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弑妹之痛 - 刺仙秦 - 木湿 () 云秦仙朝秦王政二十三年chūn,继灭赵魏韩燕之后,嬴帝锐气依在,任用有着人屠之称的大将军王翦,率军六十万伐楚,不过三载,楚灭。五国之中,徒留大齐据守辽东,苟延残喘。 而在此刻,原楚国境内,雾州九江郡庐山脚下的柴桑城,却是下了一场寒雨。 冰凉的雨丝洒在乡民们满是补丁的衣衫上,没一会儿便被雨水浸濡成了深sè,然而,却没有人愿意提前离去。 人们默然的围在一间简陋的民房外,用同情而又有些麻木的神情看着一名被十多个面目凶恶的大汉围在门前的瘦弱少年。 那少年名叫苏源,字天明。只不过是个外来户儿,自从那个为他们遮风挡雨的男人离奇失踪后,就一直和他那个体弱多病的妹妹相依为命,势单力薄之下,又怎是这些人的对手。 面对城守府大公子白无忌手下十多名狗腿子们的凶恶威逼,苏源从最开始奴颜屈膝的苦苦哀求,到挨打时的沉默忍让,到最后从腰间抽出一把柴刀胡乱挥舞,如护崽饿狼般疯狂咆哮起来: “谁敢过来!别以为我不敢动手!就是死,我也能拖上几个一起上路!” 他那双眸子有些奇异,眼中没有同龄人该有的明亮清澈,而是空洞且黯淡着。没有了黑白分明,有的,只有难以划清界限的灰sè,让人看不到半点情绪。 “哟哟哟,火气倒是不小,我说苏源,俗话说,欠债还钱乃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吧,你小子倒好,欠钱赖账还有理了不是?” 泼皮当头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蔑视的看着那名叫苏源的少年,讥笑道:“不过先前装怂装的倒是挺像啊!那脸变的叫一个jīng彩啊!当年那位上仙,该不会就是看中了你这一点,说你有仙缘吧?再说了,你倒是去死啊!你死了,你那个有些姿sè的妹妹,我们哥儿几个,可就却之不恭了,哈哈哈哈!” 这话点出,身旁的泼皮们更是肆无忌惮的狂笑起来,而苏源如遭雷轰,呆立当场。 而围在院落边的乡民们,神情却是变得有些怪异。 因为这所谓仙缘之说,确有其事。 九州大地有灵,仙朝屹立中土,能力摧山兮翻云覆海的妖怪传闻从未间断,掌握玄奇法术的强大修士更是屡见不鲜。 凡人若是有幸碰到这些奇异人士,也要恭敬的拜倒在地,称呼一声上仙。 传闻这些上仙,能够授人仙法,凡灵也能通过修炼,白rì飞升,成就神圣仙佛之位。 而那名叫苏源的少年,幼年便在田埂间碰到过这样一位上仙,而更令众人瞠目结舌的是,这位上仙竟是道其与之有缘,当众问: “你,可愿随我修道?” “能带上阿妹吗?”当时苏源这样问道。 “不能。” 于是苏源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摇头微笑拒绝了。 上仙失笑,在苏源的脑袋上轻拍了三下,感慨道:“倒是个沉沦于俗世红尘中的痴儿,只可惜,凡生的目光,终究勘不破这命理中的煞景,也罢也罢,你,好自为之。” 语罢,上仙驾鹤东去,须臾间,便已消失在天际,仿佛从没有出现过,徒留苏源茫然呆立在原地,仿佛失了魂儿一般。 这原该传为一件美谈的事情,却成为了rì后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便如此时。 虽有不少乡民对这对兄妹的遭遇报以同情,却没有多少胆敢上前插手。 不仅是因为简单的怕事儿,而是这事儿牵扯上了柴桑城头等不能惹的城守府。 自从三年前柴桑城首当其冲被秦国攻陷之后,城守大人就换做了秦军征楚大军左庶长白不赋,位列云秦二十等军功爵位第十等。 而值得一提的是,这位新来的城守大人,原名叫公孙不赋,乃是云秦仙朝开国镇东大将军武安侯杀神白起的远房旁亲。 然自公孙起改姓为白后,他们这些一心攀龙附会的旁亲,也一个个举族‘漂白’了。更有甚者,将自己祖上的名目一股脑儿的都给改成了白姓,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和杀神白起的关系。 然而即使抛开这位高枝不谈,十年前族中也有一位名叫白妃妍的先辈拜入了云秦百家学堂法家韩菲子大师门下,据说如今已经筑基有成,乃是法家掌门都极为看重的首席弟子。 自云秦建国大业之期,借灭五国之乱,已然肃清整个中土九成的仙道门派,整合所有修道法典收于庙堂之中,并在三十六郡设百家学堂。 而云秦开国之初,便是依仗法家立下仙朝,法家自然在百家之中立于巅顶之位。 正所谓人靠大树好乘凉,城守府扯着白起和法家这两张大旗,后人自然行事也能够放浪些。 尤其是如今的白家大少白无忌,比起前人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碍于名声,明面上杀人放火散尽天良的事儿是不敢做的,但平时玩鹰斗犬,顺带欺压一下良民,贪渎一些军饷,还是司空见惯的。 甚至,据说白家接管城守府的这三年间,柴桑城接连有妙龄女子失踪的事儿,便与其脱不开干系,但碍于没有证据,也无人敢去招惹与他,百姓敢怒而不敢言,只好作罢。 比起这位生的富贵的阔少来,苏源的身世便惨淡多了。 苏源兄妹两是外乡人,还在年幼时就被一名衣甲破烂的将士抱着,落户于小城。 那名似负有重伤的将士,凭借一手打铁的活儿,在柴桑城东开了一间铁匠铺子,过得虽不算殷实,但养活苏源兄妹两个也还算从容。 然而天不遂人愿,那名将士一直重伤未愈,在苏源才八岁那年,便在一场夜雨中莫名失踪,徒留下苏源和一个体弱多病的妹妹苏颜。 原本在乡民们看来,他们这样的破落rì子本就维持不了多久,最终的结果,也不过就是那有些姿sè的妹妹被卖进窑子里,尚且年幼的苏源要么迫于生计充入贵人家做个下等家奴,要么被耗尽不多的家财后流落街头化作一名乞儿。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苏源长的虽然纤瘦,但体格还算稳健,加之手脚勤快,竟能依托铁匠铺子接上些如修理农具的简单活儿维持生计,还不时从山林里打两只獐子兔子,挖几株野山参,为其妹续命。 即使有着一个拖油瓶的妹妹拖累着,倒也能够勉强过活儿。 就在这艰难蹉跎的岁月流逝中,苏源兄妹的人生迎来了那场重大转折。 便是苏源十三岁时,被那位路过的上仙一眼相中,觉得此子是个修道的好苗子,想要将其带走,踏上修仙之路。 然而他却是为了苏颜,放弃了。 许是就连上天都觉得苏源此举有些可恶,不久后,原本那个虽然体弱多病但还能帮着打打下手的妹妹苏颜突然病重,并且从此一病不起。 苏源为了凑钱给请大夫给苏颜治病,不但变卖掉了那间陪伴了他整个童年的铁匠铺子,还在白家当铺当掉了那块自他记事起便戴在脖颈上的羊脂玉坠。 随着时间渐久,因为买药之事,不但倾其家财,还因此欠了白家一屁股债,然而换来的结果,却是大夫惋惜的一句: “此病,老夫回天乏术,你,还是早rì备好后事吧。” 什么叫做人财两空,这便是,人没救起来,倒是被逼债的讨上门来了。 “臭小子!看来你今天是没有还债的觉悟了。别以为自己手里有把破刀就能吓唬到谁,爷爷我可是入了后天境的高手,你要是真敢动手,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泼皮头子森然笑道。 云秦仙朝虽修者无数,但修道的法门则大多把持在朝廷手中,是以得道修仙的机会依旧难寻,而在世俗江湖中,只流传着武道的法门。 武道分为后天境和先天境,每境十重。 寻常只要入了后天境的武者,收拾十来个寻常壮汉,还是绰绰有余的。 至于先天境的高人,他们已然打通任督二脉,可以吸纳天地之灵气,初窥仙道之门径。 因为据说修道的第一层境界,便是练气! 正如那泼皮头子所言,他虽然只是初入后天境,但在俗世中,也能算是能飞檐走壁,掷石燕落的高手了。至少对付苏源这个毛头小子,他是有着十足的信心。 只见泼皮头子大手一挥,对身后的泼皮们道:“进去!把他那个漂亮妹妹给我抓来,那可是我家大少相中的可人儿,要是破了层油皮儿,大少可饶不了你们!” 立于门前的苏源额头青筋一蹦,握紧了手中柴刀! 原来如此,便是因为那白家大少看重了自家阿妹,才会连番在铺子和那羊脂玉坠下压价,更是舍得在一无所有的自己手中放贷。 原来这一切,都是一个圈套,让自己背上债款,然后名正言顺的抢夺自己唯一的阿妹! 这十多个彪形大汉得令,齐声应诺,像是命理中的洪流,向着身单力薄的苏源压来。 然而苏源却仿佛因为被那大汉的话失神一般,呆呆的愣在门前,没有丝毫反抗的迹象。 泼皮们眼见与此,更是一个个乐在心头,今儿他们来这一趟,就是为了帮白大少抢人,能够手到擒来,自是再好不过。 至于苏源,反正他还年轻,只要留着一条小命在,总能压榨出点儿油水来。 然而就在当先那名自称后天境的大汉从他身边经过,就要踏进那道破朽的门槛时,一直仿佛无动于衷的苏源,却是突然动了。 他抬起了手中的柴刀,在破碎的chūn雨中,划出了一道简单直接的轨迹。 空中钝器斩断骨头的沉闷声响起。 这柄并不锋利的柴刀毫不迟疑地切开了那名泼皮头子的喉管,然后连颈骨也切成了两半,只剩下一层皮将头颅吊在身躯上。 “怎么,怎么可能?他怎么敢动手...” 无头的脖颈腔中喷出半人高的鲜血,然后缓缓跪倒,噗咚一身倒在了地上。 一股子血腥味道顿时弥漫开来,鲜血在地上还没来得及蔓延伸展,几乎瞬间就被泥土给贪婪地吮吸了进去,只剩下一层暗红的颜sè,在溅落的雨水中渐渐变得惨淡。 而摔在地上的脑袋滚动了两圈,露出一对满是不可置信的双眼。 看着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在场所有人,脊背都升起一股凉气。 而更让所有人都想不通的是,他怎么就动手了?怎么就敢动手? 那可是后天境的武道高手啊!怎么就这么突然死了呢?还死在这么一个毛头小子手中。 这场景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诡异蹊跷。 苏源虽然没有刻意习过武,然而年幼时,妹妹苏颜见他学武心切,便从被二人视作父亲的秦叔那里偷偷撕了三页书。 三页书上各有一式。 秋水,破军,惊雷。 三式皆是简单直接,却充满了军旅战场间的煞气。 刚才那杀伐果决的一招,正是秋水斩,抽刀断水,何况人头乎! “杀...杀人了!天明杀人啦!”人群中不知是哪个妇女似是感受到这一刀的煞气,惊声尖叫起来,乡民们终于不敢再继续看热闹,慌乱中一哄而散。 “老齐!”其他泼皮的眼睛当场就红了,他们死死的盯着苏源,不知是谁咆哮道:“兄弟们上啊!把这狗杂种给我剁咯!!” 随着这声咆哮,众人一拥而上。 虽然猝不及防之下,折了一个人,但泼皮们人多,还是能壮起胆子。 然而他们原本的目的,只是来借着讨债的名义来抢人的,何况拦在他们面前的不过一个毛头小子,是以除了泼皮头子,其他人可都是赤手空拳就来了。 而苏源的手上,却是握着一把柴刀,一把滴血的柴刀! 此刻的苏源,再无一丝先前的奴颜求饶之sè,也无绝境之下的疯狂,有的,只有沉默下的冰冷。 面对汹涌而来的泼皮们,苏源一声不吭的挺身而进,手中柴刀再次飚shè而出,飞速的劈砍了两次。 虽然毫无章法,但配合那简练的军旅招式,也胜在果决狠辣。 当先两名泼皮还没能看清他的动作,只觉得眼前一花,身体四周一阵冷风扫过,刀芒就已然急速从他们身上划过。 