的笼罩下,一排排墓碑有序地排列着。墓地特有的黄色小灯幽幽地亮着。羽夏在墓地旁的花店买了一捧白兰花,店主人熟练地用特殊的粉色花纸包装好,递给他。羽夏捧着花,走进了墓地的某个角落。 那是很光滑的一块石板,上面工整地刻着死者的名字,生日和祭日。石碑前的祭品台上放着一捧盛开着的白兰花,那洁白的颜色即使在黑夜中也能看清。羽夏在那捧花旁放上了刚买的白兰花,弯下腰拔了拔墓碑周围的杂草。这一切都是那样的娴熟。羽夏伸手拍了拍石碑的顶部,就好像在拍某个人的头一样,“家里来新客人了,稻樱。” 乌云挡住了明亮的月亮,羽夏那渐渐远去的背影也变得稀疏。 下雨了。 第五章 体育祭序曲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四月二十日,距体育祭开幕还有整整两天的时间。体育场就在离星语高中一条街远的空场处,那是校长开设学校时一并买下的。体育场呈椭圆型结构,阶梯式的看席可容纳四、五千人。东西南北各一个入口,即使是货车也可以通过。体育场中央是标准的足球场,绿坪都是定期维护的,平时有其他单位租用场地搞一些比赛和活动。足球场外侧是一圈四百米的塑胶跑道,跑道旁还有沙坑、羽毛球场等。 体育场的地下是一些办公室,停车场在地下二层,乒乓球馆、篮球场在地下一层。一般情况下地下是不开放的。 因为要准备场地,学校特批男女学生会成员及相关运动员在二十、二十一日可以进入体育场。一班人马驻扎进这宽阔的体育场内,使得原本寂静的地方平添了几分喧闹。 羽夏身穿整齐的校服,手中拿着表单站在空地上,给每个人分配任务。天空中几只麻雀飞掠着蓬勃的朝阳,微风拂过草坪,掺起阵阵草香。 水音盘起了琉璃蓝色的长发,用头花绕成一团,只留稍许垂于耳旁。她的手中也拿着几页表单,这是这两天的工作清单。 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两位学生会长先安排好各自成员的工作,再将分配到同样工作的人合成一组,这样既平等又有效率。两队人马并到一起,羽夏和水音站在人圈里,水音下意识地看向羽夏的脸,不料羽夏也正瞅着她,两人目光相对,一个清澈明亮稍带些许单纯,一个平常无奇却含着万种风情。水音在目光触碰后的零点五秒内,连忙扭回头,万分的违和感涌上她的心头…… 这家伙一脸认真地看我干嘛! 这家伙怎么想起来看我了,羽夏此时心想。 短暂的几秒后,水音开始搭配人员结为小组,语气是那样的平静,但是脸上泛出的红晕却逃不出羽夏的眼睛。“填沙坑的男三女二。”原来的人群只剩下七八个人了。“负责运动员编号的一男一女。”又离开了两人,现在只剩下羽夏默默地站在水音的身后了。 “运旗杆的……”水音一直在低着头喊口令,完全没注意到身边的情况,可能是因为有些“慌乱”吧!“只剩下我了,五璃会长。”羽夏用蛮轻松的语气打断了她。水音这才抬起头,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面无表情的羽夏。她停顿了两秒,似乎憋了一句话回去。“旗杆在地下一层……我们一组。”水音故意避开了羽夏的眼神,转身离去。 两人一前一后,从体育场的空地一直走到看席下面的走廊。其它干活的同学不约而同地向他俩的方向看去,还听到有人发出了小声的议论:“那两人不是死对头么?怎么最近总能看到他们同屏出现呢。”“谁知道呢,早上听别人说,木辰会长好像给五璃会长找了工作呢。”“有这等事?他们俩肯定有猫腻!”“这样看来,他们还真像情侣呢……”“你呀,瞎猜什么!赶紧过来搭把手!” 羽夏虽说没听到别人的议论,但他还是能感觉到的。毕竟是学校里数一数二的“优质男”,哪怕是很细微的动作,也会被很多人看在眼里。 “羽夏!”就在两人即将迈下台阶时,看席上有声音叫住了他。两人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看到了站在过道上的阑珊。 阑珊身穿蓝白色运动服,束起火红的长发,拿着秒表的手正向羽夏挥舞着。“能过来一下吗?”阑珊的语调向上扬,和上甜美的声线,不由得让周围的男性们都看过来。 羽夏瞅瞅一脸灿烂笑容的阑珊,又将视线移向了正前方。就在羽夏的目光即将再一次与水音的连成一线的前一秒,水音把头扭了回去。“你去吧,我一个人就可以解决。”水音加快了下楼的步伐,几秒钟便消失于羽夏的视野中。 阑珊见羽夏没什么反应,便三步两步地跑下来,又一步步地走到羽夏身边。羽夏转过身,看到一脸疑惑并向台阶下方眺望的阑珊。“下面怎么了。”阑珊从一开始就已经注意着羽夏了,她看到了台阶下已空无一人,嘴角微微向上挑。 “没什么,你有什么事么。”羽夏的语气比海平线还要平。 “我报了一百米短跑,你能帮我训练一下吗?”阑珊充满期待的眼神里仿佛藏了一把刀。羽夏似乎读出了另一番意思,轻轻地吐了句:“可以。” 两人从体育场的这一边穿到了那一边,盎绿的草坪经过了几天前春雨的冲刷显得更加柔软,草翻出了新芽,不时会有麻雀落在上面。阑珊一直在跟羽夏聊着什么,而羽夏也是简单地回应两句。 “羽夏帮我计时好不好?”阑珊把秒表递给他,“挥手示意就好。”阑珊向起跑点走去。羽夏的眼神有些不对头,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危险一般。 台阶上方的空地处,好像有一个人站在那喊着什么。 离那儿近一些的人很快便听到了呼喊,接着,越来越多的人把空地占满,好像出了很大的事一样。 羽夏见到这样的情景,就如早就做好准备一样,抛下秒表冲过去,速度堪比与出弦之箭。 羽夏挤过人群,看到台阶下方围着三两个人,如碗底粗、四米长的旗杆斜置于台阶上。他一眼便认出了那团成丸子的蔚蓝的头发。 羽夏的心里如同打翻了调料盒,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僵硬又急速地走下去。围着水音的几名女生看到羽夏来了,便往后让了让。 只见水音故装淡定的坐在地上,双手护着左脚脚踝,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面带着笑容。然后,她看到了从人群中出现的羽夏,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生硬。她没有说什么,甚至没有看他第二眼。 羽夏看到了那被水音的双手挡住的红肿的脚踝,他的心脏如同瞬间加上了几百伏的电极,电得他哑口无言。 羽夏扯下了胸前的领带,在水音旁边蹲下来,把领带绑在了她的踝关节处。他的动作没有停顿,但是他的精神却如同被冷冻了一般。羽夏没有直视她的脸,水音也没有直视他的脸。周围的人有的小声议论起来:“木辰不应该是和五璃一组么?为什么只剩下五璃一个人了?”“哼,这要问问那位大少爷呀,身体娇贵到连旗杆都拿不起。”“喂,小声点,会被听到的!”“听到又怎么样,我才不怕他!” 旁人的冷嘲热讽一次次贯穿着羽夏的心,他知道错了,他才是最不能原谅自己的那个人。羽夏任凭同学七嘴八舌的说着,他埋着头,双眼藏于头发的阴影里。 他没有发现,任何人都没有发现,坐在那里的水音流出了晶莹的泪水。 “够了!”一声大喊停止了所有人的交谈。 羽夏惊起头,看到了由这位十分坚强的女孩留下的泪水,瞬间怔住了。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哭。 所有在场的同学也一样傻在了那里,他们不知道事情为何会发展成这样。 羽夏猛地上前搂住水音的腰,右手借力一抬,抬起水音的双腿,将她整个抱起来。 这回惊呆的不仅仅是围观的人了,还有水音。 羽夏没有去看她涨红的挂着泪痕的脸,稳稳地走上了阶梯。水音仿佛已经感觉不到脚踝的疼痛,脑海一片空白,全身依靠在羽夏的双臂中。就这样,羽夏的背影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地下却依然静得出奇。 在人群的外围,阑珊也站在那里,她神情凝重地掏出手机,在键盘上触点几下,悄然离开了。 羽夏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走到家。这路上,除了水音请求羽夏把她放下,羽夏回绝外,两人没有说一句话。 羽夏在家门前把水音放下,他右手护着她,左手取出钥匙。门被推开后,他又一把抱起水音,径直向她的卧室走去。水音实在是维持不住内心的淡定了,试探着问:“你……你要干嘛……”羽夏没有回答。 他走到床脚,稳稳地把她放在床上。他把枕头竖起来,让水音得以靠在上面休息。水音这才敢直视他的脸,羽夏一副严肃的神情,就像犯了错的孩子一样,看似风平浪静的眼神却又犹如波涛汹涌一般。 待水音躺好后,羽夏转身离开了房间,水音听他的脚步声应该是进了卫生间。 静静的几分钟之后。 羽夏拿着叠好的毛巾走进来,水音听到了脚步声,抬起头看着他。羽夏挑个床边坐下,把冰毛巾敷在了她的脚踝上,动作很轻。水音注视着他的背影,释然的露出了笑容。她把头发放下来,双手散了散,琉璃蓝色的头发就如一层蓝纱。 “抱歉。”羽夏的声音压得极低。 “没关系。”水音将左手轻轻抚在羽夏的后背上,面带微笑。 “我去做饭。”羽夏半晌答了一句。 看着他起身远去的背影,水音知道,羽夏又回来了。 羽夏走到门前,没有回头地说:“下次可别再被疼哭了哦。” 水音微笑地注视着那块凉度刚刚好的毛巾。 ――“才不是疼哭的,笨蛋。” 第六章 体育祭弦曲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四月二十二日,天气回温,最高可以达到二十三摄氏度。早上七点整,高一、二全体师生在体育场南门集合。学生会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相比于两天前的体育场变化已经很大了。 话说二十号那天,羽夏为水音做了一顿异常丰盛的午餐,两人都没有再提上午的事。羽夏去药店买了贴膏,亲手给水音敷上。下午羽夏留水音一人在家静养,自己又回到体育场帮忙。 羽夏再回去时,旗杆已经立好了,大部分人已经离开了,包括阑珊在内。华光?成看到羽夏回来了,放下了手头的活,朝他走过来。 “送她回去了?”成的声音刚好够羽夏听见。 “嗯。”羽夏微微点头,“还有什么任务吗?”“都准备的差不多了,还剩下一项重活:每个座位上放一瓶水和一块手巾,这么多人平分一下很快的。”夕阳依旧缓缓地下落着,点燃了几朵黄橙色的云。体育场上的人影变得越来越单薄。 “快吃晚饭了吧?”羽夏望望天说,“你们都回去吧,剩下的我一个人完成。”“你?”成不解的问。“嗯。”羽夏挽起袖子,抬手拍拍成的肩,“我吃过了。”成知道羽夏的心思,羽夏不是喜欢偷懒的人。“我让他们回去休息,我留下。”成还是很够意思的,三年的友情不用说。 体育场的顶窗反射着柔和的夕光,偌大的场地只剩下了两片人影。羽夏和成一人一趟,一边分发着东西一边闲聊着。“那个五璃,你以前认识?”“当然不认识。”“同学关系?”“当然。”成的问题,羽夏都不假思索地答着。成停下来,仔细打量着羽夏,又接着忙起来,“总之,你俩不是仇人就好。”成开玩笑说。 羽夏和成一言不发的从这头走到那头,又从那头走回这头,两人似乎都在想着什么心事。“月初,我去看稻樱了。”羽夏半晌说了一句。“我看到了,白兰花,我也带去一捧。”成直直腰,望了望远方的夕阳。“一年了。”羽夏的脑海中闪过整整一年的影片。 夕阳落山了,他们的最后一项任务也完成了。羽夏锁好大门,道了别,独自往家走。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开始你不曾留意,认为一切都没有改变,而恰恰在你的不经意间,时间会摧毁所有的一切,然后,再强迫你忘记这一切。 羽夏到家时,水音正在房间里看书。那时已经是晚上七点了。羽夏走上楼梯,无意打扰她。刚走上两阶,看见水音已经倚在半掩的房门旁,静静地看着他。“怎么了?”羽夏问。“啊?没事……想出来拿点吃的……”水音总觉得羽夏哪里不对劲。“我去做。”羽夏二话没说,转身下了台阶。“不……不用了……”水音想阻止,但是脚还没有恢复,不能大幅度走动。“很快的,等一下。”羽夏说着已经走进了厨房。 “你……没事吧?下午发生了什么吗?”水音单腿蹦到了厨房,手扶着门框问正在切菜的羽夏。“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休息。”羽夏第一反应便是这样,他走向水音,想扶她回去。水音轻轻推开他,用她那仿佛可以看穿一切谎言的眼神注视着他的眼睛。“没什么,只是想起些往事罢了。”羽夏知道,如果他不回答,水音一定会追问到底的。“唔……没事就好……”水音半信半疑的瞅瞅羽夏,“还以为发生了什么灾难呢……”水音其实也习惯了羽夏那副冷冷的神情,她甚至怀疑过羽夏患上了严重的面瘫症。 饭熟了,水音已经吃惯羽夏做的饭了。虽说当初的“租房合同”上写的是“晚饭自备”,可几乎顿顿晚饭都是羽夏下厨给她带份的。羽夏做的饭菜很普通,简单的食材、简单的做法,可是水音就是觉得他做饭的味道和其他人的都不同,可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同。 晚饭过后,羽夏把水音送回房间,自己走进了二楼的卧室。房间的灯仍没有换新的,在一张小圆桌上有一只发光的红蜡,蜡旁放着一只手表盒、一部很普通的手机和一副眼镜。 羽夏又一次走到那扇窗前,透着玻璃向漆黑的远处眺望着。片刻,他的身影又淹没于漆黑的房间里。 其实,那天晚上,就在羽夏回到房间之后,水音曾蹑步到楼梯口,双眼望着那扇紧闭的大门,良久。 早上羽夏并没有和水音一起出发,羽夏醒来时水音已经出门了。体育场的座位按班级进行划分,a(1)班和c(2)班间有相当一段距离,羽夏随意选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时不时冲着c(2)班的方向卖呆。 运动员已经开始检录了,成报了男子一百和四百,天生运动神经发达的他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了。羽夏本着冷冷的态度,推掉了一切项目。其实他的体能绝不比成差,这一点成心知肚明。 “羽夏!”一个声音打破了羽夏正独享的宁静。羽夏并没有立刻回过神来,他不希望有人打扰他。 阑珊虽说是学生,但是校长女儿的身份要比学生这个身份强势太多。她只是对负责老师耳语几句,老师便连连点头。 “羽夏,来评委席帮帮忙好不好,我已经帮你请好假了。”阑珊走到他身旁说。羽夏颇疑惑地看着阑珊,遂而跟着她离开了看席。两人在足球场上走着,羽夏刻意地与她隔开一段距离,双眼依旧停留在c(2)班的方向。 如此明显的举动,阑珊当然看在了眼里。她故意试探他说:“怎么,在找那个五璃?”阑珊也顺着那个方向看去。羽夏没有回答,收回了视线。 检录处和评委席是挨着的,当羽夏和阑珊到那儿时,成已经准备开跑了。羽夏接过阑珊递给他的表单,这是记录每位选手的成绩单,由终点发来的成绩在这里进行汇总并排名。“这可是个细心活,不要溜号哦。”阑珊的脸上时刻带着微笑。 羽夏侧坐在椅子上,手中的铅笔在表格上飞快地舞动着。高一男子一百米,成不出意料的拿了第一名,比第二快了近一秒。看席大体上被分成了三段,高一区域是最热闹的,学生们都很投入,参赛的人也是最多的;高二区域就没有高一热闹,出席人数也仅有总数的百分之八十左右,主要是因为那些企业家的少爷千金被父母调到自己的公司中进行实习培训,一年之后,他们就会接管家族企业,一夜之间变成富豪。既然口含金钥匙,当然不需要在这学校里浪费时间,至于阑珊,当然是接管这所星语高中,只是现在暂且待在学校消磨时间罢了。高三是为那些中、低等阶层家庭的孩子们准备的,家族世世代代都是给别人打工的,能有什么资本让孩子享清福呢?每年都会有大量企业公司派专人来到星语,挑选高三毕业的学生(若是没有高三毕业,拿不到毕业证,是不会有企业录取的)。被选中的学生还要接受一系列的应试,可谓前途多艰。出于以上原因,高三是最安静的区域,包括运动员在内人手一本书,与这个激情四射的赛场格格不入。 羽夏放下手中的铅笔,无意地瞟了眼吵闹的检录处。那人头攒动的地方,隐约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第七章 体育祭转曲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水音!她来检录处干什么。羽夏心中冒出疑问。他站起来,慢慢地接近她,生怕被她发现一样。 水音正在和裁判交谈着什么,透过那蔚蓝的发隙,羽夏能清楚地看到她的侧脸。水音上身穿着白色的长袖运动服,下身是一条运动短裤和一双白色运动鞋,虽说衣服款式已经过时了,但是依旧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羽夏走过去,紧贴在她身后,一股清香的皂角味儿扑入他的鼻子。他听到了水音与裁判的对话,是关于赛道的。 水音感觉到背后的气息有些不对,她一转身,被身前突然出现的羽夏吓了一跳。水音连忙退了一步,白皙的脸顿时红了起来。“木辰同学……你……怎么在这儿……”水音依旧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你报了一百米短跑?”羽夏的语气似乎夹杂着一丝质问。“唔……嗯……是几天前报的……”水音脚踝上的纱布边露出了鞋帮。羽夏冷冷的脸上似乎加了几分不安。 广播室的音响传出了“运动员就位”的命令。 水音貌似感觉到了羽夏心中的矛盾,“那个……我会慢慢跑的……别担心了……”水音的声音很小,而且语气比平常大有不同。羽夏紧锁的眉头舒展开了,嘴角有稍许上扬。水音脱下长袖的外套,里面是学校统一购买的运动服。“可以……帮我拿下外套吗……”水音弯着胳膊把外套递出去。水音的头略向下低,蓝色的头帘遮住了她的双眼。羽夏伸出双手稳稳地接过来,外套上还残留着水音的体温。 没等羽夏说话水音便跑开了,长长的马尾左右晃动着,反射着金黄色的阳光。 “哟,羽夏,聊得不错嘛。”在他背后不远处,一个充满嘲讽的声音传来。 羽夏没有理睬,转身向评委席走去。阑珊一个箭步挡在他面前,提高语气说:“你竟然会看上那个穷丫头!?”羽夏仍装作没听见一样,错开身子继续往回走。 “站住!”阑珊气冲冲地走到羽夏面前,从衣兜里掏出手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看看这是什么!”一张羽夏抱着水音站在光田路二十二号的照片被锁定在阑珊的手机上。 “你也会干出偷拍这种勾当啊。”羽夏轻蔑的笑着。 “呵,如果你再与她有任何交集,我就会让全校看到这张照片!”阑珊气急败坏的连音量都控制不住了。 “哦?”羽夏板着脸,双眼死死盯着她。“你大可以试试。”说完,便转身走开了。 羽夏顺着一百米的跑道径直走向终点,离很远便看到了正在歇息的水音。水音身旁围着三五个男生,男生们个个面带笑容,像是在祝贺她什么。一条洁白的毛巾缠在水音的颈部,被盘起的长发稍微有些散乱。羽夏没有走进她,而是站在不远处默默地看着她,微微笑。 水音自然是注意到了羽夏,见羽夏没有过来打扰她们对话的意思,她便找了个借口唬走了那些男生。水音见他们走远后,小步快速地朝羽夏走过来。“你怎么不过来啊?”水音看上去蛮高兴的,脸颊微微泛着红光。羽夏欲言又止,瞬而话锋一转:“成绩如何?”“第四……我可是按你说的慢慢跑的啊!”水音嘻嘻笑着。羽夏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他面向体育场的大门,一抹薄云遮住了半轮朝阳,他以一个十分温柔的语气对水音说:“奖励你喝汽水怎么样?”柔和的阳光斜射在她的脸上,就像一幅画像。“好啊。” 在体育场旁的中央公园,羽夏和水音坐在长木椅上。“披上吧,别着凉了。”羽夏把叠得整齐的衣服还给她,那股子清香味儿依然能闻到。“嗯……谢谢。”水音仔细的穿好,撩开夹在衣服里的长发。“想喝什么?”羽夏亲切地问她。“嗯……都行啦……”水音歉意地笑笑。“要不,跟我一起去?”羽夏以为水音不好意思让他请客,所以才说随便的。“唔……嗯……”水音跟在羽夏身后,沿着鹅卵石路向远处走着。在这儿偶尔会有麻雀之类的小鸟逗留在路边觅食,它们不怕人,如果你蹲下来喂它们,它们甚至会跳到你身上。顺带一提,看似普通的汽水在海灵镇可是个稀缺玩意儿。由于四面环海,海灵镇的饮料运输都是由私人企业负责的。成本仅有四、五元钱的汽水,经他们一转手,就变成了十几、二十几的奢侈品,所以只有十分有钱的人才会买一瓶来品尝。 零售机在公园喷泉旁的沙地上,即使不常有人光顾,它也是一尘不染的。汽水种类不是很多,仅有三五样。水音当然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会和汽水零售机有交集。她站在这偌大的玻璃窗前,脸紧贴在玻璃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些瓶瓶罐罐。“拿不定主意的话也可以多选几个。”羽夏看着她那纠结的样子,忍不住这么说。“嗯……这个。”水音指的是最左侧的一只黑色易拉罐――特浓咖啡,十元。羽夏知道,她点的是这里最便宜的之一。羽夏把纸币存进去,自己点了一瓶柠檬味汽水。水音把它拿在手中端详着,这毕竟是个稀罕物,上面的运输商是海外的一家企业,厂家更是遥远。两人拿着饮料就近坐了下来,羽夏帮她拉开拉环,浓浓的咖啡香扑鼻而来。水音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脸上的表情顿时石化了…… “好苦……”水音支支吾吾地说。水音嘟嘴的表情瞬间萌化了羽夏…… “喝不惯?”羽夏刚刚拧开瓶盖,“喏,跟你换。”羽夏把汽水递过去。水音难为情地说:“没事的……这个还……”话没说完,抬在手中的咖啡便被羽夏提走了,而那瓶满满的柠檬汽水放在了她的手上。“正好,我比较喜欢咖啡。” 羽夏拿过咖啡,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喂……!”水音眼瞧着罐沿接触了羽夏的嘴……羽夏咽下去,头缓缓转向水音,一脸无辜地说:“怎么,你还要来一口么。” “才不要!你个变态!”水音涨红了脸,喊道。 水音轻轻喝了一口柠檬味的汽水,嗯,真的能尝出淡淡的柠檬味,喝在嘴里滑滑的,带着气泡。“这个如何?”羽夏一直在注视着她。“唔……这个很好喝!”水音点点头。“是么?那我也要喝。”羽夏象征性的把脸凑到汽水旁。水音急忙拿开,“才不给!”“大方点嘛……”羽夏又凑过去,水音把汽水向后举得高高的。“不给!变态!”“就一口啊~”“不给!”“五璃会长~”“不给!自己去买!变态房东!” …… 羽夏把手搭在椅背上,头仰望着蓝天,时间已到正午。 水音靠在椅背上,双手并于腿间,想着心事。 “呐……木辰同学……在和夏火同学交往吗……” 春天独有的蒲公英味儿的微风轻轻拂过水音的脸颊,撩起翩翩长发。 第八章 体育祭终曲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羽夏看着快要把脸低到腿下面去的水音,十分正经地回答道:“当然没有,只是普通同学关系。”水音稍微抬起头,脸上的顾虑消失了。 体育祭直到下午四点才结束,而羽夏和水音却一直没有回去。这并不是老师没有发现,而是因为成一直在替他俩打马虎眼。这都是后话了。 羽夏和水音用一下午的时间把中央公园逛个遍,大约下午五点,一通电话搅扰了欢快的气氛,那时他们俩正在林荫道散步。 电话是打给羽夏的,他从衣兜掏出手机,屏幕上的那串号码既熟悉又陌生。羽夏皱皱眉,摁下接听键,里面传来女性的声音。“少爷,请过来一下。”羽夏冷冷地答了句:“知道了。”便挂掉电话。 “有人找?”水音看羽夏的脸色有些不对。“嗯……”羽夏点点头。“那快去吧!注意安全。”水音冲他笑笑,夕色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衬的笑容更加纯真。羽夏往西北走,水音往西南走,她道了别,走上回家的路。羽夏望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快步追上了没走多远的水音。 “我送你回去。”羽夏与她并排走着。水音知道他这样做的意义,上次的事看似已经过去了,其实它已经深深烙在了羽夏的心里。水音微笑地点点头以示回答,步伐变得轻快许多。 羽夏把她送到家门口,叮嘱说:“锁好门,饿了自己弄点吃的。”水音看他一脸认真的样子,不由得笑出来。“知道啦!早去早回!”羽夏听到门锁上的声音后才放心的离开。 羽夏沿着和人街一直向北走,最终走到了依旧写着“招聘”字样的那家餐厅。羽夏站在门前踌躇了一会儿,遂而上前推开门。 羽夏前脚还没迈进,就听到了一阵统一而整齐的“少爷”。前些天的那位老板娘在门口毕恭毕敬地站着,两侧站了一班管家打扮的人。 羽夏已经习惯这种他十分不喜欢的规矩了。他随便挑了张椅子坐下,十分严肃地说:“什么事。”老板娘连忙走过来,十分谦恭地说:“受老爷吩咐,了解一下您最近的生活情况。”羽夏双眼看着没人的地方,冷冷地说:“这还需要问我么,你们不是监视得一清二楚吗……”老板娘脸上颇有些尴尬,遂而又说:“那恕我直言了,对于把少爷的房间租给其他学生这件事……”老板娘没有继续往下说。羽夏瞟了她一眼,强硬地说:“什么意思。”老板娘如坐针毡,话在嘴边却又说不出口。“我是担心少爷的安全……”老板娘语尽词穷。“哦?那你们大可不必担心,我不会出事的。”羽夏起身欲走。“可是……!”老板娘知道,如果今天不能完成老爷吩咐给她的任务,就会饭碗不保。“老爷近期回来海灵镇视察,如果看到是这个情况,恐怕……”老板娘开始打起羽夏父亲的牌。“这不关我的事,我很久之前便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了,现在的住处是我自己挣来的,我想让谁住就让谁住。还有……”羽夏顿了顿,“他不是已经知道了么。”羽夏直视着她的眼睛,在那棕色双眸的凝视下,任何谎言都暴露无遗。羽夏见她不作声,便冷笑一声,接着说:“既然如此,又何必假惺惺地谈我的安全?”羽夏的话听似轻描淡写,却字字如钉。 羽夏不慌不忙地大步走出餐厅,只留下众人那哑口无言的神情。 羽夏到家时天已半黑,门市的锁显然被动过,不过羽夏并没有在意。他推开门,只有厨房的灯亮着,一股淡淡的香味袭来,勾起了羽夏的饿意。 “我回来了。”羽夏走到横拉门时说。水音坐在一桌子菜前,手里正捧着羽夏常读的那本《福尔摩斯探案全集?第三册》。她抬起头,第一反应便是羽夏的脸色有些不对。水音笑笑说:“快坐下吃饭吧!不好意思,见这本书放在这儿便拿起来读了读,不会介意吧?”羽夏摇摇头坐下来,“当然不会,感觉内容如何?”桌上的饭菜还冒着热气。“蛮吸引人的。”水音把书合上,放在一边。羽夏尽管强颜欢笑,可水音还是看出了问题。吃饭时,她不止一次想问羽夏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一种莫名的阻碍迫使她只好问些别的问题。 “饭菜如何?”水音想从羽夏回答的口吻中揣测他的心情。“嗯,很可口。”羽夏报以微笑。“嗯……我下午卖了些面包,这是利润,一人一半。”水音取出信封,放在那本书上。“怪不得,连屋子里都弥漫着麦芽味。”羽夏的言行较平常并无两样,不过他越是正常,就越是显得不正常。 那晚羽夏吃了很多,因为他好久没吃过别人做的饭了。水音的烹饪手艺和做面包一样精通,毕竟是穷人家的孩子,掌勺的年头长,自然做饭色香味俱全。水音见羽夏吃得这么香,心里放心了许多。 “我来洗碗!”水音待羽夏吃完,主动收拾起碗筷。“我洗。”羽夏卷起袖子,站在水池旁,一边倒着洗涤剂一边说:“你忙了一下午了,脚吃不消的,快去休息吧,记得换药。”羽夏言辞温柔,与前些天的口吻截然不同。 水音有些迟疑地答应了。羽夏一定有心事!她想。她默默地擦净桌子,临回屋前还顾了眼羽夏的侧影。她没说什么,悄悄地关上门。 羽夏处理干净后便上了楼,二楼依旧黑漆漆的,把羽夏的轮廓牢牢地关在其中。羽夏掏出手机,摆弄几下,遂放在了桌子上。他拿起火柴,“刷”的一响,点点烛火便成为了这黑夜的主角。他又拿起桌上的铅笔,在圆桌前的墙壁上比划了一下,站立良久。 “木辰同学!”二楼的门隔音效果很差,羽夏听到了水音在叫他。羽夏放下笔,吹灭蜡烛,转身下了楼。 水音站在楼梯口等待着,她见羽夏打开房门,身体从漆黑的背景里面显出来。两人面对面站着,水音举起手中的托盘,托盘上是两条金黄色的面包。“这个……是我给你留的……尝尝吧……”水音显然不是想说这句话。“谢谢。”羽夏面带微笑的双手接过托盘,却没有要回屋的意思。 “那个……还有一件事……”水音暗中咬咬牙,“其实我不该问的……可是我实在想知道。下午,没出什么事吧?”水音的眼神满是关心。 羽夏听后,表情先是凝滞,随即舒心地笑了。他十分温柔并且带有磁性地说:“没有,一切安好。”水音仿佛听出了另一层意思,会心地笑了。两人回到各自的房间,水音不久便睡了,而羽夏却就着窗外的月光一口口品尝着这松软的面包。 如鹅绒般蓬松的面包一片片地披在羽夏的心上。 ――暖暖地。 第九章 灰色记忆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这要从三年前,也便是水音念初一那年说起。那是初一下学期,大约十一月份。接连袭来的几场大雪给整个海灵镇披上了银纱。气温直线下降了二十多度,这是在海灵镇十分罕见的事。 尽管天气恶劣,但穷人们还是要工作,不像那些富人财团,躲在自家的暖炉屏障内,阅着书赏着雪,十分惬意。水音的父母都是从一个很偏僻的不知名的小镇来到这里谋生的,原因很简单,这里没有税收。 水音一家虽然谈不上富裕,但是丰衣足食还是能做到的。水音的父亲是建筑工人,早出晚归风雨无阻。他的身子骨很结实,脾气也特别好,是位优秀的父亲。水音的母亲是一家服装店的收银员,要是说水音烹饪水平高,多半是遗传母亲。在水音很小的时候,母亲便开始教她做菜,以她母亲的话来说:“做得一手好菜,将来就可以抓牢老公的胃。” 那天水音伴着暮色回到家时,母亲正在厨房炖着鸡汤。那滚滚的热气融化了烟囱上的积雪。每到星期五,母亲都会熬一锅鸡汤,为水音和她丈夫补补身子。水音回到家会先帮母亲盛汤热饭,然后两人坐在桌前等待着水音父亲的身影。 偏偏那天晚上,娘俩没有等来水音的父亲,而是等来了一通急促的电话。 “喂!?我是工地的,浜悠他出事了……” 窗外,又下起鹅毛大雪。 “那个晚上,我搀着母亲一路奔向父亲的工地,雪花是如此的密,看不清前方的路。母亲当时心急如焚的样子我至今记忆犹新。到了工地,天已黯淡下去,一环又一环的人围在工地脚手架的前面。母亲挣脱我的手,一头钻进人群中。” 脚手架前是尚未建好的“银白色堡垒”,雪花融化成雪水浸在砖瓦上,封住它原本的红褐色。一盏幽黄的油灯挂在脚手架的半中央,可惜那点点光辉被无情的暴风雪吞噬殆尽。人群之中,水音的父亲静静地躺在那里,右腿被几百斤重的钢板死死咬在里面。从伤口流出的鲜血顺着地上的积雪向四周散去,仿佛给冰封的路面烙上了印迹。 “母亲一下跪倒在父亲身前,绝望般地呼喊着他的名字。围观的人用尽力气把钢板移开,我瘫坐在雪地里,不敢相信这一切。母亲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给父亲披上,把他搂在怀里。那几分钟里,我想了好多,我多希望这一切都不曾发生……” 救护车的声音如涨潮的大海般波涌而至,人群让开了一个岔口,水音的母亲小心翼翼地把父亲抬上担架,那时的他已是奄奄一息了。 几天后,水音的父亲被转到惠慈附属第一医院接受住院治疗,诊断结果为:右腿粉碎性骨折及轻度脑震荡。据目击者称,水音的父亲是因失足从脚手架跌落,摔在了脚手架正下方立着的钢板上。右腿是着力点,腿带动了钢板,在跌至地面时钢板压在他的腿上。如果不是那钢板缓冲了一下,想必后果会更严重。工地报销了住院的费用,但是陆续而至的医药费却让水音一家不知所措。 “父亲是两天后苏醒过来的,在做了简单检查后被转到惠慈附属第一医院。母亲两天来一直陪在父亲身边,不吃不喝。父亲苏醒的消息我是从老师口中得知的。周一放学后,我去医院看望他,他的右腿被打上了厚厚的石膏,头上缠着纱布。他的声音很虚弱,十分虚弱,就算贴近他的嘴边也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五颜六色乱成一团的电线、滴管连接在父亲身上……” “他的双眼仅能睁开一道缝,见我来了,嘴角尽力地向上挑,冲我笑。我控制不住地捂住脸,眼泪如同拉不上的闸从眼中崩流出来,飞奔出病房……” “我看到女儿飞奔出病房,第一反应是马上追出去,可是我忍住了。可这时值部却硬挺着把那只插满针头的手移向我的手旁边,用小拇指轻轻点着我的手腕。我知道,他想让我追出去看看。见我没反应,他便加上了无名指,一起敲点着我的手腕,这每一次敲点,都仿佛敲在我的心上,又疼又痒。我以微笑回应他,起身离开病房又轻轻地关上房门。就在门阻断了我与他之间的视线后的那一刹那,迟来的泪水决堤了。” 水音靠着墙角蹲在地上,抱头痛哭。水音的母亲一边哭一边挪到水音身边,蹲在地上把她搂入怀里。 “母亲和我相拥痛哭,几天来内心积攒下的恐惧、无助、苦楚一并发泄出来。母亲在我耳旁嗫嚅了一句:‘在你父亲面前,不要哭。’我点点头答应了。” 家里的顶梁柱倒了,经济成为了巨大的困难。水音的母亲不惜卖掉了各种家具、电器,筹钱为他治病。水音很懂事,在父亲面前从来不讲悲伤的事。四个月后,父亲出院了,开始在家调养。他的右腿没有被治好,原因是家里实在拿不出一元钱了。他只好常年与石膏为伴,维持现状。水音的父亲曾几次想说服妻子,放弃腿部的治疗,却都被妻子毫无商量地驳回。 “女儿很懂事,每天放学都会去打些零工补贴家用。周六、日替我照顾她父亲。我并不觉得这和以前的生活有什么不同,因为他们俩,一直陪伴在我的身边。” “母亲每周五还是会烹上一锅鸡汤,把鸡腿、鸡翅之类的评分成两份,一份盛给我,一份带到卧室给父亲补身子。我偷偷地把这些留下,冷藏起来,等到第二天周六作为父亲的午饭。母亲周六、日也要上班,只为每月多挣五百元钱。” 白驹过隙,一晃三年。水音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星语高中,可家境却一天不如一天。祸不单行,就在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之际,水音的父亲的腿病突然变严重,腿骨经过三年的静养依旧无任何好转。今年二月份,水音的父亲再次入院治疗,高额的医药费又一次陨石般砸下来。 “无奈下,母亲卖掉了住了近二十年的房子,搬去医院照顾父亲。母亲每月会寄给我六百元钱,但我分文不用。我觉得我能靠自己生存下去,就像母亲刚到海灵镇时那样。” 童年的记忆对每个人的成长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它们有的温馨、有的悲伤,但重要的并不在于它们如何鲜艳或者如何单调,而在于你如何看待它们。只有你笑看回忆,回忆才会成为过去。 水音在父母性格的影响下,变得坚强、执着、乐观。就算天大的困难降下来,她也能坚强面对。“困难嘛,难不住你也就没什么可怕了。” 没错,正如他父亲常说的那样。 “好事多磨。” 第十章 心跳房租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四月三十日,四月份的最后一天。水音赶着夕阳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就在今天上午,她见到了日夜思念的父亲母亲。 依旧是那幢与三年前一模一样的医院,门口的老杨树,主楼上的红十字……哦,对了,医院六楼右数第三个玻璃窗是打不开的,不知锈掉的窗锁换掉没有。 水音在医院大门前静立几秒,深吸了一口气,又缕了下头发。她要调整好状态,以一个最优的面貌去见她的亲人。 这次,病房设在了五楼,最左边倒数第二间。 水音轻轻敲敲门,随而推开,一股子温暖柔和的阳光扑在她的脸上。水音逆着阳光袭来的角度看到了那两个熟悉的人影。“孩儿他爹,女儿来看你了。”水音母亲的声音并没有因时间的摧残而更替,依旧是那么清脆。水音洋溢着笑容,一月之久的牵挂都不再显得沉重。水音把洗好的水果一个个地从保鲜袋中拿出来,放在床头柜上的果盘里。 一家三口聚在一起,仿佛有说不完的话。欢声笑语中,所以留意到了母亲头上的几丝白发,就如黑绸上的瑕疵,令人担忧。所以把近一个月的生活情况与父母说了说,当然有真有假了。她看得出,母亲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水音直到下午四点左右才提出离开,水音的父亲让孩儿她妈代劳他送送女儿,于是母女俩面带笑容的离开了病房。 病房内外,仅隔了一扇门,一扇刷着白油漆,钉着铁把手的门。 在医院二楼的休息间,母女俩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这里很少有人,没有喧闹的交谈声,也没有欢声笑语,甚至连温暖柔和的阳光也没有。水音的母亲先开了口,声音不再那么清脆,反而让人感到一丝疲惫。“医院的大夫找我谈了,值部的腿部肌肉开始出现坏死现象,如果两个月之内还不能做手术,就必须截肢。”水音听后不禁心头一颤,她从手提袋里拿出了一件信封,信封口已被胶粘紧。她迟疑了一下,拆开封口,又从手提袋里取出四百元钱,放进信封。她把信封递给母亲,稍带哽咽地说:“这是我这个月打工攒下的钱,给父亲买些营养品吧。医院说手术费要多少钱?”水音心里五味杂陈。 水音的母亲低着摇摇头,没有回话。 “我会尽力去筹钱的,照顾好父亲和自己,我抽空再来看你们。”水音注意到了母亲那近乎绝望般的表情。水音笑了笑,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地说。“水音……”水音的母亲一把抱住女儿,“委屈你了。” 水音轻轻拍拍母亲的后背,似乎两人的角色互换了。“等我好消息。”水音告诉自己必须得走了,再不走,恐怕就永远不敢走出去了。水音出了医院,再一次驻足,深吸了一口气,缕了下头发。 她并没有选择直接回家,而是绕道经过了自己原来的家。 水音站在那幢房子的正前方,双眼一眨不眨地打量着什么。这房子已经归某个房地产企业所有了,正等着它的新一任主人呢。从铁门向里看去,之前那个绿皮的报筒已经被拆除了,是啊,用了十多年了,也该退休了;那房门上挂着的风铃也不见了,是啊,要不然也不会有人听到它发出的声音了;那房屋表面的墙皮也开裂了,是啊,不会再有人定期维护它了;那烟囱再也不会吐出鸡汤的香味了,是啊,到年底它又要叠满积雪了…… 水音看着这死寂的房子,领悟着物是人非的真谛。她突然觉得自己并不适合这里,又觉得在这里遗失了什么。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回去吧。”她自言自语。 水音赶着夕阳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现在最令她发愁的,是这个月的房租。 水音回到家,看到羽夏正在翻腾楼梯下方的杂物。水音刚想开口,却被羽夏抢先了。“回来了?”羽夏停下来,望着站在门口的水音。水音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脸色不太对,因为她没有养成在这所房子前调整状态的习惯。“嗯……”水音担心羽夏提起房租的事儿,三步并两步的回了房间。羽夏看看那紧闭的房门,脸上浮出了一丝微笑,继续忙碌起来。 夕阳下了山,四月份的最后一天还有六个小时就要结束了。水音一直待在屋里没有出来,她靠在床上,回想着今天所发生的一幕幕。那四百元是打算用来交房租的,可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水音不得不让母亲多燃起一点希望。 羽夏在厨房做好饭菜,一一端上桌,今天的菜谱是红烧肉和蘑菇蛋花汤。水音此时此刻正蜷缩在床上,任凭各种不可能的想象穿梭于自己的脑海里。她双手扣在头上,手指不停地翻卷着琉璃蓝色的发丝,柔顺的长发变得稍许杂乱。“难道……就这样装傻逃避下去吗……”水音自言自语着,“当初还信誓旦旦的说了大话,木辰他一定会嘲笑我的……说不定,我不会再住在这里了……”水音说到这儿,眼眶湿润了。“明明开始喜欢上这里了……”水音那夹杂着不甘心的泪水顺着眼角一滴滴地润在被子上。从外面渗进来的、充满诱惑味道的菜香味打动了水音稍红的鼻子。“咕……”水音的肚子在煎熬中呼喊着,敲起吞食的鼓点。 水音听到自己肚子叫的声音后,突然停止了哭泣,她连忙擦干眼泪,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一样。她的嘴角有些上扬,双手简单理了理散乱的头发。“我真傻。”她说。 水音把房门微微打开,外面很静,只有厨房的灯亮着。水音手里攥着那仅剩的一百元纸币,蹑手蹑脚地走进餐厅。羽夏装作没有发现她,继续品读着他的那本《福尔摩斯》。水音急喘了一口气,快步走到羽夏身边,硬着头皮说:“对不起,我没能凑够房租,但是请你收下这一百元,剩下的我一定会补齐的……”水音话一出口,大脑便如同被漂白粉漂白了一样,六神无主。她把攥在手心的钱递到桌子上,又急忙抽回手。 羽夏一脸坏笑的扭过头,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样,不慌不忙地说:“恩?这样啊。没关系,根据合同……”羽夏故意没有继续往下说。水音知道他要说什么,她清楚地记着,代替交钱的方法…… “把手给我……”水音低着头,脸颊早已通红。羽夏怔了一下,犹豫地把手伸给她。水音整张脸都藏于蓝色的细纱下,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见她伸出右手,轻轻握住了羽夏悬停在半空中的左手。 就在相互触碰的那一刹那,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只能听见两人“砰砰”乱跳的心跳声。 水音把脸凑过去,温柔地吻住了羽夏的手。那种软绵绵的触感,让羽夏难以忘却。 “可……可以了吧……”水音吻了足足五秒后突然把手松开。羽夏稳了稳说:“按合同,我不能收这一百元钱。”水音仍低着头,“不行……那样你不亏大了……”水音支支吾吾地说。 羽夏一个起身,离她十公分不到。他侧过脸,隔着那层蓝纱,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脸颊。水音如同触电了般,猛得一抬头,两人的目光巧妙的对接在一起。“现在我不亏了。”羽夏头一次保持了十分钟的笑容。“你……你你你……你个变态!”水音闭着眼睛冲他喊。“随你怎么说。”羽夏若无其事地坐下来。“变态房东!”“再不吃可就凉了哦!”“才不吃变态做的东西!”“那我都吃了哦。”“喂!开玩笑的!给我留点啊!……” 第十一章 绝密情报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悲喜交加的四月就这样过去了,不断回升的温度暗示着夏天不久便会到来。五月是春雨的代名词,由于海灵镇的地理环境,五月份的降水量约为全年的四分之一。五月的海灵镇是朦胧的,也是迷离的。 对于星语高中的学生来说,五月伴随着一场灾难,那就是九死一生的期中考试。 期中考试是在各自的班级进行,每考场两名监考员。五月六日下午,考完最后一科的水音正在班级里收拾东西,学校安排考完试后学生回家休息。c(2)班的学生陆陆续续的离开了,水音是最后一个走的,她检查好窗户,背起肩包走出了教室。 “五璃同学!”走廊里,一名男性的声音从后面追上水音。她回头一看,原来是照过几次面的华光?成。水音停住脚步,心想华光找自己会有什么事。成跑到水音面前,喘着粗气说:“有件事……需要你帮忙……”“恩?什么事?”水音既好奇又疑惑。“嗯……”水音见成难以开口的样子,还以为他要……“五璃同学和西守的关系怎样?”成开口道。“西守?西守?蒲公英?”水音纳闷华光怎么会提起这个人来。“就是她……”成又开始纠结起来。水音也是急性子,“到底怎么啦?”成咬咬牙说:“你能帮我要一张她留短发时的照片吗?”水音会意的笑笑:“哟,看上人家啦?”成像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一样,水音刚一开口,他便连忙摇头。“不不不,只是一些私人原因……”水音假装领会地说:“哦?”成清清嗓,正经地说:“如果明天放学前能要到的话,我就用一个绝密情报跟你交换。”水音好奇地追问道:“什么绝密情报?”成摆摆手说:“现在不能说,总之很绝密就是了。”水音本着乐于助人以及好奇心的驱使下点头答应了。 回家的路上,水音在脑海中不断捕捉着关于西守的画面,在她的印象里,西守似乎除了在学校公事外与水音并没有交集。西守就读于a(2)班,金麦色的头发,灰色的眼睛,可爱的外表下是十分成熟的性格,一看就是经历了“大起大落”的人。她为人严谨、细心、不爱说话,但有一点很奇怪,虽然她学习十分刻苦,可是成绩却一直处于中下游。 “虽说是答应了,可是到底要去哪找啊……”水音自言自语着。西守现在是长头发,总不能叫她剪成短发吧!又不是很熟……水音走一路,想一路,仍想不出个方法。 当水音到家时,羽夏已经在楼上休息了。“我回来了!”水音不知什么时候养成了这个习惯,每次进家后不管家里有人没人都会喊上一句。羽夏听到了水音的声音,应着声音开门出来了。“考得怎么样?”水音正在换鞋,听到羽夏出来了,便随口问道。“还可以,你呢?”羽夏很自然的拿起水音换下的鞋,放进鞋柜里。水音想想说:“物理最后一道题应该做错了。”羽夏跟她打赌道:“如果这次你考了第一,就把你的一天时间借给我,如何?”“那你要是第一呢?”“那就免你这个月的房租。”“你不会放水了吧……”水音可不认为羽夏会打没有胜率的赌。“当然不会。”羽夏微笑地伴有诚意的回答。“好,成交!”水音心想,无论怎样她也不会吃亏。 晚上,水音给两人做了丰盛的晚餐。不知是不是因为上次交房租留下了条件反射,水音每次与他共进晚餐时,脸颊总会微微发热,像樱桃一样。至于照片的事,水音已经想好该怎么做了。 第二天上午的课间休息,水音只身走到了a(2)班。a(2)班就在羽夏班的旁边,但水音路过a(1)班时并没有看到羽夏的身影。 她的突然出现,不得不让二楼的男生们放缓了脚步。a(2)班当然也有很多支持她的人,那些男生见到会长光临,纷纷迎出去问这问那。“哟,会长,来找谁啊?”水音倒是有些不自然,但很平常地说:“我找一下西守同学。”蒲公英坐在第一排最左边的座位上,那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座位。西守?蒲公英正坐在那儿不停地书写着什么。她似乎长了一张永远不会变模样的娃娃脸,齐头帘下一双灰色的大眼睛,甚是讨人喜爱。然而她十分内向的性格却使得本应成为班级红人的她名声不振。蒲公英的颈部戴着一条项链,但只有一根白色的细线露于衣外,所以没有人知道项链上挂着的是什么物什。她的成绩并不优秀,哪怕看上去她要比别人用功得多。 男生们一听到“西守”这个词眼,便立刻消停下来,用手指指西守的座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水音微笑着点点头,悄声走到她身边。“西守同学。”水音凑到她耳边以细微的声音说。西守缓缓抬起头,两只水灵灵的眼睛注视着水音,“会长?” “那个……有件事想拜托你……” 夕阳透过校园里的杨树嫩叶斜射入教学楼,上面映着学生们渐渐拉伸的影子。成事先约好水音在教学楼一楼大厅碰头,水音收拾好书本,拿着成借给她的相机在大厅等候着。不多时候,只听见从楼上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成连外衣都没来得及换,忙三火四的跑到水音跟前,张口便问:“拍到了?”水音点点头,把手中的相机递给他。 ――那是一张蒲公英把头发扎成马尾的照片。 成看这照片看得入了迷,半晌不说一句话。他原本充满期待的眼神中不知为何多了几分欣慰又多了几分沮丧。“怎么了?拍的不好看?”水音心中产生了疑惑。“不……很好看。谢谢!”成关掉相机,收进书包里。“那……你口中说的‘绝密情报’是指……”水音还记着这事儿呢,也是,如果当初不是因为想知道情报的内容是什么,她也未必会帮这个忙。 “情报嘛……”成清清嗓,卖了个关子。“你可听仔细了,这个情报可不是打听得出来的。”成稍稍降低了声音说:“这个月十八号,是羽夏的生日。”水音听后语塞了几秒钟,成便继续说道:“这家伙已经很久没有过一个像样的生日了,我想,如果是你为他过的话,他会很开心的。”成冲水音笑笑。水音本想象征性地推辞一下,可听完他说的话又咽了回去。成道了别先行回去了,水音却沉默了许久。 成出了校门沿着校东侧的路一直向前走,道路两旁立起的高楼连影子都是笔直的。他走到一座公寓的单元门前,掏出钥匙锁上了门旁报箱的锁――他昨天取信的时候忘记锁了。 说起这封信,就是每月月初成的父母固定给他寄的。信封里有生活费和父母写的信,但是这次信的内容不再只是单纯的叮嘱,还掺了些别的东西。 成进了卧室,坐在床上,从书包里翻出相机,再一次调出那张来之不易的照片,注目良久。成闭上眼睛,像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他顺势倒在床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张信纸,就躺在距他四米远的桌案上,信的最后几行这样写道:经过公司的慎重考虑,决定收购营销长期低靡的“西守跨国房地产公司”,但对方董事长并未做任何表态。经查实,现任董事长为西守?蒲公英,目前就读于海灵镇星语高中一年级。我们需要你出面与其交涉,如果三个月内对方仍未签订协议,“西守跨国房地产公司”将失去购买价值…… “偏偏是她……”成单手盖住额头,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他时轻时重的呼吸声。 第十二章 姗姗来迟的鹅卵石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小时候的记忆是混着海盐味的,那时候父母在大海的另一头辛勤的工作着,只有每月不断寄来的书信。我和外祖父生活在一个不知名的小渔村里,这里,就是我的童年。” “小时候,父母把我交给奶奶抚养,听奶奶说,他们要去海的对面创造我的未来。在我的印象里,奶奶家是古朴又温馨的小渔屋,这个渔村就是我的生活。” “那时候我总是喜欢一个人去海边,坐在高高的岩石上,眺望着海的终点。我知道,我的父母就在对岸,我能看得到他们,他们也能看得到我。我喜欢那些浅藏在海岸线上的被海水磨得光滑剔透的鹅卵石,它们把温暖的阳光反射到我的脸上,把祝福送给那些出海捕鱼的人。” “渔村有个很古老的传说,那些海边的鹅卵石又被称作‘留石’,喻为‘把你所在乎的人留在身边’。那时的我,经常去海边捡鹅卵石,我希望这样能够早日见到父母。看着蔚蓝的望不到边的大海,心里总会有些失落,我多想看看海的对岸是什么样子。” “那天,我和往常一样,坐在岩石崖上,享受着这片宁静的碧海蓝天。目光收回,模糊中仿佛看到海岸线上有一个人影。我在崖上冲她大喊,可是无济于事。” “那天,我正在海边挑鹅卵石时,后面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我吓了一跳,回头看看却没有一个人。这对我来说是个好消息,我并不希望有人发现我,因为……” “喂!你!刚才没有听见我在岩石上冲你喊吗?” “我……” “没错,我无法说出连续的句子,因为我有严重的口吃。” “我见她蛮慌张的样子才反应过来,刚才的语气有些强硬了。令我注目的是她金麦色的短发,仿佛可以像那些鹅卵石一样,反射温暖的阳光。” “我从没见过眼前的这个男孩,黑头发棕眼睛,散发着阳光的气息。我多想开口解释,可是我一个字都不敢说。” “你也是来看海的吧,这里的视野不好,跟我来。” “没等我的任何回答,他便拉着我的手,跑向了最近的岩石。那是我从不接近的地方,因为我很怕高。” “来,踩我的肩膀上去。” “我半信半疑地踏上了我本以为一辈子不会踏上的地方。我的腿开始发抖,停在原地不知所措。” “不会掉下去的,来,我扶你。” “我的心怦怦乱跳,生怕他捉弄我,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我扶着她站在岩石上,一同欣赏着这截然不同的美景。她那种欣喜若狂的眼神我至今还记得。” “好……美……” “我和她坐在岩石上休息,我问她什么,她只是点头或摇头。当我问她为什么不说话时,她是这样回答的。” “我……说话……很慢……” “我知道,他很快便会成为那群孩子中的一员,因为他发现了我的缺陷。” “咦,这样啊,说话慢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还以为你不想和我说话呢。” “我错了,他不是我所想的那样,一点不是。” “你……不会……讨厌……我……吗?” “讨厌?为什么?你很可爱呀。” “他呲牙冲我笑,处在换牙期的他,把我也逗笑了。” “那是我见过的最纯的笑容。” “天色渐暗,我们必须回家了。我和他约好,明天的上午十点在海边汇合。” “第二天是阴天,我在海边等到了十一点还不见她的身影。我心急如焚的跑回村子,在穿过一条小径时,突然听到了这个声音。” ――“又是你这个丧星!你会把整个村子都诅咒了的!快滚吧!” “我嘎然停住脚步,紧贴着墙壁向里看去。――三个年纪较大的男孩把她围在中间,正冲她大喊大嚷。她瘫坐在泥地上,哭成了泪人。地上零星散落着几颗沾满泥土的鹅卵石,其中一颗正被掷向她。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大喝一声惊住了他们。她一下子止住了哭泣,红肿的双眼以一种乞求的眼光看着我。我走到她身前,张开双臂冲着那三个人喊道。” “想欺负她?先过我这关!” “打一架是大势所趋了。他们三个和我打了个平手后,其中一个不知从哪捡来了鱼叉,那是村中渔民们用来捕鱼的。他走上来,顺势挥下。” “我亲眼看着鱼叉不断的刷新与我的距离,我吓的闭紧双眼,歇斯底里的喊出来。” “我伸出左臂迎着它挡上去,一阵剧痛后,鲜血从一寸长的伤口处滴滴躺下。那个男孩吓傻了,扔下血红的鱼叉转身逃跑,其余两个也是仓皇而逃。” “我恐惧地睁开双眼,看着他的背影及那只染上鲜血的左臂,心如刀绞。我彻底的吓呆了,仿佛这一切都是个梦。” “要问我当时为什么会这么做,也许,就是因为那所谓的‘保护欲’吧。想保护她,不让她的自尊受到一点伤害,仅此而已。” “我至今还记着他转过头来的第一句话……” “没受伤吧?” “从那以后,我总黏在他身边,慢慢地成了习惯。我喜欢听他给我讲各种有趣的事,喜欢让他带我去高处看海,喜欢他的一举一动。他从没有嘲笑过我的缺陷,总是很耐心地听我说完并不完整的话。久而久之,我不再口吃了,也终于不再有人嘲笑我了。我以为他就像我的护身符,会永远陪伴在我身边,永远守护着我。但是我错了,生活是会变的,即使你再珍惜,该离开你的还是会离开你。” “我明天就要走了,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生活。” “我不想你走。” “当时的决定的确很唐突,父母寄来的信对我来说是喜忧参半。曾经日日夜夜想离开这里的我,现在却想留在这个渔村。就在我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她对我说。” “我明天送给你一件礼物吧,在那之前,不要走哦。” “然而,我食言了。我没有等到她来便永远离开了这个村子。笼罩在黑夜中的小渔村就是我童年最后的画面。时间的磨打使我逐渐忘记了那位儿时的玩伴,她的长相、名字、以及那句约定。” “几天后,我带着那份迟到的礼物离开了这里。那些我终究没能集全的晶莹剔透的鹅卵石应该已经被其他所需要的人捡走了吧?不过没关系,我一定会在别的海滩上再一次遇见它们,命中注定。” 第十三章 涛声依旧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羽夏和水音挤在熙攘的人群中,满怀期待的等待着成绩的发布。随着一声提示音,电子屏上刷新了刚刚排好的分数。第一名是c(2)班的五璃?水音,而羽夏排到了第五名,相差十分。“哟,看来我赌赢了。”羽夏扭头对水音笑笑。“你肯定放水了吧?”水音白他一眼。“考试在打赌之前,不要不认账哦,会长。”羽夏一针见血,水音只好点头答应,“说吧,要哪天?”羽夏迟疑了一下,降低了音量说:“就这个月十八号吧,周末时间宽裕些。”水音听后内心猛然一惊,却又不得不强压住内心的慌乱。“嗯……我知道了……” 成整整一天都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他昨晚失眠了,回忆就像拉不上的闸,一桩桩一件件环绕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越来越确信,西守就是那位与他玩耍了两年之久的玩伴。越是确信,他就越不敢开口,他无法面对她,无法再对她说一句话。 生活是个圈,当你逃避一件事时,实际上你正在主动靠近它。就在上午休息的时候,成像往常一样走楼梯下楼,就在拐角处,他撞到了一个比他矮一头的人。 “对不起。”成还没有反应过来对方是谁,出于习惯先开口道。 “对不起。”一种可以萌化人心的声音立刻使成如同触了电一般定了魂。 成定睛一看,一张娃娃脸,一对灰色的呆萌的大眼睛,还有那金麦色的头发……成直勾勾地盯着她,西守被他的异常举动吓得不轻。两人就这样互相对眼了足足十秒钟,西守忍不住了,开口道:“你……”成连忙回过神,才发觉自己实在是太唐突了,他尴尬的笑笑,道个歉便匆忙离开了。“好险,这要是被认出来……”成小声自语着。 上午过去了,中午也过去了,直到放学他也没能把收购公司的事说出口。 成本来是想放学后在校门口等她,跟她说个清楚。可是从西守进入他的视线开始,直到西守走远,他都没能把她的名字喊出口。成咬咬牙,在心里激励自己两句,鬼使神差的跟在西守的后面,走走停停。 西守并没有察觉到某位“跟踪狂”正在缓缓靠近她,她穿过几条小巷,向着海灵镇治安最差的那片区域走去。说是治安,实际上是没有所谓的“警察”的。在这块无政府的土地上,财团势力就是“正义”的代言词。财团富商们分别掌控了不同的有利用价值的区域,捎带起到了“治安”的作用。可这种“各扫门前雪”的做法使得那些无利用价值的区域变得混乱不堪。成其实料到了她会走到这里,一个倾家荡产的董事长还能住在哪呢?就在成蹑手蹑脚的跟着她时,一首欢快的曲子突然响起,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成从衣兜掏出电话躲在墙的后面,是他的母亲打来的。成吁了口气,摁下了接听键。“我正在和她谈,等下再打过来!”成挂断了电话,因为他发现自己跟丢了。成小步跑到岔路口,这里年久失修,道路就像迷宫一样,又窄又曲折。成动作迅速的挨个岔口找,就在他走到某一个岔口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把钱交出来。”成听得很清楚,声音是从墙的对面传过来的。他走到拐角处,探头进去,里面是个死胡同,靠墙摆着几个堆满了垃圾的垃圾桶。然而,紧接着的场面,让他懂得了什么叫做“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西守被一名手持匕首的中年男子逼到了墙角,旁边还有两名手持木棒的帮凶。成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这一切都太相似了,就如上天的安排。 成看上去比刚才的状态好了许多,当真正的危急来临时,他反而显得很淡定了。毕竟是男人嘛,男人。 “喂,你们几个。”成扔下书包,一步一步的接近他们。手持匕首的应该是老大,转过头瞪着这名看上去并不擅斗的高中生。“哟,又来了一只小毛孩。”那抢匪的声音很低沉,旁边那两个也把目光投向成,轻蔑地笑着。成之前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不过那都是一对一。成不动声色的走到西守面前,那三个抢匪并没有拦住他,可能因为他们认为这两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逃出这儿吧。但是成这么做是很关键的,他知道,就算是拼了命,也决不能让她受一点伤,这是很久之前约好了的。 “你们要钱是吗,我有,放了她。”成背对着西守,她不忍心看到她那无助的眼神。领头的抢匪不屑地挑衅道:“钱?我要你后面的那个女人,你觉得她值多少钱?” 话音未落,只听得一声巨响,领头的抢匪便仰头向后飞了出去。旁边的两个显然吓得不轻,刚要插手便落得了同前面那位一样的下场。这三拳一气呵成,没练个两三年是使不出的。 成本想趁乱带上西守逃离这里,可是那领头的人一下子站起来,挥起手中略有锈迹的匕首冲了过来。成一边用身体掩护西守一边反击,可是人多势众,每当他抵御住领头人的攻击,身上就会狠狠地挨一棒。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成心想。他本不想下狠手,但是见他们不依不饶的架势,成也是气红了眼。他趁领头的人蓄力之时,连出两拳打在了两个帮凶的脸上,那两人当场晕了过去。没等成回到西守身边,那领头人的匕首便如无常的铁爪一样紧贴着西守划下来。 “唰。”这是撕裂的声音。 一滴滴鲜血坠落至地面,就像一颗颗晶莹的鹅卵石。成的左臂上,再一次被刻上了“英雄”的印记。 钻心的疼痛险些麻痹了意识模糊的成,成咬紧牙关,上前捏住还没有缓过神来的领头人的手,反转一百八十度直刺入那人的腹部。 领头人惨叫一声,双手捂住流血不止的腹部踉跄而逃,旁边两人见如此情景,吓得连腿都软了,几乎是爬远的。 成见他们逃远了,才安心的闭上了眼睛。他忘了是冲哪个方向倒下去的,他只感觉到有一副柔弱的身躯稳稳的接住了他。 成醒来时已经是宵夜了,他看到了刺眼的白炽灯,感受到了来自全身的疼痛,他下意识动动自己的左臂,却感觉手腕被什么拉住了。他侧过脸,找到了答案,西守抓紧他的手,疲倦的坐着睡着了。成看看那道新添上的缠着纱布的伤疤,忽然觉得没那么疼了。他看看西守那张恬静可爱的睡脸,千言万语挂在嘴边。 终于,见到你了。 西守可能是查觉到了异常,揉揉眼睛从睡梦中回到了现实。“你醒了?”西守凑近他说,“谢谢……”西守依旧紧紧握着他的手。西守的目光停留在那块纱布上,红肿的眼睛又一次湿润了。 两道伤疤的距离是如此的近,就像他的心到她的心的距离。 “呐,西守。”两人就这样对视着,仿佛视野里只有对方不曾改变的面孔。“想听个故事吗?” 第十四章 礼物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水音真觉得自己多余来这里,这种被贴上“富人专属”标签的商场和她显得格格不入。她来这儿只是为了买送给羽夏的礼物,但是这里的天价商品让水音的钱包一紧。羽夏怎么说也是少爷出身,荣华富贵寝食无忧,普通的礼物当然拿不出手。水音确实萌生过“假装不知道他生日”的念头,可是一想到成的那番话和与羽夏的赌注,便立刻扼杀了这个念头。她觉得,虽然羽夏又变态又气人,但是对她还算不错,这件礼物她非买不可。 水音一边做着激烈的心理活动,一边向下一个礼品店走去。当她路过一家书店时,她突然停住了脚步。水音站在书店门前思索了一阵子,忽然眼前一亮,推门而入。 这个周末,成也没闲着。自从早上出院之后,西守便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她拽住成的外衣的一角,就像一只人形宠物。就在几个小时前,成向西守道出了一切,而令成意想不到的是,西守竟然早就认出了他。要问是什么时候认出的,还记得上个月举办的“体育祭”吗?成在和西守一起统计运动员编号时,无意间挽起了袖子。西守期初并没有把他和儿时的那个人联想到一起,但是他说话给人的感觉和那个人太像了。当成问她为什么要一直隐瞒时,西守简略的回了一句话:“因为怕你再一次不辞而别啊。”成沉默了,他无法继续装傻了,他知道自己闯了祸,孩时的幼稚、不负责终于让他内心不安,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西守已经等了太久。“不行……”成深思熟虑地说,“不能就这么算了……”成是想继续往下说,可是他已经不敢再发出什么誓言了。“那……陪我去这里的海边走走如何?”成当然同意了。 出了医院,两人直奔海灵镇最美的自然沙滩――灵石沙滩。沙滩的游客并不多,这也难怪,天天住在海边,早已对海滩什么的不感兴趣了。 土黄色的沙砾还没有被上午的嫩阳晒热;海风轻拂,伴有一丝凉意;海鸟轻点水面,往来翕忽;远处的几只渔船星星点点。成和西守临近被沙子映得有些微绿的海岸线,寻找着那尘封已久的美妙回忆。 “这里没有岩石呢……”西守的双眼微微眯成一条线,她想望得更远,想让成再一次帮她攀上岩石。嘛,现在的话,靠自己也是可以爬上去的吧? “有啊。”成的语气怪怪的,他趁西守分神的时候从后面双手把她举起来。西守只感觉到身体一轻,再然后,她便骑在了成的肩膀上。 “喂!放我下来!”西守涨红着脸,惊慌失措地拍打着成的脑袋。“再打下去可要开花了!”成紧闭双眼,“享受”着这种“面部按摩”。西守猛烈挣扎了几分钟,可成就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死活不松手。 成见她消停下来,便背着她沿着海岸线散步。“这回能看远一些了吧?”成仰头对她笑。“嗯……”西守双手扶着成的头顶,欣赏着这失而复得的海岸,和那些闪烁依旧的鹅卵石。她的心再一次被放回到安全舒适的岩石上,眺望着碧海蓝天。 西守解下用鹅卵石编成的项链,轻轻系在成的颈部。“想赔偿我的话,就一辈子留在我身边吧。” 迎面吹来一阵风,夹杂着一种出自某个小渔村的海盐味儿。 水音买完礼物便直接回了家,她双手捧着一件纸壳箱,上面绑着一圈圈的胶带。这礼物确实比不上之前的那些昂贵,但也足足消费了她近三百元钱。要问她是怎么买到手的,当然是“分期付款”了。水音进了屋,地上的两双拖鞋并排放着。这家伙还没回来呢?水音心里犯着嘀咕,她早晨醒来后就没有见过他。水音把看上去不轻的箱子抱进屋里,东瞧瞧西看看,不知该藏在哪里。就在她纠结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地点――那个杂乱不堪的角落。 可是她清楚地记得,羽夏告诉过她不要动那里。“只是藏个东西而已,没关系的吧?”水音开导自己。她用废纸盖住了纸箱,小心翼翼的挪到楼梯下方,最里面刚好有个空位置。纸箱对于这个位置来说体积略大,没办法,水音钻进去,把靠里的集装箱往外挪了挪。这一挪可倒好,集装箱上的干燥的胶带彻底退休了,里面的几样东西顺势掉在地上。水音被这声音吓得神魂不定,万一要是摔坏了什么东西……水音连忙伸手去捡,还好,除了其中一件物品外都有独立的包装。水音把它们一件件十分轻柔的放回箱子里,就在她放好最后一件物品――也就是唯一一件没有包装的物品时,她的目光停滞了。 那是一架相框。 水音刚要看清相框里的照片,却被无形的力量扭回了头。“不能看……”水音碎碎念,“这是窥探别人的**。”水音抵住强烈的好奇心,把礼物放在了空位置上,一堆铺满灰尘的杂物之间添加了一位“新成员”。 “你在做什么?”猛得一句话,让水音的心跳骤然加快。水音如触电般抽出身子,胆战心惊的靠着墙,而羽夏正疑惑地看着她,等待着她做出合理的解释。 “我……”水音憋红了脸,语无伦次的样子羽夏倒是没少见。 羽夏没说什么,直接弯下腰把头探进去。水音彻底慌了神,万一羽夏发现了那件礼物…… 水音闭上眼睛,努力回想着羽夏究竟是何时回来的。她记不得了,一定是杂物堆把声音减弱了。羽夏把身子缩回来,拍拍身上的灰。水音整个身子都贴在墙上,一点力气使不出,这尴尬的气氛不由得让她起了一身冷汗。 “你看到什么了?”羽夏语气平和地问。“没!没看!我真的一眼都没有看!”水音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那你在里面做什么。”羽夏追问道。水音欲言又止,她要怎么回答呢?实话实说事情只会变得更糟。水音低头注视着地板,咽下了千言万语化为轻轻地摇头。一层雾水挂在她的眼角,仿佛一眨眼便会结成水滴落下。 羽夏默默的倒了一口气,平和地说:“没关系。本来里面就什么都没有。不让你靠近是怕你弄倒杂物把自己压在里面,你没事就好。”羽夏走上前去,轻轻拍拍她的肩并报以微笑。 水音犹豫地抬起头,更加的不知所措。她的双脚如同被缚上了千斤坠,想动却纹丝不动。“我……真的没有看……对不起……”水音僵硬地重复着。“我相信你。”羽夏打断她,“如果你愿意的话,抽空帮我整理下这些东西吧,确实太乱了。”羽夏的语气掌握得很好,让人听得释怀。“嗯……”水音如释重负的点点头,紧张的气氛终于缓和了。 “那我去做饭!”水音歉意地笑笑,双手合于胸前。“新买的菜我放在桌上了,做些自己爱吃的吧。”羽夏嘱咐道。 羽夏回头望望那堆积满了灰但却给他一种亲切感的杂物,微微一笑,遂而迈上楼梯。 “该放下了。”羽夏说话的声音极小,像是在自言自语。 在你的一生中,你也会遇到这样一个人,即使她犯下天大的错误,哪怕是触犯了你的原则,你也会毫无保留的原谅她。 这个人,是谁呢? 第十五章 生日快乐 上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日历一页页撕下,那个水音为之悉心准备了近一周的日子终于到来了。五月十八日,正是晚春转到初夏的时候。花朵坠落,花香也逐渐消散。初夏并没有晚春惹人喜爱,它少了份幻想,多了份默契。 水音在太阳还没上山时,便偷偷地在厨房忙活起来。她也不清楚为什么,别人过个生日倒是把自己搞得十分亢奋。忙活了两三个小时,晨光慢慢战胜了黑暗,透过窗户映在水音的脸上。 “完工!”水音拍拍手上的面粉,把做好的蛋糕用礼盒包起来。蛋糕是水音临时想出的点子,过生日嘛,多少要有个蛋糕意思意思。蛋糕并不大,两个人吃刚刚好,正方形的底座上涂了一层巧克力和奶油,再放上一片四叶草和几样水果做装饰。 独特的香味漫上楼梯,渗入卧室,触碰到了羽夏的神经。羽夏跟从着香味从梦境回到了人间,睁开惺忪的睡眼。“生日……吗?”羽夏板着脸,无奈地盯着天花板。他对“生日”这种东西没什么好印象,或者可以说生日给他带来了最大的痛苦。羽夏走在街上看到一家三口给孩子过生日时,他总会伫立良久,尽力找回那些注定不属于他的感觉。 羽夏换上白衬衫――一件崭新的,他极少穿的白衬衫。系上领带,从手表盒里取出一块十分普通的手表戴在手上,这一切动作都与往常不同。 羽夏推开房门,看到了等候在楼梯口的水音。水音一脸微笑地看向这里,像是非常期待他的出现。羽夏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一样,加快脚步跑下楼梯。 “真能睡啊,变态房东!”水音笑的样子是天底下最美的风景,羽夏之前就是这样对成说的。 “你可以去我的房间叫醒我啊。”羽夏欣赏着水音的笑脸,自己的脸上便也浮出了笑容。“变态!”水音直勾勾地瞪着他,她已经习惯羽夏开这种玩笑了。“呐,闭上眼睛。”水音伸出双手遮住羽夏的眼睛。一片黑暗中,羽夏被水音牵着胳膊一步快一步慢地向前探着,凭着他多年住在这里的经验,羽夏猜测自己正在向餐厅走去。 “好了,睁开吧!”水音字里行间流露出一种激动的心情,使得素来淡定从容的羽夏竟然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充满了好奇。 羽夏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一刻: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餐桌旁,身旁站着的是手捧礼物的水音,礼物由一种蓝色条纹的包装纸包好,上面系了彩带。在他正前方的桌子上摆着属于他的生日蛋糕,蛋糕上写着一行祝词:生日快乐,变态房东!一根生日蜡烛立于正中央,跳动着明亮的火焰。 “生日快乐。”水音把礼物递给他。 羽夏双手接过礼物,心脏和着烛焰砰砰直跳。他感觉有一种莫名的力量涌入了他那尘封已久的泪腺,让他的眼前渐渐模糊…… “喂!怎么哭啦?”水音还真是头一次见到他流泪:他微笑着,任凭两行泪水缓缓落下。 “没……只是很久没有过生日了。”羽夏擦净眼泪,若无其事地说。羽夏眼睁睁地看着这传说中的生日蛋糕,他只在电视里和蛋糕店见过,至于这东西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他完全不知。 “傻站着干嘛,快许愿啊!”水音对他反常的举动颇感奇怪。“许愿?”羽夏貌似听到了一个新鲜词汇。“就是吹灭蜡烛之前面向蛋糕许下愿望啊!这是很悠久的习俗了吧?你从来没听说过?”水音终于见到外星人了。羽夏郑重地摇摇头。“那吃过生日蛋糕吗?”羽夏再一次摇摇头。水音捂住脸做了一个无奈的动作,然后她走到羽夏身前,抓住他的两只手腕,把他的双手扣在一起。“闭上眼睛,然后在心里说出你的愿望,什么都可以。”羽夏很听话地闭上双眼,默默地许下了一个他一辈子都想实现的愿望。 羽夏睁开眼睛,低头轻轻吹灭了蜡烛。“我喜欢这个习俗。”羽夏向水音微笑着。松软的蛋糕被分成了两块,这种香气胜过开满茉莉的花园,清香而又淡雅。 “要不要看看我送给你的是什么礼物啊?”水音指指羽夏一直抱在怀里的礼物。“嗯。”羽夏点点头,十分小心地打开包装纸,把纸铺在桌子上,又把礼物放在上面。 这是编在一起的几本书,书套上面写着:福尔摩斯探案全集?六册全。 水音本想问问他喜不喜欢,但是她没能问出口,因为在她开口的前一秒,羽夏便把她拥入怀里。 羽夏半蹲在她身旁,双臂围成一个圈,把她紧紧抱住。羽夏把头轻搭在她柔细的肩上,两人离得很近,近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水音的身体是如此的弱小,就像容着薰衣草的抱枕一样,仿佛一阵强风就可以将她吹飞。 对于一个向来很坚强,很自立的人,我们常常会忘记了她的弱小,忘记了强大的内心是被这样一副弱不禁风的身躯包裹着的。 “谢谢。”羽夏松开她,双手护在她的两臂。水音着实没想到羽夏竟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两条红晕悄悄爬上她的脸颊,既细腻又俏皮。羽夏的眼神中终于透出了一缕光,一缕从内心发出的光,仿佛逆着它便能触及到羽夏的心灵。这是水音第一次看到他有如此大的感情起伏,平常泰然自若、安之若素的他现在却被一次称不上“生日派对”的派对搞得又哭又笑。 这是早餐送给羽夏的情景剧,是今天的开幕式,也是打开羽夏心门的第一把钥匙。一个特殊的日子并不会因为尘封已久而被遗忘,也不会因为百般重复而贬值,重要的是,要从每一分每一秒中收获新的感动。 “呐,你今天借我的时间准备做什么啊?”水音心里明白,羽夏把赌注安排在今天绝不是巧合,他是想悄无声息地给自己过一个稍微像样点的生日吧。 “陪我切磋下台球如何。”羽夏意犹未尽的瞧着被吃得干干净净的盘子,稍稍对“生日”有了一丝好感。 “台球?”水音充满期待的眼神马上被失望替代,“我……不会玩……”水音歉意地笑笑。“唔?我教你啊。”羽夏的一句话让水音既感激又喜悦,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每当她看见学校的活动室里有人在打台球她总想去试试,可能天生就爱好吧。 “那我去换衣服。”羽夏猜到她会答应,凭直觉。羽夏刚刚走出餐厅便被水音叫住,“羽夏!有件事想问你……”这句话说得很轻松、很习惯。“嗯?”羽夏正常的回头,看着她。“那个……你刚才许的什么愿啊……很好奇……不说出来也……”水音忍来忍去还是忍不住问出来。 “真想知道?”羽夏魅惑的笑容可是难得一见的。 “嗯……”水音的那一丢丢好奇心刚好成为了生活的香辛料。 “希望我以后能娶一位像五璃一样的新娘。” 字字清晰,字字真切。 第十六章 生日快乐 下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羽夏没有继续说什么,他说出口前犹豫了一下,不过他当时许的愿望真的是这个。 水音也没有回答什么,明明是自己要听的,现在却被这个答案弄得六神无主。她感受到了自己急促的心跳,就如暴雨下的鼓面,不能自已。水音把双手交于胸口,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慌乱,就好像突然丢了什么东西一样;燥热,就好像心脏里燃起了篝火一样。羽夏回屋了,没有暂留一分一秒。水音强压住心里的别样感觉,径自回了房间。 水音换上了所有衣服里最贵的一件,这件雪白的、雕花的连衣裙是她的初中同学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只穿过一两次所以还是崭新的。晶蓝的长发披在肩上,缠柔着典雅的白裙,就像蓝天和白云的交融,给人一种海阔天空的感觉。一颗水滴型的蓝水晶含住白色的涤纶线静静地垂于水音的胸前,这是她母亲送给她的。这小小的项链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这一身衣装把水音的气质烘托得淋漓尽致。 羽夏穿了一件翻领的深色衬衫,外面是黑色的低领外套,衣服搭配得很好但都不是什么名牌。这样一位大少爷竟然从不穿名牌的衣服,倒是怪让人难以接受的。 羽夏下楼,看到了迎面从屋里走出来的水音…… 不得不说,那些大企业家和富豪们的千金羽夏见得多了,不同的相貌、不同的性格在羽夏看来皆是大同小异。如果说那些人只是羽夏眼中的过客的话,那水音这一刻便是那唯一的驻足。你可以用“美”来形容美,但你无法形容比美还要美的感觉。 羽夏看直了眼,钉在了台阶上。水音面向着他原地转了一圈,裙摆驾着风微微向上浮,胸前的蓝水晶一晃一晃。“好看吗?”水音心想,这家伙都看傻眼了吧,看来这身装扮蛮成功啊! 羽夏回过神,微笑地走到水音面前,“好看,就像仙女下凡一样。”水音嘻嘻的笑着,“算你有眼光!”羽夏目不转睛地问:“为什么要穿的这么好看呢?”刚刚还自信满满的水音瞬间被羽夏问住了,“嗯……跟你一起出门当然要精心打扮一下了,要是穿得太随意也配不上你这大少爷啊。”水音稍微有些心慌却故装淡定地答道。 “你已经足够配得上我了。”羽夏回眸一笑,推开大门。 沿着光田路直向西走,有一家很火的台球厅。羽夏和水音并排走在一起,郎才女貌、引人注目。街道两旁的行人纷纷投来目光,像是看到了明星走秀一样。 羽夏快走了两步到台球厅的推门前,右手支着门,左手向水音做了个“请”的手势。水音被羽夏这反常的“绅士风度”电到了,红着脸与他擦肩而过。台球厅里面的装修很新颖,颇有一种潮流感。老板是一位不惑之年的风趣的大叔,羽夏前脚刚进来,后脚他便向羽夏打招呼。 “哟,羽夏,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啊。咦,往常那个小伙子呢?怎么变成小姑娘了?呀,还是个美女啊!你小子,什么时候改性取向啦?”大叔拄着下巴,像个孩子一样。 “别在她面前说些容易误会的话啊喂!”羽夏单手握拳轻轻敲在吧台上。水音看着他们两人相互开着玩笑,不禁笑了出来。能和羽夏聊得这么高兴,一定是和他很熟的人吧。羽夏也有这么开朗的一面呢。 “看在这美女的份上给你打八折吧。”大叔比划着手指。 “一直是八折好不好!”羽夏又反驳道。 “哦?是吗?喏,八号无烟室,灯帮你开好了。”大叔看看羽夏又瞅瞅站在一旁看热闹的水音,做出了一副诡异的表情。“监控关了哦。”大叔用手挡住嘴凑向羽夏,却抬高了音量说。 羽夏无奈地鄙视他一下,挑了两根球杆带着水音进去了。穿过可吸烟室便是无烟室,无烟室不像旁边那样烟雾缭绕,人也相对少些。 八号台在整个房间的最中央,绿色的桌案上摆着呈三角形排列的台球。水音手中握着同自己差不多高的球杆开始照猫画虎的比划起来,可是白球却不配合地左蹦右跳。羽夏默默地候在一旁,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面带微笑的静静的欣赏着她的一举一动。 水音尝试了几分钟,依旧毫无进展。她下意识地扫了眼羽夏,羽夏正平静的注视着她。水音这才意识到自己把羽夏独自晾在那儿了很久。她收回了十分不标准的击杆姿势,蹑步走向他,“抱歉……你教我打好不好?”羽夏示意她站在桌台边,自己先摆了一个击球的姿势,“这样俯在案上。”水音细心地学着每一个动作,可是画龙画虎难画骨,十几分钟过去了,水音有些泄气了。 羽夏读出了她的表情,略微笑了一下,站起来走到她身后。 “喂……!”水音突然感受到一种来自外界的压力。羽夏轻俯在水音的背上,下巴抵在水音的肩上,一只手扶在案上,另一只手握住她的球杆。羽夏的呼吸水音感受得真真切切,这间频间歇的呼吸和着她的心跳,让浑身的血液集中在脸上。水音反抗道:“喂!变态房东!快下去!”水音不敢回头,甚至连轻轻扭头都不敢。“不这么教你你是学不会的。”羽夏很淡定的答道。水音红透的脸热得就像电暖器,她稍微点点头,没有再反抗。“出杆想稳,手桥必须稳。”羽夏架好手桥,给水音做示范。就这样持续了几分钟,其间被他们俩吸引视线的路人倒是不少。总而言之,最基本的玩法水音学会了。 直到羽夏教会她,他才重新看见水音的正脸。羽夏没有料到水音会如此害羞,水音显然已是猜到羽夏接下来会问什么了。“热……热的!”水音捂住脸蛋,轻轻拍了拍。“不是说这个。”羽夏坏坏的笑着,“头发,很好闻哦。”水音听罢猛地低下头,一种无法形容的交杂在一起的怒气涌上头顶…… “你个变态!”水音自己都不知道说这话时是在怒还是在笑。 时间就像学校老师批卷一样过得飞快,一天的时间转眼只剩下半天。 午饭后,两人去了海灵镇比较繁华的商业街。路过一家发饰店时,羽夏拉着水音的胳膊便走进去,就在水音还没搞清楚他的举动时,一对猫耳戴在了她的头上。 “买了。”羽夏的心被这种强烈的激萌感捕获了。 根本没有征求我的意见好嘛!水音在心里呐喊。算了……看在他今天过生日的份上,由他吧……水音看着今天一反常态的摇身变成小孩子一样的羽夏,这家伙也有孩子气的一面嘛,她心想。 “呐,要看个电影吗?”羽夏看着荧屏上的预告,突然问道。 两人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可以说看电影是相比之下最符合字面意思的项目了。原因在于放映厅爆满,只剩下后两排的一组前后座。虽然不是连号的座位,但是整场电影羽夏都倚在水音的椅背上。水音满脑子想的都是“他在后面又要搞什么鬼”,至于电影讲的是什么她早就忘了…… “谢谢你今天陪我。”羽夏捧着礼物,温柔地说。 “说好的嘛……那……我回屋休息了。”水音得了一种一和羽夏说话就会口吃的病。 “晚安。”羽夏嘴里突然冒出来这句话。“晚……晚安!”水音被吓了一跳,心想:这是他的台词吗?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对她说这句话了。 羽夏回到卧室,点亮了即将燃烬的蜡烛。他拿起铅笔在墙上勾画着什么,又把手表规整地摆在盒里。他拿出手机,给某个人发了条短信:“谢谢。”对方很快回复到:“客气,今天和充实喽?”“恩,棒极了。”“我就知道,你这闷瓜,必须找一个像她一样的人才能治你。” 羽夏笑了,舒心的笑了,他回复后便熄灭了蜡烛,只剩下尚未待机的屏幕发出刺眼的光亮。 “她可是独一无二的。”上面这样显示道。 第十七章 拾遗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连续几天的降温、升温,让久居海灵镇的人们都有些吃不消。按理说,这个季节应该是越来越热才对,可是天晓得哪来的冷空气轰轰烈烈的搞了次突然袭击。羽夏是昨天开始觉得不舒服的,吃了感冒药也不见好。水音晚上给他熬了姜汤,效果也不明显。昨天下午羽夏突然昏倒在厕所,水音那时正在厨房准备晚饭。她听到了一声巨响,连忙跑了出去。厕所门并没有关,羽夏倒在洗手池旁,水龙头“哗哗”地向外涌着水。水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扶进了隔壁的卧室。虽然有些不太合适,但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头很烫啊。”水音扶他躺下,用厚被把他裹得严严实实。“真是的,叫你平常不注意身体,烧倒了吧!”水音的一言一语羽夏都能听见,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回话了。 水音搬出药箱,体温计、退烧药样样齐全。她给羽夏量上体温,接着又去厨房灌了两只热水袋。“给,一只踩着,一只搂着。”水音每一个细节都注意到了,就像一位有经验的大夫。 “来,把药吃了。”水音接了温热的水,暖意传到了羽夏的心里。她扶着意识极其模糊的羽夏,把药喂给他,又给他灌了一大杯热水。“胳膊抬起来。”水音抽出体温计冲着灯读着,“三十九度二,看来你今晚得睡这儿了。”水音把被子给他盖严,“可别把口水流到我的枕头上,病号!”水音笑笑,又伸手摸摸羽夏的额头。 “我睡这儿那你睡哪儿……”羽夏的嗓子像被火燎了似的,又疼又哑。“都成病号了,就别管这么多啦!”水音现在还没有心思想这些。“还有……明天有客人……”水音打断他,“好啦好啦,什么时候变这么啰嗦了。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养病,快睡吧。”水音拍拍被子,等到羽夏睡熟后她才悄悄离开。 水音关上门,又轻轻地倚在门上。“发个烧还装昏倒,以后可不许这么吓我了,变态房东。” 水音把洗好的菜装进保鲜袋冷藏起来,这时已是晚上十点多了。她本打算上楼睡觉,但是走到半路又折回来。“算了,将就一宿吧!”她自言自语道。水音悄悄回到卧室,拉开衣柜翻出了一层被褥,又挑了几件厚衣服充当枕头。羽夏睡得很熟,就像很久没睡觉了一样,连呼吸声都催人入眠。 水音在大厅打起地铺,被褥一半垫在身下,一半盖在身上。 她望着漆黑的天花板,翻腾着一件件心事。五月份马上就要过去了,可自己还什么都没有做。 在夜深人静的昏夜,一家餐馆却出奇的热闹。 “全体人员,马上赶去机场,老爷到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水音便告别了梦境。不知她哪来的精神头,简单收拾后便一头扎进厨房。今天的太阳也格外勤快,六点左右就爬上了山头,天上一朵云彩也没有,只是单调的红配蓝。 大约七点左右,水音决定进屋看看羽夏。羽夏已经醒了,但是目中无神,连扭头的力气也没有。“好些了没,病号?”水音拉开窗帘,一缕夏日的阳光射在羽夏脸上。 “还好……”羽夏的声音很嘶哑,很微弱。水音摸摸他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好才怪。”水音默默的叹口气,“不怕,等会给你灌上一碗我亲手熬制的‘还魂粥’,保证你元气大增。”水音就像哄孩子一样哄着他。“谢谢……”“好啦,等病好了再谢我吧!”水音边给他测体温边给他喂药,“三十八度七。”水音念道,“吃完早饭继续睡!” 这丫头,倒是挺会照顾人的。羽夏虽然浑身冒虚汗,可心却是暖暖的,他看着水音忙里忙外的身影,心里满是感激。果然,她就是独一无二的。 大约上午九点左右吧,水音正独自坐在餐桌旁品读着《福尔摩斯》。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搅扰了这周末的惬意。水音合上书跑出去,拉开门锁,又瞄了眼门镜。 外面停着一辆豪华得不能再豪华的轿车,门前是一位戴着墨镜的中年男子,男子身后是一位身穿西装,大老板模样的人,看上去四十出头。莫非,这就是羽夏口中的“客人”?那辆车的价钱能抵得上好几栋楼了吧……水音推开门,没等开口便被对方抢先了。 “这位是木辰海运商业集团董事长,木辰?t?早铭。今天是特地来看望少爷的。”木辰的父亲板着脸,给人一种强烈的“目中无人”感。水音万万没想到羽夏口中的客人竟然会是他,总之先请他们进来吧。 陆陆续续一共进来了四个人,其中一个她认识,那家餐馆的老板娘。 这四人与这间房子形成了强烈的贫富差,这种违和感就好比穿着拖鞋系着领带去最高档的西餐厅吃烤串。水音这才意识到,这屋子里连个座也没有,只有厨房有两把餐椅。早铭也显然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吩咐那三人出去后,用浓厚的口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水音从厨房里搬出椅子让他坐下,自己站在一旁答道:“五璃?水音。”早铭点点头,又问:“羽夏呢?”“他有些感冒,正在屋内休息。”“哦?那得叫医生才行。”早铭说着,便从怀里掏出手机。“不用的,只是伤寒而已,今晚就会好的。”水音尴尬的摆摆手,心想:有钱人家就是这么高端啊,发个烧都要叫医生。想当初……水音心里正想着,早铭的问题便打断了她:“你跟他是什么关系。”这一问倒是颇有些唐突。“他……他和我是同学关系,我租他的房子,按月交租,就是这样。”早铭点点头,没有再说些什么。两人就这样一句不吭,水音望着窗外,早铭注视着地面,仿佛进入了不同的世界。 “您……您要进去看看他吗?”水音受不了这种如坐针毡的冷场了,这人可真闷!“不必了,你也搬个椅子来坐吧,我有些事想问问你。”早铭满口命令人的语气,让水音听了十分不舒服,看在羽夏的份上,她忍了。 “羽夏平时跟你说话吗。”早铭双手握在一起搭在腿上。“偶尔吧。”水音简短地答道。“见过他笑吗。”早铭一个问题连着一个问题,丝毫不给水音喘息的机会。水音心想:当老板的都喜欢问这么奇怪的问题吗?这也不着边呀!不过出于礼貌,水音还是决定回答他:“嗯,见过。”早铭突然扭头看向她,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是吗……”早铭眼神向上眺,转向了天花板,“不简单呢……”水音没说什么,她不知道该怎样和这么古怪的人相处,怪不得羽夏自己一人搬了出来!“您……有什么事要我转告他的……”水音看他欲言又止的,既不打算跟她聊什么又不打算离开,好不容易来一趟却连自己儿子也不见,真是让人费解。“没什么,说了他也听不进去。”早铭把视线收回来,开始打量起水音。他注意到水音手中拿了一本《福尔摩斯》,早铭眼前一亮:“你也读这个?”水音点点头,“这本是木辰的……我只是借来读读。”早铭抬手摸摸下巴说:“羽夏他很喜欢这本书,那是他母亲买给他的生日礼物。说起来,当初买这礼物时,羽夏还不识字呢。”早铭叙述的口吻就像是在讲一个复杂而有久远的故事一样。 没等水音想好该怎么回答,早铭便自顾自的讲了下去。“他母亲很喜欢看《福尔摩斯》,所以硬要给羽夏也买一本,结果还没等到羽夏识字,她已经看了五、六遍了。”讲到这儿,早铭竟浮出了一丝笑容,就像眼前重现了那时的画面一样。这是水音没想到的,长着一副“收租脸”的人竟然会笑。“我倒是从来没听木辰提起过他母亲……”水音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他母亲……在羽夏三岁那年离开我们去了国外。”早铭脸上的笑容如昙花一现,没有继续说什么。“抱歉……”水音这才意识到,其实自己一点也不了解羽夏。 “不必道歉。”早铭的语气在逐渐的转向平和,“如果不介意的话,再陪我聊聊如何,我已经很久……没有重拾这些快被遗忘的记忆了。”此时此刻的早铭,不再是那个居高临下的老板,而是一位饱经沧桑的父亲。 “听**不太好吧……”水音对待这种事是十分谨慎的,“对于我这个陌生人……” “你是这样想的么……”早铭稍微有些失望,“我觉得,你在他心中可不止‘陌生人’这么简单啊。” 第十八章 记忆碎片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早铭的话激起了水音的头脑风暴,没错,连她自己都不认为在羽夏心中自己只是一位租客、一位同学。就在一场接着一场的巧合发生后,两个不可能相连的道路架起了缆桥。她已经习惯了和羽夏一起享用晚饭,一起玩闹的日子,有时她甚至会忘记羽夏是衣食无忧的少爷。是因为自己的自来熟吗?还是因为…… “羽夏的母亲是在他三岁生日那天和我们告别的,当时我刚刚接手现在的公司,眼瞧就要过上安定的日子了,可皇翼她……哦,也就是羽夏的母亲,她因为签约公司的原因要飞往很远的地方。”早铭说话时眼神很迷离,就像弄丢了什么东西。“皇翼不愿放弃自己的梦想,我也不可能放弃我的公司。就在前程和理想与爱情和家庭之间,我和皇翼都选择了前者……”早铭重重地呼吸一口气,就像刚刚得知自己失恋了一样。“那木辰……”水音完全没有想到,羽夏一直隐藏着这么多的感受,原来自己从未见到真正的他。“羽夏他什么也没说,直到现在。”早铭的双眼显出一丝血丝,“羽夏这孩子就是这样,喜欢把一切都埋在心里。”水音不禁点点头,早铭又继续说:“时间过得越久,我们之间的隔阂也便越深,直到两年前,一件事的发生,彻底斩断了我和他之间的任何感情……”早铭说到关键处却嘎然而止,沉思起来。“什么事?”水音追问道。“不提也罢……不提也罢……”早铭摇摇头不愿继续说下去。 水音心想,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也许羽夏所承受的苦痛比她要多得多吧……早铭站起来,环顾一下四周,抚摸两下椅背,又敲打两下栏杆。“知道他现在过得不错我就放心了,这个年纪就打拼出了这等成绩,不可小视啊……”“难道说……这幢房子……”水音话说一半,便被早铭接过去。“当然,是完完全全属于他自己的。自打他上了初中,就没让我插过一次手。”水音直到刚才还以为羽夏同那些富家子弟一样,衣食无忧……“那……经济来源呢?”水音觉得不可思议。“他很有头脑,最初靠自己打工挣钱,之后把这些钱到处投资。也就四、五个月吧,他便买下了这幢房子。”早铭的口吻里有些许自豪。“自责啊,没想到因为自己当年年轻气盛,使得我和羽夏的关系崩坏至今。”早铭无奈地笑笑,“他一定到现在都还在恨我吧……” 水音本想听听富人家的孩子是如何生活的,可是为什么,听完心里酸酸的。她本以为羽夏是为了“体验生活”才住在这等房子里的;她本以为开面包店、收房租只是羽夏的一种“娱乐方式”罢了;她本以为羽夏只是个娇生惯养,同那些不接地气的少爷千金一样的人罢了。可实际上,自己刚刚拖欠了一个月的房租,而羽夏却闭口不提。“难道您不打算挽救一下吗……”水音想做点什么,能帮上一点忙也好。 早铭正准备离去,突然停下脚步,打开了自己的公文包。他从最后面取出了一个档案袋,转身递给水音。“这个,他醒后请替我转交给他。谢谢你,小姑娘。”早铭衷心地说。水音双手接下,“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水音觉得,早铭不像刚才那样咄咄逼人了。“不是谢这个……”早铭笑了,笑得很释然,“谢谢你帮助羽夏找回了笑容。”早铭心满意足的推门而去。 水音怀中抱着档案袋,默默地吁口气。她推开卧室门,见到羽夏仍静静的睡着,睡相是如此恬静。水音蹑步走到床边,轻轻摁住他的额头,“烧退了。”水音如释重负地说。 下午三点的夕阳,不是那么炎热,金橘色的阳光洒在窗台和床板的交线处,刚刚好。水音逆着阳光,看着繁华喧闹的菜市场,找回了一种久违的“家”的感觉。 “真是个让我捉摸不透的人。”水音把手搭在羽夏的手腕上,眼睛注视着他的脸庞。“在你眼里,我就像一张透明的纸吧,单纯到你的一切我都不知晓,可我却把自己完完整整地展示给你。真是个,狡猾的人呢,变态房东。”水音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守护着这来之不易的和谐安逸的画面…… ――深夜,羽夏醒来。他觉得身体沉沉的,起身一看,却发现水音正疲惫的枕在他的身上,睡着了。羽夏抬手挠挠前额,手腕挡住了他微笑的嘴。羽夏轻轻抽出身子,把身后的枕头垫在水音熟睡的脸下,又起身把被子披在她柔弱的肩上。羽夏近距离观察着她的睡脸,嗯,比醒着时还要有魅力,月光交融着她的蓝发,就像照着一块蓝色琉璃。蓝色的发丝半遮着水音白皙稚嫩的侧脸,就像琉璃墙中含着一颗珍珠。羽夏鬼使神差的朝她伸出手,在她脸前盘旋几下,捋去了杂乱的发丝。“你才是最狡猾的人啊,五璃。”羽夏轻和地说,“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把我的心偷走了。”羽夏悄声离开了卧室。 那一晚,水音睡得很甜,她梦到有人给熟睡的她盖上了被子,她还梦到给她盖上被子的人,是羽夏。 第二天早上,水音发现自己是躺在床上醒来的。“什么时候睡着的……”水音揉着惺忪的睡眼。“对了!档案袋!”水音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件事便是它。“咦?昨天明明放在床头柜上的……”水音把身体支起三十度角,看着空空如也的柜面。 水音爬下床,打开窗户,晚春特有的微风扑上她的脸。她深呼吸一口气,给心灵留一个净化的空隙。水音离开卧室,看见羽夏正在厨房忙活着早餐。“病好啦?”水音倚在门旁细声问他。羽夏停下手,迟钝了一秒钟才答道:“嗯,多亏五璃的细心照顾。”水音听完“唰”地红了脸,连忙避到了羽夏的身后。“昨天的事情还顺利吗。”羽夏随口问道。“嗯……”水音不知该如何回答他。“都聊了些什么?”羽夏似问非问。“聊了些关于你的事情……”水音并不打算随意敷衍他,毕竟来的客人就是他的父亲。“哦?关于我的……”羽夏的身影停了几秒后又忙碌起来。“要我详细说说吗……”水音的大脑中突然闪出了一个念头,那就是羽夏已经知道了一切。“不必了,一切顺利就好。”羽夏又挑起轻松的气氛。 水音很庆幸羽夏没有做出相反的回答,她视线移向餐桌,发现那个档案袋正静静的躺在桌角。“对了……这个……”水音拿起它,确认了一下它的确是昨天的那个。羽夏把煤气改成小火,转身走过来问:“这是你的?”“不,不是。”水音把它递给羽夏,“这是……那位客人给你的……”水音琢磨,如果羽夏不愿称他为“父亲”,那她还是不要在羽夏面前提这个词眼比较好。“劳烦你了。”羽夏毫不认真地接过这个袋子,好像里面装着的全是些垃圾。羽夏当即拆开它,从里面拽出一小本装订好了的纸张,上面有图有字,密密麻麻的。羽夏只认真的读了前几行,便飞快的翻页,直到最后一页他又停下来细读了几秒。羽夏合上它,偷偷地笑了。 这一笑倒是把水音搞糊涂了,他只读了十几秒而已,笑容从何而来?羽夏一声不响的把它装回档案袋,粘住封口,又突然把它塞进水音怀里。“送你了。”羽夏笑笑。“我要这个干嘛?”水音呆呆地问。羽夏坏坏的看着她,可能水音的疑问正好中了羽夏的下怀。“你不是想更多的了解我吗,狡猾的人。”羽夏话音刚落,水音顿时慌起来。“你……你听见了?!你没睡着?!”水音比羽夏“烧”得更严重。 “嗯……那时碰巧醒了。”羽夏的手拄着下巴,装作思考的样子说,“不过当你躺在我身上的时候,我真的……啊,没什么。”羽夏故意歉意地笑笑。水音又羞又怒,可是看着羽夏那张既不天真也不无邪的脸却又“有火发不出”。“别说这种让人产生遐想的省略句啊喂!”水音真的记不得她是怎样睡着的了……羽夏又忙活起早饭来,没有再说什么。 水音手捂住通红的脸,坐在餐椅上,拆开档案袋,取出那装订本。水音读到醒目的标题后,黑色的瞳孔瞬间放大…… “骨髓……匹配单……?” 第十九章 樱花盛开的日子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我,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自打我记事时起,身边就围绕着很多人。那时我还小,不知道自己与其他孩子有何不同,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渐渐体会到了“天壤之别”。最明显的在于,别人的孩子是成群结队一同玩耍的,而我却被四、五个身材健硕、如同附身魔一样的人跟在身边。童年的酸甜苦辣是不完整的,因为我只尝到了涩涩的甜。我是全家人的中心,由于父母工作繁忙,无暇照看幼小的我,所以他们安排了许多保姆、管家,把我“囚禁”于这黑白单调的空间里。 转眼花开四季,我到了上学的年龄。这是我期待已久的,因为我渴望与别人交流,去见识更多的、更陌生的世界。可惜,事与愿违。就在我迎接学校里的第一节课时,我被附上了一种魔法。那是很简单的自我介绍,每位同学走到讲台上,说着幼稚但真实的话语。可我却傻傻的站在那儿,面对着一双双充满童真和疑惑的眼睛,我急得哭出来。 因为我,说不出话了。 后来保姆告诉我,这是一种名为“自闭型失语症”的心理疾病。由于长期的“与世隔绝”,我丧失了交流的能力。父母担心我被同学嘲笑,向学校提出了“校外授课”的申请,也就是把老师请到家里来,一对一的教学。又一个令人失望的、如同旧辙的六年,过去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刮进卧室的风总是暖暖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大堂中央的水池会源源不断的涌出水;我不知道窗台花瓶里的花为何不用浇灌却能四季常开…… 父母第一次带我出远门是在我十二岁那年,我就像出生在笼子里的鸟,隔着薄弱的栏杆既胆怯又贪婪的接受着外界的信号。大约一个小时的路程,车停在了一座比我家要大上十多倍的高楼门口。我躲在母亲身后,环视着这些正在冲我鞠躬的人。我好像见过这些人,身穿西服、系着领带、支着训练有素的笑容。 父母领着我走进大厅,这时迎面走来五个人——三位成年人和两位年龄与我相仿的孩子。 那是我第一次遇见你们哟,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父母分别与他们握手交谈时,我躲在母亲的身后偷偷打量着那两个孩子。这两个孩子不像我一样怕生,大大方方地站在各自大人的身前。父母都来了的那位男孩露着阳光般的笑容,留着黑色短发,就当我对视上他的棕色眼睛时我发现他也在用眼神打量着我。我本能的与他错开了目光,不敢再看向他那个方向。另一个男孩身后站着的应该是他的父亲,这个男孩不像刚刚的那位阳光有朝气,他板着脸,一副目中无人的懒散样。比较令我在意的是他暗金色的头发,我本以为自己的发色已经很特殊了,没想到在这儿又遇见了另一个发色特殊的人。嗯,特殊得就像染发失败了一样。 随后,我被父母硬推到了他们俩的面前。那种埋藏已久的“心障”又浮上了胸口,压迫着我的声带。让我虚惊一场的是,父母替我作了介绍,接着,我知晓了他们的名字。 这是我记得最牢的两个名字,直到最后,我也在内心不停地呼唤着…… ——木辰?羽夏。 ——华光?成。 回去的路上,父母告诉我,这两人便是将要和我共学三年的同学。 甜得发酸的十二年终于过去了,我迫不及待地离开了那间关押了我如此之久的被寂寞抽空了的房间。来年,樱花将造访校园,留下短暂的花香带走难忘的回忆。 ——难忘中学,那是我母校的名字。 我的座位是靠窗的第四排,因为这个班人很少,所以第四排只坐了三个人。我不知道木辰和华光为什么也要坐在最后面,难道他们也得了和我一样的病?华光坐在我和木辰的中间,他和木辰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华光整天说个不停,几天便跟同学们混熟了,而木辰却成天手拿一本书,一言不发的一读便是一天。我经常偷偷地观察着华光,他身上有一种强大的亲和力,能够吸引别人的目光。 那一天,他发现了我。在我看得入迷时,我忘了避开他烈火般的视线。 他向我打招呼,就如对待别人一样。我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一个月之前我们曾经相见,我点点头,急忙避开了他的目光。不,他不会记得我的。 我羡慕那些可以自由暴露在阳光下的人,我渴望同那些人站在一起,看看不同形状的云、赏赏不同颜色的花。我是一片摇曳在黑夜的樱花,我以我的黑暗仰望你们无尽的皎洁。 后来,他们改变了我,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我亏欠他们至今。他们俩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最大的恩人。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我体验到了那种柔柔的甜,那种只需点稍许在舌尖,心里便会涌上一种幸福感的甜。我爱这个学校,小到草木、大到同学老师,我跟从着木辰和华光的脚步,从茫茫黑夜步入下一个天亮…… 那是初一的寒假伊始,就在我收拾好行李准备同他们一起渡海时,一件轰动性丑闻拦住了我们。 ——我的父母由于擅动合资财产,造成了木辰海运商业集团和华光首席房地产商业集团等十余家企业的财政损失,预计金额在五千万元左右。 什么都没有了。 那座办公楼、那栋别墅、那些陌生的叔叔阿姨,甚至是我的父母也甩下我逃到了天上。我没有任何身份了,在那个国家谎称“罪犯及其家属下落不明”来逃避责任时,我变成为了流民。我回不到那个地方了,只能在这个无政府的小镇隐姓埋名过上一辈子。无数通电话和恐吓短信轰炸着我的手机,那些知道我真实身份的人也不再接近我,我就是那位多余的人,是这件丑闻的唯一集火点。 还不算最糟的是,他们还在。 我接到那个消息后,大脑一片空白,我瘫倒在地上,仿佛看到了死神的微笑。华光和木辰强行把我扶起来,用力拍拍我的背,木辰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没关系,有我们呢。 第二天,他们俩说是给我准备了一个惊喜。不由分说之时,他们把我带到了旧城区的一栋楼房前。——看!这是你的新家。 我的新家,是一栋很普通却极不一般的两层小筑。 你们知道我当时的心情吗?那种酸辣杂糅,不知所措的心情!当我哭着问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时,你们却说——进去看看吧。我知道,你们的家长一定在想方设法找到我吧,你们为何还要为我做到如此?可怜我吗?我们可是仇人啊…… 那栋小筑的后身是一片菜市场,引人注目的是,菜市场的前沿植着一颗正在冬眠的樱花树,它是如此的脆弱单薄,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和缭乱的枝杈。木辰和华光花光了自己全部积蓄,却从没有跟我提过。就这样,他们俩成了我的全部。 我喜欢坐在二楼的窗台旁,注视着那棵树一点点抽出嫩芽,开出樱花,花香沁人、香远益清。樱花偶尔会沐着春风游进屋子里,我把它们收集在空瓶子中,保存起来。樱花的香甜渐渐中和了我心里的酸楚,让我对痛苦又变得敏感起来。 四月二十五日,我昏倒在这间房子里。 他们把我送到医院做了详细检查,结果让我感到万分无奈但毫不失落。我得上了一种名为“血癌”的病。 那一天,你们来看望躺在病床上的我。我笑着欢迎你们,你们却哭得不能自已,难道我们的角色对换了不成?我知道你们背着我偷偷地做了骨髓配对,看你们的脸色就看得出来。院长还告诉我,你们为了筹钱分别和父母大吵了一架,还背着他们以企业的名义向医院贷了款……负债累累、家破人亡时我没有哭,因为我清楚自己没有罪;身染绝症、命不久矣我没有哭,因为我知道这是报应。但是,当我看到你们为我流泪时,我不争气地哭了,我再找不到坚强下去的理由。 我连存活期都没有问,拽着你们逃出了这家医院。生在医院,死在医院,多么悲哀!我回到了那栋楼房,那个埋着我宿命的地方。我将椅子把在二楼的窗台前,整日看着窗外的人来人往、云卷云舒。木辰和华光用贷款买了一只沙发,摆在二楼。在剩下的时间里,他们住在楼上,我住在楼下。我笑着说他们小题大做,他们说不放心我一个人生活。 我喜欢每天晚上三个人一起坐在窗前,借着路灯发出的鹅蛋般大小的光亮赏着生机勃勃的樱花。我的头发一根根落下,将地板铺成粉色。奇怪,明明樱花正值盛季,怎么就凋谢了呢……我的身体日趋衰弱,不得不借助人力搀扶,感觉自己就像是八十高龄的老太太,连自己的名字都快忘了。 这棵屹立不倒的樱花树败给了一场突如其来的雷暴雨,闪电劈断了树干,熊熊烈火足足烧了个通宵。天放晴时,那块土方中只剩下被黑炭覆盖的树根。木辰皱皱眉头,在第二天的晚上偷偷出去了。几天之后,我惊奇地发现,在那老树根的四周新长出了许多白色的花,同那些樱花一样,花香沁人、香远益清。木辰说,这花名为“白兰”,花语有希望之意。 年末时,视力开始下降,看不清五米开外的东西并且十分怕光。华光卸下了二楼的灯泡,并把白兰装进花盆移进屋内。我不知道死神会何时造访我,但是我知道我的人生已经很完美了。酸甜苦辣,四味轮回,就像窗前这盆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 还有半个月就是患病一年整了,说实话,我没有料到自己会挺到现在。我已经瘫痪在床十多天了,木辰要替我联系医院,可我知道这已经于事无补了。呐,你们不要再哭了,弄得像生离死别一样。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你了,日记本。有些事还需要你帮我转告给他们。木辰、华光,这两年来多受你们照顾了,可惜我这辈子是无法偿还了。当我亲临死亡时,我才品味到那种无助的恐惧。我细数着十几年中的每一天,其实每一天都留有遗憾,每一天都想重头来过。我会忘记那些负罪感、忘记校园甚至忘记自己的姓名,但我要记住你们、记住这个家,这是唯一能证明我活过的证据。对了,那盆兰花每天晚上要浇一次水,水不要太多,会浇死的。二楼的灯换上新的吧,别把房间弄得黑乎乎的了……呵,我真是越来越啰嗦了!如果以后,你们还能想起一名叫“结云?稻樱”的女孩,就在我的墓前放上一束白兰花吧…… 还记得你们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吗? “结云,要不要跟我们交朋友?” 呐,等来年,我们一起去赏花吧? 第二十章 紊乱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羽夏是三十号晚上在餐桌上发现这张纸条的,窄窄的纸条被压在那《福尔摩斯》的下面。羽夏并没有急着去看,而是先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连喝了几口。他挪开那本书,纸条上工整秀气的字显出来:有些私事,过几天回来。 这百分百是水音的字体,羽夏抓起纸条,又喝了几口水。这几天学校翻修,大多数同学都去享受来之不易的假期了,可学生会却迎来了末日。尤其是学生会长,起到关键的表率作用。搬个材料,印张表格之类的,少不了他们的活。可是今天唯独没有见到五璃?水音,而且她也没有通知羽夏,所以羽夏只好把她的活一并揽下来。 原来那么早出门并不是去学校啊,不过早饭倒是做的蛮丰盛的。 那晚羽夏没有锁门,可是水音却没有回来。 第二天一早,羽夏简单穿好衣服便匆匆下了楼。她房间的门开着,里面空无一人,餐厅也是一副冷清样。羽夏短暂的皱了下眉,步入餐厅,拉开冰箱门,随意找了些应急食物充当早餐吃下了。他坐在偌大的餐厅里,心里却空荡荡的。羽夏盯着桌上的手机,犹豫片刻后拿起它,拨通了一串号码。 “喂,嗯,我身体不太舒服,晚点去。”羽夏把手机塞入怀里,陌声走上楼。他穿好外衣,揣上手机,决定出去走走。他从醒来到现在,心里一直乱乱的,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羽夏锁好门,沿着和人街漫无目的地走到学校附近。那是他和水音一起去过的公园,羽夏微笑着慢慢靠近它。 既然来了,就进去看看吧。 还是一样的林荫小路,一样的华丽的喷泉和仿古的长椅。羽夏边走边望,总觉得能看到一些不一样的光景。横穿了整个公园,羽夏的心情变得更糟了,这种地方,一个人来一点意思都没有。 羽夏心想,去那家台球厅打发一下时间吧。可是当他走到那时,等待他的却是紧闭的大门和一张贴在门上的告示。老板感冒了,所以暂停营业。羽夏的心情更沉闷了,仿佛心脏被挂上了千斤石,闷得他喘不上气来。羽夏没有下一个目的地了,他决定回学校去帮忙。他绕到了他和水音放学常走的路上,上午的阳光不是那么刺眼,空气也不干燥,到处都是一派静悄的景象。羽夏掏出手机,胡乱敲点几下又退回了主屏。羽夏突然改主意了,他去了所有他觉得水音可能会去的地方,一走便是四、五个小时。 没有,没有一个地方有她的身影。 羽夏抬头望望正准备走下坡路的太阳,深呼一口气,径直向学校走去。今天就到这儿吧,羽夏心想。 柔和的阳光披在羽夏的后背上,映出一片浓黑的影子。影子时左时右,独伴着他寸步不离。羽夏干净利落地做完留给他的工作时,夕阳只能尽最后一点绵薄之力了。 路灯没有照亮羽夏回家的路,却给他的心添上几分彷徨。大约离家百米远,羽夏隐约感觉有点点红光从门市里发出。他加快步伐,一口气走到十字路口,这时他才明白,那红光只不过是玻璃反射的信号灯。 羽夏淡淡地叹了一口气,“真是无聊的一天。” 羽夏没有开楼下的灯,摸着楼梯直接上了二楼。他没有安上新的灯泡,连蜡烛也没有点。窗外的月光顺着菜市场的顶棚走下来,停在墙脚。几分钟后,一通铃声吵醒了潜伏在梦里的羽夏。他伸手够到手机,摁下接听键。手机那边是一种爽朗的声音:“喂,羽夏吗?” “听说你不舒服啊,怎么了?”华光问。“没什么,心情不好。”房间里很静,静得可以很容易的听清华光的声音。“怎么,是因为五璃吗?”成的话说到了羽夏的心坎上。“跟她没关系……”羽夏稍有停顿。成在电话那边笑了两声道:“你还真是个闷瓜,我俩认识这么久了,你瞒得住我吗?”羽夏一阵语塞。“啊,我发现自从你认识她以后,你不像之前一样闷了。”羽夏夹着手机起身走到窗边,继续听着他说。“果然是住在一起的缘故吗……”成故意提高了音调。“你怎么知道的!”羽夏略显慌张,他把房间租给水音一事应该没有告诉他才对。“喂,我也是这房子的主人好不好,你真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啊?”羽夏单手背到脑后,带有默契的笑容说:“我是怕……”“行了行了。”成立刻打断他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放心吧,我才不会抢你的房租呢。”成说完偷偷地笑了,羽夏听完也偷偷地笑了。“闷瓜,你说实话,你喜不喜欢她?” 羽夏张着嘴不做声,他背靠窗台,低声回了句:“嗯。” 电话那头又传来一阵笑声。 “那就赶紧行动啊,她可是‘独一无二’的啊~”成加重了这四个字,并且语气中带有强烈的邪恶感。 ――“嘟。”羽夏毫不犹豫地挂掉电话…… 这一晚出奇的安静,就像时间回溯到了一年前。那个时候,羽夏也是独自一人住在这简易的房间里,枕着夜色入眠。时间是个不定量,当你一秒一秒的盯着它时,它过得很慢;但当你不再关注它时,它却快如烈马。羽夏仅仅躺下五分钟不到,却觉得失眠了好久。他的心跳声吵得他无法入眠,他的大脑没有丝毫倦意。 他的心已经好久没这么乱过了,羽夏挣扎着坐起来,拍拍脸颊,披上睡衣走下楼去。 大门依旧没锁,羽夏摸索着走到卫生间,用凉水把脸浸湿。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就像是梦游一样,身体很自然但精神很恍惚。羽夏点亮餐厅的灯,读起水音送给他的书。他已经读到第二本了,每本书都被包上了厚厚的书皮,就像百年前的文物一样被保护起来。读书,会让他的心情平静些。 可是他一个字都没能读进去。 “呵,你真的扰乱了我的节奏呢,五璃。”羽夏仰头靠在椅背上,以只有他自己能听清的音量说道。 早知道,应该送她一部手机的,无论以什么名义都好。 第二天早上,羽夏是在餐桌上醒来的,外面已经大亮,可餐厅的灯却任性的亮着。羽夏满脸憔悴的起身关上灯――终于熬到天亮了。屋里依旧很静,羽夏一向很喜欢静,可是现在他却静得抓狂。 今天他不准备出门了,他把六册书垒成一摞,准备读上一天。 羽夏本以为水音昨天一定会来交房租的,也许是她太忙了给忘记了。其实,不交房租也是可以的,只是回来准备一下早饭羽夏就心满意足了。 就这样一连过了两三个小时。尽管羽夏沉浸于文字的海洋中,可他的心却像被某种第六感吊起来一样,忽上忽下,飘移不定。这种异样感觉已经持续两三天了。 羽夏满脸愁容的合上书,从桌上拿过手机,胡乱敲点着屏幕。 手机卡顿一下,紧接着切换到了来电显示――是成打来的。“喂?羽夏,我现在在惠慈附属第一医院的门口,我刚才看到五璃走进去了。”羽夏如同被下了命令一般从椅子上跳起来,问道:“她出什么事了?”羽夏边问边往楼上走。“不,她一点事儿没有,但是她一副很着急的样子,手里又拎着好几袋东西,像是去探望什么人……”羽夏单手叉腰站在二楼的中间位置,他的眼神不安地四处盲扫,突然,它定格在了那矮桌旁的承重墙上。“好的,多谢了。”羽夏的视线依旧没有离开那堵墙。 “我真是太迟钝了。”羽夏此刻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位名侦探,刚刚发现了某项案件中的一条重大线索。他从衣柜里抓起一件衣服,匆匆忙忙地出了门。他隐约感觉到,精神恍惚的原因就在这医院里。 羽夏对这家医院再熟悉不过了……一年多了,这家医院一点都没变。 羽夏来到医院前台,询问一位正在低头写字的护士:“请问刚才有一位蓝色头发的女孩来过吗?”护士头也不抬地答道:“五零二号房。”护士压低声音嘀咕着:“真稀罕,不知道患者姓名,却都要打听她。”羽夏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那个“都”字。羽夏刚想问出口,却被身后走来的一个人打断了。 “这不是木辰嘛。”一位身穿白大褂,头发灰白相间的男子走过来。羽夏捎带厌恶的表情,头也不回地说:“是院长啊。”院长堆了一脸虚伪的笑容说:“来打听事情的?可否随我到办公室详谈呢?” 羽夏毫不情愿的斜视他一眼,说道:“那再好不过了。” 第二十一章 这里的一切都变了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羽夏开门见山道:“那女孩是来看谁的?”院长笑而不语,举起面前冒着热气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这你可问对人了。”院长从里怀取出一支烟,叼在嘴里。“患者是这女孩的父亲,右腿粉碎性骨折,说是从脚手架上摔下来的。这都是几年前的事儿了。”院长点燃烟,十分惬意地抽着。 “然后呢?”羽夏半信半疑的听着。“然后?然后在这住了几个月,之后就出院了。”“治好了?”“当然没治好,连诊断费都掏不出,不出院还能怎样?”院长一脸的不屑。“那这回怎么又住院了?”羽夏在脑海中组建着什么。“她父亲的腿要坏死了,在这个月中旬前必须做手术。所以……”院长没有继续往下说。 “付费了?”羽夏追问道。“当然,这又不是慈善机构。”院长弹弹烟灰,用余光看着羽夏。羽夏心里觉得纳闷,连房租都用来治病了,还能从哪挤出这么多钱呢……羽夏又细瞧瞧这位院长的举止,与其说他是来帮羽夏,不如说是受了谁的指派来应付他的。 羽夏认为这里面定有蹊跷,再这样问下去也不会问出点什么来了,便寒暄两句告辞了。 羽夏踱步走出医院,忽然想通了什么,转身又走回去。羽夏来到取药口,十分自然的冲里面的医生说:“五零二号房取药。”里面的医生正在低头读报,听到“五零二”这个词眼便猛然抬头打量着他。医生迟疑了一下,但还是从桌案下取出一张粉红色的签单递给他,“签字。”羽夏从窗口取出来,轻折四十五度角寻找着上面的蛛丝马迹,终于,他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付款人姓名”一栏是早已填好的,上面写着:夏火?阑珊。 “有趣。”羽夏露出得意的笑容,在“收药人姓名”栏填上木辰?羽夏后,拿好药转身离开了。“夏火?阑珊……”,羽夏自言自语道,“真是个不安分的女人啊……” 羽夏进屋后,驻足在门口。他顺势把头抵在门上,闭上了极显疲惫的双眼。“我回来了……”羽夏淡淡地吐口气,只身上楼。二楼还是他上午走时的那副狼狈样,羽夏简单收拾后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对方很快便接听了。 “喂,成。”羽夏面色凝重,“明天,和我去趟惠慈。有人露出狐狸尾巴了。”羽夏说到这儿开始得意起来,“嗯,就这样。” 羽夏放下电话,此刻他的心情好多了,如同捅破了盖住胸口的牛皮纸。“傻五璃。”羽夏微微笑着自言自语。 其实整件事情的开端要从五月二十九日说起,那天水音忙三火四的赶到书店,把欠的书钱还上了。为了以防万一,她这个月可攒下不少钱,但是交完这个钱付完那个钱也就剩不下什么了。水音看着自己一点点瘪下去的钱包,心里怪失落的。 “这回一定能交上房租。”水音自言自语道。这时,她回想起了一个月前的那幕“闹剧”……润红色顺着她的脸颊爬上来,水音摇摇头,强迫自己不再去想。 按照计划,明天要去趟医院的。一想到这儿,水音的心又蒙上了一层灰。 第二天一早,水音便赶到了医院,她本想早些离开去学校帮忙的,可惜事与愿违。 值部在一周之内必须进行手术。 天价的手术费是最大的拦路石,毫无疑问,他们连术后康复费都付不起。水音来到病房时,刚好听到了医生与母亲的谈话――除非在明日之前筹到手术费,否则他们就可以出院了。 母亲早已习惯了这种绝望,没有落下一滴眼泪。在片刻的寂静后,是医生沉重的关门声。水音望着躺在床上日益消瘦的父亲和面色愀然容颜已老的母亲,犹如万针穿心,刺痛了她的那颗残破麻木的心。 父亲先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宁静,吐出了三个字:“出院吧……” 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行动。就像时间静止了一样。 这时,房门被人推开了。一位衣着白褂的男子探进头来:“病人家属,外面有人找。”水音点点头,静静地走出去。她在走廊的休息椅上见到了那位她最不想见到的人。这个人有着晃眼的红色长发,正一脸幸灾乐祸的瞅着她。 “喂,蓝头发那个。”阑珊拍拍身旁的空座位,示意水音过来坐下。水音僵硬地走过去,她已经懒得去想阑珊想要做什么了。什么都好,对水音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喂,要不要做笔交易?”阑珊看见她这副失魂落魄的表情,心里便有了底。“什么……交易?”水音很迟钝的问。“很简单。”阑珊扬高了语气道:“我可以帮你支付手术费,条件是……”“条件是什么?”水音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眼神之中又恍出光亮。无论条件是什么,我一定答应你,水音心想。“条件是你永远离开木辰,不准再出现在他的生活里!”阑珊的一句完了,让水音怔住了。阑珊见水音没反应,竟然有些出乎意料。木辰在这女的的心里居然有这么高的位置?阑珊继续激她:“再不做决定,我可要回去了!” 水音用手捂住胸口,晶莹如琉璃般剔透的泪水从她的眼眶里汩汩流下。她把即将脱口的答案含在了嘴里,并不是她不想说,而是她无法张开嘴。水音有生以来第一次哭得这么悲痛,也许是积压在心里太久的原因吧。水音忍着万种情感,坚定地点点头。每点一下,她与羽夏的轮轮片段便从她的眼前闪过;每点一下,她和羽夏的点点滴滴便从她的记忆中苏醒。 阑珊沾沾自喜的离开了,一句劝慰的话都没留下。水音坐在冰凉的靠椅上,捂着哭花的脸,在内心中煎熬着。 或许,自己本就不该出现在羽夏的生活里,这是显而易见的。 水音擦干眼泪,将心中的不甘和未了的回忆锁在了心底。不管怎样,父亲的腿保住了,这已是水音最大的心愿。水音推开房门,以颤抖的声音说道:“院方说可以破例免费给父亲做手术。”水音像背完台词一样如释重负。她看到了――父母脸上惊讶并且欣喜的表情。很庆幸,他们只是认为这是医院给予他们一家的恩惠罢了。 “谢天谢地……”母亲坐在病床上,彻底舒开了紧皱的眉头。 水音最终没能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这已经没有意义了,她不想因这种事让父母担心。 “我出去一趟。”水音没等父母回答,转身离开了。水音机械地走出医院,正午的阳光是如此的刺眼,连映出的影子都别样的黑。水音回到那褐色砖瓦的二层独栋,不知不觉,她已经在这儿生活了两个月了。水音正对着楼体,眼睛上下打量着,在这儿,她收获了太多的回忆…… “真有点舍不得呢……”两点泪珠悄然从脸颊滑下。 再也遇不到这么好的房东了。 水音回房间收拾好属于自己的东西,把留言笺压在餐桌上。她不是有意要欺骗羽夏的,她只是不想接受这样的结局而已。水音把羽夏那天买给她的猫耳头饰装进了别致的盒子里,这是唯一一件羽夏送给她的礼物。对了,转学的事情差点忘记了。看来过两天要去学校办下手续才行。 水音仔细的锁好门,又瞧了瞧这间门市――这是羽夏特意为她准备的工作地点。 还要找份新工作才行呢。 水音伴着夕阳回到医院,想想此刻的自己,真是狼狈。病房的桌上有一封留给水音的信,是阑珊写的。上面写道:切记不要去找羽夏,否则你会后悔的。水音把信叠起来收好,她是不会去找羽夏的,她已经没有资格再面对他了。 那晚,母亲炖了鸡汤以示庆祝,浓香的味道勾起了水音对家的回忆。水音素来很称赞母亲的手艺的,可是这次却出乎意料的杂然无味。 吃过饭后,水音便早早睡下了。可是不知是床板太硬的缘故,还是空气太干的缘故,水音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羽夏这家伙,竟然在她不知不觉中占据了她的心,若不是现在心里空空的如雨点打萍,她还真的没察觉到这一点。 莫不成,羽夏对她来说已经不是一位普通的房东了? 第二十二章 幸运中的瑕疵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哟,院长。”五月三十号的上午,院长惬意的坐在办公室,正准备沏他的观音茶。他自从当上院长后便养成了这个习惯,不过这个习惯很快就会被戒掉了。那人没有敲门便闯了进来,自来熟似的又带有傲慢语气的向他打招呼。院长很讨厌喝茶时被人打扰,便没有立刻理睬。“怎么,不欢迎我?”女子拖着炽红的长发,给初来乍到的夏天平添了几分喧闹。她双手按在桌面上,加强了语气。 院长抬头一瞧,刹时收起了惬意的神情。“夏火小姐。”院长一下子站起来,扔掉了手中撕开的茶包。“医院都快倒闭了,您还有心情在这里喝茶啊?”阑珊的父亲曾经给惠慈捐过钱,数目不小。“哪儿的话……多亏了夏火家的恩惠。”院长寒暄道,面色惨白。 “呵,不用来这套。今天来,不为别的,只是想跟你做笔交易。”阑珊引出话题,“如果你配合的好,钱少不了你的。”院长听罢频频点头。“你这儿最近是不是来了个腿部残疾的中年男子,带有一妻一女?”“是是是!”院长忙接话尾,“唉,以前也来过,挺穷的一家。”院长描述说。“哦?那就请你赶快为他做手术吧。”阑珊虚伪的摆了个笑脸。这一笑,让院长不禁后脊骨发凉,“可……可是……没有钱……”院长半天吐出几个字。“我知道,我帮他付,全额。”“这……”“你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是什么……”“如果有什么多管闲事的人来打听这件事,你就帮我……”“拦截住,您放心。”阑珊满意的点点头,“那就拜托你了。”阑珊推门而去。 六月二号一早,羽夏和成按约定在惠慈的大门口汇合。成离他几米远便说道:“木辰探长,您有头绪了?”羽夏微微一笑:“东西准备好了吗?”成指指里怀,信心十足地说:“万事俱备。” 羽夏和成从安全通道上到五楼,他记得昨天那位护士说的是五零二号。羽夏不喜欢这个地方,若不是特殊情况他才不会来这种鬼地方。“你在外面等我吧。”羽夏说完,用手轻敲下门。门里传来一声:“请进。”羽夏便镇静而入。 早晨的阳光很好,男人的右腿上缠着绷带绑着夹板,女人正坐在床边给他削苹果。男人见进来的人并不是水音,而是一张生面孔,便推推女人示意身后。 “您好,我是五璃的同学。她最近几天没有来上学,老师说她家里出了些事,班级商讨下决定派我过来尽一点微薄之力。”羽夏的话毫无破绽,水音的母亲感激的笑着招待他坐下。“这是班级同学的一点心意,请您笑纳。”羽夏取出一只信封双手递过去。母亲连忙摆摆手,慈祥地说:“这钱我们不能收,你们的心意我领了,水音她能有你们这些同学真是她的福分啊!不用担心我们,医院已经答应给我们进行免费治疗了。”水音的母亲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递给羽夏。羽夏起初客气了一下,但在她的执意下,羽夏十分珍惜的吃起来。 “很甜。”羽夏愉悦地说。水音的父母给人一种莫名的亲切感,这是羽夏十多年来没有体验过的内心舒畅的感觉。羽夏正在跟两位聊天时,突然想到水音迟迟没有出现。“奇怪,五璃同学她……”羽夏假装望望门口。 “她……”母亲难为情地看看躺在床上的值部,欲言又止。羽夏收起了笑容,他嗅到坏消息的气味了。“水音她……是去办退学手续了……”母亲的语气就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为什么?”羽夏心头一惊。“这孩子也没跟我们说具体原因,她说她想换个环境,就……”“这孩子,这几天好像换了个人似的……”父亲接着说。 羽夏察觉到气氛不对,便笑着说:“没关系,她一定有她的原因吧。这事我会保密的。”羽夏又待了片刻便告辞了。 成早已等得不耐烦了,见羽夏摆着凝重的表情就知道没什么好事。“我们得赶紧见见院长了。”羽夏和成急步横穿走廊,“夏火要赶走五璃!”羽夏神情失色,这是少有的。 羽夏不顾护士阻拦踹开房门,院长正在里面悠闲的喝着观音茶。见到是他们,院长便回想起了几年前的一幕…… 羽夏瞪着愤怒的双眼一拳砸在桌案上,震翻了热气腾腾的茶水,给成吓了一跳。――他是真生气了。“是不是你搞的鬼。”羽夏气势逼人,可院长却傲慢的坐在椅上纹丝不动。“把夏火提供的钱全部冻结!马上!”羽夏大吼。“这关你什么事,你该不会又想像几年前那样,为了这种事跪下来求我吧……”话音未落,羽夏出手便将院长从椅子上揪起来。院长衬衫上的纽扣被扯掉,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没错,那是发生在两年前,也就是稻樱查出血癌的那天。 羽夏和成去恳求院长为稻樱先行手术,为了说服院长,正在上初二的羽夏在办公室的地板上跪了三个多小时,然而…… “你将稻樱的消息散播给那些千方百计想找到她的人,那些人用钱财买通你命令你禁止治疗稻樱的病症。你又将此事通知给海灵镇的其他医院,不仅让那些医院‘大挣一笔’,你也分到了酬金。好一个如意算盘啊!”羽夏本不想提及此事,可他实在忍无可忍。“知道么,你这一壮举彻底断了稻樱的后路,她这条命是葬送在你手里的!”羽夏奋力一挥,把院长扔在地上。 院长惊慌失措、脸色惨白,他看着羽夏如死神般的眼神吓得屏住了呼吸。院长强压住心跳,不屑地笑着起身说道:“那又如何?医院破产之际是夏火提供了援金,你们木辰家和华光家给了我什么好处?还有,结云的死是上天的惩罚,谁让他父母犯下滔天罪行,你知道有多少人因为这件事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吗?” 羽夏听罢缓缓闭上眼睛,他不想再做无谓的争吵了。无论怎样,稻樱已经原谅这个世界了。“成,把它拿出来吧。”羽夏侧脸对着成说。成也被他们两人的激烈争吵勾起了情绪,因为他也跪了三小时之久。成走上前去,从里怀取出一份文件。这是一张合同,上面有着“惠慈附属第一医院”和“华光首席房地产商业集团”的字样。 “这块地现在归华光所有,并且此项目的全权负责人,是我。”成把合同甩给院长。院长定睛一瞧,顿时哑口无言,这块地本应属于夏火集团的,难道自己叫人给卖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吧――院长?”成轻蔑地说。“经本负责人的初步决定,此地日租价――十亿元。”成不假思索地说道。 院长彻底没了脾气,没有了财团撑腰,他的医院还不如一袋茶叶值钱。“我知道了……我冻结了便是……手术我会让最好的医生来做……”院长满头虚汗,汗水浸湿了他的衬衫。 羽夏皱皱眉头,解开自己上衣的第一个扣子道:“哦。还有,麻烦你转告夏火:没有人可以把五璃从这个镇赶走,谁要是再敢找她麻烦,我会让他生不如死。”羽夏的话如一把锐利的尖刀插在院长的耳膜上。 院长使劲点了两次头,“您慢走……”院长真的没料到木辰竟会算到这一步,思维太缜密了……看来自己这次是凶多吉少了。 “不好意思,请称呼我院长。”羽夏砰地一声关上门,只剩下院长一人傻站在办公桌前――现在,他有大把的时间来享受下午茶了。 羽夏和成坐在医院主楼外侧的长椅上,成想想道:“你怎么会向他借钱呢,你不是一直恨他吗?”羽夏一副“就知道你会这样问”的神情,淡淡地说:“他给我寄了点东西,是土特产。”成不解的眨眨眼,“那接下来要做什么。” 羽夏依偎在长椅上,舒心地赏着蓝天白云。“回家吧。” ――当晚,在院长把钱还给阑珊的时候,阑珊的脸色十分难看。她尝试向父亲提议购回惠慈,但却遭到了严辞拒绝,毕竟那医院已无任何利益价值。 水音是晚上六点左右回来的,母亲告诉她今天有位同学来过――个子很高,很有礼貌。水音的第六感告诉她,那个人一定是羽夏,看来他已经知道这里的情况了……不,要赶快离开才行。 羽夏坐在餐椅上,享用着自己做的晚餐。就在刚刚,他接到了某家金融银行的电话,银行需要确认下下午的大额资金支出是不是他本人所为。 值部于当晚九点抬进手术室,水音和她的母亲一直在门外守到后半夜。她们不知道一场手术的背后是一个怎样的故事,但幸运的是,手术照常进行着,笼罩在水音一家长达三年之久的病魔终于消散。 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第二十三章 感动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六月三号的早上,一通电话吵醒了半梦半醒的羽夏。窗外的天蒙蒙亮,还没被爬上山的太阳烤热的风梳理着细枝嫩叶。羽夏侧起身,抓起手机贴在耳边,电话那头传来了陌生女性的声音:“院长,五零二号房的病人已经转到了高级休养室进行术后调养,收费单的落款要填您本人姓名吗?”羽夏换另一只手拿着电话,穿上鞋轻步走到窗边。“填‘惠慈附属第一医院’就好。病人的情况如何?”“是,病人于今日凌晨两点四十分离开手术室,主刀医生说手术十分成功,但由于久病成疾,要想彻底恢复还需要一定时间。”羽夏略微点点头,又踱步到那张圆桌前――桌上放着收购医院的手续和房地产合同。他拿起来瞧瞧又放下,对电话那边说:“把医院近几年的账目统计下,放在我的办公桌上。”“是。”“嗯……还有一件事,以后不要叫我院长,叫木辰就可以了。”“这……”电话那边在犹豫。“就这样,再见。”羽夏挂掉电话,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白色正装,对于今天,他已做好了打算。 “竟敢拖欠我的房租,看我抓到你,要你交双份的。”羽夏在锁门时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羽夏没想到的是,在医院的大门口,他碰见了手持档案袋的成。“你怎么来了?”羽夏意识到成可能有什么事需要告诉他。“就知道你会来,我没判断错。”成默契的冲他笑笑。“我来是要送你一样东西。”成拆开袋子,里面是一册用订书钉订好的档案,上面盖有“星语高中”的油章。“这是五璃办理退学手续的原件,还没交上去便被我截下了。”羽夏捏紧手中的档案,由衷的说了句:“谢谢。”成爽朗地笑笑,说道:“要我陪你一块进去看看么?“ 羽夏舒开眉毛道:“当然。” “五璃知道这件事么。”成边走边说。“当然不知道,怕伤了她的自尊心。”成眨眨眼,“你这回帮她,不仅是因为‘她是五璃’这么简单吧?”羽夏一副“被你说中”的表情,悠然道:“我亏欠稻樱的东西,就在五璃的身上弥补吧。”成想想说:“五璃知道你喜欢她吗?”羽夏突然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说:“她会知道的。” 高级休养室与普通病房相比真是天壤之别,在这个“有钱能使鬼推磨”的小镇,这种差别待遇也是见怪不怪了。羽夏敲门而入,成紧随其后。 水音的母亲认识羽夏,她正坐在床边借着晨光阅读一份报纸。她见还有一位男孩子来了,想必也是五璃的同学。 “阿姨,我们是来探望你们的。这是一点心意,请您收下。”羽夏递过手中的水果篮,这是他在来的路上买的。 水音的父母脸上布满慈祥的笑容,羽夏能感觉到,上回来二老的神情还很憔悴,现已截然不同了。值部勉强的靠自己正正身,以粗旷的嗓音说:“水音她真是交到了不少好朋友呐!”羽夏和成看着他淳朴的表情,心里不免有一丝感慨。四个人就像没有代沟的老朋友一样,家长里短的聊起来。 羽夏很享受这种感觉,他喜欢这种亲情的味道。也只有这样的父母才能培养出那样坚强乐观的女儿吧。他想。 “要是水音在就好了,我一定让她好好谢谢你们。”水音的母亲想到女儿将要转到他校,心中也有说不出的惋惜。“她又出去了吗?”羽夏心想,水音是不是有意要躲着他。“是啊,一大早就说要回租处把其余的用品取回来,这不,刚走不到一个小时。”水音父亲解释道。 几分钟后,羽夏和成告辞了,待两人步入走廊后,成拍拍羽夏的肩膀说:“快去找她吧,把一切说清楚。”成对了下眼神溜开了。羽夏对着成的背影坚定地点点头,疾步下楼。 羽夏记不清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了,也许是体育祭那天亲手将她抱起的时候;亦或是更早。他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人,他喜欢默默的做些付出,静静地守护着住在他心里的人。他喜欢她的单纯可爱,喜欢她的乖巧懂事,喜欢她全神贯注烘培面包时的样子,喜欢她枕着自己安然熟睡的样子。与她在一起的短短数十日是羽夏无法忘怀的,虽然他表面上一直保持着泰然自若,但是水音的一举一动都会深入他心。 他要把她找回来,无论如何,都要把她找回来。 水音挎着肩包,魂不附体地走在街道上。按协议,她从今天开始便要“隐姓埋名”了。她挑这个时间来取东西是想顺便和羽夏道别的,她猜,这么早羽夏是不会出门的。见到他后,自己该说些什么呢。她想。 也许羽夏正在家里做早饭吧。 水音在路上一直在思考着今后的打算,仔细一想,她发现自己又变得一无所有了。 房子是羽夏提供的,每月五百元的低廉价格她却没有一次上交过;工作是羽夏提供的,他为了她彻夜整理了门市店,要的只是那点不足材料费的报酬;三餐经常是沾羽夏的光,协议上明明写着“自备”,两人却从来没有在意过;羽夏还给她买过礼物,请她喝过汽水看过电影…… 天啊,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依赖上了他? 羽夏默默地做了这么多,她却没来得及道上一句“谢谢”。 自己真是太幼稚了。 水音悄悄推开门,房间里静得出奇。二楼的门大开着,一屋的金黄色。水音没有见到羽夏,她失望的回房间整理好自己的物品,她叠好床单和被子,把一切变回了她来之前的样子。 她多想在这儿再住上一宿! 她开始回忆起租房子的那一天,自己就这样阴差阳错的住在了这里。对了,羽夏曾经邀请过她去楼上坐坐呢……水音决定,在临走之前上去瞧一瞧,就当做是对羽夏的告别吧……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和羽夏发生什么,她对他很有好感但也仅此而已。羽夏会这样帮助她,也许只是出于同情和怜悯。 然而,当她步入二楼羽夏的房间后,她不再这样想了…… 二楼的空间很小,正对着楼梯的是一扇普普通通的窗户,唯一的电器――白炽灯也失去了自己的价值。这里,根本没有床,有的只是一张上了年头的沙发,而枕头工整的摆在上面。取代床头柜的是一张木制的圆桌,像是从古董市场里淘来的,上面的木头已经出现了裂纹。桌子上放着一根铅笔、一个手表盒和一只快要燃烬的蜡烛。水音所见到的与她所想到的没有丝毫关联,羽夏竟然把自己的房间腾给她,而自己却在沙发上住了两个月之久……这还没完,随着水音视线的转移,她看到了贴在墙上的纸――那是她填写的“入住手续”。 水音挪动着僵硬的步伐,走近端详着:在“最喜欢吃的东西”的旁边,有人用铅笔打了一个勾;“电影”那项也打了一个勾;“运动”那项也是;“拿手的事”也是,甚至连“我的愿望”一项都被他打上了勾…… 泪水如断弦之珠从水音的脸上滴落,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得飞快,这种异样的感觉顶得她鼻子酸酸的。她抚摸着那张纸,却不料纸从墙上滑落,而在它的后面,还贴着另一张纸。 ――那上面是羽夏收购惠慈医院的协议书。 刹时间,水音好像懂了什么,又好像不懂了什么。 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呀。 水音扔下行李,夺门而出…… 羽夏此时刚好走到医院的正门口。 “羽……羽夏!”侧面,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羽夏猛然回头,定住了神。水音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他身前,脸上的泪水还没有干。 “对……对不起……我知道了……我全都知道了……对不起……请原谅我……”她已泣不成声。 羽夏细心擦拭着她眼角的泪水,“几天不见,就为了说这个?” 水音噙着泪水望着羽夏深邃的眼眸。 ――轻轻地,吻住了他的嘴唇。 这感觉,就像在含着一颗冰晶琉璃,清彻透凉。 这感觉,就像在抿着一盏夏日晨灯,柔热温昂。 “这是五月份房租!变态房东!” “这房租,很好吃呢。” 不知是何时,我已习惯称呼你的名字;不知是何时,我已习惯为你担心为你着想;不知是何时,我已习惯上了你的一切。 恋爱的魅力在于,它会偷偷的满足你的愿望,默默的为你着想每一步,以及,给予你无比的信任。 初夏的琉璃,开始了他与她之间的故事…… 第二十四章 夏之音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羽夏紧紧抱住水音,这一刻他已在脑海里模拟过无数遍了,但都比不上这一次真实、亲切。由于身高的原因,水音勉强露出两只水灵灵的眼睛,她记忆着羽夏的味道,那伴在她枕边的味道。 “我喜欢你哦,水音。能否,做我的女朋友呢。”羽夏凑近她的耳边,水音可以感受到从他嘴里呼出的气流。 “明知道我的回答还故意问……变态房东。”水音似一只温驯的小猫,依偎在羽夏怀里。 “那就当你默认喽。”羽夏伸开五指抚摸着她的头发,如同梳理着蔚蓝的瀑布。 “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么多啊……我明明什么都没有为你付出过……第一次开会还……”水音的心跳稍微慢下来,她小声问,却被羽夏打断了。 “因为,水音太迟钝了啊。让我付出这么多却一次也不回应我。”羽夏搂住水音的腰,腰很细,羽夏可以在她身后合上自己的双手。 “刚刚不是回应你了嘛……”水音的心中其实早已萌发了“好感”的种子,只是她一直以自己的借口蒙蔽自己的感情罢了。如今,羽夏的“重磅炸弹”彻底击碎了水音内心的那道屏障,彼此的感情终得以完全的表达出来。 羽夏松开她时,被水音羞嗒嗒的表情迷住了:她的脸红得发烫,嘴唇微张,双手垂于身前十指相交。她微低着头,目光抬向羽夏,似看而又非看。这个样子如果用一句话来形容那便是:可爱到让人想亲上去。 羽夏毫不犹豫的吻上去。 “你欺负我!变态房东!”水音捂住嘴唇,含糊不清地说。 “当我女朋友可要做好被欺负的准备哦。”羽夏交出手中的档案袋说:“下次可别再做傻事了。” 水音歉意的点点头,接过袋子。“我去把行李拿出来,那房间没租给别人吧!” “当然没有,我涨价了,以后不收钱了。”羽夏邪恶的笑着。 水音几乎是又跑又跳拿着行李的,她把申请档案撕得粉碎,投进医院的废弃箱里。水音哼着自创的调调,从主楼里走出来。 “久等啦。”水音笑得很甜,发梢微微摆动,折垂在行囊上。 羽夏稍弯下腰,把行李从她娇小的肩膀上移去。“不沉的,我自己拿就行。”水音说这话时猛然记起:之前和羽夏一起出去时,不也是一直把重的东西交给他么?自己当时并没有在意,现在却旧景重现了。想到这儿,水音的语调不免打了磕绊。 “行了,在我面前你可以尽情撒娇。”羽夏深情的对视她,搞得水音不知所措。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水音被羽夏卸掉了全副武装,脸红的就像涂了红油漆。“嗯……回家之前有件重要的事要办。”羽夏眼睛上抬,想到了一件事情。“得给你买个手机。”“手机……”水音想想道,“那个对我来说没什么用呀……”“必须买。”羽夏凝重地说,就像立下誓言一般…… 在路上,两人是拉着手的,羽夏握得很紧,生怕她被人群冲散。水音似乎觉得自己的心跳传递给了手指,每跳一下就会感受到来自羽夏的温度。她的手掌同羽夏相比,就如桑叶与杨叶,被他紧紧地包裹在里面。 移动电器在商厦二楼,这里的商品百分之六十以上都是由木辰海运运输的。羽夏领着她走到最里面的档口,他的手机就是在这儿买的。老板是一位近四十岁的谢顶大叔,见羽夏来了,便十分热情地招呼他。 “买手机?”他问。“嗯,有没有适合她的款式?”“哦……我想想……”老板敏锐的目光一闪,“有一款应该适合她,机型跟你的一样,只是颜色有些差别。”“哦?拿来瞧瞧。” 老板没身转进里仓,从货架子上搬下来一大只纸箱,挪到柜台前。他拆开胶条,从里面拿出一部海蓝色的触屏手机。“这部是纯手工制造的,压箱底的宝贝。”水音嘴上说不需要,但是手机精致的外观诱使她伸出双手抚摸着。 羽夏看她一脸孩子气的表情,问道:“喜欢吗?”“嗯……”水音蛮纠结的点点头。“就给我来这个吧。”羽夏和店老板都笑了笑。 “那……我以后攒钱还给你。”水音心虚地说,因为她知道以她的能力想挣够这部手机的钱起码要几年的时间。“还什么,你整个人都已经归我了。”羽夏若无其事的轻描淡写道。“(盯)……”水音被羽夏一说,脸又红起来。 “羽夏的手机是什么样子的啊?”水音极少看到羽夏用手机,甚至连颜色也没有记清。 羽夏从衣怀里取出一部白色的同款手机,递到水音手里。水音一手一个对比着,“我还以为你的会是暗金色呢。”水音笑笑说。“这个款式没有那种颜色的……”羽夏预料到她会这么问。“我把我的手机号发给你,以后有事找不到我就打手机。”羽夏熟练的存入号码,水音在一旁瞧着。“咦,羽夏的通讯录里只有华光和我吗?”“嗯。”水音咽下一句什么,冲他笑笑。“手机卡月租十五元,现在里面剩余话费七十五元。记得没事时查查话费,手机没有话费就跟废铁一样了。”羽夏把崭新的手机还给她。 两人乘电梯下楼,羽夏双手垂在腿边,稍快水音几步。水音本以为羽夏会牵着她一起走,她见羽夏手心稍偏,下定决心伸出手拉住他。“走那么快干嘛……”水音由于害羞,只握住了羽夏的两根手指。羽夏抽出手指,改为十指相扣,坏笑着对她说:“等你主动还真是很难呢。”“你是故意的!变态房东。”“总不能什么都让我主动,对吧?”羽夏一本正经的说道。水音看着他无辜的表情,本想拆穿他,但还是放弃了…… “呐……手机的事,谢谢了……”水音以前极少欠别人人情,但是她觉得欠羽夏的人情一辈子也无法偿清。羽夏为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恰好避开了她脆弱的自尊心,她猜不透羽夏的心思,反倒被羽夏掌控得一清二楚。“客气。”羽夏简短地答道。“嗯……”水音欲言又止。“怎么,过意不去?”“嗯……”“那一会儿陪我散步吧,就当临时补偿。”羽夏对她说话总是满带着耐心和体贴。“这算哪门子补偿啊……”水音没有认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一句极其糟糕的台词…… “哦?你想补偿什么?”羽夏一改温柔的表情,狡黠地反问道。 水音羞地捂住脸,貌似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很“了不得”的话……“没什么!” ――跨过海灵镇北方的一片公海,是名为“暖风山岭”的科尔国南岸。提到科尔国,就会联想到它的特产――“煤”。科尔国的煤产量高达每天上亿吨,虽然产量颇高,但科尔国耗煤量很低。产出的煤想换成“铛铛”响的钱只有一个法子,那便是输送出国。输送有两种方式:一是陆运,二是海运。由于科尔国三面临海,所以海运尤为重要。“暖风山岭”是海运公司的聚集地,那些大大小小的矿产公司就是通过这些海运集团将煤卖出去。木辰海运商业集团是这里的巨头之一,销售额可以连年排入前五名。木辰集团现任董事长――木辰?t?早铭正如往常一样坐在老板椅上阅着堆积如山的合同。 “羽夏最近怎么样啊。”早铭一边忙碌地挥动着手中的钢笔,一边从嘴里跳出几个字。“据医院的人说,今早在医院门口见到过少爷,少爷那时和五璃?水音在一起。”回答的是早铭的秘书雾里女士。“哦?我就知道……”早铭没有说下去,又问:“那家医院的经营额怎么样啊?”“惠慈医院由木辰集团提供了三百万元的流动资金,近期共出支两百四十万,暂无盈利。”“嗯……医院方面的事就由你代我调控吧,如果羽夏用光这三百万,就再投两百万进去。”早铭签好最后一笔,把合同整理到一起。“可是……五百万是一年的盈利额……”雾里女士觉得这样做风险太大,在她眼里,早铭是绝不会如此鲁莽行事的。“无妨,我相信他,迟早会连本带利的挣回来。”早铭坚定的眼神中掺杂着一丝自责。“可是同一鬼公司的竞标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如果竞资差在这三百万上……”雾里心里清楚,少了这三百万,暖风山岭最大的国营煤矿的运输权将会归一鬼公司所有。如此的话,木辰公司的亏损额将数以千万计。“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早铭站起来面向镜子整理下着装,“走吧,时候不早了。”“是。” 羽夏和水音很晚才到家,在他们回家的路上新开了一家“烛光餐厅”,所以羽夏硬拉着水音进去吃了一回。结果他们正好赶上“酬宾活动”,如果双方是情侣可以参加“接吻”挑战:每持续一分钟,就可以多打一折…… “你要是再配合一下的话,我们还是有希望打对折的。”羽夏一边锁门一边说。“你还提!不许提!”水音故意用头发挡住了赤红的脸。 “天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羽夏揉揉水音的头,静电卷起了几根发丝。羽夏道了晚安,抬步迈上台阶。 “哎……等等……”水音突然想到,楼上没有……“恩?怎么了?”羽夏侧身问。“你……不许睡沙发……对身体不好……”水音含糊地说。“哦?那睡哪。”羽夏狡猾地看着她的脸,一脸邪恶的笑容。 “我不管……总之不许睡沙发!” 其实,当初水音想说的真的只是字面意思…… 第二十六章 盯梢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清晨,不知名的红羽小鸟吵醒了羽夏。 羽夏用手臂挡住惺忪的睡眼,无神地望着视野里的天花板。他已经很久没有睡的这样踏实了。羽夏轻轻钻出暖暖的被窝,把门掩上出去了。 他走进厨房,拉开冰箱门取出新鲜的蔬菜,早饭他准备做些清淡的食物。 一种浓浓的菜香味勾醒了水音,她枕在两只枕头中间,蓝色的长发向四面八方散去。当她意犹未尽的睁开双眼时,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是羽夏的恋人了。 水音起身铺好被子,心想着一会儿见到羽夏该说什么呢?之前只是普通同学关系还好,可如今……反倒觉得有些不适应。慢慢也就适应了吧!水音心想。她拉开横拉门,发现饭已做好摆在桌上,而羽夏却不知跑去哪里。水音嘴里喊着“羽夏”一边向二楼走去。 羽夏果然在二楼,他面向着那堵墙,正手持铅笔在合同上勾着对号。水音离近一瞧,连忙阻止道:“不许勾那个!变态房东!”“诶?就差这一项了啊,勾上就圆满了。”羽夏坏坏的说。“不行!我那只是开玩笑的!”“玩笑成真啊。”羽夏轻抚着水音的头,把铅笔收起来。“昨晚睡得好么?”羽夏把脸凑向她,只离她十公分的距离。水音头脑风暴起来,那一幕幕正不断地滚动闪现……“好……”水音换上一副“红灯”脸,“一起吃早饭吧……”水音的眼神飘忽不定。现在还在家她就完全抵抗不了羽夏的“攻击”了,要是一会儿在学校…… “好吃吗?”羽夏不断地给水音夹着菜,照羽夏的行为来看,他俩仿佛已是百日夫妻一样。“嗯……好吃……”水音夹起一口菜,刚刚吹凉准备品尝时,她隐约察觉到有人正可怜巴巴的瞅着她……水音用眼神一瞟,发现羽夏正如饿虎盯着猎物一般盯着她夹的菜。水音好像明白了羽夏的画外音…… “你……要……吃(吗)……” “要。”羽夏的抢答速度已突破零点五秒的世界纪录。 水音感觉自己的血液流速又变快了……这样下去迟早会犯高血压…… 她缓缓地将夹的菜移向羽夏,左手在下面护着。羽夏探出脖子,一本满足的吃进嘴中。羽夏依然没有移开视线,这视线如烈阳一般把水音的侧脸烤的火热。“还要。”羽夏撒起娇来,杀伤力简直爆表。水音既害羞又没法拒绝他,所以只好这样――自己一口,喂他一口,直到早餐结束…… 学校翻修得还蛮彻底的,操场上的塑胶粒换成了全新的,教学楼的窗户也都装上了护栏。待羽夏锁好门,两人一起沿着和人街向学校走去。“今天中午一起吃饭好不好?”羽夏配合着水音的步伐,他的右手就垂于两人中间,他想趁水音不注意拉住她的手,可是他想多了……水音的两手交叉垂于身前,仿佛在告诉羽夏:“万一被同学看到了多不好意思呀!”羽夏没有办法,只能硬扯个话题……“不行!”水音想起早上那一幕,心想若是答应了他,他一定会得寸进尺的! “放心好了,不会让你喂的……”羽夏瞧出她那小心思,便说道。“那……好吧……”水音心里在想,如果班上同学问起他俩的事,她要怎样回答才好。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哟,两位会长早上好啊!”从对面的街道上跑来一位女生,她就是坐在水音前面的那个同学。 “嗯,早上好。”这句话是羽夏回答的,因为…… 他俩把头扭向小舞时,羽夏一把搂住水音的腰并拢向自己。水音目瞪口呆地尴尬的看着小舞,而羽夏却一脸从容地示以微笑……当然,惊呆的不仅是水音,还有小舞…… “你们……”小舞惊讶又惊喜的指着他们两个。 “这是我的妻子,五璃?水音。”羽夏依旧搂着她,水音并不是没有反抗而是她根本不知该从哪里开始纠正才好…… 这都是些什么混乱的台词!水音在心里呐喊。 小舞捂住嘴“噗”的一声笑了,她很少见水音摆出如此纠结的表情。 “小舞……不是这样的……”水音无奈且无力地解释道。“没事!我绝对会保密的!那,学校见了!”小舞觉得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敷衍一句便开溜了。 “好的。”羽夏竟然若无其事的挥手送别!水音瞪他一眼,“木辰!” “什么事啊,老婆大人。”羽夏倒是挺入戏……“谁说要嫁给你了!”水音气汹汹的喊着。“你还有别的选择吗?”羽夏得意地笑笑,继续着和她节奏一样的步伐。“占有欲旺盛的家伙。”水音微叹口气,一会儿进班级后,一定会被团团围住的。 “诶,五璃!你和木辰会长……”还没上早自习呢,小舞便回头八卦道。“他瞎说的!”水音愤愤的说。“我当然知道他是开玩笑的,我是想问……你们在交往吗?”水音点点头。“你们俩什么时候和好的啊……”小舞怎么可能想到,这两人在明确关系前,就已经清清白白的同居两个月了!“早就和好了……”水音生怕说漏嘴。基本上小舞问三句她答一句。“肯定有猫腻……”小舞见水音一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就感觉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话说羽夏与水音在一楼分别后,他在二楼大堂碰到了刚从三楼走下来的阑珊。羽夏与她擦肩而过,他察觉到阑珊在用余光瞄着他,但羽夏就当做没看到,向着a(1)班走过去。 “木辰会长。”阑珊站在扶梯拐角处,头也不回地说。羽夏停在了原地,也没有回头。“第二节下课后请去三楼的会议室,我有事情要交代给学生会。哦,麻烦你转告一下五璃会长,请她务必准时到达。”阑珊心里想着什么坏点子,羽夏猜得**不离十。 第一节下课后,羽夏以防万一先去了c(2)班,水音刚巧要上楼,两人便一起去了三楼的会议室。“夏火不会是要……”水音并不怕她,但是她总觉得这样持续下去迟早会出乱子。“管她呢,到时候你不用说话,我来对付她。这个人,不达到自己的目的就会死撑到底。”其实起初羽夏并不讨厌阑珊,表白被拒有些情绪是正常的。如果阑珊想跟他做朋友的话,羽夏是可以接受的。但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干扰他的生活,这让羽夏有了很大偏见。也正因为他对她的人品早有耳闻,所以会当场拒绝她。 会议室里新的会议桌和讲台是随着这次翻修一起更换的,会议室里坐着的除了阑珊,还有高二部的两位会长。“校长助理,你这是唱哪一出啊。”高二部的男会长――一鬼?响影,羽夏与他有过一面之缘。这人一脸的心不在焉,又一副得心应手的样子。羽夏并不看好他,总是敬而远之。“今天叫四位来,是有件事情要宣布。”阑珊用余光瞄着羽夏,“学校在前几日的翻修期间,除了工人之外只有学生会的人可以进入校园,然而,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阑珊将手中的监控截图平铺在桌上。“这是六月二号那天的档案室外的监控图像。”阑珊指指两张图像上的背影,一位是五璃?水音,另一位也不难认出,是华光?成。“五璃是上午九时许走进档案室的,而华光是下午四时许走进档案室的,这点图上标记得很清楚,而当晚六点,也就是工人下班的时间,看管档案室的老师发现第二排的档案架有被翻动的痕迹,并且其中一本档案不翼而飞。”阑珊环视一圈,“档案室的钥匙学生会成员是不能拥有的,而偏偏在同一天有两人先后进入,这不是巧合吧?”阑珊的语锋指向水音,摆明了是怀疑她。 “我那天的确向档案室的老师借了钥匙,因为那天我是来申请退学的,这张图上面我右手拿的就是我填写的手续。”水音还不知道成为何也会出现在档案室。“这点我可以证明,当时五璃确实是如此打算的,但随后改变了主意便委托华光帮她取回来了。”羽夏灵机一动,又说道:“单凭这两张图片恐怕说明不了什么吧,难道贵校的监视器是拍立得吗?”羽夏知道阑珊会借题发挥,但关键是要查清楚究竟是谁从中搞鬼。 “木辰会长果然是妙语连珠啊。”此时说话的是一鬼?响影。“这件事疑点太多,不如请个职业侦探来解决吧。”响影半开玩笑似地说,“我可没有闲功夫玩角色扮演。” “丢失的是什么档案。”羽夏并没有理睬响影。“高一年级全体学生的家庭背景档案集。”阑珊收拾起截图,继续说:“暂时到这里吧,如果你们对监控录像有质疑,欢迎去监控室核对。但是丑话说在前头,如果找不到能洗清五璃和华光的证据,校方将以‘偷窃校方财产’为由,开除两人学籍。”阑珊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羽夏和水音正准备离开时,响影把羽夏叫住。“木辰?羽夏。”响影轻慢地说,“我一直在关注你哦。放学后监控室见。” 羽夏稍微转过头说:“我不会去的。”便领着水音离开了。 “你一定会。”响影露出得意且狡黠的笑容,扭头对站在一旁的高二女学生会会长说:“去联系父亲,就说:目标锁定。” 第二十七章 拥有与失去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羽夏,你知道是谁偷的吗……”两人离会议室很远以后,水音小声问他。“不清楚,但这绝对不是你和成做的,一定另有原因。”羽夏更在意的,是那位“自来熟”的会长。明明形同陌路的两个人,他怎么会突然盯上自己呢。 “我离开的时候门是锁好的,如果那人不是破锁而入……”水音想了想,“会不会是他趁老师不注意把钥匙偷来了……”“不会的,那钥匙是贴身携带的,并且阑珊说那天档案室的老师一直在和其他老师在宿舍休息,那天向她借钥匙的只有你和成二人。” “嗯……”水音不免有些害怕,好不容易留了下来,又被卷入了事端。羽夏就知道水音是个爱瞎担心的人,他拍拍水音的头认真地说:“放心,这事就交给我了。” 羽夏之后把这件事告诉了成,成也在离开时锁好了门,并且没有发现可疑人员。“倒是有一个突破点。”成说。“监控摄像?”羽夏问。“不是,你想,谁会闲的无聊去偷一本学生背景档案呢。”说来也是,起初的入学手续是没有“背景档案”这一说的,然而不少富家子弟的父母却想将这个学校模拟成一个“情报网”,意思就是说每个家族企业都把自家的经营信息拿出来聚集在一起,形成一种情报网。这样,不仅有利于各企业的联合发展,还省去了做广告的费用。当然,这是机密文件,除了各企业的董事长外,无人可以随意翻阅。 羽夏摇摇头,不作声。半晌,羽夏问:“你借钥匙的时候,老师没有迟疑吗?这钥匙可不是说借就借的。”“没有,也许是觉得我和五璃都比较老实,信得过才借的。” “你刚才提到的‘一鬼?响影’,他是谁?”成问道。“天知道,貌似之前听雾里提起过,花花公子罢了。”羽夏瞅他那样就没有好感:扎眼的亮金色头发,只留了中间一条,衣冠不整面带轻浮……不知道追他的女生都怎么了,时不时就能从别人口中听到他的“新闻”。 “我想……你还是去监控室看看吧,他不是说放学会在那等你么。”羽夏思考一下,点点头。 放学的时候,羽夏让水音先行回去后,独自来到三楼的监控室。 门是虚掩着的。 羽夏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大银幕上正回放着当天的录像。 “我就说你会来的。”监控室里光线很暗,四周没有窗户,在离银幕五米远的地方有一张长沙发供人休息。响影居于中央,旁边站着的是高二女学生会的会长。“刚好,我们才开始,坐下一起观看吧。”响影露出侧面的两颗牙齿。 就如照片一样,先是水音开门而入,出来锁好门,后是成开门而入,出来又锁好门。他俩拿的档案袋确是同一只,除此之外,只有阳光射下钻到门外的树影随着银幕左上角的时间逐渐变长、变浅…… 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连贯。 “很遗憾呢,并没有第三个人的影子。”响影起身上前准备关掉银幕。“谁说没有。”羽夏拦住他,微调了播放速度后又按下开始键。二倍速下,可以观察到树影缓慢地变化。羽夏挑出成走后的一段,用五倍速、十倍速各放了一次。马脚终于露出来了,在十倍速下,可以清晰地辨出:树影在五点十五分之后就再没有变化! “这监控被人动了手脚,从五点十五分之后就变成了同一张图片。”羽夏又重放了几次,的确如此。 响影听罢,竟鼓起掌来。 “不愧是精读过《福尔摩斯》的人。”响影一脸欣赏的表情。“庭叶,把档案拿来。”一旁的女会长从公文包里拿出了“背景资料”的档案。“早铭的儿子可比他聪明多了。”响影把档案扔在沙发上。 “你拿它干什么。”羽夏警觉地问。“你以后会知道的。”响影从兜里取出一张名片,说道:“我最近接下了一份美差,如果完成,利润起码有七千万。我曾经试图联系早铭,让他与我合作,可惜被他拒绝了。你是个聪明人,完全可以自己单干。拿定主意后联系我。”响影开门见山说。 “对不起,我对一切与早铭扯上关系的事情都没有兴趣。”羽夏冷冷答道。 “这就是你的档案空白的原因么?”响影稍有些惊讶。 “可以这么说。”羽夏走到沙发前,拿起档案向门口走去。“不介意我对老师实话实说吧?” “当然不介意。”响影从容地说。 羽夏“砰”地合上门,监控室里静得出奇。 “你会合作的,木辰,就像你会来监控室一样。” 羽夏赶在日落之前回了家,水音此时正在卖糕点,十字路口排满了人。羽夏走上前,看见了忙得不可开交的水音,用指甲敲敲玻璃说:“美女,要帮忙么。”水音循声而视,仿佛看到了救星,欣喜道:“当然要!” “查清是谁偷的了?”水音一边包装蛋糕一边问。“是一鬼?响影。”羽夏默契的接过来递给顾客,又把钱放进台案下的木盒里。“他?他偷那个做什么……”“不清楚,听他的意思也许跟木辰集团有关。”羽夏说。“那就不归我管了,总之档案的事弄清楚了就好。” 水音和他接触这么久,羽夏和他父亲的关系不好水音多少是知道的。她不解的是,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这样的结果。她未曾问过,羽夏也未曾提起过。 吃晚饭时,水音看着羽夏魂不守舍的样子心疼起来。她觉得作为女朋友的话,问问他的私事应该没什么吧……“有什么想和我聊聊的嘛?”水音把椅子挪近,深情地望着他。 “被你看出来了?”羽夏惊讶地答道。“当然……”水音心想,又不是一两次了。“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一鬼家的少爷亲自来找我。”“什么事呀?”水音像听一篇漫长的故事一样,直到羽夏提到那张名片。 “我记得是被我随手塞进衣兜里了。”羽夏伸手摸了摸,取出一张名片。上面写着:一鬼联合海运公司――一鬼?响影…… “这么说,它应该是你父亲公司的对手喽?”水音猜测说。“十有**。”“那你想跟他合作吗?”这个问题羽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这真的是捞钱的好机会,他就可以把欠木辰集团的债一笔还清。 ――“没想到木辰的档案是空白的啊。”响影漫不经心的对庭叶说。“还好我两手准备。”“需要我把这件事向董事长汇报吗?”“暂时还不用。”响影说,“公司那边可正忙着呢,别拿这点事请搅了父亲的兴致。”响影端起庭叶刚沏好的茶,微抿一口。 水音看着陷入沉思的羽夏,不知该从何帮起。水音清清嗓,温切地说:“有些事情你若是拎着不放,就没法提起下一样东西了。”羽夏惊讶的转向她,他没想到水音会来开导自己。“我放不下是因为我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羽夏呼吸声很粗,之前的痛苦回忆再次苏醒。水音或许不愿意触他的痛处,没有继续问下去,她抓起羽夏的手按到自己腿上,并把自己的手掌与之重合。她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总是着眼于失去是肯定不行的吧?别忘了你还拥有着很多东西啊。” 羽夏先是一怔,他思索着这句话的含义,回顾着零散的往事。的确,他拥有过太多也失去过太多。时得时失,反反复复,使他逐渐将关注点落在了失去上。如果因失去了绚丽的白昼而苦恼,就不会注意到自己拥有了俱寂的黑夜。羽夏失去了温馨的家庭,失去了自由的童年,失去了感情至深的朋友,他以封闭内心的方式保护自己远离这个世界。然而他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个人,此时此刻,来到他身边,用纯真和关怀打开了他的心门。没错,自己不是拥有着如此多的东西么? 羽夏开朗的笑容浮出脸庞,他觉得自己能够遇到她,真好。 “想通了?”水音瞧他恍然大悟的样子,如同打了剂定心针。“谢谢。”羽夏翻转手心,扣住她的手掌。“大哲学家。”羽夏笑着说。水音却突然慌张起来,“我这不都是你教的……!” 饭后,水音去卫生间清洗换掉的衣物,而羽夏收拾好厨房后拿着手机走到楼上。一阵脚步声后,明亮的白光从二楼的窗户射出,灯泡是水音换上的。 羽夏独自站在门口,仿佛观赏着屋中一场悲喜交加的电影。他静静地呼吸着,不再留有任何的遗憾。 他打开手机,默念出一串号码并把它输入手机,按下呼出键。 等待声“嘀、嘀”地响着,几秒之后,对方接通了电话。 “喂……”羽夏的语调中夹杂着一丝紧张。 “雾姐。” 第二十八章 蝉鸣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臭小子,还知道我是你姐啊!”对方上来便抬高了分贝,语速时快时慢,吐字也不是很清晰。“你是不是又喝醉了……”羽夏有些尴尬的答道。“没有没有,才刚喝一小杯……”雾里这人最大的爱好就是喝酒,然而酒量却低得出奇,可谓是“饮少辄醉”。“话说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成天在外面鬼混,说,多久没联系我了!”羽夏无奈的双手捂住发音孔,这电话声要是穿透到楼下去让水音听到,自己可是跳进灵海也洗不清。“姐!小点声!屋里还有别人呢,误会了怎么办!”羽夏对喝醉状态的雾里是一点辙都没有。 “别人?!”手机发出了尖锐爆鸣声,“是不是女人!好啊,你背着我找女人!明明小时候还……”羽夏直接将手机捂在怀里,后面的话他绝对不能让水音听到…… “喂……喂……羽夏!”雾里眼神恍惚的瞅着手机,她还以为是信号断了。“雾姐,我是有事要问你……”羽夏赶紧转到正轨。“啊?什么事……”雾里的声音降低了。“今天一鬼公司的少董要跟我谈合同,这是怎么一回事?”羽夏问。“这件事很复杂,简单来说,因为一鬼公司,木辰已经濒临破产,找你无非是想置我们于死地罢了。”雾里的语气变得正经起来。“怎么会变成这样?”羽夏甚是不解,凭他对早铭的了解,区区一个竞争对手是不会打乱他的节奏的。“这在电话里说不清。”雾里停顿一下,“你下个月得回来一趟,公司这边人手不够。”羽夏脸色立刻凝起来,“你知道我是不会回去的。”雾里撑地坐起来,清晰地说道:“我当然知道,不过我还知道,羽夏不是那种冷心肠的人,否则今天决不会打电话给我,是吧?”羽夏沉默了。雾里继续说道:“大敌当前,私人恩怨还是先放放的好。” 羽夏释然的呼口气,回道:“我知道了,下个月初我就回去。”雾里爽朗的笑声传来:“记得叫上弟媳啊!我给她备了上好的红酒!”羽夏心想,你还是自己留着喝吧……“知道了。”羽夏听着雾里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熟悉亲切,不由得微笑。“好了,不早了,我要借着酒劲睡一觉。晚安喽,羽夏!” 羽夏挂掉电话,关上灯走下楼梯。水音从卫生间里探出头,问道:“情况如何?”“没问出来什么,只是叫我下个月回去一趟。”“那就等放假回去吧?”“你也觉得我应该回去?”“嗯……我尊重你的选择。”“你愿意陪我一起去吗?”“当然。”水音甜甜的笑了,“你去哪儿我都跟着你。” 三天后的下午,羽夏正准备去超市买水,却被阑珊堵在了班级门口。