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白龙禅寺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深山远寂,云雾飘渺。 山川缭绕苍寞外,殿宇参差碧落中。 忽闻钟声悠扬,山间朦胧薄纱顿时波澜涌动。 八角飞檐钟楼上,中年僧人单手推动着一人粗的木头钟椎。 咚! 钟声再响,悠远绵长,顷刻间穿山越岭。 钟楼角落,僧人侧后,一名十来岁的少年望着他的动作,面上毫无表情,纵使钟声近在耳畔炸响,神态亦无波动。 清晨微冷的轻风拂过,少年额角发丝轻盈飘扬,温柔地拂过白皙如玉的面颊。 修长的睫毛一动不动,清澈明亮的眼眸中完美地映照出僧人击钟的画面。 粉嫩的双唇轻抿,清晰的唇线就像是用最细腻的秋毫仔细勾勒过一般。 王鲤,十四岁,旬月前抵达白龙寺,日夜跟随眼前正在敲钟的净缘僧人。 非是出家修行,而是为了调养先天不足的身体,拔除一身顽疾。 白龙寺的晨钟,有洗涤身心、振奋精神之效。所以净缘本无需敲钟,却还是主动“抢”下了这份工作,每天带着王鲤近距离聆听古刹钟声。 不过,近距离的钟声非常响亮,不习惯的人靠近了听难免惊乍。 可王鲤没有,他看起来毫无反应,像是失去了听觉。 少顷,最后一道钟声响起,净缘僧人一手按住钟椎,立刻使其静止,跟着转过身来。 王鲤也同时回神。 两人目光交错,无需言语,一同下楼。 从寺庙侧方穿入,木鱼声与诵经声渐渐连成一片,消解了深山初晨的寂静。 不多时,青翠的竹林掩映之间,一座灰墙灰瓦的低矮禅院浮现。 入内,卵石铺路,花草茂盛,露珠折射出金色的晨曦。 侧面厨房烟火正盛,水雾蒸腾。 王鲤撇了撇嘴,却也不发一言,径直回房。 紧随其后,净缘僧人双手提着两桶热水进来,灌入位于房间正中的木桶,往返数次,热水充盈,房间里溢满雾气。 关上房门,他从怀里掏出一只瓷瓶,青色的粉末撒入浴桶当中,滚烫的热水转眼变成了深青色,再伸出食指探入其中,数息后微微点头。 收手,面向王鲤,他的脸上也不禁浮起一丝笑意。 “净缘师父,到底何日才是个头啊?”王鲤一边苦兮兮地询问,手上却也没有闲着,三两下便将自己扒了个精光。 净缘笑着说:“先天之疾,非朝夕能改,此药浴至少还需一月。” 王鲤踩着一条腿踩着木凳,一条腿试探着往桶里的热水中放去,口中嘶嘶地吸着凉气,一遍遍尝试中,好一会儿才把自己泡在热辣的药水里。 这热水不仅本身滚烫,更难忍受的还是净缘僧人方才投入的药粉,它似乎让热水变成了能够直接作用于皮肤表面的辣椒水。 众所周知,辣,是一种痛觉,是一种难以抑制的灼烧感。 更何况,净缘僧人完全不许他穿着任何衣物。 这就给他带来了加倍的刺激,毕竟人体总有一些部位异常脆弱。 然而,仅是咬牙颤抖了一会儿,王鲤渐渐眼眸微阖,不再挣扎,仿佛入定。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可净缘仍不免为他的表现感到震惊与慨叹。 这种药浴所带来的痛苦,他也曾切身体验过,更看过许多孩子在药浴中狼狈挣扎、痛哭流涕的模样,那是非得有数人拼命将其按在水中,甚至使其晕厥都会被痛醒过来的苦楚,哪怕是成年人,也要难免梗着脖子嚎个不停。 可,眼看这少年,只有一开始的痛苦,接着快速习惯,最后一声不吭,面不改色。 如此耐力与定力,对于少年人来说本就稀罕,更何况其天资聪颖,每每语出惊人,当真是修行佛法的上好苗子。 一念及此,净缘不禁看向王鲤头上乌黑浓密的长发,心中再叹。 可惜,这少年对白龙寺的兴趣仅限于自身的修行门道,对真正拜入佛门静研佛法则毫无兴趣。 不修佛法,不得传承。 哪怕净缘愿意违背白龙寺的规矩,没有佛法的基础,王鲤也无法将白龙寺的法门真正修到精深之处。 该如何才能让他心甘情愿地拜入寺中?这个问题,也已经困扰了净缘快一个月了。 这般定性,实有佛祖割肉喂鹰、以身饲虎的真意,若他真正踏入佛门,修行佛门之法,又将会是何等景象? 净缘心中无限遐想。 静观许久,他眼神再度坚定,旋即不舍地离去。 听到房门关闭的声音,王鲤睁开眼睛,眸中灵光流转。 他低头望着泡在青色热水中的身躯,眼神与表情中不见丝毫苦痛之色。 往后一靠,反倒发出一声舒适的长叹。 王鲤,生于一小国侯爵之家,其母难产而亡,王鲤先天不足,自幼疾病缠身。 旬月前,他刚满十四岁,年龄与身体都达到适宜阶段,于是被送入白龙寺。 而当下之王鲤,也是在其年满十四之夜,鸠占鹊巢而来。 那一夜,这位可怜的侯爵世子顽疾爆发,接连咳血,小王鲤也本该逝去,紧随其后,大王鲤醒来,两个即将消失的魂魄完美融合,终于夺得一线生机。 过去一个月,王鲤在白龙寺跟随净缘僧人,每日三次药浴,三次服药,中间穿插修习强身健体之术,不说沉疴尽去,至少不会再走几步就喘息不止,冷风一吹就拼命咳嗽。 由此可见,净缘僧人是真有本事的人,他的本事并非是一骑绝尘的医术,而是超脱凡俗的“佛法”。 当然王鲤更愿意将这视为修行之人的独特手段,和他在凡俗世界见识过的功夫完全不搭边。 毕竟,他从未见过某家的武学能真正打出金光璀璨的特效。 可那净缘僧人的金钟罩,是真的可以在体外形成一口金光夺目、纹饰清晰的大钟。 并且,由于王鲤逐步展露出来的特殊“天赋”,净缘僧人的心动也逐渐加剧。于是,为引诱王鲤剃度入门,他时常会在“不经意”间展露某些特异之处。 譬如吃饭时隔空取物,打坐时身躯悬空,还有修炼时释放出来的特效版金钟罩。 王鲤是真的被这些手段吸引住了。 不过,要他出家为僧,那依旧是蛤蟆长毛——不可能的事。 他还记得自己有婚约在身,那未婚妻还小自己一岁,但匆匆一瞥中却也知其早已出落得明眸皓齿、娇俏可人。 倒不是王鲤舍不得,而是不希望让一个无辜的少女因被退婚而受到伤害,现在这个世界,被退婚的女孩,不论缘由都会被打上不好的标签,再多的解释也难以抑制人们朝“恶”的一面投入遐想。 况且,他本身从来也没有想过当和尚,在家里更是一脉单传。 再则,王鲤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一本大女主文的反派配角,毕竟被退婚这种事情,大多发生在主角身上…… 所以为了整个王氏的安宁稳定、传承有序,也为了自身的安全,王鲤坚决不能出家。 现在的情况是:家我不想出,功我又想练。 王鲤一直在探索解决之道。 遗憾的是白龙寺不收俗家弟子,否则哪有这么多问题。 随着时间推移,浴桶中的药水颜色逐渐变浅,温度不断降低后,它也彻底失去了颜色。 王鲤爬了出来,擦干身子穿好衣服,净缘僧人敲门,入内。 迅速收拾完毕后,两人简单吃过早饭,净缘便将一柄木剑扔到王鲤手中。 接着,净缘盘膝坐在门口,王鲤则在院中修习剑术。 这剑术虽然也是白龙寺的真传,但没有佛门心法加持,也就失了真意,难显其真正神异。 净缘一边看着,不时屈指一弹,便有一点淡金光芒飞跃而出,打在王鲤身上。 “高了。” “不够果断。” “太僵硬。” “步伐错了。” 净缘的指点和佛门的机锋差不多,总是不会说得十分直接,譬如高了多少,又或是低了多少,只是让王鲤自己去想,自己去调整。 这样的练习方式一开始让王鲤很不习惯,但熟悉下来之后,确实是由自己调整过后的动作更加印象深刻。 这一套伏魔剑,一共五十一式,王鲤已经学了过半。 渐入佳境之后,王鲤不再需要净缘出手指点,剑招融会贯通,纵是木剑在手,亦有别样气势。 身随剑走,剑随意动,以心使剑,流转自如。 天中骄阳早已驱散了山间晨雾,地面上光影跃动,王鲤额头也渐渐渗出汗水。 净缘面无波动,眼底却已饱含满意之色。 该给他换上真剑了。 可这小子就是坚持不愿出家,该如何是好? 嘭! 正沉思间,院门突然被推开,一个高瘦的身影出现。 王鲤仍沉浸于剑术之中,仿佛毫无所觉。 净缘愈发欣赏他的表现,同时快速起身。 第二章 言出法随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净缘拜见师叔!” 净缘站在门口这位高瘦的僧人面前,恭敬地垂首行礼。 在他身后,王鲤也有样学样地躬身:“王鲤,拜见师叔祖!” 便听这位师叔祖闷闷地嗯了一声,随即大步流星地走入院内。 净缘也不犹豫,拉着王鲤快步跟上。 这位师叔祖径直入内坐下,净缘站在他面前道:“师叔到访,不知有何见教,若有所需,净缘定不推辞。” 这时,王鲤站在净缘身后,才有机会好好看看这位师叔祖。 对方高高瘦瘦,眉毛和胡须都已花白,面色稍显黝黑,双眉隆起,与面上皱纹连成一体,看起来不怒自威,一眼便知其极不好惹,而他最引人注目的毫无疑问是那一双眼眸,瞳中毫无老年人的浑浊,反而十分明亮,隐隐似有金光闪烁。 听得净缘僧人之言,他也没有半分拐弯抹角的想法。 “确有一事,本该由你师父出手,可他游历日久,暂且不知所踪。眼下之事已由不得吾再等,若错失良机,那妖邪必要害人性命!”一开口,其语气便是斩钉截铁,不容反驳。 净缘却也没有一口应下,而是眉头微蹙:“师叔,您说的是……” 老僧斜眼看来,中气十足地道:“越城!” 净缘一听,眉间沟壑更深几分,他顿了顿,正要开口,老僧却又抢先一步。 “净缘,此番你只需以金钟罩护持周边,其余诸事,与你无关!” “师叔……” 老僧直接打断:“莫要多言,寺中只有你与你师父二人擅长金钟法门,你若不去,莫说凡人,便是寺中僧众也恐多死伤!” 王鲤瘦小的身躯被遮掩在净缘身后,他默默听着二人的交流,不明白净缘僧人为何好像不太情愿,不过这些事与他无关,所以只要站在这里把自己当空气就是了。 哪知,净缘微微一叹,眼眸忽地一动,转身将王鲤露了出来。 “师叔,这是弟子的旧友之子,先天有疾,沉疴未去,一时间恐怕离不开弟子。” 老僧定睛朝王鲤看来。 一眼扫过,王鲤顿时感觉心头仿佛压上一块巨石,连呼吸都跟着有些不顺畅。 数息后,老僧微微点头,手掌一翻,掌心浮现一枚翠绿圆丹,室内转瞬飘起盈盈药香。 “他的确先天有亏,若在凡俗确实无药可医,但在寺中不过小事。你已经为他拔除了诸多顽疾,这枚百草丹与他服下,过几日便派人送他回家去吧!” 净缘顿了顿,抿着嘴欲言又止。 可老僧的眼神倍显凌厉,而且这丹药的确对王鲤有益,于是他只得上前接过丹药。 “多谢师叔!” 王鲤跟着行礼道谢,不过低头时却挑了挑眉毛。 老僧起身,“明日寺门口等我!” “是!” 老僧大步远去,背影很快消失。 净缘掐着那枚百草丹看了又看。 王鲤抬头道:“净缘师父,我是不是很快就能回去了?” 我要是回去了,该到哪儿找修行之法?难道……非要先出家然后再还俗,那我还俗的时候他们会不会直接废了我? 净缘点头,王鲤心凉了半截,准备想办法赖一赖。 可紧接着净缘又摇头。 “你想家了?” “还好。” “那就多留几日,这百草丹还是分开来慢慢吞服为好,免得一时过急,伤了元气。” 王鲤偏着头稍稍一想,笑容绽放:“好。” 净缘亦面露微笑,挥手道:“去厨房自己喝药吧。” “嗯,多谢净缘师父。” 王鲤转身,面上浮起笑容;身后,净缘也笑意不减地看着他的背影。 净缘:多留他一些时日,一定要尽快让他拜我为师! 王鲤:时不我待,要抓紧时间学会完整的伏魔剑,再争取学到真正的修行之法! …… 厨房。 一碗黑黢黢、热腾腾的汤药从锅中盛出。 这碗药,光是颜色和浓郁的气味便已经让人感觉口中十分发苦。 但王鲤那张尚且带有婴儿肥的脸颊上却没有任何神色,端到嘴边,直接大口地吞服起来,好似夏日饮冰一般,极其豪爽。 一碗汤药转眼入腹,点滴不剩。 王鲤砸了咂嘴,似在回味。 颇有狠人模样。 接着,他转身舀了一瓢水,一遍遍小口地含在嘴里抿动着,慢慢吞咽。 往复十余次后。 他念头一动,解除了提前施加在身上的特殊能力。 霎时,口中未尽的苦味儿和喉咙里残余的中药气息瞬间冲上头顶。 王鲤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陶瓷般精致的脸蛋立时皱成一团,嘴巴不由自主地张开,嘴角迅速流下一条晶莹的丝线。 吸溜~ 呸呸呸~ 折腾好一会儿,他的表情才终于慢慢地平静下来。 “要是没有失痛和失味,我第一次药浴,第一次喝这汤药的时候,大概就已经死了吧……” 净缘僧人认为他耐力与定力非凡,可王鲤却清楚,自己还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他只不过是忽然“觉醒”了亿点特殊天赋。 这是一种在王鲤来到这个世界后,偶然发现的特殊能力。 前世的他没有,以前的小王鲤也没有。 它近似于传说中“言出法随”的神通。只不过,目前的“神通”既无法影响天地、号令自然,也不能对其他人使用,所有效果仅能施加在王鲤自己的身体上。 