血液飞溅中,一条断臂在半空中翻滚,最后落于地面,犹自抽搐。 那名断了右臂的泼皮当场捂着断臂惨嚎起来。 而最当先那名泼皮脸sè苍白,不可置信的望着身前自肩膀劈进自己半个胸腔的柴刀,双手颤抖的捂着伤口,似乎想把指缝间不断飚shè的鲜血给塞回去。 然而这终究是徒劳的,没过几息,这名泼皮便已然在绝望中咽了气,颓然倒下。 看着转瞬间又折了两个兄弟,剩下的泼皮们终于胆寒了,停下了脚步,惊惧的望着苏源。 苏源依旧睁着那双灰暗而看不清情绪的双眸,一脚踹开气绝的泼皮,手中柴刀轻甩,震飞刀上的嫣红,指着对面的泼皮们,呢喃道:“谁来,杀谁。” 这声音虽然不大,却是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仿佛黑白无常在耳边的轻语。 “不...不要杀我!不要!”那名被斩断手臂的泼皮惊惧退后中脚下一滑,摔倒在地,大叫着往院子外面爬着。 “你!你!你给我等着!竟然敢杀我城守府的人!我这就回去禀告少城主!你们兄妹完了!你们死定了!”一众泼皮慌乱逃走时,也不忘如丧家犬般对着苏源乱吠。 人群散去,苏源手提滴血的柴刀,仰头望着被云雾遮盖的苍穹,看着天下洒落下的丝丝雨线,感受着滴滴chūn雨拍打在面庞上。 这场chūn雨,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冷。 惹上城守府的命案,他苏源,已然踏上了末路。 不禁自问,难道这,就是那位上仙所言,自己命理中的煞景... 但若是上天再给他一次抉择的机会,他相信,自己依旧会毫不犹豫的放弃那段仙缘。 他不能抛弃阿妹...那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宝贝... 苏源没有去看院子中倒伏的两具冰冷尸体,也没有如普通杀人者那般落荒而逃,他提着柴刀回到屋内,缓缓将破旧的木门合上。 刚刚进屋,身后便传来金属摩擦撞击的声响和少女痛苦的呻吟。 苏源闭上双眼,深吸口气,他知道,颜儿的病,又犯了。 这座破落的小屋俨然家徒四壁,狭小的房屋内除了左侧一座土制的火炕以及墙角处,那个男人留下的一副残破铠甲,就只剩下内里的那张竹板床。 床铺上躺着一名身材纤瘦的少女,少女此刻发丝凌乱披散,轻咬着苍白的唇角,打满补丁的布衣掩饰不住那凝脂如玉的白嫩肌肤,而被褥下摆伸出的那双修长美腿也显得格外晃眼。 可纤细的腿弯和颈项上竟是戴着栓有铁链的镣铐,而这些足有拇指粗细的锁链,更是拴在了床铺四缘坚韧的体质床架上。 铁链随着少女身体自发的颤动而不时发出轻微的玲玲响声,如勾栏夜莺的嘤啼,又如魔门圣女的xìng诱惑。 然而这种在世俗人眼中的诱惑,在苏源眼中,却是格外的残忍和痛心。 因为那名少女不是别人,而是他那可怜的妹妹,苏颜。 此刻苏颜痛苦的撕扯着,锁链与床头的铁栏摩擦着,这能够把一头荒野豺豹栓死的锁链,此刻却是在少女的撕扯下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 其上布满了凹凸不平的疙瘩,显然这几条锁链断裂的次数已然繁复。 苏颜的五官很是jīng致,只是由于年龄还小的缘故,还未彻底长开,乱糟糟的头发也由于长期的营养不良而微微泛黄,但即使是这样,也依旧掩饰不住她眉眼间的俊俏。 然而此刻她俊俏的面庞上,却是不断浮现出缕缕淤黑,眼瞳深处更是不时泛起片片诡异的灰sè。 在苏源的视野中,甚至能够看到阵阵灰暗的气息不断腾起,环绕周身,如同冥府的千万只手,要将她拖入无尽地狱。 “怎么会这样!这次怎么会这么严重?”苏源看到这一幕,也是心乱如麻。 这种现象他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而是在其十三岁时遇见那名上仙之后,他的眼睛就发生了一些奇异的变化。 从此他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渐渐失去了界限,在夜深人静时更是偶然能够看到一些诡异的灰影在街道上飘荡,复又消失不见。 而每次看到这种灰影,次rì都会有户人披麻戴孝办起丧事。 甚至听说有次城西某户还闹过一次诈尸,那早已死透的尸体突然变得力大无穷,破棺跃起,择人而噬,若不是被一个途经柴桑城的yīn阳家学生作法制住,恐怕就要闹出大事了。 他依稀记得那上仙离开时在他脑袋上轻拍了三下,还说他是沉沦于俗世中的痴儿,看不到命理中的煞景。 自那大夫给出那残酷的答复之后,他便已经死心了,他知道,这不是简单的病,而是被传说中的恶鬼上身了。 难道那上仙,便是要自己看到这恐怖而残酷的景象吗?然后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阿妹消逝在生命的长河之中吗? 为什么她要见死不救,为什么她要如此残忍? 苏源狠狠的握紧拳头,知道此刻已经没有太多时间去想太多了。 他麻利的爬上床铺,低头看向身前的少女,满是关切的温柔,他举起手中的柴刀在抵住右手满是伤痕手腕之上,咬咬牙,狠狠一割。 鲜血骤然涌动出来,滴入少女干渴的口中。 少女翘卷的长睫毛颤动着,眼帘里顷刻间被晶莹的泪水填满,她知道,阿兄又在给她喂血续命了。 每次这般,她身上的诡异症状都能延缓些许,仿佛某个将要降临人间的存在,一次次被滚烫的阳血给压制了下去。 她不想这样,双唇却是不由自主的开阖着,仿佛饥渴的婴儿,吞食着这带着腥气却又甘甜无比的饮品,她身体不断的颤抖抽搐,原本苍白的皮肤也终于泛出了些许血sè。 若是在往常,这般喂血,只需半柱香时间,苏颜身周的秽气便会褪尽大半,然后蛰伏回身体之中。 然而这次,却是有些不一样了,此刻已经过了三炷香时,那yīn暗的秽气虽然有被压制的迹象,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再退回去。 甚至就连原本刚刚浮现出的些许血sè,也都再次苍白下去,如纸般惨淡,那是,比少女肌肤更加苍白的颜sè... 看见少女身上渐渐增多的惨白,苏源的眉头微不可查的一蹙,露出担忧与焦急,复又在手腕上多划了一道口子。 这一刀下去,他的脸sè也因为过多的失血渐渐变得苍白起来,与浑浊灰暗的双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随着鲜血的注入,苏颜眼中的灰sè稍稍淡去,露出一丝清明,她没有继续汲取鲜血,而是露出惨淡的笑:“天明哥,我想去...看沙罗花儿...” 苏源闻言,缓缓闭上双眼,深吸口气,道:“...好,这就带你去看花儿...” 他知道,即使自己这次将苏颜的病压制下去,要不了多久,城守府那些狗腿子们也会来兴师问罪。 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苏源也不再耽搁,解开了苏颜四肢上的镣铐,用破旧泛黄的床单一卷,将其束在胸前,手提柴刀,夺门而去。 这场寒雨依旧淅淅淋淋的下着,苏源便这样抱着阿妹,冒着雨,在街坊们复杂的目光中,向着后山奔去。 后山有座佛寺,名伽蓝。但云秦仙朝自建国以来,便一直崇道抑佛,再则雾州柴桑这座无名小山地处偏远荒凉,没什么信徒,让这座伽蓝寺显得格外茕茕孑立。 伽蓝寺是一座残破的孤寺,楼顶有尊缺了口子的青铜大钟,寺前有两株并不高大的沙罗树。 此钟无人去敲,但据说,这伽蓝寺曾被高僧留下过法阵,每及斜阳rì落,夜幕降临,幕钟便会自行敲响,钟声在寒山回荡一百零八响,妄图消除世人一百零八烦恼根。 那寺前的两株沙罗树却是不知何人种下,每年惊蛰过后,粉sè的花瓣便开始绽放,每逢钟声响起,寺前两株沙罗树的粉sè花瓣便会随风徐徐跌落飘散,是伽蓝寺特有的一景,苏源年幼时便经常被阿妹拉着手前来观景。 此刻苏源扶着苏颜依靠在一株沙罗树下,轻抚着少女的脸颊,眼中满是痛惜与不舍。 “好漂亮...可惜...以后再也看不到了...”奄奄一息的苏颜艰难的抬起手,似是想接住一片被雨水打落的沙罗花,喃喃道。 苏颜的时间似乎真的不多了,常年被污秽的yīn气浸染,早已透支了她不多的生机,仅仅是这么一个轻微的动作,原本惨白的肌肤再次浮现出yīn暗的灰sè。 “明年的chūn天,还带你来看!”苏源心中一颤,抓着苏颜的手轻声道。 “我也想,可是...等不到了,天明哥,能不能答应我最后一个愿望...”苏颜渴求的望着苏源,艰难道。 “你说,我一定答应。” “杀了我...” “你在说什么?”苏源身子一颤,不可置信的看着满脸执着的苏颜。 “杀了我...不用再瞒我了,我早就知道了,我体内有不干净的东西,如果不是那样,父亲也不会出走了,我不想变成那样的东西,求求你,杀了我...我想在最后的时候...保持自我...” 苏颜嫣然一笑,用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着,晶莹的泪水止不住的滑落,落在苏源的手心,像悲伤一样的温暖。 “我怎么能...我怎么能做...怎么做的到...”苏源睁大着眼睛,哽咽道。但他知道,苏颜说的实情,若是他不这么做,恐怕那年城西之事,会再次发生。 他不允许那种秽物玷污占据阿妹的身体,但他更不想让阿妹离开自己。 “杀...杀了我...求你了,天明哥...”苏颜眼中最后的一丝清明,即将被灰暗吞噬,她在用自己最后的意志徒劳挣扎着。 苏源脑海中一片空白,也不知沉默了多久,终于颤抖着举起了手中的柴刀。 噗! 嫣红灼热的鲜血喷溅了苏源一头一脸,血顺着前额的头发流下,糊住了苏源的眼睛,然后沿着脸颊、脖颈一股股流下。 苏源怀里抱着苏颜的尸体,眼神却盯在空处,视线的焦点则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就这样一动不动,脸上也没有表情,好象在发呆。 那一刀下去,他亲手杀死了自己最疼爱的妹妹! 右眼角都不知何时瞠裂了,溢出一滴鲜血,如同泪水,却恍若未觉。 三年来从未流露出任何感情波动的右眼,头一次变得如此清明,露出绝望与悲伤。 恍惚中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断流逝着,而他的心中,也仿佛随着这一刀,彻底空了。 “啊――――――!!!” 天空的雨依旧再下,一直如雕塑的苏源终于动了动,开始痛苦的嘶吼哭泣着,如同一只受伤绝望的小兽。 整个柴桑的上空,都在回荡着这痛苦的哀嚎。 他开始用双手疯狂的刨着泥泞的土,即使泥水中开始混着血sè也没有丝毫察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场chūn雨,终于停歇,乌云散去,露出一轮银月。 而沙罗双树下,又多了一座矮小的坟丘,坟丘上只有一张用血迹树皮做的简单墓碑,周旁落满了苏颜生前最爱的沙罗花瓣。 苏源在坟丘前伫立许久,忽然神经质的笑了,他提着那把杀死阿妹的柴刀,转身向着城中行去。 他只剩下一件事,报仇。 当初若不是城守府少府主白无忌看上自己阿妹后,在他的铺子对那枚羊脂玉坠刻意压价,之后更是为此咄咄相逼,也许...也许他还能让颜儿看到明年盛开的沙罗花儿... 然而就在失魂落魄的苏源刚离开后不久,沙罗双树下那座低矮孤寂的坟丘,却是忽然裂开了一条缝。 黑暗的缝隙中,伸出了一只苍白纤细的柔荑,在月sè的映照下,那素手如莲,出淤泥而不染,接住了一片自树上飘零落下的沙罗花... 