羽夏扫她一眼,问道:“找我有事?”“没错。”阑珊也来势汹汹的答道,“经校方核实,木辰企业现已无法正常支付学费,请你选择更换支付账户或者……”阑珊指的当然是去b班或者c班转读。一般情况下,学费是每两个月一收的,每两个月后,学生们可以自主选择更换班级。例如有不少学生便是两个月c班,两个月b班,目的是为了享受一些“特殊待遇”。而a班的收费制度略有不同,因为有能力就读a班的不是少爷千金,便是家里有人与校长相识。这些人的学费多是以“赞助”的形式上交的,所以一旦上交账户的余额持续赤字,就会被“踢”出a班。也正因如此,极少有人会离开a班,离开a班就暗示着你以及你家的企业已经是秋后之蝉了。 羽夏却一点都不惊讶,淡淡地答道:“我知道了。” 午休时,成约羽夏到操场一叙。“有什么想要跟我说的么?”成拥有一双看穿一切的眼睛……羽夏应和的笑一声,颇无奈地说:“早铭那边出事了,雾里让我七月份回去一趟。”“那跟你的钱有什么关系,不至于转班吧?”“我把资金都撤出来拢到一起了,特殊时期钱还是放在手头安全些。”“看来,你是要不计前嫌力挽狂澜喽?”成用肘尖捅捅他。“也只能这样了。”羽夏回答得有些迟疑。“正好,七月份我也要回暖风一趟。”成与羽夏沿着跑道边散步边聊天,树枝将树叶的影子拽向地面,参差交错着。“你回去干什么?”羽夏问。“去登录西守跨国房地产公司的合作信息。”“合作?不是早就收购了吗。”“咳咳……”成装作清清嗓,“关系不一样了。”羽夏先是疑惑,后又一脸顿悟的说:“好啊你小子!地下工作做得挺好啊,连我都瞒?”成窃笑道:“是西守不让我说,她跟我儿时就认识了,只是旧事重提而已。”“哟,还是青梅竹马呐?”成有些不好意思,话锋一转道:“如果到时候有什么需要就联系我,我把海灵镇的资金留给你。”羽夏欣然点点头,道:“但愿不会有这种情况。”两人互相拍拍肩,朝着教学楼走去。“五璃知道稻樱的事吗?”成停在楼门口问羽夏。羽夏沉默了。“找个机会也向她袒露一下你自己啊,闷瓜。”成笑笑,先行离开了。 高一上学期显然已接近尾声,名为“期末考试”的压轴曲将在几日后奏响。七月一号是放假的伊始,有些人早已安排好了游玩的行程,还有些人将要为打工而四处奔波。羽夏是在接到转班通知后的第二天早上搬去c(2)班的,在那之前他并没有告诉水音。然而,当他站在c(2)班讲台上时,台下的反应超出了他的预料。水音惊奇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目不转睛的盯着羽夏,仿佛在对他说:“喂!你怎么来了!”羽夏淡定的邪笑一下以示回应,不禁让水音背后一凉。 羽夏坐在水音左方的空位上,他扫了一眼水音,水音正把头埋在书本里,来试图挡住受惊的表情。 羽夏的突兀而至,引起了c(2)班的一阵热议。有些知道小道消息的人说羽夏是因为家族企业破产才转进这个班的,还有些人认为他是为了水音而来。不过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们两个成为了焦点。另带一提,c(2)班在那不久后,又加入了两位新成员。 “西守说想换一个热闹点的班级。”成这样向震惊的羽夏解释道。 当天下午c(2)班便出了名,四位学生会正副级干部齐聚一堂,四种性格,四种作风,只是中午吃的便当变成了三种。当同学们看到羽夏和水音正吃着如同克隆出来的便当时,脸上的惊讶与邪恶是可想而知的。 校园里的几棵白杨在初夏默默地以惊人的速度生长着,它们的叶子由浅绿变为深绿,如果不对比着看,几乎看不出有什么不同。气温这一周以每天一摄氏度升高着,到了下一周又以每天一摄氏度下降着,如果不是镇上的新来客,几乎没有人会察觉到温度的不同。 所有的“偶然”与“必然”正悄悄地改变着他们,从头到尾,只是,很少有人会去刻意记住它们。但也拜此所赐,他们有着一种名为“惊喜”的快乐。 ――“经理,少总他们回来了。”精致雕刻的木门外一个声音传进来。“响影回来了?正好,让他去大堂等我。”这位体型肥硕,话语之间混着一股浓浓的高档烟味儿的男子便是一鬼联合海运公司的总经理――一鬼?连城。他正在办公桌上企划着什么,嘴中的香烟丝丝燃烬,烟味儿呛得人心烦意乱。现在一鬼上下都处于得意洋洋的状态,因为他们在不久前竞下了暖风山岭的最大国营煤矿的运输权。这应该是一年之中利润最高的一笔买卖,当然,想要竞到手也需要非常强大的财力,这是一般的小公司追尘莫及的。 “响影,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连城吐着烟雾,熏得人睁不开眼睛。“八成有眉目了,羽夏应该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响影自信的答道。连城冷笑一声,颇轻蔑地说:“真是愚蠢,你以为那个羽夏会那么容易上当?”响影心头一惊,低声迟疑道:“这不是按您的计划……”“这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计划。”连城抬高音量,“这只是一个触媒,引蛇出洞而已。”“引‘羽夏’出洞?”“没错,如今木辰家的企业已经入不敷出了,不值一提。而现在对我们威胁最大的,就是这个木辰?羽夏。”连城捻灭仅燃掉半根的香烟,起身移到落地窗前,双手背后道:“如果没算错的话,他应该是明天一早登船。”“什么?您是说他会回来?”“他一定会回来。”“为什么……他可是……”“跟他父亲是死对头?”“没错,他的档案都……”“呵。”连城盯着玻璃里响影的虚像,道:“血浓于水。” 响影点点头,又说道:“那要是他不合作怎么办……”“不合作?现在是运输淡季,不仅是运输竞标少,就连油价、铁价也受影响下调。他木辰就算有九百万,等熬过这淡季也就倒闭了。想维持公司运转就必须合作。”连城从里怀中又掏出一支烟,燃起后叼在嘴里。“到时候,我们和他定下联合股份,控制住木辰的资金,然后……”“一切就得听我们的了。”连城点点头,转身说道:“去找顾问来,要他拟定一个合同,要求是在五天之内必须回本!” “是!”响影阴险的笑容浮现出来,他不得不佩服父亲的诡计,至于要拟一份什么样的合同,他心里已经有数了。“木辰?羽夏,这次要让你在暖风山岭丢尽风头!” 考试的铃声敲响了,这是六月份的最后两天。绿叶点缀无云的蓝天,繁花渲染枯燥的路面。即将到来的假期注定充满着大喜与大悲、艰辛与感动,只要有了对方的陪伴,一切已不再重要。自己在彼此的心里找到寄托,找到希望。 海灵镇的夏夜不时会有清蝉鸣叫,叫声冗长,扰人心烦。它或许是在炫耀自己的嗓音,然而,这也使它更易成为被捕捉的目标。 第二十九章 海的对岸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东西都带好了吗?”羽夏从楼上背着旅行包下来。水音正在忙三火四地收拾这收拾那,生怕忘带上什么要用的东西。“不用想得那么周到的,那边什么都有。”羽夏用目光粗略对比了一下两人的行囊,水音的足以装他三个。 七月的第一天,两人很早便起床了。餐厅的女管家听说少爷要回暖风山岭,连夜安排了快艇和航线,这会儿已经在海港等候。 羽夏悄悄绕到她身后,把头靠在水音的肩部,突来的触感着实让水音吓了一跳。“喂!神出鬼没的!”水音起初是朝着这个方向下意识扭过头,然而羽夏距她仅仅五公分,水音猛地闪开,六神无主的看着他。羽夏正观察着尚未封好的行李,说道:“你带这么多食物干什么?”羽夏看着这些洗好的水果和本该待在冰箱里的饭菜一头雾水。“不带吃的在船上饿了怎么办!我带的可是双人份的!”水音一脸认真地说。羽夏刚想脱口而出“船上怎么可能没吃的嘛,那些人早就备好了”时,他忽然想到,水音貌似从来没离开过海灵镇,坐船更是无从谈起。 羽夏虽然把话封在了嘴里,但脸上惊讶的表情却忘了掩饰。水音看到羽夏转而尴尬又和蔼的笑了笑,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可是我第一次坐船哦。”水音清晰地陈述着,把多余的食物、生活用品一件件从行李箱里拿出来,“我还没有记忆的时候,父母就带着我漂泊到了这里。别说坐船了,就连海灵镇也没有走全过。很不可思议吧?”水音说到这儿,难为情地笑笑。 霎那间,水音的手被羽夏抓住,被水音拿起的水果又落回了原处。羽夏三下两下把水音拿出来的东西规整的摆回原位,道:“船上可什么吃的都没有哦。”羽夏温柔地看向她,水音的眼角有些微红。羽夏拎起行李搭在肩上,探头在水音的脸颊留下轻轻一吻,“走喽!”“……” 水音回过神快步追上去,抢过羽夏手中一半的行李说:“一人一半。”羽夏回眸一笑,说道:“这句话你昨天也说过呢。” ――昨天下午考试结束后,学生带着书籍杂物陆陆续续的走出校门。水音和羽夏约好在校门旁汇合,毕竟他们俩考场的距离是全校最远的。水音离很远便看到羽夏手捧着半米高的书,相比之下,自己倒是悠哉游哉。水音上前抢过一半道:“一人一半!”羽夏与她并排走着,倏地说道:“有个能吃能睡的女朋友真好啊……”“噗!”水音差点把东西散到地上。“喂!这话听起来很让人不安啊!”水音无奈的反驳道。“嗯?哦……我是指胃口好,睡意足,而且勤劳勇敢……”羽夏装作正经地答道。“切,话里有话。”水音说道。“就是每天晚上都踹被子让我很困扰。”“喂!”水音这是腾不出手,否则她真想捂住羽夏的嘴…… 夕阳西下,羽夏端上最后一道菜,两人藉着柔和的阳光别样享受。“说起来,今天是交房租的日子呢。”水音对羽夏说。“你不是每天都在交房租吗?”羽夏问道。“都说了不许提!”水音努努嘴。羽夏一边给水音夹菜一边问道:“那,你想把什么当房租呢?”“嗯……不能是钱。”“当然。”“那……你的那份家务我来做好了。”水音又提议道。“驳回。”羽夏不假思索地说。“那我给你买件礼物?”水音摸不透羽夏的心思。“不要,浪费钱。”羽夏晃晃头。“那你想要什么啊!”“今天晚上……”羽夏顿了一下,“我要搂着你睡。”“哈?”水音筷子一抖,刚吹凉的菜又掉进了碗里。“不行?”羽夏可怜兮兮的瞧着她。“行……”水音六神无主的答应了。 ――“哈欠……”水音一路上起码打了十多次哈欠。“怎么,昨晚没休息好嘛?”羽夏对她露出一种人畜无害的柔情之笑。“明知故问!还不是因为你!”水音忿忿地说。“那一会儿在船上补一觉好了。”羽夏笑笑。 向海灵镇正北方一直走,大约半小时的路程就能到达港口了。这个港口是木辰公司专用的。里面的人在门口排成一列,个个提着脑袋向远张望着,丝毫怕不留神错过了迎接少爷的机会。羽夏和水音逐渐进入到他们的视野里,几位腿脚快的管家赶上前去,接下两人手中的行李。其中一位管家说道:“少爷,行李这么多,为何不让我们派车去接您啊?”“因为不想见到你们啊。”羽夏一语中的,不留半点情面。 羽夏和水音被包围在中间,说实话,水音还没见过这么大的排场。“这些人都是来护送你的?”“算是吧。”羽夏吐口气。“我觉得他们很敬畏你的样子……”水音悄悄说。“他们只是怕丢了饭碗吧。”羽夏微微一笑。 一艘奢华之气侧露的游艇停泊在空旷的港口,船头印有楷体“木辰海运商业集团”的字样。游艇约三十平方米,甲板干净整洁,油漆鲜亮。登船口铺着红毯,那位水音记忆犹新的女管家正站在一旁静待着。 “您来了,少爷!我将与您一起出发,午饭想吃些什么?我们这就为您准备。”女管家细声细气的问道,同时怯怯地看了水音一眼。“不必了,水音已经为我准备好了。”羽夏连看都没看她,便从她身旁走过了。水音仿佛嗅到了空气中的火药味,尴尬地跟随在羽夏身旁。 “羽夏……”水音扯扯他的衣角,“别为难他们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水音知道,羽夏之所以会如此刁难他们,与几个月前的那件事有很大关系。水音不是那种记仇的人,再说以管家的立场来看,工作便是保护羽夏的利益,他们并没有错。羽夏思索片刻,扬声对女管家等一列人马说道:“五璃小姐体谅你们的辛苦,决定登船后让你们自行休息。” 女管家先是一惊,又立即鞠躬九十度,带头喊道:“多谢五璃小姐!”水音连忙面向他们尴尬地摆摆手。这是什么称呼啊喂!她心想,不过总比刚才的气氛好些…… 海风翻覆着盐腥味,刮起一浪又一浪。游艇的后方偶尔会有几只灰白色的海鸥在觅食。太阳是海上唯一的方向标,阳光打入浪花里,激起阵阵白浮。羽夏陪着欣喜若狂的水音,望向四面八方、碧海蓝天。水音双手扶着船沿的铁栏杆,海风从她的发梢滑过,梳起蓝色的长绸。“真美啊……”水音第一次有了如此感觉。“嗯,真美啊。”羽夏深情地注视着她的侧脸,这一幕好似定格在了羽夏的心里。 “少爷,小姐。”从后方传来了声音。羽夏和水音以一慢一快的速度转回头,“什么事。”羽夏问。“这是给小姐准备的披肩和晕船药,船上风大,请您多注意防范!”管家双手递上物什。水音感激地接过,“谢谢!”水音示以笑容。“还有……”管家从胸兜里取出一张名片道:“这是我们这些管家对您表示的一点点歉意,之前的事十分抱歉!如果您有什么需要,请拨打上面的任意号码,我们必将竭力满足!”水音感谢着收下名片时,羽夏在一旁开起玩笑:“扔掉吧,就他们那办事效率……”话没说完,便被水音狠狠的瞪了一眼。羽夏连忙闭嘴,无辜的看着她。 管家退下后,水音对羽夏说道:“不许那么刻薄!”羽夏无辜的眨眨眼道:“我开玩笑的……”水音披上披肩道:“那也不行!”羽夏颇为无奈的点点头。“这才对,羽夏可不许变成那种装腔作势的人。”水音露出爽朗的笑容,继续眺望着远方的海。水音见羽夏半天没动静,便悄悄用余光瞄他一眼:羽夏正心不在焉的四处观望着。水音心想:也是,自己应该是唯一一个敢挑他毛病的人吧。他自尊心这么强,心里肯定不服气。“啊,披上披肩还是会觉得后背发凉呢。”水音一句话便让羽夏回了神,羽夏琢磨片刻,欣慰的笑起来。他走到水音身后,搂住她的腰,为她的后背挡风。“真是拿你没辙呢,会长。”“你也一样,变态房东!” 太阳逐渐与海平线相离,远方点点绿色在江洋大海中隐隐若现。“那就是暖风山岭?”水音按捺不住内心的欣喜。“没错。”羽夏心想:好多年过去了,还真是天壤之别呢。这种他曾厌恶的煤炭味儿,现在成了唯一能勾起他回忆的东西。 “少爷,小姐。”管家毕恭毕敬的说道:“船马上就要靠岸了,这是两位的临时护照,祝两位旅途愉快。” 停泊口有几位警察在站岗执勤,警服黑白相间,这是水音不曾见过的。停泊口是一幢三层高的长方体建筑,外体用玻璃板和复合材料搭建,在一层高的地方挂着六个铁焊的大字:科尔国欢迎您。这地方一切都与海灵镇不同,空气、行人、树木……就连广告牌的内容也要比海灵镇的丰富。水音和羽夏迂回前进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逃离了嘈杂的停泊口。 科尔国的阳光十分刺眼,不知是今天少云还是玻璃板反射的缘故。然而,最令水音难以置信的是在机动车道上川流不息、源源不断的车辆。这里的车居然多到不得不为它们设立单独的通道。水音目不暇接的站在羽夏的身旁,发出阵阵感叹。 “这里的生活节奏要比海灵镇快了好多啊。”水音看着车水马龙、人头攒动的街道,不由得慌了神。“要上车喽。”羽夏抓住水音白皙的手,两人向早已停候在路边的高档轿车走去。 真是个,充满着新奇事物的地方呢。 第三十章 无声的阴谋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司机是一位四十多岁留有胡须的中年男子,羽夏曾记得他,那时这位司机经常载着他穿梭于大街小巷间。水音很少坐轿车,更不用说是如此高级的轿车了。加长的真皮座椅,有车载的酒柜和冰箱。水音跪在车座上望着车窗外面的一切――一切都是如此的陌生。摩天大楼的楼体嵌上了足有一百寸的液晶广告屏,上面正播出着新一届参议院的名单;警察局、消防局取代了海灵镇的“管辖所”;街上的行人都在为自己的生计奔波着;仅有的绿化带成为了来往车道的分界线,不像海灵镇只是随意的种在路边。 不知绕了多少条街,轿车停在了一幢大厦前。这座楼矗立于丁字路口的顶端,起码要有三十多层高,外形蓝白色调相间,楼体最顶端写着“木辰海运商业集团”。两名服务生打扮的青年人笑脸相迎,打开车门请羽夏和水音下车。 “少爷、小姐,欢迎回来。”羽夏踏出车门,又朝车内递出手扶着水音出来。水音笑笑,心想这家伙又在耍绅士风度了。楼门前是十二级台阶,走上台阶迎面便是一扇高近两米的转门,转门的两侧摆着两大盒不知名的常绿盆栽,也有半米高。 羽夏牵着水音的手走在前面,几名管家和秘书走在后面。进了主厅,水音才知道停泊口是多么渺小。她站在令人目眩的瓷砖上,向上可直望到第十层的天花板,站在大厅中央无法看清四侧墙壁上的报告栏。水音猛地意识到,羽夏的确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少爷”,他的身价,起码要以百万为单位吧。 “怎么了?”羽夏看水音的表情有些不对劲。“啊!……没什么……只是有些惊讶……”水音跟随羽夏走到大厅的后身,这里显然又是另一番天地:红木铺成的地板;水晶吊灯;左手边是用落地窗隔离出来的办公室,通过窗户可以看到里面的职员正忙得焦头烂额;右手边是三部电梯,一部停在三十二楼、一部停在十六楼、一部停在一楼。 “叮”的一声,显示“一楼”的电梯门打开了。紧接着,是高跟鞋踩在钢板上的声音。 ――一位身披紫发,绿瞳,身材堪比模特级别,身穿黑色的制服,脚上是一双黑色高跟鞋的女士走了出来。 她转向左方,看到了同时也在看着她的羽夏。 又是一串急促的鞋跟踏在地板上的声音。 “羽夏!”雾里一把挎住羽夏的脖子,摁到自己的怀里。由于两人身高差很多,羽夏被强行哈下腰。羽夏双手乱舞着想从莫名的软绵绵的触感中挣脱出来,可惜无济于事,就如被雾里擒拿一般。 雾里一边“搂”着羽夏,一边活泼开朗的对显然被她的举动吓到了的水音说:“你就是五璃?水音吧!羽夏竟然背着我找了个闭月羞花的美女啊!”雾里爽朗笑道。虽然是开玩笑,但水音却一脸尴尬,如果不是听了雾里接下来的自我介绍,她一定会以为雾里就是羽夏的前女友。 “对,忘了自我介绍。”雾里伸出另一只手做出握手状。“我叫雾里?香草,木辰集团的秘书,这家伙的姐姐!”说着,雾里又使劲勒勒羽夏的脖子,即使羽夏已经放弃了抵抗……水音与雾里握手交谈后,水音微微指向她怀中的羽夏,雾里解释道:“这个啊,这是我跟他打招呼的方式啦!别见怪哈!” 水音有些害羞,委婉地说:“不是……他好像快要闷死了……” “咦?”…… “刚才真是不好意思啦!”雾里拍拍脸憋得发绿的羽夏的背说。“我已经十六岁了,又不是小孩子,不是说了不许那样打招呼吗……”羽夏的脸隐隐发红,毕竟雾里的身材不是盖的……“那我也是你姐!”雾里得意的说,“某人嘴上这么说,脸倒是红得不轻嘛!在弟妹面前这么不诚实可不好哟!”雾里一句话直接把其余两人的脸调到了同一个“红”度。水音心想:羽夏的姐姐是一位很好相处的人呢,为什么和羽夏的性格差了这么多…… 电梯从一楼直升到顶楼,雾里待送羽夏水音二人离开电梯后,语气突转严肃的说:“经理在最左边的办公室等候二位。羽夏,这次可全靠你了。”雾里担忧又祝福的看着羽夏的背影。 羽夏似回头不回头地停顿了一下,遂携着水音向左离开了。 水音却见到了羽夏当时的表情――那种羽夏特有的,从容坚定又令人安心的表情。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羽夏轻敲两声后踱步而入。 办公室里侧是一张老板桌,那位似曾相识、神情严肃、举止端庄的男子正坐在老板椅上笔尖挥舞着。见羽夏二人进来了,便摘掉了老花镜道:“很早嘛。” 羽夏十分自然的开口道:“怎么敢怠慢总经理的吩咐呢?”早铭笑笑,将一份装订成册的文件递给羽夏道:“这是公司的档案,里面还包括了这次一鬼对木辰提出的‘合约’等等。从现在起公司的一切周转由你负责,有什么问题么?”早铭问。“完成条件和报酬都是什么。”“营业额达下限一千万,报酬是一笔勾销惠慈的债务。”“嗯……我的办公室在哪儿。”“你可以随意挑选。”“那么,开工吧。”羽夏将文件圈起收好转身便走。水音呆呆的看着两人,丝毫找不到寒暄的机会,也许羽夏根本不打算让她和早铭说什么吧……水音只能在最后的时候满带笑容的向早铭鞠了一躬,以示敬意。早铭会心的笑笑,做了“再见”的手势。 离开办公室,水音小步跟上羽夏,她看出羽夏的神情要比刚才严肃许多,想必情况并不乐观。“我们去二十二层吧,那里人比较少,静一些。”“好。”羽夏不跟水音说话时,依旧是板着脸,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噩兆。 二十二层由大大小小的会议室组成,左手边两间大一间小,右手边一间大和一间小办公室。羽夏按下略有灰尘的把手推开办公室的门。这是一件既小又偏僻的办公室,装潢与刚才水音参观过的那些不尽相同,这里没有过多的装饰物,一面落地窗、一只皮革失去光泽的沙发、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台式电脑和一部电话。单调简陋的物什存在于这狭小的空间里,既显得拥挤又显得空旷。“这是我曾经生活的地方。”羽夏解答了水音心中的疑惑。“我叫人带你出去参观一下这个城市吧,难得有机会。等我这边忙完了就过去找你。” 水音干脆的摇摇头,说道:“一个人很没意思的,我陪你工作,完事一起去。”水音走到窗边,俯视着色彩斑斓的城市,她已经很久没有从这个角度去看风景了。羽夏默默一笑,把文件放置于桌角,道:“我工作的时候可不能陪你聊天哦,到时候不要嫌无聊。”“知道啦!我是不会打扰你工作的。要我去冲咖啡么,羽总?”水音幽默地说。“我怕自己会喝上瘾的。”羽夏坐在桌前启动电脑,顺手翻开了文件。 羽夏略读了几行,突然脸色大变。水音此时已出去冲咖啡了,并没有目睹到羽夏那瞠目结舌的表情。 “剩余总流动资金……三百万?”羽夏慌张地从椅子上站起。 文件**说明了几点:其一是一鬼在与羽夏竞暖风第一大煤矿运输权时,一鬼以一千一百万比七百万赢得了运输权。其二是一鬼提议与木辰合作,联合运输这批煤矿,具体合同未知。其三是木辰集团的全部信息,包括人员分配、资金出入等一切相关信息。其四是目前每日进行的航运记录,而这也是最令羽夏头疼的,因为现在的日盈利为负数。也就是说,公司已处于破产边缘。羽夏没有料到,事态竟然如此严峻。 “铃铃铃……”桌上的电话响起,羽夏稳住一口气,拿起话筒。 “喂,是羽夏吗?”打来电话的是雾里。“什么事?”羽夏的心烦意乱掺杂在话语中。“那份文件……你看到了吧?”“一清二楚。”“事实上,经理的本意是将剩余这笔钱全部投入你的医院,然后注销木辰集团……文件你也看到了,想扳回胜局已成为天方夜谭。你也不必为难自己,我们和经理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有一处我不太明白,如果就凭这一次竞价便能决定存亡的话,那么之前的年份公司是怎么度过来的。”“今年不同以往。”雾里顿了顿,道:“经理收到你要收购医院的消息后,便集结了所有本应用来竞价的钱。所以导致我们在淡季前没有筹到足够的合同,也就没有了收入。本想靠这一次一搏,很可惜……”雾里沉默了。羽夏看似目光呆滞了,实际上他的大脑正在思考着什么。“这样啊……”羽夏露出神秘的笑容,“那么,请你联系下公司里所有带‘长’字的人员,十分钟后到二十二层大会议室开会。“雾里似懂非懂的答道:“羽夏……你没必要这么拼命……” “那万一赢了呢?”羽夏说完便挂掉了电话。 水音稍过片刻后,端着香气浓郁的咖啡回来了。羽夏漫无目的地望着天花板,并没有注意到水音。水音把咖啡放在桌上,并没有打扰他。她静坐在沙发上,聆听着羽夏沉重的呼吸声。 “不对……”羽夏半晌摇摇头。“嗯?”水音还以为羽夏在和她说话,她很少见羽夏喃喃自语。 “有蹊跷。”羽夏双手护住下巴,撑于腿上。 第三十一章 双星闪烁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少总,据情报称,木辰?羽夏已经回到暖风了。”庭叶侍于响影左右说道。 “哦?挺及时的嘛。告诉那边的人,羽夏一有什么举动立刻传报。” “是。” 水音粗略清楚了目前的形势,她不知所措之余还有一些内疚,因为要是追究起来,这件事的起因与她有很大关联。水音弱弱的问羽夏:“还有挽救的可能吗?”羽夏摇摇头道:“公司日亏损五万元,剩下的钱连两个月的开销都满足不了,更何况有人想趁火打劫正筹划着如何置我们于死地呢。”水音听罢心便凉了半截。羽夏深思熟虑后说:“除非……”“除非什么?”“占据天时地利人和。”水音不解。羽夏似笑非笑的起身道:“首先,陪我去开个会如何?” 羽夏水音两人来到左边最里面的大会议室,推门一看,里面密密麻麻挤了二、三十个人,各种部长、组长惹得人眼花。水音有些怯场,用眼神示意羽夏。羽夏握紧她的手,率先走进去。 会议室里所有人的视焦点聚在了这二位身上。 羽夏站在演讲台上,细致观察了台下的每一名员工,有的面带疑惑、有的面带厌恶――这个素未谋面的青年人怎么摇身一变成了他们的老板?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就是你们今后的老板,对于接手这个公司完全是迫不得已。我既不认为我们可以反败为胜,又不认为你们会听我的指示。不过,想混口饭吃就乖乖听我的话,自命清高的人你可以离开了。”羽夏以一副狂妄自大的样子说道,这可让水音吃了一惊。 底下顿时议论鼎沸。 “还有。”羽夏像在留意着什么,他伸手示意水音上台。“这位是五璃小姐,我任职期间由她担任秘书长,公司的一切信息她都有权知道。”水音瞬间石化了,心想:羽夏这不是故意激化员工的不满吗? 羽夏谈笑自若道:“还有月薪也要调整一下,起薪五百元,差额算在公司的份额里,盈利后连本带息返还你们。”话语一出,场下立刻崩盘了。月薪五百,可以和清洁工的工资相媲美了。“如果有谁要辞职,请随时发函件给我。散会。”语毕,羽夏领着水音转身离去。 台下却没有人离开,因为他们早已开始了激烈的言谈。“木辰怎么会让小毛孩来代理公司。”“月薪五百,这简直是胡闹!”“反正这公司注定前途无望,大家还是另谋出路吧!”“他说得对,我们坚持到现在还不都是看在木辰的面子上,既然他放弃了,我们也没必要继续干下去了。” 与此同时,羽夏和水音回到了办公室,水音实在忍不住问道:“羽夏,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用你的高智商思考思考啊。”羽夏笑笑。水音明白羽夏到时候自会向她解释清楚,也就不再追问。“那,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办。”“静观其变。” 午饭过后,一通电话吵醒了昏昏欲睡的水音。她睁开疲惫的眼睛,依稀看到羽夏拿起了电话。水音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不过从电脑上显示的批注来看,起码有一个小时了。水音支撑着坐在沙发上,惺忪的注视着羽夏。 羽夏挂掉电话后,坐在水音旁边,温柔地说道:“继续睡吧,晚上有要事要办,你得补充好体力。”水音顺势依偎在羽夏怀里,含糊地说:“不要我帮忙嘛?”羽夏抚摸着她的头说:“暂时还不用。”水音多少也明白,就算羽夏真的需要帮助,自己也未必能帮得上忙。她能做的顶多是为他准备可口的三餐,仅此而已。 “呐,羽夏。”水音抓紧他的衣角,“我是不是很没用啊……”羽夏并没有回答她,而是说:“我考你一个问题。”“嗯?”“甲方公司收购乙方公司的一切信息向来是机密中的机密,因为这涉及到大量的资金流动,稍有不慎就会被竞争对手乘虚而入。我刚刚核对了竞价记录,自从木辰收购惠慈之后,每次竞价均比对手低了几万元左右。这么小的差额,一次是偶然,那么十次呢?” 竞价时,所有乙方公司的代表人会得到一张密封卡纸,他们需要在卡纸上写出自己公司能接受的最高出价,再统一由甲方负责人拆开比较,选出出价最高者。整个过程是完全保密的,在不知道对手出价高低的情况下,如何取得最大利润变成了关键。 “你是说……有内奸?”水音犹豫再三的说道。“聪明。”“那,会是谁呢?”水音回想着刚刚开会时台下员工的模样,着实看不出谁才是内奸。“当然是那个受到我冷嘲热讽,月薪只有五百,却依旧忠守着自己的岗位的那个人。”羽夏机智地说。水音恍然大悟,原来羽夏从一开始便做好了铺垫。“刚刚辞职信突破了二百人次,其中有权知道收购一事的嫌疑人共七名,还剩两名。”“内奸是两个人?”“不,一个人。”“为什么?”“两个人其一是木辰集团的财政部长――指寺?录人,其二,是雾里?香草。” 水音被羽夏的话弄得一头雾水,难不成…… “内奸应该是财政部长――指寺?录人。”羽夏肯定的说。“可是……你没有证据啊……”水音觉得羽夏过于草率。“没错,我没有一点证据。我只是把十几年的羁绊作为了赌注。很意气用事是吧?不过在怀疑的时候,信任也是必要的。” 水音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她想。“当然,找到内奸并不意味什么。他的任务应该已经完成了,但他仍留在这儿,就证明他的上级还需要他。因为他们没有料到……”“你会回到这里。”羽夏点点头,又道:“对手是对我略知一二的人。”“一鬼?响影!怪不得他会假惺惺的向你提出合约。”水音与羽夏相附和,条理很快便清晰了。“我激化职员矛盾,除了可以找到内奸外,还可以节省公司的资金。但是有一个致命缺点,就是他们的工作会落在我们的身上。我的计划一开始,你就要进行高强度的工作,所以你的存在十分关键。”“可是我一没有经商管理的知识,二没有经验,怎样工作呢?”“你不需要这些,你只要进行单纯的计算就可以了,就像算题一样。”“嗯……”水音被羽夏这么一说,倒是有了干劲。 “现在起,我们之间的计划不可以告诉给第三人,包括雾里和早铭。” 羽夏叫雾里派人给水音也安装了电脑,雾里临走前偷偷留给羽夏一封信,羽夏把信放在抽屉里,并没有拆开。 斜阳西下,晨昏交接,喧静交替,星灯交融。两人没有言语,静坐于各自的电脑前,查阅资料、摘抄记录,忙的不亦乐乎。晚饭是水音做的炒菜,香气混合着纸墨味,两种都是收获。水音不止一次偷瞄过羽夏的样子,认真工作时的他表情从容、严谨,给人一种心安的感觉。 公司的宿舍在主楼的西侧,水音咬牙挺到了十一点钟,羽夏却像是忘我了一般,完全没有注意到悠长的敲钟声。水音受困意所扰,却不敢露出声色,要知道,自己在晌午还补了一觉,羽夏可是整整十九个小时没有闭眼了。 她在新的层面上认识了羽夏,他的坚韧是一般人修炼不得的。 半个小时转瞬即逝,方圆几里内,除了街边的霓虹灯依旧单调的闪烁着,剩下的也只有这间办公室的耀眼灯光。令水音舒了一口气的是,在即将迎来新一天之前,羽夏突然说道:“今天就到这儿吧。”水音点点头,与困意相比,她更担心羽夏的身体。 “明天上午我要去和一鬼商讨一下合约,你可以睡个懒觉。”羽夏在电梯里说。“不用我陪你吗?”水音问。“不用,去的人多他们反倒会起疑心的。”羽夏尽量避免直视水音的眼睛,他不想让水音看到他眼角的血丝。 羽夏站在她身后,双手扶正她的肩,恰到好处的揉捏着。水音的肩如同过电一样,麻酥酥的。她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闪开身子,说:“你比我更疲惫,我给你捏!”“我精神头足着呢,听话。”羽夏把水音“锁”在怀里,迫使水音放弃了抵抗。“水音比我想象的要贤惠呢,看来我到老也不用愁了。”羽夏开玩笑说。“咱可是贤妻良母型的!”水音拍拍胸脯说。 “那我今晚可否与贤妻相拥入睡呢?”羽夏的手穿过蓝色纱帘,搂住她的肩说。 暖风的上空星光闪烁,其实星星是不会闪烁的,过往的云层会遮住它的光线,夺去它的绚烂。但过往终究是过往,星星光辉依旧闪亮、依旧令人向往。它们互相点缀、互相扶持,构成那星空中最神秘莫幻的记号。 第三十二章 亲情合约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七月二日的清晨,羽夏独自穿好正装,掩门离去。司机早已在宿舍门前等候,司机不再是那位中年男子,而是雾里?香草。羽夏身穿西服,系着领带,活生生一副经理气派。车开出去不远,羽夏低声问道:“蛇出洞了?”“笨蛇回巢了。”“现在才反应过来,你们也够笨的了。” 雾里害羞地笑笑。 “到了公海,就看你的了。”羽夏说。 一鬼的大楼离木辰有几条街的距离,早晨路上行人很少,几分钟便到达了目的地。一鬼企业的办公楼与木辰的平分秋色,有四名身材魁梧的保安把守在正门,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什么“军事重地”。羽夏的车门被雾里拉开,羽夏衣装整齐、从容不迫的走出车门,径直走向那四位保安。雾里是同昨天一样的装束,文件夹持于腹部,紧随其后。 羽夏递给保安一张名片,说道:“今天是来和贵公司商讨合约一事。”保安傲慢的接过名片,白了一眼道:“进去吧。” 雾里见状,心里的枯叶如同被烈火燎燃,若不是羽夏在场,她一定放倒这四个势利眼。但雾里见羽夏毫无反应,也便不了了之。要说这一鬼也是够绝的,连个接引都不派,雾里忍无可忍,悄声对羽夏道:“没有接引见我们,一鬼真是狗眼看人低。”羽夏机智的笑道:“会有的。” 与此同时,一鬼公司的董事长一鬼?连城正与其他几家豪企开着见不得人的会议。“这次,我们几家公司联手对抗木辰企业效果颇佳,据我手下的情报,木辰企业已经无回天之力了。等我一鬼与木辰签订合同后,我们四家便可高枕无忧,尽享荣华富贵。”连城嘴中叼着烟卷,烟雾缕缕飘散。“你不要高兴太早,我听说木辰的少总已经掌替了早铭那个老滑头,现在木辰上下都听他的。”“对,我也听说了,好像一口气就辞退了九成的员工呢。也不知他要做什么。”“那个木辰?羽夏可不是省油的灯,比他父亲都贼。想当初,我们家可是和一鬼相提并论的,自打被那个羽夏盯上后,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剩下三家小公司的经理七嘴八舌、众说纷纭。 “我说你们这些浅薄之徒,杞人忧天、自乱阵脚。他木辰?羽夏就算是神机妙算,还能凭空生出钱来?”“总之,我们三家为了帮你抢木辰的标,已经揭不开锅了,这次要死我们一块死,你呀多留个心眼吧!”三人互相看看,接连告辞。连城表面热脸相送,心里却咒骂起来。这占了优势还窝里横呢,要是占了劣势,他们三人还不得拆了一鬼的房顶? “父亲,我们的眼线回来了,他说木辰最近大裁员,他是实在待不住才离开的。”响影进门前在过道遇到了那三位刚离去的小老板,背着他们摆了一副嘲讽的表情。“这么早就回来了?算了……给他事先说好的钱,让他赶紧滚出这里!” 话音未落,火警的警铃声震耳欲聋地响起来,震得连城连烟都叼不稳了。 “着火了?快出去看看!”连城和响影不愧是父子,一有险情便如离弦之箭,一股脑的从十楼奔到了一楼。 到了一楼,两人已是大汗淋漓、狼狈不堪,恍然间他们发现,员工们并没有向楼外跑去,而且看上去皆是一脸的无奈。他们挤入人群,看见了本应把守在门口的四名保安,保安见到经理和少总连忙解释道:“没有失火,是这两个神经敲碎了警铃触发器。”保安让开身子,羽夏和雾里出现在了连城眼前。 “哟。”羽夏狡黠的笑笑,又道:“贵公司还真是热情好客啊,接引就派了这么多。”羽夏一句话当即气歪了连城的鼻子,可连城又无话可说。 连城板着脸示意响影把客人接至会议室,自己先行离开。响影摆出虚伪的笑容道:“请二位随我来。” 三人来到位于十五楼南侧的会议室,稍待片刻后连城和庭叶走进来。雾里看连城一脸奸相,暗暗为羽夏捏了一把汗。 “既然你时间宝贵,我也就不寒暄了。本公司近日得知木辰企业有些拮据,所以特地拟了一份合约,以助贵公司解决燃眉之急。”连城坐于羽夏和雾里的对面,会议桌上摆着三杯茶水。庭叶将合约翻至首页递到羽夏面前,上面条例清晰、说明详尽。 合约大体上分为四条,第一条便给羽夏来了个下马威――合约签署金一百万元,由木辰海运商业集团支付,作为感谢金和友好承诺。雾里读完不禁牙根痒痒,回想起几年前,一鬼这个小企业对木辰可是俯首哈腰、敬畏有加,如今真是小人得势、咸鱼翻身。羽夏不露声色,将合约书向雾里方向凑凑,继续默读着。第二条略短一些:合约期间木辰集团不可进行其他运输。这是防止我们暗地里找到救命稻草吧,雾里心想。第三条是甲方声明,如果合约期间某一方因特殊原因必须退出合作,则由该方将已得总利润的百分之三十返给对方作为赔偿。前三条可以说都在羽夏的意料之内,而第四条却吸引了羽夏的注意:如果合约如愿完成,那么一鬼企业将会把此次总利润的一半交与木辰集团,用以交换木辰集团的五百万元公司份额。份额,即公司的不动产价值标准,由于它具有不易变化、较安全,有重要价值的特点,一般象征着公司的发展情况。像木辰集团的份额最高一次曾突破了五千万,这是让一般的小公司叹为观止的。如今一鬼要强行收购木辰的份额,就意味着一鬼强行踏入了木辰企业的管理层,它将有权利决定木辰集团的一小部分经营,这无疑是最大的后患。 羽夏迟疑了,他没有想到一鬼会下如此狠手。签了合约,公司的确可以保住,但是就得改名叫“木辰一鬼海运商业集团”了。 连城原本以为羽夏会大乱阵脚,但是他并没有撼动羽夏的壁垒。连城看出羽夏并无意讨价还价,便说道:“合约持续二十天,明日起生效。一鬼公司提供煤矿,由我们两家共同运输,利润各收各的。但是本公司资源有限,只能为贵公司每日提供两船的煤矿,如果没有问题,请签字。”连城点燃香烟,享受的吸了一口。 羽夏粗略的心算了一下,表现出强颜欢笑的样子道:“合作愉快。”话一出口,雾里立刻傻了眼,这不明摆着把公司往火坑里推么?羽夏如此机敏,怎么可能没发现这一点? 羽夏毫不迟疑的在末页署上了自己的名字,又拍拍已经石化的雾里,慢步离开。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直到进了车,雾里侧身伸手抓住坐在后排的羽夏的衣领,一下把他拽到车内的正中央,言辞激厉地喊:“木辰?羽夏!你想毁了这个公司吗!”雾里眼角的几处泪滴弄花了眼影。羽夏似乎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一声不吭的低头注视着驾驶座上皮革的纹路。雾里手心一软,缓缓松开了羽夏的衣领。羽夏感觉到雾里的手在不停地颤抖,他猛地抬头,看到了哭得像个小孩子一样的雾里。 羽夏双手扶住她的肩,坚定的说:“放心吧,我有办法,到时候一定还你一个生机勃勃的公司。”雾里用纸巾抿去眼泪嗫嚅地说:“骗谁呢?还能有什么办法?或许公司倒闭对你们来说只是东山再起的一个步骤,但是我要怎么办?就算是雇主与员工的一触即碎的关系,可也有十几年了啊!我都忘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把你当亲弟弟对待了……可你说走就走,一连三年都没有联系我,我知道你恨这儿的所有人,现在你报仇了?你满意了?”雾里情绪失控,话语如同洪水般震耳欲聋。 “早就已经不恨你了啊。”羽夏的声音有些颤抖,他视角微倾向下,释然道。 雾里停顿了呼吸。 羽夏接着说:“他上次来给我留了点东西,雾姐还真是一鸣惊人呢,三天献了五次骨髓,配对失败后还把主治医生打伤了。”羽夏露出怀念的笑容。 雾里惊讶的愣住了,她根本不打算告诉羽夏这些的,毕竟此事尘封已久。 “你不仅是我的亲姐姐啊,你更是我的师父、我的恩人。” “算你会说话……”雾里心情由阴转晴,脸上挂着少许红晕。“能冲老板发脾气的秘书我也是头一个了吧。”雾里不好意思的笑笑。“对不起,刚才有些失控了……”雾里把目光移开,“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羽夏点头,坐回座位上。 雾里不知道,羽夏直到今天早晨才拆开那封信。当雾里查出内奸时,她将内奸的名字写在了那封信里,想暗地提醒羽夏。当然,她并没有理解为何大量职员接连辞职,因为月薪五百对于她来说已经足够了,就像她十多年前第一次获得这份工作时那样。 第三十三章 淅淅沥沥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雾里送羽夏到公司后便离开了,她要去一趟灵海,在那她会遇到仓皇而逃的指寺?录人。羽夏给水音打电话,得知水音已经给他准备好了早点。羽夏急步走向电梯,仿佛已经嗅到了来自二十二层的香气。电梯对面的办公室里一摞摞文件斜塌在桌上,转椅东倒西歪,了无生气。羽夏的呼吸声也许加重了一些,但依旧是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 进了办公室,羽夏看到热气腾腾的馒头和炒肉正摆在他的电脑桌上。水音继续进行着昨天未完成的工作,见羽夏来了,便关切的问道:“谈的怎么样?”羽夏避开正脸,背向她关门,道:“嗯,还好吧。”水音见羽夏有些虚心,多少也察觉出了什么。“先吃饭吧!” 羽夏机械地坐在椅子上,把那本合约放置在桌角,一边吃着一边读着。“你不吃吗?”羽夏只读了几行便问道。“不急,你先吃吧!还有些规划支出没有预算。”水音专心致志、毫无怨言。羽夏通读了一遍一鬼的合同,他相信其中必有细微之处应引起他的注意。 “还是先吃饭吧。”羽夏了解自己,处于紧张状态的自己战斗力会直线下降。当然,饥饿状态也是。羽夏把菜和饭盛在碗里,上面的菜微微凉,下面的还冒着热气。 “给。”羽夏把水音的那碗放在她的屏幕前,热气冉冉飘起让屏幕上的字变得模糊。水音默契的把座椅向旁挪了挪,又拽过来一张座椅紧挨自己。“坐下一起吃。”水音和他面对面,享用着闲暇中的快乐。 “嗯……上午谈的怎么样?”水音试探着问。“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羽夏说。“满满的恶意喽?”水音比羽夏乐观一些,她清楚自己的任务,认真工作为其次,首要任务是维护羽夏的心态。“是啊,一鬼想来个蛇吞象,一口咬入木辰集团。”“那明知有诈,为什么还要签约呢?”水音问。“因为没有办法啊。”羽夏手扶鼠标,当场点开了屏幕下方的统计表。“目前总流动资产为两百五十万。如果依旧是只出不进,公司维护、经营开销、船只保养等等日亏损最低为十万。这样算下来,木辰集团在二十五天内就会不复存在。”羽夏话语突停,补充道:“不,是十五天,因为签约要付给一鬼一百万。”“十五天……”水音不敢想象,昔日还辉煌气派的大公司,今日竟面临倒闭之灾。 早饭过后,两人研究起合约来。“本利差五万元,木辰一天两运次也就是日进十万元,二十日获利两百万。”水音算起账来得心应手,以前家里记账的活都是她的。“算上开销和公司份额的出售,最后能剩余八百万左右。”水音详尽记录着。“一鬼每天十运次,二十日共获利一千万,根据合约抵消五百万,剩余五百万。一鬼竞标支出一千一百万,亏损六百万。”羽夏没有说话,他跟随着水音的思路。“也就是说,一鬼用六百万敲开了木辰的不动产管理窗口。”水音逐渐明白了合约的含意。 “可是……这样下去终究是破产啊。”水音又验算一遍,结论毫无偏差。“所以要想个办法才行。”羽夏自言自语着,如果煤炭价格飞涨就好了,但这是不现实的,国家的调控可不是吃素的。 “一鬼不是向来被木辰压制吗?这一千一百万从何而来?”水音用红笔在“一千一百万”旁画上问号。“嗯……这个问题问得好,看来有必要摸一下对手的底细了。”羽夏说着拿起手机,快速拨下号码,等待着滴滴声的停止。 “喂,羽夏。”电话那边很嘈杂,听似海浪击石的声音。“还在海上?”羽夏有些担忧的问。“刚刚捕获,正在被我教训呢。”雾里兴致很高的样子。“别太过分了,会上新闻的。”羽夏听她的语气就能猜出来录人被揍得有多惨……“没关系,反正是公海。”雾里那边传来阵阵惨叫。“说吧,什么事?”雾里也许是避开了外人,电话里的嘈杂声消失了。“在下午之前能查到一鬼的底细吗?哪怕动态也好,我需要掌握大量的信息。”羽夏知道这件事交给雾里这位行家再好不过。 “嗯,我知道了。”雾里手持手机向狼狈不堪的录人邪魅一笑。“我用邮箱把情况传给你。”雾里心里默念道:加油啊,羽夏。 录人在雾里的“严刑逼供”下不得不把一鬼卖得一干二净。雾里把这些汇总在一起,及时发给了羽夏。 “哦?来邮件了。”羽夏和水音正在想着各种可以自救的办法,但都是些差强人意的法子。羽夏点开邮件,里面详尽记录着一鬼企业的资金出入,并且附上了一段说明。 ――一鬼公司几个月前私下联系了独海、天门、寒点三家海运公司,并集资近千万元。他们的合作关系会持续到淡季结束。一鬼用这笔钱竞下了煤矿运输权,并且收买指寺?录人作为内应。据录人称,四家公司原本是竞争对手,近日在一鬼的提议下才勉为其难结为一派。一鬼摇身变为发号施令的一把手,独裁管理难免会遭到其余三家的猜疑。 “狼狈为奸啊。”水音带有鄙视的说。“也就是说只需要让其余三家不再信任一鬼就可以了么。”“你是说让一鬼耗光剩余的集资?”“对,让他们矛盾自攻。”“可那是足足的几百万啊,买什么才能花掉这么多钱……”水音根据一鬼资金出入明细,快速算出了公司的空闲资金――五百万,这还是去掉零头的。“要找些他们必须要用到的,而且价格十分昂贵的……”羽夏还没有说全,如果超不出一鬼预定的购买量,这一切都是空谈。 “嗯……运煤需要船只对吧?”水音似乎想到了鬼点子。“没错,不过合约期间木辰每天只能用两艘船,而一鬼会有十艘……”羽夏好像明白了水音的语意。“船运最需要什么?”水音问道。羽夏在她发问之前就已经在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了。“很多……比如金属材料、食物补给、航线的选择……”羽夏感觉解决方法快要被挖出来了。 “那就先从金属材料下手。”水音用电脑把几种常用金属的市价波动列成统计图,她现在才觉得学校开设的微机课是有用的。 下午四点左右,如期而至的降雨骤然落下。冷空气给玻璃窗穿上白衣,柏油马路经过雨水的冲刷变为更深的颜色。雨点扑朔迷离,它们接二连三的打在树冠上,声音淅淅沥沥。雨声和着键盘声,声音引人疲惫。雨天让悠闲地人更加惬意,让忙碌的人更加压抑。 谁都没有提到晚饭,甚至调整一下坐姿的机会都很少。咖啡杯空了又续,路灯灭了又闪,大雨停了又下。铁价很低,而且属于常用材料,一鬼有很多储备,人为哄抬起不到任何效果。铝同铁一样,无法利用。锌价较高,但是只能用来修补船底,用处太少、用量太小。 食物补给方面,除了铝装罐头有利用价值外,其余的加一起顶多花费几万元。 晚上八点,在两人筋疲力竭的时候,羽夏劝水音道:“水音,你先回去睡吧。”“没关系,我不困。”水音的眼角微微发红,一见灯光就会泌出眼泪。“剩下的只有航线了吧?你看,航线你也帮不上忙,不如先回去休息。明天才能有精神工作啊。”羽夏见水音不愿走,便走到水音的座后弯下腰,双手穿过水音的后颈,垂在她的腿上。水音向后仰头,轻轻吻了羽夏的脸颊,“那你不许太晚哦。”“嗯。我让雾姐送你回去,她在楼下等你。” 水音离开后,整个公司的最后一扇窗的光亮也熄灭了。羽夏觉得灯光让他变得烦躁,所以只留下了电脑屏幕的荧光。他打开电脑的测绘软件,键盘声又频频应和起雨点声。 水音半开窗户,窗外偶有凉风吹入,迫使水音把被角往上拽。裹得严严实实的水音却感觉身上隐隐发冷。她本是哈欠不断、睡意入魂,可是躺在床上却清醒无比。 身居安乐窝,心系未归人。 水音鬼使神差的起床穿好衣服,带上一件厚风衣装在防雨袋里,又带上两把伞匆匆离开房间。她行走在宿舍走廊间,感应灯的冷清光亮显得这里一点人间温暖都没有。她有些怀念与羽夏在海灵镇共居一室的日子,那面积虽小但充满温馨的小屋正是她所需要的。 她想家了。 水音轻轻推开办公室的门,电脑屏幕的光一部分被座椅挡住,一部分射在破旧的沙发上。电脑前没有人,屏幕上航线交织,有的用红线标出、有的旁边标有批注。看得出来,羽夏耗了不少心思在上面。 而此时此刻,羽夏正躺在沙发上,身体蜷在薄薄的毛巾被下疲惫的睡着。大风刮过窗边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屋子里很冷,那破旧的皮沙发更是把这股冷劲体现的淋漓尽致。水音看到这一幕鼻子酸酸的,她悄悄坐在羽夏旁边,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又把厚风衣披在他身上。“笨蛋,冻感冒了怎么办。”水音俯下腰凑近羽夏的睡脸。羽夏似乎是感觉到了水音的呼吸,侧脸痒痒的,便把脸扭向下方。 “喂……!不要往那里呼气啊!”水音觉得身体一暖,两人的姿势着实让人想入非非……“色狼……”水音靠在沙发上,凝望着无星的天空和昏暗的房间,伴着雨点打窗的声音昏昏入眠。 就算是坐着睡,只要两个人一起,做梦也会是甜的吧? 第三十四章 一种名为“陪伴”的爱情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read-contentp*{font-style:normal;font-weight:100;text-decoration:none;line-height:inherit;}.read-contentpcite{display:none;visibility:hidden;} 清晨,羽夏第一眼看到的是水音的脸庞。他还纳闷自己为什么会睡在这里,大脑清醒后才明白原来自己昨晚根本没有回宿舍。羽夏侧向熟睡中的水音,才猛然发现自己躺在水音的腿上。羽夏一惊,撑着沙发想要坐起来,却不料碰到了水音搭在他身上的手。 水音并没有睡熟,她微睁黑色的瞳孔看着羽夏的近脸,几乎是用潜意识说了句:“你醒啦?”羽夏心里不是滋味,面前的水音面色有些憔悴,声音也有些虚弱。羽夏以为自己可以承担起公司所有的后果,然而水音却承担了他的后果。羽夏拂去水音眼前散乱的发丝,探身在她的额头上留下一吻后直接将她抱起。“诶?你干什么……”水音突然觉得身体一轻,缓过神时自己已经被抱在怀里。 水音好轻,就像棉制的洋娃娃。羽夏却觉得好重,仿佛自己抱起的是心中的一切。 水音的裙摆微垂向地,纤细的胳膊并于身前。她喜欢被羽夏这样抱起,既安全又温暖。“送你回去睡觉。”羽夏向门外走去。“诶?不用啦……我……”“行啦,安静地躺着。”羽夏手臂持的很稳,水音迷迷糊糊间又睡过去。 楼外的地面还很潮湿,有不少麻雀在啄食被雨点打下来的种子。晨阳正缓缓升起,气温有所回升。路上行人很少,毕竟是周末,大家都在家睡着懒觉。羽夏不时会瞅瞅这位体贴善良的睡美人,这样的贵人是他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的了。羽夏起初只是把她当成小孩子一样宠着、照顾着,但是是从何时开始,自己开始依赖上了水音呢? 宿舍是阳面,阳光占据了一少半的床。羽夏轻轻放下水音,替她盖上被子。若不是公司的事迫在眉睫,他真想陪水音好好睡上一觉。 羽夏匆匆回到办公室,他解开屏保重新忙碌于航线的规划中。最优解一共有三条,跨灵海为最近,其次是沿科尔群岛南岸,最后是横穿科弗海峡。一鬼势必会选择灵海线,船多壮势,木辰抢不过他。航线的安排充其量也就是天灾地劫的事情,这种节骨眼上,羽夏没心思考虑这些几率极低的事件。 一个钟头后起航的时间到了,货运港口只有木辰家和一鬼家,淡季各集团都在开展副业或者啃起老本,此时能够出海进行货运的企业不由得成为他人羡慕的对象。暴雨过后海面上万里无云,强烈的紫外线让人不敢直视海面。海鸥栖息在岸边树下避着暑,雾里伴在羽夏身后协助起航。不出羽夏所料,一鬼十艘巨轮气昂昂的驶向灵海,甚至连招呼都没有打。木辰集团仅剩的十几名海员分为两组,无精打采地上船起锚。谁都清楚,困兽之斗是没有什么意义的,木辰集团濒临破产一事已经成为了当地日报的头条。 一天两运次,这当然会成为同行的笑柄,看似淡季入金回本有望,实则只是亏损少了些罢了。不出淡季,木辰集团就会重新变成刚起步的幼雏――任人宰割,跌落谷底的幼雏。 “雾里,把盈损线的动态更新到公司网站上,我要实时监控。”羽夏目送两艘巨轮出海后,如同告别了出海作战将士的指挥官一般回首离开。 现在,到底要怎么做……羽夏心急如焚:不能再等了,公司的希望将要逝于他的指缝间。 “我送你回去吧?”雾里实在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她已经接受了最坏的结果。 “不用了。”羽夏的语调明显不对劲,他一直以为自己可以游刃有余,昔日的成功不知不觉间增长了他的骄傲和自满。他头一次品尝到了生意战场的硝烟味,眼瞧着自家的船出海去赔钱,心里当然不是滋味。 羽夏破天荒的坐了一次公交车,公交人很少,羽夏选了靠窗的座位一路发呆到公司。 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样做。坐以待毙?他做不到。但是妙手回春他也做不到。羽夏有时候真的想骂自己,为什么要回来背这个锅。 羽夏没有吃午饭,他目不转睛地监视着盈损线的波动,每下降一个点,他的心就多揪起几分。中午刚过,两万块钱已经打了水漂。羽夏已经很多天没有好好休息了,他的眼睛干得很,脸颊有些消瘦,嘴角也有些干裂。他一脸呆滞绝望的表情,仿佛失了魂一般。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怎么不叫醒我……”水音束起长发,扎成长长的蔚蓝色马尾,白色连衣裙配上红色公主鞋,就像从童话里走出来的人偶。水音揉揉眼睛,以刚刚睡醒时嗲嗲的声音说。 “不舍得啊。”羽夏一改愁容,温和地回答她。 水音看出了猫腻,匆匆走到羽夏的座位后面,从羽夏肩膀上向屏幕探出头,问道:“你在看什嘛?”“啊,没什么。”羽夏连忙关掉了网页。水音扭头盯着羽夏的脸,幽幽地说:“你瞒着我。”羽夏无奈下只好松开鼠标,示意水音自便。水音找出刚关上的网页,如熊市般的图表展现在她眼前。 水音的眼神黯淡了许多。 “没什么嘛,有降才有升啊。”水音从千万句候选回答中选择了这一句。 羽夏没有说话。 水音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呐?怎么不说话啦?不会打起退堂鼓了吧?”水音的声音在颤抖,她摇着羽夏的胳膊,注视着羽夏的脸。 那是一张不再自信不再含有希望的脸,羽夏眼神空洞,表情呆滞。他小声碎念着:“结束了……” “没结束啊!不是还有十四天吗?!现在就轻谈放弃怎么行!”水音喊道。 “没有用的……没有办法能够挽救……我刚刚查了惠慈的营业额,月收入不足十万元,原以为万不得已可以把惠慈的钱拿出来急用,现在看来,再多的钱也填不起这个无底洞了。”羽夏闭上双眼,他现在是真正意义上的身无分文了。报仇也好,赎罪也好,都是要代价的,羽夏懂得这个道理。 他本以为此事成败都与他没有一点关系,失败了,带上水音回到海灵镇,还是过着正常的生活,并且没有管家再会“监视”他了;成功了,就可以一笔勾销惠慈的债务,他都不吃亏。可是现在他心里好乱,一种他一直抑制在内心深处的情感失控了。 “我不要你这样……”水音把羽夏护在怀里,她的胸口感触着羽夏沉重的呼吸。“你不是那个胸有成竹、安之若素的房东吗!”几滴热泪打在了羽夏的头发上。 水音在自责,如果羽夏不是为了救她父亲、不是为了将她留下,他现在依然是腰缠万贯的少爷。阑珊说的没错,她不该踏入羽夏的生活。 “对不起……”水音抽噎道,她不知该如何补偿他。 “如果……”羽夏嗓音沙哑地说,“我变成了一个身无分文的……” “我养你啊!”水音使劲抱住他的头,迫使他说不出后面的话。“我可以打工啊!我会做蛋糕,我们一起卖蛋糕!我会当保姆,我还会洗衣做饭……!”水音的话再次引燃了羽夏的斗志。“我挣钱让你重新开公司……开多少次都可以!只要……只要羽夏在我身边就好……我不要看到你现在的表情……我好害怕……”水音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羽夏双手绕后扶住她的后背,引导她顺势坐在自己的腿上。他深情地望着水音的哭脸,心被狠狠地刺痛了。“又变沉了呢。”羽夏用手指轻轻刮去水音的泪痕,开玩笑说。 “讨厌!”水音哭着笑出来。 “被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来了干劲呢。”羽夏重拾一副令水音久违的表情。“啊咧……?”“给你个奖励。”羽夏搂住水音白皙的脖颈,深情地吻上去。 水音脸红红的,她很高兴,因为那个羽夏又回来了。 “铃铃铃――”急促的电话声打搅了这甜蜜的气氛。 打击盗版,支持正版,请到逐浪网阅读最新内容。当前用户ID:,当前用户名: 第三十五章 风暴之前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read-contentp*{font-style:normal;font-weight:100;text-decoration:none;line-height:inherit;}.read-contentpcite{display:none;visibility:hidden;} “喂。羽夏。”是雾里的声音。 “嗯,什么事。”羽夏问。 “刚刚材料市场的人传来消息,声称一鬼预定了两百吨的锌料,明日十一点前就会送到一鬼的船只维修处。我觉得事有蹊跷,你留意一下。”雾里这样说道。“嗯,我会留意的。”羽夏目视着一脸好奇的水音,如此答道。 放下电话,水音问是什么事,“一鬼买入了两百吨的锌。”羽夏摸摸下巴,继续说:“锌的话,只能用来修补船底啊。”“嗯……”水音觉得数量有些不成比例,正好身旁有电脑,她打开昨天统计的表格找到金属锌的那项。“两百吨锌,是修补二十艘船的使用量啊!”水音说。 “难道说……”羽夏找到合约里的细微之处了。“水音,帮我算一下。如果一鬼每天额外增加十运次的话……”“全部运完只需要十天,获利一千万。木辰十天获利一百万,如果一鬼在第十天毁约,合同内有五百万的利润,乘以百分之三十就是一百五十万,所以木辰总计获利两百五十万。”水音有些惊讶,“你的意思是……” “好一个如意算盘啊。”羽夏冷冷一笑,“这两百五十万扣除十天的支出还不到一百万。一鬼和我们签这份合约的真正目的根本就不是吃木辰的份额,而是要控制住木辰的收入来源。合约期间我们只能运他的煤矿,限制了我们的自救机会。然后他们暗中运煤,提前缩短运期毁约,不再提供木辰煤矿。这样木辰在邻国的声誉就会一落千丈,合作公司占有的份额就会大量出售,木辰无奈下必将请求一鬼继续提供煤矿……”羽夏描述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恶性循环……”水音冒出冷汗。“一鬼根本不打算占有木辰的份额,而是打算收购木辰。你信不信,十天之后的合约已经出炉了。”羽夏表情严肃地说。“要尽快确认一鬼其余十运次所走的航线。”羽夏调出航线图,最有可能的便是科弗海峡。 “水音,看来要麻烦你一趟。”羽夏想想又说道:“科弗海峡要从候鸟港驶入,候鸟港是天门公司的港口,那的人认识我和雾里,所以只能派你去实地察看了。到那里随便租一艘渔船就好,我估计这个时候那十艘船快回来了。确认之后给我电话。”羽夏帮水音把脸侧的头发别在耳后。“注意安全。” “包在我身上。” 盈损线依旧在缓缓下降,羽夏找到金属市场的锌买卖平台,确实有两批各一百吨的订单,付款公司并不相同,购买时间也相差两个小时,但是购买的IP地址是相同的。由于淡季锌的产量很少,两百吨售出后,价格由五千元每吨飙升到八千元每吨。这对于锌量库存大的木辰来说还算是个好消息。 “铃铃铃――”羽夏拿起刚刚放下的手机,他还以为是雾里打来的,然而并不是。 “闷瓜,进展怎么样啊。”成传来久违的声音。 “马马虎虎吧。”羽夏想活动活动身子,他走到落地窗边,向下俯瞰着车水马龙。 “怎么,遇到难题了?”成故意摆出幸灾乐祸的语气道,“我对你那的情况有所耳闻啊,报纸登的头条哦。” “哈……哈……”羽夏冷笑道,“你这是闲得慌了是不是。”“没有没有……明天要和西守公司举行战略合作的会议,我和她刚刚抽出空子准备吃午饭的。”“那快去吃饭,再见。”羽夏不耐烦地答道。“喂……”成摸摸额头道,“我把海灵镇的资金空出来了,别嫌多,五十万你看着用吧,到时候连本带利还给我。”羽夏小愣一下道:“我用不上的,已经是死局了。”羽夏不想做无谓的莽夫。“拿着……吧。”电话里的声音开始掉帧了。“喂?”羽夏第一反应是信号不好,他换了个地方,问道:“能听到吗?”“这边……又起风暴了……”成那边断断续续。“喂?”羽夏勉强听个大概意思。“不说了……祝你好运……”成那边背景声音十分嘈杂,纷纷发出尖锐的风声。 电话是从科尔的北方渔场打来的,那边暖流寒流交汇,风暴是常有的。羽夏的手机收到短信,是银行发来的转账确认信息,五十万汇款已经存入了羽夏的银行卡。 水音直到下午四点左右才打来电话,羽夏早已等得心急,在水音的述说下,羽夏证实了自己的推测。十艘巨轮悄无声息的依次驶过海峡,虽然不是打着一鬼集团的旗号,但是船只的型号与一鬼集团所使用的相差无几。“接下来怎么办。”水音倒是很希望这十艘船不是一鬼的,这样他们起码能多出几天的时间来思考。 羽夏沉默了,如果硬是要挺过淡季,卖掉不动产固然是最直接的办法。但是船只的售出会直接导致公司在集团中的实力地位,卖出和再买入,那完全是两个数量级的价格。这种挺过淡季的方法无疑是饮鸩止渴,羽夏明知这样,但还是开口了:“嗯……你顺便去一趟‘梯优’船厂吧,跟回收处谈谈二手船只的价钱……”话音未落,只听水音那边传来尖锐爆鸣声,紧接着是信号的断断续续。“喂?怎么了?水音!”羽夏顿时慌起来。“风暴……刮过来了……”水音亲眼看到碎石从峡谷上纷纷跌落,狠狠地砸入起浪的水中。强风吹起她所有的长发,渔船的草棚在死命的抵抗。渔夫立即向岸上划去,可是划速不及风速,小渔船在浪涛中四面起落。“水音!”羽夏之后听到的是中断的嘟嘟声。羽夏抓起外套如离弦之箭破门而出,他乘上电梯,手指快速点着顶楼的按钮。他快速穿过走廊,一把推开早铭办公室的门…… 羽夏十分钟后到达了候鸟港,上方的云依旧是黑压压的一片,不过风雨皆停空气低闷。直升飞机的迫降吓跑了栖息在岸上躲避风暴的鸟儿。羽夏跃下飞机,不顾保安的阻拦冲进停泊口,他在休息椅上捕捉到了浑身湿透的水音。 “水音!”羽夏脱下外套急转向她。水音正在用毛巾擦拭着潮湿的头发,她听到羽夏的声音于是微抬起头,从垂落的头帘后看到了慌张跑来的羽夏。“羽夏……”水音刚想以微笑回应他,告诉他有惊无险,可是她被羽夏紧紧地抱住了。“我的错……”羽夏检讨道。羽夏把外套给水音披上,白色的裙摆上还挂有水渍。“没事啦,除了淋了点雨之外……话说,你怎么到的这么快?”“专机赶来的。”羽夏向身后指指。水音顺着望去,看到了从远处走来的木辰?早铭,水音见早铭竟然也赶来了,不免有些受宠若惊。她扶着羽夏的肩膀想站起来,却被早铭阻止了。“不必客气,坐下休息吧。”早铭出现在天门公司的港口,不免让那些保安有些尴尬。“我们回去吧。”羽夏抓住水音冰凉的手。虽然幸免于风暴的侵袭,但是目睹了自然之力后还是会有些后怕。 当水音看到早铭亲手驾驶直升飞机时,她才明白自己动用了多大的排场……“木辰经理,给您添麻烦了……”水音想称呼着实想了半天。 “要不是羽夏把驾驶员辞退了,我还真的忘了我还有这个技能呢。还有,称呼我伯父就好。”早铭一本正经的说道。 “不要。”羽夏立即驳回。水音隐约感觉到剧情在向了不得的方向发展。 “没过门叫伯父是理所当然的吧!”早铭反驳道。“才不要啊!你是多想当伯父啊!几年前华光来串门时你也让他这么叫啊!”羽夏嚷起来。 水音静静注视着这拌嘴的父子俩,或许他们的关系并没有羽夏说的那么糟糕。尽管羽夏总是不愿在水音面前提及早铭,但是两人列在一起并没有什么不协调。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让本就拮据的公司动用了直升飞机,为的只是快些确认自己的安全……真的,自己遇到的,都是不可多得的贵人;也正是此刻,她理解并相信了雾里的忠诚。 黑色的积雨云走在飞机的前面,不久便会到达暖风山岭;而积雨云的后面,蓝色天空与白色云彩正凭借彩虹相接。 打击盗版,支持正版,请到逐浪网阅读最新内容。当前用户ID:,当前用户名: 第三十六章 孤注一掷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read-contentp*{font-style:normal;font-weight:100;text-decoration:none;line-height:inherit;}.read-contentpcite{display:none;visibility:hidden;} “嗯……都被浇湿了呢。”水音和羽夏近乎湿透的回到宿舍,水音在门口把伞撑好晾在地上。羽夏打开屋内的灯,灯光很柔和,在屋外电闪雷鸣的衬托下。水音的裙子浸湿雨水后变为半透明,发丝残存雨滴,额头残存雨痕。羽夏觉得屋里有些凉,他拉开行李箱,翻出水音干燥的睡衣。“快换上吧,别感冒了。”羽夏用自己袖口的里衬擦拭着她的额头。水音背向他道:“帮我把拉链拉开。”“诶?”羽夏以为自己幻听了。“快点啦……靠自己好费劲的。”水音没有让羽夏看到她红红的脸。“哦……”在灯光的照射下,羽夏仿佛可以看清水音的每一寸肌肤。 “那个……”水音突然开口道。“嗯?”羽夏拉下拉链,裙子仅仅挂在水音湿漉漉的肩膀上。“你在电话里说的那些……是认真的吗?”水音指的是出售不动产的事。“嗯……只能这样解决燃眉之急了。”羽夏有些心虚地答道。“那样的话,今天也没必要再回公司了吧?”水音用睡衣挡住胸口,转身对他说。“那今晚好好陪陪我吧。在这个糟天气里,好好体验下旅游的感觉。”水音不这样说,羽夏还真快忘了。自从他们来到暖风山岭,就没有一天是闲暇的。说是来假期旅游放松的,实则没有一天不埋头于公司。 “嗯,好。”羽夏歉意地笑笑。水音回他个微笑便去更衣了。 晚餐是粗茶淡饭,宿舍的煤气时有时无,简直就像人在呼吸一样。用过饭后,羽夏倚着床板呆呆的望向窗外,而水音躺在羽夏的腿上,看着羽夏忧郁的表情,她伸展胳膊用指尖点点羽夏的嘴角说:“这暴雨真是下个没完呢。”羽夏收回视线,低头对水音说道:“是啊。”“希望不要刮到航线上去呢。”“这是不可避免的吧。”羽夏笑笑,又说:“明天和我一起去船厂吧。”“嗯。”水音迟疑地答道。 羽夏的手机响起来。 “羽夏,船舱里的分菱芯近八成损坏了,需要临时购入新的。”雾里的声音很急促。“我知道了。”羽夏放下电话,水音问道:“出什么事了?”“哦,没什么,船舱排水用的分菱芯坏了,买新的就是了。”“好端端的怎么会坏?”“因为暴雨呗。廉价的东西质量当然不过关。”羽夏说到这儿,突然看向躺在他腿上的水音,水音也恍然大悟地看向羽夏。 “有办法了。”两人异口同声。 “价格便宜,用量大。”“而且容易超出一鬼购买预算的东西。”水音补充道。两人相视一笑,羽夏又小声道:“但是,必须借助风暴才行――及时并且巨大的风暴。” 分菱芯,一种安装于船舱顶端的排水装置。人们为了防止海水或雨水与需要保持干燥的货物相接触,用金属锌重铸制造出的一种低廉的、可更换的一次性零件,暴雨或者长时间处在深海会缩短它的使用寿命。 “分菱芯市价是多少钱?”水音问道。“五元一组,不过,一艘船起码要用上几百组才可以。”羽夏觉得这个点子不错。如果一鬼在航运期间遭到风暴的袭击,他就要换掉二十艘船的分菱芯。 一阵沉思过后,羽夏犹豫地说:“赌一把?”“嗯……还是明天再商议一下吧……” 想法虽好,胜率飘忽。把决定公司命运的事交给自然灾害,这不仅需要勇气,更需要运气。 雨一直下到深夜,嫩绿的杨叶以为霜降将至,纷纷乘着雨点坠落地面。成和西守住在华光公司旗下的宾馆里,一号下飞机,成的父母直接把西守接到了总公司,红地毯加上礼花,就算儿媳妇过门也不过如此吧。这一切准备都是因为成在电话里告诉了父母,西守是以女朋友的身份来的。 成的父母是典型的青春派,对成的恋爱观持自由支持态度。只要成喜欢,他们就喜欢。当然,成的父母得知儿子的心上人就是西守公司的总经理时确实有些尴尬。 西守很怕生,所以成一直陪在她身边。成的父母本想吞并西守公司,可现在情况已变,只好保留西守名头改为商业战略伙伴。西守虽是名义上的一把手但是签合约这种事她可是新手。 成的父母给成在海灵镇置办了一份房地产,这是华光集团的摇钱树,最早与木辰合作时就是签约的这一块地产。 当时,海灵镇因各国豪企的商品价格不统一出现了经济漏洞。这些企业为了打开海灵镇的商业大门,纷纷下调自家的商品价格,来起到抬高购买量的效果。由于无政府调控,各类商品价格相继跌至成本价。不少公司采取了弃市保本的做法,所以一夜之内,原本爆满的商品全部撤出,海灵镇瞬间沦为了商家不闻不问的弃子。 部分赔本的企业通过卖掉海灵镇的不动产来弥补亏损,当然,购买的人少之又少。就在此时,成的父亲,华光?议界发现了商机。议界联系木辰海运集团以及结云金融集团,提出共同打开海灵镇大门的方案。华光集团负责海灵镇房地产的精算和购买协议,木辰集团负责海上运输,结云集团负责担任合作关系证明人和资金调配。 华光买下了夏火集团在内的七处房地产,当时总价值达一百五十万。经过几年的经营,已成为华光跻身房地产公司前列的王牌。 成并没有把刚刚接手的生意资金划给羽夏之事告诉给父母。这样做无疑很冒险,尽管是昔日的合作伙伴,也不必做到如此。父辈的利益关系发展成了后辈的真挚友谊,也是一段佳话。 羽夏次日早上带上水音悄悄地来到了船只零件批发厂,国企的服务态度很好,只是顾客稀少。 羽夏找到经理,只是道出自己有意收购大量的分菱芯,而没有表露自己是木辰集团经理的身份。此时正值淡季,是一个供极大于需的节骨眼,所有船只零件纷纷受到淡季影响跌至最低价格,这个时候冒出来个冤大头,批发厂的老板当然热脸相迎。 “二位里屋请。”老板伸手请羽夏和水音步入经理室。 室内甚是典雅,古典的木制家具居多,整得这里并不像是生意人的办公室。经理亲自请二人入座,又亲自沏茶。 “分菱芯在淡季还生产吗?”羽夏出口便问。 “这种东西需求少,生产慢,利润低。没人会指望它挣钱的。”老板并不知道羽夏心里的算盘,他见羽夏是年轻人,出于好意才提醒的。 “目前上架市场的一共有多少?”羽夏想人为垄断它。 “将近六十万组,这只是科尔国境内的数量。你垄断是没有用的,这种东西价格高了就更没有商家会买了。有需求的商家不出两个月就能买到进口的任何零件。”老板觉得羽夏在痴人说梦。 “我就是要买这两个月。”羽夏坚定地自言自语,他不相信剩余的十天都会是万里无云。 “如果您执意要买,我就收您两百七十万,零件可以寄存在我这,也可以免费送到船厂。”生意人做生意是本分,只要能卖出去,谁在乎买家会不会破产。老板给羽夏免去了近二十万的费用,他可能也觉得“卖”之有愧。 羽夏这次是背水一战了,成借给他的钱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转手付给了批发厂。“这笔支出不要记到公司的账上,也不能告诉任何人,还有,回去之后你辞去秘书一职。”羽夏待二人离开批发厂后对水音说。用这种方式应对困境,成功了,皆大欢喜;失败了,满盘皆输。羽夏心里清楚,如果雾里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惊昏过去。 羽夏回去以后关掉了盈损线的页面,他以后要成天注视着实时天气预报了。 打击盗版,支持正版,请到逐浪网阅读最新内容。当前用户ID:,当前用户名:公告:本站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按住三秒复制) 第三十七章 烟花易冷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三十七章、烟花易冷 夜深人静,蝉声嗡嗡地叫个不停,昆虫时而跳上灌木丛时而栖息在路旁。小风微微凉,足以缓解人们身心的燥热。上弦月光不比路灯暗淡多少,一样可以照亮未归人的路。 羽夏独自一人走在公司通往宿舍的小路上,这已经是他最后一次步行这条路了。 今早羽夏亲眼目睹了一鬼货船的第八次起锚,他从来没有如此厌恶过碧海蓝天。雾里还在天真地期待着羽夏力挽狂澜,孰知羽夏需要的恰恰就是狂澜。 分菱芯看似价格并无波动,但实际上已经被羽夏个人垄断了。批发厂的老板遵守了约定没有将此事泄露出去,这也使得一鬼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可是几天前的风暴在岸上便音信全无,这倒挫了羽夏不少的底气,他可不想开一个“分菱芯专卖店”。 审批大厅的负责人于下午时分给羽夏通了电话,说是电话,其实就是通牒。因为木辰属于“商业集团”,按条例公司的本金是不能低于注册资金的,木辰集团当时是以十万元注册的,但是现在的本金仅剩两元钱。 羽夏双手插兜时不时会碰到里怀的那两枚硬币,叮当作响,惊得羽夏的心久久无法平静。羽夏可以瞒过雾里、早铭,但是他无法欺瞒审批大厅。公司倒闭就会被注销,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道路两旁的路灯上还有公寓门口的告示板上都张贴着“烟花晚会”的海报,这个晚会是暖风山岭的特色。晚会一般在晚上六时举行,当时天上还有些许火烧云,人们会聚集在繁星群岛以及邻海区域,准备美酒佳肴共度今宵。 如此佳节,羽夏却心上加秋。 如果晴日如故,晚会的举办日不会超出三天吧? 羽夏现在觉得自己做的唯一一件正确的事就是将水音一家与木辰集团的关系斩得一干二净。羽夏不怕背巨债上丑闻,但他不能影响了水音的前途。羽夏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连他自己都觉得他不可能舍得说出口。水音这几天更贤惠了,生活起居没让羽夏插一点手,不时还会哄他开心,强行把羽夏的心情拉回了及格线。 海风促羽夏加快了步伐,羽夏竖起衣领,将那两枚硬币攥在手里。就在刚刚,他在心中许下了一个诺言。 晚餐水音只炖了一锅鸡煲,两碗饭、两双筷子、两盏白炽灯与干燥的空气烘托出了凄凉的意味。 每当羽夏想吐出那句话,他就用一口饭菜强硬地逼迫自己咽下去。水音还不知道木辰已经破产,其实今天一鬼分给木辰的煤矿被羽夏偷偷堆到了荒地上。 羽夏想好好吃完这顿饭。 “听说过一年一次的烟火晚会吗?”羽夏勉强直视一眼水音。 “没有啊,怎么,想找一位美女一起去才有面子啊。”水音一听烟火晚会顿时双眼放光。 “哈哈,只怕你的出现让我无暇顾及烟火呢。”羽夏顺着水音的意思说道。 “那……哪天去呢?”水音最不会招架羽夏说的挑逗的话。 “今天。”羽夏放下手中的碗筷,向水音伸出手道:“我请你去看烟火。” “咦?今天?”水音察觉到了羽夏怪异的举动,但是她并没有反抗,一头雾水地被羽夏牵着走。 羽夏看样子是事先安排了的,一辆黑色轿车停泊在宿舍门前,司机是一位有些面熟的男子。羽夏携水音上车,对司机说了句:“出发。”司机随即发动汽车,车灯为黑夜增了一点孤独的光明。 “这是要去哪?”水音知道即使羽夏正面回答她,她也不会清楚那是个什么地方。水音下意识地抓紧羽夏的胳膊,比起期待,她内心更多的是紧张。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羽夏此时拨了通电话,待等待声停止后他如此说道:“准备好了?嗯,我马上就到。” 水音此时正摆弄着暗白色的裙角,出来得急,她只随意穿了一件灰白色的及膝裙,和一双算不上高跟的天蓝色凉鞋。 轿车转进了一片空旷的区域,在车灯的照射下不难认清――这是沙滩。 羽夏先跑下车,快速转到水音的那侧车门旁,轻拉车门,颇为绅士风度的抬出肘腕道:“小姐,请下车。” 水音心里清楚,羽夏只要是一反常态准没好事,也许,是要给她一个惊喜? 水音跟着羽夏渐渐远离了那片被车灯洒亮的区域,朝着涛声传来的方向前进着。夏天的海边气温湿度刚刚好,万籁俱寂唯有浪花片片。远处的近港岛上屹立着灯塔,刺眼的黄光也使深沉的大海并不孤单。 水音很快便发现了放置在干爽沙滩上的毛毯,毫无疑问这是人为的。就在她准备聆听羽夏下一步“讲解”时,远空霎时绚光闪烁,紧随其后的是烟花的鸣奏。 “这……”水音看的入迷,红绿相切、明暗相衬的烟火是如此的转瞬即逝,这是奢侈的视觉享受,然而不再仅限于报刊和电视上。 “躺下欣赏更有感觉哦。”羽夏先行一步躺在凉爽的毛毯上,双手垫在脑袋下面,并无过多表情。 水音头脑风暴了一小下,她还是不敢确定羽夏是在举行某种庆祝活动。她鬼使神差地躺于羽夏身旁,偷瞄着他的侧脸。 “喜欢吗?”羽夏左手绕后搂住水音的腰,水音借势向他的怀里靠拢。 “喜欢。”如果手边有摄像机,水音真想把这些都拍下来。她见羽夏的嘴角微微上挑,终于确定了羽夏的用意。 “喜欢烟花多一些,还是喜欢我多一些啊?”羽夏只手抚摸着水音,动作是如此的缓慢,像是要把水音的轮廓印在脑海里一样。 “当然是你。”水音笑笑,心想:明知故问! 羽夏就算知道答案肯定是这样,他听到之后心头也是一颤。他没有说什么,因为他不知道该怎样继续骗下去了。 “你是不是该宣布个消息啦?”水音仿佛已然看到了公司东山再起后的威容。 “什么消息?”羽夏连忙装糊涂,他不敢相信水音竟然猜到了结局。不过这样也好,她会主动问,就意味着她已经接受了。 “还装?你这又搞神秘又是烟花的,铺垫这么久什么都不说?”烟花逐渐稀少,少了几分喧哗,多了几分意境。 水音侧起身,望着倒映着烟花的羽夏的双眸。 “你今晚就得回海灵镇。”羽夏的这句话本应突兀,但她却强行听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好啊!我们今晚就回去!”水音早就想离开这个地方了,这里的生活节奏不适合她。 “不是我们……是你……”羽夏方才醒悟,原来水音是以为公司起死回生了! “这是……什么意思……”水音一下坐起,撩开眼前的发丝,胆战心惊地说。 “对不起,公司被注销了。”最后一次烟花的爆鸣声盖住了羽夏的嗓音,但是水音却听得一清二楚。 “注销……”水音准备已久的笑容被突如其来的噩耗一笔勾销。 “嗯……所以我必须送你回去,现在只有海灵镇是安全的。” “那你怎么办……”水音边说边觉得声音有些沙哑,她虽置身于笼笼黑夜,但仍能感觉到视线愈加模糊。她扭过头,双手抱膝,头自然蜷缩在两臂之间。她的脸颊有些潮湿,被海风吹得凉凉的。 羽夏沉默了几秒钟,他原以为几秒钟的时间足够他想出一个合理的答案,然而并没有。 “我……”羽夏支吾地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不想知道。你不需要我,我走就是了。”水音嘴上逞强,心却如刀割。 “不是不需要……你已经没必要留在这里了。”羽夏突然回想起稻樱的那个时候,当初稻樱选择了留下,因为羽夏不想让她流离失所,这是他作为朋友的责任。现在羽夏选择让水音离开,因为羽夏不想连累自己的爱人,这是他作为恋人的责任。 在这最后关头,有谁不希望和自己爱的人一起坚守呢? “一切后果都是由我导致的,要走你走,我留下!”水音有些激动,阑珊的话再一次在她的耳边响起。 ――“你们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不同世界的两个人走到一起,就会互相伤害。 真的是这样? 未免太过绝对了吧! 水音思绪万分,五味杂陈。她一走了之算什么?分手?或者是脱逃? “木辰海运公司的债务详细明天就会统计出来,集团的子公司超半数决定由木辰自行承担债务。一旦封条贴在公司大门上,就谁也走不了了。”羽夏心平气和地说服水音。这最后一幕,羽夏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留给水音。 水音哭得没有声音,她难以相信刚才的那顿晚饭就是两人的最后一餐,早知道就应该做得丰盛些。 羽夏已经把事情原委编成了邮件发给了雾里,这会儿雾里应该已经在码头等待水音了。 “水音……”羽夏见水音没反应,低声说道。 “我明白了,我在海灵镇等着你。”水音像是突然换了个人,她转过头,面带微笑,丝毫没有了刚才的激动与不舍。她一步步地靠近羽夏,双手搂住他的脖子留下轻轻一吻,这一吻若有若无,却犹如载着万伏电荷狠狠地电了羽夏一下。 水音先行离去,羽夏却迟迟没有跟上,他知道,水音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码头灯火通明,有些因公不得不选在深夜出行的人正在满脸困意地排队。水音刻意与羽夏保持距离,一言不发。 雾里等待在不远处的检票口,她远远便看到了两人,但是她不敢迎上去…… “雾姐,水音就拜托你了。”羽夏知道雾里一定憋了一肚子火,他木讷地说完,偷偷瞄了一眼水音。 水音留给他的是清晰的背影。 告别是短暂的,如果这是最后一眼,羽夏真该再说些什么,说什么都好。 “再见了,水音。”羽夏话出无声,垂头而返。 未出码头,尖锐的汽笛声扼住他的脚步。 羽夏对着空气猛击一拳,他陷入了泥潭,他要水音来救他。 不论自私也好,恐惧也罢。他后悔了。 ――苦涩的海风还没来得及搅乱传向耳边的声音。 “经理。”公告:本站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按住三秒复制) 第三十八章 久逢甘露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三十八章、久逢甘露 羽夏踉跄地走在昏暗的双车道上,如果从头到尾他都是孤身一人,那他绝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孤寂的人会封闭内心从而变得强大,可是一旦他敞开心扉,就再也变不回去了。羽夏无法忍受突如其来的孤独,他需要水音,他需要一个可以形影不离地陪着他的人。 “滴、滴!”一阵鸣笛声惊醒羽夏,车前灯打出了一道长长的人影。 羽夏下意识向右闪身,然而轿车早已停下了。 挡风玻璃的后面是一张熟悉的面孔――早铭。 要在以往,羽夏定会头也不回的速步离开。 “上车。”早铭放下车窗,仅说出两个字,而这两个字却有着强劲的令人服从的力量。 羽夏微微换了一副表情,开门上车。 车里弥漫着尴尬的味道,羽夏如坐针毡,他见到了此刻最不想见的人。早铭静静地开车,没有丝毫发怒的兆头。 “你在想什么。”早铭淡然问道。 “没什么。”羽夏的样子像是要大病一场。车子驶向羽夏幼年居住的家,两层的小别墅和养着花草的院子,栅栏门上挂着风铃,那是羽夏小时候从玩具上拆下来的。 早铭在这座房子里独自生活了六年,墙漆旧暗,栅栏参差,窗角积着灰尘,锁头也锈迹斑斑。别墅丝毫没有了在富人名下的自豪感。 羽夏对这个地方的记忆很依稀,这是他父母的新婚居所,他们离婚不久后羽夏就和早铭搬进了公司宿舍。 车停入车库,两人相视无言。早铭推开车门沿着侧走廊走进别墅,羽夏在后面缓步跟上。 别墅的一楼是宽敞的复合客厅,虽然装修风格很怀旧,但是各种摆设恰到好处。 “随便坐。”早铭说着走到冰箱旁,拿出两听饮料来。 羽夏东张西望的向沙发走去,若不是今天早铭带他回到这里,他还以为这老房子早就卖掉了呢。羽夏刚坐在沙发上,茶几上的一张老照片便吸引了他的视线。 ――照片上,一位溢着旧流行范的男人与一位大家闺秀的女子搭肩搂在一起,他们冲着镜头笑得好开心。 羽夏甚至可以从相片中感受到一股浓浓的爱意。 “哈哈,你母亲当年可是红遍暖风山岭啊。” “这是……”羽夏也许是因为心情低落而一改淡定常态,他端起相框定睛打量着,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父母的合影。 “我和你母亲的订婚照。”早铭嘿嘿笑着。“知道吗,我和你妈妈的事情。”早铭试探着坐在羽夏身旁,这在以往是不可能的。 羽夏摇摇头。 “我和翼是在公司的新年晚会上认识的,那时我刚从疾病缠身的父亲手里接过木辰海运公司。我听从父亲的安排,举办晚会让生意场上的朋友熟知我,而你母亲恰恰受邀出演节目。那时候翼是大红人,她父亲又是科尔国的原参议长,地位显赫。”早铭的故事散发着酝酿已久的古香味。 “当时我就想,如此难得的女人怎能轻易让她逃出我的掌心呢。”早铭又补上一句。 “嗯。”羽夏第一眼看见水音也是这种感觉。 早铭见羽夏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便不再讲下去。这时他的手机响起来,他便离开去里屋接电话了。 “好,辛苦你们了。”早铭回到客厅时,羽夏只听到了这最后一句话。早铭放下电话,暗暗隐藏起上扬的嘴角,他走到阳台打开窗户,深吸一口外面的空气,又将窗户关上。 “还好我没有把这栋房子写进抵押书里。”早铭当然要留手后路,这是学做生意的第一步。“我会赔给你的。”羽夏恨不得请龙王发水淹了一鬼的码头。 “一鬼还在运那批煤矿吗?”早铭问。“嗯,现在每天至少三十船次。”羽夏心想,一鬼若是知道了木辰倒闭,一天五十次他也敢运! “也就是说,现在他们的船还在海上是吗?”早铭的笑容略有他意。 “在灵海。”羽夏感觉早铭在没话找话。 “你打开电视看看。”早铭留了个小悬念。 羽夏有气无力的摁下开关,看到电视里正插播着新闻。 ――灵海西区遭罕见十四级强风暴,数十艘客船、货船遇难,临近海岸有爆发海啸的可能。 “海啸?!”羽夏不认为会有这么巧的事。 “这下不光是一鬼倒霉了。”早铭的话另有所指。 赢了!不……糟了……羽夏让水音和雾里乘的是普通客船,照它的速度,现在绝不可能驶出灵海! 羽夏感觉自己被捉弄了,人算不如天算,接二连三的改主意结果却越改越乱。 羽夏惊慌失措地闯出屋子,却被早铭在后死死的拽住。 “她们没有上船。”早铭的话如定心丸让羽夏定了魂。 “没上船?” ――半小时前。 “你们俩闹矛盾了?”雾里陪水音走在离开科尔国的最后一段路上。 “羽夏要和我分手。”水音憋了一肚子气却无处可撒。 “他不是真心的。”雾里为弟弟开脱道。 “我管他真假……”水音觉得迈出每一步都好艰难。 “他这么说是想让你安心回海灵镇啊。”雾里搂住水音的肩,她和水音的境遇是大同小异的,今晚一别,她又将归宿何方? “那个臭小子以为海灵镇就安全了?”从后方传来一个声音。 雾里转身,见早铭正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二人身后。 “经理。”昔日的老板,一如既往的称呼。 “如果我的消息准确,我们的私用港口现在正被埋伏得里三层外三层,你们下了船就会被劫走。”早铭把她们拉出队列。 “怎么会……”雾里心里纳闷,还有谁消息这么灵通。 “雾里,你去年买的住处没用公司的基金吧?”早铭想让她们先留在国内躲躲风声。 “没有,我带她回那儿。”雾里二话没说,护着水音便要离开。 “麻烦了。”早铭的这句话雾里并不是第一次听到,尽管自己和早铭是雇佣关系,但早铭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摆过老板的架子。 这也许就是早铭的为人之道吧――尊重,对任何人。 “有事情就找我。”雾里话音刚落,便匆匆离开。 ――早铭在车上向羽夏说明了来龙去脉,但是海灵镇的危险之处他没有提及。他们此刻正在开往雾里家,离这里有半小时的路程。 “谢谢……”羽夏的眼眶微微红,不知是这几天的过度劳累还是大起大落的后怕造成的。今天是早铭把两条亲人的性命拦于九死一生的海场之外,羽夏已无半点恨意。 “将功补过吧,嘿嘿。”早铭一笑而过。 车外的雨越下越大,越下越大,时而电闪雷鸣,时而狂风怒吼。羽夏多希望这雨就一直这么下下去,醒一醒他内心的疲惫,浇一浇他灼伤的心灵。公告:笔趣阁APP上线了,支持安卓,苹果。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按住三秒复制) 第三十九章 繁星点点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三十九章、繁星点点 雾里的公寓在竹季路十五号,早铭把车停好后给雾里拨了电话,在道出原委后早铭让雾里独自下来替换羽夏,至于他要雾里去做什么,电话里没有提及。 “一会儿上楼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了吧。”早铭一副过来人的样子。 “嗯……”羽夏心想,他要道歉的可不只是水音一个人啊! 不一会儿,雾里身穿便装走出楼门,虽说是便装,可回头率却只增不减。 羽夏推开车门向着雾里走过去,他愧疚地笑笑,刚要开口,却被雾里打了岔:“给你钥匙。”雾里手心向上,银白色的门钥匙静静地躺在手心里。羽夏拿过钥匙看了雾里一眼,只见雾里白他一眼说道:“等我回来再跟你算账,臭小子。” 羽夏冲雾里来了个傻笑,雾里先是被逗笑,后又补了句:“快上楼吧。” 羽夏点点头,大步离去。 电梯停在高处,羽夏等不及,一口气沿着楼梯上到五楼。 人生的大起大落还不止如此,离别和重逢,一个使人悲伤另一个使人感动,没有那种撕心裂肺的悲伤也便没有了刻骨铭心的感动。 羽夏攥着钥匙的手心已微微出汗,他轻步踏入门内,厅里的灯亮着却没有人在。羽夏向里屋的卧室走去,卧室门虚掩着,水音俯在床角拄着下巴望向阴雨连绵的窗外,雨腥味儿重得就算是隔着玻璃也能闻到。琉璃蓝色的头发款款垂落肩上,黑色眼眸倒映着数数雨点,橙色的风衣半敞着,灰白色的及膝裙下是一双白皙的腿,两腿并拢右手放于其上。这是绘于雨夜的一幅画,这幅画送给羽夏,送给未归的人们。 水音用余光知道羽夏站在门口,她没有说话,楚楚可怜的样子不禁让羽夏回想起码头分别的那一刻。羽夏顿了一下,水音的这幅样子比他预想的要有杀伤力,一向坚强活分的人一旦冷却下来反而会比一向悲观消极的人更沉寂。 “……”羽夏的那声“水音”由于声带的紧涩并没有让水音听见,甚至连他自己都听不见。羽夏一步一步的向她靠拢,他怕水音突然喊一句“走开”,那样他真的不敢再继续前进了。 就在刚才水音收到羽夏正在前往这里的消息时,她还在想一会儿见到羽夏要不要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她以为她一定会忍不住这么做的。然而此时此刻她并没有这样做,因为内心复杂的感情并没有解开,就像一条锁链,将水音牢牢固定在了床板上。 羽夏站在离她有三十公分处,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表达他的内心想法,但是他必须开口了。“我不该自作主张强迫你回海灵镇的……你走了之后我才知道后悔,无法挽救的后悔。”羽夏盯着漆黑的地面,头发遮住双眼。“我只是不想拖累你,因为我爱你……我不想让你再体验一次负债累累的痛苦……事实证明我错了,我错在不该自作聪明的拿公司仅存的希望打赌,错在不该囚于旧账上而不与父亲商讨对策,错在……” 水音打断了他。 “你错在从不愿意正视别人的帮助和恩惠。”水音严肃地看着他。“你固然有超乎别人的眼光和才能,你少言寡语,因为你不希望与他人产生不必要的交集,但是你并不冷漠,如果你是一个冷漠的人,你根本不会收留我。你总是在默默付出,从来不让任何人知晓,因为你根本没有考虑过接受回报吧?为什么?”水音站起来,声音有些激动。 “一旦期待别人的回报,就会变得很被动不是吗……”羽夏如此答道。 “可是你这样我会心疼啊……”水音眼里泛着泪花。“就算是无家可归,就算是巨债压身,只要能两个人一起,也会是幸福的吧?”水音贴进羽夏的怀里,纤细的手抓住羽夏的衣服。 窗外的雨声好吵。 “对不起。”羽夏搂住她,呼吸着从水音发隙间透进来的空气。 “不许再有下次了。”水音小声说。 “嗯……” 总的来说木辰海运公司算是保住了,不仅是囤积的分菱芯被哄抢一空,连金属市场也被洗劫得干干净净。因祸得福的木辰海运公司重拾了商业集团首位,并以低价收购了一鬼在内的三家破产停封的公司。 这些钱并不是卖分菱芯挣的。 早在木辰与一鬼争夺运输权失败后,早铭便在第一时间将公司隐藏的三百万闲置资金投入了惠慈附属第一医院,早铭预料到运输权的失利只是一个开端,这些钱若是还放在海运公司的名下迟早会分文不剩,不如在淡季将资金外放,等过了这个阶段再将资金撤回来。 早铭没想到的是,雾里竟然会把羽夏劝到暖风来救公司于水火之中,他更没想到的是,翻转结局的一场海上风暴正好和惠慈牵上了关系,惠慈是距事发点最近的医疗地点之一,它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几天内的新闻头条。以早铭对羽夏的评价,这次海运公司的困兽之斗有惊无险,褒贬各半。 海上风暴持续了十五个小时,共计损失二十余船只,经济损失约六千万,重伤五百余人,轻伤一千五百余人。木辰海运商业集团重振旗鼓,脱离淡季时资产已达三千万,成功进入科尔国私营企业前二十强。 一鬼的一行人转卖了公司后便不见了踪影,他们的货船在风暴过后全数报废,煤炭随着铁皮沉入了茫茫海底,没有人员伤亡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烟火晚会姗姗来迟,好在水音和羽夏是赶上了。假期过半,两人终于能享受一下真正的“度假”了。早铭包下了繁星群岛的一个海景别墅,计划当晚四人共赏烟花扑朔。 烟火晚会当晚繁星群岛人山人海,街边小摊比比皆是,热闹非凡。其中不少情侣和一家三口在游玩观赏着夜市,各种卖小吃的店铺前排起了长龙。 就在下午,早铭请四人去泡了温泉,说是放松下心情。温泉池虽不大但是设计得很精巧,池边缘有大块的麦饭石参差排列着,池水清澈,池底是各式的鹅卵石。男池女池由一道高耸的竹板相隔,池水冒着热气,蒸得人恍恍惚惚。羽夏在休息厅换上了印有星光图案的白底衬衫和黑色的八分裤,他把头发背向后面,又找来纸巾擦拭着手表表盘。 雾里和水音边泡温泉边闲聊了两句,雾里很得意水音,一直以弟媳相称,虽然羽夏强令禁止她这么称呼。水音给雾里讲述了从与羽夏第一次相遇到确定情侣关系的来龙去脉,听得雾里少女心泛滥了好一阵子。 水音泡了一会儿便出来了,再待上片刻她怕自己会睡过去……她换上了从家带来的浅粉色的露肩衬衫――这件是雾里挑的,她说羽夏一定会喜欢她穿这件。下身是雾里昨天送给她的格子短裙,按雾里的话说,一定要给弟媳一件见面礼才行。裙子不过膝,水音又穿上一双黑色的过膝袜。 “这下弟弟一定会被你惊艳到的。”雾里坏笑道。“刚才泡澡的时候看你的胸没这么小啊,怎么穿上衣服还缩水了?”雾里伸手便要抓。水音反应慢,不过脸已经红了。“雾姐……!”水音连忙护住,但是已经晚了……“嗯……”雾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感觉倒是没变……”这句话一下把水音拉回刚才泡澡时的情景…… 嗯……不堪回首…… 四人两两从休息厅出来,按约定在大堂碰头。果不其然,水音和雾里两位大美女站在一起,不管是谁都会多看上两眼。羽夏和水音面对面站着,水音盘上了丸子头,头发上横插着两根银簪子。“你那眼神像是在盯着猎物一样……”水音被羽夏看得心里直发毛。“你要是猎物我早就吃掉你了。”羽夏贴在水音耳边说完,又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耳梢。 水音的脸“噌”的红了,揪着嘴强装无事地看向雾里。 “哟,当着家长的面说情话呢。”雾里笑道。 “不仅仅是情话呢。”羽夏回了一句,但是视线并没有离开水音。水音红着脸向羽夏皱皱眉头,意思是说――叔叔和雾姐看着呢! 雾里伴有某种感触的笑了,她想起了自己的往事,曾几何时自己也是如此的沉迷于爱情,那感人又伤人的东西。 四人从温泉店出来沿着夜市兴隆的繁星街向海景别墅走去,路上羽夏给水音买了苹果糖,雾里买了一小瓶烟花晚会纪念版的梅子酒,然而还没等到晚会开始酒已经见底了。早铭默默地跟在三人后面,眼前的一切他既熟悉又陌生。距上次参加烟花晚会已十四年之久,十四年的光阴,可以改变太多的东西。昔日的安静惬意,今日的灯火通明;昔日的你侬我侬,今日的无法相见…… 早铭心生感伤,却无人知晓,唯有那天上不曾言语的繁星能为他的回首往事见证。巨臀妖艳女星曝大尺度床照"!微信公众:meinvgu123(长按三秒复制)你懂我也懂! 第四十章 美景佳肴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四十章、美景佳肴 四人走到别墅楼下时,早铭忽然接到了公司打来的电话,看样子是非要他回去不可。早铭笑笑,示意三人先上楼歇息,自己去去便回。 别墅二楼的露台餐厅五十见方,地板用凉席铺好,栏杆是红木的,镂空的设计更添几分典雅。东家提供的厨师都是百里挑一的,菜品也早已备好,只等客人入席便快火催菜。 放眼望去,繁星街熙熙攘攘、热闹非凡,远处笼罩在黑夜下的海浪反射着金黄色的光芒。坐在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烟花齐放的地点,虽然重头戏还没有开始,但是已有很多人在周围放着各式烟花助兴。不多时候,那些贩卖小吃的店铺陆续关闭,人群开始向晚会的中心地带移动。过往的船只得知这一消息,干脆将船停在海上,准备目睹这一年一次的视觉盛宴。 三人入座后,雾里吩咐管家先上几样菜。一时半刻,煎炸煮炒陆续亮相,香气勾引着每个人的食欲。雾里又让管家拿来上等的红酒,她准备喝个不醉不归。“你和弟媳今天得陪我喝点!”雾里如此说道。 以往公司应酬,早铭十有**会把雾里带上――能说会道还爱喝酒,可谓是一举两得。然而雾里只是贪杯,并不是海量,所以早铭每次在餐桌上都管着她,怕她醉酒误事。这回早铭不在,雾里成了脱缰之马,这不,还要拐上两个一起。 “我和水音还没成年呢……”羽夏心想,这当姐姐的怎么不教好。 “不碍事不碍事,今天高兴,破个例也是可以的。”雾里说着端起酒瓶便要给羽夏倒酒。羽夏拗不过她,心想她今天高兴,就由她吧……有他在这儿盯着,起码要保证水音不会醉过去…… “弟媳,来个螃蟹。”雾里把一盘闸蟹里最大的一只夹给水音,闸蟹的钳子半张半合,血红的壳雪白的腹,蟹香四溢。 “谢谢!”水音把螃蟹用空盘子接过来。 “客气,弟弟以后还要多受你照顾呢。”雾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水音把螃蟹腿掰下来,又将蟹黄一分为二,分给羽夏和雾里。蟹黄上面有薄壳挡着,羽夏看着盘子里的螃蟹一脸的不知所措。 “不爱吃?”水音小声问他。 坐在桌对面的雾里扑哧一下笑了:“羽夏他不会吃螃蟹的!” “雾姐……”羽夏抻长音表示尴尬和无奈,雾里还没醉呢就把羽夏的弱点糗事款款道来,若是醉了…… “抱歉抱歉……我会给你留点面子的~”雾里也知道自己这么说会让羽夏不好意思,不过水音又不是外人,多给她讲讲也能让她更了解羽夏。 水音可爱地笑了,她一边和雾里聊着,一边帮羽夏把蟹壳剔干净。 “听水音说,你俩一直住在一起来着?”雾里一语中的,直击要害…… “嗯……她没地方住,我租房子给她。”羽夏解释道,他可不想让雾里再借题发挥…… “引羊入室啊,弟弟。”雾里随口说了句。 水音听了怪不好意思……羽夏也没对她做过什么,除了每个月的月末…… “没有你想得那么违法好吗……”羽夏大口品尝着蟹肉。他以前很少吃海鲜,但是水音会改变他的口味的。 “量你小子也不敢欺负弟媳……你可要好好珍惜,弟媳要姿色有姿色,要人品有人品,这年头可不好找!”雾里说着说着,一瓶酒已经见了底。 “知道知道……你少喝点,晚会还没开始呢。”羽夏见雾里脸颊泛红,如此说道。 “雾姐,有时间来海灵镇逛逛,尝尝我拿手的松香面包。”水音这句话是替羽夏说的。 “哟!看不出,弟媳还是个手艺人。”雾里笑笑,她的确去过几次海灵镇,但那都是执行公务,从没有去羽夏的住所看过。话说回来,羽夏起初在海灵镇音信全无时,雾里正忙于处理结云一案。追查资金下落已然焦头烂额,羽夏再一失踪更是火上浇油。雾里几乎派出了所有人手前往海灵镇寻找羽夏,恨不得把海灵镇搜个底朝天。 “算了算了……还是不去了,羽夏不喜欢我给他添麻烦。”雾里轻描淡写道。 “你不喝醉就不算添麻烦。”羽夏说完,继续静静地吃着。 这句话不知为何,会让雾里的眼角有些湿润。 “别看这家伙表面上冷冷的,实际上心肠热着呢!”雾里怕自己刚刚的异样举动被他们察觉到,连忙打个圆场。 “嗯嗯!”水音频频点头。 “行了行了,少说两句……”羽夏不习惯别人夸他。 “这么凶!明明小的时候天天粘着我呢!”雾里较起真来。 “才没有!不要胡说啊!”羽夏心想完了,水音要是理解错了,自己就有事干了…… “弟媳!你是不知道!羽夏小时候最怕蜘蛛了!有一次我把死蜘蛛压在他枕头旁边,羽夏睡觉的时候和它来了个‘亲密接触’。后来管家对我说,羽夏那晚上哭到天亮,后来又连着尿了一个月的床。”雾里说到这儿不可救药地大笑着。 羽夏单手捂着脸,无话可说。俗话说两个女人一台戏,雾里讲得起兴,水音听得起兴,这话题就没完没了…… “那时候真的再也不想见到你了。”羽夏一想起这事就来气,童年的阴影啊…… “羽夏说得好绝情啊……明明还说过要娶我呢!”羽夏能捂住话筒,但是捂不住雾里的嘴啊…… “……” 热闹的气氛一下子沉寂下来。 水音知道这一定是羽夏童言无忌……但是脸上的尴尬还是遮掩不了的…… 气氛的突变让雾里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雾里用余光瞧了瞧羽夏,只见羽夏摆着恨不得吃掉她的表情。 “呃……弟媳……不是你想的那样……”雾里这回是百口莫辩了…… “我懂的我懂的……”水音尴尬地笑笑。 “水音……一会我会慢慢向你解释的……”羽夏真是连从这儿跳下去的心都有了。 尴尬的气氛持续了几分钟,直到雾里找到了新的话题…… “对了,你知道吗?羽夏的搏击可是我教的呢!”雾里颇自豪地说道。 “搏击?”水音以为自己听错了,羽夏可从来没提过他还是个练家子…… “是啊,他还没去海灵镇念高中的时候我曾经教过他两年,他可是我的大弟子呢。”雾里说道,“华光?成你认识吧?他也是我的徒弟!”雾里这样说着,万千思绪仿佛回到了那个时候。 “雾姐这么厉害?”水音难以置信地问羽夏。 “嗯。雾姐还获过奖呢。”羽夏像是不愿提及这件往事。 “全国赛三等奖哦!”雾里像个小孩子一样炫耀着。 “诶~羽夏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些呢。”水音故意邪魅地看着羽夏,她今天可是知道了不少关于羽夏的秘密。 “羽夏一个人生活惯了,不擅长和别人交流,以后会好的。”别看雾里喝醉了,但是头脑很清晰。雾里看水音的惊讶反应,羽夏一定是把他原来的生活与水音的生活完全隔离开了。 “弟弟,经理他老人家上次捎去的东西,你给水音看了吧?”雾里边倒酒边问。 “嗯……”羽夏明白雾里的意思,她是不想让羽夏什么事都瞒着水音。 “是上次叔叔……哦……我想起来了……那个文件是……骨髓匹配单?”若不是雾里提起,水音便要忘记了,当初羽夏把这个丢给她的时候,她还是一头雾水,现在也一样…… “嗯……喂,羽夏,水音又不是外人,事情要说就说清楚。”雾里说得有理。 “我明白。”羽夏也想借今天这个机会好好跟水音聊聊。 “来,我们三个干一杯。”雾里扫一眼窗外,烟花盛宴即将开始。“祝我们能永远铭记心里最重要的人。” 三只玻璃杯相撞,撞出无穷的意味。 “砰!”天空中一声巨响,五彩斑斓的光焰倒映在海面上,紧接着传来的是人群中的阵阵欢呼声。 “好漂亮。”水音被这种宏伟的场面震惊了。 烟花总是一闪而过,却又交替不断。它们让观赏者的大脑得到了片刻的空白,让观赏者的失意得到了片刻的静默。所有人聚集在这烟花盛宴下,每个人感悟到的东西都是一样的吗……? 水音用肘部推推羽夏,又用头点点雾里的方向。雾里枕在胳膊上安静地睡着,手边是空空的酒杯,看她一脸倦意,想必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就让她睡吧。”羽夏抬手轻搂住水音的身子,“唉,怎么劝也不听,不能喝还偏要喝。” “叔叔怎么还没来?”水音问。 “谁知道呢……估计还在忙吧。”羽夏想说出口的是另外一句话。 “水音。”羽夏起身说道,“陪我去屋顶看看烟花好吗?” 手挽着手,肩并着肩。两人坐于屋顶栏栅之间,衬于苍夜烟花之中。水音依偎在羽夏怀里,赏的是烟花绚烂,聆的是佳人之言。如此良宵美景,又有几人能够真的享受到呢? “这要从三年前说起……”公告:笔趣阁APP安卓,苹果专用版,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按住三秒复制) 第四十一章 尘封真相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四十一章、尘封真相 “竟然还有这种事……”水音从头到尾听下来,心理怪不是滋味。 “楼梯下面的杂物都是稻樱生前留下的,包括我们三人最后的合影。”羽夏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我这下明白你为什么不让我去碰那些东西了……虽然我还是碰了……抱歉……”水音理解羽夏的心情,那种痛苦的往事谁都不想再次提及吧。 “没关系,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羽夏拍拍她的头。 “等我们回到海灵镇之后,你陪我去看看她吧。”水音想去探望一下这位和她没有一点羁绊,却相识如故的朋友。 羽夏点点头,他明白了其实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去记恨任何人,既然稻樱离开的时候是幸福的、没有一丝怨恨,那么自己又何必对这些耿耿于怀。站在现在回望过去,那时的自己只是在发小孩子脾气罢了。 “气温好像降下来了,我们回去吧。”羽夏久久说道。 当他们从楼顶回到露台时,看到餐桌上坐着一个人。 “哦?是你们啊。”早铭正借着外面的烟花自斟自饮,而旁边躺着的雾里已然进入梦乡。早铭听到楼梯有脚步声,便回头瞧了眼。 “叔叔好。”水音点头问好,她看出来早铭的状态有些不对,但是她又不好明说。 “怎么才来?”羽夏和水音入座后,他拿起茶壶给水音和自己倒了杯茶水。 “公司重新注册,很多利润进不到公司的账上。”早铭又简单说了说公司现在的情况。 “又喝醉了?”早铭用眼神指指酣睡的雾里,问羽夏。 “就差拆房顶了。”羽夏冷笑两声。 “楼下有客房,你们要是累了就早点睡吧。”早铭扫了眼手表,差十分钟十一点。“就是吵了点。”早铭心里有事,他不开口,只是一个劲地吃菜喝酒。 “啊,我的手机落在屋顶了,我去拿。”水音笑笑,又偷偷扯了扯羽夏的衣角。水音动作很小,早铭没有注意到。 “上面太黑,我陪你去。”羽夏反应很快,他用余光观察早铭,早铭独自喝着闷酒,并没有在意。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屋顶,羽夏心里很好奇,水音的手机明明就在身上,是什么事非要避开早铭说? 水音见羽夏跟上来,便快速地把他拉向一旁,又向他身后仔细观瞧,确定没有人跟上来后,把视线移回羽夏身上。 羽夏抢先问了句:“什么名堂?” “你没感觉叔叔有点怪怪的?”水音问道。 “嗯。像是有心事。”羽夏心想,早铭每天接触那么多信息,有点心事太正常了。 “晚会之前还不是这样的。”水音回忆道。 “嗯……”羽夏觉得水音说得有道理,方才泡温泉的时候早铭还是有说有笑的。 “你一会回去好好陪他聊聊,我避开,这样叔叔好开口。”水音知道羽夏会拒绝,她装个可爱,羽夏也只好答应了。 人长大了,自然就会和父母产生隔阂,有的话跟父母说不出口,但是跟恋人、朋友说得出。小孩子见大人心里烦闷,直接问上一句“怎么了”,大人就是不对孩子说实话,心事也会迎刃而解。但到了羽夏这个年纪便很难开口了,因为自己明白了,明白不是所有事向别人诉说就能够解决。所以羽夏并不想干涉早铭的内心世界,更何况昔日一别已有三年。 “那你去哪?”羽夏问她。 “我先回屋整理一下,等聊完了你就来楼下找我。”水音说完轻吻他一下便先下楼去。 羽夏没办法,只好装作无事回到露台餐厅。早铭此刻正站在栅栏边,望着远方的景色散心。羽夏从他身后缓缓接近他,他看着早铭那透露着孤单的背影,便想起了以前伫立于二楼窗前的自己。 “怎么没一起回来?”早铭问。 羽夏也伏在栅栏上望着天,“她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哦……”早铭点点头,手伸进口袋摸出一盒香烟,轻轻敲出一颗叼在嘴里,又掏出打火机点燃。 “头一次看到你吸烟。”羽夏说。 “我认识皇翼之前就开始吸了,后来怀上你,翼让我戒了,从那以后就没再吸过。” “那今天怎么重操旧业了?” “二十年前的今天我和翼第一次在这里约会。”早铭没有正面回答问题,但是羽夏已经知道答案了。 羽夏没有说什么,在他的记忆中,母亲只是一个待在照片里的形象罢了。 早铭深吸了一口烟,又缓缓吐出。“你母亲是被迫离开暖风山岭的。” “被迫?”羽夏听不明白,他记得两人是各奔前程才对。 “事情发生在你三岁那年,那年初夏科尔国发生了一件政治丑闻。”早铭熄灭烟头,徐徐道来。“当时木辰海运公司还只是个规模很小的公司,我忙于经营,而你母亲忙于出演各种演出。翼的家境很好,父亲是科尔国原参议长,政治地位首屈一指,母亲是一家财团的千金,两人算是门当户对。我和翼各为自己的理想而打拼,我们都乐在其中,家常便饭式的分别也没有冲淡我们的爱情。她很爱你,你小的时候曾经患过很严重的肺热,那是一个冬夜,保姆发现后马上通知了我和你母亲。那天是翼的颁奖典礼,她接到电话后转身冲出了会场,不到十五分钟便赶到医院。等我到达病房,看到你熟睡在床上,翼坐在病床边,面色苍白。我知道你母亲吓坏了,我一边安慰她,一边还要向经纪人解释。过了一天你就出院了,但是翼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参加过大型的演出,一周至少有六天是陪在你身边的。”早铭说完,又点燃一支烟叼在嘴里。 早铭接着说:“那年我和一家名叫山空的贸易公司合作一个项目,为了保证财政透明,我们两家公司的账目都是共享的。然而我有一次对照账目时发现,山空的资金输入账目有一个不起眼的问题,账目的盖章是国外一家私营银行的,而资金却是本国一家财团提供的。” “偷税?”羽夏问。 “不只是偷税那么简单,我私下派人去查国外的那家私营银行,发现那家银行实际上是地下钱庄,那些钱在这个银行挂上票据,便成了外来资金。所以说,山空集团的某个人在用这种方法洗钱。”早铭轻咳了一声。 “当时也是怕惹火上身,我便把这些证据收集起来,私下交到了检察部门。” “然后呢。” “然后……”早铭哽咽了,“翼的父亲被列为第一嫌疑人,一周后被确认犯罪事实。” “什么?”羽夏万万没想到剧情是这样。 “那晚翼得知了这个噩耗,哭着喊着要去监狱,那怎么可能让她去呢,我拼命拽着她,她转过身一拳拳打在我的身上,不像是发泄,更像是诉求……”早铭不想继续说了,他此时心如刀绞。 “他们逃走了?”羽夏被巨大的信息量压晕了。 “只有皇翼逃走了,其余人再无消息。”早铭使劲揉揉脸,让自己振作起来。“我当晚带她上了公司的船,连夜开往麦鸥斯提,那是我见到她的最后一面。”早铭眼神里有一种饱经折磨的沧桑。 “我做错了好多事,才会酿成最后的结局。但是要从哪里开始改呢……”早铭说的让人心疼。 “并没有错吧?”羽夏像是灌了一口醋,酸到心缝里。 “谁知道呢……”早铭转身往餐桌走,“这件事如果就压在心里的话,就再也没有人会知道了吧,毕竟是轰动一时的丑闻啊。”早铭回想起当时自己被媒体当成大英雄一般,登上各种头条的情景,内心是五味杂陈。 羽夏没法再回答什么,早铭也没指望羽夏能发表什么意见。羽夏本想为早铭担忧的,结果自己的心情却一落千丈。 “我一人静静,你去休息吧,水音是个好姑娘,你要好好珍惜她。”早铭斟满酒,又一饮而尽。 羽夏也知多说无益,点点头便离开了。 沿着楼梯向一楼走,羽夏询问服务员得知房间在东侧最里面。推开房门,水音正站在落地窗前,目不暇接地观赏着礼花四起。羽夏望着那背影,杂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水音听到后面传来关门声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接着感觉到羽夏从后面抱住她。水音侧扭着脸问他:“还算顺利?”“嗯。”羽夏的下巴抵在水音的头顶,温柔地答道。 窗外不远处的电线杆上,张贴着烟火晚会的海报。 羽夏看到海报,突然想到了一件大事。 “跟我来。”羽夏二话不说拉着她向外走,水音跟着他的脚步,伸手把门带上。“去哪啊?”羽夏没有回答,加快了脚步。 两人一直走到别墅前的海滩上,这里刚才还是人山人海,现在散得差不多了。“在这儿等我。”羽夏说着转身向烟花店跑去,水音猜他可能是去买烟花,心里说了句,还真是童心未泯呢! 稍等片刻羽夏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两支电光花。“给你这个。”羽夏像递宝贝一样把烟花递给她。 两人蹲在凉凉的沙滩上,羽夏开口道:“你知道吗,公司被注销的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往员工宿舍走,半路上看到了烟火晚会的海报。当时我全身上下只剩下两块钱,我攥着那两枚硬币心里暗暗发誓,如果时来运转,我一定为你举行一场浩浩荡荡的烟花盛宴。那天晚上的烟花是那些管家花钱买的,为的是让你感受一次并不算真实的烟火晚会。现在果然时来运转了,可我的想法也改变了。我想,与其带给你惊喜,不如带给你舒稳吧。令人眼花缭乱的烟花固然好,但是有纪念意义的烟花更适合你。所以我用这两块钱买了两支烟花,感谢你陪伴我、改善我的生活。假期快乐,亲爱的。”羽夏一直低头把弄着手中的烟花,也没有抬头看水音。如果借着烟花的微弱光芒,他就会看到水音的眼角有泪滴滚下。 话音落下,手中的烟花也燃烧殆尽,羽夏微微听到抽噎的声音。“水音?”羽夏看向她,奈何光线太暗,并不知道水音在干什么。 水音侧身抱住他,哽咽地说:“你知道我刚才憋眼泪憋得有多辛苦嘛……” 羽夏温柔地抚摸着她,就像抚摸着小猫。 “你知道我每次见到你都要保持多大的理性嘛……”羽夏俯在她的耳边说道。 “变态房东……”水音破涕为笑。 “跟房东回家吧。” “嗯。”公告:笔趣阁APP上线了,支持安卓,苹果。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按住三秒复制) 第四十二章 铭记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四十二章、铭记 成和西守在七月初抵达了科尔国的首都――零移市,零移市与暖风相比之下显得更加喧闹繁荣,毕竟大多数的金融企业和政客议员都聚集在这里。成的父母在这里算是小有名气,凡是涉及到房地产项目的,总会出现华光集团的字样。成的父亲华光?议界是零移市的参议员之一,此人深谋远虑,典型的商人性格。华光的母亲是很称职的妻子,帮助丈夫打点公司内外,很忙碌但很快乐,华光的母亲是移民到科尔国的,虽说相貌难分区别,但口音还是很容易分辨出的。 议界得知成带上西守回到了零移,特意取消了当天的行程,为的是见上自己儿子一面。买卖做起来了,为事业付出的越来越多,为家人付出的越来越少。议界尝过缺少家人陪伴的滋味,他不想像父亲那样,一股脑地扎进事业里。对于西守家的千金,议界曾有所耳闻,不,应该说是甚为了解。他以前曾和西守集团打过交道,那是在成刚上小学的时候。西守的一把手林颂是个很古怪的人,喜怒无常、直言直语,总是穿着比自己实际年龄要老上十岁的衣服。正因如此,他在以和为贵、笑脸迎人的生意场上并不受欢迎。 成与西守被秘书接引到了集团的会客室,秘书轻敲后推门,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见到久违的儿子,议界和成的母亲千一?鸢景百感交集,虽然连“留学”都算不上,但平时除了书信联系外,成并没有与父母有任何交集。鸢景喜悦地起身冲过去,像当初抱住小孩子那样抱住成,当然,现在的成已经比鸢景高出一头了。 “成出去还不到半年呢,看你这心疼的样。”议界在座位上故装矜持地说。“孩子去上个学,又不是做苦力。”议界摇摇头,但是脸上的喜悦是遮不住的。 “哟,是谁一早上打了二十多个电话,把整栋楼的秘书都派出去了呀。”鸢景故意拆他的台,侧过头说道。鸢景拍拍成的身子,又揉了揉成的头发,生怕成少了块肉似的。 议界没法反驳,便岔开话题道:“成都是谈对象的人了,你这多不合适。”议界留意到了西守脸上稍有些落寞的笑容。 笑,是因为成和久违的家人重逢,西守为他高兴;落寞,是因为西守已经享有不了这种幸福了…… 鸢景松开成,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的西守:一对灰色的眼睛微微弯,嘴巴微微扬,西守在笑。 鸢景知道西守的身世,在她目光移到西守身上的时候,她没有一丝停顿,一把搂住西守。西守身板很小,鸢景搂在怀里,附在西守耳边像母亲般说了句:“欢迎回家。” 西守仿佛触了电一般,鼻子酸酸的。 “我回来了。”西守偷偷吸了下鼻子,哽咽地说。 鸢景也像检查成那样拍拍西守,“来来来,这边坐。” 四人相聚,会聊些什么呢。 未时刚过,成和西守告别了华光夫妇,沿着步行街边看风景边聊着天。 “吃饱了吗?”成与她肩并肩走着,西守的手自然下垂,成本想若无其事地拉住,可还是没有那个勇气……成不协调的把手塞进衣兜,问道。 “很饱是很饱,但我还是想吃点什么。”西守眼汪汪地看着步行街两旁的小店,嗅着各种香气,便迈不开步子了。 “没发觉,你还是个隐藏属性的馋猫。”成笑笑说。 “我可比猫咪乖巧多了。”西守边说边用手冲店老板比划着,那意思是:老板,两份章鱼烧。 西守看章鱼烧比看他还亲,这难道就是她口中的乖巧?“我可没带钱哦。”成幽幽地说。 西守却早有准备一样扭过头用灰色的大眼睛盯着他说:“跟女朋友出来竟然不带钱,好逊。” 竟然被嫌弃了!成一脸尴尬地瞧了瞧她,又瞧了瞧同样一脸尴尬地正在把丸子装进盒子里的店老板。“想让我出钱还不说点好话!”成并没有拿钱的意思。 “咦?!难道……一定要像在家那样……伸出手说:‘饲主,请给我食物吧。’才可以嘛……”西守故作娇羞地,像猫咪举起爪子一样举起左手,半眯眼睛望着成。由于声音不小,好多路人纷纷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成怔了一下,他隐约听见了“喂,警察局吗?”的声音……“为什么画面感会这么强烈啊!”成抱怨道。说着,他赶紧掏出整钞放在台案上,一手拎起章鱼烧一手拽着西守逃离了现场。“快闪吧,影帝!” 一路小跑甩开了众人异样的视线,成这下可彻彻底底的被当成变态了……“总之先去公园那边吧……”成背靠墙瞄了眼那条街,确认没事后领着西守向着公园走去。 两人挑了张长椅并坐下,成把章鱼烧的纸袋放到西守手中,“给你,馋猫。”西守接过来,神情专注地品尝起来。成装作生气不理她,然而西守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眼里只剩下章鱼烧……成偷偷瞄她一眼,叹了口气:“你啊……” “嗯?要吃吗?”西守用竹签串起两只丸子刚送到嘴边。 “很好吃吗?”成看到西守的嘴角都是酱汁。 “很好吃。因为是成请的,所以更好吃。”西守如此说道。 “嘿嘿……”成笑笑,心想:这家伙还是挺会说话的嘛。 “给。”西守把剩下的那只丸子递到成的嘴边。“啊――” 成回避不及,只好顺从。 “很好吃吧。”西守看成吃得很香,又自顾自吃起来。 成靠着椅背,双臂搭在上面,欣赏着坐在自己身旁的这位萝莉吃东西时的样子。 “嗯,你慢慢吃。”成微笑着,孩时印象里的玩伴已经颇有女人味儿了,模样变了性格也变了,同在学生会却没有认出她,果然两个人已经好久没有交集了啊。 成想这些时,目光潜意识停留在了西守身上,西守当然注意到了。“偷窥狂。”西守擦擦嘴角说道。 成回了神,机智的反驳道:“身为饲主,怎么能说是偷窥呢?” “居然恬不知耻的承认了。”西守用手遮住嘴做了一个偷笑的表情。 成苦笑着,这还是那个少言寡语的西守吗…… “唔,那个你还戴着呢?”西守指指成戴着的那条鹅卵石项链。 “当然了。好看吧!可是个大美女送给我的呢。”成故意这么说,想看看西守的反应。 “咦?为什么她要送给你这条项链啊?”西守陪着他一起演下去。 “因为……”成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变得正经起来。“我曾经失言于她,所以我戴上这条项链来警示自己,一定要言而有信。” “你怎么失言了?”西守装作感兴趣地问道。 “嗯……她愿用一个惊喜留我多陪她一天,我答应了,但是我却在第二天到来之前不辞而别了。”成愧疚地说。 “那个女孩很失望吗?” “我想是的。她一定在埋怨我吧。”成苦笑着。 “当时也许会吧,但我相信她不会记仇的。”西守用竹签戳着空空的盒子说,“她始终相信会找到你的,迟早有一天,会把这份迟到的礼物送给你,感谢你陪她度过了最艰难的童年生活。” 孩时的约定是不靠谱的,因为小孩子不懂得责任的概念,当初幻想着能和自己的玩伴永远在一起――许下誓言、定下约定,然而这种执着很容易就被其他事情所淡化,有的人忘记了,有的人还在傻傻的等待。当我们长大之后,少部分人会回想起那些儿时的约定――看似可笑,你也只是付诸一笑,并这样对自己说:毕竟是孩子嘛,很正常的事情;而大部分人连想都不会想到。 孩时的约定遵不遵守其实无足轻重,但是请你记住那些星辰缥缈的约定――如果在未来的某一天,你能有机会与这个曾经陪伴了你童年的玩伴重逢,那么请你们坐下来,吃着两份章鱼烧,好好聊聊那美妙的回忆。 ――呐,好久不见。公告:笔趣阁APP安卓,苹果专用版,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按住三秒复制) 第四十三章 回忆开花的地方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四十三章、回忆开花的地方 “这几年过得还好吗?”成轻声问。 “马马虎虎。”四个字不知包含了多少的痛楚。 “你离开渔村之后去了哪?”成本想问问有关她父母的事情,但是怕影响西守的心情,所以他想一步步打探。 “铭山,父母在那边注册了公司,安顿下来后就把我接过去了。”西守口中的铭山是海灵镇以南的一个地区。 “婆婆没有跟你一起去吗?”成依稀记得,每次被拉到西守家做客时,西守的奶奶总会做几张苹果派,让成和西守吃尽兴。婆婆很慈祥,但是腿脚不太方便,总是拄着一根榆木的拐杖,每到晒鱼的日子成还会过来帮祖孙俩晒腥味满满的鱼。 “没有,奶奶在这渔村生活了一辈子,不愿意离开。父亲劝不动她,只好妥协了。”西守解释说。 成很想问问那位慈祥的婆婆现在人在哪里,过得还好吗…… “应该过得很好吧。”西守抬头望向天空。 “你能听到我的心声?”成有些惊讶,难道自己刚刚问出来了? “这有什么难的。”西守坏笑的表情很是可爱。 “对不起……”成知道西守在强颜欢笑,他甚至在犹豫到底要不要继续问下去。 “你一定想知道为什么我会成为西守的董事长吧?”西守双手抓着长椅,两腿一前一后摆着。 “嗯……不想说也可以的。”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没关系,难得有人愿意陪我聊聊以前的事情。”西守淡淡地看了成一眼,说道:“前年的五月,父亲和母亲在去往公司的高架上遇到了车祸。车子右转时失控撞向护栏,救护车赶到的时候已经无法抢救了,所以身为第一继承人的我便接管了公司。”西守讲这些时很从容,不知是不是装的。 “你……”成心头一惊,没有想到西守的父母竟已告别人世,难怪西守公司仿佛在一夜之间便从经济舞台上消失了。 “可惜的是我对经营一窍不通啊。”西守自嘲着,“连学习也是勉强应付而已。” “那……公司现在靠什么运转啊?”成心想,这公司能坚持到现在还真是福大命大…… “现在由公司的几个顾问经营,都是父亲曾经的手下。”西守这样解释道。“不过,也只是各怀心机罢了。以他们的能力迟早会把公司改到某个人的名下吧,而我就像是没落的贵族,早被世人遗忘了。”西守很清楚公司未来的走向,她不喜欢也没有这个能力去管理公司,与其父母的心血毁于一旦,不如交给别人,让这个念想留存下去。她是这么想的。 “放心吧,这份产业命中注定是姓西守的,没那么容易改名换姓。”成站起来,伸伸腰,继续说:“要喝水嘛,不加运费的水更解渴呢。” “我要喝薄荷汽水。”西守的嘴角还残留着章鱼烧的酱汁。 成两步走到西守身前,西守坐着的高度刚刚和长椅椅背持平,在成面前成了娇小的猫咪。 “纸。”成从西守的手心里取出纸巾,轻轻擦拭着。 西守先是下意识回避了,又乖乖地停留在原地。 “嘿嘿。”西守难为情的笑笑。 长时间处于某种生活状态,或多或少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情。长时间的快节奏生活会让人变得烦躁,有规律的生活会让人对突发事件感到不适,孤独的生活会增强对他人的戒心。 “呐,饲主成。”两人沿着河边散步。 “能不能换个称呼……”成感觉到了路人嫌弃的目光。 “饲主大人?”西守又抬起猫爪…… “什么事……”成感觉西守对自己的杀伤力不可估量。 “能不能带我回一次渔村。” 波光粼粼,鱼儿点水,被烘热的石子反射着点点阳光,树梢栖鸟,偶啼两语,惹得人想起那过往的回忆。 “嗯,那明天就出发。”被西守一提,成也想回到那个儿时的地方瞧瞧。为陪西守,亦为回顾下童年的时光。 成向公司借了一艘游艇,停靠在一个小港口,和西守一起带上简易的行李第二天蒙蒙亮便出发了。清晨的海风是稀疏且凉爽的,微微抿嘴,能尝出淡淡的咸味。穿过公海远处是袅袅炊烟,炊烟被风抬起与云相接。草篷的渔船泊在木头铺成的小码头上,船沿钉有铁钉,铁钉勾着渔网,渔网随着海浪与渔船一起上下浮动。 这片土地迎来了它昔日的小主人,那个邻里邻居互相帮扶、祥乐泰和的昔日。 “怎么一个人也没有呀。”西守踩过吱吱作响的木板,望向不远处村里的主路。 “有些奇怪。”成还顾不及感慨一下物是人非,独自向村里走去。 西守小步跟在他后面,周围的一切她仍很熟悉,但心里却对这里充满抵触。 两人踏着有些潮湿的土地来到了村口的卖铺,卖铺窗口被上了锈的铁板挡住,上面有一个用红油漆写的大字――“关”。 “去你家看看吧?”成见这儿时常光顾的卖铺关了门,心中难免有些别扭。西守点点头,她也表现出失望的表情。 “我记得他们家卖的鱼嘴糖很好吃。”西守偷瞄着成的侧脸道。 “嗯,我记得那个糖还可以吹口哨,玩腻了就把糖咬碎含在嘴里。”成至今记得那简陋但小巧的包装。 “还有那个鱼骨酥也好吃。”西守听了成的描述赞同的点点头,又继续说着。“鱼骨裹上大豆粉和辣椒粉,再放上碎豌豆在一起炸,总是吃不腻。”西守没想到这么多年后,自己还会对这种小零食感兴趣。 “那不是鱼骨,是过了油的面啦!”成扑哧一声笑出来,难不成她一直以为那是真的鱼骨头?会吃出人命的吧! “是吗?”西守一脸慌张,心里有一种像是被无良厂家蒙骗了的感觉。 “是……”成看到西守那张自己跟自己闹别扭的脸,还真有点后悔告诉她“真相”。 两人边聊着边察觉到一个事实,村子里一个行人都没有。 “难得的安静呢。”西守从路旁平房的窗户向里望去,劣质的玻璃反光得厉害,什么也看不清。 “也许有什么集会吧?”成也搞不懂这里的状况。他小的时候,大街小巷是从来不断人气的,没有哪家的人愿意成天窝在家里,难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村民都变了习惯? “到了。”成正思索着,突然感到身边的西守停下了脚步。成顺势向着左前方看去,然而那是满目的疮痍。他不止一次来过这里,按理说他是可以认出这是西守的故居的,但是他现在却感到无能为力。 这实在是太荒凉了。 原本错落有致的竹篱笆变成了抽了线的毛毯,软瘫瘫地栽偎着。石板小路被海风侵蚀的不成样子,裂纹连成一片,像一张梭形网。房顶的瓦片被折断的树干砸碎,塌成一个大洞。碎玻璃躺在贫瘠的土地上,由于土壤盐分太高,连一般的杂草都无法生长。 这里完全变了样啊。 门上的锁左低右高,依然坚守在岗位上。成惊讶之余没有忘记观察西守的表情,西守无神地张望着,失落又心酸的表情让成于心不忍。 “别太伤心了,毕竟,很久没有人住了。”成开解道。 “姑姑她们明明答应过我,每年都会来打扫的……”西守带着哭腔说。 成哑口无言。他该怎么开导她呢?难道直接告诉她那只是敷衍她的假承诺吗?还是说西守有所察觉但仍愿意去相信这种承诺呢? 这已然无所谓了,现实留下的只是残破的故居而已。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一个男人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思绪。 成惊慌回头,见到一位年近不惑的男子以及他扶着的自行车。从他的袖标不难认出,是负责某项拆迁的小总管。 “从东边的码头那里……”成警觉地打量着他。 “哦……”男子的“哦”想表达的应该是“原来还会有人从那里来”的意思。“来这里干吗?” “我们以前……住在这里。”成下意识的把西守挡在身后。 “住这里?”男子一脸的难以置信。“这村子早就荒废了,你们有一阵没回来了吧。”男子见成有些抵触,便轻轻用手拍了拍袖标,那意思是:我是无害的。 “是的……有几年了。请问这村子荒废多久了?”成感觉到西守在默默抓着他的衣角。 “多久了?一年多吧。”男子把自行车架支好,靠着车掏出烟和火机,默默点燃。 “那这里的居民呢?”天上的云重重叠叠,遮住了近乎静止的太阳。 “居民?谁知道呢……各奔四方了吧。”男子深吸几口烟,烟燃得很快,烟灰被一阵风吹散。 “哦……”成点点头,侧目瞧瞧神色黯然的西守。 “你们要是来取东西的话就取完赶快走吧,这里是拆迁区,不安全。”男子把烟头掷在地上,用鞋底踩灭。 “请问什么时候开始拆迁?”成追问道。 “资金刚到位,这两天吧。”男子稍有些不耐烦了。 “谢谢。”西守从成身后挪步出来,对男子说。 男子的目光移到这位比成低一头的西守身上,点点头,抬步上车,骑远了。 “西……”成一字未出,只觉得自己的右手被人无力的抓住了。那手指很凉,很纤细,就那样轻轻贴在成的手掌上。 “这里……不舒服……”西守低着头,用另一只手捂住胸口。 成看着眼前的西守,不知所措。就他自己而言,他不希望这里被改变,真舍不得。 “没关系,有我呢。”成紧紧握住西守冰凉的手,带着她慢慢地向一个地方走去,那个回忆开花的地方。 时间已近正午,眼前是波光粼粼,玉屑银末;耳边是海鸥鸣叫,涛声阵阵。令成感到欣慰的是,这里的海石岩沙依旧是往日的模样,鹅卵石铺在沙滩上,经受着波涛岁月的洗礼。 “还记得这里吗。”成现在可以尽情的感慨物是人非了。 “嗯。”西守欣赏片刻,弯下腰拾起了一枚“留石”。 “明明是来取东西的,却什么都带不走呢。”西守无奈地笑笑。 “至少景色可以装进脑袋里啊。” “景色看看也就厌倦了吧。” “那你现在感觉如何?” “有些疲惫呢。” “你不会是想躺在这里吧,会着凉的。” “躺在这儿你还怎么带我回家啊。” “说的也是。”成幸福地笑笑。 “你呀,真是不灵验呢。”西守这句话是对着手中的鹅卵石说的。 “它已经很尽力了。” 成的左手在颈部停留了片刻,微微一笑。 有些景色会一直停留在那里,无论时间过多久。相信未来某一天还会有另一批主人们回来,回到这个小小的渔村,这个让回忆开花的地方。 第四十四章 久违的家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四十四章、久违的家 如果不是突如其来的风暴导致灵海全面封锁的话,成和西守这会儿已经在海灵镇吃晚餐了。 现在可好,成和西守只能待在公司的落地窗前,望着远处渐渐袭来的乌云。 “会是一场大雨呢。”西守说。 “是啊。讨人喜欢又惹人厌恶的雨呢。”成的手机屏幕还停在通话记录的那一页。 “木辰和五璃同学那边已经下起雨了吧?”成在和羽夏通话的时候,西守是在场的。虽然西守不清楚他们聊的内容是什么,但她能感觉到羽夏那边的情况很糟糕。 “嗯,他们俩一定被浇了个措手不及。”成并不知道水音没有登上驶往海灵镇的船,如今他帮不上任何忙了,他只求风暴不要太大。 “我觉得你和木辰交情很深的样子。”西守读出了成那双焦急的眼神。 “他是个不太合任何人口味的人,不过我倒是习惯了。”成如此评价道。 “那你是合哪种人口味的人呢?”西守话锋一转问向成。 “我比较合猫咪的口味。”成察觉到落地窗上渐渐挨上的一道道划痕,透明的雨水在划痕尾端汇聚,贴着玻璃窗曲折滑落。 “我在你心目中就是只会撒娇会讨好主人的性格嘛。” “我说的是那种迷途坚强的野猫。” “那你就是那种看上去十分合群但从不投入其中的饲主。”西守说道。 “哦?我有那么虚伪吗……”成在心里却不得不承认西守概括的有点准确。 “那不能称为虚伪,那是一种生活态度。”西守认真地纠正道。“毕竟站在游乐场的外面是很难体验到狂欢的快乐的。” “我有时候也想投入到什么事情中去。”休息厅的门被轻轻敲打了两下,一位端着茶水的女秘书慢步行到茶几前,默默地摆上两杯茶后离开了。 “谢谢。”成中断了话语,回头向将要离开的秘书说道。 女秘书停下脚步,回眸示以点头和微笑。 “可是感觉自己什么都不擅长,什么都不感兴趣。以后的人生也没有规划过。”成右手握拳拇指朝向茶几,想和西守饮茶续聊。 “有钱人的烦恼。”西守用手捧起茶杯停留几秒又放回原位。 “那又不是我的钱……”成觉得这样说也不太妥,修正道:“至少不是我自己挣的。”成虽然知道自己还是要靠父母的生活费生存――这当然没什么丢人的,但是他更希望靠自己的能力养活自己。 “你……准备念几年高中?”西守又端起茶杯,移到嘴边轻轻吹。这个问题放在学校只是富家子弟之间的话引子罢了,毕竟社会的风气就是这样。 “我想应该是两年吧。”成其实也说不准,但他知道父母的那种生活并不是他想要的。 “哦……我倒是想多学一年师范。”西守这种时而温柔时而毒舌的性格当一名教师倒是人尽其才。 “我觉得想法不错。”成点点头。 “你还记得,没放假的时候……”西守话到一半,抿了一口绿茶。 “嗯?” “你跟我商量过,准备转到C班。”西守顿了顿,“我是因为单纯的学费问题,那你呢,不会真的是为了凑热闹吧?”西守问道。 “哈哈。”成有意摇摇头,“我希望靠着自己的力量支付学费,A班属实有些奢侈了。” 成心里清楚,要尽快安排好未来的规划,而且这是没有回头路可言的。 “我相信你。”西守用笑容缓解成内心的焦虑。“一起加油吧!” 屋外大雨滂沱,狂风怒号,这也是夏天的魅力。假期是永远过不够的,既然有限,就请纵情的投入吧。或多或少,你会有所收获。 按时间来说,成和西守要比羽夏他们早半个月回到海灵镇。他们本可以去凑凑烟火晚会的热闹的,如果不是因为…… “咦?搬家?为什么?”西守问道。 “你家那边是弃置区,不安全。”成准备带西守去找楼下的房东签合同。 “那我原来的家怎么办?”西守一脸惊慌失措,搬家的事儿绝对是成事先安排过的,成为什么不在去零移之前跟她商量一下。 “反正是租的,家里的东西我已经找搬家公司装箱了,放心吧。”听成的语气,西守倒觉得能通知她就已经值得感天谢地了,至少她不会在回家时因为家徒四壁吓哭出来…… “大男子主义。”西守身着淡黄色的连衣裙,连衣裙是最小号的,成甚至怀疑这是件童装…… “……”成也承认自己有点,但是这件事由不得她了。 “但我还是欣然接受吧,毕竟是饲主的一番好意。”西守见成不反驳,偷笑一声。 “一会签合同时千万不要这么称呼我,我会被当做诱拐犯的。”成牵着她向电梯走去。 “话说成的家还真是乱呢,能处到女朋友真是不容易。”西守进屋的时候还真的没有料到成的个人卫生会如此随意……四个字来概括就是:遍地狼藉。 “咳……一个人住嘛……没什么打扫的动力……不过我基本一个月会大扫除一次的!”成辩解道。 “地上的报纸是三个月前的。”西守白了他一眼。 成背后一阵冷汗……看她外似萝莉,观察力却炉火纯青……这就是女人的直觉吗……? 楼下是1503号公寓,房东是一对中年夫妇,两人在外经商,不常回来。成核对好合同交与西守签字,然而租金一项着实让西守有些为难。 租金接近原先的两倍。 西守见成坚定的眼神,也不再犹豫,签署了自己的名字。 寒暄着送走那对夫妇,成把钥匙递给西守。“进去看看。” 西守点点头,生硬地旋开铁门,里面――是她的新家。 两人暂留玄关,集装箱堆列于角落。因为是统一结构的公寓,所以房间布局和成的大同小异。 房间东西向,玄关正对着的是餐厅和厨房,左侧是卧室,右侧是客厅,餐厅右侧是洗手间。 带有灰尘味道的阳光从厨房的窗户射入,地板又将其反射到两人的脸上。 “看来要好好打扫一阵子了。”成手扶着裹着胶带的集装箱,观察着西守的表情。 “怎么了?”成见西守不作声。 “嗯?没事……”西守笑笑,向屋里走去。 两侧的房间只有最基础的家具,不过好在西守自备了一切日常用品。她在卧室的落地窗前停留良久,她喜欢这种落地窗,站在窗前会有一种一览众山小的威风感。 “感觉还不错?”成倚在卧室门口,他的卧室并不是落地窗。 “我喜欢这里。”西守说的是实话,哪怕几分钟前,她对旧家还是有几分留恋的。 客厅西墙上挂着一台电视,一旁的沙发一看便是那对夫妇买来当做摆设用的,因为沙发上面的贴膜还没有撕掉。 客厅南侧是外阳台,阳台上摆着两盆盆栽,因无人打理,边缘的叶子已泛黄。 两人短暂的“观摩”后,开始着手于三个偌大的集装箱。成自告奋勇的要帮忙,西守悄悄地白了一眼,心想他自己家都乱得跟进贼了一样,他的家务能力西守真的不敢期待…… 成主要负责餐厅和客厅,而西守负责卧室。成拆开写有“中大型物品”的箱子,看到里面各式被塑料布和胶带捆绑的物件,忽然有种开扭蛋的感觉…… “挂钩?这还能用了么……”成看到背面还粘着墙皮……“这又是什么……折叠晾衣架?”成突然感觉安置它们并没有那么简单…… 成捧着晾衣架四处打量着:洗手间没有窗户,不通风,看来只能挂在外阳台了。 可是外阳台没有挂钩啊! 成只好把晾衣架先放在地上,又回去抽下一枚扭蛋…… “菜刀?”多亏成从外形上判断了个八九不离十,不然出师未捷先挂彩啊……“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她不是一直吃食堂吗?”成索性把所有的东西都拆开摆在地上,然后开始从餐桌收拾。纸抽啊、杯子啊一样样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然而成突然想到桌面的灰尘忘记擦了,于是他又把刚摆好的一并东西放在椅子上,找出抹布去了厨房。厨房的水闸是关着的,成又蹲在地上翻箱倒柜的找水闸,打开水闸后看着空空的橱柜又突然想把属于橱柜的东西放进去,便放下抹布更换了目标…… 半个小时之后,当西守收拾好卧室走出来的时候,她看到了――比楼上更乱的房间。 “不好意思……有点手忙脚乱……”成尴尬地笑笑,他的自理能力真的是幼儿园水平的。 “……算了算了,我自己来吧……”西守那怜爱自家孩子的眼神让成倍感委屈…… “我帮你打下手好了……”成这人丢大发了。 西守不知比他熟练多少倍,井井有条地忙碌着,不多时候,新家布置好了。 “恭喜你乔迁新居。”成站在玄关,难以置信这屋子翻天覆地的变化。 “光口头表示太没诚意了吧!”西守真的是累坏了,坐在椅子上直不起腰。 “那……出去吃一顿庆祝庆祝?”成揣测西守的意思。 “不如在家里吃吧,方便省钱。”西守提议。 “你会做饭……?”成这么问等同于表明了自己不会做饭的事实…… “和鸡蛋有关的还是会一点的……”西守曾经对成的厨艺还有那么一点点期待呢……唉。 “那我今晚吃过饭再走怎么样。”成走到西守身后,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正,力度恰好的给她按摩起来。 西守酸痛的肩膀被成这么一捏便塌软下来,西守头后仰,靠着成的腹部,微闭眼睛说道:“你住在这儿算了,反正楼上楼下没什么两样。” 成一脸惊讶,这难道……是某种不可描述的暗示?“唔……我倒是无所谓……” “想得美!住在你楼下就不错了,哪有刚交往没多久就往家领的!” 你是没见过更厉害的……成心里冷笑着…… “阿嚏!”羽夏水音两人背着行李刚下了船,羽夏就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喷嚏。 “海风太大,着凉了?”水音关切地问。 “不像……”羽夏揉揉鼻子道。 第四十五章 难言过往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四十五章、难言过往 “我其实还有个不情之请。”成吃着西守下厨做的炒鸡蛋,满脸的自豪和幸福。 “说,肯定没好事。”西守的炒鸡蛋还是很香的,虽然功力不及水音二人…… “恩……你来之前我饿了只能下楼买速食面包,又贵又不好吃。现在你住得近,又会做饭……以后我饿了干脆找你做给我吃吧,然后省出来的钱交公怎么样。”成说着,又盛了一碗饭。 “交公就免了,饭我还是管够的,不怕有毒我就做给你吃。”西守答应了。 “不不不,这钱是你应得的。”成其实只是想找个借口帮她出一些房租。 西守坚决地摇摇头,“总感觉我现在成了饲主呢。”她笑笑。 成见她如此坚决,也便随她的意思转移了话题。“汪。”成学了一声狗叫。 西守被他逗笑了。 算了,想别的方法吧。成虽然自理能力差,但是知道帮人要善始善终这个道理。 总之,心爱的人就住在楼下,这样就够了吧。 …… “真是麻烦你了,谢谢!”水音扶着行李箱站在久违又温馨的十字路口,对黑色轿车旁的管家感谢道。 “五璃小姐客气,还有什么需要请随时吩咐。”管家鞠躬恭送水音和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少爷,上车离开了。 “终于到家啦!”水音站在人行道上向着二层独栋展开双臂,像是在拥抱老友一样。 这里还是老样子,只是独栋没有了人气,显得有些冷清。 “请进。”羽夏也拎着大大小小的行李,那都是从暖风上船前雾里给拿的,天知道这里面都是些什么东西……不过分量倒是不轻! “熟悉的空气。”水音站在玄关,深深地呼吸一口家的空气。 “一屋子的灰尘味儿。”羽夏吐槽着,从鞋柜翻出夏天的拖鞋递给水音。 “我准备先去床上躺一会……”水音坐在地板边缘上,倦意便涌了上来。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懒了……”羽夏把大小行李三下并作两下搬到楼梯旁,又向水音递出手,示意扶她起来。 “你惯得呗。”水音借力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是是是,老太太您慢点。”羽夏搀扶着平地都能摔跤的水音走到卧室。 羽夏迅速的把被子展开,枕头摆正。水音在床边顺势倒了下去,可身子是正的,双腿还斜歪在床边,呈大写的“L”型。羽夏无奈地瞧瞧她,提起她双腿放到床上,又将被子盖上。 水音眯着眼睛看着羽夏的一举一动,说实话,被人伺候真的是容易上瘾的事情…… “嘿嘿。”水音忍不住笑出了声。 突如其来的反常笑声让羽夏愣了神……他以为水音已经进入梦乡了…… “享受啊。”水音慵懒地伸个懒腰,冲羽夏甜美的笑笑。 “是,看出来了。”羽夏轻抚她的头。这些天真是辛苦你了,羽夏在心里说道。 羽夏先是将楼下的窗户全部打开通风,然后把水音的行李箱放到卧室柜门那里,又把剩余的搬到厨房。 ――“这些东西你都带回去,里面有海鲜,到家记得先冻上啊。”临行前,雾里把两大袋的东西递给羽夏,一言一行都和平常相差甚远,字里行间流露着不舍。 “知道了。你要控制饮酒,醉醺醺的什么时候才能嫁出去。”羽夏的口吻,就像在哄一位比自己年纪小的妹妹。 “知道啦。有时间就回来看看我,知道吗?”雾里说回来看看她时,眼神点点身后的早铭,那意思是,这句话也是早铭想说的。 早铭跟他儿子一个作风,从不过多的表露自己的感情。当然,原因不一样。 羽夏看着摆满整整一桌子的海鲜,不知所措。 这些够他们吃到入冬了…… 羽夏挑出两条沙丁鱼放在水池里,剩下的鱼包装好贴上纸条放进了冰箱。晚上就给她煎鱼吃吧,羽夏想。 桌上手机响了一声,有短信来了。 ――“到了吗?”那串号码是雾里的。 ――“到了。谢谢你的海鲜。”羽夏特意在短信后面加上一排“鱼”的表情。 羽夏没有直接退到主屏,他犹豫了一下,将短信的号码保存到了通讯录。备注只敲了一个字――“姐”。 ――“餐厅那些人的任务叫我取消了,安心过你的二人世界吧!”雾里此时正在忙碌于工作,收到羽夏的回信时,她脸上尽是怀念的喜悦。 羽夏想趁着水音睡觉把家里打扫打扫,地上全是灰尘,楼梯下面也是时候清理一下了。若是比较对象是成的话,羽夏的家务能力可以说是炉火纯青。半小时不到,家变得整洁如初。但是羽夏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楼梯下的那些回忆…… 总不能都扔掉吧……羽夏心里合计着,不行,扔是肯定不能扔,还是先一样样搬出来再说吧。 羽夏和成当初收拾稻樱的遗物时大脑是失去意识的,所以每个箱子里杂七杂八什么都有,甚至有的箱子已经开了胶。羽夏不知水音藏礼物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什么,她那时的表情又是什么,但是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落寞、很伤感。 应该不会有几个人像他一样,在如此小的年纪就经历这样的事吧?但愿,她在那边过得很好。 羽夏看到了那封存在相框里的照片,那是他们三人评奖时老师拍下的,如今已成了三人友谊的唯一载体。羽夏仔细擦拭着布满灰尘的相框,这样对待它真的是抱歉啊。 箱子里有那时稻樱留存的课本、三人一起收集的玩具、还有稻樱生前的衣物用品……羽夏去中介要了几只新的纸壳箱,把它们分门别类的放在一起,每一样,他都用心擦拭。 ――最后一个箱子是稻樱生前使用的整理箱,那个箱子羽夏和成不曾碰过,她去世后,也只是原封不动的和这些放在一起。 羽夏想打开看看,毕竟他只能从这些物品中去多加了解这位故友了。他相信稻樱不会埋怨他偷窥隐私的。 整理箱中,应该放着稻樱生前最珍贵的秘密吧。 羽夏打开箱盖,一股花香味儿扑面而来。 里面只有一本酒红色的笔记本和一支钢笔,钢笔别在笔记本上,两样东西都是市面上已经停售的款式了。 羽夏去洗手间认真洗了手,擦干,再回来轻轻翻开它。 这是一本日记,卷首工整地写着:请来最愉快的时光。 羽夏缓了一口气,他不知道看完之后他会是怎么个状态,但是他现在必须读一读了。 …… 成加了件风衣准备出门,听天气预报说今天中转大雨,虽然目前为止一滴雨还没有下,但是外面却阴的吓人。 西守今天要在家里补作业,所以成就不去打扰了。 这也好,因为他今天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办。 成出了园区向西走去,这是上学的那条路,但目的地并不是学校。他在第五个路口向南拐去,这边的天更阴了,甚至刮起的大风都混有一种土腥味儿。 成走了十分钟左右,来到了一片廖无人烟的地方。 路的尽头是一座卖鲜花的小屋子,屋子外面支起架子,上面放着各式各样的花。小屋旁是黑色栏杆围成的一片墓园,站在远处依稀可见那排列有序的墓碑。 成走到小屋前,见到屋里的老两口都在。成要了一束白兰花,老奶奶便从架子下的保温箱里取出了一束比架子上开得更美的白兰花包好递给他。 “那个小伙子呢。”老奶奶问成。 “他不在镇子里,明天才能回来呢。”成答道。 成捧着这束花,步入墓园之中。 在墓地的东南角葬着他的故友――结云?稻樱。说起来,他快一个多月没有来看她了。成把枯萎的白兰花清理掉,将新花放在石台上。杂草不高,但成还是细心地拔除干净。成环顾了一圈,整个墓园再没有一个人。他索性坐在地上,思索着什么。 “最近怎么样啊。”成准备了半天才说出了这句话。 “我和羽夏假期回科尔了,所以一直没有来看你,你一定等急了吧。”成呆望着地面微笑着。“羽夏没跟你说吧,他有女朋友了,叫五璃?水音,我一个多月前也交到女朋友了,叫西守?蒲公英,现在都在一个班。”成想到哪就说到哪。“自从有了对象,那个闷瓜比以前强多了,爱笑了,也爱说话了。” “我还算是老样子吧,最近在思考以后要从事什么,想得有些头疼。” “闷瓜好像把你的故事讲给五璃听了,是我劝的,你也知道,有关你的事是他的禁句,最开始连我提都不行。你走后他一直在自责,一直这样也不是个事。” “你也别担心他和他父亲的事儿了,他们应该是和好了。不管怎样,当时每个人都是尽力的,也包括我的父母,我也早已原谅他们了。”成的鼻尖有些酸楚。 “嗨,你瞧我,又提这些伤心事。” “不过这些事也只有在这儿才说得出口吧,回忆虽悲伤,但是更悲伤的莫过于这些故事只能讲给自己听啊。”有一滴雨水落在了成的手背上,陆陆续续地,雨点开始降落地面。 “改天再来看你。”成打开折叠伞,戴上黑色的风衣帽子,在雨水的洗礼中渐行渐远。 太多的故事,你只能讲给自己听,不管你是否愿意提及它们,也请耐心地听自己讲完。因为,说不出口啊。 第四十六章 辞旧迎新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四十六章、辞旧迎新 羽夏一页页翻动着日记,那记录的日渐扭曲的字,那逝去的尘封已久的事,这是稻樱的一生,虽可怜悲伤但不卑不亢。 ――他们有遗憾,因为他们当时没有能延缓病情的任何能力,他们无法留住被病魔疯狂撕扯的稻樱。 ――她没有遗憾,因为她能铭记一生的人就是这两位跟她没有血缘关系的朋友,有他们在,她可以从容地消于黑暗。 当心电监护仪的指数归零的那一刻,他们哭得好伤心,那时他们是孩子,不知道死亡的意义,但是明白永远离去的意义。 但是稻樱是笑着走的,她也不知道眼前即将看到的会是什么,也不知道以后还能否再见到他们,但至少她在的时候,很快乐、很幸福,这就足够了。 当羽夏放下记恨的包袱再来看待这些时,心中也只剩下了无尽的痛楚。 泪,不再含在眼中,一滴滴贴着日记坠落于衣。 羽夏佝偻的背影后有一人已伫立良久。 水音默默地走到他身后,蹲下来从后面搂住他。她在门旁见到此景时就猜到了羽夏在做什么,不过她没有料到羽夏会哭。 水音将头倚在羽夏的肩膀上,她第一次看到心情如此悲伤的羽夏,越是情感不丰富的人,这种场面就越是感染人。 有人搂住他时羽夏着实吓了一跳,他还以为水音会一觉睡到明天早上。羽夏不敢看向她的脸,他不想让水音看到他这幅样子。 羽夏感觉肩膀有些潮湿。 “喂……你哭什么……?!”羽夏听到了很娇弱地抽噎声。 水音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摇摇头。 羽夏见她哭了,自己倒没工夫感伤了…… “怎么了……”羽夏牵住她的手,侧脸问道。 “没什么……可能是被你传染了……”水音哭着笑,用羽夏的肩膀擦擦眼泪。 羽夏轻轻合上日记本,两人就保持这样的姿势谁也不说话。 “好些了吗?”几分钟后,水音问道。 “恩。”羽夏点点头。 今天的夕阳有些留恋蓝天,迟迟不肯落下。 羽夏和水音最终决定把这些箱子都搬到楼上去,那里更干燥、更安静。 “我陪你一起去吧。”两人下楼梯时,水音对背后的羽夏说。 两人穿好衣物,赶着夕阳落山前出了门。外面的马路还有雨渍,空气也比以往潮湿。羽夏领着水音一路走到墓园,这段路程水音是第一次走,其中有一段离她的家很近。 自从上次水音一家安顿下来后,水音还没来得及好好回家看望下父母,有的也只是短信电话联系而已。 羽夏和以往一样,买了一束白兰花,捧着向墓园深处走去。和以往不一样的是,这次水音也买了一束,尽管她并不了解稻樱的为人,但是她觉得能让羽夏如此在意的人一定不会差。 稻樱的位置上,已有人放上了一束花,只是略有凋谢。 …… ――麦鸥斯提东海岸,第一次海灵镇通商会议正在召开。 富丽堂皇的大型会议室里只有零星的九个人,左右各四,中间独一。他们所使用的桌椅饮品样样考究,从落地窗外无一建筑可以判断出会议室的楼层起码在三十以上。会议室门外戒备森严,鸦雀无声。 这九人相貌各异,气场不一的坐在座位上,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严肃。因东海岸长久以来便是麦鸥斯提的商业中心区,国议会为了统一管理各行各业的商业大亨,成立了名为“伊恩商盟”的商业组织。此时,由他们商议的是否进驻海灵镇商业模块一事已接近尾声。 坐于中间的一人是伊恩商盟的会长,此人墨镜遮面,金色的长发散于身后,从仅有的信息来判断,该女子大约三十岁左右。会长嗓音柔美,她应该更适合去当一名歌手而不是商人,尽管墨镜挡住了她的面容,但是她那种大家闺秀的气质却无法被遮挡。 “既然投票结果平分秋色,那就等下次会议再做出决定,散会吧。”会长对这个结果心知肚明,她强抑制住与这些人打交道时的不耐烦,如此说道。 见无人回应,会长便冷笑一声起身离开。除一人随同她离开外,其余所有人都坐在原处保持着沉默。 …… 水音的父母依旧住在那幢房子里,那幢水音曾经驻足良久的房子。房子的墙体被人简单的翻修过;大门旁的报筒也换成了新的;烟囱冒着蒸汽,看样子他们刚吃过午饭。 “你真的不进去嘛?”水音询问羽夏,“我父母会很欢迎你的。” 羽夏站在门前的街道上,微笑摇摇头:“我还是在外面等着吧,你不用着急,好好陪陪他们。” 羽夏不敢进去,他有一种面对未知因素的胆怯。 水音点点头,缓步离去。 她轻推开栅栏门,又听到那令人怀念的金属摩擦声。房门上的风铃轻轻作响,像是在欢迎她的到来。羽夏目送着她,心里是羡慕的。如果有机会,他很愿意体验一下看望父母的感觉。 “水音?”蔓锦正在厨房洗碗,见有人开门进来便停下手头的工作回头看去。 “水音回来了?”值部正在左侧的卧室读报,听见女儿回来了,连忙小步蹭到门口。值部的腿刚恢复不久,走起路还是有些吃力的。 “爸,妈……”水音有些激动,这一幕是如此的难得,从离去到归来虽然仅仅几个月,水音却感觉经历了沧海桑田。 “来,快坐。”值部拍拍水音的后背,自己的女儿长大了。 水音看到父亲可以借物行走了,心里是难以言表的激动,她曾做梦都想实现的事情,如今变为了现实。记得上次见到父母还是在监护病房,那时父亲还躺在病床上等待着术后检查,现在,家的支柱又立起来了,生活正在逐渐好转。 “水音,我住院时发生的一切事情,你母亲都已经详细的告诉我了。”值部眼睛有些泛红,“难为你了,孩子。从今往后,我们一定会照顾好你,一切都会变好的。”值部真的不知该如何表达出自己的这份心情,身为父亲,他无时无刻不在自责。自己受伤在床,一倒下便是三年。三年来,女儿变坚强了、变自立了,可以独当风雨了,而自己却在女儿成长最重要的三年里,成为了女儿、家庭的负担。 “你爸一直在自责,我也在自责,过去的就过去吧,请允许我们以后加倍的弥补。”蔓锦也坐在水音的身边,不停揉搓着水音的手。 “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你们啊,因为我们是家人啊……”水音这些年确实生活的很艰辛,但是她没有埋怨过任何人,因为家人不就是互相无条件的付出么?水音话语未落,眼泪潸然落下,她累了,现在她终于可以表达出来了:她好累。 水音泪水决堤后,蔓锦也默默地流泪了,她将女儿抱在怀里,母女俩一起哭了个痛快。 就这样持续了一小会儿,心中积累的压抑已全部发泄。水音擦擦眼泪,开心地笑了笑。她不经意间看到了身旁的父亲,那一向坚强勇敢、从不表露脆弱的父亲竟然流泪了。 “好了,别哭了,也不怕你女儿笑话。”蔓锦见值部流泪了着实愣了半分钟,她一直以为值部生来就不会哭。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保证。”值部也觉得在女儿面前这样很丢人,但他真的是无法掩饰了。 “嗯,我相信你。你不是常说一个词嘛,好事多磨。”水音笑得很开心。 稍带一提,水音的父母在七月中旬出院后,收到了某家房地产公司的合同,合同的大意是让二人先住回原先的房子里,然后分期付清房子的费用。当然,这个费用要比房子当时卖出的价格低上很多。夫妇二人也发觉了这一点,但是出示合同的工作人员只是以“合同是公司经过运算得出的,不会出错”为理由来回答。当然,收购房子的公司和出售房子的公司并不是同一家公司。 “嗯……我有一件事情无论如何也要告诉你们。”水音犹豫片刻,终于说出口。 “嗯?怎么了孩子?” 水音将羽夏这个人自出现后的所作所为简明扼要的讲给了他们听,其中包括医院的事情和两人如今的关系。 …… “那个孩子去医院探望过我们两次,我记得很清楚。”值部是很善于观察的人,他当时就觉得这个男孩来的目的不会仅仅是为了探望。果然,这个男孩就是他们一家的恩人。 “嗯……他其实是去找我的……可惜我恰巧不在……”水音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有些内疚。 “所以……我还是想住在他那里……可以吗……”水音也考虑过搬回来和父母住,但是羽夏那里不仅打工方便,离学校又很近…… “我们尊重你的选择。”水音的父母很清楚女儿的心思,这样也好,孩子长大了,总跟父母黏在一起也不是事。 “那……我差不多该回去了,以后我每周都会回来看你们。”恍惚之间半个多钟头已经过去了,羽夏还在路旁等着她,水音有些着急了。 蔓锦点点头,起身去厨房装了几根刚煮好的玉米塞给水音。“家里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这玉米是刚出锅的,你们就当零食吃。”金黄色的玉米散发着热气和香气。 水音歆歆,给父母一人一个拥抱,道别离开。 羽夏倚着路旁的树玩着手机,见水音推门出来,便将视线转回她身上。 “让你久等了,抱歉!”水音也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由于是正面袭上来,羽夏感觉到了一些别样的东西…… “他们身体怎么样?”两人沿着小路往家走去,羽夏问道。 “非常好。”水音搂着羽夏的左臂答道。两人并肩走时,她总会不由自主的这样做。 “很想你吧。”羽夏的语气中夹杂着一点失落的味道。 “是啊,终于团圆了。”水音这下子彻底没有心理负担了,可以享受自己的生活了。 “嗯……”羽夏幽幽答道。 水音听得出羽夏是在分神,她抬头问他:“怎么了?” 羽夏用一种分别时才有的依依不舍的眼神望向她,“你是不是要搬回去住了?” 这个问题,直接让水音愣在了原地…… ――当然不会搬回去住啊!但是不搬回去住莫名的奇怪啊!他这么问要我怎么回答啊?难道要回答“你那里不仅打工方便,离学校又很近,所以还是住你那里”吗?我的天…… 以上是水音愣在原地时脑中所想。 羽夏见水音有些尴尬,连忙清清嗓子说:“我没别的意思……你看……我这里不但打工方便,而且离学校很近,房租又不贵……” 刚才那些话我都说出声了吗难道!出奇的一致啊! 水音这回笑出了声,羽夏便没有继续说下去,他觉得他的心意水音应该懂了。 水音搂着他的胳膊继续往前走。离学校近什么的,那都是搪塞的借口罢了,说出来谁信啊。 ――“我要是搬走了,你不得寂寞死啊,闷瓜。” 夕阳将要落山,水音再一次走在回家的路上。这次她不再消沉失落,不再害怕孤单。因为她的身边多了一个可以依靠可以信赖的人,他会陪她安全的回到家,回到那个不仅打工方便,离学校又很近的地方。 第四十七章 易于习惯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四十七章、易于习惯 “在这个天高云淡、秋风飒爽的季节里,我恭喜各位同学进入下学期的学习生活……”学生礼堂里,学生们一脸不情愿的齐聚一堂,听着千篇一律的开学动员。 没有人在意阑珊究竟在台上讲了什么。九月伊始,预示着丝毫不值得被恭喜的学习生活开始了,大多数人还没有从假期的放纵中逃离,包括此时此刻,就有很多人准备偷偷摸摸的离开了。 一行四人坐在礼堂右下角的位置,成和羽夏坐在中间,西守和水音坐在两旁。 “诶,闷瓜,走不走?”成小声问羽夏。 “走?去哪?”羽夏其实早就想走了…… “出去吃饭去,都几点了,这种会开起来就没完。”成对这种浪费时间的会议怨念颇深…… 羽夏赞许地点点头,一个眼神递给成的左侧,另一个眼神递给自己身后,意思是两人分头去问问她们想不想走。 “唔?好啊,我听你的。”西守已经在打瞌睡了,被成叫醒时还以为是动员大会结束了。 “走?去哪?”水音的回答让羽夏有种听录音的感觉。 “吃饭去怎么样?”羽夏引用了成的回答。 “不去,你们都不许走。”水音瞪他一眼。 “为什么?已经两点了,总不能一直在这儿挺着啊。”羽夏没想到水音会如此坚决地反对…… “我们几个是高一学生的代表,我们都逃了,还有谁不会逃?”水音简直是教科书般的好学生形象…… “不会的……我们坐在角落,没人会发现的。”羽夏尝试说服她。 “不行!”水音又瞪他一眼。 “我真的饿了……五璃会长,开开恩好不好。”羽夏哀求的推推水音。 “不行!”水音把身子往外挪了挪。 羽夏见这招不见效,便掏出手机,随便找了家餐厅的菜单,点开缩略图,将屏幕递到水音面前。 水音瞧着屏幕上的各种美味,羞愧地低下了头…… ――羽夏认为自己听到了一声很响的肚子叫。 …… “嗯!好吃!”水音的面前是干净到可以反光的盘子和一脸惊讶的众人。她嘴上还残留着汤汁,连坐在一旁的羽夏都是一副“不要看我啊,我不认识她啊”的表情…… “是是是,好吃,你都说了三遍了。”羽夏为了不让水音引起路人的注意,小声应付她。 “水音,好可怕。”西守见到水音一反常态的样子有些发怵。 “都怪他!本来不饿的,被他一勾引胃就把持不住了。”水音意犹未尽的擦擦嘴。 说到底还是因为水音和羽夏完全忘记了今天有返校一事。两人一直睡到上午十点多,在赞美天气转凉的时候,羽夏注意到了街上穿着星语校服的同校生,这才恍然想起今天是返校的日子。不知所措的两人连早饭都没有吃,拎上就往学校赶。 所以说看上去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实际上也就是那么回事…… 大扫除结束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羽夏四人还要多清理一个三楼的会议室,到家的时候已经是腰酸背痛了。 …… 羽夏把刚解冻的螃蟹倒进蒸锅里,这已经是第三顿了……现在一进厨房就能闻到海鲜的腥味儿。 水音在做炒菜,万一吃螃蟹吃到反胃,起码还有别的菜可以吃…… “羽夏,那个改选的事情你是怎么想的。”水音口中的改选是今天下午学校张贴的新公告,学生会成员改选从一年一次改为了一学期一次。 “想什么。”羽夏平淡的说。 “嗯……你想继续任职会长吗?”水音问道。 “你觉得呢?”羽夏其实更在意她的想法,如果她说需要他的帮助,他将无理由的继续干下去。 羽夏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厌恶他,当然,这也怨不得别人。如果某个人给你的第一印象是对人爱答不理、对事漠不关心,而且不愿付出、面容冷竣,那你也会远离他,因为这些举动证明了这个人很难相处,或者说是性格孤僻。 这有点以偏概全了。 羽夏并不是那种自私自利的人,他只是遵循着绝不轻易付出的原则生活着。他害怕给予别人帮助,因为已有太多的人不仅不领情并且埋怨他。渐渐地,他形成了一种观念,那就是不可轻易付出,即使付出,也不要期待任何回报。这样的确可以保护自己,但是也带来了少言寡语和孤独。 水音也是慢慢才了解这点的,她认为以上所述仍不全面,羽夏如果把某个人放在心里,他会为其付出一切,这一点他胜过一般人。这也许就是所谓的极端性格吧。 “我觉得我不会选择让自己孤单。”水音的意思是,他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只要陪她就好。 “好,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水音那次不辞而别时,羽夏充分品味了孤独的味道。一直处在孤独当中的人不会害怕孤独,但是一旦他走出了孤独,就再也无法忍受它了。羽夏变脆弱了,羽夏变得有人情味儿了。 闷瓜也有熟的那天。 成得知羽夏竟然主动要求连任会长时,马上就猜到了这和水音一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高一学生会还是原班人马,但是高二的学生会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之前的男女学生会长不知去向,校方解释只是学生转校,但是这只能瞒过大多数人。至于该由谁来接替这个位置,那就是后话了。 ――“新学期过得还习惯吗?”羽夏那天晚上如是问。 要说习惯,其实也不太习惯。 情侣二人同班还是会遇到些麻烦的,比如…… ――头晚做便当的时候,总是要多做一样菜。 “你明天想吃什么啊?”羽夏按例在厨房打点。 “嗯……想吃炒肉。”水音坐在餐椅上,手中拿着一本《福尔摩斯》。她现在也开始看这部小说了,她觉得羽夏会百看不厌的书一定很有趣。 菜品下锅,香气就翻腾上来。虽说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但是这种气味还是能勾起水音的食欲来。 按照惯例,羽夏会夹一口刚出锅的菜喂给水音。 “现在就尝到了,明天中午还有盼头么。”羽夏看着小馋猫一脸满足的样子说道。 “有啊,每一口都有盼头。”水音笑笑,挽起袖子问,“那你想吃什么啊?” 这是这学期的新约定,为了避免便当出奇的一致,两人决定互相准备便当。 羽夏刚要开口,被水音一句话打断。“除了吃我!” “随便……”羽夏的眼神里充满了被识破的失落。 第二天的中午,两人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打开便当(当然,成看到这个场面总是会坏笑),然后趁其他同学不注意的时候互相夹菜吃。 两人已经有点乐在其中了。 ――上课的时候不能好好集中精神。 羽夏在上课的时候会经常不由自主的望向水音那边,他喜欢看她认真记笔记的时候神情专注的样子。 水音在听课时注意力是非常集中的,属于雷打不动的类型。但是她有时候会用余光看到羽夏在盯着她,以至于她总会下意识地多看他几眼…… 有一次,水音刚刚下意识看向羽夏的时候,被目光犀利的历史老师逮了个正着。虽然老师没有发现她的聚焦点,但还是语气严肃的提醒她不要溜号。老师也很诧异,一直以来他都被水音聚精会神的目光盯得心里直发毛。 但愿两人已经克服这个毛病了…… 当然了,也有好处,比如…… ――班级值日时多了种特别温馨的感觉。 两人的值日表特意排在了一起,也就是星期三的放学值日。 也不知是平时家中练就的还是怎的,两人扫除时十分的默契。基本上水音一个眼神,羽夏就能知道她要的是干抹布还是湿抹布;羽夏一个动作,水音就知道他接下来要打扫哪里,并帮他把桌椅挪开。 平常四位同学要干十分钟,这两位只用了五分钟。 班主任给他们的称号是:值日最佳组合。当然,老师并不知道他们是情侣并且已经同居了一学期了…… ――踏着夕阳一起回家时…… “夕阳落得越来越快了呢。”毕竟已是九月,白天越来越短了。 “不过还好啊,有我在天黑了也很安全。”羽夏狡猾地笑容毫不掩饰。 “有你在才不安全!”水音玩笑地躲开他几步。 “我有那么不靠谱么?”羽夏借机拉住她的手,把她护在身边。 “有!刚离开学校几步远就拉拉扯扯的!”水音嘴上很反对,身体却很老实。 羽夏笑笑,两个月前他还要在校门口等她,现在他可以坐在座位上等了。这对他来说是非常值得愉悦的事情。 早秋黄昏的凉风微起,夕阳虽亮,却已散尽了热量;叶边卷黄,却依旧成影。 ――“我觉得很快就会习惯的,这种来之不易的无忧无虑的生活。”水音如是答道。 第四十八章 交易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四十八章、交易 按照惯例,九月的最后三天是学校举办文化祭的日子。文化祭,顾名思义就是展现校园文化的祭典,这也是唯一一个由教师组织学生的校级活动。 文化祭期间学校对外开放,各班级可自由策划想要开展的项目,当然,必要的话可以收费营业。 每位参加文化祭的人都会持有一张选票,将选票投给自己最喜欢的店铺,票数前三的店铺会得到学校的惊喜奖品。 校方给学生的准备时间是五天,五天之内,参与文化祭的学生可以自由选择学校的任何地点(教师办公室除外)建设自己的店铺,先到先得。历年来最抢手的位置是校门西侧的大停车场以及第三教学楼,这两个位置不仅是交通要道,而且设施齐全。 “有意愿的同学明天可以将你们的项目名称以及人员名单报到我这里来。”班主任站在讲台上说道。C(2)班的班主任是位四十左右的女性:个子不高、戴着眼镜。她讲物理课的时候声线会自动变成“绵羊音”,只需聆听五分钟便可获得“即睡”效果。 文化祭是学生们期待已久的,当天放学前已经有很多志同道合的同学组在一起,七嘴八舌不亦乐乎。 此时的停车场如同被肃清过一样,偌大的场地一览无余。大大小小的停车位被广告牌和标记纸占满,部分广告牌上写着班级和标语,看来已经有很多人选中这片“风水宝地”了。 “让我猜猜,你肯定不打算参与了是吧?”水音顺着羽夏的目光看去,看到了广告牌林立的停车场。 “这你可猜错了。”羽夏天生的商人眼光告诉他,这里面定有商机。 ――三天前。 周末上午十时许,水音告别羽夏准备回家看望父母。她其实很希望羽夏能一同前往,但还是被羽夏婉言拒绝了。 水音走后,羽夏有些心不在焉的放下手中的《福尔摩斯》。这已经是第四册了,每看完一本羽夏都会换上新的书皮珍藏起来。哦,羽夏最初的单册现在在水音那里,水音最近看的很入迷,并且每晚睡觉之前一定要把所有的悬念都看完才行。按羽夏的话说:你不适合看侦探小说…… 羽夏合上书,闭目养神,大脑随意遐想着。突然他睁开眼,如同想到了一样颇为重要的事。羽夏迅速起身回屋穿好外衣,欣然推门离去。 房门的折页上夹着一张宣传单――是一家新开张的烘培店。 羽夏粗略扫了两眼,宣传单上的什锦派倒是引他几分食欲。 他沿着和人街一路北行,沿途路过水果市场时,刚好看到有货车送来了一批应季水果。羽夏皱皱眉,先是转身进便利店买了一瓶水,然后故意停留在货车旁。 货车司机侧身下车,准备到车后面开厢卸货。 “师傅,来解解渴。”羽夏面带微笑地将水递过去。 司机先是应声回头瞧了眼,见羽夏并无恶意,便接过水道了句:“谢谢。” 羽夏嘴角又向上几分,和司机寒暄道:“一般不见您赶上午来啊,看样子这回不是送水果?” “当然是水果了,刚摘的应季水果,我敢说这是全镇第一家有货。”司机开始一箱箱往出搬。 “看来我运气不错,正好想买些葡萄。”羽夏向车厢里扫了一眼,说道。 司机听到此言停止了搬运,直起身来回头打量着羽夏。 “好,我就卖你些。”司机心里清楚,他搬出来的箱子上写的除了苹果便是梨。葡萄他倒是有,但那是他准备留着自己吃的,不多不少只有一箱,敞口放在车厢最里面。司机毕竟吃了嘴短,又见羽夏面善,所以答应卖给他些。 司机在忙着卸货,无暇顾及他。羽夏将葡萄箱拽出来,又在车里找了两只小的空箱子。 葡萄看得出是刚摘的,有的串上还缠着藤,有点让人无从下手。 羽夏暗自笑笑,三下五除二把葡萄简单的处理了下,并且平均分成了两堆装进两个空箱子里。羽夏把垃圾和旧箱子扔掉,又将司机那份放在车厢的角落。 “劳驾,这些一共多少钱?”羽夏抬起小箱子问道。 司机迟疑了下,“给十块钱算了。” 羽夏递给他钱,道了句“谢谢”,准备继续前行。 司机向车厢里瞄了一眼,有些吃惊,连忙叫住羽夏。 “小伙,你要去哪。”司机问。 “向北有一家多米诺餐厅。” “上车吧,顺路。”司机用赞许的目光看着羽夏。 开车当然比走路省力气得多,更别说羽夏还买了近六斤的葡萄。 两人分别后,羽夏在这家餐厅门前向里张望,他没想到有朝一日会主动来到这里。 餐厅的陈列窗反射出街道另一侧的门店,那正是新开业的烘培店。 羽夏捧着葡萄调头走向烘培店。 刚开业的店铺按理说应该食客如云,可是这家店却连个客人影都没有。 羽夏并不感到奇怪。 他推门而入,里面立刻迎上来了一位服务员。 “顾客您好!实在不好意思,本店现在食材不全,暂时还无法出售任何商品。实在抱歉!”服务员很有礼貌,从表情可以看出,她也是急的不可开交。 “我是来帮你们解决燃眉之急的。”羽夏拍拍手中的箱子道。 “这……请允许我联系下老板。”服务员歉意地说道。 不一会儿,一位身穿烘焙师制服的中年男子从后厨走了出来。 “这里面是……”男子并不清楚箱子里面是什么,向羽夏打听道。 “葡萄。”羽夏把箱盖打开,十几串葡萄整齐的躺在里面。 男子眉头皱皱,这正是他急需的。