简而言之,王鲤可以给自己添加某种状态。 这种状态可以是增益效果,也可以是减益效果。 【失味】,顾名思义,失去味觉。它本身是一种减益效果,负面状态。 不过喝这碗宛如剧毒的汤药时,失味就是王鲤的最佳拍档。 在钟楼的时候,他给自己添加的是【失聪】状态,那时候的面无波动不是他好像聋了,而是真的聋了。 在药浴的时候,他又让自己失去痛觉,否则哪有什么耐力和定力能挡得住那种包裹全身的滚烫和灼烧带来的刺激。 一个月来,他已经尝试过许多的状态词。 某些状态词语可以直接使用,因为这些状态完全地归属自己的身体实质,比说【失味】、【失聪】、【失痛】。 而另外的一些状态词语,则需要自身有一定程度的经验或领悟,譬如在第一次聆听白龙寺的钟声在耳畔响起时,他就先后得到了【静心】【凝神】两个状态。 前者趋于对身体的完美控制,后者偏向对经验的直接复刻。 举个例子,他不能凭空给自己添加一个【顿悟】的效果,因为他迄今为止还没有顿悟过。 这些状态以意念之动直接显现,消耗着他的精神和体力。 如果加持状态后放任不管,则会一直将他的精神和体力消耗一空,直至其昏迷后方才停止。 在这具先天有亏的身体上,原本任何状态都支撑不了多久,好在随着净缘僧人的调养,他变得越来越持久了。 喝完药,继续练剑强身。 在【凝神】状态下,伏魔剑的演练突飞猛进。 剑舞清风流云色,影映长空度烂柯。 净缘缓缓转动着手中的念珠,愈发不舍得失去王鲤这个弟子了。 伏魔剑,他也练过,这是白龙寺藏经阁中较为罕见的剑术,其难度远在诸多闻名于世的佛门功法之上。剑之灵巧、锋锐,举重若轻等等诸多技艺要点囊括其中。 净缘本以为要教他数年,可如今不过一月。 不仅有耐力与定力,还有绝佳的天赋。 净缘坚信:这绝对是最佳的弟子人选! 午饭过后,又是一场药浴,一碗汤药。 当着净缘的面,王鲤面不改色。 他必须要突出自己的“特殊天赋”,才能以此博取净缘内心更大程度的重视。白龙寺不外传的法门他可以不要,但净缘也许有非白龙寺的修行之法也说不准,毕竟他年过三旬,阅历丰富。 今天的净缘,诵经的时候同样是浑身往外冒着金色的佛光,凡人若见此景,只怕纳头便拜。 王鲤却只顾埋头看书。 他不是没有尝试直接询问净缘可否传下白龙寺之外的修炼法,可净缘总是推脱着说自己只有白龙寺的法门。 王鲤:我不信! 他和净缘一样,对内心的想法和坚持都十分稳固。 不传修行之法,哪怕你把木鱼敲到冒烟,我要是看你一眼就算我输。 净缘诵的是佛门经典,王鲤看的是从家里带来的易经。 以前的小王鲤体弱多病,鲜有外出,在家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看书。 王鲤承袭了小王鲤的灵魂和身体,虽然不至于爱书如命,但至少不会看不懂,或是看两眼就直接睡着。 【专注】状态下,易中之理熟稔于心,多种往日不曾有过的体悟浮上心头。 入夜。 躺到床上闭起眼,王鲤心中默念:【酣睡】。 立时,他感觉一股深沉的睡意悄然来袭,尚未坚持三息,便已沉沉睡去。 比麻醉见效还快。 截至目前,他已经发现的唯一不会有所消耗,相反还能补充精神和体力的,就只有与睡眠相关的状态。 【昏睡】【瞌睡】【安睡】【沉睡】【酣睡】等。 其中效果最好的,当属【酣睡】。 【酣睡】:如果中途没有被人唤醒,时长固定为四个时辰。 第三章 广力菩萨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次日。 四个时辰的睡眠之后,王鲤准时醒来。 每次固定时长的【酣睡】后,也是王鲤感觉自我精神与身体状态最好的时候。 起床洗漱换衣,王鲤与净缘一同来到白龙寺门口告别。 “每日药浴与汤药切勿遗忘,以免留下隐患。”净缘临行前仍不忘叮嘱。 王鲤颔首。 “清妄师叔赐予的百草丹我已为你分成十份,每三日吃一颗,莫要多吃,欲速则不达。” “好的。” “你持我之令,寺中大部分地方皆可去得,但后山塔林与各处禁地千万不要乱闯。” “嗯。” “最好是待在竹林禅院,闲暇时练剑、读书,若有人来访,你便将我之事如实告知,我至多十日自能回返。” “好。” “你……” “净缘!!” 净缘还要再说,背后不远处法号“清妄”的老僧已经开始催促了,他只得收声轻叹,轻轻揉了揉王鲤的脑袋。 这要是颗光头该有多好啊! 王鲤抬眼:你是不是在想什么不礼貌的事情? 净缘哈哈大笑:“回去吧!” 王鲤乖乖点头,目送两人下山。 由昨日之言,可知二人是要去降服妖邪,王鲤其实也想见识一下这个世界的妖怪,主要是批判地看一看狐妖、兔妖之流。 可他自知如今身体还弱、年龄尚小,一时之内,恐怕降服不了那等可怕的妖怪。 还是留待来日吧! 待到那两个背影消失于林间,他的嘴角蓦然扬起。 转手从怀里掏出一块圆形令牌,一面写着净缘二字,另一面雕刻着一条白龙。 白龙寺,当前以“净”字一辈为中流砥柱,净字辈僧人多为各堂主事之人,往上的“清”字辈是住持和各大长老,净字之下的“真”字辈人数最多,但入门时日未久,多在潜心修习佛法。 王鲤自上山以来,时刻追随在净缘身后,居于竹林禅院之中,到如今也不识得几个本该与他一辈的真字号的僧人。 以净缘僧人的身份令牌,这寺中确实少有王鲤不可去之处。 转身入寺,诵经之声不绝于耳。 此时白龙寺僧众皆在做早课,只有王鲤一人自在行走。 拜过弥勒佛,穿过前堂,进入大雄宝殿。殿中金柱高举,空气清冷,檀香扑鼻。 释迦牟尼佛结跏趺坐,金身耀眼,迦叶、阿难分侍左右。佛祖背后,有坐南向北的观音、文殊、普贤三大士。 大殿两侧,又有其余诸佛、菩萨和十八罗汉等,面容各异,栩栩如生。 来自各处的早课诵经声传入大雄宝殿后绕梁不绝,身处其中,莫名神圣,直令人不自觉地便想要拜伏其下。 王鲤微笑着在各处上香,心中说不上虔诚,但也谈不上对迷信的轻忽。 净缘能把金钟罩练出特效来,那说不定这些佛陀、菩萨和罗汉皆有真身所在,既然是客观存在,那也说不上迷信了。 他更犯不着将以前对佛教的了解和恶感等翻出来,以此展示自己的不同。 据他所知,白龙寺本身是不错的,僧众皆有耕作,大多自给自足,就连净缘和尚自己,也在修行之余照顾着好几亩田地。 穿过大雄宝殿,后方还有诸多殿宇。他一路直行,最终来到一座白色大殿中。 殿上供着的是一位青年,一身银白龙袍,头生双角,双目宛如黄金铸就,手持双剑。左侧,一条银白真龙;右侧,一匹白马神骏。 八部天龙广力菩萨。 也是白龙寺的来历源头。 相传,不知多少年以前,这位八部天龙广力菩萨于修成正果后回转西海,途中见此地风景宜盛、似有佛光天成,遂从天而降,传经布道。 当时的皈依者在广力菩萨化为白龙离开后,便在此地营造了一座白龙寺,历经无数岁月,几度沉浮,传承至今。 王鲤也给这条小白龙西海龙王三太子上了三炷香。 寺庙的确是好寺庙。 要是这白龙寺里,没有白龙化马取真经的传说,那别说这个寺庙,整个世界都是极好的。 回身跨过门槛,王鲤循着记忆直接来到藏经阁。 在大部分寺庙中,藏经阁都是重中之重,白马寺也不例外。 藏经阁门口,一位法号清池的长老僧人常年坐镇于此。 无需思索,王鲤直接认定这位清池长老是高手中的高手。 约等于天龙八部中的扫地僧。 于是,他提早将净缘的令牌握在手中,在清池长老慈蔼的目光注视下快步上前。 “长老,弟子想进藏经阁一观。”一边说着,一边将令牌双手奉上。 然而,清池长老对他手中的令牌视而不见,只是笑吟吟地看着王鲤本人,目光仿佛肌肤,直接观入他的血肉骨骼,乃至心灵魂魄。 王鲤浑然无所察觉,但他及早给自己添加一个【静心】状态,所以此时的压力、心虚等等都无法动摇他的内心。 不知过了几息时光,清池长老缓缓颔首,抚须笑道:“好心境,净缘果真有好缘法。” 王鲤微微抬头,眼神澄澈无比。 见此目光,清池长老的和蔼之情更甚,大概,他也知道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挥了挥手:“进去吧,如遇阻拦,莫要强闯,更莫要损坏。” 王鲤行礼,【真诚】致谢:“弟子谨记,谢清池长老。” 清池长老眼中含笑,目光随着他的身影而转动。 他移步向内,未有异样,只因身后那目光明显得不加掩饰。 这位清池长老和净缘僧人关系匪浅,他早就从净缘口中深知王鲤的不同,于是便和净缘僧人一样,总想着拉他剃度入门。 这算什么? 自己淋过雨,就总想着把别人的伞也给划了。 推开门,晨光先他一步抢入其中,照亮了阁楼内一排排书架。 跨过高高的门槛,房门轻缓地关了起来。 藏经阁外,清池长老脸上保持着笑呵呵的模样,似乎打算在王鲤身上看个小笑话。 王鲤缓了口气,刚刚迈开一步,藏经阁内非同一般的寂静蓦然降临,枯寂的晦暗霎时笼罩心灵,尚未等他反应过来,紧随其后,便有无穷无尽的梵音诵念一息间毫无预兆地全部灌入脑中。 有的声音在某个音量时属于天籁,可若是音量过大,那就成了噪音。 而此时此刻灌入王鲤脑海的,便是本就数之不尽、且音量十分巨大的噪音,它们层层叠叠、无休无止地交织在一起,仿佛直接在灵魂深处炸响开来,一瞬间便令人头昏脑涨,头痛欲裂。 迈出的脚步踉跄,王鲤差点向前扑倒。 千钧一发之际,尚存的理智顷刻间做出了选择。 【空寂】。 须臾间,错综交织的杂乱声响突然缓和,不只音量变得舒适宜人,连同重叠的诵经之声也突然层次分明了起来。 脑中瞬间清晰,王鲤赶忙站稳。 佛音犹然在耳,可他脸上的痛苦却消失一空,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宁静、安定。 藏经阁外,老和尚的笑容也蓦然顿住。 第四章 经中悟法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站在藏经阁中,王鲤并未着急。 他缓缓转动脑袋,眼眸微阖,侧耳倾听。 脑海中的诵经之声并非一般大小,偏向某个地方的时候,某一部经文的诵念声也就相应地清晰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进入藏经阁,也是第一次“听”到诵经之声。 【空寂】,是王鲤在竹林禅院中听净缘诵经时,偶然捕获到的一种状态。 那时的净缘见王鲤,入药浴而不痛,食汤药而不苦,练剑术而不疲,有忍性、耐性、定性。 多番言语劝导引其入门而不得,于是不惜使劲浑身解数,非要让王鲤甘心情愿地剃度出家不可。 那一天的净缘,周身佛光四溢,梵音经文流转不息,陪伴他多年的木鱼都快被敲烂了。 王鲤对此非常感动,也以【专注】的状态表现出十分的配合。 剩下的九十分,在净缘耗尽全身气力差点儿昏过去后,默默地为自己加了一个【静心】。 也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加之净缘的全力输出,使得王鲤得到了这一个于佛门修行中极其重要的“心境”。 它的出现,比天边一闪即逝的流星更加迅速,比烈焰中升起的火星更快泯灭,好似沧海桑田流转间微不起眼的一念。 【空寂】:无诸相曰空,无起灭曰寂。 不着世间如莲华,常善入于空寂行。 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即无诸相。 王鲤以【空寂】行于藏经阁中,目光所致,一本本佛经各显神异。 有的经书诵念之声广大如海,仿若灵山诸佛、菩萨、阿罗汉一同显现,有的则是一名禅坐的慈悲老僧,有的是怒目降魔的威猛金刚。 还有些经文,须聚精会神才能听得真切,或声如蚊蚋,或断断续续。 而更多的经书,则是在空寂状态下毫无反应。 区区片刻,王鲤已觉头晕目眩,这是精神消耗极大的表现。 他蓦地仰头,旋即快速奔跑上楼。 三楼到四楼,无形的空气墙将他拦住。 暗道一声小气,他不作二想直接回头迅速在三楼内搜索起来。 不多时,目光锁定一部经书,王鲤赶忙停下【空寂】。 霎时,他只觉唇上一暖,温流涌动,抬手轻轻一擦,鲜血入眼。 他急忙仰头,先是取出一枚温养精力的丹药囫囵咽下,而后转手入怀掏出绢布,忙活半晌,这才止住鼻血。 藏经阁外。 清池长老先是如同见鬼一般怔怔地望着阁楼一层,眼中金光涌动,目光紧随楼内王鲤的身影转向二楼。 而看到王鲤鼻中流血,他立时眉头紧蹙,脚下一动,似要出手相助。 然而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一时的冲动,遂停步不前,一只手还保持着微微抬起的姿势。 顷刻间稳定心神,清池老僧重新站好,双手合十,口诵阿弥陀佛。 当他再度朝阁楼内投去目光,只见王鲤已经捧着一本经书,专心致志地翻看阅读。 