似哀怜... 似赞叹... PS:新书上传,还请新老朋友们收藏推荐!多谢支持!; 第二章 磨刀霍霍染红眸 - 刺仙秦 - 木湿 () 苏源并不知道伽蓝寺双树下发生的诡异变故,此刻在柴桑城东巷口街坊们惊恐的目光中,他提着那把染血的柴刀,回到了那间破旧的小院。 小院中那两具尸体依旧倒伏在地,血淌了一地,因为时间的缘故,已然变得沉凝而黑红,在月sè的映照下,颇有些yīn森。 然而这可怖的场景苏源只是淡淡扫过,就踩着黑血,沉默迈进了屋内。 然而就在他踏入门内的一刹那,忽然间,一个长头发女人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她倚坐在床铺上,长长的黑发遮住了脸庞,却似乎是在平静的看着他。 “啊...”苏源左手捂额,一种异常难受的感觉在他胸口和脑袋里翻涌出来。 砰砰! 心脏重重一跳,全身的血流仿佛霎那间沸腾加速流转。 脑海中的场景崩碎,长发女子消失,一张横亘天地的巨大面庞一闪而过,那巨面狰狞,它的口中,似乎衔着一盏幽幽烛火。 那种浑身血脉沸腾之感也随之拂去。 然而当他心有余悸的抬起头来,屋子内又哪有什么女人,更没有什么衔着烛火的巨面。 苏源用力晃了晃脑袋,让自己原本就因阿妹辞世而恍惚的jīng神微微清醒些,猜想这大概是因为沾染上了一些秽气导致出现幻象的缘故。 只是那口涎灼火的狰狞巨面,以前似乎在梦中依稀见过几次... 原地伫立良久,确认再无异样,这才将目光落在墙角那副铠甲上。 没过多久,他穿着那身残破的铠甲出来。 铠甲并不是纯金属质地,却很是坚硬,几处要害更是以未知生物的骨骼和鳞片接合,胸前刻着一个用古篆嵌上的秦字,左肩处是一颗栩栩如生的麒麟首,张开的巨口中衔着一枚猩红却暗淡的兽眼,看上去古朴而沧桑。 只是不知这幅铠甲的主人当年历过何等惨烈的战斗,浑身上下大大小小无数破损刮痕,因为过于破旧,苏源至少有半数身躯袒露在外。 然而当苏源用沾血的双手穿上这幅铠甲时,一点不易察觉的赤芒自胸口一枚兽眼中飞出,自周遭的纹路流转开来,又复消失不见。 只是苏源惊奇的发现,原本大了不止几号的铠甲,已然完全贴合到了身上,仿佛量身打造的一般。 而更诡异的是,这幅铠甲明明有几十斤重,待他穿上身,竟有种身轻如燕之感。 他轻轻握起拳头,浑身传来的澎湃力量感,竟让他莫名升起一股能生撕虎豹的感觉。 这幅铠甲,正是当年那个男人留下的唯一遗物,甚至,他连自己的名字都没留下。 只依稀记得儿时,懵懂的他学着邻里孩童喊那个男人阿爹,他却没有如同身为一名父亲那般快慰答应。 当时他竟是放下手中正在淬火的一柄好刀,听闻苏源牙牙学语的那句阿爹后,那双看向苏源的眸子变得无比寒冷,甚至有着一丝难掩的杀意,沉默良久后,方才冰冷道:“不要叫我爹!我秦某,可当不起你这一声称呼。” 苏源只是依稀记得当时自己被那个男人的莫名举动吓呆了,至于苏颜,则是瞪大着空灵纯净含满泪水的双眸,懵懂无知心中害怕的她只知道哭。 从那以后,他只喊那个男人,秦叔。 而后那个男人话也没留下一句,就莫名失踪了,只留下了这幅残破的铠甲,一直堆砌在那墙角无人问津。 苏源为了给阿妹治病,变卖了所有,唯独这幅铠甲,他,舍不得。 然而时至今rì,他已然打定主意报仇,便穿上了这幅铠甲,也不知这个举动,是不是命中注定。 原本已然只能求死的苏源,第一次有了真正报仇的希望。 他来到院中那块黑sè条石前,开始磨刀! 小院中,刺耳难闻的锵锵声响起,落入街坊的耳中,俱是惊惧中又带些怜悯。 他们知道,苏源恐怕是不打算逃了。 这不,磨着刀,就等着城守府的人来拼命呢。 苏源听不到街坊们暗中的闲言碎语,他凝神磨着那把沾血的柴刀。 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变得清明的右眼仇恨与怒火越来越浓郁,而左眼依旧灰sè看不清神情的眸子中竟是开始变得更为浑浊起来,起了迷惘。 砰砰! 心脏重重一跳,那种浑身血液沸腾燃烧的恍惚感再次升起。 紧接着,苏源似乎感觉到身后有一道目光正静静的看着他。 然而这一次,苏源的没有停止磨刀,那种恍惚感也越加浓郁起来。 随着磨刀的锵锵之音,似乎到达了某个临界点,忽的一声轻响,苏源似乎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仿佛飞了起来。 然而他并没有真的飞起来,因为他看到了自己,看到了那个小院中沉默磨刀的麻衫青年。 目光微转,他再次看到了那个女人,那女人披着长发,看不清面目,伫立在小屋的门口,静静的看着他。 就在苏源看到那个女人的瞬间,砰砰,心脏再次重重一跳,一种巨大的拖坠感袭来,险些从这种诡异神奇的状态中惊醒。 紧接着,那个女人再次突兀的消失了,视野中的小院,天上的银月星辰,通通消失不见,沦为一片沉凝的黑暗。 但是这黑暗中,却是有着一朵微弱的火源。 那是一盏烛火,照应出苏源磨刀的身影,那烛火之后,似乎有一个更大的yīn影埋藏在黑暗之中,苏源虽然看不清,却是能猜到,那便应该是几次出现在梦中的狰狞巨面。 不知为何,苏源并没有感到害怕,至少没有看到那个长发女人的心悸之感。 似乎那张巨面,仿佛与生俱来的一般,rì夜庇护于他。 在这微弱烛火的照应中,苏源以这种俯视的奇特视角看着自己磨着刀。 但让他感到诡异的是,在这片莫名的黑暗中,他并不是唯一,在他身后,还有两具倒伏在血泊中的尸体。 这诡异没有结束,这尸体下的血泊,似乎受到了莫名的吸引,黑红的血化作涓涓细流,向着他汇集而来... 苏源身为人的本能中有些害怕和抗拒,他想脱离这片诡异的状态时,却是发现有些身不由己,他的意识竟是回不了自己的身体中。 视野中的那个自己,依旧木然的磨着刀,那血依旧执着向着他的身体逼近。 终于,那涓涓血流爬上了条石,爬上了柴刀,与刀上的鲜血合二为一。 然而,它依旧没有停止,继续沿着刀刃向着刀柄蔓延,向着苏源的手上蔓延,向着苏源的浑身蔓延。 而苏源无法动弹,仿佛一尊只会磨刀的木偶,仍由鲜血染红亚麻长袍,侵染全身,自他周身十万八千毛孔中渗入。 整个人,变成了一尊血人。 然而这种浑身血红的状态只持续了不到两息,血红渐去,唯独他的左眼,血sè渐浓,似乎所有的血sè都聚集于此,最终化为一点猩红,没入瞳仁之中,就此隐匿下去。 苏源能够感觉到,自己体内正在随着这些血液渗入,发生着异变,莫名磅礴的力量仿若在沸腾。 与此同时,他感到了三股模糊的意识传入脑海之中,其中两股,近在咫尺,另一股,却远在天涯... 城守府,碧流湖畔,一座豪宅的庭院中,八名侍女一字儿排开,屏息凝神,目光盯着自己脚尖前两寸的地面,不敢有丝毫动静,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爬山虎氤氲的yīn影下,一张温润的白玉床上,一名面如冠玉剑眉星目的青年正懒洋洋的斜靠着一团锦绣,轻轻的抚摸着一名**蜷在怀中少女。 少女年龄尚幼,不足豆蔻之龄,此刻雪白如玉的肌肤上布满了血红朱砂绘制的玄奥符文。 青年一手紧紧的揽住少女的细腰,另一手食指邸在少女小巧jīng致的肚脐之上,不稍片刻,便见少女身上的红晕骤然渲染开来,如同披上了夕阳般的红霞,没过多久,一道jīng纯液珠便开始缓缓的从少女的肚脐渗出。 少女翘卷的长睫毛抖动着,眼帘里蒙着一层cháo湿的雾气,神情迷乱,微微张开小嘴,嫩红的舌尖在牙齿间磕碰着,像是在发出断断续续的邀请。 当然,这不是寂寞妇人的邀请,而是少女怀chūn时意乱情迷中的呼唤,但却更能勾引出人类心底最邪恶的yù望。 听见身边脸sè酡红小美人儿的一声娇柔绵转的呻吟,青年的眼中却古波不惊,因为他的额头已经泌出泠泠的汗水,抵在少女肚脐的手指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此刻那名生得格外秀美娇小的小侍女已经挣脱了被褥的束缚,几乎不着一缕的她双膝攀上了青年的腰肢,双手紧紧的搂住他的脖子,身体本能的上上下下的在青年身上摩挲蠖动着,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但是秀丽的脸蛋上尽是痴迷。 她低声的呻吟着,身体不断的颤抖抽搐,皮肤也泛出了异样的粉红之sè。 良久,在男人的手指抽离她小腹时,正在他身上蠖动的少女突然发出一声悠长的呻吟声,她娇小的身体抽搐了几下,软塌塌的缠在了他的身上,就好像一条被抽走了脊椎骨的小蛇,浑身突然涌出了些许粘滑的汗液。 诡异的是那些汗液刚刚溢出,少女浑身变得惨白起来,就连瞳孔也开始扩张涣散,仿佛浑身的生机,都随着那滴液珠的离体而消失殆尽。 那颗晶莹的液珠不过小孩拇指大小,在青年的另一只手的食指上缓缓旋转,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一如天上闪亮的星辰。 第三章 玉坠嫣红妖邪生 - 刺仙秦 - 木湿 () “快快快!”青年冷声催促着。 闻言,八名侍女便有一人急忙迈出,端来一盏油灯。 青年也不敢耽搁,将一嘬银sè的粉末洒在桌台那盏油灯的焰苗之上,只听得‘呼呼’风声响起,火焰骤然大盛,从头发丝般细变成了火柴般粗细。 更诡异的是,原本澄黄的火焰却是变成了银灰之sè,四周景物都映照成一片yīn惨惨的景象,青年便控制那颗珠液漂浮在那银sè火苗之上。 他洒在火焰上的粉末是用莹yīn草在yīn暗之地晾干后研磨而成,用途广泛,其中之一便是点燃后能生出yīn火。 莹yīn草专生长了yīn气浓重之地,可生者长期呆在yīn气过重的地方就意味着短命,因此这玩意儿虽不难找,却也绝不便宜,就他刚撒下的那一嘬粉末,就将近烧掉了几百两银子了。 即使是对于他这个白家大少来说,也有些肉疼。 但女体所凝出的纯yīn元液乃是yīn属,若用阳火焚之,运气好些便是辛辛苦苦凝练出的元液被焚尽,运气差点直接被yīn阳相遇产生的爆炸轰的尸骨无存。 漂浮在火焰中的珠液泛出点点jīng芒,那是杂质被燃烧产生的异像,在yīn火的提纯和自身真元的凝练下,珠液缓缓缩小,渐渐变成了一团半透明的银sè液珠。 就在它变成最为纯净亮银sè之时,青年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从脖颈取下一枚嫣红的蛇形玉坠,小心翼翼的将那滴银sè珠液滴在那枚玉坠上。 纯yīn元液滴在玉坠上,并没有顺势向下滴落,而是如遇海绵一般被吸了进去,那枚蛇形玉坠汲取了这滴元液,又鲜红了一丝。 将玉坠佩戴回胸口,顿时有能感觉到一股冰凉润骨的气息开始在筋络中的流转,逐渐散入四肢百骸,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身体各处不断发出细微的咔嚓声,若是被人听见,绝对能令所有人瞠目结舌。 他的肉身之强,完全已经达到了非人的层次! 青年在收工后,面sè微微有些发白,甚至在身上都蒙上了一层微不可见的白霜,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那是一次xìng炼化巨量的yīn属真元造成的后遗症。 他缓缓睁开了双眼,一抹jīng光划过,不复刚才惺忪迷离之sè,他目光转向怀中仍然发出阵阵余颤的少女,露出嫌恶之sè,抓起脖颈如同拎小鸡一般直接扔下了玉床。 “处理掉。”