本来今天上午就应该到货的葡萄连同物流公司一起杳无音信了,致使他的店铺开业第一天便受到重创。 “出价吧,早上新摘的。”羽夏明白他的顾虑,来路不明的东西总是很难说服别人购买。 “六十,我全要了。”男子也是聪明人,他注意到了羽夏手指上残留的葡萄藤浆。 羽夏笑笑,道:“那我一会儿再过来尝尝这里做的派。” 男子连忙点头感谢,“多谢你了。” 羽夏从烘焙店出来,横穿小街,又走进多米诺餐厅。 今天食客很多,羽夏进门时门口只站了一位他不认识的服务员。 “欢迎光临,请问几位?”服务员是位姑娘,看年纪不大,应该是在这儿做兼职的。 “一位。”羽夏还是头一次在这家餐厅遇到这种对话,一般情况下他已经被管家“抓走”了。 羽夏入座,服务员递上菜单亲切地问:“您是喝茶还是柠檬水?” “柠檬水就好。”羽夏强忍着笑,这家餐厅原本只是早铭给这些监护他的管家提供的据点,盈不盈利没人在乎。可现在他们的任务取消了,所以开始苦下功夫钻研起经营了,别说,倒是弄得有模有样。 羽夏随便点了两样菜,也算是午饭有了着落。 也不知琼觞从哪里请来的厨子,厨艺可以说是仅次于水音了。羽夏在心里如此评价道。 结款的时候羽夏递给服务员一张信用卡,这张卡是木辰海运商业集团的内部卡,当然了,这顿饭肯定是免费的。 不多时候,羽夏的老冤家出场了――一身管家装扮,长发束起,涂有淡妆。琼觞年纪可不小,也算是木辰家的老管家了,当初她被派到海灵镇的时候,羽夏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孩子。 “少爷,您来了。”琼觞毕恭毕敬的站在餐桌一侧,以五分尊敬五分疑惑的口吻说道。 “坐吧。”羽夏打量她一眼,他不喜欢被这样称呼,那种被别人捧得高高在上的感觉很虚伪。 “最近顾客多起来了。”羽夏并没有直切正题。 “是的……托老爷和少爷的福。”琼觞很敏感也很健谈,羽夏如果没有非用她不可的要事是绝对不会来这里的。琼觞与羽夏对话时总是很谨慎,她知道羽夏的脾气,这关系到她的饭碗。 “现在过得很悠闲吧,不用留意我的一举一动了。”羽夏有种炫耀胜利的意思。 “不敢不敢……现在偶尔会帮公司管理一下港口,我们所有管家都是随时待命的。”琼觞开始揣测起羽夏此行的意图。 “既然如此,我给你们安排个使命吧。”羽夏邪魅一笑。 “请讲。”羽夏这一笑,让琼觞心里很没底。 “星语高中九月末有一个文化祭,我准备借这个机会运营一家餐厅。”羽夏此话出口,琼觞基本上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需要我们做什么?”她问。 “准备食材、厨师以及所有餐厅里可能用到的东西。”这些事羽夏还是可以放心交给他们的。 “我的安排是这样的:餐厅在文化祭开幕当天营业,共计营业三天。闭幕后,餐厅盈利额的百分之四十归你们,权当辛苦费。”羽夏最后的半句话倒是让琼觞很吃惊,她心里最清楚羽夏的经商才能,这百分之四十绝对不会是小数目。 “软规定也是交给我们处理吗?”琼觞指的是价格、经营方法等等。 “不。”羽夏神色严肃地答道。 “否则我今天就不必来这里了。” 第四十九章 惊秋白羽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四十九章、惊秋白羽 羽夏安排妥当后径自离开了多米诺餐厅,水音快回来了,他需要回家准备饭菜。 他先是进了街对面的烘焙店,此时的店面才算是有了刚开张的样子,客人络绎不绝,室内香气弥漫。 羽夏站在点餐位,老板一眼便认出了他。服务生将一盒什锦派包装的很别致,并由老板亲手递给羽夏。羽夏付钱,老板却执意不要,称羽夏解决了燃眉之急,这点礼物聊表感谢。 也好,带回家给水音吃。 羽夏饭菜做好时已近黄昏,他坐在餐椅上发呆,等回过神来又是一脸的无所事事。他抓起书,从书签标记的位置开始看起,读了两句便感觉索然无味。 他开始有些遗忘水音到来之前的生活了,他甚至有些难以置信自己以前独自生活了那么久。他原本以为独自生活无忧无虑、无人打扰,是件十分自由且快乐的事。但是现在他显然接受不了那种生活了,因为一旦从孤单中走出来,就再也回不去了。 羽夏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 “我回来啦。”水音的声音从玄关传来。 羽夏放下书,条件反射般循声而去。他接过水音手中的袋子,体贴地问:“饿了吗?” “本来不饿,刚走到门口闻到你做菜的香味就饿了。”水音瞧瞧羽夏,发觉他像是不开心。“我拿了些糯米糕回来,我母亲做的。”水音指指羽夏手中的塑料口袋。 水音见羽夏仍是一脸无精打采的样子,便揉了揉他的脸道:“一个人无聊啦?” “没有。”羽夏拎着袋子走向厨房,水音窃笑着拽住他的胳膊,也跟随到厨房。 桌上是用保鲜膜遮盖的饭菜,而那本书就倒扣在桌角。 “看了一天的书呀?”水音机敏地把书举起来瞧了瞧。羽夏把糯米糕夹到盘子上,放在什锦派旁边,他随口答道:“是啊。” “骗谁呢,一天才看了两页啊。”水音就知道他自己在家肯定会无聊。 “哦,我还出了趟门,所以没看多少。”羽夏装作一天很充实的样子答道。 水音心领神会地笑笑,又问:“这派是你做的?” “不是,镇上新开了一家烘焙店,这是免费的。”羽夏前挪椅子伺候水音就坐。 “我刚进屋的时候看你的表情不太对,是不是在埋怨我回来晚啦?”水音虽然是开玩笑的,但她也真的想收到羽夏的肯定回答,毕竟羽夏极少会直述自己的内心想法。 “当然不是,想什么呢,快吃饭吧。”羽夏其实挺纠结的,他很想陪水音一起去,但是他觉得不合适――他们一家三口相聚,加进来个外人总会有些不方便。 水音失望地努努嘴,老娘就不信你不说实话! “诶,你说,有一个做饭好吃还温柔体贴的男朋友我是不是很幸福?”水音故意将椅子搬到了羽夏身边,身子又往羽夏的位置上蹭了蹭。 “是呗。”羽夏每次被水音主动接触的时候心跳都会不可控的加速,按理说交往这么久了,这种感觉也应该慢慢淡化了,可是羽夏的“症状”却丝毫没有减缓……也难怪,毕竟水音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人,而且她对羽夏有一套独家的“捕获”方法…… “那我得犒劳犒劳他啊~”水音故意向羽夏的右臂贴上去,羽夏尚拿筷子的右手悬在了半空中不敢动弹。羽夏虽不作声,但眼神已飘忽不定。 “胳膊酸,喂我吃。”水音微张开嘴,眼睛执着地盯着羽夏夹起的菜。 只见羽夏的手缓缓放下,水音的眼神也跟着放低。这时,羽夏的头越过胳膊渐渐靠近水音,水音却丝毫没有察觉。 羽夏趁水音不注意,稳稳地吻住她。 水音如同断电一般,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羽夏瞅瞅一脸不知所措的水音,扭过头忍不住笑了。 “切……”水音双手捂着红脸,心里嘀咕着。 “怎么每次都会像触了电一样……” ――“既然你们谁都不肯让步,那就先筹备资金,准备十一月份的展览会吧。”二次会议,两方票数依旧咬得很紧。会长合上文件,微叹一声,径自离开。 坐于会议桌最外侧的一名戴眼镜的男子随其后而去。他在整场会议中都不曾言语一句,他的职位是顾问,他的任务是管理和监视。 男子趁会长走到电梯之前将其拦下,又对其耳语了一句:“上面的意思是,你不可以离开东海岸半步。” 会长用那足以穿透墨镜的犀利目光看着眼前的这位文质彬彬的白发男子,不屑的应了句:“你大可放心。” 走廊里悄无声息,雪白的墙面,铺列有致的地砖,再加上墙侧每隔几米便有一个的安全出口警示灯。这一切都让人心生压抑,如同蜷缩在鸟笼之中,举手投足皆备受监视。 …… “你要把整个食堂都占了?”水音陪羽夏绕到学校的食堂。虽说风水宝地都被一抢而光,但是还好,食堂还没名花有主…… “嗯,我可是交了大钱的。”羽夏看着门上的告示,得意地笑笑。 “交钱?学校不是说场地任意占吗?”水音真不敢相信羽夏不仅参加了这种“无趣活动”,并且还下了血本。 “嘿,毕竟是食堂嘛,一个很难讲道理的地方。”羽夏话里有话。 “所以,你到底有什么计划?啊?!”水音一下就明白了,羽夏肯定策划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有告诉她!水音有点小情绪。 “计划等文化祭开始之后再慢慢给你讲,现在有更要紧的事与你商量。”羽夏的眼睛突然对水音放电。 “你……你干什么……”水音被瞧得心里发毛。 “文化祭需要水音大厨展示下手艺。”羽夏加大了电击力度。 “现在想起我来了!”水音努努嘴,“就我们两个人?”水音心想,偌大的一个食堂,总不能只有两位厨师吧。 “我倒是请了些外援,但是我觉得校园活动还是有必要找一些同学来参与的。” “嗯,华光和西守你问过了吗?”水音率先想到的二人其实起不到多大作用…… “西守被成拉去办鬼屋了……” “这样啊……那我明天在班级里宣传一下。”水音的回答正是羽夏想听的,因为羽夏除了这三人外谁都不认识…… ――天色渐晚,满月当空。 羽夏和水音做好便当后坐在餐桌旁安静地读着书。 光田路上,路灯和着家家灯火是如此的祥和安泰;轻鸟和着点点繁星是如此的寂静空凉。白藏已到,落叶归根、尘花归土。有的人早已离去,他们走的太匆忙,不及多看一眼那亭亭白兰;有的人迟迟未归,虽然他们本意并非如此,却只落得凋谢散落的玫瑰…… ――黑幕笼罩,屋内只见得一点烟星,烟雾正从一名男子口中缓缓吐出。 男子坐于桌前,借着窗外月光摆弄着面前的监听器。他戴上耳机,轻摁重放键。 “上面的意思是,你不可以离开东海岸半步……”从耳机里传出了这句话。 “哦?这可是闻所未闻的。”男子狡猾的声音不禁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恭喜您了。”一名女秘书立侍一旁,秘书怯懦的语气与他形成鲜明的对比。 “恭喜?”男子将烟卷移近,微亮下依稀可见他酒红色的发梢。 “白羽不去海灵镇,星语便可高枕无忧了。” “高枕无忧?你还真以为我怕她不成?!她不过是议会铸的一具图腾罢了!”男子掐灭烟卷,甚是气愤。 女子后退两步,瑟瑟不语。 “为什么区区一个顾问会有权利不准会长前往海灵镇……这白羽的背后定有蹊跷。”男子生性老谋深算,内心颇有城府。 此男子名为夏火?晦朔,任麦鸥斯提东海岸网络通信监管局局长,在伊恩商盟中有着近半势力,星语高中便是他私吞公款在海灵镇置办的非法产业。 “去,查查这个白羽的底细,越详细越好。”晦朔说罢又燃起一根烟。 “是。”女秘书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白羽,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谁的棋子。”晦朔身子后倾,消没于屋内的黑暗之中。 第五十章 小有所成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五十章、小有所成 羽夏和水音到达校园时,眼前已是人头攒动、喧如闹市…… 学校的主音箱循环播放着流行乐曲,校门上方挂着醒目的条幅:欢迎各位参加星语文化祭。停车场和操场被店铺分割后只剩下一条条弯弯曲曲的小路,不时还会有学生站在交叉口处拉拢顾客。 眼前沧海桑田的变化让水音有些发懵,她甚至怀疑全镇的人都聚集到这里来了。 “看来还是有些来晚了呢。”羽夏扫了一眼茫茫店铺,章鱼烧、水果捞样样齐全,但愿他们别吃的太饱就好…… 两人顺着人群挤到了学校的食堂,食堂从外面看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多了块“尚未营业”的告示。 “这也没什么变化啊,羽总。”水音赶紧跑上台阶远离熙攘的人群,这里的客流量较校门口少了些。 “别急啊,进来看看。”羽夏这两天布置餐厅时一直没有叫上水音,就是为了给她个惊喜。 水音倒要看看他弄了什么名堂…… ――原先食堂的桌椅被换成了软质的沙发椅和圆木桌;灯光由白变黄,平添了几分雅致;装饰用的盆卉很是讲究;琼觞等人一字排列等候在点餐口,他们的正上方是一张电子屏,只是上面一字未写。 “两位来了。”琼觞迎上来,鞠躬问候。 “嗯,等人员到齐后就可以开始营业了。”羽夏答道。水音这两天又找了一些擅长烹饪的同学来帮忙,这个点应该快到了。 “抱歉!我们来晚了!”有五个人探头进来,为首的人羽夏有些面熟,他记得水音称她“小舞”。 “人群实在是太挤了……”小舞不好意思的摸摸头。 “确实,我早上来的时候也被吓到了。”水音与她的关系很好,小舞扶着水音的肩膀,两人有说有笑。 “既然人都到齐了,店长开始吩咐吧!”水音笑着用手肘碰碰他。 这五位同学见羽夏和水音关系这么熟,纷纷咳嗽起来…… 羽夏连忙岔开话题道:“那我简单说两句……所有的食材都在后厨,种类齐全,请各位自取。这个餐厅没有菜单,所以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最好是擅长的、拿手的,然后把成品的名字发到屏幕上就可以了。做菜疲劳的人也可以去帮忙收银和送餐,你们自己协调就好。” “那价格怎么办?”有人问。 “只定三个价格――九元、十九元和二十九元。根据菜品的成本选择最邻近的售价,这样每位顾客吃到的东西都是随机的。” “听上去很有意思的样子。”水音都有点想点一份试试手气了…… “没什么问题了那就开工。” “好!”众人异口同声。 开业仅几分钟,顾客便接踵而至。他们在路边看到了内容颇有新意的广告牌,纷纷进来打算试试手气。 食堂的后厨被十几个人占领了,每个人都忙得不亦乐乎,好在后厨宽敞有嘉,得以每个人随意施展。 水音觉得羽夏的计划不会这么简单,所以一边和面一边悄声问正在切菜的羽夏:“你是不是还有商业机密没有告诉我啊!” 羽夏停下手头的工作,会意地对她笑笑说:“只是使了一点小伎俩罢了。” “此话怎讲?” “这种销售方式优点在于价格固定但菜品不固定,所以我只需要把菜品的最高成本控制在售价的百分之五十以内就可以了,这样不管怎么卖我总能拿到半利以上。而且这种方式可以省去很多的服务员,只要是价格正确上什么菜都可以,省时省力。除此之外我还准备了折扣系统,花费满三十二多赠一样九元菜品,满七十二赠十九元菜品,满一百一十二赠二十九元菜品,这样可以吸引更多注重经济实惠的顾客。”羽夏款款道来。 “这样赠送的话,不是会少挣很多钱吗?”水音这个问题正中羽夏下怀。 “我问你,当一名顾客点了一样九元的和一样十九元的,他会想些什么?”羽夏问道。 “嗯……”水音在认真的思考,“再花九元就可以多买两样菜,对吗?”水音心算了一下,这样的话客人会消费三十七元。 “没错。”羽夏笑笑。 “哦!我明白了,这样你会挣得更多!”水音领悟了羽夏的想法。 “这只是收益最低的说法之一。”羽夏继续说道,“而且我让厨师随意烹饪,他们做的一定是自己十分得意的菜,这样不仅可以保证食物的质量还能保证他们的积极性。”羽夏这些话也曾对琼觞说过。 “等到午餐时间,我们再提供一些工作餐给学校里的这些工作人员,这样的话又多了一种收入渠道。”羽夏补充道。 水音望着羽夏那张神情专注的脸,不知该回答什么,但是她觉得很安心,很怀念。 “怎么了?”羽夏见水音神情木讷。 “我的羽夏认真的时候特别帅气。”水音露出甜美的笑容。 羽夏被她这么一说很是不好意思,他别过脸颊,清清嗓子道:“等一会闲下来了,我们也去逛逛文化祭。” “好。”水音点头答应。 前来吃饭的人越来越多,有很多人都是因为实惠慕名而来。因为九元标准的菜在外面也要花费十几元才能买到。之所以成本这么低,主要还是因为省去了大笔的运费,毕竟…… 与此同时,成这边的鬼屋也是大排长龙。鬼屋占用的是三楼的活动室,门前的公告牌上写着游玩说明。 ――星语阴森鬼屋,每位十元,有高血压、心脏病患者慎入,求选票求宣传! 成身穿吸血鬼的服装,黑斗篷红眼睛,手上戴着涂有红颜料的尖锐爪子,很是形象。 西守身穿一袭白衣、戴上黑色的假发、整张脸涂上厚厚一层白粉,就是白天见了也会叫人躲着走。 成和西守二人正等候在员工通道,微黄暗淡的灯光下一袭白衣显出西守娇小的身躯。 “吓人嘛?”西守扮了个鬼脸问成。 “你这声音一点都不吓人……”成是指西守自带的娃娃音。 “那要用什么声音……”西守这次的声线足以让人毛骨悚然了…… 成不禁打了个冷颤。 “等下看我吓得他们魂飞魄散!”西守跃跃欲试道。 鬼屋里面极其黑暗,能见度不到半步。成又特地安了好几台临时鼓风机,专门摆放在近地面或者拐角处,稍有不慎者便会被突如其来的阴风吓到。 鬼屋里地形复杂,极容易迷路,再加上很多拐角处都有用镜子装饰好的门,门后面又经常会放一些骷髅道具或者蜘蛛玩偶,所以大部分人都没有走完全程便放弃了挑战。 话说回来,如果有人能通关会得到惊喜礼品一份。 不少情侣都会来尝试这个游戏,男方都是抱着令女方刮目相看的想法参加的,但是事与愿违,他们最终也不得不灰溜溜的退出来…… “这鬼屋看上去好有趣!”水音和羽夏刚好在午休时间路过。 “要进去看看吗?”羽夏牵着她的手,问道。 “嗯……”水音有些犹豫。 “你不会是怕了吧?”羽夏明知故问,他分明看出来水音是真的害怕了…… “不怕,不是有你在嘛……”水音佯装勇敢,却不自觉地握紧羽夏的手。 “我以前玩过成开的鬼屋,绝对达到了‘无鬼胜有鬼’的境界。”羽夏所说的那次是在初中联欢会上,那次他勉强通关…… “你再吓我我就不和你一起进去了!”水音努努嘴,在外面羽夏就吓唬她,等进了鬼屋羽夏丢下她一个人躲起来怎么办! “开玩笑的。”羽夏邪笑一下,站到队伍里。 “不用事先和西守他们打下招呼吗?”水音想顺便请教请教鬼屋的“玄机”所在…… “他们应该在里面忙呢,就不打扰他们了。”羽夏有些期待一会儿将要发生的事情。 “好吧……” 排了五六分钟左右,轮到羽夏二人了。 “欢迎光临阴森鬼屋,全程请肆意大喊但禁止攻击工作人员,如需求救请摁亮手中的荧光棒,会有工作人员将你们带离场内。祝您玩得愉快!”站在门口的学生照例说道。 “请。”羽夏窃笑得有些狰狞…… 水音现在觉得羽夏比鬼屋还要可怕了…… 第五十二章 往事的暴露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五十二章、往事的暴露 秋雨淅淅,摆在室外的店铺纷纷支起了伞棚,这使得羽夏的室内餐厅占据了更大的优势。相比之下,室外的游客较昨天少了许多,原本客流量很少的活动楼成了游客主要的参观地点。 “唉……”水音在后厨望着窗外连绵不绝的雨轻轻叹气。 “娘子为何唉声叹气?”羽夏在一旁问。 水音白了他一眼,那意思是:谁是你娘子了! “昨天那些卖小吃的店铺关了一多半,我还没来得及逛呢……”水音惋惜地说。 “等雨停了,我陪你去逛。”烤箱铃响,羽夏走过去将烤盘托出置于桌上。 水音也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这种天气搅得人胸口发闷。”水音用涂刀在蛋糕胚上装饰奶油。 “需要我帮你揉揉吗?”羽夏一本正经的问她。 “不需要,变态房东。”水音扭头时余光看到后面有人。 “小舞?”水音见小舞驻足在她身后,那呆愣的神情一定是听到了两人刚刚的对话…… “我……我不是故意要听到的!”小舞看着二人投来的目光不知所措。 水音瞪瞪羽夏,羽夏装作没看到转身瞎忙活起来。 “怎么了?”水音问她。 “华光和西守同学在点餐台问你们在哪,我说他们在后厨,我去叫他们。” “好,我这就去,麻烦你了。” “那我先回去了!”小舞点点头,还给水音打情骂俏的二人世界。 ――“哟,羽夏!”成招招手。 “你俩穿成这样真的不是来砸场子的吗……”二人除了脸上的妆卸掉之外无丁点变化,羽夏甚至看到了几名光临的顾客被吓的转身退了出去…… “嘿嘿,这不是生意好嘛,来不及处理。” “想吃点什么……”羽夏开口问。 “不是随机的吗?”西守反问。 “给你们点特权,然后你们打包回去吃。”羽夏是开玩笑的。 “那我就点你们两个做的吧。”成狡黠地笑笑,这个表情和他这身行头简直是绝配。 “好说好说,你们先进来……”羽夏紧着把他们招进后厨,这也许是最好的办法来阻止那些拿包欲走的食客了…… ――麦鸥斯提东海岸。 白羽孓身一人于“伊恩商盟”的会长办公室――在那大厦顶层,接近两百平方米的无格挡房间里,无论是谁,心脏都会被这偌大的空间所带来的空旷感狠狠地咬上一口,所以,奢华的家具以及泛滥的艺术品便有了存在的理由。白羽端坐在一张半环绕的办公桌后――当然,她选择把这唯一有用处的家具放置在了角落,不情愿地翻阅着几本刚从密码锁抽屉里翻出的塑料档案册。 被压在最下面的那本蓝色薄册子上面有一道深深的白色折痕,用手轻轻反向一掰,那个折出的三角便会脱落。不难猜出,当初白羽一定是把它们和其它重物一股脑地扔到抽屉里了,档案册被压在最下面并且从未取出过。 白羽桌上陈列的这几本不起眼的档案册囊括了所有商盟成员的详细资料,可这种高度机密在她面前也只是打入冷宫的份。 她借着一杯热可可把冗长且乏味的文字送进胃里,企图消化出一些“营养物质”。 三十页档案和一杯热可可搭配,营养刚刚好。 合上册子,白羽这才明白了什么叫做“卧虎藏龙”。 若不是商盟明立两派、相互制约,这些能在东海岸,不,能在麦鸥斯提呼风唤雨的人会服从她这个“外行人”的管理才怪。 ――在接壤东海岸的西北方向,有一小块不起眼的区域在七年前被麦鸥斯提国议会秘密划为了经济保护特区,名为“极光特区”。 当时参与了这企规划的国、区议员大大小小有百余人,他们手中拿到的白纸黑字会让他们信以为自己站在国家机密网的最高处,这也是执政官所希望的。 其实在经济特区的假招牌下,一项足以造成全国恐慌的计划已悄然实施,这项鲜为人知的计划持续了不到两年并以失败告终。 计划败露后,一切与这项计划相关的材料、仪器在短短半天内人间蒸发,而此项计划的负责人于仅仅一周后从特区转移到了东海岸并居住至今。 几乎不会有人知道他的来头,他甚至不必改名换姓更不必担心遭到生命威胁,只因他的手里握着太多的秘密。他不费吹灰之力便拿到了东海岸网信监管局局长的职位,国议会对他的委曲求全使他更加的肆无忌惮。然而,他很会掌握尺度,他心里清楚,只要稳稳抓住那个平衡点,他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也无法伤他一根汗毛。 晦朔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点上一根香烟,漫无目的且带有鄙夷地瞧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那些形形色色的人在他眼里并无两样,每个人都是那么的阴暗和丑陋。虽说是素未谋面,但他对此深信不疑,如果他愿意,他甚至可以查出任何一个人的底细……在他面前,一切的秘密都只是锁在抽屉里的文件,每天会有不计其数的人主动将自己的那份存入这里,而他只需要握住那把唯一的钥匙。 他的面前是一份不到十页的合订本,在沙色封面的角落,仅一枚红色钢印清晰可见,印上只有两个字――“边缘”。 晦朔将掐灭的香烟弹进烟灰缸,抓起档案仰倒在老板椅上,然后捻起文件一角,发出刺耳的揉搓声…… …… 羽夏给成和西守搬来两个小凳子,让他们坐在后厨的操作台旁边,操作台还没有被清理,上面全是面粉和酵母。不过这并不能影响两人的胃口,水音给西守上了一碗什锦炒饭外加肉丸土豆泥,成享用着一碗盖了三层鳗鱼的鳗鱼炒饭。 “闷瓜,看你生意这么好,这两天挣了不少吧?”成深谙羽夏的吸金能力,当初羽夏第一次跟他聊到文化祭的店铺时,成就预料到了羽夏会拿出点真本事。 羽夏低头搅拌着面浆,随口答道:“还好吧。”听羽夏的口气,貌似是差强人意的级别了。 “所以,这些利润你打算怎么安排啊?” “安排给水音。”羽夏几乎是用潜意识答道。 “哟!~”成和西守的这身行头与这种八卦的表情格格不入。 “你们的选票要是拿了前三,准备怎么庆祝啊?”羽夏反问道。 “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想过……话说我们的选票有多少了?”成问西守。 “我们出来前是一百九十三张。”西守舔舐着勺子背面残余的土豆泥。 “一百……九十三张?”水音的语气显得有点失望,她依稀记得餐厅收银台旁的透明箱里只有零星几张、惨白的选票。 “餐厅的话选票低一些也正常吧。”成虽然是在帮羽夏打圆场,但他还是白了羽夏一眼。既然羽夏都有法子在文化祭上赚钱,干嘛不多花花心思拉点选票。 “一百九十三张应该能拿个第二第三吧,奖品是什么?”羽夏看到了成的白眼,下意识地转移话题。 “目前还不清楚,但拿到第一名的组员可以在寒假享受五天的海上嘉年华。”西守所说的嘉年华是海灵镇南部填海开发的那座,上个月月初竣工,据说开发商光是填海就耗费了近千万,所以门票钱可想而知。 “也没什么好玩的。”羽夏难得一见的主动泼冷水,虽然是小声嘀咕,但足以让在场的四人听见。 “别听这家伙瞎说,他是有心理阴影才会这样讲的!”成笑着向两位女生戳穿他。“是吧?”成递了个眼色给羽夏,那意思是“你是自己招还是由我来公布天下”? 羽夏不理他,转过身去把水音刚捏好的面团放进烤盘。 “什么阴影?什么阴影?”水音被挑起了兴致,西守也留下空盘子,抬起头准备听他娓娓道来。 “初中时的一次暑假,雾里姐带我和羽夏去过一次嘉年华,进去之前我们俩还是欣喜若狂的,是吧?”成说到这儿故意把头扭向羽夏的背影,羽夏的动作顿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正常。 “最开始的三个小时一切都很融洽,可是……” …… 烟灰缸里不知不觉多出了近十枚烟头。 晦朔抓起桌角的打火机,点着火对准档案的一角。那一点火星打在纸上,立即涂上了一层由红变黄的渐变色。火焰蚕食着萎靡的沙色,直到吞没了那仅有的两个字――“边缘”。 热度散去后,烟灰缸里仅剩下一些灰烬以及烧焦的烟头。 “幽桃?皇翼。”晦朔露出一颗略带烟斑的牙。 “还真是个有故事的人呢。” 第五十三章 并不遥远的前方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五十三章、并不遥远的前方 “你们听说过‘自旋平衡木’么?”成问他面前正等着他爆料的西守和水音。 两人用力地摇摇头。 “嗯……外形就像天平一样,只是托盘变成了球形座椅。两名玩家各自坐在一侧座椅上,目的是尽可能快速的转动身前的平衡球。”成还加了些动作进去,画面感十足。 “这个平衡球可以控制整根平衡木的旋转速度以及对手座椅的自转速度,平衡木的转速取决于最快的一方。双方的目的就是让对方拜倒在自己抗高速旋转的耐力下,如果某一方坚持不下去了,座椅右侧有一个红色按钮,只要轻轻一按就可以摆脱对手的控制,同时,这一方也就输了。总之,这是一款互相伤害的游戏……”成说到这里,水音觉得自己已经猜到结局了…… “然后呢?”西守追问道。 “然后?然后我就欣赏了他们之间长达半小时之久的精彩对决。”成的瞳孔放大了一下,估计是因为当时的画面在脑海里重现了。 半小时……水音心想,亏羽夏能挺这么久…… “谁赢了?”西守问。 “只看结果的话,我认为是平手。”成补充道:“虽然加上过程给人的感觉就变了。” 水音悄悄探羽夏一眼,羽夏全程都在假装没听到,身子背对着她。 “最开始的时候是势均力敌,但很快,雾里的状态就上来了……进入状态的雾里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怎么形容呢,羽夏的座椅转得就跟空竹一样。” “只可惜速度太快,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成的绘声绘色让羽夏重新想起了被雾里的力量所支配的恐惧…… “但羽夏还是坚持下来了。”水音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羽夏匆忙的身影缓了下来。 水音用余光瞄着羽夏:那四分之一张侧脸虽然遮住了五官,却显得如此的不自然――因为根据脸部停留的方向,他需要斜眼才能看到手中的烤盘。所以水音推测,此时此刻的羽夏正试图从窗户的反光中找到自己的影子。 “没错。你要知道当时羽夏才初一,雾里比他大了十四岁,而且那时的雾里已经是综合搏击导师级了。”成话音刚落,西守和水音钦佩地点了点头。 “那个嘉年华在哪里呀?”西守对这种好玩的地方有着颇深的执念,就像猫咪执着于毛线球一样。 “就在暖风山岭,只是我们去之后的第二年就被拆掉了。”成惋惜地说。 “你们看这样行不行,如果鬼屋拿到了第一名,你们跟我们小组一起去嘉年华。如果没拿到,就让那位可恶的资本家请我们来一场自费游。”成提议道。 “不是组员也可以去吗?”水音觉得有些不太妥,毕竟是校方出钱,这样做像是在欺骗一样。 “没关系,校方限定是六个名额,但是我们小组只有四个人。”西守不知从哪又翻出了一托盘泛着麦芽香的面包,她端到水音面前像是在请求许可。水音轻轻摸摸她的头,西守便开始得意地享用起来。 “既然这样……成交!”羽夏早就料到水音会答应,他明白成的用意,成希望通过水音的陪同再一次改变自己对某些事物的固有看法。嗯,反正这次的收入应付四个人的游玩开销是足够了。 “嗯,那我们就先回去啦,午休时间太久了会影响票数的。”西守的嘴上沾了不少奶油,水音用纸巾帮她擦干净。 成蹑步走向羽夏,侧身歪头想吸引羽夏的注意。羽夏嫌弃地看看成手中的饭钱,说道:“省省吧,就当作你的封口费了。” 成笑笑,拍了下羽夏的后背。“走了,闷瓜。” …… 窗外的雨停了,那种夹杂着泥土气息的潮湿空气从窗户缝中透进后厨。挂着雨滴的窗户外面,陆续有同学推着摊车从楼里向各自的场地走去。羽夏帮水音烤好最后一炉面包,悄悄靠近水音身后,双手交叉搂住她的腰。 “干嘛?”水音的心突突直跳,她从来猜不到羽夏接下来会干什么。“再让小舞看见你今晚就睡地板。” “你不是想等雨停了出去逛逛嘛,现在可以去了。”羽夏故意贴近她的耳边说。 “那你搂着我干嘛……” “帮你解围裙啊,总不能穿着围裙去吧?”羽夏用手轻轻一拉,围裙便散在了她的胸前。 “你还看什么!”水音用余光看到羽夏正直勾勾地盯着她胸前的围裙,虽然里面穿着衣服而且还是高领的,但是水音还是觉得毫无安全感…… “我在想里面要是真空的该多好。”羽夏这种直言不讳的精神值得学习。 “你……!”水音哭笑不得地转过身,准备从羽夏的魔爪中逃脱。“小舞……?”水音的目光擦过羽夏看到了站在二人身后、不知所措的小舞。 羽夏接近崩溃地摆出苦笑脸并且幽幽地说了句:“你好啊,地板。” 水音赞许切强硬地看看羽夏,那意思是:地板你是睡定了! “小舞……抱歉……羽夏跟我开玩笑呢……你别当真……”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小舞连忙摆手,她也是刚进来而已,不过该听到的她都听到了……“那个……收银台那里有一双红色的爪子,应该是华光同学落下的吧?”小舞棕色的发梢下是一张羞红的脸。 “嗯,是的,我一会给他送去吧,谢谢啦!”在萦绕着这种尴尬的氛围下,水音恨不得跳窗户逃走。 “嗯!好!那个……恕我多嘴……但是主楼三层的多媒体教室是空的,而且很安全!那……那个……我去工作了!”看来小舞是彻彻底底的误会了,她真的以为后厨的这两个人已经按捺不住了呢…… “木……辰!!” …… 在麦鸥斯提东海岸的最东侧有一小片海景别墅,这些别墅都在同一个人的名下。葱郁的椰树零星散布在沙滩边上以及几条憩静的鹅卵石路旁,斑驳的阳光使得树荫下是如此的清凉。在阳光最充足的一张木制长椅上,有一位身穿白色连衣裙和平跟凉鞋、头戴一顶系有粉色蝴蝶结的沙滩遮阳帽的花季少女,那宽得夸张的帽檐下是一张颇有女王气质的脸:赭石色的眼眸炯炯有神,黑色的直发已探出了腰间。 一位臂挽毛巾、戴着便携式对讲耳机的女秘书十分规矩地站在长椅一侧。 “小姐,这场展览会您真的要亲自前往吗?” “没错。”虽然并无阳光直射在少女脸上,但她还是习惯性地眯起眼睛。 “请恕我拙见,我认为夏火一方一定会在展览会上做手脚,我们用不用……” “不需要,你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少女打断了秘书的话。 “可是……万一展览会的结果不理想,商盟很有可能会放弃进驻海灵镇,那对我们的损失……” “人算不如天算。”少女心不在焉地答道,白皙的双腿频率不一地前后摆动着。 “好……那我陪您一起去。” “不必了,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公司就交给你了。”少女起身欲走。 “小姐!还请您去试着说服会长直接进驻海灵镇!”秘书的担心摆在脸上。 “知道了。”少女在秘书的视线里渐行渐远。 第五十五章 如芒在背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五十五章、如芒在背 “大约在十三年前,科尔国的一名参议长用物流公司洗钱暴露而被逮捕,而他用来洗钱的地下钱庄正是位于东海岸的山盈银行。这个银行在当天夜里迎来了一位稀客,这位客人是从暖风山岭坐快艇而来,并受到了行长的亲自接见。当晚十一时一刻,这位客人又乘上了一辆秘密去往鸿雁山,不,并没有目的地的山盈银行的运钞车,因为它只需要在半路撞毁就可以了。”晦朔所言,白羽历历在目。 “运钞车刹车失灵撞上护栏,当场焚成废铁。驾驶员在内的三人葬身火海,焦化的尸体和钞票的残渣成为了最后的证据。”白羽的手在腿上颤抖。 “其实这并不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因为车上的人早就‘死’了。” “别说了……”白羽的表情很复杂。 “让我猜猜,那些障眼法让国土安全局的人忙得团团转吧?”晦朔倒是很得意,显然他已经掌控了的局面。 “你今天来到底想干什么……”白羽紫灰色的瞳孔里跳动着愤怒的火焰。 “别着急,你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会忘记的。”晦朔摸出一根香烟叼在嘴里,无视场合的点燃。 “见不到亲人的感觉,很痛苦吧?”独羊已进入狼群的包围圈。 “我没有亲人。”白羽如坐针毡,她不清楚晦朔到底对她的底细了解多少,但目前来看,羽夏和早铭已经暴露了。 “所以女人还是要比男人狠心呢。”晦朔冷嘲热讽道。“所以那家公司破产的时候,你也选择了不闻不问是吗?” “破产?”白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没错,看来会长的消息不是很灵通呢。”晦朔突然有了更好的主意。“我猜,他现在非常需要你的帮助吧?”晦朔并没有告诉白羽此事已成为历史。 “他不会想见到我的。”白羽这句话是违心的。 “那另一个人呢?”晦朔话锋一转,直戳白羽软肋。 “……”对于白羽来说,她相信早铭无论什么大风大浪都会挺过来的,这是夫妻间的信赖,所以围绕早铭的话题是不能真正抓住白羽的痛处的,这一点晦朔也清楚,但是孩子就另当别论了,站在母爱和内疚的制高点上,白羽还能全身而退么? “据我女儿说,他在学校很是优秀呢。”晦朔又抻出了新的鱼线。 “虽然女儿的学校离我这里很远,但是我若想见她一面,总是很容易呢。”晦朔步步蚕食着白羽的抗性。“毕竟,当父母的还是要让孩子知道自己在时刻关心她。”烟灰散落在地板上,就如同时间的灰烬。 “我是不会见他的。”白羽想通过这句回答坚定自己的决心。 “虽然我觉得对待亲情这种事不应该过于贪婪,但是光看孩子的照片还是觉得不过瘾啊。”晦朔从里怀取出一个未封口的信封,极其自然的置于桌面上。 “这是……”白羽脸上的迫不及待被皱眉的动作修饰殆尽。 “一点小小的诚意。”晦朔说罢,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巾,弯下腰把烟灰打扫干净。 “这样就没有抽烟的痕迹了。”晦朔露出狡黠至极的笑容。 ――此时,伊恩商盟大厦一楼。 “久折小姐,请问您……”前台人员拦住了那位黑色长发的少女。 “我找白羽会长。”赭石色的眼眸微眯,迸发出的霸气让前台把接下来的话硬生生地憋在了肚子里。 久折走进空无一人的电梯,她并不知道她的死对头正在白羽的办公室里埋兵设阵。 当她准备敲门的一刹那,她突然听到屋内传出了一种狡猾刺耳的声音:“这样就没有抽烟的痕迹了。” 久折没有敲出声,她的手贴在了门框上。 屋内,晦朔缓缓站起身,向面色惨白的白羽告辞。 “不知道他会不会让你改变主意呢?木辰?羽夏,真是个好名字啊。”言毕,晦朔转身离开。 当晦朔拉开门时,他看到了门外伫立的久折。 晦朔的表情没有刚才显得那么从容,他冷笑一声道:“偷听可不太好啊。” “我只是刚刚到达而已,有些人的主观臆断病需要治治了呢。”久折丝毫不让。 晦朔自嘲地笑笑――只是皮笑肉不笑而已,他调侃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后,沿着沉寂的走廊进了电梯。 虽然是无心听到的,但是“木辰?羽夏”这个名字深深地印在了久折的脑海里,这个人可能关乎到沂凉公司未来的命运。 久折?凉音,年仅十八岁的她有着超乎常人的经商头脑。她曾在四年前创立了自己的服装品牌,小有斩获后,在东海岸注册了“沂凉服装公司”,经过几年惨淡经营,“沂凉国际服装集团”已在麦鸥斯提家喻户晓。 久折的下一步计划是打开海灵镇的通商市场――高达七个国家涉足的商业模块绝对是商家必争之地。站稳了海灵镇,就相当于同时占据了七个国家的服装市场,利润可想而知。 “什么事?”白羽心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我来只是想问问您对伊恩商盟进驻海灵镇的看法。”凉音嗅到了异味,转念一想便得知这是香烟的味道。她走到窗前,将所有窗户接连敞开。 “我没有看法,如果展览会的销售额达到预期目标,证明我们的产品具备占据海灵镇市场的实力;如果没有达到,只能说明我们的产品仍欠火候,强行进驻也只是自取灭亡罢了。”白羽担心久折听到了刚刚的谈话,所以言语十分小心。 “您应该会很公正的做出最后的判断吧?”久折隐喻道。 “当然。” “不会因为某个人而起了私心?”久折句句直白,一点不像晦朔那样拐弯抹角。 白羽皱皱眉头,并没有回答。久折会这么问无疑是听到了自己和晦朔的谈话,不管怎么说,偷听是不道德的。 “我只听到了一个名字罢了。”久折见白羽的表情很是难看,于是补充道。 “不会。”白羽说这句话的时候低下了头。 久折冷笑一下,道了声再见,默默离开了。 金碧辉煌的屋子里又剩下了白羽一个人。 白羽迫切又渴望的注视着眼前的信封,冰凉的双手迟迟不敢触碰它。白羽在心里一遍遍地质问着自己到底要不要一探究竟,或许这一念之差就会酿成大祸。 ――她要。 哪怕她会后悔一辈子,她要见儿子,她要见羽夏。 信封里只有一张薄薄的照片,背面朝上。 只要用手轻轻这么一翻,记忆就将跳跃十三年。 这种“易如反掌”的诱惑,对于一位母亲来说是无法抵制的。 一旦走出这一步,白羽就无法回头了…… ――距文化祭结束还有两个小时。 羽夏的手机响起短信提示音时,羽夏正蹲伏在地试图将水果切片摆在奶油蛋糕上。 水音见羽夏腾不出手,便问:“需要我帮你看一下吗?” “非常需要。”羽夏用蹭满奶油的双手指指自己的颈椎。 短信是雾里发来的,问二位文化祭玩得如何。 “要怎么回呢?”水音问他。 “你看着发挥就好。” “嗯……好吧!”于是水音就把这两天的事简单地向雾里汇报了下。 ――“开餐厅吗?年轻真好啊,总是那么有活力。”水音念给羽夏听。 那也比不上她老人家活力四射……羽夏心想。 “说得像她很年迈似的……”羽夏话一出口便反悔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句不得了的禁句…… “你不会给她发过去了吧……”羽夏问。 水音尴尬地点了点头。 羽夏无奈地晃了晃身子代替摇头。 “怎么了?”水音好奇。 “雾姐今年刚好三十岁,而且下个月过生日……”羽夏给“三十岁”加了重音。 ――“这句话是羽夏说的吧。(微笑)”那个微笑的表情透露着杀机。 ――“他不是那个意思……”水音连忙为男朋友辩解。 ――“你们下个月下旬有什么安排吗?”雾里又问。 ――“没有,雾姐要过来玩吗?(高兴)” ――“我下个月要去镇上查账,准备在那儿住两天,有空就去看你们。(可爱)” “雾姐是这么说的哦,要不要一起为她庆祝生日啊?”水音问羽夏。 “暂时还是别提这件事了……”羽夏把手机举到与头部平齐,简略地回了一句:“会给你备足酒的。” ――“饶你一命。(圣光)”雾里回道。 不知不觉间,雾姐已经三十了吗……想到这儿,羽夏的神色有些失落。 时间这种东西不想起来还好,一旦想起来,总会吓人一跳呢。 第五十六章 沉入海底的名字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五十六章、沉入海底的名字 “记住,出了港口去山盈银行找焰屏行长。”早铭双手捧住皇翼的脸颊,不知该多看一眼哪里,也许此时的面孔便会定格为永恒。此时早铭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让皇翼安全地离开。 两名随从强硬地拉扯着皇翼的双臂,想将她拉上游艇,趁警察把这里团团围住前逃之夭夭。所有在场的人都清楚,每耽误一秒,他们脱逃的几率就会减少些许。 “我不要走!我走了,他们会把后果全部算在你身上的!”皇翼死死抓住早铭的外衣,袖口已经变了形。 “我不会有事的,你先出去避避风头,等这边安全了我就派人接你回来。”早铭无可奈何地说着违心的话。 “那羽夏怎么办?他还不到三岁!”皇翼已是声嘶力竭。 早铭没法回答,无论他回答什么,也打消不了皇翼的担忧。他咬着牙,用力甩开皇翼纤细的手。 “照顾好自己!”早铭用自己最后的意识冲着远去的快艇喊出这句话。 “羽夏会想你的……”马达的声音渐渐远去、直到消失,港口只剩下早铭彷徨的身影。刺骨的海风肆虐着瘫在石子路上的影子,吓得它瑟瑟发抖。 “我也会……想你的……” 这一切在半天之内从无到有,又从有到无。只因自己一个小小的举动――惩治了罪犯,然后,失去了家庭。 从那一刻起,早铭就再也无法分清对与错了,这些在他眼里只有痛苦,再无其他。 一盏探照灯可以点亮这离别的港口,却无法触及那漆黑到令人窒息的彼岸。一旦两个人的生活被外力撕裂,各自心中所怀着的、所遐想出的重逢场景也只不过是幻影罢了。有太多的悔恨是因为错把最后一面当成了短暂分别,可是当自己醒悟到这一点时,一切都已太晚。 早铭一个前倾跪在地上,没有人来扶他。 红蓝闪烁的警灯和惹人焦急的警铃一点点爬上他的后背,压得他肩膀发酸。 一位素未谋面的警察将他搀起,他是受局长的命令来抓捕嫌疑人归案的,却不料在这里遇到了护法英雄。 “还是被她跑了。”早铭苦笑一声,那落魄的眼神里含着一把滴血的刀。 “你已经尽力了。”警察拍拍他的肩,带他离开了这里。 ――这一夜,港口无一只海鸥停憩。 快艇停靠在山脚处的小港口,两名陌生男子拎着牛皮行李箱幽幽上了船。 “这是假护照在内的一切必需手续,此处不宜久留,焰屏行长请您火速移驾到本部。”其中一名男子说。 “沿着左边这条小径走到头,会有一辆灰色的吉普车,它会把您安全地送到的。”另一名男子把众人赶下船后,将塑胶炸弹固定在发动机上,调转船头,用砖块压住油门后跳回岸上。这艘快艇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下驶向无际的海洋。 皇翼借着月光辨认出了前方那辆吉普车的轮廓,作为一名只知道唱歌的大小姐,她不明白这个时候做什么才是正确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服从安排。 吉普车的前座与后座间是一层不透光的钢化玻璃,皇翼试着与司机对话,但却无济于事。她借着被玻璃贴膜过滤后的、周期性闪过的光亮读着手中的假材料:除了照片还是自己之外,她从这上面找不出任何关于自己的痕迹,这也提醒了皇翼,从现在起,自己就是另一个人了,她的名字叫――白羽。 亲爱的,如果此时此刻,你能感我所感…… ――“我好害怕。” …… “请您吩咐。” “去最近的医院借三具尸体来。” “是。” 焰屏放下手台,对不知所措的白羽说道:“你不必害怕,这都是做给对岸的人看的,只要你留在麦鸥斯提,便可以免受牢狱之灾。去,带白羽小姐换衣服。” “请您跟我来。”一位年龄与她相仿的姑娘给她带路。 白羽独自站在更衣室里,借着梳妆灯下的镜子看到了自己满是泪痕的脸。这也许是自己最后一次能发自内心的哭出来了吧?在这异国他乡。 “你去开这辆运钞车,要以最短的路线开往鸿雁山,然后半途中找一个车辆少的地段撞毁,制造我们试图翻越国境继续潜逃的假象。切记,要在确保警方辨别不出死者相貌后,再离开现场。”焰屏把车钥匙递给一名手下。 待手下离开后,焰屏递给白羽一张银行卡,随后说道:“这里面的钱足够让这个国家接受你,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话,三天之内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就会被领事馆搜查的一干二净,不过他们所能掌握的、有关于我们的全部信息也将止步于此了。”焰屏穿上风衣,拿起公文包,手中还剩了一副全框墨镜。 他把墨镜递给白羽,“用这个,作为你今后与外界隔离的护盾吧,这是您父亲几年前送给我的。”白羽接受并戴上后,一行人等向公司的后门走去。“他会送你到区议长那里,把银行卡给他,他就会明白一切了。”焰屏指指站在白羽身后的那位司机。 “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保重,白羽小姐。”焰屏鞠了一躬,转身上了另一辆车。 两辆车朝着不同的方向驶去,驶向了不同的崭新的人生。 半小时后,东海岸议政厅接到了科尔国驻麦鸥斯提东海岸领事馆的电话。 一个小时后,科尔国巡洋军发现了沉入海中的快艇残骸;同时,隶属于麦鸥斯提国土安全局的调查人员将第一、二现场标记警戒线并展开调查…… 最终,议会给予领事馆的答复是:三名逃犯在乘运钞车逃亡途中,因运钞车刹车失灵导致车毁人亡。 这场风波结束后,白羽被麦鸥斯提国土安全局探员秘密带走,在那,一位白色短发的中年男子接见了她。 白羽揭开眼罩之后发现自己坐在一间审讯室里,身前是一杯热可可。 她的对面――一位戴着眼镜,温文尔雅的男子正注视着她。 “尝尝吧,这里的热可可味道还不错。”男子面带微笑地说道――这并不是那种虚伪的“外交”表情,而是非常温柔、让人在不知不觉间卸下心理包袱的表情。 白羽疑惑了一下,并没有动“尝一口”的念头。 男子依旧保持着微笑,说道:“今天请您过来,是想为您办理名为‘政治保护’的手续,手续办理后麦鸥斯提国土安全局将有权保证您的安全,必要时会限制您的主观自由。” “与您有关的一切信息将会从此刻起被封存六年整,在此期间,国土安全局将不会涉及您的任何个人历史记录,以表示我们的诚意。最后,还请您在这段宝贵的时间里,尽情的享受异国风情。”男子收回了已被署名的文件。“哦,还请您不要对戴眼罩出入这里一事有所反感,毕竟这是规定。” 男子见白羽一言不发,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他端起白羽面前的那杯略有些凝固的热可可,一边示意助手带白羽离开,一边细饮起来。 “你会喜欢上热可可的。”就在白羽刚刚挪出审讯室的时候,身后传来男子的声音。“这应该是最可口的饮料了。” 男子待眼镜上的水雾褪去后,随手翻开了刚刚的协议书―― 署名是幽桃?皇翼。 男子在下一秒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因为叫什么名字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也从不关心别人叫什么。 因为他是一位没有名字的人。 第五十七章 浮士德的抉择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五十七章、浮士德的抉择 “所以说,你真的觉得把它摆着这里很合适吗……”羽夏尴尬地指着班级后面粉红色外壳的电冰箱问成。 “唔……果然还是应该离垃圾桶远一些。”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没错,但这不是重点……”羽夏不敢相信文化祭选票的二等奖竟然是一台冰箱,他更不敢相信班主任竟然同意让成把冰箱置办在教室里…… “就这一台冰箱,总不能四个人每人四分之一吧?所以商议之下,我们决定把它放在教室里,这样所有人都可以享受到。”成很自豪地认为这是个“壮举”。 “班主任就没觉得有丝毫的不妥吗……”羽夏扶着额头,这初来乍到的粉红色的庞然大物着实太扎眼了…… 成如此描述道―― “放在班级吗?我可以用吗?”班主任指指自己。 成和西守不假思索地点点头。 “然后,就变成这样了。”成补充道,“这样也不错啊,你看,到了夏天可以用来放些雪糕,或者谁带来生肉和蔬菜也可以存放在这里。” “你是把这儿当后厨了么……”羽夏嘀咕着。 “我这次是双赢呢,毕竟还有一次免费的海上嘉年华可以玩。”成还记得这事。 “好好好……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去呢……”羽夏仍然对那种地方心怀抵触,但既然已经答应了水音会陪她一起去,羽夏总不能吃了吐。不过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次只是批判性的参观而已,决不体验任何游乐设施…… “期中考试之后怎么样,十月末?”成提议道。 “十月末不行,雾姐要过来。”羽夏摇摇头。 “那就十一月初吧,听说到时会有一场盛大的展览会在嘉年华举办,我们可以边玩边逛。”西守说。 “展览会?关于什么的呢?”水音问。 “应该是些衣服和小吃吧,总之都是麦鸥斯提那边的东西。”西守后半句话引起了羽夏的注意。 “那就这么定了!”有了这个盼头,期中考试的致郁程度降低了不少。水音的视线转向羽夏,等待着他的任何一种回应,但羽夏像是突然掉线了一样,旁若无人地瞧着桌面发呆。 “怎么了?”水音把头凑过去,低声问。 “嗯?哦,没什么。我在想之前自己在哪听到过这个国家。”羽夏其实已经想起来了。 “是吗?我从来没听过呢。”水音也开始翻腾起脑细胞。 “嗯……没想到第一名竟然被一班办的选美大赛抢走了。”羽夏在转移话题。 “哼,都是你们男生的票。”水音当然收到过参赛邀请,但是被她很强硬地拒绝了。 “我就没有投啊。”羽夏委屈地说。 “谅你也不敢。”水音窃笑。他俩的票都投给鬼屋了。 ――白羽的眼前,是一张标注了日期的档案照,照片里羽夏身穿校服正对镜头。嗯,头发的颜色比小时候暗了些,越来越像早铭了;还好眼睛没有随早铭一样凶神恶煞,不然将来会吓跑女朋友的;个子虽然看不出到底多高,但应该会有一米八吧,真好;表情倒是很严肃呢,随他父亲,他父亲照相的时候就会露出极不情愿的表情,哪怕结婚照也是…… 白羽从钱夹最深层拿出一张被裁剪成十五公分大小的正方形相片,相邻置于桌上,一左一右。 左边是她的心头肉,它让白羽获得了扮演母亲的资格,起皱的照片里,孩子的面孔依然稚嫩。 右边是她的沙冬青,它让白羽获得了顽强生活的信念,但在那灯光匀称、像素清晰的照片里所伫立着的人对她来说是如此的陌生、如此的遥不可及。 如果现在白羽找到晦朔,请求他策划让自己与羽夏见上一面,晦朔一定会提出令人发指的交换条件。但羽夏现在过得好吗?早铭还能负担起他的学费吗?有没有像她一样的女人在细心照顾他?为他做饭、为他买好吃的……未知的种种因素加上晦朔散布给她的假情报(或者说是旧情报)浸泡、折磨、吞噬着白羽的理性,她不清楚早铭是如何向羽夏解释自己的,不过她猜自己在羽夏眼里一定是位恶人,那种抛弃家庭、远走高飞的女人,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种。 羽夏还会愿意见她吗? …… 木辰海运商业集团在暑期后共增设了五个港口,其中海灵镇一个、科尔国南北岸各二。早铭坐在办公室里将一摞文件装进档案袋,并用细绳缠好。“等你到镇上,把这个捎给羽夏,这是暑期那场风暴期间惠慈医院的病患详细以及收支记录,这小子也该想着管管他的医院了。” “羽夏忙着陪水音,哪有那个功夫。”雾里笑笑,这段时间一直是由早铭间接地管理医院,否则惠慈真成了“弃管医院”了…… “海灵镇的新港口那边就交给你了,你可以等港口竣工再回来,多休息两天给自己放个假。”早铭特意避开了“生日”这个字眼。自从七年前,雾里就再也没有主动提过生日,早铭是知道原因的。“哦,听说琼觞的餐厅扩建了,改成了自助餐厅,有机会你可以去体验下。”早铭补充道。 “好的。”雾里扎着长长的马尾,在她点头时跟着左右晃动。 “嗯,那你准备准备过几天就出发吧,如果账目有问题你随时联系我。”早铭端起茶杯,微抿一口,准备开始进行下一项工作。 雾里从地下停车场开出一辆轿车――驾驶座上的她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并不是因为出差,而是近几年每到生日前夕,她都会回想起一些不好的经历。其实年龄的增长真的只比弹指一挥间慢那么一点点而已。属于自己的三十岁,依旧独自飘荡、依旧形单影只。 ――白羽现在每迈出一步,都会感受到来自内心正义一方的强烈谴责。久折的那句:“您应该会很公正的做出最后的判断吧?”在她的心头回响着,并且审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现在,如果有任何一个人站出来拍住她的肩,阻止她这么做,她一定欣然同意,并且立即回到办公室把自己关上一天。 可是,没有人会阻止她。她能感觉到海灵镇在向她招手,羽夏在向她招手。 她走到那扇紧闭的门前,刷过红棕色油漆的木门缝隙里嚷着火舌,曲曲折折的木头纹路宛如刻印在闪闪发光,再渲染上令人窒息的焦烟味,这扇木门仿佛肩负着隔绝地狱的伟大使命一般,不容亵渎。 现在就算是刻耳柏洛斯也无法阻止她了,她即将完成与恶魔的交易。 ――“白羽会长。请坐。” 地狱之火迸发、肆虐,将洁白无瑕的彼岸花炙为血红。 第五十八章 装修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五十八章、装修 “但是期中考试快到了,总不能在这个时候告诉孩子,让孩子分心吧?”晦朔给白羽端了一杯热可可,他知道白羽常喝这个。 “那时间就由你来安排吧。”白羽哪还有心情喝呢? “依我看,十一月初吧,在展览会之后,闲杂人等会少些。”晦朔设身处地的为白羽着想,生怕打消了她的念头似的。 “好。”白羽这个“好”字吞了一半。 “等时间、地点安排好了我会派人告诉您的,保证不占用您的工作时间,毕竟会长一职容不得偷闲啊。”晦朔连称呼都变礼貌了,这不禁让白羽心惊胆战。不过好在他的意图已经露出狐狸尾巴了。 “看来在我离开东海岸的这段时间里,会长一职要找人替代才行了。”白羽嘴上顺着他说,双眼却充满了敌意,紫焰躺在眼窝里连连跳动。 “我也这么认为,不过如果您犯错找个外行,恐怕会影响到重逢画面的感人程度呢。”晦朔究竟想在那段时间里干什么,白羽并不知道。 “就怕内行上任,祸起萧墙。” “有了商盟的管理代码,萧墙会平安无恙的。”晦朔的这句话让白羽眉毛一皱。 “希望我们可以合作愉快,站在商人的诚信上。” “哼……”晦朔冷笑一声,“我女儿也说我像个商人呢。”晦朔继续说:“但是在伟大的父母面前,孩子才是第一位。不是么……” ――“发什么呆呢?”晚饭时,水音看着羽夏抬筷欲起却又犹豫不决。 “雾姐还有几天就来了,我在想……” “嗯?” “她万一来家里串门怎么办……”羽夏词不达意。 “那不挺好的吗?她从来没参观过吧?我可以带她参观啊!然后我们一起吃饭,然后……哦,我知道了……你是在考虑她住哪。” “不,她将会知道我们住哪。”羽夏见水音反应慢,又朝着卧室方向递了个眼色。 “呃……”水音明白了……同居和同床确实是两个概念,虽然事实并没什么,但是很容易让不明真相的人产生联想。 “要不……买张新床吧,用那张卡里的钱……”水音其实心里想的是:买了新床……嗯……那等雾姐走了以后……再丢掉?不不不……我在想些什么…… “嗯……不过放哪呢……”羽夏回答地也不是那么果断,“楼上空间很紧张啊……”的确如此,二楼的沙发和小圆桌靠了墙边,中间的地上堆着那些原来放在楼梯下的杂物。别说再放张床,就连坐沙发都不知道该把腿放在哪里。 “怎么突然感觉空间不够用了……”水音又另辟蹊径。 “或者……”羽夏抻长了音。 “或者什么?” “我们再把那些杂物搬回楼梯下面吧……”羽夏说道。 “你忘记发了霉的纸箱子了嘛……”水音驳回了他的提议。 “那把楼上的旧家具卖掉吧,摆在那里也没怎么用过。”羽夏起身去添了一碗饭。 “不行。”就算羽夏不说,水音也知道,那些家具都是有特殊意义的。羽夏示意她要不要也添一碗,水音揉揉肚子并摆摆手。 “为什么?”羽夏回到座位上。 “被扔掉的旧家具会伤心的。”水音如是说道。 羽夏笑笑,“不会扔到大街上的,而且木桌和衣柜是前房东留下的,我们可以以旧换新。”羽夏所说的“以旧换新”是指商场里的一项促销。“沙发的话,应该可以换成沙发床,平时可以会客,留宿的话也很方便;然后再摆上一张茶几,客人来了我们可以给他们端茶。这样我们就有客厅了,不至于谁来都往餐厅里领。”羽夏从没有考虑过这些,因为他自己住的话一辈子也遇不到这种事,但是现在家里有了女主人,成员变得完整了,设施也要变得完整些才行。羽夏聚精会神地描绘着蓝图,这更像是水音会干的事。 水音没有打断他,毕竟这种状况实在是难得一见――羽夏竟然也有这么“小女人”的一面。 “话说卧室的衣柜和写字桌也都是一个年头的,一并换了吧。衣柜可以大一些,放我们俩的衣服。五样换四样也不需要添太多钱。”不知不觉一碗饭又见底了。 水音有些愣神,直勾勾地看着羽夏,一言不发。 “怎么了?”羽夏刚刚留意到她。 “你真的想这样?我是说……我们不买新床也没关系的……”水音这句话有两层意思,其中一层是她认为羽夏一直是很怀旧的人,也许羽夏这样做只是为了给她更好的生活环境而自己做出了牺牲,她不想这样。 “嗯,不过沙发床再好也没有双人床睡得舒服。”羽夏首先明白了另一层意思。 “我前几天读《福尔摩斯》时,书里提到华生劝福尔摩斯戒烟,并用炸薯条来代替烟卷。起初福尔摩斯并不认为这会有任何效果,不过持续了两天后,他开始觉得薯条也很惹人喜爱。所以我想,不管养成了多么根深蒂固的习惯,只有尝试去改变,才能品尝到生活的别样风味。”羽夏的那套全集和单本现在摆在卧室的床头柜里。 水音将左手轻轻搭在羽夏的腿上。 “然后,我会给那些杂物找一个好的安身之处的。”羽夏淡淡补充道。 水音的手指一抖。 羽夏很确切地感觉到了。 “这也是一种尊重。”羽夏轻轻拍拍她的手。 水音点点头,她想制止,但看到羽夏的表情后,她放心了。 “那我也加入到新家具的策划中吧。”两人的座位并排,水音倾身靠在羽夏的肩上说。 “好啊,说来听听。” “保密。”水音露出神秘的笑容。 “那我也留一手吧。”羽夏一定是又想到了什么好点子。 家具是第二天搬家公司用卡车运走的,楼上旧衣柜的拆卸螺丝锈死了,没办法,只好锯掉了五公分的木板然后把它平躺着移下楼梯。新衣柜是双门双层的,两人把衣服按季节分好类,依次装进各自的那层。 水音转身时,看到羽夏正在叠她的裙子。那件裙子水音在羽夏过生日那天穿过,雪白色的、雕花的夏裙。 “喜欢就送你了。”水音看他目不转睛的样子,忍不住调戏他说。 “太小了,我穿不下的。”羽夏把它十分郑重地递给水音,就像交接国旗一样。 水音脑海中立刻浮现了一些不能播放的画面。 “这件衣服应该是最适合你的一件了,我百看不厌。”羽夏面带笑容,继续叠着其他衣服。 这件裙子水音并没有穿过几次,因为海灵镇的暖季很短,而且上学和打工占用了大部分时间,她根本没什么机会穿它。“第一次看我穿它,你心里有什么感想啊?”水音好奇地问。 “唔……”羽夏在读取记忆,“瞧啊,蓝莓蛋糕,我想尝尝味道。”羽夏尽力把那时的感想通过叙述再现出来。 他那拙劣的演技捕获了水音的心跳。 ――“家里有人吗?沙发到了!”门外一个响亮的声音传进来。 “这就来。”羽夏应了一声,转身欲走。 水音想开口回一句什么,但羽夏已经离开房间了。 蓝图按计划进行着,崭新的家具让这个有些老旧的家得到了蜕变。 羽夏在从家具城回来的路上顺便买了一套茶具,四具冰裂杯围绕着灰陶茶壶放置在茶几上,能给房间增添几分闲适。 他先在门外给工人们付了钱,然后左转进了自家的小门市。那地上放着一台用纸壳箱和泡沫板包裹着的液晶电视,这是他委托琼觞买的。 羽夏先是打探了一下水音的位置,确定她并没有离开卧室的意向后,悄悄把电视抬了上去。 ――水音待羽夏离开后,又将叠好的裙子平铺在床上仔细端详着。她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穿上它,等等给羽夏一个惊喜。不,算不上惊喜,她只是单纯的想让他多看一眼。 她轻轻把门关上,然后鬼使神差的换上它那件白裙,水音准备就这样待在卧室里,直到他推门而入,然而她忘记了,自己买的“家具”还没有被摆到它应在的位置上。 水音把它捧起来,准备趁羽夏在楼上打扫时偷偷溜出房间,却不料听到了羽夏踩在木制台阶上发出的“吱吱”声。 水音的目的地是鞋柜,所以她必须等羽夏再次进屋。 …… 她看到羽夏捧着个“大家伙”三步并作两步地上了楼。 水音冲出房间直奔鞋柜、放下东西、转身又跑回卧室并轻轻带上门,整套动作既无噪音又不失速度,可谓一气呵成。 羽夏在测试了电视效果后,准备带水音上楼“观摩”一番。以后他们的晚休时间就不必全用来读侦探小说了(尽管两人已经习惯了)。 在他下楼时,羽夏不经意间注意到了鞋柜上多了一只花瓶,典雅的青花瓷瓶里是亭亭玉立的白兰。 羽夏会心地笑笑,像是因为闻到了那股淡淡的芳香。 愿“稻樱”在她久别的家里过得愉快,当然,这要感谢早铭买下了那栋曾经被贴满封条的别墅。 羽夏推开门,见水音乖巧地站在衣柜前,然后,向他微抬双臂。 浅尝即止的蓝莓蛋糕足以让羽夏回味无穷。 “五璃小姐,不知能否与您在那堂屋之内共度良宵呢?” 第五十九章 星星的孩子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五十九章、星星的孩子 时间需要回溯到文化祭第三天的傍晚。 “小梨,这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哥哥和姐姐,他们负责替我照看你。妈妈晚上九点多就去接你,你要乖乖的,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好吗?”七皖半蹲着,温柔地抚摸着小梨稚嫩的脸颊,并帮她把柔亮的黑发扶到耳后。 小梨点点头,用孤独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西守和成,小手紧紧拉住七皖的风衣衣角。 “吃晚饭了吗?”七皖关切地问。 小梨目光飘忽地点点头。 “东西都带好了吗?”七皖又帮小梨把外套上数第一个扣子系上,并为她正了正书包。 小梨又是点点头。 七皖起身把小梨带到三人中间,“孩子就拜托你们了,我得回去了,晚上见。”七皖抚摸着小梨的头,把她交到成的手里。 “请您放心。”成和西守一左一右护着孩子离去。 小梨圆圆的大眼睛被千篇一律的柏油马路“吸引”着,西守牵着她的小手,感受着那刚刚好的如阳光般自然的热度。 “小梨能读出我们的名字嘛?”西守还没有听小梨说过话。 “西守?蒲公英,华光……成。”小梨细嫩的声音几乎被车水马龙给淹没。 “真棒,那小梨叫什么呢?”西守又问。 “公行?瑛梨。”从小梨回答的速度和语气来看,并没有对这两个人有所反感。 “小梨一般晚上到家后都会干些什么呢?”西守想通过问这个问题找寻到一会消磨时间的方式。 “睡觉。”小梨言简意赅地答道。也难怪,天天晚上九点多才到家,一般的六岁孩子已然进入梦乡了。“我等妈妈哄我去睡觉。”小梨这句话有些刺痛西守的心。 “你爱他们吗?”西守问。 小梨先是迟疑了一下,然后坚定地点点头。“爱。” 西守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她从这孩子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为了防止给小梨带来心理阴影,成和西守达成共识,共同在西守的公寓照看小梨。小梨对这个新环境感到陌生,站在玄关迟迟不肯走动。 “我带你去你学习的地方,好不好?”西守拉起小梨的小手,温柔地说。 “嗯……”小梨换上拖鞋,成接过她的小书包,跟在这二人身后。 “这里是客厅,小梨一会儿就坐在这儿学习,好不好?”西守指指比小梨矮不了多少的茶几和一旁的小椅子道。 小梨很听话地点点头。 西守帮她把文具拿出来,然后帮她接了一杯温水放在茶几上,“有什么需要就叫姐姐,好吗?” “嗯……”小梨很快地投入到了学习当中。 西守看着小梨略有心事(或者说是毫无波动)的表情,不知是去是留。 成见状拉着她的胳膊悄悄离开客厅,进了厨房。 “你给她做点什么吃吧,她没吃晚饭。”成如是说道。 “你怎么知道?”西守愕然问道。 “学校晚饭有洋葱圈,如果她吃了我会闻到味道的。”成解释道,“不爱吃洋葱的人对洋葱会特别的敏感。” 西守信服地点点头,准备给小梨做点寿司吃。 “怎样才能让她开心呢……”西守稍微有些着急地自言自语着。 “等孩子写完作业我去试试看。”成的这句话让西守感到莫名的安心,她知道成一定会有办法的。 “一会你也跟着吃点。”西守手法忙碌着,“给你带份了。” “哈哈,谢啦!”成把西守将要用到的餐具洗好并依次排列。 “身为饲主竟然不会做饭。”西守的嘴角在笑。 “喂喂,有孩子在就别这么叫我了……” “喵~”西守常以这种方式来表达“好的,我明白了”,成之前在零移曾经受过这等洗礼,但并没有得到超脱…… “哦,提醒我一会儿用这个锅把明天的便当做好之后再拿去洗。”西守戴着一次性手套捏着饭团。 “好~闷瓜说的没错,坐在餐桌旁看着女朋友给自己做便当真是种不可多得的享受啊!”成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把羽夏供出来了,正应了那句:恋爱中的男人都是傻瓜。 “闷瓜……”西守反应很快,“水音也给羽夏做过便当嘛?哦……这么说,他们的便当确实有好几次都是一样的呢。”西守貌似察觉到了什么。 “等等……餐桌旁?”这后三个字可谓是铿锵有力,预示着成这回是百口莫辩了。 “那个……”成连忙做了个“嘘声”的手势,西守反应过来立刻收了音,瞳孔大致转向客厅的方向,像是在确认小梨没有被她的惊呼所打扰,之后,她又用夸张的口型以及不足以震动声带的声音重复道:“餐桌旁?!” “抱歉……羽夏……来世我给你当牛做马……”成双手合并虔诚地默念着。 “羽夏把房子租给水音了……”成只好如实招来。 “你是说……同居了?”西守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他们……怪不得他俩每天都等我们离校后才走……”西守醒悟道。 “据我推测,羽夏是把房子租给水音之后,才开始互相慢慢有好感的。不过我们还是替他们保密吧,毕竟被人误会了不好。”成嘱咐道。 “嗯嗯。话说回来,我们当初是怎么交往的?”西守一边在饭团上放上生鱼片一边回忆道。 “嗯……貌似是去海边看风景的时候吧……”成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并没有什么明确的时间点,当他再次遇到这位命中注定的女孩子之后,他就已经决定好要留在她身边了。 “你好像也没正式表白过呢。”西守努努嘴,落睛于手头的料理上。 “啊……嗯……确实……”成也把目光支开。 “你也没说过‘我爱你’呢。”西守用平缓的声线又补一刀。 “是啊……”成心想:她是如何做到能如此平淡的问这种问题的…… “你也没亲过我呢。”西守见成很焦灼,便故意提下去想捉弄他一下,而且越说越大胆。 “……”成不再接话了。 “嘴唇。”西守侧过脸,用戴着一次性手套的右手食指象征性地指着自己微粉的嘴唇。 成起身逃走。 “你再不走,就该我不好意思了,好险。”西守小声嘀咕着。 成轻声慢步来到客厅时,小梨正在专心地写作业。 成走到小梨身边,盘膝坐在地板上,他的身高和坐在小椅子上的小梨一般高。 小梨用余光瞧了眼正看着自己的成,没有言语。 “小梨,喜欢吃寿司吗?”成试探性地搭话。 “喜欢。”看上去小梨应该是很喜欢,否则一般情况下只是用点头作为回答。 “小梨不喜欢吃洋葱对不对。”成继续问。 小梨用力摇摇头。 “那等小梨写完这页题,陪我一起去尝尝西守姐姐做的寿司好不好?”成很细致地观察着小梨学习时专注的神情。 “马上就写好了。”小梨的作业很少,毕竟是小一,相比之下成的作业还一笔没有动呢。 成听到身后有人在有节奏的敲门框。 西守托着一盘寿司,意思是开饭了。 小梨合上作业本,像学校老师教的那样规规矩矩地把它们装进书包。 …… “小梨之前在学校写完作业都会做些什么呢?”三人齐坐餐桌旁,小梨吃得津津有味。 “等妈妈。”小梨的嘴角沾上了酱油,西守用纸巾在她的小脸上轻轻擦拭。 “那别的孩子呢?”成问。 “玩大富翁。” “小梨不和他们一起玩吗?”西守从小梨的表情中就已经读出答案了。 小梨摇摇头。 西守有些伤感的看看成,小梨需要一个人帮她走出这个困境,走出这个索然无味且孤独冷寂的童年。 小孩子的世界就是这样,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融入集体,那么久而久之就会被找到集体的孩子所孤立。迈出交朋友的第一步是极其困难的事情,因为往往越是单纯的友谊,就越难以建立、就越难以磨合。 “小梨想玩大富翁嘛?”成凑近她问。 小梨用清澈的眼睛看着成,嘴里还有没来得及咽下的寿司。“想。” “那等吃完饭我们一起玩好不好?”成趴伏在桌上,瞧着小梨的吃相。 小梨点点头。 “西守姐姐做的寿司好吃吗?”成有些得意地看看西守。 “好吃。” 成笑笑,先是自己站起来,然后向西守做了个“跟我来一下”的手势。 “家里根本没有‘大富翁’啊!”西守先开口道。 “别急,学校旁边的超市里一定会有的,我这就去买,你先陪她把饭吃好。”成在西守的脸上发现了什么。 “嗯……外面天都黑了,你早点回来,路上注意安全……”西守回想起了那年那日,自己也是这样被成悉心呵护着,一心一意、毫无怨言。其实她根本不需要成多么正式的对她表明爱意,对她来说,童年的那种友情之上、恋人未满的好感以及如今的嬉嬉闹闹、形影不离都算是一种最直接、最纯真的感情。 “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能走丢了不成。”成对西守嘟起嘴,这个表情并不是为了衬托语气,而是想让西守学他。西守很快便领会了他的意思,但却不知道成要干什么。 ――成伸出拇指抿掉西守嘴角的酱料。 “但你是小孩子。”成披上外套,推门离开了。 第六十章 未能抵达的鸟儿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六十章、未能抵达的鸟儿 成看着熟睡在大富翁地图毯上的两位,起身去卧室找了两条毯子给她们盖上。 这个夜晚在欢声笑语中度过了,小梨笑起来很可爱,西守也是。成此刻默默地守护在两人身旁,享受着惬意安稳的宁静。 小梨会变得开朗的,他相信。 成望着还未决出胜负的、旗子和卡片均被打乱的大富翁棋旁的西守,脑海里重现了刚刚厨房里的对话。 成在这方面是很笨拙的人,他不擅长表达情感。 西守拳膝侧躺在毛毯下,只露出头和脚。麦色的短发笼在耳旁未于脸颊,但仍有些许发丝粘着在嘴边。西守的颈部以下是黑色的长袖校服,和身高相吻合的校服穿在西守的身上便显得有些肥大。衣领在胸前部分有些起褶,并没有紧贴着西守略有发育的身体。 西守娇小的身材同这大富翁的地图相比是显得如此的精致,只要成想,他可以轻易地用这张地图将西守捆成墨西哥卷。 和睡在另一侧的小梨比起来,西守顶多算是个小二的学姐吧,成想。他总觉得如果他做了西守口中所说的那些事,就像是在欺负她一样,毕竟如果他想,西守是没有任何机会反抗的。 成打算更近距离的观察她。 他单手拄地将自己撑起来,几乎是蹑步到西守身旁,再潜伏下来。 他试探性的伸出手,绕过西守的颈部停悬在她的嘴角,见西守呼吸依旧平稳后,他试图捏去发丝让西守玲珑的脸颊暴露在他的眼前。 西守睡得香甜,完全没有感觉到有人在触碰她。 成的胆子大起来,他把带有体温的手贴附在西守的脸颊上,从眼角滑向后耳,而西守就像熟睡的小猫一样,身子又塌陷下去一点、头在潜意识的驱使下依偎着这只手。 ——成有些上头了。 他弯身俯首,屏住呼吸。西守的脸侧向下,所以成几乎要伏在地上方可接近。他目不转睛地确保着西守处于睡眠状态,一旦她有所动作,成便一切归位。 所以这个进程是相当缓慢的。 客厅的窗户外是成似曾相识的夜晚风光,毕竟角度只差了一层楼而已。稀稀疏疏的路灯几乎看不出排列的方式,这边的路口有一盏直到那边的路口才会有第二盞。除此之外,窗外便是一整片的漆黑,偶尔天上会有没来得及被云朵遮住的孤星,那是成唯一感兴趣的“景色”了。 但如果有某一类爱好者静静地蛰伏在这片黑暗之中,就会发现有时那些不知名的小鸟会停留在路灯的顶端,仰望星空亦或是在清点星辰,不过一旦有人影探入,鸟儿便会远走高飞。 客厅挂钟的分针弥留于数字“二”和“三”之间,成的心跳徘徊于九十和一百之间。 距离仅有几厘米的时候,他发现西守的嘴唇很是湿润,就像三文鱼片一样反射着鲜亮的光影。 成想离得再近一些,无限的向西守的嘴边靠拢,可偏在这时,他颈部的鹅卵石项链失重一滑,从衣服里面掉出来,前端轻轻打在西守并拢并夹在耳边的手指上。 西守的眼皮跳动了一下,紧接着那根手指勾住了这条她送给成的“定情项链”。 成这下子千辛万苦演习了无数遍的“归位方案”彻底失败了。 其实他当时就应该闭着眼睛直接亲上去的。 成的心跳一举突破一百二,他突然觉得撑着身体的右臂已有些发麻,嘴唇也有些颤抖了。他现在只等西守的手指抬起那么一丢丢,他便逃之夭夭。 “叮咚——!”一声门铃响打破了这长夜漫漫。 西守抽回纤细的手揉了揉睡眼,成趁机窜了起来。等西守睁开眼睛重返现实时,成已经不见了身影。 “不好意思,晚了点。”七皖站在门外,也是一脸风尘仆仆。 “没关系没关系,小梨在里屋睡着了,我去叫她。”成还没有从刚刚的执念中走出来…… “小梨,醒醒。”猛地从地板上站起来的西守也是晕头转向,嗓音还有些干燥沙哑。她三步两步走到小梨身边,轻轻拍拍她的肩。 “嗯……?”小梨抗拒地翻过身,冲着天花板伸了个懒腰。她仍然坚守着甜美的梦境,抵抗着西守的呼唤以及灯光的刺眼夺目。 “妈妈来接你了,小梨回家接着睡,好不好?”西守打着哈欠正说着,惊弓之鸟般的成从身后缓缓走来。 “不要……我要在这儿睡。”小梨不愿意起来,用潜意识语句搪塞着她。 “那小梨就会被举高高哦?”成本是想吓唬她。 小梨继续装睡不理睬他。 成上前一步,捧住小梨的肩膀高高举过头顶,然后上下微摇。 小梨调皮地笑出了声,看得出她喜欢这种摆脱地表的感觉。 …… 小梨离开后,成也该回家了,毕竟两人的作业还没有写。 “今天辛苦你了。”成在穿外套时,西守倚在防盗门上瞧着他的一举一动道。 “你也一样,写完作业早点休息吧!”成竭力保持镇定地想推门离开(他继续留在这儿的话,刚才那些中断的羞耻的一连串行为会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的。这种“他趁我睡觉时干了什么”的神色一定会让西守起疑心),可是西守反手挡住了门把手。 这种照搬苦情剧里“寂寞的女主人公给予男主人公留宿的暗示”的标志性动作,不禁让成略显慌张。 “怎么了……?”成祈祷着,西守一定不是要和他说这件事! “我也要举高高。”西守的声音细微到好像一旦成说出一个字来打断她,她就会装作什么也没说的样子帮他打开门。 成没有打断她,相反,他听得很清楚。 他笑笑,果然还是自己太敏感了嘛? “准备好哦。”成也像举起小梨那样举起西守,只是时间更久。 仿佛两人此时此刻就在那高高的岩石上,身临浪涛、细数留石。 回归地面的那一刻,西守已然把其他的话全部吞进了肚子里。 “我走了。晚安,蒲公英。”两人互相挥挥手,在电梯报铃响起后,西守关上门再次倚在防盗门上,良久。 西守叹了一口气向客厅走去,白炽灯点亮的客厅里还残留着一起玩耍时欢乐的气氛。 西守拾起散落一地的棋子放入盒子里,又卷起那两张毛毯准备带回卧室。 也正是注意到了这张曾披在自己身上的毛毯,西守更加确定了刚才的所有感觉都不是梦。所以说…… “我早晚要把门铃给拆掉。”西守从客厅关灯出来走向卧室路过防盗门时,瞪着它既厌恶又带有遗憾地说。 恰有一对情侣经过那散发着幽微鹅黄的路灯,刚憩之其上的鸟儿再一次没身于夜色朦胧之中。 第六十一章 第一批客人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六十一章、第一批客人 ――“下船了吗?”十月二十日一早,羽夏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给雾里发了这样一条短信。 距离雾里的生日还有两天整。 “喂,懒虫,起床了。”羽夏手机上设置的闹铃是六点四十五,但是羽夏经常会比闹铃上的时间早醒那么三两分钟,所以他习惯性的把闹铃关掉,等到晚上睡觉之前再开启,免得当自己正在刷牙或者将毛衣套在头上的时候,手机的闹铃贸然地打断他的整个流程。 羽夏伸直手臂拍拍水音的肩膀,然后借势按着枕头挣扎起来。 他披上睡衣,迷迷糊糊地踩着拖鞋准备去洗漱,顺便把水音的衣服压在被子下,毕竟天气开始转凉了,毫无温度的睡衣会延长水音赖床的时间。没办法,周五的早晨总会给人带来懒惰的借口以及“今天是周六”的错觉。 这次打断羽夏的不是闹铃,而是短信。 ――“估计要中午吧,晚上我去学校等你们,想吃霸王餐嘛?” 羽夏一边用满是牙膏沫的嘴含着牙刷,一边快速地回复道:就算是熟人开的也别这么抠门啊,我一会问问水音的意见吧。 水音在进行多次名为“我在穿衣服,我已经离开床了,我已经出门了,我在穿衣服”的梦境反复后,终于艰难的突破了循环,见到了清晨的太阳。 羽夏替水音的牙刷挤好牙膏,然后走进厨房准备做个简易早餐。所谓简易,也就是一片面包一颗蛋,或者从冰箱里拿出头一天晚上的剩菜用微波热一下。 水音梳妆之后会先去卧室换衣服,当她来到厨房时羽夏早已把一切准备好了。这时羽夏会在她座位前摆上一杯蜂蜜水或者是柚子茶,然后把昨晚做好的便当放在鞋柜上。 在水音刚刚咽下第一口煎蛋时,羽夏问道:“放学后想去吃自助餐吗?雾姐请客。” “好啊,雾姐什么时候到海灵镇啊?” “中午左右。” “好。”水音只是简短有力地回了一个字。 “……”唯独水音这么回答,羽夏是接不了下一句话的。 “那个……”不过羽夏还是得开口。 “嗯?”水音这个“嗯”字的尾音是一声。 “如果雾姐今天来家里面……”羽夏夹起的面包片多存活了五秒钟。 “嗯。”这回是四声。 “你陪她住楼下……我住楼上!我是说……”羽夏也不知道他说出来的和他想表达给水音的是不是一个意思…… “嗯!没问题!”水音极其配合的应和道。 “嗯……”羽夏觉得自己有些激动,低头开始接着吃早饭。 “嗯。”水音也默默地吱了一声。 这个话题看来在光田路二十二号要成为禁止项了。 今天对于学生们来说是个大日子,期中考试的榜单会在一楼的大堂里铺列出来。 “西守进步很大啊!”水音要比西守高一些,她站在西守身边抚摸着西守的头道。西守这回很争气,正好排到了第三十名。 羽夏是第十四名,水音第九名,成是第二十七名。 “有点退步呢,我们两个。”水音对羽夏小声说。其实这是很正常的,毕竟高中的学习不同于初中,想拿到高分需要相当大的学习兴趣,然而他们的主旨一概是“尽力而为”…… “这已经很不错了,再高的分数是给那些狂热者准备的。”这个学习态度羽夏不止一次给水音讲过。 “这学期也过去一半了啊。”水音说。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冬季了,两人共度的第一个冬季。 “是啊,也快到你的生日了。”羽夏比水音还期待那天的到来――十二月十三日。 “你还记得啊。”水音记得羽夏在他过生日那天曾问过她的生日,当时距离十二月还有半年之久,所以水音只是随口回答罢了。 “当然。”羽夏用手指点点自己的脑袋,“这种事必须记得清楚。” 水音微笑道:“总之简简单单就好,重要的不是生日,重要的是有你陪着。”水音的父亲出事故那几年,别说生日,就是元旦一家人也没过得有多温馨,只是吃点节日食物意思意思。 “好,那我可以保证你每天都在过生日。”两人随着看榜的人群涌入响着铃声的走廊回到班级。 十月末的海灵镇一般六点多天会通黑,所以学生放学的时候偶尔会看到略带粉红色的火烧云,薄云百叶、风吹即散。雾里靠在校门一侧的那扇挂有“星语第一私立高中”的牌子的棕漆水泥墙边,双腿一前一后交互歇息着,借着凉爽秋风悠闲地摆弄着手里的手机,就像老毕业生回来探望母校一样。雾里是出差,所以摆脱了那种平日在公司彰显职位、凸显身材的工装。换上平日很少穿的帽衫和牛仔裤后的雾里看上去就不像秘书长一样那么的威严凛凛了,不过身材是不会因为服饰的改变而被埋没的,除非你穿成粽子。 水音在和羽夏出教学楼时,一眼便认出了那随风飘摆的紫发――雾里的头发要比烟火晚会那时长上十公分左右。若是远观,雾里绝对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性感女郎(指的是尽管雾里的反差性格暴露出来路人也不会察觉的距离),然而雾里实际上是一名导师级搏击选手(至少三年前就是了),要是有不知好歹的三流学生来搭她的讪,估计人生观也就该崩塌了…… “哟,很恩爱嘛。”两人还未走到跟前,雾里便用八卦的眼神瞄着他们。 “感谢你这回没有见面就夹住我的头。”羽夏后颈发凉。 “有对象的人了,我不得注意点。”雾里不好意思地瞧瞧水音。 “差事办得如何了?”羽夏问这个也是有目的的,如果雾里不是很忙,他就和水音为雾里准备个生日晚宴,虽然雾里无心过这个生日,但终究是值得纪念的一天。 “还好吧,港口那边的工人还没有开工,说是建筑材料不齐要等上两天。哼,依我看就是磨洋工,反正是按项目付钱,延工期他们就晚拿钱。”雾里的黑色轿车停在了路旁。海灵镇的机动车很少,这种私人轿车更是少中之少。 “上车吧,到了餐厅边吃边聊。”雾里的这辆车平时就停在琼觞那里,当初雾里入手这辆车时,羽夏还没来到海灵镇呢。 “这里装修的不错啊。”羽夏观望着现如今的“松露餐厅”,努力回想着它原来的面貌。琼觞应该是把一左一右的门市都买下来了,餐厅扩建了足足两倍。 里面的服务员看来是又换了一批,个个是羽夏毫无印象的新面孔。一位与雾里年龄相仿的女服务生很礼貌地将三人带到最里面的座位上。 餐厅里还算安静,客人能占了座位的三分之一。由于刚扩建过,所有设施都是崭新且整洁的,之前摆放盆栽的大长廊被冰柜和熟食推车取缔;然后靠西边的四人座位又多加了一排。 雾里自从进了餐厅,那一对祖母绿的眼睛就不停地在寻找着美酒的踪影。锁定目标后,她便像那些要到额外零花钱的孩子一样露出喜悦且贪婪的笑容。 “今天就少喝点吧……”羽夏也只是奉劝,雾里真想做的事情,这桌上哪有人能拦得住她? “放心好啦,今天无论如何也不会多喝的,大不了不开车就好了嘛。”雾里嘴上这么说,双腿已经开始不听使唤的拽着身子了。 “管不住嘴又会被风镰医生骂的哦。”羽夏的这句话雾里能不能听到都是两回事。 “医生?”水音惊叹道,“因为喝酒吗?” “嗯,七年前雾姐因为酗酒导致二级酒精中毒,在医院住了一周才被放出来……”听语气羽夏不太愿提及这事,不过聆听对象是水音也就无所谓了。“那应该是我认识她以来她第一次喝酒,之前她是滴酒不沾的,结果第一回喝就过量了。”羽夏眼前浮现出了那时的情景。 “因为什么?”水音不解。 “因为一个男人。”羽夏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那种暗暗夹杂着仇恨的、鄙夷的眼神。 第六十二章 一头雾水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六十二章、一头雾水 羽夏和水音十分惬意的坐在自家二楼的沙发上,共盖一条织有花纹的宽毛毯。电视里播放着那种虽然看过但是再次看总能收获新东西的电影;茶几上,两杯热茶上空的水雾缕缕飘散,茶叶粒慢慢汲取着水分,舒展延伸至茶杯的边缘。 “几点了?”一段毫无征兆的广告将电影里颇有悬念的分镜彻底分离。水音捧起茶杯凑近嘴边,浓浓的热气让她再三犹豫到底要不要尝上一口。 不应该尝的,现在水音的舌头有些麻。 “差五分十一点,困了吗?”羽夏也端起一杯放在嘴边轻轻吹着。 “有一点。雾姐明天会过来嘛?”昨天三人吃到八分饱的时候一通分公司的电话强行将雾里带离了餐桌,毕竟是公差,身不由己。 “也许吧,别看她整天大大咧咧的,公司有很多事还是离不开她。”羽夏把这杯茶递给水音。 “嗯……雾姐从那以后就没有再找过男朋友吗?”水音把话题扯回了一天前,毕竟在餐桌上这种事是一带而过的。 “没有,也不知道哪种人哪点好,让她念念不忘。”羽夏很少对一个人评头论足或者是持有这么大的偏见,这让非常了解羽夏的水音觉得有些奇怪。 “你怎么知道雾姐还没有忘了他?”水音问。 “她每次醉酒后的神态都跟分手那时候的神态一模一样,烟火晚会的时候你没有注意到她那种绝望的眼神吧。”虽然电影早已开始,但两人已无心观看。 “被你这么一提好像是有一点……就像是映在她眼睛里的是我们俩之外的另一个人。”水音这句话说的有点诡异了,羽夏的后背用力向后贴了贴沙发。 “雾姐是七年前的今天和那个男人分手的,然后她在医院的监护室里迎来了第二十三个生日。” “原来是这样……”水音心里有些难受。 “表面看上去越强大的人,内心往往也就越脆弱。这句话是有道理的。想要弥补内心沉沦的勇气没有能力抵达心房,便只好通过话语和行为消耗殆尽。”时间久了,羽夏几乎已经忘了之前的雾里是什么样子的了。“她往年的生日虽然我没有祝贺过,也没有询问过,但是我猜她都是以‘在工作岗位上忙得焦头烂额’的方式度过的吧,至少这样,会减轻她的痛苦。” “希望雾姐明天会因为和我们在一起而淡忘这些吧。” “嗯,也许吧。” 