清池老僧目不转睛。 半晌,他忽又自哂一笑。 转身回到自己的草团上,垂首默念。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 王鲤端着这部外皮朴素甚至有些破旧的《妙法莲华经》。 妙华莲华经,亦称法华经,共七卷。 王鲤手中所持,为第五卷。 其余六卷就摆在这第五卷旁边,但那六卷却没有如第五卷般传出广阔浩大的佛音。 取消了【空寂】状态,王鲤没有如刚进来那样被恼人的噪音侵袭,同时也不再能够听到经书中传来的梵音。 【专注】【静心】双重加持,这部佛门经典很快被完整地记忆下来。 合上经书,王鲤微微闭眼。 净缘师父曾言,佛门一切修行之法尽皆囊括于经典之中。 有资质极高的佛门弟子,能以凡人之身,凭一己之力,从佛门经典之中自行悟出真正的修行法门。 初听闻时,王鲤只当他自吹自擂,为引诱自己出家而刻意抬高佛门。 此时,他却是信了几分。 不过,结合方才的见闻,王鲤认为净缘师父所言应当也有隐藏,并非那所有的经典都能用来悟出修行法门。 至少,也得是那些在【空寂】中能听到佛音梵唱的经文,方能用来领悟真正法门。 而这种经典,在藏经阁中虽然数量并不少,可实际上的质量却天差地别。 要是凭借那些断断续续、声如蚊蚋的经文,恐怕耗费一生也悟不出什么东西来。 越是往上的楼层,传出佛音的经文越多,声音也越发清晰明亮。 尤其是方才匆匆一瞥,在藏经阁最高的楼层上,王鲤仿佛真的“听”到了西天灵山大雷音寺。 白龙寺果真有宝贝。 可惜要是不出家的话,恐怕白龙寺任何僧人都不会允许他上去。 只是,凭借一本佛经,如何悟得修行法门? 王鲤陷入沉思,经文在脑中不断流转,心灵融入手中佛经,一时遁入神游。 许久,王鲤回过神来,眉头微蹙,嫩脸上浮现忧愁之色。 这佛法的感悟倒是有了,可是,说好的修行法门呢? 藏经阁外,清池老僧又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他手掐佛印,观照整座藏经阁楼。 刚才王鲤的表现已经彻底赢得了他的喜爱,藏经楼中典籍众多,饱含历代僧人心血,经楼内也自然汇聚了诸多意念,交织混杂。许多僧人,都会在第一次进入藏经阁时受到冲击晕倒过去,哪怕有修为在身,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也难免要吃个暗亏。 这本身也是藏经阁的一种防御手段。 然而,方才王鲤仅是一个踉跄就迅速调整过来,而后神情自若,心神安定。 可见其神魂强度、心性心境皆非凡俗,甚至远胜寺中部分僧众。 他对王鲤的目的自然是清楚的,也正是如此,他才笑得更加开心。 想从经书中悟出修行法门,哪有那么容易? 白龙寺上一个做到这件事的人出现在上千年以前,后来当了住持,而那一辈僧人留下的底蕴,直至今日依旧使白龙寺受益。 当然,即便王鲤做不到,也并不影响清池老僧对他的看法。 “嗯,稍后等他无功而返、空手而回,贫僧适时出手,定能将他引入佛门。”想到此处,清池老僧笑意更深,美滋滋地抚着花白的胡须。 阿弥陀佛,净缘师侄,你很快就要多一个师弟了。 …… 王鲤在阁楼中思索半晌。 随后口中含着丹药,一手拿绢布,一手持佛经。 【空寂】! 一念即起,瞬时佛音入魂。 整座藏经阁中诸多经文声层次分明,王鲤聚精会神地投入到手中的《妙法莲华经》,一时间其余诸多佛音统统消逝,唯有《妙法莲华经》音犹在耳。 这一刹,王鲤忽觉此身所处迅速变幻,从这古拙的藏经阁楼,穿越万千时空,陡然间来在了一座山巅宝刹。 此山佛光笼罩,云霞蒸腾,一座金殿巍峨耸峙,一名高僧团座于诸佛、菩萨之下,双手合十,眼眸微阖,慈悲诵经。 王鲤就坐在他面前。 高僧口中,金色的经文汩汩流淌,飞跃空间后缠绕着王鲤的身体不断飞旋。 而身处空寂状态下,王鲤的一切念头全然沉浸于此,没有半分走神。 少顷。 《妙法莲华经》第五卷由高僧诵念完毕,那漂浮旋转的金色经文已然将王鲤彻底笼罩。 紧接着,这些金色经文突然向内收缩,顷刻间灌入王鲤的身躯。 他突然间获得了内视之力,眼看着这些经文注入、消解、融合,所至之处,一条条经脉被迅速而有序地点亮。 与此同时,藏经阁内。 伴着金色经文的融入,王鲤那笼罩在灰色僧袍下略显瘦弱的躯体之中,突然缓缓向外飘出一片花瓣。 这片花瓣十分饱满,内里由乳白色向粉红色过度,外层又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芒。 有一便有二。 紧随其后,越来越多的莲瓣相继涌出,听他们在空中无风自动、轻盈飘扬,金光逐渐密集,衬得那灰色的僧衣、嫩白的脸颊好似都被镀上了一层金粉。 藏经阁外。 清池老僧再度猛然起身,回过头来,眸中金光乍放,离体三尺不灭。 他的目光穿透阁楼,牢牢锁定在王鲤身上。嘴唇止不住抖动,声音抑不下微颤:“贫僧……可能真的见‘如来’了!” 第五章 步步生莲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清池长老身后,不知何时突然又出现了数名僧人,随后更有道道光影相继赶来。 只因那原本朴素古拙的藏经阁外,此时竟已亮起点点光芒,灿若繁星。 清池老僧第一时间收摄心神,表情平复,微微转头两侧斜睨,道:“你们这是作甚?此地素来由贫僧看管,眼下无事,诸位且去吧!”说着,大袖一挥就要赶人。 此时,他身后站了七位老僧。 加上清池长老,净缘那外出游历的师父,以及早晨刚带净缘出去降妖的清妄,便组成了如今白龙寺最强的十大高僧。 白龙寺隐迹深山,不求显圣于世,凡人路过不见,如今弟子门人数量堪堪破百,有十位高僧坐镇已是十分了得。 清池老僧身后七位僧人里,站在最中间的看起来也最老迈,身形也显得有些佝偻。 不过,他身边几位老僧却在清池开口后纷纷将目光投向了他。 这位便是如今白龙寺的方丈:清正大师。他笑眯眯地上前按住清池的手臂,皱纹堆积的眼眉在笑容绽放后几乎仅剩下一条窄窄的缝隙。 清池一回首看到他的笑脸,心头就不由自主地一跳。 清正大师的声音倒是清晰,气息也十分沉稳:“师弟勿急,莫要犯戒。” 清池立时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我哪里急了……我是出家人,能犯戒么?”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佛法无边”,什么“弟子”之类,引得众僧人都哄笑起来,藏经阁外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好一会儿,眼见清池真的有些急了,清正大师便压了压手,大家很快就安静下来。 旋即,清正大师也放眼望向已经闪烁起实质般金光的藏经楼。 此时,藏经阁远处也已经汇聚了诸多僧人,他们也被异常的光芒所吸引,那些中青年僧人大多是净字辈,跟随在他们身后的少年小和尚们都是真字辈。 他们惊异地望着藏经楼,又见八大高僧汇聚,于是踌躇不敢上前,只能远远地边看边发出小声的议论,而听他们的话,大多也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有一两个净字辈僧人似乎有所发现,但也只是震惊地观望,不敢轻易言说。 清正大师看起来和凡俗老朽没有区别,眼眸也不似先前那位清妄老僧般明亮凌厉。不过他的瞳孔里,也依旧映出了那被莲瓣纷纷扬扬包围的身躯。 王鲤此刻的脸色尽显苍白,双颊上的婴儿肥也变弱许多,整个人仿佛直接瘦了一圈儿。 见此,清正大师抬起臂膀,干枯如木的手掌屈指一弹,一点黄光陡然射出,无形地穿透藏经楼,径直打入王鲤的身躯。 顿时,这点黄光向内收敛,促使当中包裹的丹药迅速分解融化。 王鲤的脸色顷刻间浮上一抹潮红,被消耗的精神与气血同时得到了极大程度的补充,脸颊也肉眼可见地重新丰满起来。 与此同时,环绕周身的莲花花瓣加速旋转,搅动起呼呼的风啸,稠密的金芒转眼似乎化作一枚椭圆形的巨茧。 但见其光芒仿佛呼吸般缓慢闪烁,一个顿止之后,猛然破茧而出。 霎时。 泛着金光的藏经阁中突然向外迸发出万千莲瓣,它们飘飘扬扬,莹莹随风,恍然间整座经楼都被遮掩起来,盛景一时美妙至极,引得远处的小和尚们忍不住发出连连的惊叹。 楼内,王鲤也蓦然醒转。 停下空寂,方才体内那股突然出现的药力尚未吸收殆尽,此刻便沿着被经文点亮的经脉徐徐流动,继续散入他的四肢百骸。 低头瞥了眼经书,脸上不禁露出一抹笑意,但这笑容很快收敛而起。 起身,刚刚踏出一步。 脚掌与地板的接触点,忽然涌出一朵缓缓旋转的青莲,此莲花有形而无质,两息之后才慢慢消失。 王鲤睁大眼睛,愣了愣,抬起脚又迈出一步。 同样地,又一朵青莲衍生。 停顿片刻,王鲤将体内被点亮的经脉梳理一遍过后,尝试着再踏出一步。这时,便没有青莲出现了。 暗自松了口气,他将经文放归原位,转身下楼的时候,【静心】令他心神宁静,脑中同步思索着该如何应对。 他当然看不穿藏经楼外的景象,可是刚刚突然进入体内的那枚丹药意味着他已经被人发现,还有破茧后冲出阁楼的莲花瓣代表他可能在寺中所有人眼前都无法隐藏。 不隐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所谓藏拙,要么是用来阴人,要么是防止被人阴。在白龙寺,应该没有喜欢阴人的僧人……吧? 主要的麻烦,是如何在保证自身安危的前提下,拒绝出家。 听说,佛门有超强的度化之法,只需一句“与我有缘”,不管是人还是宝物,都会被带走。 白龙寺给王鲤的第一印象很不错,但他仍不确定除了净缘师父外,其他人是否也没有继承那位佛母的绝学。 来到一楼门口,王鲤轻缓地吸了口气。 吱呀~ 饶是有所准备,王鲤也仍被推开门后的场景吓了一跳。 八个老和尚,都是净缘师父的师伯师叔,按照净缘师父的说法,他们都是白龙寺的“镇寺之宝”。 王鲤暗暗吸了一口凉气,不过面色始终淡然。 跨过门槛,他加快步伐上前,合手躬身:“弟子拜见诸位师祖!” 八位老僧俱是面带微笑,神态慈蔼,纷纷点头。 方才是看到了王鲤绝佳的天赋,眼下却是见着了王鲤如水的心境,对于这八位阅历甚丰、佛法有成的高僧而言,后者有时甚至比前者更为重要,在佛门中,苦修多年无所得、一朝顿悟直上天的例子从不少见,因此,他们的目光中皆有不加掩饰的喜爱。 清池长老亦是如此,不过他对王鲤的了解却比其他几位更多一些。于是,他笑容更浓,当先一步走上前来,伸手扶起王鲤,道:“净缘师侄离寺之前,言说将你交予贫僧,当时贫僧尚有不解,现在贫僧明白他的意思了。自今日起,你的法号便唤作净……” “且慢!” 千钧一发的喝止声中,一位老僧站上前来,他的长相和王鲤见过的清妄老僧颇有相似。 “清池师兄,何故妄言?” 清池笑容略微一僵,回过头来,面色不喜地扫视一圈:“清河师弟,还有诸位师兄,尔等热闹看完了,人也见着了,那就赶紧回各自的禅房打坐修行,莫要打扰贫僧收徒。” 王鲤诧异地望向清池老僧光秃秃的后脑门,越看越觉得那里正在发黑。 同时,清池这几句话也引起了公愤。 “师弟,你犯戒了!” “师弟,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师弟,此子与我有缘!” “师兄,要点脸吧!” 第六章 天生佛子(新书启航求月票!!!)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清池愤愤地注视着让他要点脸的清河师弟。 王鲤则默默地瞥了一眼那位说出“此子与我有缘”的老僧。 这话,当真耳熟,也叫人莫名地心跳加速。 有那味儿了。 清池看着七位僧人一动不动,于是直接拉起王鲤的手臂,默不作声地就要离开。 此时,方丈清正大师又出面了。 “师弟。” 只一声轻唤,清池便不得不停住脚步,乖乖的应声:“师兄有何吩咐。” “都随我来。”清正方丈说罢直接转身。 其余人纷纷笑看清池,清池一一瞪了回去,这才不情不愿地带着王鲤跟上方丈的脚步。 王鲤自知此时无法脱身,于是也懒得吭声,只是边走边想。 不多时,一群人来到白龙寺深处的禅房。 青砖碧瓦,难掩老旧。 七位高僧坐成一排,清池拽着王鲤不愿松手。 “方丈师兄,有什么话尽快说吧,师弟还有事在身,藏经阁也不能长时间无人看守。” 此言一出,其他僧人又是忍不住发笑。 那清河僧人虽然是清池的师弟,但反而是他最敢说也最能说:“师兄,你快放开那孩子吧,这里是寺庙,别叫人以为你在拐骗孩子。” “胡说!”驳斥一句,清池还是放开了王鲤。 