青年摆了摆手,淡淡道。 “是!少爷。”又有两名面sè苍白的婢女应诺,将仅剩下一口气的少女抬起,在其身绑上了一块大石,然后扔入碧流湖中。 水花飞溅,少女的身子遇水则沉,良久,终于碰到了另一具**停下。 那是一座肉山,一座由妙龄女子的尸体堆积而成的肉山,皮肤因为泡水过久的缘故,俱是惨白,而在最底层,则是早已被湖底红鲤鱼虾啃尽血肉的皑皑白骨。 “玉坠啊玉坠,你可真是个好宝贝,有了你,再也没人敢说我是废物了,再过半个月,我想必就可以通过九江郡百家学堂的考核了吧,到那时,说不定还有进入白起法眼中的机会。”青年握着手中的蛇形玉坠,痴迷笑道。 他便是白家长公子白无忌,而这枚蛇形玉坠,正是苏源抵押在白家当铺的那枚。 鉴宝无数的白无忌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就看出了它的不凡,只要佩戴在身,不但具有隔yīn辟邪之效,更能通过汲取周边yīn属之气转换成普通人能够吸收的纯净灵元。 即使佩戴者不会任何修炼之法,常年累月收这枚玉佩的滋养,也能够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甚至,能够改变一个人的修行资质! 便如他,原本被族中认定无论是血脉还是灵根,都完全不具备修道的资质,然而这几年下来,他通过这枚玉佩采yīn夺元,虽然不能达到修道天才的程度,但也超脱出了凡身的范畴。 他相信,若是给他时间,即使百家学堂中那些高高在上的核心弟子,也终将被他踩在脚下,即使超越那位白家先辈,也不是不可能! 也正是这枚玉佩,让苏源兄妹进入了他白无忌的视野当中。 然而这枚玉佩显然不是普通人能够拥有,这枚玉佩的神奇,即使是他常年耳濡目染之下,即便是仙家之物,也不能有此之能。 是以他对于苏源的身份,很是忌惮,这三年来,他不断派人去搜寻关于苏源一家的根底,然而所得却是寥寥。 也因此,他只能不断的派人去试探苏源,然而苏源的反应却是和那些市井小民无异,这也让他的胆子渐渐变大,耐心消磨殆尽。 今rì,是他最后一次的试探!如若还跟以前一般,那就怪不得他为了这枚玉坠,斩草除根了... 就在白无忌如此思虑之时,猛不丁的,一阵仓惶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蹙眉撇去,便见却见一名衣襟染血的大汉自一列盛开的桃树后连滚带爬出来。 此人正是找苏源讨债的一名泼皮,他跪扑在玉床前,仓惶道:“少爷!您要为我们这些个小的做主啊!” 白无忌闻言脸sè一沉,拽住泼皮的衣领寒声问道:“交代你的事儿,给我办砸了?” 那名泼皮没想到少爷竟然如此重视此事,本想诉苦的他无由的惊慌起来,结结巴巴的不知该如何作答。 “说!再敢给我犹豫半息,便把你剁成肉酱喂我的红鲤!”白无忌口中吐出的字眼儿让在场所有人心底冒着凉气儿。 “原…原本我们已经十拿九稳可以把人带来,谁知道那小子竟然深藏不露,暴起杀人,老齐都被他一刀砍死了,我们慌乱之下,就...就只好回来求援...”泼皮战战兢兢的好不容易才将这句话完整的说出来。 “滚!!!”只见白无忌先是呆住了半响,忽然咆哮着抬起一脚将身前的泼皮踹的吐血飞出,坠入碧流湖中,染出一片血污。 许是闻到血腥味,无数条锦鲤跃出湖面,对着还未死透的人体大快朵颐起来。 白无忌再无一丝阔家大少的风度,一脚蹬碎了脚下的白玉床,嘶声咆哮起来:“该死!该死!都是些废物!连这么简单的差事都能给我办砸咯!要是把人给我弄丢了,你们死不足惜!!!” 不远处的几个侍女俱是寒蝉若惊,垂首不敢动弹。 “还愣着干什么!给我备车!”白无忌怒而扇之,一名最近的侍女直接被甩飞出去,倒伏在地,生死不知。 “是,少爷!”剩下的侍女俱是惶恐应是,不知为何少爷的xìng子变得如此的狠辣火爆。 “等等!去请徐老!”白无忌抬手,眼珠子转了转,吩咐道。 他忽然想到先前那名泼皮说过,连进了后天境的老齐都yīn沟里翻船了,在他收到的资料中,苏源可一直都是个手无缚鸡之地的普通农家小子,既然他能弄死老齐,便一定是藏了一手! 虽然他如今已是后天巅峰,但此次事关重大,由不得他大意。 若是出了差错,甚至有殒命灭族之祸!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下人已然备好了马车,而一名身穿黄袍的长眉老者俨然在车旁等候,见白无忌前来,微微躬身见礼,却无半句问候之语,也不问此去缘由。 然而白无忌却不以为意,反倒躬身回礼。 此人乃是他城守府的第三客卿,早已入了先天境的高人,便是他父亲,对其也是恭恭敬敬,能给他这个面子同行,还是他平时没有落下孝敬的缘故。 这次出行,白无忌只带了二十一人,然而除那位客卿之外,俱是入了后天境的高手。 城守府与苏源那城东贫民所处之地相距甚远,是以乘车近半个时辰,白无忌终于在二十名城卫军的簇拥下,来到了一处简陋的民房外。 一名早先被吩咐留守的泼皮上前禀告:“少爷,苏源那厮杀了我们两个兄弟后,就将其妹带上了后山,回来时就他一人,却未曾试图逃走。” “倒是有些自知之明。”得知苏源竟然没逃,白无忌也有些讶异,吩咐道:“来两个人,去后山,把那妮子给我抓来。” “是,少爷!”当先两名城卫军走出阵列应诺,快步向后山行去。 然而临近那间小院外,那阵阵磨刀之声却是渐渐清晰起来,白无忌微微蹙眉,旋即冷笑起来,一脚将院门踹开。 随着门开,视野豁然开朗,抬眼便见一个身披残破铠甲青年,盘膝坐于条石之前,默然磨着一把满是缺口的柴刀。 磨刀者,正是苏源! 也就在这时候,苏源似是有觉,忽然抬头,与白无忌对望了一眼。 看着他那左眼黑白不分的晦涩妖异右眼无尽怒火疯狂的双目,白无忌心头一震! 他虽然因为身份尊崇,从小也接触过不少修行者乃至见过传说中的妖怪,但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妖邪的目光。 那是没道理的妖邪,不是怒目狰狞,也不是残暴凶戾,而是一种沉默平静,平静中,却带着一股莫名妖邪,宛若亡者对生与血肉的渴望,猎食者对猎物的贪婪。 而他此刻,就暴露在这妖邪贪婪的目光之下。 他想吃了我... 白无忌心底莫名爬出这样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想法。 第四章 邪气凌然 - 刺仙秦 - 木湿 () 白无忌的直觉不错,苏源此刻,的确有饮其血啖其肉的冲动,恨不得将这个害他妹妹短命的罪魁祸首挫骨扬灰! 而在内心深处,仿佛也有一个如痴语般的声音催促他杀掉面前的家伙,渴望着他们灼热滚烫的鲜血。 眼前破门而入的二十人中,他也只认得当先那名身着宝蓝锦衣腰佩宝剑的玉面公子,他便是城守府的长公子白无忌。 虽然这十多年来,苏源也只跟他有过寥寥几次照面,却绝对不会忘记他在当铺中打压盘剥自己的丑恶嘴脸。 而在他身旁,除了一名落后他半步的黄袍老者,便是十八名武装到牙齿的城卫军,俱是身着战袄,手捉横刀,此刻下了马,分列两排将他包围在小院之中。 二十人,二十余匹战马,俱是肃然而立,萧萧无声,在沉默中凝然对视。 若是在往常,这二十余人中,随便一人都能将他随手辗压虐杀,然而此刻,在莫名吞噬了两人全身jīng血,得到那副铠甲的加持后,他的力量突然暴增。 虽然不知道达到了何种程度,但至少有种能够生撕虎豹之感。 而那铠甲,更是仿佛有股力量正源源不断的渗入他体内,维持着他的力量。 骤然得到这铠甲的力量加护,他仿佛有一种能够轻易屠灭眼前所有人的错觉。 但是本能中,又有一股极大的威胁隐藏在人群之中,就如同蛰伏起来的毒蛇,伺机给予最后的致命一击。 苏源目光偏转,最终落在白无忌身旁那名身着黄袍的长眉老者身上。 这长眉老者平视前方,自进门起便没有正眼看过苏源,目光永远那么平静冷然,仿佛俗世间的一切,已经没有多少东西能被他真正放入眼中。 因为他是踏入先天境的高手,已然能够感受到天地灵气的存在并能够少部分引起入体进行修道。 若不是城守府早年给过他不少恩惠,并且能够为其提供修道所需的一应条件,他也不会在作他白家的客卿。 原本这次只是以为又是少爷胡闹,拉着他这个大旗来吓唬吓唬谁家的可怜家伙,并没有将这个普通的穷酸少年放在眼里。 可是此时,他却是感到那少年面对如此多人上门寻仇,竟然没有吓得当场跪地求饶,反倒是用一种jǐng惕的目光盯着自己,这让他也不由得微微好奇,回望过去。 这一眼望去,原本的好奇顺便变成了惊愕。 这少年,怎般如此妖邪?竟然充满如此浓重的血煞之气? 这眼睛,怎般如此异样?竟是如此的黑白不分晦涩凌然? 这铠甲,怎般如此奇诡?竟是给身为先天境的他都带来淡淡的威压? 再细看之下,原本的惊愕再次变成凝重,凝重之后是狂喜,狂喜中孕育出贪婪,一时失态之下,就伸手抓住白无忌的右臂,颤声道:“这次出行,我要他身上的那副铠甲做报酬!” 白无忌闻言蹙眉,他万万没想到,苏源这个家伙除了那块宝贝玉坠之外,竟然还藏着这么一副神奇的铠甲! 这铠甲虽然残破,但他白无忌可不是那些不识货的家伙,虽然他认不出这铠甲上镶嵌的所有事物,但至少那些在月光下熠熠生辉的妖兽鳞片和那左肩麒麟首口中含着的兽瞳,便不是凡物! 若是早知道苏源还藏着一样一副宝贝,他如论如何也不会带着徐老前来的。 然而此刻徐老开了口,他也无法拒绝,沉默片刻,只好笑着应声道:“当然,当然,既然徐老开口,我白无忌岂有不依之礼!这幅铠甲,是您的了。” “白无忌,你拿着我的东西来送人,问过我的意见没有?”苏源的目光落在白无忌身上,沉声开口道。 “你的意见?”白无忌原本就因宝物易主而心头抑郁,此刻闻言,笑容敛起,蔑视着盯着苏源道:“我白无忌从来不问死人的意见。” “哦?你敢公然杀我?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杀我的后果,你可承担的起?”苏源突然勾起嘴角,用同样蔑视的目光看着对方。 苏源不傻,前有那块贴身的玉坠被白无忌用如此卑鄙的方法弄去,后有这身铠甲被觊觎,然而这么多年来,若是旁人,早被白无忌杀人灭口了,哪会留他命到现在,白无忌一定是在忌惮的什么,所以在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耐心试探自己。 能让白无忌如此忌惮的,恐怕最大的可能xìng,便是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的身世。 既然他忌惮,那么,便索xìng装出一副有背景的样子让他更忌惮! 只有这样,才能创造出一丝机会。人在忌惮之时,往往不敢一开始就动用全力。 那时,便是他唯一的机会。 果然,听到这句话,白无忌眼瞳骤然一缩,就连他身旁的长眉老者也是微微眯起眼睛,重新开始审视着苏源。 然而白无忌眼中才刚刚露出一丝忌惮之sè,就一闪而过,忽然仰天大笑起来,yīn狠道:“我管你是谁!居然被人隐姓埋名放在这小小的柴桑城里苟活十几年也不敢吭半声,就算你后台再厉害,恐怕也是结仇甚大,要不然,我欺凌你如此多次,你还能有如此好的脾气?今天,我白无忌,便为你结束这苦难的生活吧。只要你死了,谁,也不会记得你...至于你那妹妹,放心,我白无忌享用过后,会让她下去陪你的...” “你!”苏源逆鳞被触,暴怒:“我要杀了你!” 他没想到,白无忌是如此难缠的角sè,竟是在转瞬间便分析出了最可能的事实,不但没有犹豫,反倒是变本加厉!