那一天,雾里?香草在分公司的办公室里一直忙到深夜,她虽投入,但神情依旧。 她身前老板桌的角落里摆着那半瓶歪着软木塞、仍有些许凉意的白葡萄酒,估计这点少得可怜的酒是听不到第十二下钟声了。 …… “羽夏,帮我把那碗酱汁倒进锅里。”在接到雾里“这边忙得差不多了,天黑之前去你们那和你们一起过个生日”的电话后,水音和羽夏开始忙活起来。 虽说是在家里过生日宴,但饭菜也不能太寒酸了,这关系到两位厨神的门面。 “听雾姐的语气,心情还算不错?”水音问羽夏,是他接的电话。 “嗯,起码不像是喝醉了。”羽夏将牛排翻过来,浇上水音特制的黑胡椒酱汁,然后盛到盘子里,摆上西兰花和胡萝卜片。 两人身后的餐桌上从来没有摆放过这么多的菜。 “没关系,我今晚陪她喝。”水音打开冰箱,从大瓶柜里取出一瓶比较高档的红酒拿给羽夏看,稍带一提,这也是用那张卡里的钱买的。 “就这点酒,你都抢不过她……”羽夏打量了下净含量:一升多一点。 “这你就不懂了,我们陪她一起喝,这样就能控制她喝酒的频率。”水音确实能想出很多“虽然不知道好不好用但是听上去很有效果”的鬼点子。 “你可少喝点。”羽夏心想:这孩子一天天不学好。水音平日里是连“酒”这个字都不会提的,或许是因为日子特殊,让她对这种可食用的醇类混合物产生了兴致。 “放心啦,我不会喝多的……” “好像有人敲门。”羽夏把头扭向大门的方向。 “我去开。”水音把红酒放在桌上急急忙忙跑出去。 ――“弟媳~”雾里一步上前抱住水音。 从身高到身材,两人宛如姊妹。 羽夏闭了火,将最后一道菜放在桌上后,向门口走去。 “你们两个还要抱多久……”羽夏话音刚落,两人便分开了。 “生日快乐,雾姐!”水音把她迎进来。 “生日快乐。”这四个字羽夏说的很温柔。 “谢谢。”雾里看着他们的眼睛由衷的感谢道。她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的开心了。 “我们带你参观一下。”水音和羽夏一左一右,羽夏站的位置比两位女士略后一点。 “这里是卧室,白天的时候阳光特别好,就是外面的菜市场人来人往的会有些吵,今晚雾姐就和我住这张床,怎么样?”雾里当然同意了,她很高兴自己的弟弟和弟妹有个十分像样的家,简简单单的装潢、和和睦睦的生活,这是自己做梦都想得到的。“然后这边是洗手间,这里是厨房和餐厅……”羽夏跟在后面一并聆听着水音眼中的家,不得不承认水音现在已经是位合格的东道主了呢。他仍记得水音第一次走进家门时,他是如何向水音介绍这里的,相比之下,自己的那种推销说辞真的很难让租客有想要住下来的想法呢。 参观完楼上,三人来到餐厅准备好好的吃上一顿。 “你们做了这么多菜啊?”雾里略数了下,至少是个两位数,而且每道都是要耗些功夫的。 “盯着那瓶酒夸菜多还真是没诚意呢。”羽夏无情地戳穿她。 “嘿嘿嘿……”雾里不好意思的笑笑。 “你弟妹要陪你喝呢,她可是头一回喝酒,你今天算是享受特级待遇了。”羽夏坐在里侧,水音坐在他的旁边,雾里坐在水音对面。 “你也一起喝嘛,看在我过生日的份上。”雾里徒手拔软木塞的技术全暖风山岭第一。 羽夏听见这话,心里有些犹豫。若在以往这种情节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雾里见羽夏没阻止,并且他的餐位前也放着高脚杯,便会意的一并给他满上。 “祝你们两个终成眷属。”雾姐一杯未饮,脸上已泛起红晕。 “祝雾姐生日快乐,今晚吃得开心!” “祝我生活里仅有的两位女士,幸福、快乐。” 三盏酒杯撞在一起,发出悦耳的撞击声…… …… 下午的夕阳斜射进窗台,屋子里是诡异般的安静,甚至听不见任何来自窗外菜市场的吆喝声。混着灰尘味儿的酒精味儿不禁让坐在沙发床边的羽夏断了思路。水音就在一旁熟睡,不过他已经没有功夫去探究水音为何会睡在楼上了。他双腿无力的前伸着,揉着间歇传来痛意的沉闷的脑袋尽力回想着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他的记忆只能追溯到干杯的那一刻了,不,还有一个片段…… 他们提到了一个名字―― 以岩?御乌。 第六十三章 新员工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六十三章、新员工 这是一间装潢极简的办公室,甚至安一颗白炽灯泡都是奢侈的。 一位实际五十岁,看上去也就四十岁左右的衣穿标准政府官员工装的男子面前放着一摞贴有封条的档案。这档案袋和桌子上的其它档案袋并不是同一个版式,这种档案袋五年前就已被淘汰了。 “时限到了吧?”上司模样的男子是对着立侍身旁的一位戴眼镜的白发男子说的,那明显被酒精摧残过的声音证明他至少是个处长。 “今天刚刚好。”男子的嗓音极具磁性,如果他就这样走在大街上,一定会有人猜测他是一位电视台的播音员。 “年假还没休完吧?” “没有,不过我不需要那种东西的。”男子的语气中听不出一丝怨言。 “不过你到那边也算是休假吧,任务期限很长,你可以四处逛逛。”说完,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件档案,“这个给你,下车之前要背熟。” “以岩?御乌。”他顿了顿,“每次负责写这个字的家伙都不一样呢。”男子借微弱灯光观瞧着档案袋子上唯一的手写字。 “如果你回来的时候那个老家伙抢了你的食,你可不要生气。” 御乌憨笑一声,“我们互相又不认识,气馁又能怎样呢?”御乌转身离去,看来在车上他又有趣事要干了。 执行人:以岩?御乌。 任务:调查幽桃?皇翼申请政治保护之前的所有相关信息,其中配偶为重点调查对象。 里面还有一份求职简历和其他相关的东西。 “真是个有故事的人啊。”御乌看完这些笔墨不禁感叹道。 ――“雾姐!”留着寸头的笑容灿烂的小羽夏手中拿着一封信跑进员工餐厅,在人海茫茫中找到雾里。 当时年仅九岁的羽夏经常到集团里面找雾里玩,或许是因为代沟小吧,再或者是因为早铭拘身于工作无暇陪他玩耍。 那时的木辰海运商业集团还是很弱小的,公司职员也不多,属于扩张期,雾里也只是位财务部的小主管。 紫色卷发刚刚及肩的雾里伸手招呼他,让羽夏坐在自己腿上。 “姐姐的信。”羽夏的声音就像是用甘草卷着的薄荷糖。 “恩?我瞧瞧。”雾里接过信封先瞧了眼寄信地址,是来自暖风山岭自由搏击评委会的。 “过了!”雾里一眼便扫到了最后几个字:授予雾里?香草――“教学级”段位。 “什么过了?”羽夏身向后仰,以便从雾里颈部与书信的缝隙中看到内容。 “搏击考核啊,虽然离规定年龄差了一年,但还是通过了。”雾里得意地笑笑。 “搏击?”羽夏颇有兴趣地问。 “恩,强身健体哦,羽夏想不想学?”雾里抚摸着羽夏的后脑勺,刚好可以促进血液流动的温度传入雾里的手心。 “学完这个可以保护姐姐吗?”羽夏向后扭头看着雾里。 “可以啊,你好好学,将来就可以保护姐姐了。”虽然雾里并没有希冀眼前的这个小家伙保护她,但是羽夏童真的话语的的确确渗入了雾里花季的少女心。 “那我要学!”羽夏从雾里腿上蹦下来,“我等你下班再过来!”羽夏正处在换牙期,所以笑容特别有传染力。两人互相挥手告别,羽夏便一路小跑离开了。 …… “主管,公司有位新人来应聘,我看他的简历还不错,您看您要不要见他一面?”站在门口的是副主管尘筱,年龄与雾里相仿。雾里对她并没有好感,以雾里的话说:是一个嫉妒心强到扭曲的家伙。不过,看尘筱对雾里毕恭毕敬、礼让三分的样子确实很难让人把她和那种市井小人联想到一起。 “哦,我这就去。”雾里出于礼貌以微笑回应。尘筱这一套骗得了别人,骗不了她。 会客室里,仅有一位白发男子背对着玻璃格挡,男子坐姿端正,双手微握置于腿间。 “你好,你是来应聘的?”这种人雾里见得多了,以这身打扮推测,不是刚毕业的学生就是其它企业裁员之后无处可去的可怜的单身汉,不论以上所提的哪种人,都不会因为这点可怜的薪水以及不成比例的工作量而驻足的。所以雾里只是来和一位陌生人一起喝杯茶、聊聊天,并告诉他停车发票在哪里取而已。 “您好,我是来应聘财务助理的。”御乌见雾里走进来,很有礼貌的起身立正,然后目送着雾里走到长桌的另一端。 “坐吧。”雾里心想:还挺有礼貌的,看样子应该是第二种。 两人坐下后,雾里快人快语道:“喝茶还是喝咖啡。” “和您一样就好。”御乌从公文包里取出简历,字体朝外放置在雾里的面前。 雾里从身侧的抽屉里取出两枚茶包,又坐转椅滑到咖啡桌旁取来一壶热水和两只纸杯。 “这是我的简历,请您过目。”御乌毕恭毕敬地样子实在是让雾里觉得自己有点不太礼貌。 雾里把茶水放在御乌左手边,回手抓住简历翻起来。不得不说,内容还是很丰富的,不过现在是时候让这位倒霉蛋知晓一下现实社会的残酷了。 “简历倒是合格,我可以考虑给你这份工作,但是丑话说在前面,新员工头两个月是没有工资的,而且每周休息时间不固定,加班时间也不固定,换句话说,都是我说了算。如果同意你就留下。”雾里像开火车一样一股脑的把话说完,不过她还强行憋了一句:“慢走!” “我同意,现在开始工作吗?”御乌恰好是那个既不需要可怜的工钱,又喜欢尽可能地多留在公司的人。 雾里的那句“慢走”差点咬了舌头。 “那……你跟我过来吧。”雾里倒显得有些措手不及。 怪人!她想。 两人一前一后,踩着高跟鞋的雾里要比御乌矮上半头左右,等电梯、进电梯、出电梯,直到进了财务主管办公室两个人才继续了刚才的谈话。 办公室有三张桌子,一长两短,长桌横于办公室最里面,紧靠着落地窗。两张短的一左一右垂直于长桌,靠西侧的归属于副主管,靠东侧的是空桌,上面是乱成一团、互相枕藉着的报表和档案册,桌子上未被覆盖的“偏远”区域已被灰尘染成暗棕色。 “这是你的位置。”雾里指了指那张被压榨得很惨的空桌道。“自己收拾下吧,桌上的东西都拿去给隔壁屋就好。”雾里猜测这个人还没有真正理解她刚才所说的话,一旦他明白了,雾里会留都留不住的。 出乎雾里意料,御乌对整理杂物这种事很在行。 御乌对新公司的财务流程掌握得也出奇的快,雾里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这样的人是怎么混成这个样子的? ――就像是不图名利,怀有他意的间谍一样。 雾里还是不习惯像猜小说剧情走向一样猜测现实生活,她管这个叫做“妄想症”。 会是个好员工吧,雾里心想,但愿他能坚持到最后。 习以为常的加班如期而至,副主管用了很巧妙的借口把工作都推给了雾里,这种事她常干。雾里并不愿意去计较这种事,说实话,是她的性格如此。 过了晚上六点之后的公司是另一番景象,从外观看,亮灯的屋子只有那几间而已,从内设看,有键盘声传出的办公区就那几片而已。 当时针迈着艰难的步伐挪到数字“七”上面时,雾里已经记不清自己吃没吃过午饭了,但是她觉得肚子好饿。 可是她不好意思在新人还在埋头于工作时自己去休息。 “喂……以岩。”显示器半遮着雾里的脸,祖母绿的右眼盯着神情专注的御乌。 “主管,什么事?”御乌扭头时脸上很自然的浮出微笑。 “材料还有多久能交给我?”雾里的本意并不是催促,她知道,那些材料就算是神速也要等到明天。 “估计还要五个小时左右,您有事的话就先回去吧。”御乌真是难得的好下属。 雾里就算原意是要回去,这下也不好意思了,而且她只是想为“想吃饭吗”这句话做铺垫而已。 “我饿了,你要吃点什么吗?”雾里摇头之后立刻说道。 “不饿,您去吃吧。”御乌微笑时偶尔会眯眼睛,眼睛眯成一条缝与他的镜框重叠。 雾里犹豫了一下,还是在肚子喊冤之前离开了屋子。 大厦旁边的小胡同里有很多小吃摊位,这些摊位在太阳落山、熙熙攘攘的人群往家赶的时候出现,在夜深人静,明月当空时消失。雾里从保温袋里面挑了一盒盖浇饭,然后又去街道对面买了一袋炸丸子。 “分两袋装吧。”雾里想了想道。说着,她又回到卖盒饭的地方买了一盒跟自己配菜一样的盖浇饭。 雾里抬起袖子,借着小摊上方的黄色小灯泡看了眼手表,分针竖直向下。 羽夏现在应该是刚写完作业,准备看电视吧?认识他也快四年了,他就像自己的弟弟一样……令雾里感到高兴的是,他们俩之间并没有因为雇佣关系而变得有隔阂,雾里眼中的羽夏很可爱、羽夏眼中的雾里很温柔,所以他们才会亲近彼此。尽管公司里面还是会有人说闲话。 雾里起初还有些介意,不过流言蜚语显然是经不起时间的考验的。 当雾里步入自己办公室所在的那条走廊时,她才明白在宁静的走廊里,室内的键盘声会显得如此嘈杂。 第六十四章 当一切都变好的时候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六十四章、当一切都变好的时候 雾里将御乌的那份放在他桌角的时候眼睛并没有注视那个方向,而是径直地毫不停顿地向自己的位置走去。两人虽然都没有说话,但是御乌应该会有些惊讶吧。 电脑屏幕挡住了雾里那并不算拘谨的吃相,这盖浇饭她已经吃过一圈了,她认为最好吃的还是肉末茄子饭,咸淡刚刚好,不像别的,吃完还要喝一肚子水。 她听见了椅子腿挠地面的短促的刺耳声。 雾里连忙抽了张面巾纸摁在自己的嘴上,然后故装淡定的抬起头。 御乌从电脑屏幕上方双手递过一张纸币,面额刚好是花销的一半。雾里见状摇摇头道:“不必了,会报销的。”雾里用手指指桌前的钢制三角位牌――“财务部主管”。 御乌很温柔地冲她笑笑,“这真是方便多了,谢谢您的照顾。” 雾里点点头,便不再搭理他。时间紧迫,九点之前完成的越多,明天下班的时间也就越早。 御乌回到自己的座位,三口两口吃光那盒盖浇饭,然后双手继续敲击着键盘。对他来说,真正的意图被识破的几率是极小的,所以他所处的环境对他是否友善并不影响他的目的。但是同样是生活,谁不想过得好一些呢? 有了御乌存在的办公室可谓是顺风顺水,这种不可多得的劳动力很快便成为了雾里不可或缺的帮手。两人配合得很默契,如果是外人进来,一定会误以为御乌是副主管,而尘筱只是个游手好闲的讨人厌的家伙而已。 御乌很快便察觉到了这一点,准确地说,是在他出现后的第二个月月初――那个公司例会上。 在雾里做完财务报告之后,大屏幕上最后一页的右下角竟然出现了御乌的名字。 这是很正常的,因为这个大纲是御乌帮忙归纳的,所以上面应该出现他的名字。 但是上面却没有尘筱的名字,因为雾里并没有把她的名字打在上面。 这也很正常,因为在雾里和御乌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尘筱什么都没有做。 但是尘筱是副主管,而御乌只是个公司新人而已。 披上“人文关怀”的外套后,这就显得不正常了。 按顺序来说,御乌最先皱的眉头,因为他知道,引来过多不必要的注意会影响他的调查。其次才是尘筱,雾里的此举让她丢尽了面子,尽管雾里只是很正直地实话实说而已。 早铭并没有在意这种事,他们都只是员工而已,他关心的是内容。 …… 一点点的真实以及一丢丢的嫉妒,这两种东西被禁忌地调和在一起,将原本不属于御乌的剧情牢牢锁在了他身上,并且被一连环的事件勾勒成了悲剧。 ――早知道会这样,御乌当初就应该留意到这一点的。 简而言之,那个事件当时并没有造成什么惨重后果。所有人还是坚守在岗位上,一如既往。 在御乌得利的帮助下,雾里很快从财务部主管升职为融资策划主管,当然,御乌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她的助手。 两人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好,现在他们时常会一起去吃个工作餐,吃饭的地点也从办公室里转到了街边的小餐厅。两人经常会热火朝天地讨论一些工作上面的事情,雾里有时也会跟他分享一下自己的私事。 雾里的父亲过世后,母亲和自己的姨妈生活在一起。雾里的父亲曾是一名国家级搏击选手,在一次比赛中因为护栏质量问题,摔下比赛台猝死;母亲是一位初中教师,是通过别人说媒认识的雾里的父亲,母亲是乐天派,所以她并没有因为丈夫的逝世而郁郁寡欢。 御乌虽然并不清楚自己的生日,或者说他记不得哪个才是真的,但他觉得自己应该比雾里大上几岁,至少三岁吧,他这样想。 每当雾里倾诉的时候,御乌就会静静地聆听着。御乌不抽烟不喝酒,雾里也是,那个时候两人一起喝过最刺激的东西也就是富氧水了。 稍带一提,羽夏在搏击学习方面很有天赋,经过五个月的训练已经略有小成。虽然身体并不强壮,但是他已经可以熟练地利用对手的弱点和强项来击溃对方了。 ――不投入进去,是不可能完成任务的。但一旦入戏,御乌也就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那天,雾里的融资发生了大失误,这个重磅炸弹是在那天早上,雾里刚刚抵达办公室时爆炸的。一个计算失误,直接造成了公司一百五十万的财政亏损。这件事是绝不会自然发生的,内行人一眼便能看懂。像雾里和御乌这种内行中的当事人,更能明白这到底是谁搞的鬼。 看来尘筱这个财务部总管当得略有起色啊。 御乌当然知道是尘筱使的手段,但是他不可能将它公之于众,因为这不是他的任务,而且他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承认:自己已经监控了整个公司的网络系统。 但是看到雾里红红的眼圈,御乌的心开始隐隐作痛了。 他不相信一见钟情,他的工作告诉他,一切的一见钟情都是阴谋。 他更害怕日久生情,他的工作告诉他,一切的日久生情都是泡沫。 御乌在和雾里一起欢声笑语的时候不止一次告诉自己,这只是工作,自己不属于这里。 按理说,向他这种久经沙场的人,是不会堕入红尘之事的。但是雾里不同以往,这个女人,眼前的这个女人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把自己完完整整地展现给御乌,她高兴的时候会分享给御乌让他一起高兴;难过的时候就把悲伤和委屈诉说给御乌听,即使御乌并不能完整的理解她的故事。 她笑的时候,脸上会露出酒窝;沮丧的时候,眼角会向下低。她喜欢吃辣的东西,不喜欢吃豆制品。她每隔两周会回母亲家住一晚上,并且第二天一早一定会下楼给母亲买无糖豆浆和奶黄包。她今年二十三岁,没处过男朋友,毕竟工作占用了她大部分时间。她最喜欢的环境是住在海边的别墅里面,前面是沙子路和椰树林,后面是一座生机盎然的小山…… 一位连自己名字都近乎忘记的野兽在搜寻猎物时,为了一只绵羊而驻足,并且记住了对方的一切。 他自己都不清楚到底该不该在这个时候帮她一把,这张紫色头发下的委屈脸他也许这辈子都无法忘记了…… 如今调查的结果上面很满意,雾里在公司也拿到了自己想要的职位,同事们也因为他的为人处世得道而处处照顾他。这么说来,他刚到这里的时候,真的是百废待兴呢。 ――或许,当一切都变好的时候,自己也就该离开了,不是吗? 第六十五章 纪念品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六十五章、纪念品 御乌能为雾里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把这个天大的窟窿独自揽下来。 辞职,意味着自己的假期开始了,与雾里的纠葛结束了。 这样也好。 ――当一切都变好的时候,自己也就可以离开了。 御乌如此反复的告诫自己。 至少这样离开,自己会显得很洒脱、很传奇。 雾里没有说什么,她那一天把所有的情感全都隐瞒在了心里,这也是让御乌有些庆幸的。 ――“我不在了以后就别那么直率了,有些想法不要轻易的告诉别人哦。” 雾里约了他晚上去那家咖啡厅碰面。 御乌在读到短信后强忍着摁下了“删除”键。 当初是因为任务而接近她,现在任务结束了,这份友谊,或称为感情,也就没有必要进行下去了。这样不辞而别,很公平、很安全…… …… 可是为什么自己会这般的不甘啊? 就像自己亲手丢了最宝贵的东西一样! …… 离赴约的时间还剩下三个多小时,御乌已经接近窒息。他从没有如此迷茫过,他多希望自己只是个刚刚失业的可怜的小员工! ――早知道会这样,御乌当初就应该留意到这一点的。 当御乌坐在咖啡厅那软绵绵的沙发上时,他觉得自己坐在了千根针上面。这些针竖直贯穿他的头部,刺得他头皮发麻。 然而当玻璃木门上挂着的风铃响起的那一刻,他任何感觉都没有了。因为他已经逃不掉了。 雾里穿着那套御乌十分熟悉的便装闯入咖啡厅,任凭玻璃门以大角度闭合――就像电影里,风尘仆仆的女主角走进人心惶惶的急诊室一样,以最高速接收着门这边的信息。当雾里定位到御乌的方向后,她短促的步伐就如脱弦之箭带起的风声。那对红肿的眼圈应该是这一下午的成果,因为御乌中午离开时雾里还是一脸的木讷。雾里的手包被主人无情地撇在了玻璃窗与沙发的边际处,发出闷闷的捶胸般的声音,而雾里在坐在御乌对面那瘫软的沙发上之前,没有说一句话。 御乌不知该说什么,他应该离开这里的。 雾里以双臂做枕,头借助惯力敲上去,却没有弹回来。 即使在雾里坐下以后,她也没有说一句话,有的只是她不停颤抖且柔弱的身躯和细微的抽噎声。 御乌本想轻轻拍拍她的肩,以告诉她自己一切都好、不必担心的方式来安慰她,使她停止哭泣。但是御乌迟疑了,这是他的任务吗? 第一次做任务栏以外的事,御乌有些惊慌失措。 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毕竟越来越多的人的目光开始朝这边汇聚。 “别哭了,我还会找到工作的。”御乌选了一句最普通的话来安慰她。 雾里不吱声,也不理睬他。 御乌伸到半中央的手不得已落在了雾里的肩上,雾里的肩很细嫩,骨架很小。 雾里哭得更厉害了。 御乌一边在心里说着此生以来的第一句“女人真麻烦”,一边从桌旁绕过去,坐在雾里的身边(其实只有半个身子能着落在沙发上,身子全靠双腿保持平衡)。 御乌抬起肩,绕过雾里身后轻轻搂住她。他很小心翼翼,就如同初学者一样。 雾里又改哭泣为抽噎了。 看来有些好转了。御乌如此想着,把手悄悄抽回。 就在这个看似漫长的动作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准确地说,刚刚抵达雾里的脊椎时,雾里猛地甩出一只手,准确无误地截获了它,并将其朝着自己肩上扔回去。 御乌当然明白雾里的意思,即使他是个初学者。 两人就保持这样一种算不上优雅,甚至还有些古怪别扭的姿势直到服务生端来两杯拿铁咖啡和两根调匙。 在此期间,御乌只能正视着面前这张亮到反光的大理石桌,端详着自己的影子:那个戴着眼镜,蓬乱的白发,一脸茫然不知何去何从的家伙。 雾里的情绪发泄得差不多了,就像是开闸放水的水坝一样,到最后只剩下涓涓细流。她抬起头之前凭方向感摸到了纸巾盒,并在抬头的同时抽了三张纸蒙在自己的脸上,用力擦了擦。 哭成这样,妆早已花了吧。 御乌也抽了两张纸,想帮她尽可能的修成“一抹淡妆”的模样,而不是放纵它“描绘山水”。 雾里并没有阻止他,事实上她很希望有人能帮她“把把关”。毕竟是成年人了,这点面子还是要计较下的。 “哭够了?”御乌借机抽回了手臂,由于长时间保持“既不敢全落在她的肩上,又不敢完全离开她的肩”的尺度,他的手臂有些发麻。 “嗯……”虽然算不上一句话(连一个字都算不上),但是她终于发出了除了哭泣外的第二种声音。 “尘筱在那之后又找你麻烦了吗?”御乌问她。 “没有,她好像被调到了别的分公司。”雾里很不愿提及她,如果不是为了回答御乌的话。 “那就好,一切都会过去的,回归原样。”御乌放了心,他的善后工作一直很到位。 “才不是!”雾里激动地险些又哭出来。“你……已经……回不来了……”雾里如今每每回想起当初面试御乌的场景,都会感到深深的抱歉。早知道上天会这样捉弄她,她就应该更加珍惜这五个月才对。 “我一直在啊。”御乌违心地笑笑。 “那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雾里蜷着双臂,双手的拇指互相刮着。 御乌是很敏感的,他很清楚雾里此刻在想什么,所以他选择了沉默。 雾里不想要他的沉默,所以连留给他体现沉默的时间都没有。 “呐,至少在你想见我的时候,就来见我吧,好吗?”雾里的嗓音在颤抖,就如同喉咙上系着千斤坠一样,触弦便断。她以转向御乌为开始,以倾诉心意为过程,以含泪微笑为结束。 ――雾里此刻的这个表情,融化了御乌那最后一点坚硬的、被虚假和混沌浸泡着的外壳。 御乌这时才感觉到,实实在在的世界并不是昏暗幽邃的,而是充满温馨和希望的。 ――两人离的很近,这是工作期间从来没有过的,近到御乌可以嗅到雾里用的洗发水的味道。 御乌也不知道自己的理智飞到哪里去了(最有可能是随着外壳一起消散了),他的荷尔蒙显然已经接替了“理智”的职位,在他的脑海里拉响了警报―― “警告,您正在靠近生物体‘雾里’,并将于三秒后撞毁。” 但是荷尔蒙并没有示意他停下来。 ――早知道会这样,御乌当初就应该留意到这一点的。 当两个人触碰到彼此的心跳后,一切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雾里觉得眼角有些发痒(或许是眼线膏在作怪),所以她想通过紧闭双眼来消除异样。但在那之前,她轻轻摘下了御乌的眼镜,然后搁置在了咖啡桌上(这次的动作比起刚刚丢手包的时候要温柔得多)。随后,她从后方环绕住御乌的颈部,将彼此的距离拉近。 在一切都变好的时候,在它悄然离去的时候,有人发现了它…… 第六十六章 入戏太深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六十六章、入戏太深 在那之后,大概过了两三天的样子。那天御乌在电话里告诉雾里自己找了份新工作,其实那只是为了使她放心而说的善意的谎言而已。因为御乌是不需要干这种闲杂工作来养活自己的,即使设定中这个叫做以岩?御乌的人没有多少存款。 御乌现在可以好好休假了――当然仅限于白天。雾里加班的时候他会从附近的餐馆给她带些饭菜,他很清楚雾里的口味(总吃盖浇饭那种东西营养会失衡的,御乌这样对雾里说),它们被装在一个保温饭盒里面,然后他会驻足于街边的那盏被贴了寻人启事的路灯下静静等候她的身影。雾里每次从大楼里出来都会一路小跑到御乌面前,接过令人充满好奇的晚餐,俏皮地说句“谢谢”。她每周会给御乌结一次饭费,御乌并不拒绝,因为晚餐是可以报销的。 略有锈迹的路灯下,斑驳三点星光,交错两只人影,微起一丝涟漪。 慢慢的,御乌认识了羽夏。那是在一次搏击课上,御乌第一次目睹须眉之气环绕的雾里时,有那么几秒的不知所措(尽管他已经知道雾里精通搏击)。虽然这种拳脚跟他当初所学的那种还是有一定的区别(比赛用途和工作用途的区别),但御乌还是很知趣的在一旁观瞧着,不忍心打扰他们。 和雾里相处久了,使得御乌不可逆转地忘记了、摒弃了这空洞洞的外壳,就像一页页撕下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档案一样。但是,在档案的封底被丢进记忆的焚烧厂后,御乌脑海中留下的只是一张普普通通、有些泛黄的白纸,上面什么也没有。 ――连名字都没有。 所以,自己现在要扮演谁呢? 御乌那晚上独自在出租屋里发疯似地哭了,他哭得很伤心,伤心到他无法喊出自己的名字让自己镇静下来。 接着,他在昏黑的房间里不知道打碎了多少东西又撞击了多少东西,总之嘈杂的毁灭声不间断地在他耳边爆发、萦绕。还好那窗外的一轮弯月离得够远,不然也会难逃一劫,变得支离破碎…… 御乌再次拾回意识时已是第二天的上午,太阳光无法清洗掉御乌泪痕斑斑的脸,却刺得他眼睛发烫。他睁开的时候因为眼皮发涩而有些吃力,站起的时候因为昨晚的肌肉拉伤而有些不协调。 昨晚真的是把这儿弄得一团糟。 御乌捡起地上的手机,手机像发送“SOS”信号一样频频闪着绿灯。一共是两通未接电话和三条未读短信。 ――“我到家了,现在准备去烧个洗澡水好好泡个澡。明天是周五吧?我会早些下班,然后我们出去约会吧!” ――“在忙吗?明天有个电影不错,要不要一起去看,是一个特工潜入类的谍战片哦!” ――“我洗完啦,你不会已经进入梦乡了吧?唔……如果你想去看请明早告诉我吧,我挑个好点的座位。晚安~” 御乌立即回复道:“抱歉,昨晚很早就睡了,刚收到短信。嗯,当然要看,我晚上去你公司接你。” 短信发送完毕的同时,御乌的三叉神经如同中了钢针一样激起一阵剧痛,看来和昨晚逃不了干系。 胡闹了一晚,却依旧什么也没能想起来。 御乌彻彻底底地清洗了自己的脸,然后坐在沙发上数着假期的截止日。毕竟自己不是御乌,御乌可以永远地留在这儿,但他不可以。 就在他为将来如何向雾里告别而懊恼时,他脑海里闪现了一个念头。 他拿起手机,输入了一串加了域名的号码,然后编辑了这样一条短信:“我和御乌是一起出生的吗?” 对,他现在没有功夫去思考那些惨状。 手机马上来了一条短信,不过是来自雾里的。 ――“我猜也是。我订好票了,晚上见!” 御乌没有回复她,因为他知道雾里想挤出回短信的时间是需要付出很大努力的。 不一会儿,手机又响了起来,这回是来自那串陌生号码的。 ――“你知道因为你的无聊问题,浪费了一个通讯台吗?” 短信那边的人语气很强硬。 ――“我只是想用这个假期给自己过个真实的生日而已,毕竟是初次体验。” ――“年份是一致的,再详细的我也记不清了,过个生日哪来这么多说道?若不是看在你劳苦功高的份上,我才不会继续这种没有丝毫营养的话题。你是在度假,不是在过家家。”短信那边的态度很明确,他不会再接收御乌的短信了。 “是嘛……”御乌仰靠在沙发上,“我和她一样大啊……” 莫名的幸福感涌上御乌的眼眶,两行热泪挥洒在那张白纸上,书写了珍贵的第一笔。 孩童的游戏会让参与者们忘记归家的路途,这种被爱意与幸福充斥着的生活线会让冷酷无情的人丢下包袱。 每一个月,御乌都会收获新的感受,种种新鲜的感受在一步步的催眠他,让他毫不怀疑,自己就是御乌,自己就是雾里的男朋友。 这很可怕。 ――早知道会这样,御乌当初就应该留意到这一点的。 雾里的生日一步步接近了,御乌也准备了不少浪漫的招数静待展现――有些是看电视剧学的,有些是在网上查的。 想来想去,还是这样比较好…… 大约是十月十二号左右,也就是雾里生日的十天前。 那天御乌在商业街上闲逛,路过了一家金碧辉煌的首饰店。 首饰店的橱窗里是一些天价的奢侈品,目的是为了吸引那些刷着自己丈夫的卡丝毫不喘气的贵妇人,不过显然也会吸引一些坠入爱河的男人。 他觉得,如果是御乌的话,他会选择进去瞧瞧的。 离开的时候,他手中多了一个十几公分大的纸口袋。 他很高兴,他仍然比御乌要有钱。 回到家,打开灯,御乌独自坐在沙发上请出这个设计精巧的小盒子,轻轻掰开。 里面是一枚订婚戒指。 ――一颗梨形切割的天然蔷薇水晶独居中央,旁边嵌着七颗圆形切割的钻石,实乃人间尤物。 毕竟价格在那摆着。 御乌合上盖子,想象着十天后,他将其亲手戴在雾里手指上的那一幕。 此时他彻底忘记了,他的假期所剩无几了。 第六十七章 虚幻假期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六十七章、虚幻假期 两人成为情侣后的生活,以雾里的话来概括:是在这颠沛流离且索然无味的生活中的唯一一点香辛料。爱情带给人的不光是对生活的积极看法,更多的是对生命的珍惜。为了自己所爱的人而努力活得更好,这是两人的约定。 这期间他们一起去了很多地方,主题公园、电影院、海边、高山,总之涵盖了科尔国的所有地形和文化形式。御乌买了台相机,虽然只是那种便携式的傻瓜相机,但足够将两人的回忆记录下来了。 两人很对脾气,对一些棘手事情的看法出奇的一致,对一些哗众取宠的新闻也会发表相同的看法。可谓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浸泡在爱情蜜浆里的二人本以为就会这样无忧无虑的迎来雾里的生日,但是…… ——“你有新任务了,你的休假该结束了。”那串号码不再是五个月前的那个号码,但是信中的口吻却出奇的一致。 御乌收到这条短信时,刚好从街角的那家高档餐厅订好位置出来,他刚刚迈上人行横道,对面的红灯便亮起来。 手机屏幕刚刚暗下,御乌便用手指轻触边缘让屏幕继续发亮。他不知是该埋怨自己太沉迷于假期还是上面发的新任务姗姗来迟。 御乌刚向前走了两步就被迫停下等待右转的车辆,这时一股阴风贪婪地舔舐着他的后颈,让打了个冷颤的御乌拉紧了风衣的高衣领。 还未入冬,御乌的心已被冰封三尺。 ——“我可以晚几天回去吗?”御乌什么都不求了,他只希望能等到雾里的生日。 ——“最晚明天。” 御乌左侧里怀中的戒指盒压的心脏难以跳动,这枚戒指也许无缘和雾里见面了。 右转的车流变得稀疏,过往的人群开始代替衔之。御乌随着人群朝着时而三条腿时而两条腿的躲在灯罩后面的绿色小人走去,他每一步都踩在斑马线的边缘区域。 当御乌走到马路的另一侧时,他停下了脚步,站在了一个离红色小人很近的地方。 他抬头望望这黄昏,仿佛听见了来自绵薄云层以上的哄笑,这笑声瘆得人发麻,又叫人怒发冲冠,让御乌只想用最迅速的处决术消灭它。 可是他毕竟不属于这里,雾里也不属于他。 所以一切都要结束了吗? 反抗是不切实际且不负责任的。他在御乌和上级的包裹保护下可以成为任何人,但是没了御乌这个身份,他便谁也成为不了、在这个陌生的国家寸步难行。虽然他现在的这些存款足够他带上雾里逃到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过上并不富裕但会很安全并且充满希望的日子,但这是雾里想要的吗?雾里可能为他而抛弃掉现有的一切吗?就算雾里同意,他也不能允许她这样做。 御乌很清楚以上的任何一点。 他不该买那枚钻戒的。 他不该吻她的。 他不该赴会的。 他不该和雾里走得太近的。 他不该,来到这里的。这样的生活,让他想要有个家了。 一个早上苏醒就能见到雾里,晚上合眼就能梦到雾里的家。 那是多么的奢侈,虽然只差一小步就能得到了。 早知道会这样,为什么当初自己就是没有留意到呢? 不是留意不到,而是不愿去留意吧? 总之,他该告别了。 如此铁石心肠的人,竟然开始对这种过家家一般的分别感到害怕和不舍了。 第二天的下午五点,御乌准时站在木辰海运商业集团的大厦门口,血红的残阳比任何一天都要夺目。 看着远处雾里那期待已久的笑脸,御乌的嘴里泛起血腥味。 他忘记自己是如何开口的了,那时候的他并不是御乌,所以他不记得了。总之要表演的那么绝情,会相当费力吧? 肯定比求婚要费力得多。 雾里好像哭的很伤心,甚至比在咖啡店的那次还要撕心裂肺。因为这次御乌不会再坐在她身边笨拙地安慰她了。 …… 当御乌缓过神时,自己像是在某一个港口。 因为他听到了一个稚嫩但指向性非常强的声音。 “你给我站住!”那是羽夏,他站在仅有的光亮下。 “什么事?”御乌扶了下眼镜。 “是不是你把雾姐弄哭了!”年仅九岁的羽夏当然不清楚来龙去脉,他只是看到雾里的眼泪感到心疼和不平而已。 “是的,那又怎样。”御乌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嘴脸。 “叫你跟她道歉!”羽夏很激动,摆出御敌的姿势。 御乌很了解羽夏的搏击程度,如果羽夏的对手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负心汉,那么他会很容易地被羽夏击中要害,毕竟要害对于成年人和孩童来说是一样的。 但可惜御乌最懂的就是拳脚了。 不过他并不准备还手,因为他也希望能有个人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叫做“御乌”的家伙,这个人太可恶了,他恨之入骨。 “羽夏!”一种很尖锐的声音吓得羽夏头顶上的电灯泡频闪两下。 紧接着,在御乌看清楚这个人是谁之前,羽夏感觉自己被一位喷过香水的成年人紧紧地抱在了怀里。显然雾里是通过定位羽夏找到这里来的。 羽夏的那句“雾姐”还没有完全说出口,雾里便用一种御乌勉强能听到的沙哑的声音说道:“姐姐教你搏击不是叫你用在这种事上的……在你成年之前,我不允许你再使用它……”雾里的头抵着羽夏的耳朵,所以羽夏当然能感受到雾里那滚热的泪珠。 雾里稳定下情绪,站起身,面向不远处身处幽暗之中的御乌,轻轻地说了句:“你走吧。”然后带着脸上那心灰意冷的一抹微笑牵着羽夏的小手转身离去。 御乌目送着他们,直到最远处的月牙也映不出他们的影子。 远去的汽笛声有海鸥相随,但最美好珍贵的记忆却被独自留在了这片土地上,静待着天明…… 这个男人的假期,结束了。 第六十八章 知晓与否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六十八章、知晓与否 羽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想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摇了摇身旁的水音,她睡得香甜但是羽夏别无他法。 “喂,水音,醒醒。”羽夏附下身子,这时闻到了自己的衣服上有着很重的酒精味。他又贴近水音闻了闻,她身上的气味比起羽夏可谓是清香四溢。 “怎么啦?”水音看上去很是疲惫,从梦境中缓缓苏醒,不,如此疲惫应该连梦境都没力气建造了吧。 “我们这是……”羽夏本想问她:“我们这是在哪?”但是话到嘴边羽夏突然觉得这么问是毫无意义的而且水音是不会理解自己的意思的。于是羽夏想换个句子结尾,比如“我们这是睡了多久”或者“我们怎么会睡在一起”。但是羽夏又觉得这么问会很奇怪,因为这也不是他真正想知道的。 要怎么表达才好啊?羽夏的头好疼,他想不出来一个好的问句。 “我们这是喝多了?”羽夏最终以这个后缀作为结尾。 “嗯?”水音揉揉睡眼。她这个角度刚好会被阳光直射到眼睛,于是她朝着羽夏这边稍微扭头,枕在肩膀旁的被子上。 “你不记得了?”水音口中的那个“你”字说得很轻,应该是嗓音还没放开。 “大部分都不记得了。”羽夏有些着急了,他不会耍酒疯了吧? “嗯……”水音进入了回笼觉状态,瞳孔已有些向上翻了。 “喂,水音。”羽夏尽力压住自己焦急的语气,呼唤她弥散的意识。 但这是徒劳的,否则往日清晨羽夏也不需要定闹钟了。 羽夏摆正拖鞋,检查了一下穿戴,慌慌张张地下了楼。 楼下也是一片祥和、略含暖意的静谧午后。 卧室的门半开半合,羽夏并不打算进去,因为他猜不出雾姐到底在不在里面。他既然都能喝醉,雾姐一定已经“快活似神仙”了吧。 羽夏拐进厨房,他猜一会儿映入他眼帘的一定是杯盘狼藉、觥筹交错。 果然如此,嗯,程度略逊一些。 看来昨晚餐桌上的场面非常的失控呢。 羽夏的视线从杂乱的餐桌移到地面,他皱皱眉头,雾姐那边的地上多了一只空空如也的纸箱,那是用来装精制麦芽酒的。 这就是自己会喝醉的原因吗…… 不管怎样还是先想想怎样向班主任解释上午的逃课吧……而且要想出来两个理由才行。 羽夏用几分钟简单归置了残局,看了看表,离学校午休时间结束还有半个小时。他上楼把水音叫醒,总之不管昨晚发生了什么,还是等今晚放学回来再议吧。 羽夏在厨房留下字条――这是给雾里看的,虽然他不认为在他们离家的时候雾里会醒。字条的内容也只是嘱咐她出门要锁门而已。 “于是……你是怎样替我们向她解释的……”羽夏和水音遇到了正在操场上享受午休的成和西守,羽夏极少会让成替他打马虎眼的,因为每次成口中编出来的借口都是“一千零一夜”级别的天方夜谭。不过好在这回成机智地挡了下来,否则逃课是要遭到警告处分的。 “嗯……我跟她说你们上午要在医院……洗胃。”成挠挠后脑勺。 “洗胃!?”羽夏和水音的惊叹让周围不少同学知道了他们的归来。 “你到底帮我们请的什么假……”羽夏突然觉得谎言中的自己生活的好惨。 “嗯……食物中毒……不过别担心!我跟老师说是我们四个人一起吃的。”成降低声音继续说道。 …… 西守坐在长木椅上对水音拍拍身边的座位,待还没有完全睁开眼睛的水音坐在她身边后,西守关切地问她:“你们俩这是怎么啦?打电话发短信,样样不接。”水音先是深深打了个哈欠,然后一头栽倒在西守的身上,残念地说:“昨晚给雾姐过生日,结果睡得太晚了。”西守腹部以下胯部以上的位置枕起来比枕头还要舒服,水音情不自禁地蹭了蹭。 “咦?喝了很多酒吗……”西守低下头像寻找鲟鱼的猫一样嗅嗅水音身上的气味,发现并没有什么酒味。 “就喝了几口,但是谁知他……”水音朝羽夏努努鼻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开始我俩本想控制雾姐的酒量才陪她一起喝的,结果话题气氛上来了,场面就失控了。那一瓶红酒我喝了两杯,就是那种饭店里常见的杯型,羽夏喝了四杯。我还好,意识还算清醒,可是羽夏陪雾姐喝了第四杯之后就开始犯迷糊了。当时聊得热火朝天,雾姐见我们喝不动了自己就开始借着语兴自斟自饮起来,那时候羽夏已经完全沉浸在谈资中了……真是的,自打认识他就没见过他这么爱说话过。果然这就是酒精的不可思议之处吗……”水音不知是在叹气还是在打哈欠,总之是很难分辨的。 “你们两个的酒量真是般配呐。”西守帮躺在身前的水音梳着头发,中午出门太着急,水音根本顾不上这些琐事。 “嗯……”水音稍微眯上眼睛,以掩饰内心的羞涩。“然后红酒刚喝光不久,雾里不知给谁打了电话,不一会儿就有人送了一箱麦芽酒过来。那一箱酒我和羽夏一口没碰,全被她喝光了……”水音心想着:计划大失败! “你们是几点睡的啊?”西守梳理好了一侧后,水音默契地将头扭向外侧,然后西守开始梳理那些刚刚被压住的头发。 “嗯……大概四、五点的样子吧,总之是完全忘记了上学的事情……”水音有些羞愧地说。 “呐,你和成的兼职怎么样?照顾孩子很累吧?”水音问。 “嗯,还好,孩子很乖,所以相对来说好照看些。嗯……准确地说,小梨因为缺少朋友所以有些内向。” “有你们两个活宝陪她,她会交到很好的朋友的。”水音相信这一点,平时西守和成在教室混在一起时,总能成为笑点担当。“你们照顾到几点啊?” “一般是到晚上九点,偶尔会多那么十几分钟。” “然后华光就回楼上去喽?”水音做好八卦的准备了。 “嗯……”被水音这么一提,西守又想到了那个残念的晚上。 “嘿嘿,和华光住上下楼的感觉怎么样啊,有没有经常去串门之类的。”水音特意把重音落在了“串门”上。 西守露出一副“你还问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俩的事儿么~”的表情,幽幽地答道:“偶尔会去串门啊,经常是出于学习方面的事情吧,有时也会一起吃个晚饭什么的……”西守凑近水音的耳边故意一边呼气一边说:“你比我清楚这种感觉啊。” 水音的颈部缩了下,掉转惊慌失措的面孔道:“什……什么感觉啊……”水音看来是打死也不招了。 “还装?”西守笑得像只小恶魔。“本来成再三叮嘱过我,不能让你们发现我知道你们同居的事儿的,但既然你先提了,就不算我违约啦~”西守将准备挣扎而起的水音按在自己的腿上。“不说不放你起来哟。”水音的胳膊被西守锁住后完全使不上劲,这招西守绝对是跟成学的。“我会保密的,女生间的秘密~”后半句西守是一字一顿说的。 “嗯……我说就是了……”水音的面孔紧贴着西守宽大的校服,呼出的体温透过一个个细小的织孔印在内衬上。 第六十九章 佳酿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六十九章、佳酿 “那……你们……嗯……试没试过……”西守听完水音的陈述后支支吾吾地问。 “试过什么?”水音斜向上望去,只见西守的眼神飘忽、脸颊微红。 水音还是很善解人意的,只是她有些过度敏感了。“没有啦!你在想什么呢!”水音以为西守暗示的是那种午夜频道才会播放的东西。 “不是!是亲……嘴啦……”西守用那一抹灰色的双瞳望着不远处塑胶地。 水音也为自己不太纯洁的思想有些忸怩,不过她还是认真回答道:“肯定试过啊……毕竟都交往半年了。” 西守只是默默地点头,然后难掩失望地说道:“嗯,真好呢……” “言不达意,如实招来。”水音伸手挠了挠西守的腰,让她毫无抵抗之力。 “我说我说!”西守很怕痒,由于这个原因,成只敢摸摸她的头或者牵牵手,其他的部位只能先取得西守的许可。 西守将那天晚上的事情详尽的讲给水音听。 “哦~是这样啊~”水音挑挑眉毛,“真可惜呢。”水音坏笑着,毕竟西守对于这种事毫无经验可谈。“既然这样,那就再给他创造机会让他主动啊,毕竟这种事要女生主动会很奇怪吧。” “所以说……那要等多久嘛……”西守神色黯然。 “哈哈,总之等来了第一次之后,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水音以一个过来人的口吻说道。 “那……你们第一次是谁主动的啊?”西守问。 “嗯……”水音的思绪回到了今年初夏,仔细想来……“还真是我主动的呢……”水音记得当时自己是处于哭得稀里哗啦、少女心一塌糊涂的状态,那时的自己以任何一种方式向羽夏表达情感都是有可能的。 西守无奈的表情就像是在说“那你还好意思说‘女生主动很奇怪’这样的话啊”。 “唔……总之两个人经常凑在一起会有多机会啦,关键是要善于把握。”水音从没觉得情侣间接个吻是多么困难的事,也许是因为羽夏的功课做得比较到位。“要不……我现在直接喊他过来,咱们把事办了!”水音深吸一口气做出喊话的准备。 “别!”西守连忙用手捂住水音的嘴,由于声音太大,引来了正在谈论上午各科课程进度的羽夏和成的目光。 水音翻身而起,强忍着笑说道:“我们闹着玩呢。午休快结束了,我们回去吧!” 羽夏本想借着午休的时间问问水音有没有回想起昨晚的事情,不过倒也不是急事,等有机会再说吧。 下午的几节课羽夏水音两人着实当了把影帝,其实想演出食物中毒的那种病怏怏的感觉倒也不是难事,因为两人一下午都是无精打采的。拜它所赐,下午的体育课两人被安排在教室里上自习。 教室里很安静,夕阳沿着窗台划出一条整齐的晨昏线,麻雀有时会成群的盘绕在操场上空,先是逆时针两圈、接着顺时针三圈滑向天际。黑板上的水印还没有完全蒸发,有些已经干燥的地方蒙着一层渐变的粉笔灰。 羽夏和水音正在自学上午的课程,虽说内容没有多少,但要是想完成作业还是需要耗费一定功夫的。 水音正抄着笔记,便听到了羽夏平缓的问句:“你还记得昨晚的事情吗?” 水音的笔尖顿了一下,答道:“嗯,记得。” 她其实很不希望羽夏问她有关昨晚的事,因为羽夏和雾里在昨晚谈及的那些事在水音看来并不是美好的回忆,所以水音不想再提一次来影响羽夏的心情。 羽夏当然听得出水音说的“记得”两个字的尾音是向下的,所以羽夏察觉到了事情的不简单。 “到底怎么了?”羽夏也停下笔,温柔的目光落在介于水音的侧脸以及她的书桌之间。 “就从你喝完第四杯红酒之后开始讲起吧,因为那时候你已经有些晕晕乎乎了。”水音轻轻嗓,继续说道:“当时菜还剩了好多,可是酒已经见底了。已近半醉的雾姐吵着要打电话叫人送酒来,我一个人也拦不住她,所以就由她了。结果松露餐厅的服务生送来了整整一箱麦芽酒,直接勾引出了雾姐所有的酒虫。雾姐连饮了两罐之后便彻底醉了,开始神游四海、愈发兴起,而我们两个就在一旁听她讲那些五花八门的故事,再然后……”水音留意了一下羽夏的表情,“雾姐开始谈起以岩?御乌来。” 羽夏的眼神飘忽至自己身前的书本上,轻咳了一声。 “你跟我提起过的,那个男人。”水音是指羽夏跟她聊雾姐酒精中毒住院的那次。 “嗯,我记得。”羽夏点点头,“那件事情对雾姐的打击确实太大,我当时也不懂事,因为搏击的事情和她赌了好几天的气,在她住院的时候也没能好好照顾她。”羽夏的语气中充满了后悔和歉意。 “所以她把来龙去脉都讲出来了?”羽夏几乎用不着询问的语气,因为雾里喝醉了之后要么是席地而睡要么是滔滔不绝,绝没有第三种情况。 “嗯……所以我想……如果雾姐也不记得昨晚发生过什么的话,我们就不要告诉她这些了。”水音其实还有一部分没有说,雾里在那之后又大哭了一场,否则也不会天蒙蒙亮才睡觉。 “好。”羽夏点点头,突然又想起了一个问题:“那我是怎么和你住在楼上的?” “哦……这个啊……因为最后雾姐倒在桌子上睡着了,所以我就把她扶进屋了,当然了,酒味很足……所以我就逃到楼上去了。”水音回想起羽夏喝醉后的模样:面带着微笑,脸上泛着红晕,半眯眼睛,一言不发。躺在床上就像一只巨大的毛绒玩具一样,任人摆布~啊,不是不是,惹人喜爱。 两人继续为上午的课程而忙碌着,教室重归一片祥和的安静。 人的一生就是在不断地书写一则则故事,有的略显稚嫩、有的略显枯燥、有的略显悲伤。拿给别人看的、去炫耀的,一定是自己精挑细选的最光荣的故事;埋在箱底的、缠着十八圈绝缘胶带的,一定是自己觉得最羞耻、最俗套的故事。不过不论是哪一类,当自己以一种考古学家的心态去翻阅它们的时候,就只剩下了怀念和那抿嘴一笑。 第七十章 沂凉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七十章、沂凉 “喂?”在雾里枕边的床头柜上的翻盖手机第十六次响起铃声时,半睡半醒头昏脑涨的雾里终于接听了。她抻着长音,就像在参加拔河比赛。 在静静聆听电话那边的敢怒不敢言的手下发完牢骚后,雾里憨笑道:“啊,抱歉抱歉。我这就过去。” 电话那边又啰嗦了几句后,雾里挂掉了电话。 手机上方的时钟显示,现在是下午三点十分。 新港口建设企划由于没有得到雾里的本人签字,耽搁了大半天。这一耽搁不要紧,工程队的工期会足足后延两天,因为雾里没有提前联系建材厂将建材送到施工地点。 所以说,喝酒误事。 雾里看到了羽夏的字条,然后拿起笔在下面写上:公司那边有些事,我就先走了,餐厅就麻烦你们收拾了。好久没有过这么开心的生日了,谢谢你们两个。回见! 雾里简单梳洗后从冰箱里翻出来两片面包叼在嘴里,有条不紊地穿上外套,锁门离去。 …… 太阳落得越来越早了,羽夏和水音现在只能在教室里看到那斑驳的残阳。 转眼月末已至,三十一号那天,两人又去了那家银行,把这个月卖面包的盈余以及省下来的生活费存进卡里(五璃家生活稳定后,每次水音回家父母都会给她拿些钱,或多或少,买些好食材是足够了)。 “等去嘉年华的时候……”两人从银行出来时,羽夏对水音说。 “嗯?” “顺便给你看看衣服吧,不是有个什么展览会吗。”羽夏牵着她的手向学校走去。 “咦?不用啦,我衣服够穿的。”水音明摆着是不舍得花钱。 “听话。”羽夏松开手改为从后搂着她的肩。 “买来也没有机会穿啊。”之前两人这样一起走水音总会觉得害羞,不过现在剩下的只有幸福感了。 “有,你可以在家穿……”羽夏邪恶的笑容一闪而逝,“像上次那样。” 水音对换家具那天的“事件”记忆犹新。 “唔……嗯……”水音的嘴唇有些发烫。 四天后,嘉年华当天。 “西守还好吧?”羽夏和成在嘉年华的休息长椅上迎来了从洗手间走出来的水音。这场景如同等在手术室门外的家属在急切等待着主治医生的出现一样。 “她说头有些晕,现在在洗手池边挣扎呢,你们在这儿慢慢等吧。”水音说罢白了一眼成,“你也是,真敢带她去坐过山车啊!”水音转身回洗手间去陪西守了。 羽夏幸灾乐祸地瞧着成说道:“挨说了吧?” “车没发动前,她比我还兴奋呢!”成努努嘴,一脸的冤枉。 羽夏平淡无奇地看着成那张比窦娥还冤的脸,画外音是“明明是被你骗上去的。” “哦,对了,雾姐还没来吗?”之前雾里来过电话说港口在修缮要晚点过去。 “看样子她是来不了了。”羽夏并不是很希望她来,嘉年华和雾里并到一起会让他头皮发麻。 不多时候,水音搀扶着西守出来了。成看到西守煞白的脸,痛感从心脏传来。“小蒲,对不起。”成在她耳边轻声说。他万加小心的从水音手中接过她,几乎是把她护在怀里。“我给她吃了一粒晕动片,不过效果不是很好。”水音说。 西守像鸡蛋饼一样摊在成的身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摇摇头道:“已经没事了……就是……” “嗯?” “有点饿……”西守难为情地笑笑。 “我带你把这里吃个遍。”成宠溺的眼神不禁让站在另一旁的水音露出安心的笑容。 “你们先去玩吧,等我们吃完饭去找你们汇合。”成歉意地笑笑。 “将功赎罪吧,你这家伙。”羽夏说,“有什么事就给我们打电话,我们应该在展览会那里。”羽夏把其中一份地图交给成。 两队人马在“狂热过山车”的东南角分别,羽夏和水音准备去见识一下带有“异国风情”的商业展览会。 羽夏和水音对麦鸥斯提国多少有些了解,毕竟海灵镇这个地方是个信息中转站,各类各地的信息都会被传输到这里,然后再分往各自的终点。 麦鸥斯提在十几年前是有名的纺织大国,依靠地理环境和纺织手艺等得天独厚的条件,让麦鸥斯提足以用优质的纺织品打开国际大门。起初纺织品出口兴起于北部紫草河域一带,当时的老手艺人会将成品按价位分类,然后用一种双层的亚麻袋装好,两层中间掺些生石灰,这样走水路不至于让成品受潮混色。再后来每逢春秋二季紫草河域流量不稳,时而枯竭,所以国议会另设贸易区于如今的东海岸。当然,东海岸不再以纺织品出口为主,而是百花齐放、各显风采了。 商业展览会的人气丝毫不亚于隔壁的嘉年华,虽然两座场地只隔了一扇墙,但是给人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嘉年华的人群是无定向的,就如朝天空撒出一把芝麻,散落在地面上留下杂乱无章的图案;而展览会的人群都是统一从进口走向出口,就如一阵阵的蝗虫席卷庄稼,只需跟随着展会标识边走边瞧即可。 两人在入口旁的一家特色小吃店买了一些蟹足酥和酒心巧克力,蟹足酥是用来打牙祭的,巧克力是准备带回家的。 今天主要是给水音买衣服,这是计划好的。 服装区被食品区和电子商品区夹在中间,如果空无一人的话,站在主道这边可以看到另一边的收银台(每两个区域间会有一列)。展览会力争顾客认可商品的同时还要发扬本土历史文化,所以每一块展墙上都会挂置一些三十寸左右的长方形玻璃展框,里面配上与这个展区相关的小知识和历史背景。比如食品区会挑选一些地方名小吃来讲解,涵盖用材、制作方法、出处由来等等。 看得出,这主办方还是很走心的,毕竟人们对某些文化差异会首先产生抵触情绪,一旦这样,想打开新市场就会变得十分困难。 “那家怎么样,沂凉……我好像在暖风见过。”羽夏指向前方右手边的一家。这家店并不像其他的那样彰显各种营销策略:特价和热销的服装被挤在店前的衣架上,看上去店员们恨不得直接举起衣服递到顾客的眼前去。这家店没有吵吵嚷嚷的客流和销售员,没有像菜市场卖白菜那样把衣服随随便便的和人群搅在一起,更没有那种花哨的只为了引人注目的摇滚音乐。这家店在这“高压蒸锅”之中处之泰然、安之若素,完全不受人声鼎沸的影响。 “嗯,好。”水音两只手拉着羽夏的右臂,时刻被羽夏护在身后以免被人群冲散。 “欢迎光临,沂凉服装。”距店面的玻璃门大约有三步远,站着一位看上去富有经验的中年女士。 “有没有觉得耳边瞬间安静了许多。”水音踮起脚在羽夏的耳边说。 羽夏见她要耳语,便默契地俯身聆听,同时右手防在她的身后。 “所以我的选择是正确的。”羽夏也附耳回应道。 刚刚那位销售员始终离二人保持三步远的距离静静跟随,很有礼貌,也很规范。 羽夏通过水音那黑里透着绿的眼神就能知道,这里肯定有她喜欢的衣服。 “你慢慢挑,有事就叫我。”羽夏看这店里顾客也少,还很安静,便放心让水音自己去逛。要不一个大男人跟着一起挑女装,总有些不妥。 水音在那边和销售员聊得火热,羽夏在这边体验着阅读“纺丝”的乐趣。 这时他的余光刚好扫过收银台,模糊的视线里是一位少女,年纪和他相仿。 最引羽夏所注意的,是这位少女戴着的一顶帽檐宽得夸张的遮阳帽。 第七十一章 相生相克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七十一章、相生相克 她难道是这家店请的模特么……羽夏认为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了,毕竟这里连半个太阳也没有。不过模特不应该是站在入口两侧吗,这样悠闲的坐在收银台后面真的拿得到工资吗…… 羽夏跟随水音的脚步来到另外一个区域,这边主要是卖毛衣和绒衣的。羽夏站在收银台右侧的一小块空地上,颇有兴趣的开始了解“段染”技术。 而那位少女就在那儿静静地坐着,帽檐的阴影下一对赭石色的眼眸直视着正前方。那种旁若无人、不食人间烟火的眼神仿佛是在告诉所有人:不要来打扰我。少女身穿蓝色连衣裙并衬有雪白的披肩,双手挽于身前,神态优雅、姿态端庄。黑色的长发听话地直垂到她的椅子上,远看就如一台蜡像。 羽夏拜读之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踱步到收银台的左侧,准备一览“扎染”的风采。 就在他刚刚浸入文化知识的海洋中时,那位端庄的如女王一样的少女开口了。 “那是你女朋友吗。” 空灵的声音以降调问道。 羽夏听得出声音是从右耳边传来的,但是当他看向这位“模特”时,却发现她依然直视着正前方。羽夏那一瞬间戏剧性的猜测:她的颈椎是不是不能扭动,就像那天落枕的自己。 尽管羽夏并不确认她是否在与自己讲话,但出于礼貌羽夏还是答了句“是的”。 这时少女又开口道:“你不去看看男装吗?” 羽夏一边读着第三行一边答道:“不必了,今天只是陪她买。” 少女仿佛对他的回答丝毫不期待一样,或者说根本没有想倾听这句回答的打算。她几乎在羽夏说完“买”字的同时便再次问道:“你们是镇上的学生?” 羽夏略皱皱眉,在目光从第三行换到第四行的这段时间里答道:“嗯。” “哪所学校?”语气同上。 “星语高中。”这个人给羽夏的感觉很不好,虽然羽夏处事圆滑,但是他也有讨厌的那类人,比如眼前这位满脸写着:不可一世、骄傲自大、孤芳自赏的女人。 羽夏假装已经读完了全部,转身欲离。 就在羽夏重新走到“段染”的位置时,身后又传来了一句话,禁锢了羽夏逃离的脚步。 “如果有什么意见可以来找我,我叫久折?凉音,这里的老板。”这句话的声音要比之前的大一些。 羽夏的第一反应以为她是指“对她的意见”,而不是“对服装的意见”,所以他差点把真实想法说出来。不过他很快便根据凉音后面的话理解出了正确的意思。 “嗯。”羽夏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趁她还没有问出下一个如同查户口一般的问题之前,他要逃离这里。 凉音望着他的背影,重新摆正了自己的头部,继续“神游”着。 羽夏来到了更靠里的一则“蚕茧”下,虽然这一则没有收银台旁边的吸引羽夏的兴趣,但是无伤大雅。 羽夏刚刚读到第五行,便感受到了身后传来的强烈危机感,就如同在深山老林里被棕熊盯上了一般。 他用余光看到了缓缓接近的遮阳草帽以及上面系着的粉色蝴蝶结。 羽夏咽了一口唾沫。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信息在被一点点的窃取掉。 其实凉音只是路过而已,她要回那间挂着“闲人免进”的牌子的房间。 但是羽夏不清楚这一点。他尽可能的投入到阅读当中,以表示对凉音的无视。 这时羽夏的左耳最先接收到了一种声音,还好,这回是他很熟悉很喜欢的声音。 “羽夏!能过来帮我一下吗?”水音在召唤他。 羽夏当时郑重地在心里对水音说了三声“谢谢”。 他转过身,绕过呆滞在原地的凉音(他当然不会见到凉音那惊愕的表情),快步向水音走去。 “你说选哪个好?”水音双手各举着一款高领毛衣,一款雪白、一款雅紫。 “我都喜欢。”羽夏还是很佩服水音的眼光的。 水音料到他会这么说,“那……我试穿一下,你再挑。” 羽夏欣然点头。 他现在丝毫感觉不到凉音的存在了,尽管凉音现在正满怀敌意地瞪着他的背影。 不多时候,另一种水音出现在了羽夏的眼前,这种试穿的方法不仅没有让羽夏更容易的做出选择,反倒让羽夏坚定了两件都买的决心。 这时水音发现了伫立在那的少女,那眼神仿佛要将羽夏生吞活剥了般。 水音用羽夏的身躯挡住了自己与凉音的可视线,并悄悄地向羽夏递了个眼色。 两人默契的程度没得说。 羽夏警惕地回头看向凉音的同时,她也正朝着自己走来。 “木辰?羽夏。”凉音吐字清晰,神情严肃。 羽夏皱皱眉――她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姓氏的?难道以前在哪见过?她要干什么。 水音在羽夏身后探出半个身子,一脸木讷地看着这个她也误以为是模特的女生,附在羽夏的背上问:“你朋友?” “不是。”羽夏本就对凉音没什么好感,这下子就更反感了。 “你,跟白羽什么关系。”凉音直截了当的问了一个羽夏和水音无论如何也猜不到正确答案的问题。 “什么?”羽夏的声音要比水音略大些。 “为什么你会让白羽改变主意!”遮阳帽下难以掩盖的怒气已凝缩成了杀气。 凉音的语气很强硬,真的像古代的女王发号施令一样。 “谁是白羽,我不认识她。”羽夏开始怀疑她认错人了。“你认错人了吧?”羽夏补充道。 “你还认识其他的木辰?羽夏?”凉音稍微扬起下巴。 “她是谁啊……”水音虽然是局外人,但是她不喜欢来路不明的女人对羽夏又喊又叫。 “这儿的老板。”羽夏侧头对水音解释道。 在知道对方的身份后,水音就更来气了。 有这么对“顾客”说话的么! 水音一步闪到羽夏的身前,右手下意识的将羽夏护在身后,又向前稍微迈了两步说道:“你什么意思啊?!不认识就是不认识,你这是什么态度啊?我们惹到你了还是怎么!” 羽夏简直惊了。 他好久没有见到水音这么强势的一面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已经忘记了水音的另一种性格。 凉音同样被水音的气势震慑到了,她此时此刻甚至想向“蚕茧”的方向撤离。 “不说算了。”凉音用仅剩的平缓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后,转身走开了。 羽夏的内心想法已经种类繁多到胜过这里的衣服款式。 水音气消了之后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溜回到羽夏身边,低着头倚靠在他身上,低声问:“她确实有点过分了……我……”水音觉得自己有些冲动。 羽夏扶她到自己身前,身子前倾平视着她的脸,他本想骄傲地对水音说“干得漂亮!”,但是又想到毕竟在人家的店里,这样不太好,所以羽夏用难以掩饰的喜悦说道:“没关系,我们先去交款,毕竟选了这么久,好不好?”羽夏双手抚摸着水音的脸颊以示内心的激动。 “嗯……”水音乖乖的跟着羽夏,直到两人离开沂凉。 ――羽夏真是爱死她了。 第七十二章 长途电话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七十二章、长途电话 “水音。”羽夏后脚刚迈出沂凉便叫住她。 “嗯。”水音很小声的应答道。 “谢谢。”羽夏轻轻搂着她,将她和熙攘的人群完美的隔离开。 “不……不客气……”要是说水音对任何一个蛮不讲理的人都这样,倒也不见得,毕竟水音不是那种热衷于针尖对麦芒的人。但是敢欺负羽夏,先借她两个胆子! 水音这么想。 风波倒是过了,但是羽夏还是被“白羽”二字勾住了思绪,他是谁? 难不成是个带有异国风情的老熟人? 羽夏怎么也想不起来,他的生活圈十分小,他能记住的名字也仅限于这个圈子里的成员。 算了,没准是个重名的家伙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儿吧,正所谓无巧不成书。 羽夏和水音又逛了一会儿便拿着几件新衣服离开了商展,向着成和西守所在的方位去了。逛了这么久两人已有些饿了,刚好成说他们发现了一家味道超正的烧烤店。 如果满分是五分,羽夏会给这个新兴的嘉年华四分,设施种类以及游玩环境都没什么可挑剔的,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游客太多导致每玩一项都要排好久的队,所以扣一分。不过不管怎样,那天四人玩得很尽兴,也很疲惫。 那晚雾里住在了单位附近,因为明天很早就需要她赶去监工。羽夏水音用过餐后早早便睡了,在疯玩一天之后的疲惫爬满身体之前,两人及时躲进了卧室。 对于羽夏来说没有什么烦恼是能留到相拥入睡之后的,他在睡梦朦胧间不禁在内心感慨道――十一月份的生活就应该像它所对应的节气那样,寒冷带来慢节奏,冰雪形成穹幕阻碍纷纷扰扰的琐事,一切都在正常与更正常之间轮回重复。 可惜的是羽夏的希冀再次破灭了,就在距那不远的周二当天…… ――白羽这些日子消瘦了许多。金色的发丝失去了纯正的光泽,脸颊上两只酒窝略有塌陷,面色憔悴不堪应是连着几夜没睡好造就而成的。 她右手三指捏着那张“来之不易”的照片,泪水躲在墨镜后面打转。 距离相当远的地方传来了清晰的敲门声。 “请进。”白羽将照片迅速的装进一只纸信封,压在抽屉的最下面。 走进来的是一脸奸笑的晦朔,他手中拿着一份文件。 “白羽会长,这是伊恩商盟在海灵镇举办的为时四天的商业展览会的总汇表,请您过目。”晦朔用玩世不恭的语气将最后四个字读的淋漓尽致。 厚厚的档案袋用白色的尼龙线缠了四五圈的样子,看上去很是机密、很是正规。晦朔把它单手放到白羽面前的办公桌上,然后随手拽了一把椅子坐在她对面。 白羽对他这种种无礼之举毫无招架之势,晦朔早已不把她当回事了,在他眼里自己只是个纸老虎罢了。她拆开牛皮纸袋,那摞打印件沉得她手腕发麻。白羽粗略地扫了眼前几页的公关文案,这些枯燥且千篇一律的东西几年前她便可以熟练地从头到尾默写下来。中间的大部分是每一个参展公司的营业详细,尽管最后几页会有汇总,但白羽已经从营业额的数量级上看到了结局。 “正如您所看到的,海灵镇所带给我们的经济效益并不值得我们投入过多的精力。”晦朔从里怀摸出一盒香烟,蜡黄的指甲在底部敲了敲,便有一支听话的站出来。 很快,室内开始弥漫起烟臭味,就连白羽右手边的热可可也敌不过它的狼牙虎爪。 “话不要说的太满,按程序最后决定权在我的手里,你没有权利干涉。”白羽真希望有人能治治他的嚣张气焰。 “当然,一切您说了算。”晦朔咬着牙苦笑道。“时间有限,不如我们来说一些高兴的事情吧。”晦朔一只手夹着烟,另一只手按照拇指到小指的顺序敲击着木桌。 “……”白羽向下微低十五度,嘴唇紧闭。 “既然展览会已经结束了,风声也过去了,不如就趁这两天圆了会长的一桩心愿吧。”晦朔挑着眼眉道,“我已经委托人去学校会见令郎了,如果一切进展顺利,这个时候令郎已经知晓了您的存在,至于他同不同意和您见面……这可就不好说了。”晦朔冲着烟灰缸掸了掸烟灰。 “他愿意与否,还不是你一念之间。”白羽很清楚自己也是“受害者”之一。 “我只是个话筒罢了,并没有什么决定权。”晦朔捻灭烟星,幽幽地吐出最后一口烟道:“请不要忘了你的约定,会长。” 白羽这段时间一直在试图证明自己的想法,那就是晦朔在海灵镇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否则他不会冒这么大风险、又甘做好人让她们母子相见。但是这个秘密会是什么呢? 一个被放逐的人要想在囚牢里查找到真相是多么的讽刺且望洋兴叹啊!不过起码她知道一点,一旦自己离开东海岸,晦朔一定会用商盟管理代码尽可能的多搞一些动作,没准等她回来时,商盟已经鸡犬不宁了。 至于这个代码到底有多厉害,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在这所大厦里的任何一台电脑上打开任意一张表单或者公司信息,上面的所有数据都是无法修改的。但是输入代码之后,便会进入随心所欲的“编辑”模式。 这种众口垂涎的“宝石”放在哪里最安全呢?和一位逃亡之人捆绑在一起应该是最保险的方法了,因为这个人在保护自己的同时也会保护它。 ――“木辰。”午休的时候,C(2)班的门口出现了一位红头发的家伙。 羽夏并没有顺势张望,因为他通过声音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他决定先吃完这口便当再说。 “羽夏。”水音推推他的胳膊,她以为羽夏没有听到。 “嗯。我去去就回。”羽夏把自己便当里的肉三两下夹到水音的饭盒里,然后起身离开。 阑珊特意找了个离防火通道近的位置才停下脚步,这里一般情况下是“死胡同”,很少会有学生往这里走。 “什么事?”羽夏有些不耐烦地问。若不是出于同学之情,他才不会跟阑珊走出来这么远。 “好事。”阑珊故弄玄虚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狡黠地笑容浮于脸上,这笑容绝对继承了晦朔。 羽夏皱皱眉,等待着她的陈述。 “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幽桃?皇翼,这个名字你耳熟么?”阑珊有信心看到羽夏惊讶的表情。 羽夏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当然知道这个名字的主人,但是阑珊是怎么知道的! “你……”羽夏警惕地连呼吸都不均匀了,或者说,他屏住了呼吸。 “你没必要对我有太多偏见,我只是想问你,你想不想见她?”阑珊摆出一副“过了这村没这店”的表情。 “不。”羽夏不管她是否知道了真相,“相见”这个字眼可不是她能够做到的,所以这里绝对有诈。 “是‘不信’吧?”阑珊嘲弄地语气让羽夏浑身不自在。 “是‘不需要’。”羽夏扭头便走。 阑珊碎步上前拽住他的胳膊,想让他停下脚步。 这一招奏效了,但是羽夏狠狠地摔了一下胳膊。“干吗。” “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是她想要见你。”阑珊压低声音道。 不得不说,这句话在羽夏心里激起了涟漪。 虽然对于羽夏来说皇翼就如陌生人一般,但是亲生母亲的身份是无法抹消的。如果有机会遇见她,羽夏不需要她的道歉亦或是陪伴,他想要的只是简简单单的见面,给她一个算不上委屈但是忍耐了很久的拥抱,然后两人从寒暄开始,一点一点找到母子的感觉,最终以热泪结束…… 羽夏只想认识她而已。 羽夏转过身,重新审视此话的真假。 阑珊见此事有门,便借机递给羽夏一件信封,说道:“这是她的照片,这回可以表明我的诚意了吧?” 羽夏的瞳孔先是放大后是缩小,他鬼使神差的接过信封后手臂仍悬在半空中。 那种危机四伏的身份,自己真的应该见她吗? 第七十三章 错误答案 上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七十三章、错误答案(上) “羽夏怎么还没回来,午休时间快结束了啊。”水音看着他桌上尚存余热的便当有些焦急。 “放心,他不会有事的。”成将空饭盒一层层套好,挂在书桌内侧。 “华光,如果一会儿茞米老师问我和羽夏去哪了,你就说我们吃坏了东西在医务室吃点药就回去。”水音放下筷子,开始将自己和羽夏未吃完的便当迅速地收拾起来。 “你要去找他?”成觉得水音的反应有些过激了。等等……为什么借口又是吃坏了东西…… “嗯。”水音不好意思地笑笑,“感觉不太对,我去看看,麻烦你了。”水音跑到教室门口才把这三段话说完。 水音坚定地要去找他,并不是因为吃醋或者是“对方是阑珊”这种低级的理由,而是单纯凭借她的第六感——羽夏这么久不回来,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虽然这个理由还不如前二者那么有说服力,但是确实如此。 …… “条件是什么。”羽夏依旧保持着警惕,但是他的想法已经被左右了。 “我在你眼里就是那么冷酷无情的人吗?”阑珊用讽刺的语气反问道。 羽夏没有回答,他两指夹着信封自然地垂下。 “周五晚上。”阑珊的声音有些过于的小了,她又重复道:“周五晚上十点,镇北面那个几年前就倒闭了的家具城的后面有一间废弃仓库。我明天中午在班级等你的答复,如果你同意,请找出一种能证明是你本人的物件交给我,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总之,祝福她在那天能见到你的身影。”阑珊话音刚落,午休结束的铃声便响了起来。 一时的信息量太大,羽夏还没有完全消化掉,甚至在阑珊已经走出他的视线许久后,他仍呆滞在原地,六神无主。 “羽夏!”水音刚跑进防火通道的那条小走廊便看到了对她急促的跑步声一点反应都没有的羽夏。 羽夏的颈椎如同生锈般转动,角速度慢到水音已跑到他的身边。 “你怎么了?”水音见他面色土黄,神情忧伤。 “没什么……”羽夏的纠结情绪还没有完全消散,但是他暂时把这种情绪封闭在了内心深处。 羽夏拉着她的手向回走,步速很快,因为他显然已经意识到了这个时间自己应该待在教室里上课而不是站在这儿发呆。“回家再说吧。”羽夏挤出一个笑容好让水音不那么担心。 水音当然担心,羽夏既然要回家再说,那就证明此事一两句话说不清。阑珊口中能讲出什么事呢?她留意到了羽夏手中的信封,想必与这件神秘的事情有着很大的联系,不过她没有过问。以她对羽夏的了解,现在最大的帮助就是留给他独自思考的空间和时间。 羽夏虽然很自立,一直以来自己的事从没有让别人来决定过,但是此事不同以往,他不知道作出哪种决定才是对的。不过有一点他坚信不疑,那就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次见面的背后,一定会有一个窥觑着其中利益的人在暗暗运作。这是商人的直觉。 “走,回家。”放学铃声响起的同时,羽夏如同听到了征召号角般拿起单肩书包领着水音离开了教室。还好水音提前做好了准备,否则连穿外衣的时间都没有。 回去的路上,羽夏给雾里发了一条短信,让她今晚无论如何也要到光田路二十二号一趟。 到家之后两人直接上了楼,羽夏从书包里取出那件信封,然后瘫坐在沙发上。 现在水音终于知道中午那十几分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 “等等,有个问题,你和阿姨见面为什么要这么隐蔽,而且夏火又是怎么知道的?”水音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这也正是羽夏要向她坦白的。 “这就是我准备和你们说的……”尽管当初早铭没有要求羽夏对此事保密,但是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被知情人慢慢淡忘是对这件事最好的处理方式。现如今,此事是不得不提了。 “我和……”水音指指自己,她并不知道羽夏联系了雾里。 “雾姐,她应该快……” 楼下传来雨点般的敲门声。 “到了。”羽夏起身去开门。 三人齐聚一堂,神色凝重,像是要策划一起惊天动地的银行抢劫案一样。 羽夏先向雾里重复了一遍中午的事情,然后直切正题。 大概耗费了二十分钟,这个久远的故事就好似休止音符一般静默了整个房间的气氛。 羽夏讲到尾声时,拿起一旁的信封,轻轻拆开,取出里面的相纸。一来,他想确认一下阑珊口中的幽桃?皇翼是否真的是自己的母亲(或许没这个必要);二来,他想熟悉一下母亲现在的面孔。 ——可是见到照片的那一刻,羽夏傻了。 照片里的女人正穿着病号服昏迷在病床上,右手打着点滴,面容憔悴不堪。 见羽夏的瞳孔放大,水音和雾里条件反射般站起来。 然后,被三人所看到的那张照片便成为了第二个休止音符。 过了半晌后,雾里安慰他说:“羽夏,也许这只是为了动摇你的决心而专门设计的假照片。” “那万一是真的怎么办……”羽夏用拇指轻轻抚摸着照片上那位陌生但和蔼的女人的憔悴的脸颊。他无法想象她一个人是如何挺过这些年的,看着照片里心力憔悴的母亲,羽夏的心被刺成了水漏。 现在看来,讨论阑珊的问题已经无关紧要了,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出一个不会后悔的决定。三人围坐在茶几旁,谁都无法拍板决定,因为只要稍有闪失,不仅羽夏的母亲会失去容身之所,连羽夏也会受到牵连,这个后果是任何人也承担不起的。 “我要去见她……”羽夏的双手用力刮着额头,强烈的思念占据了他的大脑,也占据了他的理性。 “不要去……”雾里几乎在同时开口。她咬着嘴唇,紫发凌乱的摆于胸前。 “太冒险了!”雾里抬起头加强语气道。 “但万一是仅有的一次机会怎么办……”羽夏颤抖的身躯让水音揪心,她轻轻搂着他,想提供给他仅有的依靠,让他的情绪稳定下来。 “这不叫‘机会’!早铭也不会赞成你去的!”雾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他的决定又不是每次都是对的!”羽夏内心深处的情感暴走了。 “麦鸥斯提那边不可能会这么轻易放她出来的,终身政治保护啊!你想一想,这件事一定是有人在利用你们啊!”两人的音调越来越大,情绪也越来越激动。 羽夏越是激动,水音就愈加用力地抱住他,这场争执势必是会发生的,她除此之外无事能做。 “那我去麦鸥斯提见她!”羽夏已经失控了。 “你怎么见她!如果能见到,早铭早就去了!麦鸥斯提那么大,你怎么知道她在哪,也许……”雾里幸好没有继续说下去,那颤抖的声音让眼泪曲折滑下。 “夏火肯定知道啊!我问她就可以了!”羽夏的眼泪也决堤了,他声嘶力竭地向雾里喊着。 雾里一股热泪流下,看到羽夏那痛苦的表情,她再也说不出一句阻止他的话了…… “我不管了!随便你!”雾里用尽最后的理性对他喊出这句话后,甩身离去…… 泰国胸最女主播衣服都快包不住了视频在线看!!请关注微信公众号:meinvmei222(长按三秒复制)!! 第七十四章 错误答案 下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七十四章、错误答案(下) “雾姐!”水音挽留的声音几乎被雾里踩楼梯发出的噼里啪啦声所掩盖。 水音自责地低下头,既没有起身追出去,也没有放下抱紧羽夏的双臂。空气就这样凝固了几秒钟左右,这几秒钟,水音要作出决定:要么支持他、要么劝他放弃。 一方面,她尽管不是很清楚会面所带来的危险后果是什么,但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此事若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好,但是要在这么多“人精”的眼皮底下做些动作谈何容易?所以可以说意外事故的发生率极高,甚至会彻底破坏掉幽桃的虽不幸福但至少安稳的生活。 另一方面,羽夏若是不去见她,一切按照原样,他就永远无法重拾那份名为“母子”的亲情。这种悲痛感少则持续半个月、多则接连几个月,但是之后羽夏就会重新振作起来,无论谁的生活也不会因此举而被打乱。 这些全部都是对羽夏没有利的证据,换句话说,水音实在是找不出冒这个风险的理由…… ――当她作为一位旁观者的时候。 “你也不同意我去见她吧……?”羽夏的双臂支撑于自己的双肩与双腿间。他低头凝视着茶几上的那张照片,像是在用意念替换掉那个躺在病床上昏迷的人。他的声音十分虚弱,异常平静的声线就如海啸前的海平面。 “我……”水音想为自己多争取一点时间,不,她只是想单纯地拖延时间罢了。 “其实啊……”羽夏露出一个让水音心碎不已的笑容,“上次透过窗子看到你和叔叔阿姨坐在餐桌上闲聊,我真想推门进去加入到你们当中。哪怕是假的也好、短暂的也好,也让自己体验一下那种‘只要舒心地坐在那,心里便会感到幸福’的奇妙感觉。但是我没有这个胆量,因为我怕一旦染指梦境,梦醒后仅存的那点幸福感便会被随之而来的痛苦与嫉妒所充斥排挤。水音,我不在乎所谓的‘家人的陪伴’、‘家人的关爱’,因为你可以给我更优质的,我只是……只是不想这辈子只能从字典里查到有关‘母亲’这个词的一切啊……” 泪滴坠落在相片上,从相纸中央滑落至角落,只留下斑驳的点点痕迹。 水音这是第一次见到羽夏因痛苦而在她面前流下眼泪。她一直因羽夏的温柔和体贴而忽略了一点,那便是羽夏的内心在接受某些情感时会变得异常脆弱。 一个没有家的人,却给了别人一个家。 明明已经千疮百孔了,为什么还要如此温柔地对待他人啊。 水音双手环绕住羽夏的脸,轻轻向上托起并护到自己的胸前。她相信羽夏可以听到她那节奏错乱的心跳声,当然了,她并不指望羽夏通过聆听这种频率的声音而平静下来。 “羽夏。”水音的视线有些模糊,但是她告诉自己不能哭出来。 “我陪你去,不管结果会如何。”水音在用心措辞着每句话,“如果作为你的朋友、你的兄弟姐妹,我绝不会赞同你去做这种傻事,因为放纵你的同时也伴随着失去你的风险,他们绝不会容许这种可能性的存在。但我不是,我可以无视掉所有的风险,无视掉所有潜在的后果,因为我知道我永远不会失去你,永远不会失去羽夏。就算是陷入困境,我也会紧紧靠在你的背后,替你挡住那一半,因为这是作为爱人才有资格做的啊……” “所以……作为你的爱人……”水音有些哽咽,“我陪你去见她。” 羽夏把额头深深贴在水音的衣领上,双手拉住水音腰侧的衣料,发出微小但发颤的哭泣声。 “谢谢……”羽夏的泪水浸湿了她的衣服。 水音的眼泪漫出来,挂在眼角。她摩挲着羽夏的后脑勺,就像在哄一个三岁的小孩子。 “我去劝劝她,你在这儿等我,好吗?”水音口中的“她”指的是雾里。 “嗯。”羽夏松开双手并且身子向后撤了撤。 水音缓慢地站起身,然后小步走下楼去。 见到玄关的地上尚有雾里的高跟鞋,水音的心便放下一半。 她微微推开卧室门,看到了独自坐在床角,身旁放着纸抽和散碎的手纸团的雾里。 雾里通过脚步声的轻重便推断出了是谁在靠近自己。她停止了抽噎,并加快了擦泪的速度。 水音看着雾里红红的眼圈,想开口说些什么安慰她,但又奈何找不到合适的话语。 “弟妹,你持什么意见?”雾里心情平静些许后,问道。 “‘他不应该去的’,虽然,我本想这么说的,但是……”水音悄悄抹去眼角的汗,“我还是支持他了。” 雾里以“我就知道我猜对了”的神态点点头。 “你不怕他回不来吗,或许,他会去那个国家生活哦。”雾里所述只是其中之一的情况罢了。 “也许……”水音答道,“也许这是个错误答案吧,是个糟糕到极点,风险与收益不成正比的答案,但是为了羽夏,我不愿更改它。”水音倾诉了自己的心意。 雾里撅下嘴,故装轻松地说道:“有人陪他一起犯傻我就放心了。” 水音不好意思地笑笑。 “看来无论我怎么劝,都不会干扰到你们的决心了吧。”雾里方才转过脸看着她。 “嗯。我想是这样。”水音带有歉意的坚定地点点头。 “既然如此,我就和你们一起去吧。”雾里叹了一口气,如同释怀一般。 水音不禁感到惊讶。 “怎么……万一四面楚歌,你们两只三脚猫不就成了瓮中之鳖了么。”雾里拾起那几只潮湿的纸团扔进写字桌下方的垃圾桶。“这件事就不要告诉早铭了,如果他知道,就是拼了老命也不会让羽夏去的,所以绝对不要说。”雾里提醒她,“我会向公司那边请假,晚两天回去的。” 水音感动的又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泪腺了。 “弟妹都做到这个份上了,我这个当姐姐的也得做点什么才对吧。但是,我只能保证你们两个的安全。”其他的事情,雾里也没资格介入了。 “这就足够了,谢谢你,雾姐。”水音走向倚坐在写字桌上的雾里,给了她一个表达感激的拥抱。“我们上楼去和羽夏制定一下计划,好吗?” “嗯。”雾里临出屋前又抽了一张纸巾,想挽救一下自己的妆容。 羽夏和水音两人与雾里不同,雾里是科尔国国籍,如果被麦鸥斯提警方纠缠,自己还有个能讲理的地方。但羽夏和水音没有国籍,他国警方若想控制他们,只需要获得给予两人居住权的国家的许可。比方说光田路一带是归曼特利恩(海灵镇以南,中隔灵海)铭山特区管辖,麦鸥斯提的警方只需要获得铭山特区的许可,便可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而一般情况下,两位没有曼特利恩国籍的当事人是不可能获得该国家的偏袒的。 所以雾里已经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准备,就算是被算计,自己也要确保羽夏和水音安然无恙。 ――作为二人的姐姐。 翘_臀女神张雪馨火辣丁_字_裤视频曝光!!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在线看:meinvgan123(长按三秒复制)!! 第七十五章 静默四十八小时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七十五章、静默四十八小时 ――“您吩咐的事我已经办好。”当天晚上,阑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的聊天窗口仅出现这一条信息。 她静待着对方的回复。 ――“很好,你的任务完成了。” 那是一条匿名消息。 ――“我能问一下您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良久,仍无回复。 ――“他的母亲怎么了?”阑珊以为是出现了网络问题。 但可惜并没有。 ――“父亲?” …… 此时雾里和水音躺在一楼卧室的床上,室内静谧且幽暗。 “睡不着么?”雾里听见水音辗转反侧的摩擦声。 “嗯……雾姐也没睡啊。”水音侧过身,看着仰望着漆黑天花板的雾里,祖母绿反射着皎洁月光。 “那件信物羽夏选好了吗?”雾里指的是交给阑珊的那个“亲子证明”。 “嗯,是一本书,他妈妈临走前送给他的礼物。”水音将散落的发丝挽到耳后。 雾里点点头,然后递了个眼神过来。 “那个夏火?阑珊以前和你们有过节?”雾里相信,策划这场会面的始作俑者必然和夏火?阑珊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个高中生是不会有那么灵通的消息的,这后面另有他人。 “嗯……不过都是过去的事了。” “但是夏火不一定会这么认为,是吧?” “嗯……她应该会难以忘怀吧。”水音承认道。 “嗯……也许,这也是唯一一次让他们母子相见的机会了。”雾里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坚信有一个操纵着全盘旗子的人。 “不过,有你在他身边,他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的。”雾里希望水音能够接替她,去继续照顾这个时而成熟时而又幼稚的人。 “我原本以为。”雾里没有等待水音的回答便继续说道,“羽夏找了一位‘对生活充满积极态度,思维单纯并且对人情世故完全不感兴趣’的女孩子做为了自己的另一半。这种性格固然好,也是很容易吸引羽夏注意力的一种性格,因为一位只是为了生活而生活的乏味无趣的人会很容易向往跟自己性格完全相反的人――不管是出于好奇也好、宠爱也好。