紧接着,他又道:“事到如今,各位师兄弟也别藏着掖着了,贫僧直言在先,你们每一位都有弟子,唯独贫僧至今尚未收徒,所以,贫僧恳请诸位师兄弟,将这位弟子让与贫僧!”说着,他竟是面对盘坐的诸位老僧深深地拜了下去。 见状,清河僧人虽然连续怼了他好几次,可这时也不得不站起身来移步挪开。 无论如何,清池终究是他的师兄。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清池似乎认准了他的方向,又转身面向他。 清河只能不断快步走着躲开,待他一路如同小跑一样来到门口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喝道:“师兄莫要欺人太甚!” 清池抬头,面容戏谑:“师弟何出此言?” 王鲤在旁边看着,将自己先前对清池的判断直接敲得粉碎。 第一印象果然是会骗人的,这哪里是什么扫地僧,分明是个无赖僧! “师弟,让与不让之说毫无道理,投入何人门下,该由他自己来抉择。”出声的这位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说过“此自与我有缘”的老僧。 清池瞬间回头:“清江师兄,寺内就属你徒弟最多,何苦还要与贫僧争夺?” 那清江僧人笑意不减,微微摇头,“贫僧何时争夺?不过是说句公道话罢了。” “好了。” 又是方丈出声。 清河这才重新坐了回去。 方丈:“清池,你也来坐。” “是。” 八位老僧坐定。 方丈终于看向王鲤,和蔼地说:“孩子,你可愿入我佛门?” 闻言,清池顿时着急起来,他与净缘交好,深知王鲤不愿出家,于是刚才趁热打铁想要直接收徒,却被几位师兄弟扰乱。眼下王鲤恐怕已经清醒过来,方丈师兄再这么一问,岂不是又要没戏? 八位高僧,同时注视着王鲤。 终于有人愿意问我的意见了! 王鲤心中不禁感叹。 从他走出藏经阁到现在,这群老和尚居然就只让他说了一句话。 不过,王鲤面对眼前这位老迈慈祥的方丈却不敢有所不敬。 白龙寺是修行之地,虽然门人稀少,比不得那些大宗大派,可也非凡俗寺庙。身为白龙寺的方丈,清正大师绝非等闲之辈。更何况,清正大师那眯眼的模样,总会让王鲤想起上辈子的某句话。 他没有急于回答,而是故作思索之状。 见此,清正方丈并不着急,反而转头看了看两旁的师弟,又说起另一件事来。 “诸位师弟可知,要想经中悟法,该有哪些前提?” 闻言,几位僧人心中有所明悟,将目光从王鲤身上挪开,先后作出回应。 而王鲤也从他们的交流中得到了答案。 由佛经之中,悟出修行法门从来都不是虚言。 只不过,净缘僧人说的不那么全乎,甚至完全没有沾到重点。 首先,是王鲤已经发现的:并非所有经文都能用来领悟真正法门。 那些没有佛音梵唱的经书背后,抄录之人也许是一个刚刚剃度的小沙弥,也可能是一个凡俗信众。这样的经书虽然文字没有错漏,可那真正的法门并非简单藏于横折撇捺或字里行间当中。 唯有那些独显神异的经书,或由经年苦修的僧人秉持心念书成,或由大德高僧以精深佛法加持,甚至是那些已经修成了果位的大能注入佛韵,才能有王鲤“听”到的那些或大或小、各不相同的异象。 此一步,便已经将诸多僧众排除在外。 盖因此类经书十分稀有,向来传承有序,外人无法触及,僧人也难得一见。 其次,就算真有一、两本佛韵经书意外流传于世,也很难被轻易看出异常,如同王鲤现在所持的《妙法莲华经》第五卷,哪怕是在这白龙寺里不也是未曾受到重视,多年来只是和其他六卷普通经文摆在一起么? 最后,即使有人发现了这一卷经文的独特与珍稀,也并非抱着它没日没夜地苦苦参悟就能领悟法门。 世间万千佛门耸立,流传至今无可计年。 此类经书稀世少传,但诸多寺庙或多或少也有继承。 而在如此条件下,历年来,也未曾听闻佛门中时常有人从佛经里悟出修行之法门。 那些修行多年已有所成的僧人,倒是能够花费时间从中慢慢提取出法门来,可这般作为却已经不是“经中悟法”的范畴了。 换言之,经中悟法所言非虚,佛门妙法确有其事。 然而,于绝大多数佛门僧众及修士而言,现实仍旧无比明确—— 经是经,法是法! 否则,这偌大的藏经阁也没必要分出不同楼层,将不同典、籍、经、法分别置于不同区域,并且限制某些楼层的出入。 一番交流过后,王鲤身上又汇聚了众僧的目光。 清正方丈缓声道:“经中悟法,首先需要参悟经之本意,而后定心入空,与经韵相合。若是凡人,自然按部就班,若是修行有成,必须返璞归真,以凡人之心参悟。说起来,凡人反而比修行中人更有优势。可经韵偏偏自晦不显,凡人既然都无法察觉,又如何能够体悟呢?” 这便是自古以来少有人能够完成经中悟法的最大原因了。 “不过,凡事皆有例外,千年以前,玄信祖师仅入门三日,便于金刚经中悟出佛门真法,彼时梵音天降,金刚显身,数日而不绝。” 玄信祖师,千余年之前的人物,也是白龙寺距今活跃时间最近的一位传奇祖师,提到这位祖师,众僧面上皆是崇敬。 王鲤也跟着轻声诵念阿弥陀佛。 清正方丈:“王鲤。” “弟子在。” “世间佛寺万千,自古以来,便将能够经中悟法之人称作‘天生佛子’,此等人物,一旦出现,入门后必将得到全寺倾力培养,未来更可入西方佛门圣地雷音寺受我大教之传承,弘扬佛法,慈悲度世,功德天成,可证果位。 你,可愿入我佛门?” 这一次询问,显然与上一次不同。 虽然清正方丈语气不变,但又顺理成章地给王鲤普及了好处,虽然没有落到实处,可正因如此才更加引人遐想。 试问,身为凡人,突然得知自己居然是“天生佛子”,不但能得到整个白龙寺的倾力栽培,未来还能进入佛门圣地雷音寺,此间际遇,如何不令人心神颤动? 然而。 王鲤想到的更多,既然入门后能够得到佛门这么多的优待,那俗家弟子之说就可直接免去了,而且,未来再想还俗,那就真如做梦一般。 总不能让你吃干抹净后提上裤子转身就走,别人还笑吟吟地送你出门吧? 怕是要直接送你上西天。 所以说,清正方丈隐晦的提醒,反倒愈发坚定了王鲤的追求。 还是那句话:出家是不可能出家的! 那庙里的广力菩萨,时刻提醒他回忆起西游记。 西游里的佛门,无论是原著还是衍生作品,都算不得真的正经,还有脑袋里抹不去的封神演义,更让他对佛门敬而远之,哪里还能出家为僧将来自己送上西天雷音寺去?即便白龙寺给他的感觉尚可,可他真正认识的白龙寺僧人也只有净缘师父,至多加上一个清池。 旁人如何,尚未可知。 纵使再退一万步。 他上辈子还没结婚就草草结束了一生,好不容易再有一次机会,你们却又让我当和尚? 谁也别想阻止我娶老婆。 释迦牟尼也不行。 第七章 锻体先行(求月票)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半个时辰之后。 清池长老亲自送王鲤返回竹林禅院。 一路上遇到僧人,他们一边对清池长老行礼,一边又偷偷将目光投向王鲤,眼中俱是好奇之色。 转上山路,林木葱郁,只剩两人前后步行。 忽闻清池长老一声叹息,“唉,你已佛根深种,何必处处推辞?” 王鲤低着头亦忍不住翻起白眼,口中回应:“师祖,弟子只听说过情根深种。” 清池长老被噎得一时无言,只顾默默往前。 少顷,来到竹林禅院前,他转过身来,目光再度落于王鲤之身。 这回,他的眼神中除了喜爱之外,更多的是不舍。 方才在清正大师的禅房里,大家已经说得十分清楚:王鲤断不可能出家为僧,白龙寺也没有必要强人所难。 是没有必要,而不是没有办法。 清池和其他几位老僧都看得清楚,眼下王鲤已经完成了经中悟法,获得了真正意义上的修行法门,以王鲤的心境,未来成就必然高于目前的白龙寺诸僧。若是现在强行度化,那么未来当王鲤超越度化他的人时,自然会破掉对方留下的手段,届时王鲤如何作想犹未可知,很可能平白无故惹来大敌。 又或者,现在既然得不到,那就干脆毁掉? 这更不行了,这般做派不是佛门而是魔道,那等于直接给白龙寺八大高僧召来心魔。更何况,王鲤于藏经阁中悟法传出的异象早已为全寺僧人所知。 瞒不过自己,更瞒不过别人。 事已至此,最佳的对待方式便是顺其自然。 若王鲤事后想通,那么白龙寺当然万分欢迎;若他仍不肯出家,凭借白龙寺为其补足先天亏欠,又在寺中悟出法门,就自有一份香火情,也等于结下了因果。 白龙寺是小寺,修行的是禅法,与某些寺院截然不同。 清池现在看着王鲤,愈发感觉梦寐以求的弟子正在快速离他而去。 “男女情欲,不过小爱;佛法无边,普度众生,如此方为大爱。岂可忘大爱而取小爱乎?”清池突然有开口,神色郑重,颇有肃穆之感。 王鲤愣了愣,不知他为何还不放弃,便道:“既是爱,又何须偏分大小?世无小爱,则无众生,佛法独存,又度何耶?” 清池不假思索地说:“世间万事,有舍有得。为求佛法者,自当舍断情欲之念,谨守戒律。度人先度己,度己先度心。” 听到这里,王鲤直接放弃辩说。虽然他还能跟对方扯下去,可真要讲佛法、辩佛理,一百个他加起来也未必是清池长老的对手。 于是,他面色一转,分外委屈,苦兮兮地道:“师祖,弟子真的不想出家。” 清池顿时一怔。 不多时,他眨了眨眼,蓦然一笑,伸手揉了揉王鲤的脑袋,叹声道:“也罢,是贫僧着相了。回去吧,若有疑难,自到藏经阁前寻我。” 王鲤展露笑容:“是,多谢师祖!” 清池最后看了他几眼,轻轻一笑,转身离去。 目送清池长老的身影消失在山林之间,王鲤终于深深地呼出一口浊气。 终于解决了一大麻烦。 他原本想着,如果能够从藏经阁里找到修行之法,那就先隐藏起来,等到净缘师父回来后,再向其辞行。 未曾想,修行之法倒是找到了,可却在毫无自觉地突兀情况下地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在藏经阁醒来时,他就感觉这次想要脱身恐怕难了。 至少,以王鲤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打算去考量旁人的心理,他觉得自己突然从白龙寺得了这等好处,若立刻辞行离开,怕是真的会被废了,哪怕后续想走,也得让净缘师父帮忙斡旋。 不曾想。 八名高僧齐坐,以清正方丈为首,倒是直接就把话说开了,其余人虽然也有不舍之意,却自始至终没有为难。 这让王鲤对白龙寺的看法陡然拔高许多。 同时,也对清正大师口中所言的“禅宗”更多几分好感。 天下佛门源流相同,却又在经年累月的发展中分出了不同宗派。 白龙寺原先也并非禅宗,是在后期的发展中逐渐转变,由千余年前的玄信祖师彻底定为禅宗佛寺。 何为禅宗? 一言以蔽之:以无相为体,以无念为宗。 个中思想之玄妙非一时能解,但王鲤先前体悟妙华莲华经时所拥有的【空寂】心境,就正好与“无相”“无念”完美契合。 这些都是清正方丈所说,王鲤也因此而渐渐放下心来。 那眯眯眼的方丈再怎么也不至于在宗派核心思想上欺骗王鲤。 至此,他穿越而来先后忧心的三件事都得到了解决。 第一,身体。 经过一个多月的药浴和汤药,他早就好的七七八八。又有清妄老僧的百草丹,以及清正大师打入他体内的未知丹药,尤其是后者,当时在藏经阁中还没有注意,此时放下心来,他感觉连呼吸都感觉比以往顺畅、轻盈。 第二,出家。 净缘师父也是个妙人,他比任何人都更早发现王鲤的“特殊”,也十分想要收他为徒。不过净缘很少直说,也不同于清池老僧直接就要把生米煮成熟饭,他就是通过不断展露佛门的神异,以此吸引王鲤甘心情愿地拜他为师。 如今是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净缘师父回来之日,就是他离开白龙寺之时。 第三,修行。 这是一个不成问题的问题,因为如果可以选择,估计没有多少人愿意放弃修行的机会。不说长生久视,至少踏进门去,看一看那过去仅存在于幻想之中的不同风景。 回望过去,他谨言慎行,谨小慎微,在家时生怕别人发现自己的异常,出门时担心被坏人趁机所害,入山后不想平白招惹麻烦。 于是他压抑着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心,甚至克制着自己的本心,一切行为从简,万事以稳为主。 现在的一切,总算没有辜负他这段时间以来的隐忍。 眺望远方,葱翠苍郁,高山绵延。 风吹松涛衍碧波,云翻万里见苍穹。 回身,从怀里掏出钥匙,打开长锁,推开木门。 入内后,他估摸着也不会再有访客到来,过去一个月,清妄是唯一的来客。 于是关起门插上木栓,扭头回了房间,颇有些急切地查看起自己悟到的法门。 心念一动,视野顿时投入体内。 这是在悟法的过程中刚收获到的【内视】。 点点荧光闪耀,照亮了原本有些幽暗的空间,这些光芒附着在一条条经脉上,而这些经脉又彼此相交构成了颇为繁复的道路。 视角蓦然拉远。 