要斩草除根! 更让他怒不可遏的是,这厮居然还惦记着自己的妹妹!即使阿妹已逝,他也容不得旁人亵渎半分! 怒喝声中,苏源在也顾不得心中的那抹威胁,倒提那把磨好的柴刀,冲向白无忌! 白无忌望着冲来的苏源,狞笑一声,拔剑出鞘,剑锋擦着鞘,发出一阵渗人的磨擦声,铛的一声,剑指苏源,发出短促的一喝:“动手!宰了他!” “诺!” 在他侧两旁,手执横刀的城卫军们闻言纷纷拔刀,同样朝着苏源扑去。 两者间刹那便相遇。 噗! 刀起,寒光闪,血光现。 “哼!你这小子,也敢和我家少爷作……” 当先那名还想拔得首功的城卫军,声音戛然而止,刀过处,一颗大好人头飞到半空,腔中喷出的热血溅成了一团血雾,苏源挥舞着血刃,从他身边一掠而过。 紧接着,数声闷嚎惨叫之声同时响起。 “果然深藏不露!不过可惜,也就止于此了。” 白无忌冷漠地注视着,嘴角带着一丝冷酷的笑容,对着长眉老者道:“徐老,帮我斩杀次獠,那副铠甲,便是你的了。”心中却道,且让你帮我保管此宝些时rì,待我修道有成...哼哼。 长眉老者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却是没有做声,迈步迎向杀出重围的苏源。 但他却是没有取用任何武器,他可是先天境的高人,这等修为去欺负一个看上去不过后天三重的小子,还要动用武器的话,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种耻辱。 刀锋临来,长眉老者先是微微侧身,躲过苏源蓄势一击的秋水斩。 苏源一击不中,横刀一扫,破军一击! 若在战场上,只此一击,便可横扫周身之敌,破围而出。 然而这一次,长眉老者探清了苏源的虚实,不再躲避,直接探手,就抓住了苏源横斩而来的刀刃。 破军一击,告破。 军旅间的招式虽然犀利异常,威力极大,然而在实力相差过大时,其弊端便显露了出来。 它太过直来直往,一击不中,空门自显。 空门大开之际,长眉老者便对着苏源大开的胸膛一脚踹去。 苏源受此一击,当场吐血倒飞而出,身后一阵闷响传来。 只见苏源身形直接轰入了土墙,撞塌了承重梁,原本就残破的小屋顿时倾塌,须臾之间,化为一片废墟,阵阵尘土喧天,化作一片澄黄的氤氲。 “啧啧啧,徐老出手,果然不凡。”白无忌拍手称赞道。 “多谢少爷夸奖,还请少爷,不要忘了您的承诺。”长眉老者拱手笑道。 “自不会忘。”白无忌微微凝眉,对着身旁健存的八名城卫军吩咐道:“来人,去把那小子的尸体给挖出来,脱下他身上的铠甲,交给徐客卿。” “喏!”城卫军领命而去。 乘着城卫军翻找废墟之际,长眉老者来到那两名早已死透的泼皮身前,蹲下身,蹙眉道:“这两人,死的好奇怪。” “哦?”白无忌闻言,也是来了兴趣,投目望去,顿觉有异。 这两名泼皮死状极其诡异,面目干褶灰暗,细看下去,竟是发现其体内一滴血液也无! 白无忌顿时起疑:“难道?” 想到先前刚进院子时,苏源那凌然邪异的目光,顿觉不妙:“难道那家伙修炼了什么邪功?” “不好!”长眉老者豁然起身,对着废墟中正在翻找的八名城卫军低声喝道:“都闪开!快。” 因为就在此时,原本先前被杀死的十二名城卫军,体内鲜血竟然如同涓涓小溪一般朝着废墟中汇集而去! 砰砰! 一阵沉重的心跳声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那是如同蛮荒巨兽咆哮的声响,又如九幽修罗奏响人皮鼓的战嚎。 第五章 如屠刍狗 - 刺仙秦 - 木湿 () 随着这声突兀的心跳声响起,一股邪气凌然的磅礴气息,自废墟中腾空而起! “后天五重!”长眉老者的瞳孔骤然一缩,骇然道。 “...后天六重了。” 白无忌更正道,望着如此邪异的场景,也觉口中有些干涩:“不!后天七重!还在暴涨!他究竟是什么怪物?” 后天八重! 后天九重! 那股气息最终仿佛达到了某个临界点,发生了质变! 先天之境! “走!”长眉老者眼见不妥,对着白无忌喝道。 他虽然是城守府的客卿,但若是白无忌出了什么事儿,恐怕他的地位难保。 “可是!”白无忌脸sè难看,竟然被一个打铁小子给吓成这样,实在有辱他的风度。 然而眼前情况实在不妙,咬了咬牙,还是转身就走。 但他刚刚迈出一步,身后就传来一阵如九幽冥府的呢喃:“谁也别想走。” 长眉老者和白无忌的面sè俱是一变。 而随着这声落下,一缕血光随着废墟炸碎声轰然而起。 就见几名城卫军惨叫之中,被四散的石块砸的吐血倒飞出去。 而原本废墟之处,却见一道人影屹立其中。 那人,正是苏源! 然而此刻的苏源却是有些异样,他垂着首,脚下的涓涓血流依旧在朝他身上汇集而去,这些凝沉的血液刚刚触及他的脚背,就化为缕缕红sè雾气蒸腾,环绕在其周身,似是血sè的蛟龙,仿若燃烧。 而随着这些血气的燃烧,苏源的气息也维持在了前所未有的先天之境! 徐老瞪大着双眼,但他终究不是那些心智软弱之辈,片刻间镇定心神,自腰间乾坤袋中,取出两只金刚拳套套入双手。 双眼死死的盯着血sè蒸腾的苏源喊道:“妖孽,受死...” 可是他话还没说完,苏源却是忽然抬起头来,发髻被夜风吹散飘洒,左眼那血腥诡异的月牙红芒,却是让他再也无力说出半个字。 就在其愣神的瞬间,腿上却是接连传来两阵剧痛,不由惨叫出声。 “徐老!”身后传来白无忌的惊呼。 徐老低头看去,露出惊惧与不可置信之sè。只见原本早已死透的那两个泼皮不知何时爬了起来,双手死死地抱着他的腿,空洞的眼眶中闪烁着和苏源一样的红芒。 他们仿若贪婪饥渴的恶鬼,张口干涩的大口,对着徐老的大腿狠狠撕咬吞噬起来。 只是片刻间,徐老的大腿上就少了几块肉,露出森森白骨。 “该死!”徐老吃痛中,也是露出狠sè,双臂一抖,就将两名泼皮的脑袋砸成的烂西瓜。 但是让他惊惧不已的是,这两个泼皮即使脑袋被砸碎了,剩下的躯干却是依旧死死的抱着他的双腿,不肯放手。 而也在同时,让徐老白无忌更加骇然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原本死去的那十二名城卫军,也陆续踉跄的站起身来,眼眶中同样闪烁着腥芒。 下个瞬间,他们便持刀冲来。 徐老双腿被束,砸开了当先几个,却是依旧被接连刺中,只是片刻间,便被十余名‘死而复生’的城卫军压在其间,仿若一座人肉堆起的小山! 蠕动的肉山沉寂了三息,然后陡然传出徐老一声怒吼。 下一刻,肉山陡然对着一股狂暴的气劲炸开,漫天都是散落的残肢与干瘪的内脏洒落而下,却唯独没有一滴鲜血。 唯一见血的地方,便是中心的徐老,此刻他不但双腿受创,胸腹之间也被插满了刀锋。 如此伤势,即使是对于引气入体的先天境强者来说,也已然是重创。 受此重创,徐老恐怕光养伤就要花上十几年,至于破境,在伤势养好之前,恐怕是,无望了。 徐老刚刚死里逃生,心有余悸的他朝着废墟中看去,却是空空如也。 就在此时,天上的月光便为之一暗,呼啦啦的劲风袭来,当即心下一沉,暗道不好。 却是苏源一刀,自苍月斩下。 惊雷斩! 徐老双腿受创,无法及时闪开,只好急忙将套上jīng钢拳套的双手举过头顶招架。 下个瞬间,便是一股磅礴的巨力压来,原本苍老而纤瘦的胳膊上瞬间肌肉贲张。 刀锋和jīng铁拳套狠狠的撞在了一起,溅起耀眼的火花,撞击中心的空气在这一刻被压爆开来,一阵猛烈的狂风四溢开来,徐老原本梳理得体的头发被刮的根根倒竖而起。 就在两人兵器相接的刹那,传入人们耳中的是郁雷般的闷响,以及噼噼啪啪好似木材断裂的杂音。 在白无忌和几名幸存的城卫军眼中,这所小院的墙壁、大地甚至是上空的气流都仿佛微微摇晃了一下,小院周遭许多偷偷窥视此处动静的百姓甚至还没反应过来,都在怀疑自己出现了错觉,因为看上去苏源和长眉老者都在原地相持着,动都没有动,但是却好象离自己越来越远。 只有靠得最近的白无忌知道,在这一瞬间,他的双脚其实已经离开了地面,而且身体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推得向后飞去。 而在下一刻!苏源和徐老脚下以及周围的地面突然沉了下去,下沉足有将近半米!瞬间便出现了一个直径几丈的浅坑。 坑周的废墟与碎尸即刻崩碎、分解,但是崩碎开来的砖石飞shè到他们身体周围,小些的直接崩解,大些的则直接向后倒飞,似乎两人周围有一个无形气场一般。 徐老的脸sè越来越是难看,嘴角不断下垂,双眼周围原本褶皱沧桑的线条此刻如同刀削般锋利。 他和苏源的相持了仅仅只有一息! 但也就在这一息内,他头发便根根竖起而起,满是沟壑的额头更是久违的迸起了一道道可怖的青筋,身上的黄袍都已被贲起的肌肉撑裂开来! 更让他暗道不妙的是,受到如此承重的打击,胸腹间的几把长刀直接被绷紧的肌肉崩飞,鲜血如泉水般自创口喷shè而出。 然而这鲜血却是没有落地,全都朝着悬空的苏源飞去,刚刚触及其身前三尺,便化作蒸腾的血雾,燃烧起来。 苏源的嘴角流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他忽然咆哮一声,压制的长刀抬起,化劈为削! 在出刀之时,徐老又听到了空气中传来的哗啦的撕裂之声。 他的双眼中遍布血丝,狂吼一声,抬起双拳对着剑锋硬轰而去。 咣当一声巨响,就见他的双袖一圈圈卷起爆开,上身原本就破烂的黄袍更是彻底迸裂,化作灰飞。 然后,他就听到了咔嚓的脆响,拳套碎裂! 再接着,双手原本鼓胀蠕动的青筋骤然爆裂开来,shè出一道道血箭! 见达到了目的,苏源面上的笑容变得更加冷酷,刀锋一转。 秋水斩! 徐老顿时就听到一道什么被斩断的声响,他仿佛感觉到浑身的力气都急速的离体而去,眼前也变得恍惚起来。 他想抬起头来,视线却是逐渐下坠,他似乎看到了自己喷血不止的胸腹,看到了自己被啃的白骨嶙峋的大腿,看到了脚下已然千疮百孔的大地。 他似乎恍然,自己堂堂先天道人,竟是...被斩首了... 这是长眉老者意识消散前最后的念头。 “这...怎...怎么可能?”不远处被狂风吹飞出去的白无忌刚刚坐起身来,就看到徐老被苏源斩首的画面,不由惊的面sè惨白。 他刚转身逃走,身后就传来破风之声,暗道不好,自乾坤袋中取出一枚他用来保命的九品戊土神符。 这枚戊土神符出自专jīng符道的练气修士之手,足以抵挡住二层练气士以下的全力一击。 只见这枚神符刚刚在白无忌指尖燃起,随着他的意念之下,身后地面就凭空升起一堵冒着炙热火焰的土墙。 土墙足有丈许之厚,直接封死了前院,配合那灼热的高温,便是伽蓝寺后那十万大山中的九品斑斓妖虎,一时间恐怕也没办法击破。 “今天算是栽了,不过,只要回到山庄,请动父亲和另外两位客卿出手,还不信弄不死这该死的杂种!”戊土之墙升,被笼罩在yīn影中的白无忌心中一定,这般想到。 然而还不待他冲出几步,地面轰然一震,身后发出震天的爆裂声响。 白无忌骇然回头,就见那堵比柴桑城墙还厚的戊土之墙,直接被轰出了一个大洞。 而那个眼中闪烁着腥芒的苏源,伴随着灼热的狂风,朝他一脚踹来。 这一脚速度太快,快到有着后天巅峰修为的白无忌都无法及时避开,唯有双臂护在身前,做了一个十字封。 咔嚓一声脆响,白无忌只觉自己的双臂都快断了,整个人直接被苏源这一腿抽得倒飞出去。 噗! 当空就喷出一口血雾,身形旋转着飞出了倾塌的院门,如同被踹烂的皮球般狼狈的栽出几个跟头。 每一次落地,地面上便出现一个丈许大小的蛛网浅坑,直到撞在对面街道上一堵墙壁上,方才停下。 堂堂后天巅峰的城守府长公子,竟是被苏源踹的如同死狗一般。 