但是这种人是不能永远留在他身边的,以我对他的了解,羽夏真正需要的不单单是一位可以带起他生活节奏的人,还需要一位能走进他的内心世界、为他褪去外壳的人,这个人会接替我的工作,替我照顾好他,让他的生活别太寂寞……”雾里的口吻,就像是一位母亲在讲述自己的孩子。 “这些话你可别告诉他,这是闺蜜间的悄悄话。”雾里虽然用了玩笑的语气作为结尾,但是落寞的眼神却没有因此而消失。 “雾姐……你有点舍不得吧。”水音用被子遮住侧脸。 “嗯?”雾里眼皮跳动了一下道:“当然舍不得啊,不过我不会和弟妹抢的,放心啦!”雾里抬手拍拍水音身上的被子。 “我不是说这个哦。”水音从被窝里探出手,轻轻按捺住雾里的左臂,随之一股热意传上雾里的肩头。 “你舍不得羽夏去见他妈妈吧?”水音轻声细语道。 雾里眼角下落,张角微合。她将脸稍稍扭转过去,不想让水音借着月光看见她暴露无遗的表情。 “嗯……那时候羽夏晚放学是我去接,开家长会是我去开,贪玩把衣服划破了是我帮他缝,受欺负了是我帮他出气,淘气了我会教育他,伤心了我会逗笑他……就算公司有很多同事都会说闲话,什么‘她这样做不就是为了讨好老板吗’,我也从来没有在意过。别人的评价不能阻止我的所作所为,他们可以嚼一辈子舌根,但是羽夏的童年决不能就这样支离破碎的度过。”雾里的声调抬高起来,但她自己没有意识到。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过嘛……羽夏当年因为我没有同意替他说服早铭用公司仅剩的几万块钱去救结云,赌气之下两年多没有联系过我啊!为什么现在见到一个近乎陌生的人的照片就像丢了魂似的……”雾里的委屈涌上心头,她哽咽的声音让水音无法听清她最后都说了些什么,或许雾里根本就没想让她听清吧,因为所有的这些“为什么”的答案她早已心知肚明。 “不公平……”雾里眼角的泪被枕巾吮吸。 水音轻轻合上雾里的手,虽然大小与水音差不多,但却更显沧桑。 “不会的。”水音语丝温柔。“羽夏只是去和过去告个别而已。” 雾里撅撅嘴,又抽搭了一下鼻子道:“谅他也不敢……” …… “这是信物。” 第二天中午,羽夏在阑珊的班级门口将一只小巧扁平的硬纸壳包裹交给阑珊,里面是幽桃给他留下的那本《福尔摩斯》。 阑珊接过包裹的一瞬间,露出了一个迟疑的眼神,这个眼神稍纵即逝,羽夏并没有注意到。 “我就知道你会同意的。”阑珊用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替换之。 “谢谢。”就算羽夏心里再怎么反感、再怎么不情愿,这句“谢谢”还是省不了的,毕竟是她赐予了羽夏这个机会。 “不客气,注意安全。”前半句阑珊语气轻松,但是后半句却听不出丝毫的玩笑成分。 羽夏当然没有在意,他全程也没有直视过阑珊几眼,更别说注意到这些微妙的细节。 羽夏转身离开,留下阑珊一人呆滞在原地思索。 “一定要注意安全啊……”阑珊皱着眉头。她从昨晚到现在从未停止去揣摩这件事情的缘由利弊。 如果这是父亲的计划的其中一步,如果是那个男人在操控着一切的话…… ――他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啊。 下午五点三十分许,硬纸壳包裹出现在了白羽的办公桌上。 “瞧瞧吧,这是你儿子送给你的。”晦朔咂了一口烟,然后自顾自的陶醉在烟雾缭绕之中。 白羽看着眼前的包裹,心里既激动又难受。她用裁纸刀轻轻划开胶带,然后取出那本略显褶皱的书。 “是他……这是我送他的最后一次生日礼物。”白羽的眼睑如同火焰般赤红,她已接连几夜没有睡过安稳觉了。 在白羽翻开这本书之前,晦朔突然一掌按住,然后阴险地笑笑说:“内容就没有时间供您欣赏了,会长。”说罢,晦朔将书拾走道:“我稍后会替您还给令郎的。” 白羽默不作声,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到晦朔继续说下去。 “周五晚上。”晦朔将烟头抵在烟灰缸里,并用力扭扭手腕。“周五下班之后你到地下一楼休息大厅旁的保洁室,开门进去后将门反锁,然后沿着排风口出来,这样你便可以躲过大厦里所有的监控摄像,包括那位难缠的被派来监视你的顾问,隙陇。”晦朔站起身,轻轻掸去衣角的烟灰。 “然后你只需要安静地等待就可以了。”晦朔四指并拢摩擦着胡渣。“提前祝您旅途愉快,会长。”言毕,晦朔轻轻关上办公室的门。 距离相见的日子,还有两天。 翘_臀女神张雪馨火辣丁_字_裤视频曝光!!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在线看:meinvgan123(长按三秒复制)!! 第七十六章 第二批客人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七十六章、第二批客人 当两人走出校门时,依旧是那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不远处的路口旁,它并没有同那些富家子弟的接送车一起规规矩矩地停在停车线内,而是在自行车道与人行道之间占据了一席之地。 白昼消逝愈速,迫切之心愈显。水音将二人的书包放进后备箱,然后随着羽夏一声不响地坐在后排,时而呆视前方、时而望向窗外。 羽夏手中捏着那本刚刚坐完长途旅行的《福尔摩斯》,这是今天中午阑珊还给他的,羽夏看到那扉页当中夹着的那张写有“你好”二字但并无任何回复的纸条便可得知母亲接触到这本书时一定受到了条件限制并且一定有人在监视她。 如果那个时候有人在监视,那么即将到来的重逢也必将在众目睽睽下展开。 最后的一点侥幸在会面的五小时前被彻底消灭。 沿着渡鸦路一路向北,层层递减的楼房依次排列,就好比告示着人们你即将踏入海灵镇为数不多的“弃管区”。雾里频繁地借后视镜注视着羽夏失魂落魄的神情,揣摩着他仅剩的那点镇定还能维持多久。黑压压的云从正前方的高空中滚滚而来,它的爪牙已经渗透了夕阳的光辉,这是天气预报中所提到的“阴转大雨”的前兆。 “时间还早,先去吃个饭吧。”雾里向左打方向盘,向离这儿不远的松露餐厅驶去,显然她还没有做好被乌云笼罩、失去残阳的准备。 羽夏并没有回绝,但是他的眼神松懈了许多。 一路上,他的大脑不断地重现出昨晚三人策划方案时的情景,没有人可以在长时间高度紧张的状态下保持安之若素―― “到时候我会在暗处盯着你,我带着相机、手电、夜视镜和电击枪……总之有可能派上用场的东西我都会带上,如果你们明天会面的时候出了意外,我会第一时间冲进去把你救走。水音,你确定要跟来吗?”三人坐在二楼的沙发上,时针刚刚突破了名为“八”的隘口。 水音坚定地眼神省去了不必要地回答。 “那好,你和我躲在暗处。那座废弃仓库之前是属于暖风山岭的几家家具公司的,仓库的北侧门连接着一座废弃的小码头,西侧门连接着家具城的员工出口,家具城倒闭所以那个侧门是个死胡同,因此我们在那附近等待是最安全的。总之记住,那个地方现在并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或特区,所以最好不要和对方发生任何冲突……” ――“羽夏。” 水音切下一块披萨放到他的盘子里,她想让他在黑夜完全笼罩海灵镇前进食些不会让自己犯低血糖的东西。羽夏悬起刀叉,却没有丝毫要破坏披萨完整性的意思。 所以水音只能通过呼唤他的名字来助他分离回忆与现实。 无朔之夜即将登场,餐厅里的客人随之多了起来,大部分是一家三口或者一家四口出来欢聚家庭周末(一般是先吃一顿上好的牛排或者是海鲜,然后开着车到只隔了几条街的商业区,一边欢声笑语一边计划着接下来的行程,比如唱歌或者看电影),小部分是情侣和刚结婚的夫妇。不论是哪一种,餐桌上的欢乐气氛都要比他们这一桌强上百倍。 羽夏多少还是吃了一点的,比如餐前的小面包和开胃的蘑菇汤。 ――在那扇接近八米长的雪白的墙中央,准确地说,中央偏上一点的位置,刻着罗马数字的时钟刚好到达了六点整。虽然此时此刻既没有铃声,也没有机关被触发,但是白羽已经注意到那几部电梯突变频繁的报站声了。 几乎是一层一停的电梯仅需要不到二十分钟便可以把下班的人们安全地送回到地面上。 白羽告诉自己是时候动身了,她告诉自己不要害怕,因为她已经没有反悔的机会了。白羽关掉电脑,从最下面的保险柜子里取出一块移动硬盘,这块硬盘便是晦朔窥觑已久的“东海岸企业商标注册端”。 白羽穿上大衣,戴好墨镜,喝净最后一滴热可可,然后将硬盘放入里怀,推门而出。 直到她从狭窄的排风管道中爬出来之前,珍珠大小的汗珠一直从她的额头滑落。 “会长,很按时嘛,我就喜欢和按时的人打交道。”晦朔从其中一辆黑色吉普的副驾驶座位侧身而出。 白羽冷笑了一声,从里怀取出那块硬盘交到晦朔手中。 晦朔象征性地掂量了一下,就像在菜市场挑西瓜一般。他装出一副惊讶地表情来隐藏自己的激动与喜悦,悠悠地说:“原来这才是它的真面目,比我想象的要随意得多呢。” 确实,那只是一块如果冲着太阳光你会很容易地看到斑驳划痕的黑色硬盘而已。 “希望你不会做什么傻事。”白羽鄙视地甩了他一眼。 “你也一样。”晦朔假惺惺地为白羽关上了吉普车的车门,然后拍拍车顶,示意司机启程。“你可以多停留一会儿,去多吸几口西南洋流带来的清新空气。”晦朔隔着黑漆漆的防窥玻璃说道。 晦朔望着吉普车的尾气缓缓漂浮于半阴的天空,然后逐渐化为透明。他摸出一根烟,这根烟并没有装在烟盒里,而是单独放在了右手口袋里,就好像是晦朔某一次刚想点燃它,却因某种情况不得不放弃这个打算后,随手丢在口袋里面的一样。 这块硬盘只需要连接到这座大厦里的任何一台电脑上,便可以轻轻松松地搞一些大动作,比如强行买卖转让任意一家成员企业的份额、或者将任何一家公司的手续“商盟合法化”或消除任何成员企业的任何营业信息。 总而言之,那些盖过公章的、条理清晰的、白纸黑字的书书纸纸,全都可以通过这块移动硬盘加以修饰、更改或者消除。 如此重要的东西一旦到了邪恶至极的人的手中,一场血雨腥风定会降临。 晦朔抽完一支烟,随手丢在井盖的缝隙中。他拿出手机,站在原地拨通了一串号码,这串号码是加密的,并且头一分钟电话里会传来“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的声音。 短暂的一分钟后,电话接通了。晦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好久不见啊,老部长。”晦朔咧着嘴角笑。 “您有一个手下失职得很啊……” 混血女主播直播后忘关摄像头 私_生活视频遭曝光!!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在线看:meinvmei222(长按三秒复制)!! 第七十七章 他与她与他们的故人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七十七章、他与她与他们的故人 “怎么还没有动静。”雾里怀里抓着工具包,和水音一同躲在一厚钢板集装箱的后面,向着不远的幽暗处窥探。羽夏已经在场地的正中央面向北出口等待了近十分钟了,现在是十点十五分,对方仍没有出现。 在这之前,雾里简要的侦查了里面的环境,甚至托关系要来了当初建造这所仓库时所描绘的平面图。三人所处的仓库约有两百平方米,被承重柱分为均等的八个分区,长管白炽灯是主要的室内照明工具,只可惜它们阳数已到,不能再为照明事业贡献余热了。每个分区奇乱无比,堆积着难以计数的各种规模的集装箱,也许里面装的是价值连城的红木家具,又或者是一文不值的朽木板,总之,它们因家具城的倒闭从光鲜亮丽的展厅搬进了阴冷潮湿的仓库,被老鼠和蟑螂所遗忘。地上的灰尘很大,并不是那种风一吹便会翩翩起舞的浮灰,而是踩上去十分湿滑并且伴着浓烈的土腥味儿的泥状的灰尘。 这漆黑的仓库足足让雾里和水音适应了好一会儿,北门那里有两盏路灯顽强的发着光,光影重合的部分亮一些,可以看清水泥地上的纹路,其余的部分要暗一些,勉强可以辨认男女。 羽夏站在亮处并不是一个好的举动,亮处意味着容易被发现,也容易被捕捉。 “不会是……”水音怕是出了意外,如果意外已经发生了,她反倒会安心些,从某种角度上来说。 “听,有声音。”雾里背过手示意水音靠近自己。 那是海浪拍击到障碍物的声音。 其实还有细碎的脚步声,只不过雾里和水音听不见。 羽夏看到了:不远处,一位蓄着长发,身穿便装的女士和一位保镖模样的人下了船。 不清楚船上还有没有其他人,因为羽夏的视线已经不在船上了。 两只人影拉近,出现在光影的重合点上,这时羽夏在得以见识到二人的全貌。 金色的波浪卷发,身高与雾里相近,走起路来很有格调,戴着一副几乎挡住了半边脸的墨镜,穿着看上去价格不会低于四位数的衣裤以及一条半年前被品牌公司设计出来的披肩。 暗金色的短发,眼睛的轮廓与自己相像,脸颊比小时候瘦了许多但是严肃的表情和早铭几乎一模一样,高高的个子,整齐的校服…… 终于,见到你了。 ――“我不明白,既然您已经得到了‘代码’,又为何要主动把它曝光给上级呢?您不想让星语高中合法化吗?” “你真的以为这个代码可以随便用吗?”晦朔坐在一辆豪华轿车里,正在去往自己的办公大楼。 就在刚刚,他受上级许可将硬盘交到了已经火速去往海灵镇的隙陇的手上,估计午夜的钟声敲响前,隙陇就会见到他们母子了。 ――白羽私自前往海灵镇的计划被晦朔发现,白羽当即以商盟代码作为封口费并恐吓晦朔如果将此事透露自己会让他的企业毁于一旦,碍于权威逼迫,晦朔不得已等到白羽确切离开后再将证据交付给上级并申请了证人保护。 这是晦朔口中的故事。 “那个代码是受到了监控的。”晦朔那种自负到扭曲的表情足以让驾驶座上的秘书把视线从后视镜上移开。 晦朔的脑海中闪现出一个画面:一位酒红色头发的男子坐在一台电脑前,拉上窗帘的室内是漆黑的一片,高亮的屏幕上平铺着五花八门的机密端口,任何人的一举一动,哪怕是谁在地上捡到了一枚硬币,他都能追踪到这枚硬币都经过谁的手,在哪生产,原料又是从何处而来。 屏幕背景的右上角只有两个六号黑色字体――“边缘”。 他至今相信,这个计划没有毁灭,只是被更高级的人所掌控了。 与其贪图这种风险极高的小利,不如用“正道”换取一点权力来得实惠。 这才是一位政治家的取舍,而不是作为一名商人。 ――母子之间,就算是时隔日月,眼神相对便可识别彼此。 皇翼微笑着走近他,直到能感受到羽夏的气息。 羽夏的大脑如受重创般空白。 “你的病……痊愈了吗?”羽夏跳过了许许多多的用了好几个夜晚才准备出来的问题。 “病?什么病?”皇翼听到这个问题之后也猛然忘记了自己用了好几个夜晚才准备好的一些答案,她担心羽夏会问她非常敏感的问题,但显然这个问题有些无厘头了。 羽夏掏出照片,递给她。 皇翼皱着眉摇摇头,然后移进照片借着灯光仔细观瞧,随即放下照片道:“这是我三年前的照片,因为有轻微的肺炎所以住院了,这点滴只打了一次,而且两天后就康复了。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羽夏愣住了,他潜意识里把它当成了近期的事情,或者说,有人在诱导他去这样认为。 “我的一位同学给我的,是她将你的消息告诉我的。”羽夏松了一口长气,无论怎样,安然无恙就好。 “我知道……”皇翼两眼泪汪汪地仰头欣赏着孩子的面容,不肯浪费一秒。 “所以……你还好吗?”羽夏见到自己仍然年轻并且健康的母亲,双手略微出现颤抖。 “非常好。你和早铭还好吗?”皇翼其实是希望收听到一些关于早铭的消息的,她不清楚公司的破产会对他造成多大的影响。 “非常好,我和他的关系要比以前缓和很多了。”羽夏要尽可能的在短暂的时间内让皇翼放心。 “这就好,早铭他没有错,他是个好父亲,你不要埋怨他。他现在破产了,你一个人要坚强,知道吗?他会东山再起的,一定会的。”皇翼的双手摩挲着羽夏宽广的后背,自己轻轻依靠在儿子充满安全感的身上。 “破产?这是几个月前的事儿了,早就恢复原样了。”羽夏纳闷地答道。 突然间,皇翼明白了什么。 不过她没有多想,能见到羽夏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那名晦朔的手下一直在不远处倾听、监视着母子二人的一举一动,羽夏明白那个人存在的意义,所以他没必要浪费时间去问皇翼那边的事情,他只需要告诉她自己的事情就够了,并且越多越好。 “在这边有人替我照顾你吗?”皇翼尽可能压低声音不让那个第三者听到。 “有,一位与我同龄,一位是照顾了我十年的姐姐,她现在是海运公司的秘书长。”羽夏抱着身材比自己娇小许多的母亲,脸颊紧贴在皇翼的发梢。 “要好好珍惜她们哦。有她们在,我很放心。”皇翼就像是小孩子一样依偎在羽夏的怀里,一边流着复杂的眼泪,一边享受着每分每秒。 “她们就在这儿,但可惜你只能通过照片看她们了。”羽夏轻轻拍拍皇翼大衣上的暗兜。“背面是你有可能用上的关于我们的所有信息,当做不时之需吧。”羽夏低声笑笑。 “对不起,我不是个称职的妈妈……”这种道歉对于皇翼来说是唯一能做的了。 “但你是最爱我的妈妈。”羽夏抱紧她,就像抱着一位很久未见的老朋友。 …… “你能听到他们在聊什么吗?”水音伏在雾里的背上,竖起耳朵捕捉着声波。 “不能,但是我能看到他们抱在了一起。”雾里举着军用望远镜的样子十分滑稽。 “有可疑人员吗?” “除了个保镖小哥之外,没有。”雾里的电击枪已经从工具包里露出一半了。“阿姨真是个美人呢,不愧是明星出身。”雾里低声感慨道,“这身材,啧啧。” 听雾里这么一说,水音真后悔没多带一副望远镜来。 “喏,借你了。别光看热闹啊!”雾里的后颈感受到了水音激动的喘息。 …… “有人来了。”半分钟后,水音突然说道。 “什么?借我看看!”雾里做好了迎战准备。 ――“白羽,你违反了政治保护条例,现在你将被强行带回安全局等待审问,如果你有所违抗我将不保证你的生命安全!”不知是从哪钻出来的一名白发男子站在了距母子二人和晦朔手下相等的位置上。 皇翼慌乱地松开了羽夏,并连贯性地向后退了几步。 羽夏也被吓得不轻。他的第一反应告诉他――这件事败露了。 皇翼不敢相信晦朔会走这一步棋,但现在她必须接受现实。 “不要伤害他,带我走吧……”白羽双手举起,眼神回避着羽夏。 隙陇先铐住了那名监视者,然后收起手枪,取出另一副手铐。 ――“雾姐!别冲动!他有枪!”水音用尽全力拽住已经探出半个身子的雾里。 “放心,我借他两个胆子!”雾里藏好电击枪,以最快的速度冲向羽夏。 只要在二十米范围内,枪支对她不造成威胁。 ――“慢着!”羽夏大吼一声,打破了这寂静的深夜。 “是你。”羽夏怒视着眼前的这个人,这个人他过多久也不会忘记,就是他深深地伤害了雾里。 “你认识他?”皇翼不知所措地看了看陷入对峙的双方。 “化成灰都认识……”羽夏话未说完,突然注意到御乌的眼神不对。那双看着自己尚存镇定自若的眼神里莫名其妙的露出了些许的不安定。 羽夏猛然回头,看到了站立在自己身后的全然没有了攻击架势的雾里。 她毫无防备的站在那儿,就像她第一次见到他一样,这位故人,一直存在于她最深层的记忆当中,从未被抹消。 她的眼睛里噙着愤怒与惊讶、伤感与委屈、恶意与善意。 “御乌……” 雾里的泪腺,失控了。 泰国最胸女主播全新激_情视频曝光 扑倒男主好饥_渴!!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在线看:meinvgan123(长按三秒复制)!! 第七十八章 没有期限的分别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七十八章、没有期限的分别 “御乌……”雾里的下颚颤抖着,几滴眼泪濡湿了她的嘴角。她不敢相信此时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七年前的他。 隙陇松开了右手还未来得及戴上手铐的白羽,手铐顺着白羽的左腕垂于腰间。那个名字就如一串代码,被他人输入进隙陇的大脑,他就会找回那段属于那个名字的记忆。 这段记忆,应该是为数不多的不被他自己抗拒的记忆。 脑海中那个距自己三尺的她,双影重合,头发变长了,笑容变淡了。 一点暗淡的灯光让隙陇留下了影子,影子触摸黑暗,指向家的方向。 脑海中那个与自己江洋相隔的他,自己明明发誓永不提及,一旦回想却历历在目。 乏力的灯光仅仅没过雾里的双腿,便无暇顾及她的面容。 惊讶、想念、愤怒、冷漠。七年后,她依旧可以给予他那个名字,但他已经没有假期去使用了。 “对不起,你认错人了。”一句简简单单地回答,并没有超乎雾里的预料,因为当这个男人站在这里时,七年前的疑惑便也就不攻自破了。 雾里微张的嘴唇像触了电般并拢,她眼睁睁地看着隙陇就这样若无其事地转向皇翼和羽夏。她能做的都做了,她清楚,隙陇只是来带走他们两个的。 隙陇明显加快了手脚。 如此同时的皇翼并没有成为惊弓之鸟,对类似事件的长期接触使她得以在这种环境下保持最合适的冷静,现在,她告诉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羽夏。”皇翼唤回目光呆滞的羽夏。 “这个你拿好,放心,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的。”白羽已经来不及向羽夏解释这张名片是何作用了,她也没有任何时间去思考自己回到麦鸥斯提将要面临的是什么,但是有一件事是一定会发生的,那就是此时的商盟已经危在旦夕,而她已成为烽火狼烟前最后的祭品。她现在除了将希望寄托在这个刚刚重识的儿子身上,别无他法。 那是一张印在白卡纸上的名片,可惜灯光太暗,羽夏认不清上面的字。 “不要来找我。”皇翼的另一只手也被牢牢铐住。她见羽夏要答复什么,便匆匆摇头,示意羽夏打消这个念头。 羽夏别无他法地将名片藏好,把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千言万语吞进肚子里,然后,他要忍住眼泪,至少在母亲离开时,留给她一张幸福的脸。 隙陇押着两位刚刚在海灵镇落脚的客人,朝着雾里所站的相反方向转过身(只为了不与她的一切相接触),押着他们一步一缓地返回那艘停靠在小码头的游艇。 有所准备的和出乎意料的事情皆发生了,就如预测到的风暴如期而至,撕咬着破坏了一切,留下的只是满目苍凉、一片废墟。 “就当……”就在此时,雾里开口了,尽管声音到这儿便戛然而止,但这足以让处于暗夜下的隙陇停下脚步。 “就当我们从来没见过吧……” ——阴霾的云变得略有稀疏,雾里目送着他们,直到勉强露头的月牙也映不出他们的影子。 游艇传来的马达声渐行渐远,直到彻底消失,水音才从瘆人的废弃仓库里走出来。 各自站于一盏路灯下的羽夏和雾里若有所思的三十度角俯望阴沉的地面,不久,空气变得潮湿,浓浓的水汽挂在眼角,模糊了视线。 “走了就再也不要回来……”这句话没有震动雾里的声带,因为它不想让任何人听到。 水音走到羽夏身边,像几天前在二楼沙发上那样抱紧他,将头依靠在羽夏的肩膀下。 “你还好吗……”水音在命令自己开口的时候一定不许哭,如果她现在哭了,场面就彻底失控了。 羽夏转过身,抬起双手去拥抱她,但是反应是迟缓的,动作是僵硬的。他的大脑仍然停留在母亲离去的那一刻,三岁的他不曾记得那别离时的最后一面,但十六岁的他会将每一个细节记得异常清晰并且难以忘却。 “羽夏……”水音捧着他的脸,想通过目光的对视拾回他的意识。“我陪你去找她,天涯海角,我陪你去。但是现在,请你振作起来。”在这个节骨眼,水音必须稳住他。 “我也陪你去,但现在我们要赶快离开这儿。”这是雾里的声音。她虽然被勾起了情绪万千,但她必须将它们统统置之度外。她是三人中最年长的,所以她一定要尽到责任,而她的责任就是带上他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羽夏集中精神,跟随着她们离开这里,赶在暴雨之前。 回去的路上三人没有交谈,这短短的几个小时所发生的事情、产生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多太大,他们需要时间静静的消化。 也许借着暴雨是最好的良方。 …… 茶几上一壶热茶,是水音刚刚沏上的。茶叶舒张,争先恐后的漂浮在水面上,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最终一片接着一片跌落至壶底。 三人坐在沙发上,细细聆听错落有致的雨点带来的交响乐。没有人去饮茶,甚至没有人斟茶,显然他们已经忘记了茶壶的存在。 “雾姐。”半晌,一句称呼打破了寂静。 “嗯。” “那个人……当初也是以这种方式才遇到你的吗。”隙陇的那种登场方式很容易让人如此推断。 “大概吧。”雾里用鼻子疾呼出一口气,如果是那样,她想,一定是和皇翼有关。 “不说他了,说说你的事吧,那张照片给她了吗?”雾里抽了一张纸巾并整理了一下仪表。 “给了。她也给了我一样东西。”羽夏这时才想起那张名片,他从后裤袋里取出来,然后双手捏住两角。 这是一张经过精心设计的名片,一张写有“沂凉国际服装集团董事长——久折?凉音”以及她的私人电话的名片。 “是她?”羽夏将这张名片传给水音,水音当然在几秒内回想起了那天所经历的“不愉快”,在这张名片传到雾里手中时,羽夏已经开始向她讲解那天的故事了。 ——“小姐。暴雨要来了,请您回到室内吧。”凉音坐在长椅上,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午夜追踪着远在天边的灯塔发出的脉冲信号。海风的力度刚好可以拂动她的衣摆,但凉度却让一旁的管家稍有不敌。 “听说了吗,会长失踪了。”凉音一前一后摆着双腿,“今天晚上的事儿。” “是的,据说是夏火报的案。” “有趣就有趣在这里。”凉音确实嗅到了异样,但这无济于事。 管家没有继续顺着这个问题问下去,而是继续试图说服她离开这个正常人都会离开的地方。 “木辰?羽夏,这个人,到底是谁。” 一道闪电亮彻天际,使疲劳的脉冲信号重新警醒。倾盆大雨趁机摆脱了云层的阻挡,纷纷拥入了那它们已经离别了许久的地方。 G_罩杯女星偶像首拍A_V勇夺冠军在线观看!请关注微信公众号!:meinvmei222(长按三秒复制) 第七十九章 第四个小时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七十九章、第四个小时 “看来久折?凉音跟这件事逃脱不了干系了。”水音端详着不及她手掌二分之一的名片,试图找出更多有价值的线索。 “设计这个圈套的是她?”其实连雾里自己都不相信这个问题会有肯定答案,因为听罢羽夏的陈述,这位销售服装的大老板并不是个胸有城府的人。 胸有城府的人是不会习惯直截了当的表达内心思想的。 羽夏虽然希望策划他母亲被捕的幕后凶手就是她,因为这样一来他至少有了对抗的目标,多少对此人已有了一定的认识,但他还是选择了叹气和摇头。 那么她就是那把母亲留给自己的“钥匙”,这把钥匙会打开一把锁,一把虽为未知但却必要的锁。只要羽夏拨通这个电话,获取她的帮助,自己就有了一次宝贵的机会把母亲从那个百受制约、永无翻身之地中救出来。否则,他不知道这位只当了他三年零三个小时的母亲会是如何下场…… 羽夏猛然想起那天久折提起过一个酷似名字的字眼――“白羽”。白羽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到底谁才能帮上他? “看来只有打电话了。”羽夏咬咬牙,他预感到跟这种性格的人交谈绝不会称得上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而且根据上次的会面,双方显然没有埋下期待再次见面的伏笔…… “先别打!”水音牵扯住他的手。 羽夏还未来得及将“为什么”问出口,只听得水音又补一句:“已经是后半夜了……明天再打吧……” 哦,确实。已经是凌晨两点钟了。羽夏很感谢水音阻止了他们之间友情的又一次崩坏。 “行了,都去睡吧,清空一下大脑,不要让它影响到正常的生活。”雾里现在需要静静地躺在床上,双手轻捻着亚麻的床单,然后轻闭双眼,将漆黑的天花板挤成一条缝,任凭过往的略带有提神效果的记忆片段频频不断地闪出。 “嗯。明天再说吧。晚安,羽夏。”水音牵住羽夏冰凉的手轻轻摇了摇,说实话她心里很放心不下留他一个人在楼上,她敢肯定羽夏今夜是不可能睡着的,现在的他已经超负荷了。就像是一枚被扯拽成直铁丝的弹簧,失去了韧性和信念。 羽夏微皱眼皮才勉强将眼神聚焦到水音的脸上,“嗯,快回去睡吧。”水音的手有些烫人,他想。 水音想留下来,她想悄悄地跟羽夏说自己一会就回来陪他,但是被羽夏用双手扶肩轻轻地转了一百八十度,推送着直到楼梯口。 水音跟在雾里身后进了卧室,水音掩上门,走到衣柜前准备更衣入睡。这时,她身后传来了一阵闷闷的响声,水音回头看,见雾里正收拾着水音的枕被。 “怎么了……?”水音疑问的功夫,雾里已经把自己的枕被移到了正中央。 “你去陪他吧。”雾里按下门扶手,把门倚在墙侧的磁铁上。 “现在?”水音的小心思被雾里猜中后表现得有些惶恐。 “对,你还真忍心把他丢在楼上啊。”雾里笑笑,将枕被向水音怀中一递。“你们干什么我可听得一清二楚哟!”雾里是开玩笑的,楼上楼下两扇门一关基本就是两个世界了,而且即使雾里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她也不会记在心上的,年轻人嘛,很正常。 “我们从来没……”水音说到一半止住了,再说下去不就等于不打自招了? “好啦好啦,快去吧。明早我要去趟单位,有什么情况你们就给我的打电话吧,虽说我也帮不上什么忙。”雾里褪下拖鞋爬上床,拍了拍枕头好让自己枕得舒坦些。 “不是明早,是今早。”雾里纠正后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哈欠。“帮我关下灯。” 水音捧着挡住了面前一百二十度广角的视线的被子,按照栏杆的间距试探性的踩上楼梯,此时二楼的门已经关上了。 水音用被子和膝盖撞了撞门,幸好她不是雾里,否则整扇门一定会倒下去砸在正打算走过去开门的羽夏身上。 羽夏在惊讶之余接过水音手中的“糯米团”,“怎么了?” “被雾姐撵出来了。”水音笑笑,跑过去忙着铺被子。 “哦……”羽夏想到天亮估计也想不到是个怎样光景。 “关灯啦!”水音躺在床上的瞬间,浑身的神经才终究是松懈下来。她觉得后脑和前额有些发凉,就像在刚熄火了的柴油发动机上面浇了桶冰水。 羽夏静静地躺在水音身边,自从灯灭了就没有说过话,甚至连呼吸都是深入浅出。也是,都凌晨三点多了才睡,哪还有精神头聊夫妻夜话……但是唯独今晚,水音放心不下。 “羽夏。”水音侧过身,将手隔着被子搭在羽夏的右臂上。 羽夏用后鼻音“嗯”了一声。 水音把身子挪了挪,枕在羽夏的枕头边上。 按照以往,羽夏都习惯护着水音睡,因为水音熟睡后容易蹬被子,羽夏这个角度方便帮她盖上免得她着凉。但是今天的入眠方式显然是不正常的,也是,人还正常就不错了。 羽夏闭上双眼,这上眼皮沉得直压眼球,就好像两层之间夹着什么东西一样。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因为神经紧张。别说眼睛,耳朵、鼻子、脑袋,就没有不受干扰的地方。自己现在在床上躺着,母亲这会儿说不定在遭着什么罪。这眼睁睁看着发生的事情,怎么可能不烙在心上。 水音将叹气的声音缩到最小,她是完全可以体会羽夏的心情的,虽然缘由不同,但是心里的焦急和无奈是相同的。她的眼睛还没有完全适应黑夜,也不清楚羽夏现在是睡着了还是依旧挣扎着,她自责着自己的无力,因为她做不到也不知道该如何做到像羽夏当初安慰自己那样安慰他。 半晌,羽夏翻过身,像以往那样温柔地搂着她,然后发出了深沉的呼吸声。 水音向他靠紧,手掌倚在他的心脏附近。 “雾姐是对的。”羽夏在水音耳旁轻语。 雾姐当时反对他去见皇翼时,自己不该那么任性的。 “不管你去不去,阿姨都会赴身前往的,不是吗。”水音的意思是,那个幕后凶手无论如何也会将皇翼骗出麦鸥斯提。 “她的最后一句话是:‘不要来找我。’,可是……” “我也这么说过不是吗?”水音打断他。 “……”羽夏没有回答。水音说得对,当初水音因为父亲手术一事离开的时候也不许羽夏来找她。 “既然都是违心的话,那就干脆再为难自己一次吧。这次我帮你,就当弥补我当初犯下的错误。”水音从那之后就没有提起过这件“蠢事”,但她记在了心里,这件事,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忘的。 “这次我可一点把握都没有啊……”羽夏叹气道。 “我有把握。”水音语出坚定。“我对羽夏一百个把握。” 羽夏欣慰地抿了下嘴角,只是无人知晓。 “谢谢你,亲爱的。”羽夏把自己的被子给水音盖上,然后向后撤了点,给水音留出多半个枕头的地方。 “你怀里面是我,我是你的护身符。虽然百无一用,但是我会帮你挡住直抵心口的那一剑。”水音五指掠过羽夏的胸膛,疲惫的大脑开始试图唤醒梦境。 羽夏的心头抖动了一下,就好像水音的手中掌控着雷电一般,那一下麻酥酥的,惹得浑身都疲软了下来。 那一夜,雾里是最后一个入眠的。 泰国最胸女主播全新激_情视频曝光 扑倒男主好饥_渴!!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在线看:meinvgan123(长按三秒复制)!! 第八十章 长途电话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八十章、长途电话 雾里出门时羽夏和水音还在眷恋着睡梦所带来的轻松和闲适,时间早已跳到了正午,路上的行人由少至多,又由多至少。 水音静静地躺在羽夏身边,左臂压在羽夏的胸前,见不得人的睡相暴露得一览无遗。 小虫飞掠过水音的耳边,音调突升的振翅声惊扰了已经辗转翻身了五六次却仍在睡梦中的的水音。她恢复意识后的第一反应是抽回那只如同车杆一般挡在羽夏身前的手,然后若无其事的侧向羽夏查看他有没有苏醒。 羽夏的呼吸很沉稳――是指水音移开手掌之前。 “醒了?”羽夏醒来的同时深吸了一口气,他觉得体内的氧气已经流失的差不多了。 “嗯。你再睡会吧。”水音想在羽夏起身之前再让他为自己的身体多考虑一下。 “不了,还有事要做。”羽夏显然注意到了现在不是早晨七点钟的光景。 “你要给久折打电话吗?”水音问。 “嗯。”羽夏没有犹豫地回答。 “那你要答应我,无论结果如何,你都不能失去信心。”水音伸手拦住了准备起身的羽夏,就像车杆一样。 “嗯。”羽夏点点头,将身子左侧的一摞衣服放置在两人中间。 简简单单地吃完第一顿饭,两人围在桌角,羽夏控着手机踌躇着一会儿要怎样与久折交涉。 一串号码被再次输进拨号页,羽夏接通后起身走到窗台。 “嘀、嘀、嘀……” 羽夏知道电话很快便接通了,不是因为电话里传出了声音,而是因为“嘀”声消失了。 “喂?您好,请找下久折?凉音。”羽夏以标准男中音说出了如上这句台词。 无人应答。 “您好?请问这是久折?凉音的电话吗?”羽夏边说边用手势示意水音是不是此处信号不好。 水音并不这么认为。 “您好……”羽夏开始怀疑这个电话号码的主人是否已经被幕后凶手给攻陷了。 “你是谁啊?”电话那边突如其来的声音完全打断了羽夏的台词,以及接下来的台词。声音是一位年龄不大的女人发出的,疑惑中带着点不耐烦,而且声线有些生硬,就像声带休眠了许久一样。 “我是木辰?羽夏。”这种长途电话声音失真得厉害,羽夏真的没法确认对方是不是那位久折?凉音,总之,在确认对方的环境安全之前,自己不能透露过多东西。 “你?怎么是你?”电话那边的久折穿着黑色的洋装睡衣,睡衣上面绣着精巧的黑色卡通猫头,长发蓬乱的卷翘着。璀璨的正午阳光通过蔚蓝色的海景玻璃探入屋内,一半洒在棕黄色的复合地板上、一半洒在铺有白色蕾丝床单的公主床的床脚。听到屋内传来久折的声音,管家便照惯例端着茶盘悄无声息而入,茶盘中央放着一壶凉茶与一只茶杯,两样茶具均被绣上了金边花纹,甚是典雅。七颗冰块半浸在红茶上沉沉浮浮、叮当作响。 见久折在通话,管家将茶盘放在白漆床头柜上便离开了。 羽夏这边没了主意,虽然确认了是久折,但是接下来要说什么,说什么才合适,羽夏不知道。他支支吾吾的样子让一旁给他提词的水音十分惊讶。 水音找来一张即时贴,在上面飞舞着:皇翼。 “我是想求你帮我个忙。”羽夏点点头,示意水音冷静。 “帮忙?什么忙。”久折掀开被子,将双腿并拢垂在床边,床垫很软,久折虽轻却难敌棉花的柔软。久折的双脚距那双拖鞋还有五厘米左右,她试图坐在床上用脚尖挑起它们,但是试了两下后她还是乖乖地下了床。 “你认识幽桃?皇翼吗?”羽夏问她。 “谁?”久折拖着略带有起床气的步伐走到床头柜前,端起茶杯微抿一口,可还未品出清香便听到手机那边再次传来了那个她闻所未闻的名字。 “幽桃?皇翼。”羽夏真的打心里怀疑她不是母亲要找的那个人,也许母亲只是一不留神给错了名片罢了。 “我听清楚了,我不知道那个名字。”正是因为管家深谙久折的起床气,所以才会在她接这通破碎梦境的电话时偷偷溜走。 久折那隐藏在平淡语调背后的不耐烦的语气仿佛在催促着羽夏尽早挂掉电话。 水音示意他描述皇翼的相貌。 “那……”羽夏延长话音为了不给久折挂电话的机会。“你身边有没有一位戴着墨镜、金色头发、身高大约一米七的中年女性?” 久折听到此句如同听到了集合号一样,一改优雅的神态。“你是说……” “年龄大约在四十岁,她的工作应该比较体面而且从来没有出过国,不论因公还是因私。”羽夏见久折在根据他所给出的描述思考,便随之加上了自己的判断。 电话那边是一小段寂静,久折的嘴角微微上扬着,得意的表情可想而知。 “嗯,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久折在羽夏马上要摁下重播键的时候回答道。 “你知道她?”羽夏感觉终于和异世界的人交流上了,自己的任务链也终于有了后文。 “既然你和白羽有关系,何苦当初大言不惭地说自己不认识她?”久折巴不得把那天的尴尬和羞耻化成的愤怒一股脑的撒在羽夏的身上。 “白羽?”羽夏现在的表情和久折刚刚的表情差不太多…… “应该就是你口中的幽桃?皇翼,她是我的上司。”久折倚着床板伸展在沾满阳光味道的地板上,单手理着不听话的头发。 羽夏这边显然已经炸开了锅。他不清楚久折到底了解母亲多少,但至少母亲到麦鸥斯提之前的故事她是无从获悉的。 “你上次问我,为什么她会改变主意?什么主意?”羽夏以为是母亲“私访海灵镇”的主意,不过他还是想让久折道出来龙去脉。 “现在跟你解释也没用了,结局已经定了。”久折打开免提,准备换上外衣到隔壁去吃早餐。 “结局?你知道她被关在哪?”羽夏的语气急促起来。 “什么?我知道有人报案说她失踪了。”也不知道他们这样聊下去会不会构造出一个完整的故事来。 “你到底是她什么人?”久折心想,他虽然知道会长的相貌但却念错了她的名字,看来此人和会长的关系十分微妙。 “我……”羽夏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告诉她。 水音点点头。不寄存一点信任是无法换来更多的情报的。 “我是她的儿子。”羽夏的手指有些发酸了,并不是因为通话时间太久,而是因为抓手机过于用力。 “哦……”听上去久折并没有感到多惊讶。“私生子?” 羽夏懵了,立即吐出一个短促的“不”字。 “因为据我所知,白羽至今未结过婚。”久折半信不信的语气让羽夏有些后悔告诉她。 “嗯,我知道。”羽夏并没有放弃解释,他要解释,不过不是现在。 两人在接下来的五秒内都没有言语,直到羽夏问出最后一个问句:“你近期有时间吗?我需要见你一面。请你,让我见你一面。”羽夏的第三句话显然打断了久折不假思索的回答。 “为什么?”久折改否定为疑问。 “因为我需要你帮我救出我母亲,她被陷害了。” 羽夏恨不得现在就将她通过无线电拽到自己面前,然后让她把所知的一切都讲与他。 电话那边是一段让羽夏难以忍受的安静。 “可以啊。”久折答应道。 通过羽夏脸上闪出的微笑,水音会心地做出胜利的手势。 “不过,你自己来,不许带那个女人。”这种厌恶的口吻抹去了羽夏的所有表情。 随之而来的忙音切断了这几百公里的电波。 !! 第八十一章 权衡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八十一章、权衡 “雾姐,到家了来个信。”羽夏将一袋子水音早上刚做好的面包放在游艇后座上。 “嗯,你们有什么事就联系我,记住,切不可意气用事。”雾里其实很想留在这边等羽夏的情绪真正稳定后再回去,可是再不回去早铭那边会起疑心的。 “哦,对了。这个给你。”雾里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只档案袋。“这是惠慈近个月的详细,文件先给你,等这阵风波过去后你再分心思在这上面吧。在那之前,我还会继续帮你照看的。”雾里向羽夏身后的水音挥挥手,“弟妹,我走啦!” “嗯!”水音的脸色不是很好,但是在雾姐临行前,还是尽力展现出一副精神饱满的样子。昨天羽夏与久折通过电话后,羽夏就像有什么事情在瞒着她一样,问及谈话的内容,羽夏也只是简短回答说她同意了。 这很怪,如果久折同意了,羽夏一定会异常的高兴,然而并没有,羽夏显得很平淡,甚至时常疑虑。 “羽夏……昨天……”水音觉得羽夏在某一瞬间完全失去了对此事一如既往的焦虑和急切,变得漫不经心了,仿佛忘记了自己的母亲还踱步于危机之中。 “先去上课吧。”羽夏突然抬手拍拍水音的头,这感觉跟以前大不相同,通过手掌与头顶的接触,水音可以察觉到来自掌心的无形的焦躁感。 中午时分,鹅毛大雪如期而至。校工们穿着厚厚的棉服、手拿着除雪铲纷纷从教学楼里走出来,铁铲摩擦地面的“沙、沙”声折磨着所有在教室上自习的学生。落雪堆积在树干旁,上面夹杂着空气中的尘埃。 …… 两人进家门的时候,在玄关留下了一对对雪白的鞋印,边缘处已微微融化。 “水音。”羽夏还没有换鞋便叫住了刚向着卧室走了两步远的水音。 “嗯?”水音回身,双手摆弄着羽绒服那毛茸茸的袖口。 “生日那天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羽夏站在玄关时身高同水音差不多,羽夏平视着水音的双眼,征求她的意见。 “嗯……你陪我待在家里就足够了。简简单单、无忧无虑的过一天。”水音语毕,面带微笑转身进了房间。 羽夏算不上微笑的动了下嘴角,有些事情终究还是很难说出口。 比如把她一个人扔在家里之类的。 羽夏在那之后就没有再联系过久折。如果是在两年前,年轻气盛的他一定会当机立断,一意孤行。因为他什么也没有,他什么也不怕。 但是现在羽夏要考虑在内的东西太多了,牵挂越多,就会变得越蹑手蹑脚。羽夏很清楚,一旦赴身前往就很难再回来了,全身而退未成定数、虎口夺食又是险中之险。自己真的舍得水音吗?他不敢,他已经尝试过一次了,那滋味他无法忍受。 理性在一遍遍的提醒他,与其寻找那些天际的星辰,不如将最好的自己留给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人。 这对于谁,都是一种负责。 “维持现状才是正确的”。 这根针插在羽夏的脑袋里,阻断了羽夏脑海里与母亲相连的一切记忆。他反复的催眠自己,不要再去插手那件事情,就当母亲从来没有给过自己那张名片,就当自己从没有打过那通电话…… 那一晚羽夏将决定告知水音,他不想让她担心,所以他说,母亲在那边会过得很好,自己能见到她一面已经心满意足了。这样的分别他很满意了,所以这件事,就这样过去吧…… 水音随后的打破砂锅问到底也对羽夏无济于事,在第三次询问了羽夏久折到底在电话里跟他说了什么并且第三次失败后,她停止了,因为她意识到即使自己帮助羽夏改变了选择,也未必就是正确的、就是安全的。 水音给了他一个拥抱,一个怀有歉意,怀有后悔的拥抱。她要在羽夏做出“以一己之力去对抗一个政权”的以卵击石、天方夜谭的蠢事前,把他留在自己身边。 当时她应该和雾里站在一条战线上的,她觉得自己所认为的“天经地义”已经变为了自以为是并且让别人替她买了单。 …… 水音在生日当天的凌晨仍然忍受着失眠之苦,距那通长途电话已经过去了六十多个小时,她仍在尽可能的寻找一种算不上圆满但能略存希望的解决方法。 “不行……!”背影佝偻的羽夏用干哑的嗓音爆发出了这句话,语气十分强硬,尾音含糊不清。 他在说梦话。 梦呓者失梦,闻者亦然。 水音循声望向他时,羽夏也九十度翻过身,口中又是一句含糊不清的梦话。 “因为……她……” 羽夏大概是在做噩梦吧,即使在梦里,都无法逃避悲惨的事实。 还有不到三个时辰天就亮了,水音蜷伏在棉被的下面,身上无一丝凉意,反而略微发汗。 水音在太阳升起的同时装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静待着羽夏的苏醒。无论这个生日处在什么样的背景下,都值得水音去铭记。毕竟这是第一个有羽夏见证的生日。 在低压线上的麻雀趁着街上人来人往前飞至地面寻找谷物时,羽夏睁开了双眼――略有血丝但是清澈的瞳孔开始记录水音十六岁的伊始。 “生日快乐,亲爱的。” …… 正如水音所希望的那样,这一天可以说是简简单单、无忧无虑,直到晚饭前两人都凑在面包店里卖着手工面包,按水音先前的话说,要是想在寒假出去双人游,就必须现在开始攒路费。 看来当初换家具时银行卡受了不少罪。 “你能应付过来吗?我要去准备下晚宴。”羽夏望着玻璃窗外长长的队伍道。 水音繁忙得已经达到了忘我的境界。袖子挽到肘部,双臂和脸颊上挂着面粉,长发盘成丸子遮在帽子里面,俨然一副面包师姿态。 “晚宴?”水音递了个“羽夏大厨要给我准备大餐啊”的眼神,嘴角上扬微笑着。“没问题,你去忙吧。” “有事就叫我。”羽夏用手掌心轻轻擦拭着水音脸上凝固的面浆。“剩下的奶油我已经倒进裱花袋了。” “好。” 漫长的冬夜一天比一天提早吞噬着金红的火烧云,等阳光完全消失后,气温会直降四到五度,这对于岛上的任何生物都是一个“不外出”的极佳理由。鸟妈妈外出觅食时如果遭遇了鹰的追踪,她不会选择返回那个充满了希望和生命力的净土,因为她这一辈子的使命就是保护孩子的安全,让他们无忧无虑的成长。 但即使它这样做仍不能避免幼崽的逝去,因为幼崽会不断出巢去找寻它们的归宿。 在它们再也无法忍受饥饿的时候。 !! 第八十二章 无价之宝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八十二章、无价之宝 水音给门市扣上铁锁,麦芽略微发酵的香气勾着她胃里的馋虫,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她决定不要这样虐待自己。 更何况屋里面还有一顿上好的晚宴在等着她呢。 雪水汇成细流,沿着不可逆的方向流入街道旁的下水口;白云离散成阶梯状,以便夕阳能够踩着它移向远方。水音不清楚眼前此景还能持续多久,黑幕的降临或许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在那一瞬间,之前所映入眼帘的一切都将化成泡影。 ――羽夏的半个身子已经探进去了,而另一半的决定权在一只惊弓之鸟的手里。 低头换鞋的时候,一双潮湿的手温柔地盖上了自己的眼睛。手掌有淡淡的潮湿味并且合着洗洁精的清香。 水音配合地闭上眼睛。在羽夏同意前她是不会睁开的,她一向很配合他。 十指相扣,水音在羽夏的指引下踱步到厨房,眼前的明亮和浓浓的菜香告诉她,十六岁的生日宴席开始了。 说来奇怪,就在半年前,自己也是在这间屋子,为曾是租赁关系的羽夏过了第一个生日。明明是老旧的套路,老旧的空间,但是心情却无法平静下来。是的,不睁开眼睛看看的话,她会感到如此的不甘心。 往事的点点滴滴,水音历历在目。和他相处的每一秒,水音只要愿意回忆,她都能回想起来。因为这半年多的时光,是这十六年来最充实、最有意义的,也是水音最难舍弃的。 “可以睁开了。”羽夏用拇指尖掠过水音的手腕,然后转身拿起事先备在桌角的礼物。 水音快速地巡视了餐厅内的任何细微变化,然后在那桌五花八门的饭菜上停留半秒,最终回归到羽夏的身上。她的双腿有一丢丢的颤抖,惊喜也好紧张也罢,她喜欢这种心有悸动的感觉。 “八个月前……”羽夏手中是一只小巧玲珑的盒子,被羽夏慢慢用双手托到水音身前。“我信以为孤独的生活才是我的归宿,饿了就随便找点吃的、无聊了就随意翻翻书、旁人的事与我无关。没错,生锈且发霉的生活就是全部了。可是一个女孩子戏剧般的闯入,将七彩洒进了我最后的庇护所,让我知道了,生活,本就不该是由自己的自暴自弃所决定的;生活,是可以给我一个归宿的。你让我有了牵挂、变得有血有肉;你的存在,让我得以保持最理性的思考……水音,你是这里的女主人,今天我代表这寸土地上的每一件物什、每一位生灵,祝你,生日快乐。”整个过程中,羽夏的视线一直与水音对接,水音幸福的表情他不想浪费片刻。 水音的眼圈红了,她本想借这个机会劝羽夏放下她。 “是不是有点不像我了,婆婆妈妈的。不过,今天就放纵我一次吧。”羽夏笑笑。 水音感觉有水滴在滴向自己的喉咙。 “临场发挥的果然不太好呢……”水音就是羽夏的归宿,无论天秤的那边是什么。 水音趁着眼泪涌出前扑进羽夏的怀里,感动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因为听懂了羽夏所言而替他觉得委屈。 矛盾,从来没有感到如此的矛盾过。 突然间,水音觉得自己的后颈传来了一丝金属般的凉意。 她用羽夏的衬衣拭去眼泪,然后渐渐远离羽夏身上的热度。 ――在她的颈部是一条银色的项链,锁骨间是用银雕刻的一朵勿忘我。 水音用食指轻触花瓣,花瓣在微微颤抖。 “第一次给女孩子挑首饰,看来不算太失败,是吧?” 水音摇摇头,一言不发地牵着羽夏的手向餐桌走去。 待羽夏坐下后,她将椅子搬近,然后面对面坐下。 “那个……”水音低着头,声音混着眼泪,这样她可以更容易地说出接下来的话。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偏偏挑这个时候说这种看不懂气氛的话,但是……但是!如果现在不说出口的话……就真的……来不及了……” 颈部的勿忘我反射着白炽灯的灯光。 “羽夏……去把阿姨找回来……求你……”水音这句话既在羽夏意料之内,又在羽夏意料之外。 “当初我走丢的时候……羽夏就把我找回来了……所以……”水音有些语无伦次。 “但这次会找好久哦。”水音的一番话又重新挑起了羽夏的万千思绪。 “就算好久……也没关系……因为,我在这里……我来照顾你的庇护所,所以,你放心,当你回来的时候,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在这儿等你。”水音鼓起勇气抬头望向羽夏,眼泪被红得发烫的脸烤出痕迹,嘴唇略显干裂。 羽夏脑内的针在颤抖,血液涌上头颅,想将这异物撵至体外。 他按捺着这股冲动,咬着牙道出一句话。 “如果……我回不来呢?” 水音的眼神一瞬间变得空洞且茫然,羽夏说的是大有几率的事实,并不是吓唬她。 “那样的话,我带上一切去找你。” 水音的双手紧扣着双腿,关节已有些酸痛。 羽夏或许是察觉到了这一点,将双手与其重合,使僵硬的关节松弛下来。他微微张嘴叹了一口气,起身凑近,终以额头相抵。 “记得把我们的银行卡带上。” 两人构成了不太标准的长方形。 水音的发丝略微遮住眼梢,被泪痕黏在一起;双手被羽夏按在腿上,就像冰淇淋上面叠了层热狗。 “对不起……人不懂事,眼泪也跟着不争气。”两人离得这么近,水音却感受不到羽夏的呼吸。 “所以要惩罚下才行呢。”羽夏重心向前将额头轻轻错开,紧接着吻住她。 胸前的勿忘我有些发烫。 “现在气氛回来了?”羽夏细语。 “嗯?”水音还沉浸在刚刚的…… “晚宴还没开始呢。”羽夏会心地笑笑。 ……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带上你自己就好了。有了你,也就有了一切。 !! 第八十三章 北上的雪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八十三章、北上的雪 最后一天备考的夜晚,下一片雪花不知何时会落于二楼的窗沿。沿东北岸刮来的强风咆哮着、嘶吼着、搜刮着两片玻璃间的任何一个空隙,略带冰晶的雪片如同锋利的小刀一次次划掠着摇曳的树枝,树枝伤痕累累却不依不饶地扳住砖瓦,毕竟那是自己最后的支撑点。残酷的月光就像是暴雪肆虐的计时器,一秒一秒的黯淡、一秒一秒的模糊…… 一秒一秒的封印住后人挺进的脚步。 从下午三点左右海灵镇便陷入了暴雪的笼罩中,先是停电、再是停水,岛上的居民难得的再次体验到了居住在岛上的恐怖之处。 羽夏茫然地瘫倒在二楼冰冷的沙发上,耳边传来寒风的阵阵呼啸。没有月光,没有寂静,这里并不是一个完美的冥想地。 尽管如此,他也已在这儿放空大脑一个多小时了。 后天,后天中午,他就要暂时地与海灵镇分别了。他要在异国他乡生活上几个月。或许到寒假结束前,或许到柳树抽丝前。 这取决于自己能运作到什么份上。 ――手机屏幕发出刺眼的光,光束打在电视屏幕上,让羽夏在黑夜中得以看清自己颓废的脸。 他并没有等到铃声响起便迅速地接通电话。 “闷瓜,在干吗。”由于暴雪,手机信号并不是很好。 “闭目养神。”羽夏在此句出口前疲惫地合上双眼。 “师父给你来过电话了?” “嗯……说了一堆让我一头雾水的情报。”羽夏揉了揉自己的三叉神经。 “会用得上的。”成继续说道,“你家那位还好吧?” “嗯。应该是想让我放心的离开,所以这几天表现的很乖。”羽夏的鼻尖有些发酸。 “那带上她不就得了。”成哼笑两声。 “带上她跟我一起犯法吗?我可是去解救政治犯的。”羽夏是在说给自己听。“而且,久折那边的意思也是牵扯此事的人越少越好。” “嗯,也是。”成若有所指地说,“总之,注意安全。” “放心,我心里有数。” 高光的屏幕凋谢在通话结束之后的第三秒钟。羽夏不想跟他说什么“自己走后的这段时间里,水音就托你们照顾了”之类的话,因为他总觉得说这些有的没的反倒是在降低自己归来的可能性。不过,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水音待在这里会很安全。 之前还在和水音计划着跨年那天要怎样好好庆祝一下,现在看来,只能再等一年了。不过生活就是这样,明明觉得必然会迎接到的,却总是被各种各样的事情破坏和打断。 “羽夏?在忙吗?”虽然水音上楼时楼梯已经发出了吱吱的声音,但却被情绪低靡的羽夏自动屏蔽了。 “嗯?没有啊。”羽夏借着点点烛光勉强能看清水音的嘴部以下。 “我把冰箱里的肉搬到门市房了,看这个样子,恢复供电最早要明天下午了。”水音单手护着烛光,一步步挪到沙发旁。 “雪下得这么大,明天的考试怕是要延后了吧?”水音坐下来,烛光在液晶屏里不时抖动。 “有可能呢。”羽夏瞄了眼窗台,玻璃内侧已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哈气。 “那你后天到了记得告诉我一声。”水音紧了紧披在身上的毛毯,虽然地热依旧运作,但是暴风雪所带来的凉意是显而易见的。 “嗯。放心吧。”羽夏从水音肩后搂住她。 “寒假好好休息,一个人无聊了就去找成和西守,或者去找雾姐也行,不会给她添麻烦的。不过一周至少要给我打一次电话,汇报下近况……”羽夏就像是位将要出差在外的家长嘱咐着家中的孩子。“就算……我帮不上什么忙……也要给我打个电话……”羽夏静默了,即将发生的一切在他的眼前预演着。这种类似于下集预告的东西让他明白了自己对水音的依赖。 “放心,我可是女主人啊。”水音用头蹭蹭羽夏,半个身子贴在他的胸前。“我就当你是出差了……”水音呢喃。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羽夏合上双眼,胸膛的热度升上来,烤得他有些醉。 ――“雾姐……” “还有什么事?” “那个男人真的会帮我们吗?” “不清楚,我押他会。如果他还有点良知的话。”雾里像是在和某位根本听不到这通电话的人赌气一样。 “嗯……” “对了。” “嗯?” “经理好像知道这件事了。” “早铭?!” “嗯,他让我转告你遇事要谨慎小心。” “他……是怎么知道的?” “那我怎么知道,他昨天在我桌子上留了一张写有我名字的麦鸥斯提签证。” “……”电话这边是一阵沉默。 “弟妹就那么放心让你跟那个狐狸精在千里之外共处?” “雾姐!”羽夏真不知该从哪里开始吐槽好,“怎么就狐狸精了……人家明明是好心帮我……再说怎么就‘共处’了?‘共事’好吗?” “哼,要是无二居心,她犯得上再三强调让你自己去吗?”雾里替弟妹打抱不平。 “在他人地盘上博弈,人越多岂不是越容易暴露……”羽夏心想,若是她们两个见了面,不闹到警察局去才怪。 “嗯……还有别的事么?”听雾里的语气,羽夏刚刚的解释她勉勉强强能接受。 “帮我照顾好水音,寒假我恐怕不能陪她了……”羽夏知道雾里的工作有多么繁忙,但是他别无他法。他能拜托的人,也只有屈指可数的这么几位而已了。 “这就不用你交代了。你小子要是回不来了,我会帮她找个好人家的。”雾里若无其事地答道。 “你还真是我亲姐啊……”羽夏的这句话让雾里心里很舒服,尽管羽夏只是潜意识流露。 “行了,赶紧和你的鸳鸯欢度这剩下的几十个小时吧,我要去喝酒了。” …… 羽夏足足耗费了十多分钟才将水音安稳地放在了床上,看着水音很有安全感的睡相,羽夏并不担心她一人在家会遇到生活上的困难。 羽夏躺在床上,双眼放空,仿佛在天花板的尽头看到了那副场景:当风尘仆仆的自己回到家时,水音会早已做好一桌子香喷喷的饭菜;然后斟上红酒,坐在外侧那张略矮一些的椅子上,笑着对他说…… “欢迎回家。” !! 第八十四章 黑咖啡与冰糖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八十四章、黑咖啡与冰糖 “小姐,船进港了。”此时此刻,久折正在自家干爽的沙滩上享用着午后红茶,白色沙滩裙的单薄裙摆被海风缠在沙滩椅上。 “就他自己?”久折微微抬了抬硕大的遮阳帽。 “是的。” “让他在客厅等我。” 羽夏被几位管家模样的人带到了一片别墅区,巨大的温差让羽夏闷得呼不出气来。一想到东海岸的阳光明媚过几日就会变成海灵镇那般模样,羽夏就觉得自己身上的羽绒服并不显得那么的一无是处。 但现在还是有必要脱下来的。 雪水和汗水濡湿了羽夏衬衫的衣领,尽管会客室的沙发上铺好了上乘的竹凉席,但是炙热的海风还是让羽夏感受到了来自纬度满满的恶意。 要不,把毛绒裤也脱掉吧? 如果这几位没有人情味儿的管家懂得尊重下隐私的话,羽夏真想这样做。 “久等了。”房间门再次打开,符合当地气温着装的久折轻盈地走进来。 羽夏站起身,虽然他对眼前这位摆出一副忙里抽闲前来视察态度的久折没有什么好感,但是自己有事相求在先,所以礼数是必须有的。 “不必了。”久折坐在羽夏对面,用皮筋将长发束在一起。她摘下遮阳帽,将系上丝带结的那面转向自己后,放在茶几上。 久折瞄了一眼宛如刚从南极回来的羽夏,用嘲弄地口吻说道:“你从来不看天气预报的吗?” 羽夏矜持地笑笑,没有说什么。 “唔,你来这儿要做什么?”久折见羽夏没有回击,心里解了恨也就没有再嘲讽他。 “我是来接母亲离开这儿的,她被捕前将你的名片留给了我,所以我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 “那我有什么好处呢?”久折反问道。 “我可以让你成为‘伊恩商盟’的会长,并且在我离开之前会排除掉商盟里所有其他商业势力。”问答的次数越多,羽夏说服久折的几率便越低。他要让久折明白,现在他们是一伙的。 “唔……听来不错。”久折用小虎牙轻咬着嘴唇。“不过先说好,合作期间我所提供给你的所有服务都是有偿的。哪怕是一杯茶,我也要收费。”久折的毫不客气也在羽夏预料之中。 “合情合理,你是商人嘛。”羽夏端起凉茶一口饮尽,管它多少钱,他现在真的很渴。 毕竟对于一位没有丝毫好印象并且麻烦自己的陌生人来说,这不能算作抠门。 “那好,你要我做什么。先说好,有损公司利益的事我是绝不会做的。”久折谨慎的翘起二郎腿。 “和我交换情报。”羽夏递了个眼色给久折,意思是后面的管家有些碍事。 “玛丽,你带着人去外面。”久折端起茶杯微抿一口,两枚冰块发出清脆的响声。 “说吧。”久折向后一靠,目不转睛地盯着羽夏。 …… 时间飞逝到了下午五点左右,如果不是室内的仿古灯亮起来,久折不会去看表,更不会注意到气温降到了二十度。 “唔……如果你想了解夏火?晦朔,我还是劝你上网翻翻旧新闻。这个人在东海岸还是很出名的,至于你能搜到什么,就看你的技术了。”突如其来的降温让久折缩了缩身体。 “嗯,那剩下的就是设备问题了。” “你需要什么。”久折离风口远的位置挪了挪。 “嗯……三张手机卡,用户名必须是三个毫无关系的人,信号中转台切记要设置在海灵镇,三部手机要不同牌子的,不要让你身边的人去买;一台手提电脑,款式无所谓,能连续工作三天不卡死的就可以;搭一个加密的局域网,一个双重密码的可移动硬盘,然后一辆油耗低的私家车。暂时就需要这些。”羽夏拄着下巴,在凉爽的海风中岿然不动。 “要求还不少。”久折端起面前的茶杯,望了望杯底少得可怜的茶水。“但愿你有那么多的钱……”久折有些冻得坐不住了。 “那就先多谢了。” “总之,先去吃晚饭……”久折话说到一半,被一阵阴凉的海风打了个措手不及。 羽夏见久折身体一哆嗦,得意地瞧瞧自己身边尚未晾干的羽绒服。 “这鬼天气怎么这么凉啊!”久折没好气地走过去关上窗户。 “你从来不看天气预报的吗?”羽夏披上羽绒服,得意地起身离开。 ――水音送走羽夏后蜷在昏黑的二楼看着电视,由于昨天的暴雪瘫痪了整个西区的信号塔,所以大部分节目都是雪花屏。就在水音准备以昏昏欲睡来开始索然无味的假期之际,一阵敲门声让她不得不离开刚刚捂热的沙发。 “雾姐?你怎么来了?”水音推开门时,那原本堆积在门外厚厚的雪已经被除雪车消灭殆尽。 “过来陪你迎寒假呀,我带了啤酒和炸鸡。”雾姐说完这句话水音差点嫁给她。 粗中有细就是雾里的魅力所在吧。 “雾姐,公司那边真的不要紧吗?”水音现洗了两个盘子用来盛放烧鸡。水池里的厨房垃圾还没有处理,看来羽夏不在,自己真的是变邋遢了。 “不要紧哒,最近公司也没什么项目做。”雾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件酒,像捧着出土文物一般。 “羽夏这个时候到了吗?”水音坐在椅子上。自从羽夏走了以后,自己的大脑就仿佛吃了延迟药丸一般,对现世的反应慢了半拍。 “肯定会安全到达的,别担心啦。”雾里给水音斟上酒。 “来,我们先吃饭。” 两只玻璃杯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咦,是不是有人敲门啊?”雾里放下手中已被大卸八块的炸鸡问道。 “好像是……”水音冲冲手,急忙走出去。 又是谁呢。 水音正合计着,眼前探出个齐刘海的娃娃脸。 “小英?”水音推开门,后面还有全副武装只露出两只眼睛的成。 “我们来串门啦。”西守摇了摇手中的便当,他们也是来陪水音的。 “快请进。”水音的心悸动了。 西守指指身后的成,拆台道:“他已经被冻得要死要活了。真怀疑他是不是本地人。” “诶?你们来啦?”雾里从餐厅举起两只油汪汪的爪子兴高采烈的扑向成。 成惊悚地以西守为挡箭牌与雾里周旋着。 “你们在吃饭?”西守嗅到了雾里手上的炸鸡味儿。 “对呀,你就是蒲公英吧?比照片上还要可爱啊……”雾里色眯眯直勾勾地想用油爪子捏她的脸。 万幸被成的擒拿手及时擒住。 “快来,里面有啤酒,我们今天要喝个不醉不归!”雾里属于人来疯,人越多,她喝得越嗨…… “醉了你们就在这儿住吧。”水音望着三人的背影,由鼻尖传来一阵辛酸,酸素涌进眼梢、涌进积雪的心。 “谢谢。”水音只对了口型。 寒假的开始,是在融化与融洽中度过的。 第八十五章 商人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八十五章、商人 从久折的私宅出发,向西走三十米左右,有一栋白砖黄饰的洋馆。洋馆共三层楼高,覆地约五百平方米,周围偶有安保路过。羽夏虽然早就知道久折是个讲究居住环境的富婆,她所谓的家绝不会是简简单单的一套房子而已。但当他行走于这黑穹之下,身边却没有熙攘街景或是车灯敏掠时,羽夏才略懂了“坐拥一座城”的概念。 浸于静谧夜晚,半个篮球场大的餐厅里除了正准备用餐的两人外,只有那位朝夕相处在久折身边的玛丽静待在送餐口的百叶门旁。 餐厅的装潢偏为雅致,古典木的餐桌与餐椅,银灰色的餐具衬着酒红色的餐巾,与久折的宅邸格调不一。 晚餐很安静,或许是因为久折一直以来都是一人用餐(她肯定不会找玛丽聊家常什么的),所以多不多个外人对她来说,没差。 这也恰好让羽夏多了些来自异国他乡的安宁与筹备计划的机会。这是这异乡土地向他表示友善的第一次。 用餐时唯一一个小插曲是在玛丽耳语久折,告诉她羽夏需要的设备大部分已备妥后。 “你要的那种硬盘暂时买不到,别的行吗。”与其用问号来结尾,不如用句号更贴切些。 “别的是指什么?”羽夏咬了口西蓝花问。 “加密的光盘。” “哦……应该可以吧。”羽夏并不是故意爱答不理的,他在想水音的事,吃过饭后,要给她打个电话才行。 “什么叫‘应该’?可以就是可以,不行就说不行,这是本姑娘自己用的!费力不讨好……”久折多少也注意到了自己的“一贯语气”,虽然她对羽夏没什么好印象,但是社交礼仪她是深谙已久。 “抱歉,我走神了。”羽夏也是对这个暴脾气的小姐礼让三分,“可以用,谢谢你。”羽夏的那一盘子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两个走在路上的行人,其中一个踩了另一个人的脚,被踩的人不由分说便是一顿埋怨。这时如果第一个人的回答是道歉,那么第二个人往往会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当然了,这种事发生的几率只介于孩童与少年之间。 久折没有说什么,但是她像想让低着头的羽夏能看到一般大幅度点点头。 短暂的平静后,久折试探性地问(明显降了三个音调):“好吃吗?” “我已经快吃完了。”羽夏间接回答。 “那就是很好吃喽?”久折追问。 “饿了吃什么都好吃。”看来羽夏还是在找尽各种机会反击她。 …… 四人正把酒言欢之际,一阵来自陌生号码的手机铃声使渐入佳境的水音脱离了状态。 只见水音以迅雷不及之势抓起了桌角的手机,然后定了定情绪,用夹杂着紧张、期待、兴奋和一点点不满的语气问道:“您好……?” 电话那边是一段百听百厌的智能语音。 愤怒的挂掉。 雾里看到她一连串的动作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了不让骚扰电话打搅了水音的胃口,雾里一边给她斟酒一边说道:“人生的大起大落还不止如此呐。” 话音刚落,来自通讯录外界的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水音瞄了一眼那串号码,似曾相识却细理不得。水音接通电话放到耳边。 “喂?” “是我,羽夏。”羽夏说话的语气有些颤抖,不是那种紧张的颤,倒像是在忍笑。 “你怎么啦,那边就那么让你开心?”水音撅噘嘴。 “我这个新手机号让我很开心。”羽夏话里有话。 和羽夏待久了,水音可以心有灵犀的猜到羽夏每一句话的真正含义。比如说这句话是在告诉她手机号有古怪。 水音将手机远离耳边,屏幕再次亮了起来,然而此号码在一分钟前来过电话。 哦,是那个推销保险的。 “是你?!”水音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您好?”羽夏故意学着水音的语气。 水音问自己:自己为何要等这么个电话…… “吃上饭没啊?”羽夏此时在自己的临时住处的书房里,月光倾洒后,坐落在自己隔壁的洋馆显得格外阴森。 “嗯……雾姐、小英和成过来陪我了。”水音将话筒对向雾里,通过无线信号羽夏可以闻到淡淡酒香。 “那就好。”羽夏在电话这边点点头。 “你怎么样,那个女人没少刁难你吧?”水音和久折绝对是对天生冤家,连对对方的称呼都出奇的一致。 “敬而远之。”羽夏叹了口气,“跟她交流真的是累啊。”毕竟水音的性格与久折相差太多。 “现在知道你朝夕相处的女性有多么优秀了吧!”水音得意地抿了口酒。 羽夏笑了,来到这边以后,他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出来。 “好啦,你快去忙吧。想我了就给我打电话。” “嗯。替我给他们带好。” 放下电话的两人,各愣神了几秒钟。 水音将号码存入羽夏那一栏,退到主界面,显示每天日期天气的栏目下方多了一条倒计时。 ――与羽夏还能共度六十四天假期。 但愿归零之前,羽夏能完工而反。 云层开始一片片地叠加到一起,皎洁的月光变得无迹可寻。 羽夏点亮房间,一切所需的硬件都呈现在他眼前。 他打开电脑,输入夏火?晦朔,开始寻找关于这个人的蛛丝马迹。 如果久折所述确凿,夏火在加入商盟前一定做了什么让某些高级行政部门侧目而视的事情。 …… 几天前。 ――昔日的伊恩商盟会谈室里,只见晦朔威风凛凛地坐于正座,下面是七位神态不一的面孔。 离开的两位出于商盟会长更替的原因而自愿退出,二者皆是久折的老盟友。 原本负责商盟顾问一职的隙陇也如同人间蒸发般消失了,好在他的存在感很低,而且和在座的所有人都不熟络。 “今天的会议主要谈两件事宜,首先是通知大家,受国议会委任,我将负责麦鸥斯提东海岸伊恩商盟从今以后的大体事宜与经营发展。想必各位也知道老会长贪污受贿的事情了,在接下来的发展计划中,反贪反腐将成为商盟的首要任务。”晦朔一副不知其所以然的样子就如同站在首府剧院舞台上入戏的话剧演员。 “其次,按照国议会昨日出台的新税法,麦鸥斯提东海岸经济区将增收商用港口税,由百分之五上升至百分之八点五,希望各位尽快修正自己的税务报表。”晦朔言于此处,观望了一眼久折的面部表情。 这区区八人中,属久折的服装集团是明摆着靠港口吃饭的,占领着东海岸一半天下的她一下子要为这突如其来的新税法多贡献出三点多个百分点的税额,可想是一副怎样的表情。 论心机,久折绝不是那帮老狐狸的对手,那种敢怒不敢言的表情写在了久折的脸上。 按照现在商盟五对三的情形来看,这经济市场迟早会落入晦朔一行人的手中。 这也正是久折同意协助羽夏的主要原因。 第八十六章 冗绪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八十六章、冗绪 上午十时久折让秘书送来了羽夏的暂留身份,此时的羽夏已近二十八个小时没有睡觉了。布满血丝的瞳孔凝聚着敏锐未减的目光在屏幕上字字划过,然而没有一条能让羽夏提得起劲的信息。 再这样下去就真的来不及了。 用过早饭后,羽夏洗洗脸准备小睡一觉,临睡前羽夏的第二部新手机收到了久折的来电。 “你让我打听的有关白羽的事情我查到了。”久折在确认了对方的确是羽夏后,单刀直入道。 “她现在被软禁在国安局东海岸分局的一个秘密的别墅里,听线人说,目前没有要转移的意思……” “不过,还是请你加快速度吧。”久折那边的环境突然变得嘈杂起来,继而终止了电话。 羽夏皱皱眉。母亲既然没有走正规程序,那证明母亲对于他们来说是不可或缺的棋子。那么想救出她,就要在其他人的身上找问题,找出一个足以替换母亲的问题。 羽夏倒在床上,闭目思索着那个可以让国安局转移视线的突破口。久折说晦朔成为了会长后,用商盟代码丰富了自己的不少羽翼,并且变得更加地肆意妄为。这只老狐狸之前还有着一百个理由反对商盟进驻海灵镇,现在可好,恨不得立刻将进驻方案拟好,领着他那帮狐朋狗友发大财,给自己的任期添业绩。 “他任会长后,还好在进驻海灵镇方面与我达成了共识。”久折在向羽夏发尽了牢骚后,谢天谢地道。 羽夏当时并没有想太多。 随着他不断地回想,一个问题浮现出脑海。 他当初为什么反对? 准确地说,为什么要在自己成为会长后才赞成? 这里面有问题…… 羽夏带着这个询问,悠然进入了梦乡。在梦里,他已经翻开笔记本电脑准备输入锁屏密码了。 …… 水音此时正在雾里的办公室里,帮她浇着花、剪着叶。 “晚上陪我去酒吧如何?”雾里一边打报表一边问她。 “我还没成年呢……”水音是受邀来这里游山玩水的,话是这么说,可来到这儿大半天了,水音玩什么的兴致也没有…… “没事哒,那儿的老板我熟,他不会管你的,放心好了。你陪我去,这样……” “这样喝醉了就有人送你回家了……”水音白了她一眼。 “嘿嘿……”雾里一副“被你识破了我也没办法”的表情冲她笑笑。 暴风雪巧妙地避过了暖风,独特的地理气候使得暖风山岭景色宜人,实属避寒休假的好去处。高二的到来让许多家境与水音相仿的同学产生了焦虑,在下学期到来前就要填写的高三就读申请是一个既现实又残酷的事情。水音如果告诉羽夏自己想修完高三,羽夏一定会欣然同意并且陪着她,那么自己的高三学习生活就会是紧凑但幸福的。可是这对羽夏不公平,对他来说这一年是耽误不起的。 望着楼外的车水马龙,水音陷入了沉思。 …… 闹钟在晚上六点叫醒了羽夏,这个本意用来作为保险的闹钟起到了它的作用,将脑子一团浆糊的羽夏从床上敲打起来。 羽夏起来洗洗脸,打了几个结结实实的哈欠,换上外出的衣服,踩着餐厅的开放时间出了门。有了新思路的他暂时放稳了心,这顿晚饭他可以从容享用了。 到了餐厅,换了身黑白洋装的久折早已品尝着那道由御用厨师料理的果木酒梨牛排。羽夏步于对面坐下,礼貌性地道了声晚上好。 久折点头示意,饮着番石榴汁。 久折已习惯了餐桌上尴尬的气氛,羽夏也习惯了这稀奇古怪来历不明的食物。 半晌,久折提起头问:“进展如何?” 一个问题瞬间打消了羽夏的食欲。他脑海里就算有一万个想法,事实依旧是不喜人的一无所获。 “一无所获。”羽夏头也不抬地答道。 “哼哼……”久折冷笑两声,明摆着看热闹不怕事大。 羽夏没有理会,自顾自品尝着果木牛排。这厨子的手艺不错,牛排丝丝入味,酱汁香而不腻。如要有机会,学下来回去给水音做。羽夏如是想。 “那夏火是何许人也?一般的搜索方式怕是连他的年龄都无法得知。”久折这明摆着是有后话在等着羽夏。 “那敢问久折董事长,有何妙计?”羽夏当然不会放过她。有用无用,他也要问来瞧瞧。 “我知道一个情报黑市,不过,是需要付出一定代价的。”久折吃掉最后一口牛排后说道。“价格不菲。” “没问题,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一不做二不休,靠着笨方法可是要误事的。 “钱的问题以后再说吧,我堂堂沂凉集团那点小钱还是垫得起的。”久折捧起餐巾举止文雅地擦擦嘴,“玛丽,请给我块儿松露蛋糕。” 抵达住处,等待在电脑前的羽夏与正在酒吧监督雾姐的水音闲聊了几句。将自己疲倦的心灵寄托在这不可视却胜似家的港湾的无线电上,是羽夏一天当中最期待的时刻。 “你瞧。”两人交代完大体事宜后,水音话锋一转道,“那天清晨,我刻意用心记住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和每一个表情。因为当时以为接下来的若干个月彼此都无法相见相联,所以脑海中的回忆就是我思念的全部了,多记住一点,思念就该会少一点……” 水音笑笑,继续说道:“不过现在每天都能打一个电话,感觉和以前也没什么区别。所以说,悲观主义是不可行的。” “所以你就去酒吧庆祝了。”羽夏知道水音是从来不去那种地方的。镇上开过不少富有情调的小酒吧,羽夏邀请过几次,但是水音从不赏脸。 “哟,某人的醋意不小啊!雾姐的醋你也吃!”水音在电话这边努努嘴。“不是我揭你底,就你那点酒量,上次喝一瓶就醉了,躺在床上还对我……”水音话到一半戛然而止。 “对你!?我……我怎么了……?”羽夏的鸡皮疙瘩瞬间涌上心头。 “没什么,没什么……”水音偷瞄了一眼吧台旁的雾姐,还好她已经酒兴高至了,完全没有顾及她。 “有!说!”羽夏绝对不信他是那种酒后乱性的人。他不是,对吧…… “等你回来再说……”水音有些吞吞吐吐。 “那你怎么告诉我那晚我躺下就睡着了!”等他回去再说?饶了羽夏吧。他好奇心一旦重起来可以用无可救药来形容。 “嗯……我本就没想告诉你……”水音跺跺脚,现在她希望羽夏晚一阵子回来,晚到足以让他忘记今天的约定。 又过了片刻,从局域网传来的一封邮件打搅了两人的气氛――这是久折晚餐时告诉羽夏的“利器”。 两人挂掉电话后,羽夏揉拳擦掌准备另辟蹊径。 这一次,他定要将晦朔的老底翻个水落石出。 第八十七章 尔虞我诈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八十七章、尔虞我诈 羽夏与几位佚名信息提供者的对话窗口: ――“我想知道东海岸伊恩商盟的现任会长夏火?晦朔在海灵镇有没有什么小动作。” “我知道,他在海灵镇有套房子,不过他从未住过。”其中一个人抢先说道。 “你懂什么,那是给他女儿买的用来上学的。”这讨论组里星星点点的几个人足以掀起一阵大浪。 “那学校也是那老狐狸的。用来洗商盟的钱!”这些人能够毫无保留、知无不言,与久折的事先打点有很大关系。 “星语一私立?”几个情报贩子互相聊起来。 “没错,投资人就是晦朔。” 羽夏豁然开朗,阑珊背后那个暗暗运作的人,正是这位夏火?晦朔。如此以来,事情败露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虚情假意的夏火会长。 “那又如何,晦朔这个老狐狸上任会长后第一件事一定是把这些合法化。”这一点,羽夏也想到了。 看似存在的突破口只是又一个幻象罢了。想用不法资产要挟晦朔显然已成为笑话,羽夏告诫自己要一稳再稳,想要抓住救命稻草可不是什么轻而易举的事情。 ――私聊窗口发来了一条匿名信息。 “请你关注下七年前的‘边缘计划’。” 羽夏愿闻其详,但此人已经离线了。 在一个情报黑市遇到这种不贪图金钱的“好心”人,羽夏自然提高了警惕。 在做了充分的准备后,羽夏在这天然的“古董市场”里找寻起“边缘”的身影。 搜索是一份简单耗时的工作,上千万条信息不仅需要一台耐摧残的电脑,还需要羽夏不轻言弃的决心。如果它真的是什么万人不知万人不晓的秘密,那这点时间花的值得。 ――麦鸥斯提国土安全局谍报一处。 老处长戴着老花镜坐在办公桌后面,像往常一样在上午九时许拿捏着日报,一边喝着热可可一边研习着每天的奇闻趣事。观相貌,是一脸的正气凛然、精神矍铄,殊不知却是个明哲保身、老谋深算的人。 这也不能怪他,在这是非之地工作几十载,如今还有不到一年就退休的他,越到最后的节骨眼就会越小心提防。在这局里摸爬滚打了三十多年,他明白什么叫做晚节不保。 “处长,您找我?”只有他一处办公室的门是全天敞开的,门口走进来一位白头发戴眼镜的男子。 “隙陇,听说白羽的儿子过来做客了?”老处长浑厚的声线足显强烈的压迫感以及自己的威严。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就如磨尖了爪子、潜伏在羔羊周遭的猎豹。 “是的。”隙陇在得到老处长的许可前,一直正身站在办公桌前,双手夹紧了裤线。 “你说说看,他的目的几何?”老处长这几年来,鬓角变得霜白。这种工作不光是摧残人的外表,更会摧残人的内心。太多的人,都迷失在了这份吃人的工作里。死于脆弱、死于诱惑,更有人死于敌党之手。 “我认为只是来欢度假期而已吧。”隙陇的回答恰到好处,没有任何营养的回答就是最安全的回答。 “欢度假期?哼!我看是别有用心吧!”老处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个险些迷失在工作中的隙陇,曾经,是他的爱将。 “毕竟目前没有证据能够证明他还怀有其他目的。”隙陇如是答道。 “有没有证据我另有办法。”老处长摔下手中的报纸。 “我可快要退休了,我可不想在享受天伦之乐之前,自己的两条腿还在这个臭泥潭子里!现在的一堆破事我已经烦透了!”老处长莫名的发火并没有吓住隙陇,他当然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看您这么烦心,难不成某位老狐狸又来给您下达任务指令了?”隙陇在套他的话。 老处长愕然的眼神转瞬即逝,他微微张口压低声音道:“他以为他是个什么东西!敢来命令我?早知他是头白眼狼,当初那个计划就不应该交给他!”老处长越讲越激动,丝毫不顾及隔墙之耳。“识错人者失天下!”老处长的花镜缓缓下滑,用不了多久就会完全脱离鼻梁的控制。 隙陇内心窃喜:这是他活该,当初行的苟且之事迟早要还。 不过隙陇不会喜于言表,老狐狸得势对他也百害无一利。 “难不成那奸商要赶尽杀绝?”隙陇在幸灾乐祸的同时也要避免乐极生悲的发生。 “赶尽杀绝?这是明摆着是借刀杀人。”老处长从桌上那摞文件中从中间抓起一封档案袋扔在隙陇眼前,“你看看这个。” 其中,晦朔暗喻了几处老处长政治生涯中的痛处,以此希望他能撤销白羽的政治保护并无期收监。 口吻婉转但却锐利刺耳。 “我如果撤销了政治保护,这处长我同样别想做!”这涉及到两国间本就很微妙的政治信誉。 “看来您要犯难了呢。”隙陇不露齿地笑笑,他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隙陇,我做了你这么久的上司,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当在我离位之前送给我的践行礼,替我解决下这件事。”老处长沟壑纵横、面有黄斑,完全没有了早年时期的桀骜不驯。 “我走了,这个位子就是你的。”刚打完感情牌的处长又开始打职位牌。 隙陇自然对这些不感兴趣,不过老处长的教育之恩是有的,而且晦朔这个老奸巨猾与他有夺位之嫌,如此,隙陇便答应了。 隙陇走后,老处长无可奈何地长吁一口气。边缘计划是自己当初亲自签的字,现在想想,当初年轻的自己为了向上爬,做了些多么愚蠢的事情。一报还一报,只要自己还在这里占有一席之地,麻烦就会源源不断地找上自己。 除非,嫁祸到别人的身上。 寒假的第一周除了气温骤降之外,看上去和以往没什么两样。就像地震前的海平面一样平静。 隙陇住在一间并不宽敞的职工公寓里,七十米高的窗外是望不尽的灯火辉煌与人头攒动。住所的高度并不能逃脱噪音的支配,所以隙陇习惯在家里戴上耳机,直到入睡。 家具与装修是按照部门要求的标配,但不少人都不习惯这种古董级的家具而纷纷换新,还好隙陇不在意这些,他觉得越简洁的东西就越安全。 不过他买了一个小书架,橡木的框玻璃的底,两列三格,一米五乘一米四。上面是一些横跨厨艺至摄影的书籍,大部分都是他做任务时用来打掩护的道具。他从来不看,他也没时间看,不过他很爱惜这些回忆,所有家具中唯独这书架是一尘不染的。 包括左侧中间那格,夹在两本散文集中间的那只不起眼的小盒子。 第八十八章 真相边缘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八十八章、真相边缘 阅读每天搜查出的新资料成了羽夏现在的日常工作。这位东海岸第一商盟的会长来头可不小:先是在麦鸥斯提最好的电信工程研究院当了两年的研究员,期间和另一名研究员合伙开了家监控设备厂,这家工厂前后包办了将近整个东南部的道路监控以及室内监控设备,可谓是日进斗金。可就在生意风生水起时晦朔决意注销了工厂,原因至今不明。 随后,他在国安局的网络监管部当了两年的反诈骗部副部长,第二年三月份公布与另一位副部长的婚姻且有一女。年末妻子因心梗猝死,同期晦朔被调任到极光特区任极东(极光特区联东海岸)信电集团董事长,也就是距今七年前。 七年前的三月份,麦鸥斯提发生了“仙鹤丑闻”,国议会副议长将军火走私交易的交易记录留在了加密的移动硬盘里,被一名政治黑客曝光,所有的截图均被打上了仙鹤图案的水印。事情败露,副议长自缢身亡,黑客无迹可寻,国议会信用危机,在野党虎视眈眈。当时动荡的局面一直持续到四月初。 四月初,由国土安全局网络监管部部长在年初起草的“边缘计划”在屡次遭到国议会驳回的情况下,得到了谍报一处处长的联合署名,并由处长转交给夏火?晦朔实验性执行。旨在完全掌控麦鸥斯提的网络动态,做到无孔不入无微不至,以“知晓万象”来换取“绝对的安全”,任何网络信息与动态都逃不过其法眼的一项危险且令人毛骨悚然的计划。 计划的实施使得动荡不安四面楚歌的朝野稳定了下来,谁都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两年后,“边缘计划”以失败告终,一切相关材料被当众销毁,晦朔也因逃税、非法投资外企等数罪并罚,失去了这一职位。两个月后,极光特区被议会取消,此区域被数个其他区域分割。 在羽夏意料之中的是,对晦朔的处罚并不是法院审判,而是让他摇身一变成为了麦鸥斯提东海岸网络通信监管局局长,并且次年加入了号称东海岸第一经济体的“伊恩商盟”。 庞大的信息量让羽夏唏嘘不已,尽管已是深夜,羽夏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厨房的一碗即食面足以平息羽夏吵着罢工的肚子,他决定再熬一天夜,今夜,一定会有所进展。 上弦月爬上洋馆,被高高的大理石屋檐稳稳地接住。丝凉的海风吹进羽夏的住所,挑动着薄布窗帘。略潮湿的空气和愈作愈响的浪声在告诉羽夏,迟来的暴雨正在步步逼近。 羽夏如同机器人般检索着条条项项,既然此人如此嚣张,定会有一些令人杀之而后快的把柄被他人留在这黑市之上。 功夫不负有心人,羽夏在“边缘计划”的最初拟定书上发现了端倪。 “执行人”一项明显有更改的痕迹。 所以说,交给晦朔来执行并不是拟定人的本意? 在一番受苦后,羽夏终于得到了原执行人的名字。 ――须?冼马。 此人是谍报一处的王牌特工,那时的他还有一个名字――“以岩?御乌”。 所以,这个在暖风山岭执行任务的负心汉才是边缘计划的原主。 原来如此。 羽夏心想。想必御乌的上司一定恨晦朔恨的牙根痒痒吧。 羽夏将这些资料拷贝到了加密的光盘里以备后用。他本打算趁热打铁彻底弄清有关边缘计划的一切黑幕,可是这场跃跃欲试的暴雨突然鞭挞起夜深人静的东海岸来。 他连忙关上窗户,这种天气想必会持续个三五日吧?