只见,这些光芒似乎在他的身体里组成了一朵莲花。 《步步生莲》,既是功法之名,也是神通之名。 修炼到精深境界,一步一莲。 这指的可不仅仅是他在藏经阁内迈步时踏出的异象,而是一步一莲便能跨越空间甚至穿梭三千世界的大神通。 在悟法的过程中,他看到那名老僧一步天涯,一步海角,金莲绽放,佛光耀世。 按此法修行,如果没有佛法加持,那凝聚出来的便是不加修饰的青莲。 不过莲花的颜色仅是一种象征意义,并不影响功法与神通的威能。 真要比较,那王鲤只知道混沌青莲、造化青莲,还有功德金莲,孰强孰弱? 功法运转,光芒亮起。 一缕缕气息自天地之间吸入经脉,徐徐流动,贯通全身。 所至之处,皮肤、血肉、骨骼与脏腑皆被蕴养,来自后天的杂质,在天地灵气的沉浸与锤炼中,慢慢被挤压或洗涤着排出。 遥远的古时,诸天生灵修行的第一阶段名为“炼精化气”。 然而,历经不知多少个亿万年的变迁,天地灵气中逐渐混入了各类驳杂气息,这既影响了灵气的纯净,也让后天生灵沾染了更多的废气杂质。若再直接以炼精化气开始修行,难免事倍功半,甚至功败垂成。 于是,现世的修行之初做出了调整,需要先净化己身,同时锤炼一副强大的身体,为将来更进一步炼化纯净的天地灵气做好准备。 此乃当世修行第一境:锻体! 第八章 代师收徒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锻体没有层数,也没有前中后期。 因为体内杂质的多寡、多长时间能把杂质完全排除,本就是一个没有具体标准的过程。 有的生灵,本就出生于灵气旺盛的区域,甚至从其母怀孕开始,母亲食用的就是各种灵物,其降生之后,更不沾染半点凡俗之物,且自小便已经开始有意地锤炼肉身。 此类生灵,锻体虽不可免,但也只需要极短的时间。从几天到几个时辰、几刻钟,甚至更短时间都有可能。 只不过这种生灵终究是极少数。 更多的人,还是如同王鲤这般,生于凡尘,长于俗世,哪怕生在修行世家或宗门,从孕育之初到开始修炼,所需要消耗的灵物也不是寻常修士能担当得起的。 体内杂质稀少,身躯已有所成,那自然快人一步。反之,就只能慢慢地磨炼。 这个过程,无关天赋资质。 王鲤这具身体唯一的优点,就是跟着净缘师父练了一个月的剑法。 想来这也是净缘师父刻意为之,不仅是为了强身健体抵抗疾病,更是为了修行第一境做准备。 只是,练剑一月带来的加成实在渺小。 所幸他的身体已经调理恢复,否则以先天有亏的躯体,这锻体境恐怕过不了关。 可过往十多年的疾病仍然在他体内留下了诸多需要被清除的“杂质”。 这让王鲤的起步点又比其他人拉后了一大截。 好在,【静心】与【凝神】的双重加持,让他吸收与运转灵气的速度大幅加快。 一来一去,似乎又比普通人快了些许。 王鲤已经满足了,毕竟这本就不是和天赋相关的境界,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先前拥有的到底是怎样一具虚弱多病的身体。 这一修炼,王鲤直接坐到了夜幕繁星之时。 要不是肚子饿得咕咕乱叫,他还能继续下去。 醒来之后,他颇为惊喜。 因为在修行的过程之中,本身已经吸纳了灵气,让他的“特殊天赋”有了一个优先级更高的消耗品,使得【静心】与【凝神】两个状态并没有让他的精神与体力不堪重负。 这是个极好的消息。 他只是初入修行门槛,单位时间内吸纳的灵气就已经超越了这两个状态的消耗。 虽然这在一定程度上拖延了锻体的速度,可如果没有这两个状态,他未必能那么快速地吸收到足够支撑状态消耗的灵气。 两者本就是相辅相成。 起身下床,虽然盘做了大半天,可因为锻体的原因,他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反而觉得精神异常饱满,身躯轻盈灵动,仿佛一踮脚就能飞起来——这毫无疑问是种错觉。 钻进厨房,蒸了几个馒头,配着两碟咸菜,三两下消除饥饿,扭头钻进了净缘房间。 他取来纸笔,将《步步生莲》以文字夹杂图画的方式抄写下来。 小王鲤的笔法不错,他也继承了下来,否则他连握毛笔的正确姿势都不清楚。 抄录完毕后,他又回到床上开始打坐。 这一次,他先后分别尝试了多种状态下的修炼速度。 静心时,整体速度变慢,逐渐入不敷出。 专注时,与静心类似。 凝神时,灵气吸收速度比双状态下稍有降低,但整体灵气收入大于支出,可维持长时间修炼,并且因为少了一个消耗,锻体质量反而更高。 空寂时,灵气消耗暴涨,短短几息后灵气清空,直接消耗精神与体力,根本无法维持修行。 于是,王鲤加持【凝神】,继续修行。 这个过程里,他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容,这是发自内心的情绪展露。 …… 方丈禅房。 清正方丈与清池长老对坐饮茶。 “师兄,我太苦了!”清池长老皱着老脸,一手端着茶杯,一手还刻意抹了抹根本没有任何湿润的眼角。 吸溜~ 一口闷下热茶,茶杯重重放下,他又高声嚎道:“师兄啊!你说我的命怎么会这么苦哇!!” 清正方丈禅心早定,可面对这般作态,也忍不住眼角一抽。 “清池啊,你也是寺内高僧了,虽然禅宗讲究无相无念、见性成佛,可你这般举止,真是自性而生吗?” 他这一问,清池便是一愣。 “师兄。” “嗯?” “你怀疑我?” 闻言,清正方丈的眼缝都不由得睁开了少许。 紧接着,便听清池长老愈发不顾形象地嚎得更大声,说什么师兄弟毫无感情,又是活着不如死了,要去师父那里告状之类的话。 清正方丈直被他吵得头疼不已。 少顷,见他仍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清正方丈又是屈指一弹。 随即,禅房中仿佛荡开一道似有若无的浩浩佛音。 一时之间,所有声音同时消弭,房间中寂静得犹如虚无的混沌。 清池长老终于也在这样的环境下闭嘴了,因为他此时哪怕叫得再大声,也休想发出一丝声响。 “师弟,我知你早已明心见性,所以就不要再做那般姿态了,我知道你以前想收净缘为徒却输给了清海,如今又想从净缘手下将那个孩子收为徒弟。你的眼光的确非常好,净缘如今是白龙寺内净字辈僧人的领头羊,那孩子更是传说中的天生佛子。 可你要明白,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想怎么样,结果就会怎么样。我们今天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他既然不想出家,那我们也没必要勉强他,结一份善缘,留一份善果,白龙寺与其他寺庙不一样,我们不追求无止境的扩张,也不以扬名立万为先,白龙寺上上下下上百僧人,已经足够了。 师弟,我说这些,你明白了吗?如果你明白的话,就眨一眨眼睛。” 清正方丈刚刚说完。 清池长老的眼皮子顿时眨得飞快。 见状,清正方丈满意的微笑颔首,旋即解开了对清池长老的封禁。 “呼……大师兄,在你心里,我难道就是一个喜欢强人所难的人吗?” 清正方丈笑而不语。 可清池长老却也不愿意继续与他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于是直接话锋一转:“大师兄,你还记得我是带艺投师的吧?” “嗯。” 清池长老脸上又堆起笑容:“所以,他不想出家,只是不能继承白龙学的法门与绝学,但我身上另外一份传承应该是无碍的。” 闻言,清正方丈目光一顿。 他重新打量着清池,满是皱纹的眉头轻轻抖动:“你决定好了?” “没错。他的心境足够了,忍性、耐性和定性都是上佳,至少比我当年要强多了。”清池长老略带自嘲。 清正方丈不置可否:“既然不是白龙寺的传承,那你交给谁都是你自己的事,何必来问我?” “嘿嘿,话是这么说,可我不管怎样也在白龙寺待了那么多年,未免日后横生枝节,不如现在先跟你说一声。” “好,我知道了。”清正方丈一顿,又说:“不过,依我看,那个孩子极有主见,而且心思比同龄人要复杂得多。哪怕你不要他出家,他也不一定愿意拜你为师,毕竟你还是出家人,他极有可能心存疑虑。” “哈哈哈,这个问题我早就想过了!所以,我也不需要他直接拜我为师,我要代师收徒!” 第九章 诡异失踪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清晨。 深林之中,剑风呼啸。 王鲤第一次以自身最快的速度将半部伏魔剑施展出来。 不同于以往他在净缘教导时刻意放缓自己的动作,也没有以往因为身体原因而不得不慢慢悠悠地施展。 在高度的【专注】状态下,他没有再出现任何错漏。 纵使手握一柄轻盈的木剑,也仍然能听到凌厉破风后嘶啸的剑鸣。 步法、身法、气息、眼神一一相合。 一日锻体之功,他便已经感觉与昨日之自己相比有了极大的进步。 到得最后,浅褐色的剑尖倏然间笔直刺出,裹挟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在一道令人咋舌瞪眼的短促炸响后,径直插入了眼前一人环抱的树干之中。 碎屑纷飞。 没至木剑中端。 王鲤顿住身形,一息后转手迅捷地拔出木剑,剑身上淡淡的青烟袅袅飘扬。 只见,木剑两面留下不少摩擦痕迹,在与空气接触之后,慢慢显露出焦黑之色,有的地方甚至隐隐开始泛红。 吹一口气,那本将熄灭的红芒忽又耀眼起来,如同钻木取火前令人心神振奋的火种。 王鲤手腕一抖,粒粒星火抖落,在飘飞中迅速泯灭。 抬手拭去鬓角流下的一道汗水,他的呼吸虽然略显沉重,可目光却明亮摄人。 过去几个月的时间,他早就已经受够了来自身体的负担,甚至是拖累。 上辈子他虽然也只是几十亿人中的普通一个,可至少大部分时间里的身体是健康的。 说实话,小王鲤留下的身体,却让他感觉比自己上一世临死前的身体还要差得多。 不夸张地说,初来乍到的王鲤绝对是满心的忧虑,任何动作但凡幅度大一些都不敢尝试,生怕一个不小心,这身体就直接死给他看。 眼下。 王鲤终于从心理到生理,全方位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健康。 不敢奢望多么强大,只是健康就足够了。 提着剑,王鲤返回竹林禅院,给自己做了顿早饭,草草吃完之后,又转回房间开始盘坐,一副苦修的模样。 当然,修炼这事在他看来是一点儿也不苦的。 吸收以及搬运灵气的过程中,根本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虽然这个过程的重复率很高,就好像在工厂流水线上专门负责一个流程的机械式工作。 可对于王鲤来说这一切都非常新鲜,况且【凝神】的状态又能保证他不会突然分神,或是感到枯燥乏味。 …… 七日之后,白龙寺山门。 略显陡峭的石阶下,一道道身影从薄雾中穿出。 他们都是僧人,领头者正是前段时日里造访过竹林禅院的清妄大师,他仍是那副不怒自威、眼神凛冽的模样,大步流星,脚下生风。 不过,他身旁与身后却不见净缘僧人的身影。 入寺之后,他转头与跟在身后的僧人吩咐了几句,便直接脱离了队伍,一路快步走向白龙寺后方。 不一会儿,他来到了清正方丈的禅房外。 没有敲门的礼仪,他径直跨入其中,眼神迅速一扫,立时锁定了在蒲团上打坐的方丈。 肉眼可见的,他那足以叫人畏惧的目光突然柔和下来,棱角如刀削般的面孔竟也浮现出几分真正高僧应有的和蔼。 “大师兄!” 一声轻唤,清正方丈缓缓睁眼。 两人目光刚一对视,清正方丈的眉毛顿时轻轻一抖,手中转动的念珠也停了下来。 “出事了?” 清妄紧抿薄唇,鼻中传出沉重的气息,点头道:“是!大师兄,净缘他……失踪了。” 清正方丈眉头紧锁,沉思少顷,招呼清妄坐到身前,而后嘴唇轻动却不闻声响。 不一会儿,清池长老来了。 还没到门口,就已经听见他大声地说:“大师兄啊,什么是那么着急,我这几天刚准备好,正要去找那小子……”他声音忽然一顿,只因看到了清妄的背影。 眼珠子滴溜一转,他转而笑着跨过门槛:“清妄师兄回来啦?怎么不见净缘呢?他回竹林去了?” 清池长老的声音里隐隐有些担忧,若是早知道清妄除妖回来得那么快,那他这几天就该加快速度,至少先去找王鲤把名分定下来。净缘与王鲤的父亲相识,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关系比他清池要近得多。 于是,他从进门到坐下,目光都没有从清妄的身上挪开半分。 然而接下来听到的声音非但没有让他松一口气,反而令他神色大变。 “净缘失踪了。”清正方丈淡淡地说。 “什么?” 