第六章 丙火神符 - 刺仙秦 - 木湿 () 白无忌不是没有想过跟苏源以死相拼,但正因为他是后天巅峰的修为,才深深知道,后天境与先天境的差距。 那是云壤之别,蝼蚁面对人一般的无力感。 就连先天境的徐老都被对方须臾间斩杀,如屠刍狗,他还有什么办法。 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便是逃跑! 只有逃回城守府,请父亲和另外两位客卿出手,才有可能斩杀此獠! 抱着这样的想法,白无忌才刚刚颤抖着爬起身来,眼前光影一闪,喉间一紧,竟是被苏源掐住了脖颈! 白无忌面sè涨红,紧紧的抓着苏源的双手,但无论他如何挣扎,却不能搬动对方的一根手指,如同蜉蝣撼树般无力。 一时间,白无忌眼中露出了绝望。 他无法想象,原本以自己后天巅峰的修为,带上二十名后天境的城卫军,再加上先天之境的徐老坐镇,要杀死苏源,简直易如反掌,可如今...如今双方的境遇,竟是调转过来了。 更让他想不通的是,苏源究竟是用了什么邪法,竟然能够突然获得先天境的恐怖力量? 他这些年为了获得力量,便没少研究过魔道典籍,但除了当世的几大魔宗,如《天魔鉴》这种巅顶魔道圣典,便在也从来没听说过这种能够提升整整一大阶层的可怕邪法。 但先前的重重声势都已经表明,这绝对不是《天魔鉴》。 而且这些,如今都似乎改变不了他的结局。 苏源垂眸看着身前面若死灰的白无忌,开口道:“白无忌,你,也有今天。” 他开口之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无比,宛若两把侧刀之间的摩擦响声。 “误会...我们之间,一定有些误会。”白无忌眼见苏源没有急着杀他,眼中当即露出一丝希冀之火,艰难开口道。 “误会?哈哈哈!你到现在,居然跟我说是误会!” 苏源忽然笑了,笑声如九幽之狱的修罗般凄厉,一把从白无忌的脖颈上扯下那枚如今变得血红的蛇形玉坠。 对着一脸心痛之sè的白无忌寒声道:“就是这枚玉坠!当年我阿妹生病时,我用这枚玉坠原本可以换到整个柴桑城最好的药材!当时恰逢其会的你,对我的玉坠百般压价,仗着全城的当铺都不敢抢你家生意,便咄咄逼人,结果让我给阿妹配副最便宜的药钱都不够,这是误会?” “我也是一时贪心作祟,我...”白无忌赶紧辩解,然而却被苏源打断。 “在那之后,你暗中命全城的药铺都对我提高药价,唯有到你白家的钱庄质押打铁铺子,害的我倾家荡产!这也是误会?” “我...我...”白无忌想要说话,脖颈却是被苏源掐的咔嚓直响,若不是他有着后天巅峰的修为,体魄惊人,恐怕脖颈早就被掐断了。即使是这样,眼见也活不长了。 “之后你接连派人到我家寻滋生事,如今,又遣泼皮来借讨债之名,想要强行掳走我阿妹,以献给你白大公子为乐,这,也叫误会!”这句话几乎是苏源咆哮而出,身上的腾起的血焰,几yù滔天。 “放...放过我...我一定...赔...赔偿...你们,保证,以后...”白无忌已然被掐的双眼泛白,露出绝望,眼看就要断气,几乎是哀求般的喘息着。 “补偿...呵呵...补偿...好轻巧的两个字眼儿...”苏源狰狞的笑容露出了悲伤,左眼血月妖邪,右眼却是盈满泪光,泪光中全是不顾一切的疯狂,嘶吼着:“就因为你从中百般阻挠!阿妹...阿妹都已经死了...都已经死了!!!你赔偿给我啊!你把阿妹赔给我啊!你让她活过来啊!!!” “死了...?”白无忌也露出一副茫然惊恐的样子,然而眼底却是露出一丝希冀。 眼见苏源因为提到他妹妹而神智都有些陷入疯狂,白无忌垂落的右手袖口中,掐着两枚符篆,一枚丙火神符,一枚癸水神符。只要给他一丝机会,他就要用这枚火符逃生。 但是...直到现在,苏源那只掐在他脖颈的手,却是随着其怒火的攀升,力道变得越来越重。 因为喘不过气,白无忌的思维都有些模糊起来。 “你...办不到...既然你不能让她活过来,那你,就去死吧!”苏源咬牙切齿的说完这句话,眼中yīn狠之sè一闪,右手抬起柴刀,对准白无忌的太阳穴就要斩去。 眼见刀锋斩来,白无忌仿若回光返照一般,仿佛眼中的一切,都慢了下来,整个世界,都现出从未有过的冰粉sè彩,脑海中也是从未有过的清明,体内三年未有进步的气海,疯狂运转起来,自主冲击着任督二脉。 这是...这是即将突破先天之境的征兆! 若是给他一年静心修炼,以蓄其势,定然可以一举告破先天之境。 若是平时,白无忌定然欣喜若狂,以他未及二十之龄,若是步入先天之境,即使去往百家学堂,也会被重点培养。 然而此刻的白无忌,却是怎么也欢喜不起来。 他在苏源的凌然杀意下和绝危之境中才有了突破的迹象,而刚刚有了突破的可能,就要做对方的刀下亡魂。 命运,真是何等的讽刺。 难道...难道即将一鸣惊人,在百家学堂乃至雾州大展雄图的他,真的就要夭折于此了吗? 这一刻,白无忌都有些认命了。 然而就在这万籁俱静之时,远方街角却是传来一个男人充满晦气的声音。 “嘿!我说,这没找到那个妮子,怎么跟少爷交代啊?” “怎么交代?还能怎么交代?后山伽蓝寺哪有半个人影,只有他娘的一座空坟,上面居然还写着她的名字!差点没把老子吓死,真他娘的晦气!” 闻言,正一刀斩下的苏源忽然僵住,身周蒸腾的血雾也随之一滞。 空坟! 怎么可能? 难道阿妹没死? “不可能啊...明明已经...明明已经...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苏源此刻脑海中一团乱麻,不断的回荡着那两个字。手中的力道不由得弱了三分。 “少爷!”先前说着话的人突然转过了街角,看到被苏源掐在手中动弹不得的白无忌,俱是面sè一变,铛的一声齐齐拔出腰间佩刀。 正是先前被白无忌派去后山追击苏颜的两名城卫军。 苏源猛然转过头,目光死死的盯住那两名城卫军,他想要知道,这两个人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若是真的话...若是真的话... 眼见苏源分神他顾,原本已然奄奄一息的白无忌,双目中爆出全所未有的神采。 就是现在! 白无忌垂下的双手陡然拽住苏源掐在他脖颈的手腕,然后抬起右脚,重重的在苏源胸前一蹬。 这足以蹬死一头蛮牛的一脚,在苏源身上却是纹丝不动,如同撞在了一座山丘之上,唯独让掐在脖颈上的那只手挣脱了半分,若是被苏源即使反应过来,他依旧难逃一死! 想到此处,白无忌露出狠sè,同时燃烧了两枚符篆。 其中那枚丙火神符直接被他拍在了苏源的前胸,而另一枚癸水神符则是被他紧紧的拽在掌心。 火符渐燃,飘零破碎,轰然迸发,爆出万丈光芒! 一个拳头大小的赤sè球体,猛然膨胀了十倍百倍,宛如一轮红rì,自柴桑城升起,方圆十丈范围内的城区全被赤光吞没,崩离纷飞。 那两名拔刀护主的城卫军,在灼热的气流的冲击下,直接化作两道人形火炬,化作飞灰。 在这狂暴的力量面前,区区后天境的凡人,简直如蝼蚁一般。 白无忌的那枚癸水神符,在身前化作一道圆形水泡,将其包裹在其间,在最狂暴的冲击下支撑了下来,才纷然破碎。 即使是这枚癸水神符抵挡住了九成多的伤害,在巨大的冲击之下,白无忌依旧被轰出了百来米,连吐三口鲜血,身上的衣物都有了焦味,瘫坐在地。 一轮气浪呼啸过境,一株株粗大的树木,一座座坚挺的房屋,被轻而易举的连根拔起,在半空中撕碎,余波也不知震死了多少躲藏在院外窥视的乡民。 火焰渐熄,方圆十丈,已然化作一片火海炼狱,这之外的地方,也是遍地狼藉,不知多少房屋受到波及,引燃大火,到处都是一片痛哭哀嚎。 白无忌脑袋嗡的一声,耳朵在那剧烈的爆炸之下都出现了幻听,然而双眼却是顶着刺目的强光,紧紧的注视着火海zhōng yāng的动静。 “怎么...怎么可能!”紧接着,白无忌的瞳孔骤缩。 只见渐散的火海中,露出一道消瘦的人影,他身上衣物完全化为飞灰,就连体表之上,都有多处焦痕,身周的血雾也是消失了大半。 唯有那件罩在上半身的残破铠甲,已然在烈火中变得火红,左肩的那枚兽眼似有光华流转,每流转一圈,身周的火焰便化作细长的火蛇急速窜入那枚兽眼一圈。 那人,正是在这狂暴火符的爆裂下都还未死去的苏源! 白无忌简直无法相信,被丙火神符正面击中,居然还有人能活下来! 要知道,丙火神符已经是练气士仅次于霄雷神符的攻击手段,那狂暴的冲击,足以让高出两个阶层的修士都化作灰烬。 看苏源的样子,似乎除了受了一些灼伤之外,并无大恙。 是了,一定是他那身铠甲的古怪,看似残破不堪,但正面硬抗一道八品丙火神符,竟然毫发无伤。 还有他那枚蛇形玉坠。 居然身怀如此两大重宝物和那妖邪功法!在白无忌眼中,苏源已然成了妖孽的代名词。 只见苏源缓缓抬起头来,左眼中月牙红芒不减,右眼却是露出茫然和希冀的复杂情绪,嘴唇不住开阖,似乎在呢喃着什么。 第七章 月下空坟 - 刺仙秦 - 木湿 () 眼见苏源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来追杀自己,白无忌似乎猜到了些什么,露出庆幸之sè。 苏源正面中了一记丙火神符,即使没死,也绝对受了不轻的伤。 他再怎么强,终究也就是一个靠着邪法强行提升到先天之境罢了。 只要回到城守府,搬来人手,配合两名客卿,还不信弄不死他。 “到那时候,那枚玉坠,他那身铠甲,都是我的!有了它们,这天下,大可去的。”白无忌最后心痛的看了一眼苏源手中那枚红sè的玉坠,和身上那件残破的铠甲,踉跄的起身,向着城守府逃去。 待身周火焰被铠甲那枚兽眼吸收殆尽后,其中灵光骤然暗淡下来,仿佛沉寂了下去一般,整块铠甲顿时恢复了原本大小,从苏源那瘦弱的身躯上直接脱落了下来,砸在地面上,终于惊醒了苏源。 眼见白无忌竟然在自己眼皮底下逃走,苏源迈腿便要追击。 然而在刚刚迈出一步,苏源面庞顿时露出痛苦之sè,弯下腰来,一口粘稠的血浆自干涩的口中喷涌了出来,在焦黑的地面上洒了一滩,冒出腾腾热气。 那血,竟是黑sè的。 失去了那铠甲的力量加持,失去了新鲜血液的补充,苏源终于再也维持不住先天之境的修为,左眸中猩红的血sè月牙隐去,恢复了原本黑白难分的晦涩。 而他身周的气息,也是直接从先天之境陨落,又从几息之间,从后天巅峰一路跌落至后天八重,且还有不断跌落的趋势。 苏源知道,此刻便是自己真的追上白无忌,恐怕也只有被对方轻而易举反杀的份儿。 失去了先天之境的修为,他此刻就失去了复仇的机会,失去了一切。 毕竟,他这身修为来的莫名其妙,去的也莫名其妙,在他想来,这多半跟秦叔留下的那副古怪铠甲有关。 先前若不是它,恐怕自己早就在那恐怖爆炸之下化作飞灰,若不是它将方圆十丈的火海全部吸纳干净,那磅礴的烈火也能将他烤干。 既然它有如此神仙之能,将他的修为暂时提高到那种程度,也是有可能的。 只是,只是这铠甲给他的感觉,是大气,磅礴,眇睨天下的气势,而先前获得那种力量时,感觉到的却是沉凝,暴戾,灭尽苍生的疯狂。 那种感觉,就像,就想梦中,看到那口衔烛火的狰狞巨面时的感觉。 然而苏源的思维还未转动多久,就被不远处的哀嚎痛哭声打断了。 苏源恍然回首,一副人间炼狱的场景就映入眼帘,到处都是倾塌的房屋,到处都是倒伏焦黑的尸体。 有抱着只剩半个尸首痛哭的妇人,有坐在父母前绝望哭泣让他们不要再睡觉的孩子,也有孤独坐在破败倾塌的房屋面前,茫然独自垂泪的老人。 一种深深的刺痛感袭上心头,这些,这些都是因为他和白无忌斗法造成的,虽然如果没有白无忌那一记符篆引发大火,便不会造成如此大的伤亡,但他也终究逃不过罪孽的自责。 