这是他对“红色预警”的理解。 羽夏揉揉疲顿的双眼,“今天就先这样吧。”狂风怒号的凌晨不是工作的好时机。 …… 时钟归到零点零分时,水音搀扶着雾里到了竹季路十五号的公寓。 电梯上到五楼,水音从雾里的上衣口袋里翻出钥匙。 她以前来过这儿,那时是暑假。 进门正对着的是一条小走廊,左手边是洗手间,右手边是带百叶门的储衣间。小走廊直通客厅,卧室在客厅的右手方。 当然了,没有厨房。 雾里凭借着回声定位一路跌跌撞撞地向卧室赶去,就如正逃离火场的群众般。奈何水音再怎样喊,雾里也绝不驻足。 躺在床上嘻嘻哈哈的雾里任凭水音用温毛巾擦着脸,没多久便梦随周公了。 水音锁好门,拿起手机瞧了瞧内容为空的新信息。 “应该已经睡了吧……”水音嘀咕着。 雾姐虽然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但是家里面倒是出奇的干净。细嗅,整间屋子弥漫着淡淡的栀子花香。看来雾姐还是很有淑女范儿的嘛,水音心想。 洗过漱后,水音关上灯钻进了暖暖的被窝。暖风这个季节温差很大,后半夜气温会降到零下二十度,所以两个人挤一床被窝刚刚好。 雾姐的睡相也蛮可爱的嘛…… 不对!我在想什么呢! …… “局长,据线人称,白羽的儿子――木辰?羽夏已于近两日内抵达久折?凉音的别墅区,目前尚未离开过此地、目的不明。”女秘书在暴雨前夕立侍于旁道。 “不明?我看是再明了不过了。”晦朔抽着雪茄,在他的豪宅里边赏夜景边自斟自饮,惬意得很。“是来找我算账的。” “可是,据我所知,他并不知道此事因您而起……” “他迟早会知道的,如果他连这个都不知道,何必跟着白羽赶到这儿来。”晦朔如是说着,心里却狂得无法无天。知道又能怎样?想给一个政治犯报仇,他还嫩了点! “那……要不要我去准备……” “不用。区区小虫,何足畏惧?”晦朔又语锋一转,说道:“不过,是得给那个怕事的老家伙施施压才行了。既然敬酒不吃,就别怪我灌他罚酒。”晦朔忿忿说道。 “美中不足的是……”晦朔嘬了口雪茄,烟星闪烁、烟丝萎缩。“商盟里还有三条杂鱼在碍着我的路。”晦朔那蔑视的眼神投向深邃的夜空。 “得找个机会除掉才行。” 第八十九章 这不是团体活动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八十九章、这不是团体活动 暴雨持续了两天,持续上涨的海平面将海景房变成了水帘洞。洋馆门前的小河显然不称久折的心意,不过她也无可奈何。 年夜饭是在与水音的视频通话中度过的,看着屏幕那边水音为雾里烹饪的美味佳肴,再瞧瞧自己旁边的由于这两天道路严重积水,只好在附近的小卖店买了一盒白菜粉条馅的速冻饺子,羽夏感受到了来自节日满满的恶意。 一月份已经过去一周了,经过两周的洗礼锤炼,羽夏现在成了“黑市专家”。不得不说,他现在对这些异国他乡的黑历史如数家珍。 他甚至有些痴迷了,就像那些中年妇女下了班就躺在沙发上追肥皂剧一般,经常一看就是一整天,回过神时已是天昏地暗、斗转星移、海枯石烂…… 不过这块坚硬的铁杵也快被羽夏磨成绣花针了,那些黑市上的信息羽夏已经搜集得八九不离十。晦朔虽然叫羽夏恨之入骨,不过,他的首要任务还是平安救出母亲。若想完成此愿,光靠他一己之力是远远不够的。 只是有一点羽夏没想明白,那个匿名人,为何要让自己染指“边缘计划”呢?这对自己来说除了丰富了人生观外,并没起到什么作用。 他的目的是什么?他又是谁? 羽夏实在不解,但他也没多余的时间去想这些。现在,他需要一个同谋。 找谁比较合适呢? 再三思考后,羽夏在今天中午用餐时向久折发出了一个请求,那就是想让她…… 通过广阔的人脉设法联系上国安局谍报一处的王牌特工――隙陇。 若不是雾里特意在临出发前嘱咐羽夏让他在必要的时候寻求隙陇的帮助的话,羽夏是绝不会找这个让雾姐曾经伤心欲绝的人的。羽夏难以置信隙陇会像雾姐信誓旦旦所述的那样来帮助他,羽夏告诉雾里多少次了,隙陇接近她只是为了打入内部完成任务而已,但是雾里不但不相信还冲羽夏发脾气。 “希望她的第六感是正确的吧……”羽夏回想起那冤家戏的一幕幕,无奈地摇摇头。 久折在得知羽夏想找的帮手就是那位平日不苟言笑、继而神秘失踪的扮酷顾问时,犹豫了几秒钟,然后用“我早就看出来他的身份有些不正常”的眼神扬唇一笑。 羽夏侧视她一眼,不言不语,心想:若不是我道破天机你能猜出来? 当然,他不能说出心声,毕竟是求人,对方的颜面还是需要维护的。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需要时间。”与久折相处久了,她身上的锐气也不再那么咄咄逼人了。 “多谢。”羽夏现在的任务轻了许多。他可以,也需要好好的休息了。再这样下去,持久战的号角还没吹完,他的体力就要透支了。 ――与此同时,雾里用为期一周的年假要带着水音、成、西守三人去海龟岛避寒。海龟岛坐落于候鸟港的西北方向,此岛四面环海,中有火山口,占地面积只有海灵镇的三分之二,属科尔国的第一大岛屿。 岛上最有名的属夜空下的海景与可口的糯米椰。由于岛北方的蓝蝶海中聚集着大量的海萤,所以当傍晚的海风依着浪花拂上岸边,萤群那一朵朵空灵又幽邃的蓝光便如点点繁星般渲染着漆黑的海面。待荧光式微,指尖轻触浅滩,便可唤醒微眠的蓝羽精灵;激起涟漪,融合幽蓝与皎月。 糯米椰也不同于其他品种,椰肉软而黏、甜且绵,汁鲜壳薄,由于特殊的生长环境以及难保存的特点,糯米椰成了典型的吃不完也带不走的食物。即使是好甜食之人也耐不过三枚,椰香正浓、传百里而不腻。 “啊,热死了。”成穿着白色的半袖衬衫,头上戴着在海湾商店买的遮阳帽。午后的沙滩就如糖炒栗子的铁锅,砂还是砂,人们成了栗子。四人玩了两个钟头的沙滩排球后,成实在是耐不住高温的折磨,买了半颗西瓜躲在空调房里不愿出来。 如果把此事讲与羽夏听,他一定会吐槽四人此行的目的。 剩下三人除了雾里依旧是那么的充满活力嚷嚷着再战两局外,其余二人买了几支冰棍在遮阳伞下啃了起来。虽然冰冰凉凉的东西女孩子不宜多吃,但是在这“酷暑”下,又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成,空调开那么凉小心感冒。”成坐在凉椅上,手指捏着衣领前后扇动着,这着实让西守有些担心。 “没事没事,我强壮得很呢。”成张开四肢任凭冷风的洗礼,现在谁也劝说不了他走出这个房间了。 “那我们再去游一下,休息好了就来找我们哦。”西守特意将沙滩毛巾留在了空调房。 “好~”成估计自己一时半会儿休息不好了。这边反常的温度让成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外星。 下午的时光就在换气与呛水中愉快的过去了,海水的温度一降下来,沙滩上的游客便明显减少了。 “我去叫他。”西守擦净身子后先行来到了空调房。 房间里黑漆漆的,只能听见休眠状态的空调声以及微乎其微的呼吸声。 西守打开灯,发现成俯身枕在自己胳膊上,睡得香甜。 “喂!醒醒!这样睡会感冒的!”西守简直不要再操心。 “嗯?”成恢复意识后的第一反应是颈椎有些木木的。 “我怎么碎(睡)凿(着)了……”成连舌头都不会打卷了。 “你呀……真的是……”西守的后半句是“不让人省心”。“披上,我们去吃饭。”西守把风衣给成披好,拉着他与水音和雾里汇合。 晚饭吃的是海鲜自助。刚开业第一周的饭店质量和服务一定不会差,雾里以她应酬多年的经验说道。 四人积攒了多时的精力全在这一天发泄了出来,所以胃口也是出奇的好。若不是自助餐厅打烊,他们能吃到后半夜。 “接下来,泡温泉!”温泉在他们的酒店一楼中间的露天空场里,据说这酒店换了个老板,把原来的游泳池改成了温泉,毕竟在海边开设游泳池显然是多余的。 成的房间在三位女士的楼上,毕竟旅游旺季身不由己。水音三人也是第一次住在同一间客房里,本来雾里是要撮合西守去找成开个双人间或者大床房的,但是西守这种嘴上敢说身体却不敢做,并且毒舌未半先娇羞的性格,怎么可能答应呢…… 成也不希望她被雾里灌输一些奇奇妙妙的思想,按她自己觉得适当的节奏来就好。 水音和雾里先下楼了,西守还需要做一点小小的准备工作…… “砰、砰、砰。”应该是服务员送洗漱用具来了。 从卫生间出来的西守只穿了个红白条的吊带背心,她抓起床脚的一件风衣披在身上,眼睛凑近门镜一瞧:是成一脸无精打采的站在门口。 西守连忙拉开门的同时,成一个踉跄跌进了屋。他用眼白确认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后,一头朝西守的方向栽了过去。他那一刹那的脸色苍白无力,丝毫没有了在沙滩时的活力。西守吓得不轻,肩头的风衣经过身体轻微的抖动而滑落至地,冰凉的肩膀上承受着成呼出的灼热之气。在成滑向另一侧之前,西守用双臂紧紧的将他控制在自己怀里,可读不懂气氛的身高差又使得西守不得不保持着一个微蹲吃力的状态。“怎么了?成?!”西守想扭头看向他的脸。 “我好像……发烧了……”成附在西守的耳边十分乏力地说道。 第九十章 那才是重点吗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九十章、那才是重点吗 “喂?水音吗?那个……成好像发烧了,我留下照顾他,就先不去温泉了。”西守把成扶到自己的床边后,急忙给水音打了个电话。 “不用不用,我一个人应付得过来,他这是自作自受,给他点教训也好。”西守说着,恶狠狠地瞧了眼已经“酩酊大醉”,倒在床上神志不清的成。 “嗯,你放心,有需要我就给你打电话。”西守也顾不上多聊,成那边已经开始叫苦不迭了。 西守放下电话,看着眼前病怏怏的成,自己也跟着着急起来。现在是打也不是,骂也不是。一肚子火却没法冲着一个病号发。都说冷热交替易感冒,你一身汗坐在空调房里吃冰镇西瓜睡解乏觉,谁能救得了你…… 成不懂事的时候,西守恨不得用牙咬他。 “听话,盖好被子。”她虽然心里很抗拒,但是行为上还是很贴心的。西守像用保鲜膜罩住吃剩的红烧排骨一样将成裹得严严实实,身子捂捂汗暖起来会好得快一些。成或许是烧得关节有些酸痛,加上脑子晕晕的,就像一座一百四十斤的山,移不走、推不翻。 “我去给你烧点热水,水音她们这就买药回来。”西守也不晓得成此时此刻还有没有意识听到她说的话,不过她觉得有人和他说话会让他感到安心。 成十分痛苦的闭紧双眼,上牙咬着嘴唇,留出一道缝隙。呼吸的声音很粗、很缓,耳朵根充血,手掌冰凉。 西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用手背捂住成的额头,惊人的热度让她回想起了炽热的沙砾。西守双手伸进被窝,握住成的左手,想将温度留在他的手上,可是无论怎么努力,指尖的冰凉依旧刺着西守敏感的神经。 “我记得水音说医药包是紫色的……”西守看着成的身体状态在半天时间之内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不由得略显慌乱。她有必要帮他量量体温了,他的烧比她预想的要严重。 “抬胳膊,夹住。”西守用身体撑起被,然后摆弄着成的左臂。“夹住啊!”就算西守下了命令,胳膊也听不懂啊…… “嗯……唔……”成潜意识中回答着西守的话,当然了,也不知道他回答的是哪一句,这要看潜意识传播的速度了。 西守窜到床头另一侧,双手快速摩擦着成的手掌。 “嘀嘀嘀……”西守抽出体温计――三十九度一,好家伙,让你作! 西守一边这样想着,一边随口说了出来。 这时,热水壶的鸣嘴又响了起来。 “你先静静躺着,我去给你弄杯热水。”其实西守说的每一句话,病榻上的成都听得一清二楚,甚至因为其他感官瘫痪所以比平常还要清楚,但是他给不了任何回馈,他现在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若问成现在心里何感何想…… 当然是美滋滋了。 被一直被自己呵护照顾的人照顾是他觉得最幸福的事。 曾经的那个胆小自卑、略有口吃的女孩子,成长了不少呢。 正在脑海中的回忆里畅游,以逃避着病魔的折磨的成突然觉得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 “踩着,这是热水袋。”西守掀起被子往成的脚下一丢。 幸亏她力气小、瞄的准,不然以后结婚都是个问题。 “小英……”这个称呼是水音起的,成一般都会称呼她“蒲公英”或者是“哎”。成的声音很虚弱,不细听很难捕捉到。 “嗯?”西守坐在他的枕边,一边应着,一边用手检查被子与他之间的缝隙。 “抱歉……”成的面部表情揪在了一起,因为视线模糊所以眉头紧锁,只露出一丁点的瞳孔;燥动的体温和血压让上眼皮充斥着滚烫的血流,挤一下眼,都会觉得热气沸腾。 “好啦……有你好好道歉的时候。”西守轻轻帮他扭过头,然后把小杯子递给他,助他饮下。 杯沿的水滴顺着成的喉咙滑下,未抵颈部便已干涸。现在即便是他心里一万个后悔,也无济于事了。病魔只有在附身自己的那一刻,自己才会开始注意与反省。 西守关闭了除幽黄色的床头灯外的所有光亮,然后坐在他的枕边寸步不离,静静地、着迷地看着他这张渐渐昏睡的脸。突然,西守颅内一闪,浮现在眼前的幻化成了去年在医院的那一幕。 那两条几乎重合的伤疤,依然触目惊心。 西守曾屡次和他聊起过这件事,但是所有的歉意和自责都被成用心良苦的一句玩笑话打消。 “这是骑士之痕。有了它的人才能保护你。” 也是正因为成的存在,自己才没有变成那个令自己讨厌的人吧。 西守在被子里一点点向成的手掌探进,她动作很轻柔,生怕搅醒了好不容易睡着的成。两人手指相碰,那指尖的凉意还未消陨。西守扣上他的手,思索着在照顾小梨的那个晚上,成偷看自己的睡脸时内心的所想所感是什么。 现在她知道答案了。 西守屏住越发不均匀的呼吸,脖子如同吊了千斤坠般,只得一丝丝的贴近成的脸庞。 这就是水音所说的“制造机会”吧? 这个想法此时此刻占据着西守的心。 成时急时缓的呼吸打在西守的嘴唇上,弄得她心尖一紧。 以毫米为单位的距离迫使西守在最后关头闭上了眼睛,她想,如果这时成突然醒过来,自己就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吻上去。 “滴!”突兀的门卡解锁声让整个房间的气氛凝固了,奏响在西守心中的B小调第八交响乐戛然而止。 西守仅在一瞬间将两人的距离拉回了两分钟前的样子。 门外进来的当然是手拿着退烧药的水音和雾里。 “情况怎么样?”水音转入卧室的瞬间看到了西守正慌张抽回左手的背影。 “嗯……三十九度一,喝了些热水后暂时睡下了。”西守只是稍微扭过脸,黄色的灯光巧妙地遮掩了她粉红色的脸。 其实西守一直将手牵着,水音是不会觉得有丝毫违和的。但是西守这个小举动,明显是心里有鬼。水音私下努努嘴,心想:看来,病魔并没有影响到小情侣间的恩爱呀! “今晚雾姐就睡在楼上吧?”水音商量道。此刻,雾里正担心的观瞧着自己心爱的徒弟。 “嗯,有事就联系我。” 成服过药,额头开始微微发汗,神情也变得放松许多。水音烫了两条毛巾递给西守后,想故意试探下她的心意。“我陪你吧?”水音问她。 “没事的,你早点睡吧,我一会也去睡了,这家伙现在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西守的小心思水音太懂了。 水音没再坚持,走到最左边的床欣然入睡,一副演技浮夸的疲惫睡相竟没有让西守产生一丝的怀疑。 西守依旧是守在那个稍有凹陷的枕边,目光游走于成的脸颊与颈部间。 B小调第八交响乐的指挥官又重新拿起了指挥棒,所有的演奏成员都将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若问这种机会平时有没有、多不多。有且多,不过,别看平时两人对话的尺度很大,那只是嘴上逞强罢了,实际上他俩还处于小学生谈恋爱的程度。 一个有贼心没贼胆,一个没贼心也没贼胆。 “贼”这个字可能不太准确,但西守此时的动作就像做贼一样…… 相约于海礁旁,一起捡贝壳、赏日出的生活固然好,但是西守并不排斥更进一步的生活,情侣般的生活。然而,成却一直处于掉线状态。 所以西守便自然而然的变得越来越主动了。 就当是睡前吻吧?西守在心里想着借口,不是为了解释给谁听,而是为了让自己信服…… 交响乐接近尾声,留给西守的时间不多了。在再次确认水音已经熟睡后,西守硬着头皮第二次靠近了成。 在双唇互相触碰的那一刹那,隔床的那只眯成一条缝的左眼终于闭合了。 终于能让老娘好好睡个觉了……水音在内心呐喊着。 …… “天呐!我都不敢相信那么乖巧的小英竟会这么主动!你知道嘛!当时我兴奋地差点叫出来!”水音已经绘声绘色地给羽夏从头到尾讲了半个多小时了,这中间水音连口大气都没喘。 “所以……”羽夏维持了相同时间的哀怨的眼神。 “你们背着我去了海龟岛是吗……” 第九十一章 锋芒毕露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九十一章、锋芒毕露 距寻找隙陇的讯息已经过去了一周,然而关于隙陇依旧是杳无音信。羽夏这段期间也没有特意因此事去找过久折,他相信久折会真心帮他的,过问太多反而会让对方觉得失去了信任。 好在昨天玛丽小姐将羽夏请到了久折的办公室,说久折有事情要告诉他。 “联系到他了?”羽夏直截了当地问出来。 “你先别急……”久折知道也理解羽夏的心情,但是事实不会总那么的尽人意。久折坐在办公桌后,双手猛敲着键盘,像是网络写手在截稿日期前赶工一样。 玛丽小姐端上一杯茉莉花茶,茶杯内的方糖融成一个球。 “今天特地叫你来就是怕你着急,人是找到了,不过不是现在的他。”久折的意思是,隙陇的身份又变了。 羽夏虽然很失望,但他已有充足的心理准备了。 “能否把现有的资料给我呢?也许有重要线索在其中。” “恩,把你的光盘给我。”久折朝着空气伸手道。 羽夏走过去时,注意到了电脑屏幕上方的那一行字:伊恩商盟年初汇报总结。 下面是密密麻麻的报表和令人眼晕的五号字。 “这是白羽任会长时定下的规矩,每年的这个时候每个成员都要写,对于我来说是个既浪费时间又百无一益的东西。不过,白羽一定另有高见就是了。”久折补充道:“这是仅有的,仍没有被晦朔更替掉的一片净土了。”久折指的是晦朔频频颁布的利己的新章令。 “百无一益?”羽夏追问。 “将自己公司的细枝末节全都发到管理中心的平台上,让潜在的对手一目了然,当然是百无一益。”久折解释的同时双手仍没有闲着。 “现在,成了晦朔监视我们的利器了。那只老狐狸……”久折愤愤地说。 “不能弄虚作假吗?”羽夏问她。 “还有下一步呢。”久折无奈地叹了口气。“白羽知道我们自成两派,所以会将我们的总结传到另一派的某位成员手中,令其核查。”久折看来对此不满已久。 羽夏点点头,看来母亲一直力求平衡他们的商业力量,借力打力、互相消耗。这也是那帮人为何会让母亲这个外行人坐上商盟会长的宝座。 “给你。明天就是报告会了,今天你有什么事就去找玛丽吧。”久折委婉地打发羽夏走。 羽夏接过光盘,道了谢便离开了。异国的事,他掺和的越少越好。 一月份眼瞧就要流逝于指尖了。羽夏开始担忧起能不能按时回到水音的身边,实际所需的时间远比预料中的长,这是羽夏最不希望发生的情况之一。 报告会当天晚上,久折并没有来餐厅用餐。玛丽站在一旁,平时一向扑克脸的她,今天双眼里却蕴藏着极度的愤怒与哀怨。 这不由得让羽夏十分好奇,能让这种人透露出表情,一定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 “出什么事了?”羽夏挖了一勺土豆泥放进嘴里,吃了这么久,依旧觉得很难吃。 “什么事都没有,木辰先生。”玛丽对羽夏突兀的询问很警惕。 “哦。”羽夏微笑着点点头,装作没事的样子继续用餐。 “你当管家多久了?”羽夏半晌又问道。 “九年了。”玛丽这句回答没有了丝毫警惕。 “哦,那你应该很了解她吧。”羽夏看似轻描淡写的回应实则是在点醒玛丽。 交谈到此结束。五分钟后,羽夏叠好餐巾,静静地离开了大堂。 “请等一下。”在羽夏下一秒便离开她的视线时,玛丽在身后叫住他。 “请您帮帮小姐,她被商盟除名了。”玛丽最终还是选择了向羽夏求援。 羽夏右眼眉皱了皱,径自离开了。 这件事与他无关,但是却值得羽夏推敲。晦朔刚一上任就开始“大兴土木”,未免有些欲盖弥彰之嫌。还是说,自己的到来让他产生了警惕性? 弦月夜,通话中。 “看来你的敌人已经坐不住了啊。”水音每次同羽夏商讨要事正事时,羽夏都能感觉到水音身上散发出的别样的睿智。 “这是好消息,动的越早、暴露的越快。”羽夏正愁没线索呢。 “但是,你不准备帮帮她吗?”水音话锋一转。 “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么……”羽夏是从来不会多管闲事的。咳咳……大多数时候。 “帮帮她吧,毕竟是同伙。”水音虽说对那个咄咄逼人的大小姐没什么好印象,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她分得很清楚。 “嗯,听你的。”羽夏带着宠溺地语气在电话这边点点头。 “被除名会发生什么啊?”水音问道。 “唔……一边来说肯定是股票崩盘吧。”羽夏根据经验来说。 “那就没问题了,我家羽夏药到病除。”水音的话说得气势满满。 羽夏尽管不想承认,但是这话听得自己想顺着无线电给她一个拥抱。 放下电话,羽夏瞧瞧床头的钟。然后握着手机到厨房沏了杯黑咖啡,同时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喂?是我,别睡了,下床帮我个忙。” …… 羽夏大约晚上十一点左右来到了久折的别墅,人还未到,玛丽便打开大门鞠躬迎接。不用想,她肯定一直在门后盼望着羽夏的出现。 “小姐在客厅。”玛丽右臂伸直向屋内请他,“我带您去。” 玛丽陪羽夏走到二楼的楼梯口便止步了,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将整个头都藏在电脑屏幕的后面的久折。玛丽昙花一现般给了羽夏一个微笑,转身离开了。 羽夏若无其事地走过去。他心里做好了一个准备,那就是如果久折对他的到来充满敌意,他扭头就走、绝不同情。 还好,久折就当作没看到他,紧迫地操控着电脑。看她一脸的安之若素,真不像一位临近破产的老总。 “这么晚了独身前往花季少女的闺房,你家里那位真的不会介意么?”久折其实在羽夏上楼时就知道是他了,羽夏的到来,让她的心情更加复杂。 “正是家里那位让我来的。”羽夏很平和地说道。“有什么想跟我说说的吗。” “能有什么,被除名了而已。”久折知道他是因此而来的。 “原因呢?”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狐狸开始收拾残局了。”久折的语气平缓通顺,丝毫没有慌张之气。“一个破商盟而已,谁稀罕。没了它更好,无拘无束。”久折加上这后半句话,羽夏心里就开始犯嘀咕了。 “除名了有什么坏处吗。”羽夏虽然了解其一,却不知其二。 “没什么坏处,靠自己发展喽,出了事一个人担着。”久折趁机关掉了一个后台软件。 “股市可不是一个人担得起的。”久折还真以为羽夏是个外行人呢。 这句话的确戳到了久折的痛处,她刚刚关掉的就是股市行情。 “这你不必担心,你我间的约定我一定会遵守的,绝不会影响到寻找隙陇下落的进度。”久折说出这种话也正常。 “你一直都是这么做生意的吗。”羽夏这个问句的包含面很广。 “你是在夸我吗。”久折尾音很平,“我只是不想变得狡诈阴险罢了。” 羽夏挑挑眉,看来每个人都有点既奇怪又高尚的小原则啊。 “那我们做笔交易如何,我来帮你控股,但是事成后你要卖百分之五的股份给我。”羽夏是想用自己的钱来稳住股市,直到股市回暖。做法听上去很简单,但如果羽夏怀有二意,久折就相当于将企业拱手相让与羽夏。 久折突然停下所有肢体动作。控股?羽夏来真的? 螳臂当车的事情,久折是从来不信的。她的目光由下至上渐渐与羽夏对接,就在对接的一刹那,从羽夏的眼神中传来一股无形的力量迫使她点下了头。 “你……”久折心想,这人一定是疯了! “你这算是同意了?”羽夏打断她。 久折深吸了一口气,立即起身将位置让给他。 她现在对羽夏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羽夏坐稳后,故意问道:“你不怕我趁火打劫吗?” “那你就拿不到那百分之五的股份了。”久折在微笑,只是羽夏当时看不见罢了。 “别傻站着,去把我屋里的那杯黑咖啡拿来。”羽夏终于找到个好机会挫挫她的傲气了,心里那叫一个爽…… 那一晚,羽夏少有的回到了三年前的自己。 第九十二章 老朋友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九十二章、老朋友 羽夏下午合眼前,股市已经趋于稳定了。按照约定,羽夏留下了百分之五的股份作为回报。休眠屏幕、拿上沾有咖啡渍的咖啡杯,羽夏可谓是一脑子浆糊,除了睡觉别无他想。 日落日出,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已是一月份最后的光景。 窗外频频传来海鸥捕食时的叫声,三五成群、盘旋起伏于碧海蓝天之间;徐徐海风吹拂着放置在窗台正沐浴阳光的风铃花,花香沿着气流洒向枕边。 这里确实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羽夏竟来了一个月之后才发觉这一点。 踱步到客厅,带有雕纹的小木桌上,一张纸条被压在一尘不染的咖啡杯下:醒后请到小姐的宅邸一叙。 不过在那之前,羽夏准备先去餐厅一趟。喝了那么多的咖啡,现在有些烧心了。 两块杏仁芝士蛋糕下肚后,羽夏彻底的满血复活了。 蛋糕是玛丽亲手做的,正如以往的牛排和土豆泥一样。羽夏听了前半句还好,后半句着实让他难以置信。同一个人的厨艺,在两种菜品间竟会有如此大的差距。若不是水音不喜欢吃甜食,羽夏正想趁这个机会向玛丽讨教一下。 羽夏到达宅邸时仆人们正在大扫除,四处传来细细碎碎的脚步声让羽夏很是惊讶:原来这建筑里还住着这么多人…… “小姐。”久折像往常一样,上半身被电脑屏幕挡得严严实实。 听到玛丽的声音,久折侧着探出半个身子向楼梯口望去。 “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久折点头示意玛丽可以离开了。 “什么好消息?”羽夏倒是很佩服久折能在吸尘器发出的时响时停的噪音下工作。 “天草街四十五号,隙陇的现住址。”久折手里挥舞着一份文件。 “多谢。”羽夏接过材料并没有停留的意思。 “木辰。”没记错的话,这是久折第一次以“你”之外的称呼称呼羽夏。 “嗯?”羽夏回头时发现久折正注视着自己,往日冷漠的眼神里夹杂了某种新感情。 “注意安全。”久折用手比了个手枪的动作。 “我知道了。”羽夏尽管有些受宠若惊,但还是以微笑回应。 久折的举动开始有些奇怪了,但是刚找到突破口的羽夏没心情去思考这些。 一小时后,庄园里的司机送羽夏来到了这无比陌生的天草街。天草街伸展在东海岸的西北方,与老极光特区仅有一河之隔。高楼大厦林立、车水马龙熙熙攘攘,颇有昔日特区的影子。 羽夏将文件准备齐全,夹在小公文包里向着那幢二十七楼高的公寓楼进发。 整座公寓楼并没有羽夏预想的那种关卡和保安,也许是为了让百姓不起疑心才弄得这么不起眼的?但毕竟是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羽夏敲第三声门的时候,一位男子猛然拉开门,拽住羽夏的胳膊将他扯进屋内。整个过程快到羽夏根本没有时间反应,并且毫无抵抗之力。 身子进到房间后,耳边传来关门的声音。羽夏定定神,看见戴着眼镜的隙陇就站在门后,十分严肃地质问他:“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羽夏拍拍自己的公文包。 隙陇半松了口气,扶了下眼镜向屋内走去:“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知道关于我母亲的消息,来问你再合适不过了。”羽夏也不见外,跟着他朝客厅走去。 “你觉得我会帮你吗?”羽夏对于隙陇来说只是众多任务中的一个路人罢了,但是两人一起背着雾里打电玩的无忧无虑的日子隙陇是无法忘记的。看在这个份上,隙陇还是泡了杯咖啡递给羽夏。 “如果我们有着共同利益的话,你会的。”羽夏翻出那张被修改过的任命书复印件并平铺在桌上,上面当然没有任何修改痕迹,不过隙陇心里一目了然。 “我从未因此事乱过方寸。”隙陇象征性的喝了一口咖啡。但羽夏说的没错,如果自己再不做点什么,晦朔就真的无法无天了,甚至有一天会咬到自己头上。 “那因为那个呢?”羽夏眼疾手快,指了指书架上放着的戒指盒。盒子的侧面清楚地刻着:W?L。 隙陇完全没想到羽夏会观察的如此细致入微,现在他是百口莫辩了。 “就算是为了她,你就忍心让她一直在海的对面苦苦盼着你吗?”羽夏终于找到他的软肋了。不过话说回来,雾姐一直坚守的这份感情,真的没有令她失望。果然,两个人的感情为何物,只有当事人才清楚明了啊。 “你是说……”隙陇的决心动摇了。 “我保证会让你们修成正果的。”羽夏毫不犹豫地亮出底牌。 隙陇长叹一句,“既然如此……” …… “小姐。”久折正瞧着一盘子的沙拉发呆。平常顶多十分钟的午饭,久折已经吃了半个小时了。 “小姐?”玛丽在一旁看着忧心忡忡的她,心里若有所思。 “嗯?!”久折竟然被玛丽吓到了。 “小姐,您有些心不在焉啊。”玛丽八成猜得到是因为什么。 “哦……你说,木辰会不会有危险啊。那个隙陇,可不是个善茬。”久折摆着一副漫不经心的语气问玛丽,同时舀了一勺沙拉放进嘴里。 “嗯,危险系数应该会很大哟。毕竟是在庄园外嘛,缺少了小姐的庇护。”玛丽的腔调坏坏的。 “是吧……不……玛丽……!”久折反应到自己被玛丽套话时,语气羞躁起来。 “嘿嘿。”玛丽这个笑容很美,绽放出成熟女性的魅力。 久折嘟着嘴,加快了进食速度。 “小姐今天有些反常呢。”因为久折难得显露出可爱的一面,玛丽忍不住想多调戏一下。 “才没有!烦死了……”久折用餐巾擦擦嘴,三步并作两步离开了洋馆。玛丽望着久折的背影,感慨地笑了笑。 …… “无期徒刑?”羽夏防止自己听错又确认了一遍。 “是的。但处长暂时没有要顺从的意思。”隙陇给羽夏续了杯咖啡,这次加了一袋奶精。 “所以对于晦朔来说,母亲被软禁还不够是吗?”羽夏双手拄着下巴,沉思着。 “毕竟白羽进了监狱我们就彻底望洋兴叹了,晦朔如此狡猾,他会力求绝对的安全。” “安全……他现在不安全吗?”羽夏实在想不出母亲到底还持有什么,会让晦朔不惜一切代价将其打入大牢。 “除非……”羽夏的眼眸瞬间变得犀利起来。 “她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你们。” 第九十三章 丢失的包裹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九十三章、丢失的包裹 “我需要见她一面。”羽夏毅然决然道。 “不可能,这我无能为力。”隙陇强硬地回答他,“除非……” “你去见她。”隙陇话音未落,羽夏便抢先说道。 “你觉得白羽会把真相告诉我?”隙陇回想起之前的几次会面,不能说拳脚相加至少也是怒目相对。 “会,只要你把这个带上。” …… “小姐,木辰先生回来了。”玛丽对躺在沙滩椅上“躲”太阳的久折汇报道。久折穿着紫色的连衣裙,戴上一副墨镜和一条琥珀项链躺在遮阳插件无可挑剔的白色沙滩椅上。 久折挣扎着侧起身,摘下墨镜、顺顺头发。 “你是在和阳光对抗吗?”羽夏这时正好走过来。 “我只是不想被晒黑而已……”久折回头注视着羽夏直到他走到躺椅前。 “这样下去会缺钙的。”羽夏抬手一推阳伞,耀眼的阳光就如午休的学生涌进食堂一般,瞬间侵占了所有的阴影。 在一旁的玛丽心里急呼着“大事不妙”,向羽夏投来同情的目光。 “喂……!”久折的本能反应是将身体缩成一团然后戴上墨镜双臂抱头,就像刺猬遭遇到天敌时会缩成一团竖起背刺一样。 “你干嘛?!”久折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发脾气。 “放心,不会晒黑的。”羽夏闭上双眼聆听着海涛拍岸的声音,海涛传来的方向,就是自己的家。 “唔……嗯……”暖烘烘的阳光洒在皮肤上,让久折很快便喜欢上了这种感觉。她慢慢抬起头,一鼓作气摘掉了墨镜。 “跟躲在遮阳伞下面的感觉不一样吧?”羽夏用余光瞧了眼久折,她正呆呆地望着风景。 “嗯,好暖和。”以玛丽的角度看,小姐望向的位置介于羽夏与海景之间。 玛丽看着两人的背影笑了笑,笑容中不仅带着祝福,还夹杂着一丝顾虑。 木辰先生或许不光是拯救了小姐的公司呢。玛丽心想。 …… “好久不见,住的还习惯吗?”装潢较商盟的会长办公室相差甚远的二层小别墅里,隙陇的贸然到来打断了正陶醉于弹奏钢琴的白羽。 别墅位于一个比较偏远的郊外,周遭景色惬意优美、室内装潢整洁大方,却只因增了一人一琴,优美化为空灵、整洁失于荒凉。 白羽居于琴前,身穿一袭薄衫,金发束成花辫盘于耳后。隙陇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她多大的兴趣,她将两手自然垂于体侧,连头也没有转的问道:“不知顾问大驾光临有何要事?” “我是替某个人前来看看你。”隙陇走到钢琴旁,将久折?凉音的名片竖立在谱架上。 白羽扫了眼名片,疑惑地盯着隙陇问道:“你是从什么地方……” “羽夏亲自登门将它交到了我的手上。”隙陇又将一个文件袋搭在琴沿,“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你也不会相信。你先读读这个吧,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隙陇走到西侧的软呢沙发坐下来,赏着窗边的盆栽打发时间。 一个多钟头后白羽合上了最后一页文件,十年光阴化作长叹两声,怅然所失、无可奈何。 “你现在相信了?”隙陇拿给白羽的文件是以岩?御乌短短不到一年生平的全部。 “嗯……你想知道什么?”白羽将长发舒展开。 “你手里还抓着任何有关于夏火?晦朔的把柄吗?”隙陇转述羽夏的问题给她。 “绝对没有,这个老狐狸你也知道,狡猾得很。” “那……夏火在你任职时可曾有过任何可疑之处?”隙陇摆摆手补充道:“你先别急着回答,仔细想想。” 白羽背靠着钢琴冥想着,晦朔其实很少出现在她的视野范围内。这个人就如幽灵一般,若即若离、寻摸不定。 “我记得……四年前的年中大会上我身体有些不适,于是就打算先回办公室小憩。可是进了屋,发现他坐在我的办公桌后,神情慌张、行迹鬼祟,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他当时给我的解释是在找他们公司去年的税务报表,并且当着我的面拿走了它。我检查发现没有文件丢失也就没在意。”白羽又绞尽脑汁想了想道,“这个人除了最后露出狐狸尾巴外,平时连与我碰面的机会都极少,这你是知道的。” 隙陇绝不相信晦朔如此老奸巨猾的人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只是为了找一张报表,这里有诈,但是他无法在这个环境下告诉白羽。 隙陇草草道了别,匆匆离开。 他回到家,习惯性地先打量了一眼戒指盒,用袖口轻轻掸去上面的浮灰。然后用羽夏临走时留给他的新手机拨通了羽夏的号码。 知晓了来龙去脉之后,羽夏立刻将四年前的所有相关资料都重新翻了出来。他断定晦朔绝不会做出如此冒失的事情,除非此事值得这样做。既然连自己的母亲都不知道手里攥着的到底是什么把柄,那就证明此物一定经过母亲的手并且此时不受晦朔的控制。不论它是什么,一旦落回晦朔手中,便会酿成大祸。 羽夏看着电脑屏幕里近三十页的文件,静静地起身去厨房开始煮咖啡。 好在这回有玛丽小姐送来的荞麦饼干,不至于让胃跟着自己遭罪了。 …… “文件,回收了吗。”晦朔端坐在商盟的会长办公室内,原本就十分高档的布置加上他的那些古董玩物就显得更加的气派奢华了。晦朔像模像样地审查着手中的文件,将劲敌扼杀之后,他的心情少有的舒畅。 “还没……”长着与晦朔相同嘴脸的一位小老板毕恭毕敬地站在厅中央,低声下气地答道。 “拿着管理代码,竟然连四年前的一份文件都找不到?!废物!”晦朔勃然大怒,继而说道:“我要白羽万劫不复,懂吗?我不想再听到关于她的任何消息!”晦朔血管暴涨,双手压在桌上不停地颤抖。“是是是……我这就去找石景,让他直接把白羽做掉……” “那个老家伙要是还敢推脱,你告诉他,他就等着到牢里退休吧!”晦朔的一声吼直接让这位小老板抱头鼠窜,灰溜溜地滚出了办公室。 “绝对要找到……”晦朔用因过度充血而颤抖的右手从电脑旁的烟盒里提起一根雪茄,引燃后叼在嘴里,足足吸了五六口才缓过来。 “否则……” 第九十四章 他山之“石”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九十四章、他山之“石” ――XX年一月中旬,麦鸥斯提东海岸网络通信监管局局长夏火?晦朔曾以八年前的“边缘计划”的残留信息要挟州议会修订新网络监管法,然而此举被新上任的州议长愤然回绝,并被新议长下令立即亲手销毁所有资料,不得有半点痕迹存留于世。同年二月份,“边缘计划”残件在国土安全局国内信息保护处处长、国土安全局谍报一处处长、欧洛斯州信息安全局局长三人的共同监视下被销毁。至此,“边缘计划”所造成的所有恐慌与祸患宣告终结,至今没有卷土而归。 又是“边缘计划”!羽夏听到这两个字眼不由得心里一紧。此事距晦朔的反常举动相隔四个多月,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两件事真的有关联吗? 除了边缘计划,羽夏想不出还能有什么事情会让晦朔如此看重。既然他以此威胁国安局干了不少害人的勾当,那就意味着此物对于他来说就是拿在手中的炸药包,即可威慑他人、也可自食恶果。 另外,看到“国土安全局谍报一处处长”这个官衔出现在文献里后,羽夏就对“边缘计划”的销毁一案的真实性更加怀疑了。 如此看重权力的人,绝不可能自毁如意! 羽夏相信“边缘计划”在当时并没有被销毁,它被还需要它的人藏了起来,一藏便是四个月,而且藏匿的地点就在商盟的会长办公室内。 等等……那究竟是什么人能在众目睽睽下偷走一份高级机密的文件呢…… 如果晦朔能擅自进入会长办公室的话,那别人也可以喽? 羽夏想到这儿,抓起正在充电的手机给两墙之隔的久折打了一个电话。 “不可能的,会长办公室的钥匙仅此一把,如果白羽没有向你提出这个疑点,应该是她自己离开时就没有锁门……她最初两年经常这么干,毕竟办公室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是各个公司早已曝光的资料而已。” “那大楼里的人谁进出会长办公室最频繁呢?”羽夏认为,如果文件藏在办公室内,那个想得到它的人一定会经常“探望”它,以确保它的安全。 “几乎没有人会去吧……同样的原因:没有什么好处,而且上司的办公室总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不是吗?”久折这次通话时的语气较原来相比有了很大改善。 “你到底想查什么啊?”久折反问他。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羽夏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想查到什么,也不知查到哪儿才是个头。但是他有种预感,他离答案越来越近了。 “需要我帮忙吗?”久折离开商盟后日子过得十分清闲。 “嗯,那麻烦你了。” “我这就过去。” 想要找到晦朔掘地三尺四年之久都未如愿以偿的“边缘计划”,羽夏必须对那六个月所发生的事了如指掌。一旦羽夏可以证明这个“阴魂不散”的计划已彻底失去了晦朔的掌控,这个老狐狸的末日也就到了。同理,母亲一事便可顺水推舟、借力摆平。 久折是只身而来。羽夏也不想浪费时间,直接将这些他整理过的黑市情报尽数展示给久折,希望她能从中给予羽夏一丁点线索。 夕阳烧尽了火烧云,游走于海平面之上。久折接受这些“新事物”的能力远超羽夏所料,待羽夏手中的第二杯咖啡还未饮一口时,久折开口了。 “不一定非要是实体文件吧?”久折精读过材料后询问他。 “嗯……没错,并不排除电子版的可能。”羽夏心想:那就必然会有同伙了,是吧,处长? 这时,日落前的最后一股海风从窗台贸然刮进,吹散了久折柔顺的长发、蒸发掉了眼角仅存的湿润。海风带来的凉意如同子弹般刺穿了羽夏的耳膜,直抵他的脑髓,让他猛然想起了几天前的一幕: ――“这是白羽任会长时定下的规矩,每年的这个时候每个成员都要写……” 羽夏的心跳骤然加速,他无比激动的用双手夹住久折的肩膀,声音是难以遏制的兴奋。 “商盟的管理中心!” 久折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喜悦瞬间跳跃到了惊恐,整个过程还不到三秒钟。 “怎么了?”羽夏看到她这副愕然表情,声线一下子降了回来。虚汗爬上了羽夏的后背,天晓得久折接下来会告诉他何种惊天动地之事。 “上传到管理中心的那份计划……”久折的脸近乎完全的煞白,连一丝血色都无迹可寻;她嘴唇颤抖着,牙齿不听话的错在一起;少女般的骨架若不是被羽夏强而有力的支撑住也将摇摇欲坠。羽夏感觉此刻有幽灵在挠着他的心,那种浑身上下鸡皮疙瘩布满的感觉令他难以呼吸这沉重的空气。 “被白羽传到了我的商盟办公室的电脑里……” “什……” ――“叮铃铃!” 手机的一声尖叫差点让笼罩在这紧张气氛下的两人背过气去。 “隙陇?”羽夏锁紧眉头。 “上面准备对白羽动手了。”隙陇的声音压得很低,而且周围时不时会传来别人交谈的声音。 “我只能拖延几个小时。”隙陇那边突然传来一阵近在咫尺的叫喊声。 “我看看能不能易容具尸体,一会联系。”说完,隙陇便挂掉了电话。 羽夏的手掌离开她的肩膀后,久折明显失去了支撑点。她肘部虚弱无力地扶着桌面,一脸惊慌失措地看着正同隙陇通话的羽夏。 “商盟的管理中心在那年的六月份瘫痪掉了,所有的文件全部丢失,这就是为什么晦朔突然乱了阵脚。”久折在羽夏断掉通话的同时连忙补充道。 “所以你的那台电脑里就是最后的备份了?”久折不确定地点点头。羽夏追问道:“你有没有查过那份文件?” 久折摇摇头,“他的报告有什么好查的,连那间办公室我都很少进去,不想见到那个老狐狸……”她的办公室与晦朔的仅有一墙之隔。 羽夏迅速整理了一下必要用品转身就要走。 “诶,你去哪!” “你的办公室。” “那我跟你一起去!”久折“噌”的一下跟上他。 “你把钥匙给我,你不能去,太危险。国安局的人已经准备对你们老会长动手了。”羽夏一边疾走一边向身后伸出手道。 “我不怕,我欠你的!”久折一掌把羽夏的手打了回去。 羽夏回过身,盯着一路死跟不放的久折愣了一秒钟。 “发什么呆,赶紧走!”久折往前推了他一把,同时冲着洋馆一反淑女常态地大喊道:“玛丽!准备一辆车!我们去商盟大厦!” 第九十五章 争分夺秒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九十五章、争分夺秒 “玛丽,能开多快开多快!”久折坐在副驾驶上的第一句话就是它。 羽夏连安全带都没来得及系紧,只觉得身子迎面被一阵猛推,牢牢地钉在了座背上。 玛丽可谓是秀了一路的车技,直线加转弯速度就没有低于过九十迈,就好像这麦鸥斯提没有交通法一样,或者说,“罚金”一词与它在动作大片中的定义一样:约等于零,且不收滞纳金。 “停在前面的路口就可以了。”羽夏担心楼内的耳目会注意到这辆久折的专车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现在摆在二人面前的难题是:久折已经被除了名,商盟的通行磁卡已被商盟没收…… “怎么……办?”羽夏的步子迈得太快,久折没办法只好跟着一路小跑。再加上内心里油然而生的一种难以抑制住的紧张感,她明显感到自己上气不接下气。 “车到山前必有路。”羽夏说话的功夫两人已经进了商盟的大门。 入口处是两位小保安,由于是下班时间,保安并没有对来往的人流留心。 两人进入大楼后也就是几秒钟的功夫,羽夏已经将前方一百八十度范围内的情况观察清楚了。久折刚想和羽夏讨论一下,不料他冲着一根承重柱就走了过去。 不由分说,羽夏朝着承重柱上的火警铃就是一拳,在久折还未来得及目瞪口呆之前,震耳欲聋的警报声在商厦上空响彻不绝。 “你……”久折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现在是怎么个状况。只见羽夏拽着她的衣袖一个劲的往惊慌失措的人群里冲,当时那种局面,就是有再多的保安也控制不住。 “进电梯。”羽夏的表情十分严肃,久折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认为羽夏是抢劫犯而自己是那可怜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质。 不过还好,久折在电梯门关闭前及时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否则口中含着的那句“起火了不能坐电梯”会被羽夏乐掉大牙的。 “你是怎么想到用这种方法的?”久折此言并不算是在夸他。 “熟能生巧,不过这次可比上次刺激多了。”羽夏冷笑一声。 久折当时提醒自己,如果事后有机会,她一定要让羽夏给她讲个清楚。 “钥匙还能用吗?”羽夏紧跟在久折的身后问道。 “可以,我的东西还没取走。”两人折了三个走廊后,来到了一间普普通通的办公室门前。 “开了。”久折显然已经进入状态了,她开锁的姿势和神态就像电影里的特工潜入一样…… 开机、登录、搜索,一气呵成。办公室上方暴走的火警铃并没有干扰到两人的心态,即使它每一次响起都是在挑战着人类的耳膜。 “找到了。”久折的鼠标悬停在一份看上去十分正常的文件上。 “确定吗?”羽夏那孤注一掷的眼神落在久折的心头。 “确定,只是需要带回去修复。”久折回以羽夏一个坚定的眼神。 “带上光盘,我们撤。” 久折在整场行动中对羽夏发出的命令有着一种“毫无抵抗之感”,那种突如其来的压迫感以及霸气感令久折感到出奇意外。 ――“什么?!石景已经出动了?”隙陇的眼线打来电话。 “我知道了。”隙陇斩断通话后,对面前的人说道:“尸体用不上了。” 隙陇上了车,一脚油门踩到底,发动机就像吃了人参果般,迸发出轰鸣声。白羽的公寓离这医院有两公里的路程,这两公里,隙陇要当成百米冲刺来跑。 “快,跟我走!”隙陇冲进别墅时大喊道。 白羽也是早有准备,她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但是没想到会如此刺激…… 两人刚上了车子,便和石景的黑色吉普打了个正着。 “坐稳了。”隙陇用力抬了下眼镜,三两下将车子的速度提起来,马达嘶鸣着向石景的吉普冲了上去。 就在错车的一刹那,白羽看到了石景那双如同黑狼般的眼神。 ――一双“一旦自己成为了猎物,被抓住的瞬间就会被利齿断喉”的眼神。 两辆车在大街小巷里穿梭着、追杀着,一方是为了自己的名誉,而另一方,是为了自己的名字。 …… 未出大厦,羽夏的手机再次响起来。 “喂?给我一个安全点!晟华街以东!”通过电话那边的“车笛交响乐”,羽夏已经猜到事态严峻到什么地步了。 遗憾的是,并没有所谓的“安全点”,他们事先没有制定过任何关于这方面的计划,况且,这不是海灵镇。 正在羽夏不知所措的重复这个词时,久折一把抢过电话。 “去东海岸的别墅区!沂凉的别墅区!”久折心里清楚,这两句话,对自己的经商生涯意味着什么。 羽夏当时的心情五味杂陈。久折完全没有必要为他做到这个份上,但是她毫不犹豫的选择如此。 “我们要赶到他们前面恢复这些文件。”久折散乱的发丝下那背水一战的尖锐眼神让商厦前台的保安不敢造次。 两人乘上玛丽的飞车,归程的路上又是一阵风驰电掣。 久折一路上都在吩咐仆人将各个方面准备妥当,一旦隙陇的车进入到自己的地盘,立即将其保护起来。 ……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久折打开晦朔的报告总结后发现,这些隐藏在正文字符中的乱码不仅被拆的零碎,而且数量极多。 “至多十五分钟。”羽夏对于这种东西是束手无策的,此事成败与否全看久折的技术了。以隙陇逃离的速度,如果想顺利抵达这里,绝不能超过十五分钟,否则羽夏就该拿着恢复后的证据去另一个地方领人了。 久折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可不是十五分钟能解决的。 “这种加密的方式不难,但是我需要你的帮助。”久折的双手已经在键盘上留下残影了。 “说。” “你帮我把以这些代码为开头的信息全都标注上,从后往前。” “没问题。” 羽夏在麦鸥斯提度过的光阴少说也有一个月了,这一个月的时间同这十五分钟比起来,就好像弹指一挥间。之前的每一天,他都在心急如焚地期盼着今天的到来;可是当这一天来临时,他却无法相信一点:自己的心理准备其实做的还远远不够。 羽夏每敲击一下键盘,心脏便传来强烈的悸动;每浏览一行信息,双眼就变得越发模糊。他虽然想尽了一切办法让自己的心沉下来,但可惜每一次都被这种强烈的现实感击溃。 人在抛头颅洒热血的向终点挺进时,情绪并不会有什么大波动。虽然每天过得会很累很压抑,但是却让人容易习惯,进而习以为常。所以恰恰是当成功触手可得之际,人往往越容易崩溃。 因为内心已经失去那个平衡点了。 第九十七章 第三批客人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九十七章、第三批客人 众人把酒言欢直到凌晨,可惜醉意偏偏打消了这无忧无虑的气氛。 羽夏虽说一口酒都没有喝(自从上次自己的酒量被水音鄙视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喝过酒),但是空气中弥漫着的酒精已经让他有些喘不过来气了。 好在东侧的外阳台没有被卷进这场宴席中,羽夏给睡着的几个人盖好被子后,独身前往那里。 外阳台四米见方,除了一个模子塑出来的白漆扶手、护栏外,什么也没有。 羽夏双臂前靠在被海风吹的冰冰凉的扶手上,望着远处那不见其形、但闻其声的海浪波涛,归心似箭。 云层在不为人知的一点点叠加,悄悄地将这繁星从世人的视线里偷走。其实它本没必要这样做,就算它上前一手遮掉璀璨的光辉,世人也无可奈何。 起风了,风力很小但风速很急,一阵阵风就像海怪的触手不停骚扰着羽夏的每个关节。 就在他想转身回去时,一件严实的风衣披在了他的身上。 “你再这样傻站着一刻钟,明天你就别想起床了。”久折很喜欢海风拂面的感觉,她觉得那种时有时无、略带咸味的风总会给她带来点不一样的惊喜。 “你不是睡着了吗?”羽夏紧了紧风衣,发现这件正是他刚刚披在久折身上的。 羽夏又松了松风衣。 “我很少睡这么早的。”久折摆出了同羽夏一样的姿势,两人相距不到一米。 久折虽说只是想随便找一句话遮掩自己的真正原因,但是不得不说,这句话应该是漏洞最明显的一句。 羽夏点点头,继续聆听着悠远的海声、赏着朦胧月色。 片晌,久折打破了这阳台上的寂静与凝固的气氛。 “你……喜欢这个角度的景色吗?” 一阵急浪拍击到漆黑的沙滩上。 “喜欢。”羽夏停顿的间隔刚刚好,“但是对于旅者来说,故乡的景色永远是最美的。” 久折的胸腔呛进了一口海水。 “你呢,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这里的景色的?”羽夏问她。 “我想,是自从它给我带来惊喜的那一刻吧。”海盐钻进了久折的口中,让她的喉咙有些不舒服。 羽夏点点头,没有回话。 片刻后,久折终于等来了一个哈欠。她拍拍羽夏的肩道:“有些困了,我先回去睡啦!” “好。”羽夏的视线依旧停留在那涛声袭来的方向。 明早,就要启程了。 …… “想过来旅游的话我随时欢迎。”羽夏与白羽、隙陇上了那艘来时的游艇,久折一行人在岸边给他送行,“带上你家那位一起过来。”久折坏笑着对羽夏小声说道。 “恩,也祝贺你任职商盟会长。”这是今天早上传来的消息。 久折最终还是没能说出那句挽留的话,微笑,就是她留给羽夏最后的记忆了。 游艇的尾部激起浪花,不断挥舞的手臂渐渐消失在了海的远方。 “有缘再见了。”久折轻声对正在觅食的海鸥说道。 站在久折身后的玛丽走上前来道:“小姐,木辰先生刚刚已结算了这五十天的全部费用。您要不要过目一下?” “我不是告诉过你了不要收吗?” “是木辰先生非要……”玛丽有些左右为难。 “嗯,没关系,随他吧。”久折的嗓子眼哽咽了一下。 “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久折是很强势的人,但是再强势的人,也有脆弱的一面、也有不能说的痛楚。 “是。”玛丽此时绝不能插嘴,她知道小姐的性格。 …… “出港后到这个地方取新的证件。”羽夏将两张纸条递给御乌与皇翼,“我没有告诉他们你们回来了。” 御乌接过纸条,叠好放进口袋。“谢谢你,羽夏。”御乌的故事,在尘封了八年后,重新激活了。一个没有名字的人,最终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名字。 “不用谢我,省着力气去见雾姐吧。她见到你会发生什么,我可不好说。”羽夏心想,那一定很“刺激”。 “母亲先回去好好休息,过两天我去看你。”昨晚皇翼抱着羽夏痛哭了近两刻钟,若不是众人一同安慰,皇翼一定会脱水的。 “好。”皇翼眼中有羽夏时,眼睛都是泪光晶莹的。时间过的太久了,她已经不知道如何当一个十六岁小伙子的妈妈了。 “父亲真的找了个大美女呢。”现在,羽夏有了一个完整的家了。他内心最深处的那一块残缺了十三年之久的漏洞终于被填补上了,他爱这种相隔十年,却一见如故的奇妙感觉。 海风徐徐,海岛错落。几乎一夜未眠的羽夏抵不住频来的困意悄然入睡。皇翼让他枕在自己腿上,并用毛毯给他盖上。 对于皇翼来说,眼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她有充足的时间去了解它们、融入它们、铭记它们。 快艇先是将皇翼和御乌送到暖风山岭,随后向西南方向送羽夏到候鸟港。 进入灵海南部区域时,天空开始落下毛毛细雨,待船靠岸后,雨点便成了毛茸茸的雪花。 羽夏道过谢后,拿着行李箱走进候鸟港的等待大厅。虽然自己没有让水音来港口接他,但是她一定会来的。羽夏敢打保票。 在等待大厅踱步寻找的羽夏的耳边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继而是眼前一黑,一双纤细的女子的手从后遮住了羽夏的双眼。 “我是谁啊?”水音的声线激动得发抖,羽夏是分辨得出的。 “我的妻子啊。”羽夏美滋滋地答道。 “那你还舍得让我独守空房这么久啊。”水音这次竟然没有像以往一样反驳他,可见思念之切。 羽夏盖上水音的手,转身过去对她又啃又咬。 不不不…… 又搂又抱。 “你终于回来了。”水音深深埋进羽夏的怀里,羽夏离开的日子里,让她知道了一个人睡一张大床并没有多享受。她曾数夜辗转反侧,蓬乱的头埋进被子里,真诚地祈祷着―― 愿他今夜睡得香甜。 水音的身上散发出羽夏熟悉的气味,虽然离家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他突然想起了一件待办的事。 “亲爱的。”羽夏撩开她的发丝,俯耳轻言。 “嗯?” “我那天晚上到底做了什么……” 第九十八章 杂篇 上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九十八章、杂篇(上) 水音瞧着酣睡在床上但脸上仍挂有泪痕的雾姐,心里面怪不是滋味。谁能知道活得如此潇洒的雾姐还会有如此令人心酸的事情。 拉上卧室窗帘时,窗外已是蒙蒙亮了。有些起早贪黑的店家已经升起了自家的卷帘门准备摆摊贩卖,而屋子里的三人却刚与这逝去的黑夜告别。 水音的意识也有些模糊了,平时作息时间十分健康的她熬了这么久的夜身体已经有些吃不消了。嗅着满屋子的酒气,水音没管那个,扶着扶手径直上了楼。 水音推开门,看到羽夏躺在沙发床上一动不动的熟睡着,他的身边还有一小条空位子。 她踮起脚绕到里侧,先是轻轻坐在床脚,把身子挪上床,然后缓缓向羽夏靠拢。 二楼后半夜是有些阴凉的,羽夏几乎卷走了所有的被子,水音没办法,从羽夏的身下拽出被角,给自己盖上。 这时,左边的羽夏像是注意到了床上多出来的客人一样,将被子向右边递了递,然后面朝向水音继续酣睡着。 水音往他怀里钻了钻,两人的身高相比,水音正好可以像小猫一样蜷伏在羽夏的胸口。 兴许是酒意还没有完全散掉,水音忍不住在羽夏的胸口蹭了蹭。羽夏的衬衫滑滑的,蹭上去的感觉特别好。 熟睡中的羽夏就像一只大布玩偶,任凭水音怎么调戏也不会做出任何反应。于是水音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借着酒劲(即使水音并没有醉),水音双脚蹬着床单,仰头亲了他一口。然后身子下沉,蛰伏起来。如果羽夏没有任何反应,她就再来一次。 如此反复折腾了好一会儿后,水音终于在蛰伏的时候昏昏欲睡了……眼皮微闭、眼前的一切遂而变得模糊。 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让恹恹欲睡的水音吓了一跳。浸泡着酒精的心脏突突突直跳,此时的她异常的清醒。 “水音,我想要个孩子了。”一旁的羽夏如是说道。 “什……什么……?”羽夏的声音是如此的清晰,以至于水音没有怀疑这是梦话。 羽夏的呼吸平稳,完全没有听到水音在回复什么。 “那……那也得等到结了婚才行啊……”水音当真了。 “水音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啊?”羽夏仰向了天花板。 “男孩还是女孩……这……羽夏喜欢哪个我就生哪个!”虽然这种事两人都决定不了…… 羽夏两声短暂的鼾声后,说道:“我都喜欢。” 水音听到鼾声后猛然抬起害羞的头,这她才发现羽夏只是在梦呓而已。 “什么嘛……梦话啊……”水音更加觉得不好意思了。 还好,没有傻乎乎的继续回答他。 ――“那……就给你生一对儿吧。” …… 成在协助羽夏稳定沂凉集团的股市时,西守一直在旁边守候着。过了将近十二个小时西守终于见他松了一口气。 “处理完了?”西守问道。 “嗯。抱歉,弄到这么晚……”成挠挠后脑勺。众人从海龟岛回来后,成和西守一直住在与华光集团同街的一栋公寓楼里。 两室一厅的房间也算是将两人的地理关系拉近了一些。虽然两间卧室被一堵白墙所隔,但是那堵墙并不隔音,只是起到了微妙的“视野屏蔽”的作用。 “这已经不是‘晚’了……”西守先是指指窗外的阳光灿烂,又指指笔记本电脑旁曾经盛放着夜宵如今却空空如也的盘子说道。 成尽可能的逃避着西守那“快给我点奖励”的眼神,但这是无济于事的。 “说吧,怎么补偿你?”成最终选择直视她的眼睛,但是很奇怪,自从从海龟岛回来后,成每次直视西守的双目时,她总会下意识的避开。 正好连同海龟岛的歉意一起,成心想。 “嗯……”西守想了想道:“我要泡温泉。” 这当中的理由成可想而知。 “好。我们现在去睡觉,睡醒了我带你去暖风最好的温泉!”成抚摸着西守的头。两人即使一站一坐,成也可以轻而易举的摸到她的头。 这一觉睡到了下午五点钟,成打着哈欠推开卧室门的时候,西守正整装待发的坐在餐椅上呆呆地凝望着成的卧室方向。 “你……”成有些愣住了,他没想到西守这么积极。 “怎么没叫醒我……”成感觉有些不好意思,西守看样子至少等了一个多小时了。 西守摇摇头,但是通过她的眼神成接收到了“快去洗漱,再敢磨蹭小心老娘吃了你”的信号。 五分钟后,两人向温泉进发。 “咦,男女是分开的吗?”西守站在“男汤”和“女汤”的两扇门帘中间问道。 “当然了……你以为是混浴么……”成心想,这丫头在想些什么东西…… “唔……”西守一副蛮失望的表情让成有些意外。 “那……一会见了……”成将西守的包递给她。 请注意:泡温泉之前要先用淋浴洗干净,进到温泉区时除了浴巾什么都不能带哦!祝您泡温泉愉快~ 告示牌如是写道。 成进入到温泉区时,男士这边一个人也没有。或许是因为这个时间大家都去吃饭了,没有人会饿着肚子来泡温泉吧。 也好,一个人静静的享受一下温泉的舒适。 两股泉眼以高高的竹墙为隔,五十平米见方的泉池中央是一块雕成乌龟的花岗岩,池边四周依次种着格调不一的花卉药草,使得温泉周围的景色多样、香气各浓。 成选了一处地势不算太低的地方躺在池边的枕石上,好不享受。 “饲主。”西守紧贴在竹栅栏的另一侧朝男汤的方向不断轻语着。 成猛然睁开眼,冥冥之中他听到了来自竹栅栏另一侧的召唤。 他挪到离竹栅栏很近的位置(原来也不远),悄声问道:“西守?” “嗯。你在干嘛?”西守的声音像是在走廊的尽头传来的。 “干嘛……泡温泉啊……”成不知该怎么回答她。 “泡温泉好无聊啊,我身边的这几个大婶一直在扯家常。”大婶就在你身边你这样说真的好吗……成无语。 “那你到我这边来喽,我这边一个人都没有,清静得很。”成的上半身往泉水里缩了缩。他料到西守会觉得无聊,毕竟大部分时间两人都是分开的。 “好。”西守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 竹栅栏的下面是无遮拦的,这种事情伸手一探就能明白。 然而,成是在西守靠着栅栏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才发现这一点的。 这下子不会无聊了。 第九十九章 杂篇 下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九十九章、杂篇(下) 将浴巾当成裹胸布的西守手臂交叉在胸前,若无其事的眼神向上看也不是向下看也不是,所以只好平视成的胸前。麦色的头发被温泉水浸湿,紧贴在西守白皙的颈部。发梢集成一绺向下滴着水滴,温泉场里安静得足可以听见水滴滴落的声音。 西守什么时候变成实干派啦?!成在心中呐喊。 成的视线也不敢下移,保持在西守头顶以上的位置。原因很简单,因为泉水很清。 “你……你你你……”成紧张得像个姑娘。 “至于这么紧张吗,真是的。”西守其实小心脏都快爆掉了,但她就是要看看成到底会是一种什么反应。 “一会进来人怎么办!快回去……!”成吞了口唾沫润润喉咙。他从没有见过西守肩部以下的部分,西守若是再不回去,成一定会控制不住往下瞄的。 “到时再回去喽。”西守背对着错开成,靠在池边欣赏着月光。 成深呼吸了两口平缓了心态后站到西守的旁边。两人视线相齐,却相互不语。 “成……”西守呼他的名字。 “嗯?” “以前我们经常这样一起看月亮呢。” “是啊,那时候你总会从家里带一些糍粑给我吃。”成笑笑,曾经的小快乐现在看来是多么的单纯和渺小。 “那个时候我话总是不多呢,喜欢听你讲那些神话故事。” “那都是我爷爷讲给我的啦……”成是现学现卖的。 “这么久过去了,胸部还是小得可怜呢。” “噗……”西守是怎么扯到这个话题上的……真的是猝不及防。 “我觉得很好啊……!”成不由自主的打量了一眼……西守的脸。 “你都没碰过呢。”西守怪惋惜的语气竟然让成感到了愧疚。 西守若是再不回去,成要把持不住了。 “呵呵,成还真是纯情少男呢,明明都已经交往这么久了。”西守对恶意调戏有些上瘾了。 成并不是情商低,他只是觉得不好意思而已。面对身材那么娇小的西守,无论做什么心里都有种欺负她的感觉,所以每次成都打消了这个念头。但是今天西守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成身为男人可不能当做没听到。 “那好……”成一鼓作气,对于体育超强的他只需要简单的一个侧身反手便可将西守控制在自己的双臂之间。他微微一使劲直接将西守摁在了池边动弹不得,西守身子不得不向后仰,弯成了一百六十度。 成的头一点点的靠近她,坚定的目光令西守呼吸困难。西守的头不断地向后躲,直到抵达了冰凉的枕石。 “我……我错了……”西守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饲主是不可以随意调戏的!慌乱中的她双手无力地阻拦着成的双臂,由于双肩被死死禁锢住所以完全使不上劲。 “我觉得,我们也该迈出这一步了,对吧?”成狡黠地模样就如同惊悚剧中的大魔王。 “饲主……成……!我……我还没准备好……”西守的舌根就像她的身体一样,已经软到无法动弹了。 “不如,我们今天就把事办了吧?你说怎么样啊,亲爱的?”两人的嘴唇相距不到五厘米,扑面而来的成故意发出的猛烈喘息吓得西守闭紧了双眼。 “不行……不行……!”西守使出最后一点力气摇摇头,成的这副样子显然是把她吓到了。禁不住身子的屡次晃动,裹胸的浴巾终于在一片欢呼声中脱落了…… 不过成并没有留意到。 “那刚才是谁摆出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啊?”成侧头到她耳边尖声细语道。 “我……我不要成这样子……好吓(人)……”说到倒数第二个字的时候,西守成功的被饲主大人吓哭了。 成的颜艺真的是可以…… 听到呜咽声的成当场就愣住了,自己就那么吓人么…… “蒲公英?小英?别哭啊!我……我闹着玩的啊!”成真的是一脸的无辜。他连忙松开西守的肩,双手绕后把她搂在怀里,温柔地轻拍着西守的后脑勺,竭力让她镇静下来。 西守就像受惊的小猫一样,双手握成小拳头捶着成的后背。 “你干嘛这么吓我!眼泪根本把持不住就掉下来了!”西守也觉得有点丢人…… “开玩笑的啦……我的表情就那么吓人么……”成听西守的语气又恢复了常态,心中的石头便也落了地。 “哼,下次绝不会这样了。”西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我可不敢了……”成的眼神像是在说:饶了我吧。 抱在一起的两人准备分开时,成和西守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奇怪的触感。 只是有一点点的奇怪而已,不然不会到现在两人才发现。 “那个……”两人仍僵持着抱在一起的姿势。 “我的浴巾好像掉了……”西守涨红了脸。 “不许往下看!”西守瞪了他一眼。 “不许往后退!”西守又瞪了他一眼,“收腹!” “收腹有什么用啊!又不是肚子碰到一起了!” “叫你收腹你就收腹!”西守踩了他一脚。 “现在怎么办……”成的大脑已经停止转动了。 “闭眼睛!”西守命令道。 成乖乖的照做了。 西守缓缓向后退,在池底捞起浴巾连忙处理好。 “好了,睁开吧。” 成乖乖的照做了。 “对……实在是对不起……”成尴尬地示以微笑。 “哼……”西守咬咬嘴唇,“什么感觉啊?” “没感觉没感觉!”成的情商已经溶进泉水里了。 西守又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有!嗯……唔……很软……”成用手指挠了挠下巴。 西守委屈的护紧自己的胸部,朝成噘着嘴。 “过来……!”西守说道。 成此时已经退到离西守很远的位置了。 “你知道吗……”西守脸上泛着红晕,这肯定不是泡温泉泡的了。 “知道什么……”成这次已经做好了随时上岸的准备,没办法,太吓人…… “水的浮力可以让人很轻易的在水中达到自己原先达不到的高度。” 语毕,西守双手搭上成的肩膀,借力一跃而起,如蜻蜓点水般在成的嘴唇上留下了带有香草味道的一吻。 成的表情定格在了西守起跳前的那一刻,他完全没有料到西守会假戏真做。然而西守却没有那么夸张,毕竟对于她来说这不是第一次了…… 西守停顿了一下,随后俏皮地说道:“果然还是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吻你更加刺激。”说罢,西守潜入水中游回了竹栅栏对面。 男汤只剩下成一个人傻傻地站在这里,几乎没什么战斗力的大脑处理着刚刚这庞大的信息量…… 第一百章 无法触及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一百章、无法触及 ――“雾姐。” “羽夏!怎么样?”出发当天,天色刚蒙蒙亮的时候,羽夏拨通了雾里的手机。 “我们今天就要回去了,事情已经解决了。” “太好了!那我开车去接你们,什么时候到?” “预计下午两点左右吧。不过我改日再回去,母亲就交给你了,我让人送她到码头。对了,别告诉早铭,给他一个惊喜。” “好。”雾里心情甚是激动。 “嗯……羽夏……那个……他……挺好的?”雾里已经发誓多少次要将御乌忘得一干二净,但是她做不到。越想忘记,就记的越牢。 “嗯……他挺好的。”羽夏没有告诉她御乌会和自己一起回去,他觉得这么早和雾姐说有些不妥。总之,到时候见了面,雾里再高兴也不迟。 “恩,那就好。那我去准备准备,等你回来。”听雾里的语气,算是为羽夏松了一口气,但是言语中却夹杂着落寞与失望。 她终究还是忘不了这位冒冒失失闯入她生活的人。 放下电话的雾里总是不由自主的在幻想:他会不会顺路过来看看自己呢?如果他真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自己该说些什么呢?不不不,这只是瞎想罢了…… 越纠结于这种事情,雾里就越讨厌自己。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是对八年前的事情难以释怀呢……再这样下去,自己真的没问题吗…… …… “白羽会长……”取完护照的两人正在排队等着过海关。 “什么白羽会长,叫我幽桃女士。”皇翼纠正道。 “是……幽桃女士……一会儿您自己回去可以吗?我还有点别的事……”御乌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如果司机是羽夏找人安排的,那么以此事的重要性来看司机一定是雾里,绝不会是别人。 “咦?雾里不应该也在公司吗?”皇翼并不清楚他们之间的故事,所以对御乌这种反常做法没有理解。 “正因如此……”御乌尴尬地笑笑,我的事情还请您帮我保密了。 “这倒是没问题……但是感情这种事还是主动去面对比较好啊。”白羽这也是在给自己打气。 “嗯,我明白。”御乌点点头,诚挚地同皇翼道了别。 沿着指示牌走到码头出口时,皇翼看到一位身穿工装的女性朝自己走过来。 “请问,您是幽桃?皇翼女士?”雾里犀利的目光很快便捕捉到了皇翼。 “您是羽夏的姐姐,雾里?香草?”皇翼在此之前并没有见过真人,但是眼前这位落落大方、扎着马尾的秀气女性让皇翼感到很亲切。 “没错,一路奔波辛苦……”雾里被打断了。 皇翼松掉手中的行李,一个箭步上前抱住雾里。两位模特身材的女性抱在一起,引来码头里不少路人的围观。 “谢谢你替我照顾羽夏。”皇翼紧紧搂住她的头,感激的泪水汩汩流下。 “这是我应该做的……”雾里不知是因为皇翼的话触碰到了她母性的弱点还是因为并没有见到御乌的身影,总之,她突然间哭得很伤心。 心情平复后,雾里开车送皇翼来到了今非昔比的公司。 雾里带她进到一楼正厅时,来往的员工并不认识她。毕竟,那个年代的职工都已经被换掉了好几茬了。 皇翼环望着大楼内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寸都让她百感交集。“变化好大呢,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皇翼冲雾里歉意地笑笑。 很陌生呢,楼里也是、楼外也是。 “会好起来的。”雾里摩挲着皇翼的手臂。 “我带您去见经理吧。” “好。”皇翼的心跳骤然加快。早铭见到她后会是种什么反应,她不敢去想象。 电梯停稳在顶楼,清脆的提示音奏响后电梯门随之缓缓开启。 门外侧准备乘电梯离开的早铭在电梯门完全打开后的第二秒钟,停下了迈向前方的步伐。 两人的眼眸相对,两双眼睛由普通渐变为红肿。 早铭的喉结滑动了一下,如同拴上了千斤石。 皇翼的鼻尖抽噎了一下,如同渗进了三瓶醋。 上一次见面,容颜未老、痴情仍在。 这一面,上天成全、三生有幸。 “孩子他爸,我回来了。”皇翼终于在自己的男人面前,将所有的委屈都发泄了出来。 皇翼张开双臂,早铭拥她入怀,就像八年前,两人在那码头尽头分别时一样。 不过这次,任凭风雨飘摇、电闪雷鸣,早铭也绝不会放手了。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早铭大概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臭小子,竟然能说服你一起瞒着我。”早铭欣慰地笑笑,他与皇翼最大的心愿就是羽夏能够独挡风雨,健健康康的走完人生。如今,这个愿望可以说是圆满实现了。 “对了……”皇翼语锋一转,“香草,有件事我要告诉你。”皇翼犹豫再三,还是觉得告诉她比较好。 “御乌你应该认识吧……他其实……是和我一起回来的……羽夏没有告诉你,是想给你个惊喜。谁知他过了海关便独自离开了……”皇翼补充道:“他不会再回去了。”言外之意,他已经不是特工了。 这句话,让雾里产生了一连串的神色与心理反应。简而言之,心跳加速、血液循环速度爆表。 “他现在的处境较我还要差一些,人生地不熟的,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需要有个归宿。”皇翼拍拍雾里的肩膀,“快去找他吧,听羽夏说,他是你极其重要的人吧。” 雾里嗫嚅着点点头,两行等待了八年的热泪,再也噙不住了。 …… 可是自己要去哪儿找他啊? 你有胆量回来,为什么没有胆量来见我?!雾里忍着万箭穿心之痛步行于洒满夕阳的街道上,期待着,下一个拐角处就能遇到他。她是认准一个人的好就甘愿为他等上一辈子的女人。她不止一次骂自己傻,但是没办法,这一点她是无法更改的。 天色渐暗,前方酒吧的霓虹灯亮起来。心烦意乱的雾里最终还是选择了用高度数酒精来麻痹自己这颗烦躁且迷失的心。 连着两瓶伏特加下了肚,雾里心里觉得好受多了。 酒吧里很热闹,有聚会、有重金属音乐,没人会留意这位买醉的酒鬼。 雾里醉醺醺地瞧着广口玻璃杯里的酒,准备一饮而尽。 ――如果没有被第三只手拦下的话。 第一百零一章 眷属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一百零一章、眷属 雾里水肿的眼袋夹着黯然失色的双瞳望向手主人的方向。 她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变得有神了许多,如同驱散掉了弥漫在眼前的酒气;却稍纵即逝,眼窝内如同一摊碎掉的玻璃珠。 是酒精麻痹了视神经,是积攒太久的绝望遮蔽了她受伤的心灵。御乌的出现,并没有止住雾里胸腔的泪。 她挣脱开御乌的手,将酒杯递到嘴边。 御乌不认输,双手上前硬是在雾里的嘴边抢回了酒杯。两人都是练家子,酒杯在争夺的过程中洒了几滴在吧台上。 雾里朝着御乌站立的方向空挥一拳,“你干嘛!”雾里咬牙啮齿的突然一吼让御乌气管一紧。 “拿酒撒气算什么能耐!”御乌坚定有力的朝着雾里的吧台椅迈进一步。 “老娘发泄发泄怎么了!不行?!”雾里没有直视御乌的眼睛,她冲着身前吧台上的酒瓶子大喊道。 即使是人声鼎沸的酒吧,雾里的两次大喊也让所有人都停下了自己正在做的事。 估计他们认为是小两口吵架吧,确定了这一点之后,又回归到了自己的生活轨线上。 “不行!冤有头债有主,你有什么气冲我发!”御乌右手惊天一拍,拍得吧台桌上的酒瓶子倒了一排。 刚刚回归到自己生活轨线上的人们又脱离了。 酒保是位年轻的小伙子,看样子刚到酒吧打工没几天,对这种事他完全不敢插手。 “这是你说的!”雾里印堂一黑,站起来二话不说蓄力一拳打在了御乌的左耳上。 这一拳,饱含着雾里八年的坚定不移的信念与逝去的无辜青春以及对这位负心汉无比的愤怒与永不怀疑的信任。 御乌的左耳如同被电击一样麻得发痒,紧接着传来了一阵剧痛,血液顺着耳垂淌到了御乌的肩上。 雾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手扶吧台、弓着身子怒目而视。这一拳打出时,雾里浑身的血液都涌上了脑门,将酒气一股脑的顶了出去。 “这就够了吗!八年你就攒下了这点怒火吗!别让人小瞧了!”御乌的嗓子喊破了音,这一拳打在他的身上,能让他的钻心之痛轻一些。 这句话激得雾里勃然大怒、暴跳如雷,她使出全身的力气嘶喊着,同时一发正拳重重地砸在了御乌的腹部。 御乌的眼前瞬间变为漆黑,平衡感全失。胃液上涌,灼烧着他的食道;嘴型大张,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御乌抵在雾里尚未收回的拳头上,无意识地向前倒去。 第二拳打出去时,雾里的酒也醒了。但是当她想住手时,已经太晚了。 清澈的泪水打湿了雾里的眼眶。 在御乌错开雾里倒向一侧前,雾里稳稳地接住了他。御乌随即失去了重心向下猛沉,雾里便扶着他跪在地上。 倒在她肩上的御乌呼吸甚是虚弱。他笑了,没有说一句责备的话。 “我最讨厌你喝酒了……” 耳边的血一滴滴滴在雾里的肩膀上,让她的肩膀变得好沉、好沉。 “对不起……!对不起……”雾里抚摸着御乌的头,但愿这样做会让他舒服些。“对不起……我……对不起……御乌……”雾里的泪反射着酒吧的布景光。 御乌的视线渐渐恢复了。他依旧保持着带有负罪感的笑容,艰难地抬起右手搭在雾里的头上道:“别道歉,我是回来赎罪的……”御乌在决定帮羽夏的那一刻起就做好这一步的打算了:就算这辈子还不上,下辈子还。“让拥有世上最棒笑容的雾里苦等一个人渣八年,我还真是不要脸呢。” 雾里边听边摇着头,“不要……我不要你赎罪,我要你陪着我……”雾里的双臂搂得更紧了。这个男人身上的气味一点也没有变,他就在自己的怀里,如此真实。 “不行啊……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啊,只是那个失踪多年的以岩?御乌而已。”他现在可以算得上是“一无所有”了,除了渴望已久的自由外。 “你有我啊!缺钱我拿给你啊!没有工作我给你找啊!”雾里带着哭腔说,“你不喜欢我喝酒我戒掉啊!你没地方住来我家啊!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我都给你……只要……只要你是以岩?御乌就好……” 雾里嗓音呜咽,再也说不出话来。 御乌的氧气总算是倒匀了,他尝试着用腰部用力,让自己给雾里少造成些负担。 “想来想去,还缺个太太啊……”御乌的腹部还在隐隐作痛,他吃力地从裤兜里摸出一只小盒子,攥在手心。 御乌很吃力地离开雾里的肩膀,柔情万丈地注视着雾里的眼眸。 “我今天一整天都在纠结这件事。到底应不应该拿出来、在哪拿出来、什么时候拿出来,简直烦得我头疼死了。现在我明白了,最佳的地点和时间是不存在的,只有最佳的那一瞬间――将它呈现在你面前的那一瞬间。”那两拳造成的后遗症还没有完全康复,御乌捧着戒指盒,身体不由自主的左摇右晃。“其实这才是我今天来的目的,还好,不算落空。”御乌左耳伤口周围的血液凝固了。 在御乌为雾里打开戒指盒的一瞬间,雾里颤抖的双手捂住眼部以下,顿时热泪盈眶。 那是她见过的最美的订婚戒指,只属于她的订婚戒指。 “只可惜款式有些过时了呢。”御乌难为情地笑笑。 整个酒吧的气氛瞬间变得甜蜜了。 拜两人所赐。 “雾里?香草。”御乌伸出右手掌心向上。“你愿意嫁给我吗?” 雾里此时的哭相完全是一副幸福小女人沉浸于爱河中的样子。 “我愿意。”雾里伸出沾有晶莹眼泪的左手。 双手重合,御乌取出戒指为她戴在中指上。 尺寸刚刚好。 礼毕,御乌伸出手指替雾里擦拭着眼泪。雾里用一晚上的时间可是把积攒了八年的泪哭干了,妆花的可想而知。 “还疼吗……?”雾里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手掌徘徊在御乌的耳边,想触碰却又不敢触碰。 “没关系。”御乌牵住她徘徊着的手,“几天就好了。” 雾里在心底偷偷地骂自己:刚才怎么下手这么狠,你个没良心的女人! “走。我扶你。”雾里说罢便要起身。 “啊?去哪啊?”御乌被雾里踉跄地扶起道。 “回家。” 两人的身影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离开,留下的,只有吧台上的那九十六元钱。 第一百零二章 然,艳丽不改【一卷完】 - 初夏的琉璃 - 催影 第一百零二章、然,艳丽不改 “请进,男主人。”水音演得像浪漫电影里盼丈夫归来的女主角。 “怎么样?家里变化大吗?”两人站在玄关,羽夏像久战沙场一朝返乡的老兵一样,甚是怀念的目光游走于一砖、一瓦之间。 “变干净了。”鞋柜上的白兰花正值盛开,地板一尘不染,薄荷清新剂的味道虽淡犹存。 “算你有眼光,知道你今天回来,我昨天特意把屋子里里外外大扫除了一遍。”水音把行李箱抬到地板上,弯腰在鞋柜里找出拖鞋。 “我很好奇大扫除之前家里面是什么样子。”羽夏虽然不认为水音自己生活会变得很颓废,但是这屋子确实有点过于干净了。 “你不会想知道的。”水音卖关子道。 水音帮羽夏把行李箱里的东西一样样归置时,发现箱子的夹层里多了一张纸。 “这是什么?”蹲在地上的水音举起折了两折的白纸问正背对着她挂衣服的羽夏。 羽夏回头瞧了眼道,“哦,那是食谱。” “食谱?” “嗯,向宅邸的管家要的,果木牛排的食谱。” 身后传来水音的偷笑。 “亏你还有闲心考虑这个。”水音翻开食谱,里面写的非常详细,并且配有图解。 “总不能出趟门什么都不给妻子带吧?”羽夏回答,“等我研究研究,给你做。” “谁是你妻子了……”水音双眼看着图解“望饼止饿”,可没吃早饭的肚子有些闹脾气了。咕咕叫的声音让羽夏以为家里面养了只杜鹃。 “饿了?”羽夏把剩下几件衣物塞进衣柜。 “嗯……因为你要回来,高兴得吃不下早饭。”水音解释道。 “我看是懒得做吧……”羽夏看穿一切的眼神让水音尴尬地笑笑。 冰箱里的菜一样都没少,调料盒里的调料一样也没减,水池留有水渍的痕迹,垃圾桶的袋子上落了一层薄灰…… 羽夏离开的日子里,水音每天是怎么过活的,据此可想而知。 羽夏面向她蹲下来,两人中间隔着平躺的行李箱。“没想到你也有懒惰的一面啊。”羽夏怪里怪气地说。 “我……一想到费半天劲做完只有自己吃,我就懒得做了……”水音撅撅嘴,像是在怨羽夏走得太久。 羽夏“哼哼”笑了两声,“这样的水音也很可爱。”羽夏用手指戳了下水音的额头。 水音的脸上挂上了红滤镜。 “一回来就欺负我。”水音白他一眼,想装生气却笑容满面。 “那作为补偿,今晚老婆大人想吃什么?我给你做。”羽夏扣上行李箱,压在衣柜最底层。 “嗯……我要吃烧烤。”水音前两天猫在二楼当家里蹲的时候,电视节目里对烧烤做了好一番解析。 羽夏八成能猜到她为什么会想起吃这个。 “好,那我们去买食材好不好?”羽夏向蹲在地上的水音伸出手。 水音拽住他的手臂借力而起。“好!~”水音双臂上举道。 两人借着夜色降临前的一抹斜阳向镇中央的百货市场走去,路过星语高中时,两人不禁神色黯然、忧心忡忡。 “学校会不会被关闭呢……”水音无奈且不舍地说。 二人驻足于学校操场的外栏杆处,羽夏漫无目的地扫视着不一定哪天就被拆除的教学楼和曾经与大伙一起追逐过的塑胶跑道。“但愿不会吧……”羽夏用拇指摩挲着水音的手背,“走吧。” “嗯。” “不知不觉一年就过去了呢。”期待高中生活的自己,仿佛就存在于昨日。 “是啊。跟你这变态房东在一起,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羽夏望着夕阳,水音望着他。 从两人身后难得一见的开来一辆白色的轿车,车里的女司机在摁响了一声喇叭后,从两人的身边飞驰而过。 “做好决定了吗?高三……”羽夏指的是高三的就读申请。 这句话问到了水音的纠结处。 “嗯……羽夏是什么打算呢?”水音反问他。 “我是打算读读经营管理方面的……”羽夏挠挠脸颊,“毕竟以后是要接班吧……”的确,蒸蒸日上的海运集团是需要羽夏有了一定的修行才能接管的。 “哈,是这样啊……”听到这个答案,水音心里有些高兴。 “你呢?”羽夏很在意她的想法。 “嗯……你觉得我适不适合当一名医生……”听语气,水音并不是很自信。 羽夏却像是听到了天机般立刻站住了脚,一本正经的用目光上下打量着水音,瞬间脑补了上万张水音身穿护士装的立绘。 “合适。真合适。”羽夏的嘴角洋溢着邪恶的笑容;眼神也怪怪的,就像深夜节目里的男嘉宾一样。 羽夏的表情自然是将内心所想暴露无遗。水音鼓起腮帮、皱起眉头道:“是医生!不是护士!” “我知道我知道……”羽夏连忙收起了脑补,眼神飘忽到他处道。 “你这家伙!肯定是在脑补我穿护士装时的样子吧!”水音又害羞又生气又委屈地说。 “没有没有……哪能呢……”羽夏好不容易忍住的邪恶笑容一不留神又浮现在了脸上。 “明明就是!不理你了,变态房东!”水音此时满脑子都是羽夏看着自己穿护士装的情景。 “说真的,很合适啊。”两人继续向前走着。 “那……我准备高三学医学方面的……” “行啊!五璃大夫,学成以后来我们惠慈医院面试吧,我们医院档次高、待遇好……”羽夏活脱脱一副推销员嘴脸。 “才不去!”水音一脸嫌弃。 “为什么?”羽夏知道她在开玩笑。 “那儿的院长对我图谋不轨。”水音调皮地说。 林立的楼阁间,回荡着两人爽朗的笑声。 这一年当中的点点滴滴注定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剩的越来越少,可这并不是件不好的事。正因为酸甜苦辣的记忆会流失,人们才会在新的一年里更加努力创造收获更多的回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快乐的记忆永不会消失、努力的人们永不会散去。 我相信,这就是人生该有的样子吧。 ——【初夏的琉璃 第一卷 完】 感谢您的陪伴。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