清池立时蹙眉看着方丈大师兄,旋即转头对清妄道:“师兄,怎么回事儿?” 清妄双手握拳,咬了咬牙,眼神中杀气顿显。 “在越城时,净缘师侄以金钟护卫城中百姓,贫僧带众弟子直扑那妖邪所在。”说着,他解下腰间系着的灰色布袋放在身前。 接着道:“降妖过程虽有麻烦,但整体而言还算顺利。可当我将此妖收服之后,却发现净缘师侄不见了。” “不见了?!”清池愣了一刹,随即面露焦急,“什么意思,怎么会不见了呢?” 清正方丈倒是颇为镇定:“清妄,你何时发现净缘失踪?途中可有出现过任何异常?” 清妄:“我将此妖收入此袋后,立刻就呼唤净缘师侄可以停下金钟,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我当即便察觉不对,立刻出去找寻,但直到净缘师侄留下的金钟彻底消散,也没有找到他的踪迹。随后我与诸弟子分散在城中,更邀请城主府相助,也没有查到半点儿线索。 另外,回来的路上我也在回忆,降妖之时,我亦时刻留意周边,没有发现任何妖气。于是我从头开始回溯,从净缘师侄随我下山开始,一直到开始降妖,整个过程中,只有一次他主动从我身旁离开。” 听到最后一句话,清正与清池的目光顿时紧紧盯着清妄。 清妄没有忙着开口,而是伸手在地面上一抹,一柄带鞘的长剑出现。 观其外表,无论是细纹如鳞的剑柄,还是雕刻异兽的剑镗,甚至连乌木作底、银铁嵌饰的剑鞘,都无一不制作得精巧细致。 不过,此剑一派崭新之貌,更无半点异样。 于是,两位老僧同时面露疑惑,等待着清妄给出答案。 “大师兄,清池师弟,这是下山之后,净缘师侄唯一一次脱离队伍,说是去给他禅院中的小子购置长剑。我回来时,专门去了那剑铺一趟,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只是帮他把这柄剑带了回来。” 第十章 世如苦海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那孩子不会有问题!”清池长老斩钉截铁地说,“他的来历我非常清楚,净缘师侄都跟我说过。” 清妄白了他一眼:“他也跟我说过,我当然不是说那个小娃娃有什么问题,我的意思是,下山之后,如果有什么事情能够关联到净缘师侄的失踪,那最有可能的,就是他这一次独自离开后,发生了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或者……被我们不知道的东西注意到了。” 此言一出,两位老僧顿时陷入沉思。 清正方丈很快说道:“清妄,你有什么打算?” “大师兄,你知道我修行的是八部天龙法,而我素来也更倾向于斩妖除魔,从来不善追踪寻查,所以在我遍寻无果后,便率众迅速回返,一来,我想知道净缘师侄此时如何,二来,希望能有更擅于此道的师兄弟出手帮忙。” 清正方丈颔首,闭目数息,再睁眼时说道:“暂且安心,净缘性命无虞。” 清妄和清池都松了口气。 清池紧跟着说:“两位师兄,要不要把清海师兄叫回来?” 清海,白龙寺十大高僧之一,也是净缘的师父。 清正颔首:“方才我已传讯,他还是没有回复。” 清妄皱眉:“大师兄,清海师兄四处游历,此时尚不知在何处,纵然回返,亦需不少时日。” “我明白。”清正顿了顿,而后说:“你去找清河,他擅长寻踪问迹,再找清灯,他能观风望气。你们三人一起,准备一番便下山吧。” 清妄想了想,没有更好的注意,于是点头应下。 见清妄起身,清池赶忙说道:“大师兄,清妄师兄,我也可以帮忙。” 清正却是摇头:“有心即可,但人多眼杂,反倒不便行事。” 清妄也说:“你要是有清河师弟的追踪本领,我就带你去。” 清池撇了撇嘴:“他也就会搜查追踪,实力差得要死,我是怕他一去不回。” 清妄却立时瞪眼:“你是觉得我与清灯师兄二人,还保护不了他一个?” 清池顿时不说话了。 清正笑呵呵地挥手,“莫要斗嘴,清池也是关心清河与净缘,你且去吧,莫要耽搁。” “净缘师侄我倒是关心,清河嘛……我是怕他拖后腿。”清池兀自辩解。 但清正与清妄却不理他了。 清妄告辞,雷厉风行地转身离去。 待他走远,清池才皱着眉头说道:“大师兄,净缘师侄他……” “好了,多言无益。既然性命无虞,那就尽快追踪寻找,我也会时刻关注他的状态。” 闻言,清池眨了眨眼,声音突然放低了许多:“大师兄,你是不是快要……突破了?” 清正不予回应,只是闭上眼睛。 但清池还是捕捉到了他满是皱纹的嘴角微微上扬的轨迹。 于是,他愈发放下心来,笑容立刻浮现。 抓起清妄留下的长剑,他也起身告辞。 两人走后,清正方丈手指一动,清妄留下的布袋解开,内里顿时冲出一团黑中带红的雾气。 这道浓雾脱困之后立刻转向朝门外激射而去。 但到达门口时,虚空中突然显露出金色的“卍”字符。 于是,便听一声凄惨的嚎叫乍起,浓雾体积骤减。 方丈诵经之声紧接着响起,于是浓雾开始忽散忽聚,形态不一,惨叫与怒骂交迭而起,但声音却是渐渐地低了。 那雾气的颜色逐渐变浅,内里隐约浮现一头獠牙突出、形貌可怖,腹部尤其硕大鼓胀的野兽。 …… 片刻后。 清池提剑站在竹林禅院门口。 正要敲门时,他忽地轻咦一声。 一道无形的波动从自他体内蔓延而出,很快便覆盖了整座小院。 王鲤凝神修行的模样完整地映在他的脑海中,而其周身快速涌动的灵气也难逃法眼。 “这小子好快的修行速度!” 暗自惊诧之后,他对自己的打算也更加满意。 脚下一点,老僧身轻如燕地翻入院内。 房间里,王鲤也察觉到了不加掩饰甚至略显刻意的外部波动,于是主动从修炼中醒来。 拉开门,他立刻便看到清池笑眯乐呵的模样。 王鲤瞥了眼木栓尚在的房门,不动声色地上前行礼:“弟子拜见清池师祖。” “哈哈,好!真是个识礼的好孩子。”清池的眼里似乎有光,而这番言语和举止也让王鲤颇为无奈。 “师祖过誉了,还请入内歇息。” “嗯,带路!” 引着清池长老进入正堂坐下后,王鲤又客气请辞转身,为他烧水泡茶。 清池全程一言不发,只是抚着短须,微笑地看着他点火扇风、左右忙碌。 若不是王鲤时刻保持静心,恐怕真的很难忍受他不加掩饰的眼神。 不多时,王鲤端茶奉上。 “师祖,请喝茶。” “好!” 老和尚应声接过,不顾茶水滚烫,咕噜噜一口喝了个痛快。 放下茶杯,嘶哈一声,嘴里热气蒸腾。 “好茶!哈哈哈!” 王鲤只能保持不失礼貌的微笑。 哐当! 一柄长剑放在桌上,清池将其推到王鲤面前。 “你的。” 王鲤眉毛微微扬起:“师祖?” “我帮你看过了,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铸剑师也不是凡人,足够你用了。” 王鲤仍站在原地不动。 清池见状,直接伸手,迅速将剑抽出。 霎时,房间内一道青光倏然绽放,耳畔也蓦地响起清脆悠扬之声。 王鲤眼眸一动,定睛看去。 只见,那剑刃呈淡青色,似乎正在自内而外地绽放着一层淡淡的青光。 随着清池转动手腕,平滑如镜的剑面上清晰地映照着周边一切,细腻如丝的锋锐剑刃也得以展露,那剑尖之处,仿佛始终有一点含而不放的寒芒敛于其中。 王鲤还没来得及看过瘾,清池却又转手将其插回鞘中。 清池:“这是你的了,以后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王鲤盯着剑柄瞅了一会儿,抬头问道:“师祖,这是何意?” 清池端起茶杯,“净缘给你的。” 王鲤稍稍放心,伸手小心翼翼地从剑柄轻轻触碰到剑鞘。 可不一会,他手上一顿,“师祖,净缘师父呢?” “他……他还有事,暂时不能回来。” 王鲤听出了他口中迅速掩盖过去的停顿,两条略淡的眉毛不禁皱了起来。 第十一章 结伴下山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师祖,请问,净缘师父何时能够回来?” “吸溜~嗯,短时间里,怕是回不来了。”清池喝了口茶,“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他没什么危险。所以,接下来的时间,你要是遇到什么困难,或者有什么需要的话,随时可以来找贫僧。” 王鲤微微偏头看着清池:如果没什么危险,真的需要刻意强调一句吗?直接告诉我他去干什么不就好了,哪怕具体内容不能说,讲个大概总是可以的吧?寻亲、访友,降妖、除魔,有什么不可说的? 清池不知他平静的面色下涌动的心思,只是报以慈祥的微笑。 半晌。 王鲤脸上也突然绽开笑容,他双手合十,躬身说道:“师祖,弟子请辞!” “嗯?” 清池脸上的微笑又一次僵住。 “你要走?” “是的,师祖,弟子前来白龙寺,本就是为了治病,如今一身顽疾已然痊愈,自然不好继续叨扰。” “这有什么?竹林禅院本就不和寺院靠近,你住在这里打扰不到任何人。” “师祖说的是,不过弟子如今刚满十四,以往从未远离家乡,如今在外月余,心中对父亲实在思念,还望师祖成全!” “这……你可以等到净缘回来嘛,他照顾你一个多月,你难道不想亲自和他告别?” “自然是想的。不过,弟子也十分明白,分离才是人世间的常态。所以告别也不需要仪式感的衬托,有心即可。再者,将来弟子还可与家人一同再上白龙寺,向净缘师父与白龙寺上下僧众表达谢意。” 清池双唇翕动,注视着面前弯下腰的王鲤,一时竟想不出什么理由来阻止他。 分离,才是人世间的常态。 这小子,说得真他妈好啊…… 他的眼中光影跃动,不止看到了王鲤,更好似看到了过往人生中一段又一段的分离场景。 静默良久。 他收敛笑容,沉声道:“山下危机四伏,我听净缘说,你家距离白龙山至少三百里,你一个少年郎,如何回去?” “路途再远,危机再多,有家,就有方向,也有力量。” “……”清池咂了咂嘴:“你不明白,那山下有鬼怪,有妖魔!” “弟子不怕。” “妖会吃人。” “死亦无惧。” 清池闻言,顿时不悦。不是因为王鲤一直反驳,而是因为王鲤对生死的蔑视。 他不认为这个年龄的孩子真能勘破生死,但王鲤又表现得不像是在说大话,这就意味着,也许过去常年多病的经历,让王鲤对自己的生命并没有那么重视。 这怎么可以? 他深深皱眉,毅然驳斥:“你懂什么生死?你见过真正的生死吗?这世间早就是一片苦海,白龙寺隐匿深山密林才觅得一线安稳,你何必偏要往那苦海而去?” 王鲤也不禁拧着眉头,我没见过生死?我都死过一次了! 他吸了口气,接着立刻反驳:“师祖,若世间真是苦海,那白龙寺纵然隐踪匿迹,也不过是无边汪洋里的一叶孤舟。待到潮来之时,山上山下,又有何异?” 此言掷地有声。 话落之际,清池是真的由外而内地愣住了。 房间里,老僧静坐,小子弯腰。 两人俱是一动不动。 又是许久。 清池突然站起身来。 “也罢,你既然下定决心要走,贫僧也没有理由非要拦你,否则与拘禁何异?” 闻言,王鲤慢慢直起腰来,眉间抚平少许,正要开口感谢,却听清池长老又说话了。 “不过,既然你父亲把你送来白龙寺治病,那就是将你的安危托付于白龙寺。如今虽然你的病已经好了,可如果放你一人回家,途中若是出事,那难免最终还是要怪罪到白龙寺头上。” 王鲤额头的沟壑忽然比刚才还深。 抬眼,只见清池又笑呵呵地说:“恰好贫僧今日闲来无事,静极思动,便陪你走上一遭!” “师祖……” “莫要多言,就这般定了!嘿嘿,贫僧看你如今也是归心似箭,那就且歇息一日,你也收拾收拾东西,明儿一早,我来寻你,送你回家!” 说罢,他也不给王鲤任何反驳或是婉拒的机会,快步流星地走了。 王鲤只得站在门口,怔怔地望着那老僧远去。 “净缘师父……怕是出什么事了。”心中蓦地想到这一点,王鲤丝毫没有了即将离开白龙寺的喜悦。 他回身坐到凳子上想了一会儿,条件不足实在难以判断,只能姑且将这件事放在心里。 净缘师父虽然住在竹林禅院,不与寺中僧人混居,但这并不代表净缘被排挤打压,反而证明了他在白龙寺的独树一帜。 王鲤因为藏经阁一事被称作“天生佛子”,可在此之前,净缘也差不多摸到了这个门槛。 换言之,净缘就是白龙寺青年一代最有天赋,也最快将天赋兑现成实力的领头羊。 这样的身份,白龙寺不可能对他遇到的困难视而不见。 相比于十大高僧,王鲤自身的能量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既然清池方才没有着急,那代表事情也许真的没有那么严重,起码是目前白龙寺可以解决的。 王鲤放下心来,起身提起桌上的长剑。 入手便是一沉。 这三尺三的剑,非常结实。 抽剑出鞘,幽幽青光再度绽放。 王鲤眼底泛起喜意,单是这外观造型,就已经深得他的喜爱。 单手持剑,略显沉重,他的身体虽然恢复,也已经开始修炼,但毕竟是少年人,而且锻体也不过才一日而已。 手腕缓动,剑刃青光亦随之流转。 