这些人,都是他往rì的街坊邻里,虽然在白无忌对他展开倾轧之后,这些贪生怕死的普通人都避免和他们兄妹打交道,但无论如何,在当初秦叔莫名出走,只剩他和苏颜相依为命时,也没少受到过他们的救济。 如今,他们都死了...死于非命。 “白无忌!!!”苏源咬牙切齿,心头却是涌起一阵阵无力感,现在的他,甚至就连去帮助那些难民救灾的时间都无,此次被白无忌给逃回了城守府,恐怕要不了多久,就有更多的人手前来对他进行绞杀。 到那个时候,他甚至连自保之力都无。 在这一刻,苏源仰望无星之夜的苍穹,感到无比的茫然和绝望。 他究竟还剩下了什么? 空坟? 苏源忽然想起,在他杀意最甚,几乎快要盖过理智之时,似乎有个人提到了伽蓝寺的那座坟。 坟,是空的? 那阿妹... “必须得去确认一次!”苏源想到此处,忽然有些心慌,却又有一丝希冀。 这情绪是如此的矛盾,却无比的真实。 在他的理智中,若那真的是一座空坟,那么很有可能,阿妹此时已经被冤魂附体成功,成了受鬼驱使的丧物。 那是他无论如何也不允许出现的事件。 那可是他口口声声的答应了阿妹最后的愿望,才刺下了那一刀。 但是冥冥中,他又有了最后一丝希冀,那就是,苏颜,没有死... 然而受到那样的创伤,生还的可能... 苏源强自定了定心神,将手中那枚已经变成红sè的玉坠系在脖颈上,顿时一股暖流从玉坠中钻出,顺着皮肤渗入浑身阵阵剧痛的筋脉之中,带来丝丝清凉。 而他不断跌落的气息,也在这股灵元的注入下,有了些许缓解。 苏源有些疑惑这枚玉坠怎么功效多了这般之多,却是无法想到,这枚玉坠落入白无忌手中后,为了提升它的功效,不知暗中搜罗了多少妙龄少女夺其元yīn注入其中。 而如今这些,都便宜了无知的苏源。 之后苏源又看了一眼不远处唯一一具没有完全灼毁干净的无头尸身,那是先前与他斗法的长眉老人,想必是城守府的客卿之一。 “虽然凭借着那副铠甲和那莫名得到的先天力量暂时有了些力量,但依旧不够稳定,这老头既然是先天强者,他身上一定有着高明的修炼之法,若是能够习得,也能在接下来,多一些自保之力。” 苏源心中如此想着,便在老者半焦的尸身上搜罗起来。 老人身上的衣物已然全部焚毁,唯独腰间灰烬中,被苏源扒出了一只巴掌大小的锦袋。 想到之前这老人凭空取出两只金刚拳套,那么...这锦袋很有可能,便是传说中道家之物,可以用方尺之地化作乾坤收囊万物的乾坤袋。 猜想大概这老者所有的东西,都被收入了这乾坤袋中... 苏源原本对于这种传说之物不知该从何下手,但这乾坤袋却是有根金sè的锦绳,轻轻拉开,露出了幽深的口袋,但是里面黑乎乎的一片,看不到究竟。 苏源也不敢贸然把手伸进去,接连试了几次,都无法探查其内,只好作罢。 就在苏源打算放弃站起身来时,夜风轻拂,老者身上的灰烬随风飞起,胸前闪过了一点金芒。 苏源双眼微微眯起,顺着那点一闪而逝的金芒,将其前胸那烧焦的皮肤扒开,果然,露出了一张薄如蝉翼的金箔。 这张金箔只有婴儿巴掌大小,上面刻慢了蝇头小字,苏源极尽目力,也只能勉强看清上面的字,只可惜,这些字奇形怪状,更像是鬼画符一般,根本不是云秦的字体,甚至,不是已经灭亡五国任何一国的字体。 虽然不知道其用途,却依旧将金箔握在掌间,能让这老者竟是忍住割肤之痛将其藏在自己的皮下,定然不是凡物。 苏源站起身来,如今他脑海中只唯一的念头,便是找到阿妹,那是他此刻生命中,唯一的信念,支撑他活下去的信念。 他提着那副大了几圈的铠甲,走过一处倾塌的房屋中拾起一件破旧的麻衫裹身,最后看了一眼往rì的乡邻,看了一眼自己已然面目全非的故居,便转身没入夜sè之中,向着后山伽蓝寺奔去。 半个时辰后,苏源拖着受创不轻的身体,来到了后山,愣愣的站在伽蓝寺沙罗双树前,望着树下那座已然敞开的空坟。 坟冢洒满了粉sè的沙罗花,却是难掩其内的空洞,它是直接裂开了一条缝,苏颜连带着那块木碑都已然不见。 坟冢周边丝毫没有人为挖掘的痕迹,这裂缝,倒更像是某种无形的力量直接自内而外扒开的。 不,不是扒开,更像是埋葬坟冢只埋葬了一半一般。 这种仿佛外放隔空移物的神奇力量,即使是体验过先天境的他,也是无法想象的,这给类似于传说中的术法一流。 “阿妹,你究竟是否还活着,你若真的还活着,又究竟身在何方?”苏源望着空洞的坟冢,神情茫然的喃喃道。 他忽然神sè一动,在他的识海当中,似乎还有一道模糊的意识印记。 他还记得,最开始,他将那两名泼皮杀死之后,脑海中便多出了两道这样的意识印记,他可以凭借这种印记去cāo控已经死去的他们。 之后杀死那些城卫军的时候也是如此,之后他更是凭借cāo控他们的尸身将那名先天境的长眉老头困住,从而得到一举将他击杀的机会。 若不是如此,他那时与长眉老人战斗的胜负生死,还未曾可知。 但是之后,那些尸身在被长眉老人彻底消灭之后,这些脑海中的意识印记同样崩毁了,唯独这道多出来印记...这道似乎比那两名泼皮还要早... 难道是... 在此之前,他只弑杀过一个人... 他杀死了苏颜... 若这道意识是她的话,至少她还存在于这个世间,甚至好像yīn差阳错之下,获得了一种连他目前都难以理解的力量。 苏源想到此处,神情忽然有些激动起来,他试着去联系这道意识,可惜却像是被某种力量干扰了一般,宛若镜花水月,甚至连她具体所在的方位都确定不了。就仿佛前一刻还在近在咫尺,下一瞬,又远在天涯,宛若水中的浮萍,令人捉摸不定。 他甚至怀疑,有这种手段的,是否是当年那位想要收他为徒的上仙所为... 至此,苏源虽然并不能确定她是否还‘活着’,但至少,她还存在于这个世间。 “无论无何,我一定要找到你!要等我!”苏源这样对自己说道。 就在此时,苏源心中忽然jǐng兆大起,他直接俯下身来,将耳朵贴在地表。 果然,地面传来嗡嗡的震动之声,那代表着有大批马匹正在靠近。 这还是秦叔交给他的方法,曾记得年幼时,每次有大型商团来柴桑城时,苏源都会和苏颜将耳朵贴在地面,对视欢笑,乐此不疲。 因为每次商团到来时,之后几rì,各大商铺都会增加许多稀奇的商品。 而苏源便会用自己攒下的些许碎银子,给苏颜买上件外表稀罕却不算贵重的首饰或者香味独特的胭脂。 然而现在,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城守府的追兵! 第八章 乾坤袋里有乾坤 - 刺仙秦 - 木湿 () 苏源起身,看着已然空无一物的坟冢,露出犹豫之sè。 他虽然很想尽快找到苏颜,但他无法确定其所在,凭他形单影只的,也根本无从找起。 而现在的状况,若是他继续留下柴桑城附近,一旦遭遇城守府的重重围堵,定然无法幸免于难。 苏源转过身,看向伽蓝寺后更深幽的山林,在那之后,便是城中乡邻平rì里谈之sè变,不敢踏足半步的十万大山。 十万大山,宛若一条巨龙一般,从从西北到东南,横跨百万里疆域,山深林密,峻崖危岩,妖物丛生,是人类绝对的禁区。 平rì里,柴桑城内乡民活动所在的‘后山’,不过是十万大山的一座支脉而已,即使是这座支脉,野兽的野兽也是遍地,一不小心,便有xìng命之忧。 但好在这几百年来,虽然有传言十万大山深处有恐怖的大妖出没,甚至偶尔能够听到震耳yù聋的吼声,但却从未冲出过十万大山。 有传言说,是人类的修士与十万大山中大妖,签订过誓约,以山林为界,分化两域,互不侵犯,一旦越域,双方可随意捕杀,算是咎由自取,他人不得为其借此复仇,否则将受到严厉的惩罚。 也有传言,是五百年前佛门东渡而来之时,几位德高望重的僧人,在十万大山人类活动的沿途城镇,建设了诸多寺庙,寺庙中的阵法禁制,有镇妖之威,是以妖物只能萎缩在十万大山之中,而不敢出来生事。 这两条传言都有其渊源,至少在柴桑城长大的苏源,就见识过伽蓝寺的种种神奇的,每rì伴随沙罗花瓣飘零的沉厚钟声,仿佛能削去他的一切烦恼。 然而如今,这已然不能再成为他的庇护之所,他唯有遁入十万大山,放有环生的可能。 地面的震动越来越大,城守府的追兵不远了,苏源看了一眼身后生活了十多年的柴桑城,没有再犹豫,身形没入了这十万大山之中。 就在苏源走后不久,他所伫立的原地,就出现了一队足有两百余人的人马。 这次的城卫军,居然俱是身着战袄,背负箭袋,斜挎战弓,手捉横刀,胯下骑着一匹北塞好马。 不仅如此,还有十余名城卫军的手中,还牵着狂吠不止的猎犬。 显然已经料到苏源这次定然会亡命逃窜,做好了追击的准备。 队伍最前方有三匹汗血宝马,其中一匹马上,正是面sèyīn郁的白无忌,这一次为了防止被苏源所伤,也是穿戴上了一副皮甲,罩袍上绘着白家罄竹羽剑的族徽。 另两匹马上,左侧是一名身着白袍腰佩宝剑的中年文士,先前便是他勒马,下令让队伍停下。 他眯着双眼,索骥着地面的脚印,最后凝神望着伽蓝寺后幽深寂静的十万大山,问道:“他居然真逃进了十万大山,你确定还要继续追?” “不错。”白无忌露出一丝恭敬,道:“此子身怀重宝,而且,似乎身份不凡,若是被他侥幸逃出升天,必然是灭族大患!所以,必须抓到他,不惜一切代价!” 这中年文士虽然看似年纪不大,但却是城守府的三大客卿之首,一身实力已然是二品先天之位。 而在他右侧,那名沉默寡言凹目鹰鼻的黑袍老者,也不过是和徐老一般的初入先天之境罢了。 白无忌这次是顶着其父的破口大骂和家罚央求,才将这两位给请了出来。 “此次所得,我们要分一半。”那名黑袍老者突然开口道。但显然有些意动。 毕竟能够让一介匹夫就能杀死徐老的重宝,他也无法不心动。 白无忌脸sè微微垂眸,不动声sè道:“那是当然,我只对那枚玉坠感兴趣,其他所得,都是二位的。”心中却是不以为然,到了十万大山深处,你以为你们就一定能回得来吗?只要能穿上那副铠甲... “无忌,你长大了。”中年文士看着白无忌,露出一个意味莫名的微笑。 白无忌面sè微变,赶紧收拢心中的算计,抬起头笑道:“都是先生教导的好。” 中年文士点了点头,铛的一声拔出腰间佩剑,剑指十万大山,冷酷道:“给我追!” 铁蹄踏得山间碎石乱响,三匹白马当先,在他们身后,手执横刀的城卫军们纷纷随着他们,向着凄幽的十万大山深处,策马狂奔而去。 十万大山深处,苏源小心翼翼的前行着,他曾望着这条山脉十余载,却也只是在伽蓝寺外的山林外围打过猎,还是头一次如此深入其中。 这大山深处,草木极为繁密,放眼望去,尽是参天古木,伸展的树冠将夜空遮的严严实实,偶尔才有一两道月光垂落,越发显得幽深静谧,诡异绮丽。 因为担心真的碰上那些传说中的妖怪,惹来杀生之祸,所以苏源走的并不很快。 而为了避免被城守府的追兵围堵,他也不曾走直线。于是在这个夜里,苏源并没有被追上,但是他能够感觉到,体内的那种神奇的气劲,再次跌落了。 若是此刻白无忌在此,定能用《望气术》看出苏源的气息,已经跌落至了后天七重,而且还有缓慢跌落的趋势。 待到月sè渐去,有金sè的阳光顺着不多的缝隙投下时,已露疲态的苏源才找了一处树洞,确认没有任何危险,才找了些树藤按照以前打猎时制作了一些简单的jǐng戒陷阱,然后躲进了树洞中。 在树洞中小憩了片刻,恢复了些许jīng神,这才外出,一路采摘了些治疗灼伤的草药,然后用石子,打了一只不长眼的彩尾野鸡回来。 他先是将那只咯咯叫的彩尾野鸡拧断了脖子,扔在一旁,将那些草药揉成一团塞入口中嚼烂,这才将草浆吐在掌心,然后涂抹在身上几处灼伤的皮肤上。 解决完伤口后,这才开始处理那只早已咽气的野鸡。 因为担心点燃篝火会引来追兵,苏源犹豫了下,便索xìng作罢,直接拔了鸡毛,去了内脏,便直接皱着眉头咀嚼起来。好在味觉已经因为咀嚼草药早已麻木,是以除了难以嚼烂,倒也能够下咽。 待填饱了肚子,这才小心的在树洞旁中挖了一个坑,将残余的杂碎埋了进去。 他没有急于进入更深处,一则他步行腿短,跑的再快,也快不过马匹。二则谁也不知十万大山深处有多危险,是以最重要的,便是恢复力量。 他虽然不知道如何激发昨rì得以击杀长眉老人的先天力量,但是他得到了长眉老人的乾坤袋,里面说不定就有道家的修炼之法。 苏源虽然不会认为自己是那种只要拿到功法典籍便能够立刻修行至先天之境的天才,但如今他体内既然有了那种气劲,想必若是有功法相助,至少能够将不断散逸的气劲保留下来,不至于让修为继续跌落。 于是他再次从腰间解下了那枚乾坤袋,小心翼翼的将锦绳解开,再次看着那黑乎乎的袋口。 他先是想到那些神仙话本中,主人公拾得宝物后的滴血认主,便能够如臂指使,报着试试看的想法,他咬破了手指,然后将血滴在锦袋上。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过了足有一炷香的功夫,锦袋也没有丝毫动静,这才明悟,那些话本的神话故事大多都是骗人的。 苏源就这样愣愣的望着黑黝黝的袋口,一筹莫展。 也许是因为连夜的奔波,也许是因为睡眠不足,苏源看着看着,那双黑白不分的灰sè眼眸就开始惘然起来。 也不知是不是幻觉,眼前的那袋口越来越大,到最后,竟是仿佛将他直接吞了进去。 然后视野豁然开朗,苏源发现自己仿佛置身于另一片昏暗的空间中,这空间周遭圆润,四周墙壁似乎是麻质,足有三丈方圆大小。 晃过神来的苏源这才发现,自己仿佛并没有实体,抬头望去,就陡然看见上方袋口一张遮住整个天空的巨脸,灰sè的双目宛若两潭吞噬一切的深渊。 若不是及时认出那张脸的主人正是自己,苏源几乎都以为自己就碰见妖怪了。 这才有些了然,想必是自己的意识进入了那乾坤袋。 这种意识与身体分离的情况,在他磨刀时也发生过,是以苏源并不怎么担心。 而在这奇异的空间中,墙角摆放着几口敞开的木箱,堆满了散发出灿灿微光的金银珠宝,字画珍玩。 但这足够普通人逍遥几辈子的财富,却仿佛并不受到重视,否则也不会如同当做垃圾一般扔在角落。 倒是陈立在正zhōng yāng的两张檀木质地的货架极为醒目,上面琳琅满目的各种物什。 细看之下,其中一张上,摆放着几十册书皮泛黄的典籍,几只不知名的玉简,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金属和被封存好的草药,还有几张被小心摆放在紫金玉匣中的符篆,除此之外,还有一小箱瓶瓶罐罐,想必是修士的丹药。 而在另一张檀木架上,则是各式武器,刀枪棍棒等皆有,其中摆放比较镇重的有一柄紫霞宝剑,一把秋水雁翎刀,和一双金刚拳套。 第十章 道家典籍 修途七境 - 刺仙秦 - 木湿 () 这种金刚拳套苏源见过长眉老者使用过,但不知何为,那金刚拳套明明不凡,却竟是被他一刀斩碎了,而自己那把沾血的柴刀只是磕出了两个豁口。 苏源没有在这些兵器上过多瞩目,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那几十册典籍。 随着他意识的靠近,似乎都能闻到一股自然的书香气息,轻轻拾起其中一本,没有溅起陈年灰尘,也没有蛛网拖连,却给人一种时间带来的沧桑压迫感。 苏源敛神静气,望着身前被无形之手拾起的厚重书籍,竟是一本再普通不过的旅行见闻手札《九州见闻录》,翻开其扉页,倒是其目录最末端,竟然提及到了十万大山,让他心中一动,而除此之外,便似乎再无异样之处。 但为何先前会带给自己那种沧桑诡异的错觉?苏源没想通,也便不去再想,先行放下这本用处应该不大的书籍,去寻找自己目前最需要的道家功法。 无形的手指仿佛缓缓滑过那些的书脊,苏源第一次感受到内心久违的悸动,那种震惊和炽热,甚至有些惘然无措。 倘若他现在身在乾坤袋外,一定会察觉到袖中的双手难以自抑地微微颤抖,因为他只看这些书名便能猜到里面的内容,除了那《九州见闻录》和几本如《曲中论》《鉴妖图录》外,剩下的,全都他年幼时梦寐以求的道家修炼典籍。 《后天十境初解》、《七伤淬体术》、《素心经》、《先天引气术》、《雾州三十二路剑法》、《戚家拳术》、《初段符文详解》、《灵识的存在与运用之辩证》、《补益类丹药入门—yīn阳杂病论》、……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修士的手札杂记之类。 而最让苏源兴奋的是,那由后天境入门的浅显功法与武技,再慢慢由浅入深,乃至那本道家入门的《先天引气术》,也是极为珍贵的。 因为苏源曾经听说过,引气入体,乃是道家练气入门的手段。 至于那些道家炼丹炼器之类的珍惜典籍,反倒是苏源目前用不上的。 正当苏源咽着唾沫一本一本的抽出翻看,但原本急切的动作却是渐渐缓了下来,他蹙着眉头,咬着下唇,眉宇间露出沉凝之sè。 苏源接连翻了几本功法,骤然发现其扉页上都标注了修炼这门功法的要求。 便比如那本《七伤淬体术》,便明言其修行者,必须自出生起,便以药浴洗练身躯,达成无垢之躯,保守直至弱冠之年,方可修习。 若是贸然修行,必然伤及五脏六腑,不得善终。 另一本《素心经》也标注道,yù练此功,祖上九代之间,必有一位金丹修士,有此血脉者,修行此功,方能一rì千里,否则,事倍功半,收效甚微。 而《戚家拳术》中更是提及,要修行此功法,必须贯通奇经八脉,开至少九九八十一道阿是穴,方可修行。 也就是说,必须是已然后天圆满的修士,方能步入门槛。 最后就连基础入门的《后天十境初解》都言道,修行之途,财侣法地也,其中财之一字,便是重中之重。 若要修行,先天上,便有血脉与灵根的限制,祖上有强大修士,后辈出生便天庭饱满,体格强健,拥有良好的血脉与灵根的几率也大,修炼天赋自然比普通人强大。 而后天上,又有财侣法地为门槛,若是没有一个富庶的家族为其提供修炼上的资源,没有一个指引修炼的前辈,没有一部上乘的修炼功法,没有一处灵气浓郁的洞天福地,那么在修炼的道路上,注定步履维艰。 道家修途,自练气境开始,后有筑基,结丹,元婴,化神,渡劫,飞升共七大境。 每一境的修行,对功法资质乃至修行资源都极为严苛。 哪怕后天境入门,在打通奇经八脉时,也需要百年以上人参当归等珍贵药材服食辅佐,成功冲关的机会方能增加两至三成。 而后天十境,从一品到九品,直至后天巅峰之境,一共十个关卡,哪一品不是个门槛,每晋升一品,都需要大量的珍惜药材来辅助冲关。 在这十万大山中,人参等珍贵药材虽然不难找,但问题是他目前显然没有那个闲情也没时间去寻找,此时他修为不断跌落,若是遭遇上城守府的追兵,绝对是有死无生。 为今之计,只有先试试了。 苏源将意识集中在《后天十境初解》,然后开始试着回到自己的身体。 一个恍惚,再睁开双眼,眼前再次回到了那yīn暗的树洞之中,而自己的手中,则多了一本黄皮书,正是那本《后天十境初解》。 苏源至此,才微微露出一丝庆幸之sè,至少,熟悉了这只乾坤袋的使用方法。 之后他又照着这种方法,将那件沉重的铠甲给放入了乾坤袋中,没有了这几十斤的拖累,在逃亡的路上,机会大了不少。 苏源翻开典籍,开始按照其中入门篇的内视之法,敛气凝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能够模糊感应到体内的奇经八脉的其内正如小蛇般不断流窜的气劲。 而随着他不断探查一下,眉宇间渐渐露出喜sè,但是没过多久,这喜sè消失,成了忧虑。 按照典籍上的论述,他此刻体内,十二经脉、奇经八脉、十二经别、十五络脉、孙络、十二经筋,已然全部畅通,也就是传言中的百脉齐通,若是放在武林江湖上,已然可以说是不世天才。 然而若仅仅是这样,自然令人欣喜,然而苏源却是欣喜不起来。 因为他体内虽然看似四通八达,气劲流转不休,然而这些却气劲正在不断散逸。 之所以会散逸,自然是漏了... 而他的经脉已然不止是漏了那么简单,而是可以说成四个字,千疮百孔! 只见他的全身筋络,到处都是残破的孔洞,那些气劲,正是从这些孔洞中不断涌出,散逸出体外。 这与其说是百脉俱通,倒不如说是百脉俱废... 苏源强怕自己冷静下来,只是稍加思索,便得出了答案。 他在莫名获得那股先天境的强横力量时,那些jīng血燃烧成的气劲,不,按照典籍上,那些应该叫真元气,那些jīng血化成的真元一股脑儿的涌入他身体时,瞬间强行将他的奇经八脉全部贯通,获得了磅礴的力量。 但在获得力量的同时,也被那霸道的灵元撑坏了经脉,如同漏气的水袋一般,再也蓄不住元气了。至少在修养好这些经脉前,无法制止它的流失。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只饥荒中逃难出来瘦的皮包骨头的老鼠,骤然发现自己闯入了一座它梦寐以求的粮仓,粮仓堆满了它急切渴求来果腹的大米,可是到头来,它却悲哀的发现,在它逃亡的途中,肚皮早已经被饿穿了,哪怕它此时吞下再多的食物,也只会从饿穿的肚皮里漏出来。 惊喜来的是这样突如其来,打击也来的如此没有先兆,苏源依然觉得这脑袋鸣鸣作响,像是一场从天堂坠入地狱梦魇,他怔怔的盘坐在树洞中,沉默了很长时间,才逐渐消化掉心头yù要将这些典籍付之一炬的冲动。 那些年,在那个男人忽然失踪后,他就发誓要好好照料苏颜,同时,也意识到了力量的重要xìng。 但自云秦连灭五国之后,就已收天下道家典籍,聚之咸阳殿。凭他一介平民,想要得到一本修炼功法,何其难也。 他对天下大势和那瑰丽神奇的仙侠世界,也大多是从街角的评书先生或是酒肆的穷酸武者口中所得。 唯一一次跟随上仙修道的机会,代价却是要让他和苏颜分离,这是他如论如何也不能答应的。 之后更是因为苏颜突然暴病不起,他全部的jīng力都用来赚钱照料苏颜,至于那仙侠梦,唯有深深的埋藏在心底。 而如今他好不容易再次得到了修道的机会,无情的事实却是再次给了他一记当头棒喝。 连经脉都千疮百孔,还修的了道吗? 若是修不了道,他还能逃过城守府这一劫吗? 即使侥幸逃过,他修不了道,凭借这微薄实力,又找得到阿妹吗? 似乎事实便是如此了,似乎他的宿命便是如此了,但是他真的不甘心。 他不甘心自己就这样跪倒在宿命之前,他不甘心明明苏颜还有活着的可能,他却再无缘寻到,他不甘心明明有个重重jīng彩的无以复加的世界展现在面前时,他却怎般挣扎却无论无何也踏不进这道美丽而玄妙的风景。 “我不信……”他猛然抬头,嘶哑着嗓子自言自语道。然后将乾坤袋中的几十本书籍一股脑儿的腾了出来。 苏源便如同一个没有生机的木头人,开始一本一本的翻看,寻找能够修复经脉的方法。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那晦涩的双眼都渐渐失去了焦距,偶尔翻查到蛛丝马迹,就停下来仔细研读。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在那本《补益类丹药入门—yīn阳杂病论》中找到了一例类似的状况: 世间有少许人天生经脉桎梏,需以蕴气丹温养,再以金丹修士,使用医家独门之术《凤梧涅槃》梳理经脉,可起到脱胎换骨之效。 但凡能够重新破开桎梏者,之后无一不是万众瞩目之辈。 “医家...百家学堂吗?”苏源喃喃道,旋即苦笑起来。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