倏地,剑影一闪。 桌子一角立刻飞了出去。 王鲤伸手轻轻在切面上摩挲,感觉异常光滑,没有半点毛糙。 再度秉剑观察,他在剑格下方吐出剑刃的一面找到了两个字:青霜。 随后又欣赏了许久,他才恋恋不舍地还剑归鞘,提着他返回卧室。 在白龙寺里,他穿的是僧袍,吃的是斋饭,住的是禅院。除了从家里带出来的几本易经,也没多少行李好收拾的。 把自己来时穿的那身锦缎衣袍、亮银发簪以及白玉之佩统统找了出来。 在山上,他穿着僧袍算是入乡随俗;下了山,他可不想继续被人看做有头发的奇怪小和尚。 说起来,穿越之后,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仅限于小王鲤的记忆,和这待了一个月的白龙寺。而小王鲤体弱多病,少有外出,他对世界的了解也绝大多数源自书籍。 所以,王鲤对这个世界的新鲜感和期待感一点儿也不低,哪怕白龙寺里真的供着那条小白龙。 接着收好几本易经后,王鲤盘坐修行,以【凝神】同步抵消着难以平复的兴奋情绪,等待着次日清晨的到来。 第十二章 物归原主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翌日,朝阳初升。 山中缭绕的晨雾尚未散尽,竹林禅院里却已经升起了袅袅烟火。 时隔一个月,王鲤终于能够正正经经地给自己洗一回澡。 换上了从家里穿来的锦衣,长发向上梳拢后盘结成髻,用一根笔直的金簪固定,腰间也重新系上了那块常年散发着温润气息的白玉。 与那朴素的灰色僧袍相比,这身衣服显然更加能够衬出他初显俊朗的外表与内敛却不平庸的少年英气。 王鲤看着铜镜中并不怎么清晰的身影,心中亦不禁有所感叹。 他当初醒来的时候,身上穿着的就是与这类似的一身锦衣华服。 只不过,那个夜晚,小王鲤的身体更像是被这套衣服直接笼罩起来,瘦削的躯体根本撑不出什么气质,仅有弱不禁风的羸弱。 抓起桌上的包袱斜挎在肩头,里面是易经和当时带上山来却无处可用的盘缠。 再提起长剑,这便是全部行囊了。 回首四顾,他睫毛微动,眼神似乎是要将这处简陋的居所印刻在脑海里。 少顷,深吸口气,迈步之时,目灿若星。 接下来将要开启和面对的,才是真正属于我自己的人生! 院门口,清池不知何时已经抵达。 看到王鲤出门,他的目光也不禁上下扫视,旋即笑道:“你这小子,不出家的决心的确很坚定。” 他指的是王鲤此时已经换掉了僧袍。 王鲤冲他一笑,快步钻进厨房熄了灶火,出门后又仔细检查了每一座房间的门锁,然后跨过院门,同样认真地上了锁,这才转身面对着一直等待他的清池长老。 对方笑问:“可以走了吗?” 王鲤先点头,后摇头。 只见他伸手入怀,掏出一叠折起来的纸张,奉到清池面前。 “师祖,临别之前,可否替我将这件东西交予方丈处置?” 清池好奇地接过,展开后,匆匆一瞥,面色微变。 他看着王鲤,眉头高高扬起:“你确定要这么做?别着急回答我,我先告诉你,你本来没有必要这么做,因为他们都视你为天生佛子,哪怕你不加入白龙寺,也绝对没有人会背地里算计你,更不会有人私自出手暗害你,因为那样做只会给白龙寺带来麻烦。 像你这样能从经文中独自悟出修行之法的人,自古罕见,但经年累月以来,各门各派也有不少此类天才。所以大家约定俗成的规矩就是,自行领悟到的,就只是你自己的,没有人会不认可。可你要是把它交给白龙寺,那未来说不定就会流传出关于你领悟到的法门破绽。这也是有前例可循的,你考虑一下?” 听他说完,王鲤也愣了愣。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经中悟法”的背后居然还有这种潜在的规矩。 不过,这愣神也不过就是几息的功夫罢了。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就不要临时反悔,否则伤害的不仅是别人的情感,也会伤害自己的勇气。 因为,在做决定的时候,你就得在自己能力允许的范围内,提前尽可能全面地考虑到所有后果。 所以,清池的提醒,早在王鲤做出决定以前就思考过了。 哪怕他并不清楚《步步生莲》究竟是什么等级和层次的修行法门,但是按照他的切身体验,应该不会太弱。 只不过他并不真正了解白龙寺,故而十分缺乏参照物。 可这并不足以构成一个让他藏私的理由。 白龙寺能在看到他“天赋”的前提下,仍选择放手让他自由选择来去。 那他自然也会提供一份力所能及的报答,不管是出家自由,还是治愈疾病、补足先天之亏。 需要明确的是,白龙寺与他王鲤之间,本可以不那么客气,白龙寺才是占据绝对优势的一方。 由此,王鲤在写下《步步生莲》之前就已经明确:白龙寺可以不要,他却不能不给。 于是他很快便微笑着回应:“师祖,弟子早已考虑清楚,物归原主,理当如此。劳烦师祖了!”说着,他又拱了拱手。 许是没有想到王鲤会这般洒脱,清池也跟着愣住。 “哈哈,倒是我小瞧了你!”说着,清池大大方方地展开纸张,将这部修行之法迅速阅览一遍,口中啧啧有声地说道:“不错,倒也不是什么普通货色,内里似乎另有乾坤,而且应该蕴含了一部上佳的步法……不对,是身法……好像也不是,啧啧,有意思!”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瞧着王鲤的面庞,似乎想要从中捕捉到一些什么。 不过他也只能失望了。 因为王鲤此时即便没有给自己加持任何状态,脸庞与眼神都没有浮现任何异样。 他始终保持着温润恬淡的笑容,像极了邻居家那个乖巧懂事从不惹祸的孩子。 清池抿了抿嘴,心里十二成的满意没有半分流露在外。 不过他对《步步生莲》的评价也并非刻意抬高,只是此时却并不是他悉心参详的好时机。 将这部法门记忆下来之后,他转手一挥,几张白纸立刻被金光包裹,旋即倏地朝寺院飞去。 “行了,我已经把他们送往方丈师兄的禅院,咱们……这就出发?” “好!”王鲤点头,眸中充满期待。 清池见状,不禁边走边叹:“哎呀,可惜!又要打破一个孩子对外面世界的向往了……” 王鲤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笑容不减半分。 下山的路,王鲤也是第一次走。 相较于当初被人抬上山时的光景,现在他已经可以独自踏过脚下十分陡峭的台阶,面不红,气不喘地一路来到山下。 这倒是让某个想要看笑话的老和尚又失望了一次。 来到山脚,王鲤转身抬头,入眼只见一片葱郁茂盛的山林,薄薄的雾气即将散尽,却也看不到白龙寺的任何一角。 回想当初第一次来到山脚下的时候,他也根本想象不到这座山林里居然隐藏了一座囊括上百僧人的寺院,甚至还不断怀疑那群护送自己的亲兵是不是走错了路。 其实,说他此时站在山脚,也并不十分准确。因为白龙山本来就不只是白龙寺所在的这一个山头,而是一片绵延数十里的巨大山脉,其形似真龙攀附,内里大部分环境与王鲤前世认知中的原始森林时分类似,在周边凡人的眼中,也算是一座不折不扣的神山。 如此一来,要想走出白龙山脉,最好是有熟悉道路的向导,否则极有可能半路迷失,说不得就要喂了野兽。 当然他现在不需要担心安慰,因为清池已经轻车熟路,步伐轻快地走出好一截了。 王鲤快步追上,心中也有了一些疑惑。 修行之人赶路,大多有非同寻常的“交通工具”。 要么是珍奇异兽,比方说仙鹤之流;要么是依靠法器,好似王鲤曾经见过净缘施法召出一艘飞舟。 又或者,是王鲤最为憧憬的御剑飞行! 可清池却丝毫没有类似的意思。 王鲤看着他的背影微微蹙眉。 此去一路归家,至少三百多里,难道真要步行? 即使是他自己一个人回去,都没做过这般打算! 所以,哪怕老和尚下一秒施展“灵气化马”,他也保证不会笑话的。 第十三章 剑诀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清池长老果然还是选择了步行。 王鲤甚至觉得,他极有可能是故意如此。 毕竟连净缘都能掏出一艘飞舟,那么身为十大高僧之一且镇守藏经阁的清池长老,不可能没有类似的宝物。 虽然,王鲤现在已经认定他并非是一位传统意义上的“高僧”。 不管是当时藏经阁一事,还是后来与清池长老的数次接触,都令他察觉到这位老僧的不同之处。 他和其他高僧根本就不是一个画风。 甚至…… 有些不像僧人。 黄昏下,小溪旁。 清池手里捏着一条烤得金黄流油的野鸡腿,看他的模样,似乎吃得比对面的王鲤还香。 王鲤捧着大半只野鸡,满手油腻,嘴里不停咀嚼着,竟然有些感动。 在白龙寺一个月的生活,他是真没有见过任何荤腥。 而他的身体也不允许他私自外出打猎,那时候本身也没有这些念头,只想着尽快恢复健康。 白龙寺的素斋味道是不错的,净缘师父的手艺也不差,可做得再好的素菜,也没有切实的肉类来得痛快。 人类进化到食物链顶端,不是吃素得来的,更不是为了吃素的。 他现在很能理解这句话。 眼看清池扔掉骨头,他转手又撕下另一条鸡腿。 清池却道:“够了,你自己吃吧,人老了,没多大食欲。况且,贫僧本来也不需要进食。” 那你还吃得那么香? 王鲤点了点头,自顾自地继续吃着。 辟谷,应该算是修行路上衍生的一个独特优势,但肯定不是锻体境能达到的。 等他吃完以后,起身去往溪边洗手,回来时,清池笑呵呵地招呼一声,两人并肩坐在篝火旁。 燃烧的木头不时噼啪作响,点点火星随之跳跃。 清池再度以深邃的目光审视王鲤,最终确实轻轻一笑。 “出门时,方丈大师兄说,我确实应该送你回去,毕竟你的天赋在白龙寺已经不是秘密,可能已经传到外人耳中也未可知,所以我应该保护你。大师兄也建议我,正好可以利用送你回家这段路上的时间,继续观察你,甚至可以设计一些关卡来考验你。” 闻言,王鲤脸上挤出无奈的笑容。 “师祖,弟子真的不想出家,至少现在不想……”顿了顿,他道:“如果弟子未来真的想要遁入空门,那白龙寺绝对会是弟子的第一选择,甚至是唯一选择。” 这已经是王鲤能够做出的最大的保证和退让了。 他确信自己未来一定不会出家,但这并不影响他侧面表达自己对白龙寺的好感。 只是,听完他的话以后,清池却拍着腿毫无形象地大笑起来,其声响惊得两旁山林中一片飞鸟振翅。 “哈哈哈,你还挺会说话,不过贫僧喜欢!至少你既对白龙寺有所感激,又不是那种不知变通的人。”话落之际,清池的笑声也突然停顿。 再看他的面孔,也忽地变得郑重甚至有些严肃。 “王鲤。” 被他直呼姓名,王鲤怔了一刹,旋即应声:“弟子在。” “嗯,贫僧……我知道你坚定不肯出家,白龙寺没有强求,我也不会为难你。不过,你的天赋有目共睹,既然白龙寺不适合你,那我倒是有一份独属于自己的传承,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王鲤眨了眨眼,一时不知他此言何意。 而清池也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打算,反而说起了他自己。 燃烧的篝火映照在他的瞳孔之中,跃动的火焰里,仿佛闪现出一幕幕回忆的画面。 “几十年前,我还没有出家,那时候我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我的生活,就是每天上天打柴,再挑进城里去卖,偶尔钓上几条鱼,能多换到几文钱,但我不敢乱花,必须仔仔细细地存起来。” “那时候,我娘病重,她不让我给他请郎中。每次悄悄把郎中带回来,她都要会把人家打出去,哪怕趁她睡着了请来,只要一搭脉,她立刻就醒。后来,她每天都把手腕裹得严严实实。这样一来二去,也没什么郎中愿意上门了。” “可我不愿意看她一天天消瘦下去,所以按照她的病症,找人开药。但她不愿意喝药。哪怕我跪在地上求她,说是就算不喝,药钱我也已经付了,总不能浪费吧?” “可她也没有搭理我,后来只要我一跪下,她也给我跪下……” “我没有办法,只能把买药的钱,用来买一些补品。但补品这东西,可比正经的药贵多了。我娘也慢慢发现不对,她开始变得挑食,但凡有她不认识的东西,半点儿也不愿意吃。” “我还想换着法子给她进补,但……她的时间不多了。” 清池说到这里,突然顿住。 没有哽咽,没有眼红。 但王鲤却仍然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悲伤,那是几乎忍不住从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中溢散出来的情绪。 王鲤没有着急询问,甚至没有注视着对方,只是与对方一同注视着夜间明亮的篝火。 “那天……我忘了具体的情况,只记得我刚打完两捆柴挑着下山,在半山腰遇上了那个人,后来我才知道,他已经观察了我一段时间,他那天是特意去找我的。” “他一见面就问我,愿不愿意拜他为师。我愣了一下,只当他是一位偶然路过的老先生,没说几句就告辞了,毕竟我那时还忙着要去卖柴。” “等我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发现他居然在我家里,而我那好几天不愿意或者说已经吃不下东西的老娘,那时候正笑呵呵地吃着一块肉饼,和那个老先生相谈甚欢。” “我当时惊喜极了,一番交流,才知道他用一颗丹药治好了我娘的病,我娘也催促我拜他为师。” “拜师的过程很简单,就是磕了三个头,敬了一杯茶,那茶还是我在山上自己采的野茶,味道……不说也罢。” “他没有让我直接跟他走,而是留下一笔钱财,交代我照顾好我娘,说是日后会再来寻我。我就一边按照他留下来的东西迷迷糊糊地练着,一边和我娘生活。那段时间,真是一段神仙也换不来的好日子啊!” “又过了三年左右,我娘走了。不过,这次算是寿终正寝。我还记得,她走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脸上满是笑容。” “第二天,他就来了。” “不过,我以为的修行路没那么顺利,他带着一身伤,把该传的东西传给我以后,就咽气了。” 到这里,他又是一个不短的停顿。 许久,清池接着说:“把他葬了之后,我慢慢走进修行的大门。后来也经历了很多事情,遇到了上一任的白龙寺方丈,他接受我带艺投师,我就成了白龙寺的清池僧人……”他瞥了一眼听得入神的王鲤,突然又笑了起来。 “嘿嘿,那个人传给我的东西,我也没练出什么名堂来,不过回头去看,东西的确是好东西,可能我资质天赋还是差了点儿,这些年守在白龙寺,我几乎真正达到了无欲无求的境界,心里唯一记挂的,就是替他把这份传承延续下去,总不能直接绝在我手里吧?你是个好孩子,天赋、心性都足够,品德……想来现在还不是个坏人,所以,有兴趣吗?哦等等,我还没说这是什么传承吧?” 他忽然瞥了一眼王鲤一直带在身旁的青霜剑。 “那……是一部剑诀,一部非常有意思,也非常古老的剑诀。” 第十四章 气运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王鲤感觉有些奇怪。 清池虽然已经明确地指出了自己曾经拜人为师,然而他却并没有将对方成为自己的师父,反而以另外的称呼来代指其人。 他觉得,当中应该另有隐情,或者隐藏了更多的故事。 他有些好奇,不过清池看起来似乎不想细说。 于是他放下心中所想,回应道:“师祖,您想让弟子做什么?” “倒也简单。”清池呵呵一笑,“我不需要你拜我为师,也没有一个具体存在的师父引荐给你,毕竟他已经死了。所以,我想代师收徒,让你继承这门剑诀。” 清风徐来,火焰摇摆。 王鲤的面孔在亮光与阴影中交错出现。 “师祖,弟子不太明白。” “呵……你既然能这样说,就证明你心里很明白。” 王鲤不禁失笑:“师祖,这剑诀叫什么名字?” “剑诀就是剑诀。” 王鲤微怔。 紧接着,他试探着说:“莫非,这剑诀统摄世间一切剑道之玄妙,遂只能以本源之‘剑’字概括?” 闻言,清池却是嘿嘿一笑:“当年我也是那么想的,不过你现在看着我,也该知道答案——你猜错了。” 王鲤抿了抿嘴,仔细一想也是,如果这剑诀真那么厉害,清池长老还用得着出家么?不过,这老和尚也是明摆着故弄玄虚。 “你别这样看我,当年他也是这么跟我说的。据他所言,这剑诀一代代传下来不知道多少年,历经不知多少传人,从来就没有过一个具体的名字。这就已经非常具备传奇性了,而且我可以向你保证,这绝对是一部十分优秀的剑修典籍。” “那您怎么不练?” “这个问题有点愚蠢。我要练得成,就不会到白龙寺当和尚了。” “很难?” 清池两条眉毛挤在一起,认真点头:“非常难,以前我甚至觉得,当世根本不可能有人真正将它练成。” 不得不说,他的表述愈发激起了王鲤的好奇心。 “我刚才说过,这是一部非常古老的剑诀。这意味着,它诞生的时代距离我们很远,我们现在所处的天地,和剑诀出现时的那个天地,已经有了很多的不同。” 王鲤搭话:“所以它过时了?” 清池愕然,旋即笑道:“哈哈,不,当然不会!虽然随着时间的变迁,人族已经不会再像过去那样茹毛饮血,或者结绳记事,我们拥有了更好的材料来编织衣服,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美食,也有了一部有一部凝聚着智慧的文字典籍。但是,这些变化,并不能完全说明现在的东西就一定比过去的好,并不是任何东西都会过时。” 王鲤颔首以示赞同:优雅,永不过时。 清池:“只是,剑诀虽然没有过时,但天地的变迁终究还是带来了一些影响。” 王鲤:“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没错。也许过去修炼这部剑诀并不困难,然而现在的天地,似乎每一处都在将修炼它的难度层层提升。” 王鲤顿了顿,反问:“您觉得我可以?” “我也不清楚。”清池摇头,眼中恍惚间闪过几许茫然,但很快又挂起笑脸:“不过我相信天才总是会有一些与众不同的地方,你应该知道气运?” “听说过。” 清池笑着说道:“天才者,往往自出生之日起,便有气运加身。庸碌之辈,气运浅薄;夭折之人,气运断绝。气运加身,诸事皆宜,万事皆顺。所以,把剑诀交到天才手里,修炼成功的概率自然更大。” 王鲤眨巴着眼,没有着急说话。 “气运”一词,前世最早出自《梦溪笔谈》,是北宋年间大科学家沈括的著名代表作。 可在这个世界,它大概在开天辟地后就立刻出现了,又或者是在盘古大神挥动斧头之前就已经有了。 清池所言,除了气运之道以外,还颇有一种宿命之论。 可王鲤并不怎么相信所谓“宿命”,这个词语似乎总是夹杂着一种洗脱不尽的悲哀。 他更愿意将其称作一种安排,一种源自未知力量下的未知安排。 如果拥有打破两种未知的能力,就代表着你能打破宿命,甚至掌控宿命。 恐惧多半源于未知。 有时候,确认了自己的未知或无知,就象征着迈出了打破宿命的第一步。 这并非王鲤突然之间思维散发、凭空臆想,而是源自于他对这个天地的认知。 西游记是四大名著之一,改编后的电视剧也非常出色,依托西游记而衍生的诸多同人作品,以及一些十分阴谋论与黑暗向的解读也层出不穷。 王鲤看过许多。 他可以保证,自己比任何人都更加希望,这个西游记之后的世界,是那个饱含着他童年时欢乐记忆与轻快气息的世界。 但他同时也无法忘记那些阴谋的、黑暗的、虚伪的、利益的、欺骗的诸多负面。 毕竟,大家都知道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 “这就是您陪我下山的原因?” 清池没有掩饰:“可以这么说。” 王鲤点了点头,澄澈眼眸忽而一动,笑着问道:“如果我答应的话,那您岂不是从师祖变成了师兄?” “哈哈哈,想得美!”清池大笑驳斥,“我没能练成剑诀,自然不能算是那个人的徒弟。不过我对剑诀的研究倒是有一些,可以一并传授给你,让你少走一些弯路。怎么样,现在该你选择了?” 他笑吟吟地望着王鲤,眼里虽然看不出明显的期待,可王鲤知道,如果他现在拒绝,那么清池一定还会继续说出更多引诱他的话来。 不过,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王鲤起身,面对清池,深深一拜:“弟子愿意!” 清池见状,面色大为缓解,目光甚是欣慰。 “好!那我就代替他将剑诀传授与你,也算是替贫僧了结心中大愿!”他立刻便接过话来,似乎生怕王鲤临时反悔。 随即,只见他并指成剑,指尖荧光缭绕。 “过去几天,贫僧已经将剑诀与自身的一些心得感悟全部凝聚起来,只需将它打入你的体内,你就能得到剑诀的传承。” 王鲤不禁朝他的手指瞥了一眼,他也总算在净缘之外的人身上见识到了修行之道的神奇。 清池微笑:“准备好了吗?” 王鲤重重点头。 下一秒,清池的剑指忽然直接点在他的眉心之上。 刹那之间,王鲤眼前似乎突然浮现了无数文字、图画与记忆片段,浩大的信息量陡然间冲击着他的精神,令他立时便有些恍惚。 “不要抵抗,顺其自然。” 听到清池的话,王鲤放弃了给自己添加状态的打算。 于是,在支撑了十几息之后,他晕倒了。 第十五章 仗剑杀人(求月票)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清早的山林并非一片寂静。 树叶在清风吹拂中沙沙作响;早起的鸟儿已经在喳喳鸣叫。 晨曦丝丝缕缕穿枝过叶,溪流淙淙汩汩翻山越岭。 维持了一夜的篝火仍未熄灭,但火焰下方也已经堆积起了厚厚的灰烬。 它为蜷着身躯躺在一旁的王鲤驱散了夜晚与晨间的寒凉。 “唔……” 一声轻哼,王鲤嫩白的小脸轻轻皱起。 闭目打坐的清池立刻睁眼看了过来。 王鲤缓缓地张开略微沉重的眼皮,转瞬的茫然之后,他揉着眼睛坐起身来。 火光一晃,他跟着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清池笑问:“怎么样?” 王鲤苦笑一声:“弟子还好,有劳师祖添柴续火。” 清池摇了摇头,“贫僧是问你,难么?” 王鲤脑中迅速浮起关于剑诀的一切,沉睡一夜后,他已经吸收了清池特意梳理凝聚的信息。 “难!” 语气和神态都十分肯定。 清池大笑:“哈哈,连你这样的天生佛子都觉得困难,贫僧反倒有些欣慰了。” 王鲤脸上苦涩不减。 若从流程来说,这部剑诀其实并不算是困难,它的主要过程只有三步,每一步之中涵盖的小步骤和细节也并不繁杂。 可如果深究内容,配合清池交给他的心得与感悟,那真就只能说一句: 生不逢时! 清池先前说的没错,剑诀的确很古老。 古老到它需要的条件,在当下的天地中已经几乎快要沦为“不可能”。 不过,清池就和之前的净缘一样,没有把话说得真正完整。 除了客观条件的需求以外,剑诀对天赋的要求照样不低。 《步步生莲》,作为一部足以衍生神通的功法,在天赋的要求上也和剑诀相差甚远。 或许,它需要的天赋,已经和“经中悟法”来到了同一个层次。 这般想来,倒是突然又可以理解,为什么清池会愿意把剑诀交给他来继承。 王鲤想了想,开口道:“师祖,这剑诀……” “且慢!”清池忽然打断,边起身边说:“贫僧已将有关剑诀的一切都全部交给了你,换言之,在‘剑诀’方面,贫僧知道的,你现在都知道了,你不知道的,贫僧同样不知道。所以,今后不论你有任何关于剑诀的疑问,都不要再找贫僧,那只会是浪费时间。” 王鲤张了张嘴,最终闭口不言。 他没有说什么沟通交流可以激发更多灵感之类的话。 因为清池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他不想在剑诀上多谈。 于是,两人整理一番,继续赶路。 随后的时间里,王鲤把剑诀直接抛之脑后,因为他现在的境界还不足以支撑他修习剑诀。 嗯,这部剑诀方方面面都彰显出了它的古老,锻体境根本就没有修炼的资格。 大概是它出现的时候,天地间修行的第一个境界还不是如今的“锻体境”。所以哪怕后来的继承人们在剑诀中加上了自己的点评与调整,也没能找到在锻体境提前开始修炼它的方法。 但步步生莲还是要继续的。 这门功法的运转过程中持续锻炼与改造着他的身体,几乎让他的体质每过一天都会发生新的变化。 两人走出了原始森林一样的白龙山脉,眼前不断出现刻意开辟的山路、已经熄灭的火堆、挂在树枝上的布条等等人类活动之后的痕迹。 可不知是否故意而为,清池始终没有让王鲤在赶路途中遇到第三个人。 各种动物倒是作为王鲤的食物时常出现。 清池不需要花费时间和精力去打猎,他总能在需要的时刻,挥手便招来一具新鲜的动物尸体。 十天后。 王鲤终于在山野间看到了一座建筑。 破败荒芜,杂草丛生。 倾塌大半的围墙,仅剩几块摇摇欲坠的石砖顽强垒砌。 门口,清池扫视一圈,而后转身步入那片茂密的野山茅中。 他挥手拨开草丛,王鲤这才看到一块先前被遮蔽得严严实实的石碑。 最上面,是一个“兰”字。 所以他几乎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兰若寺?” 清池一愣,拨开下方的茅草。 “呃……是兰云寺,哪儿来的兰若寺?” 王鲤耸了耸肩,表情略显失望。 亡灵骑士什么的完全没考虑过,他只是想增长一下见识。 清池直起身来,望着荒败的寺庙叹了口气,这大概是他现在身为一个和尚能够做出的最大的表示。 因为他紧跟着就转头对王鲤笑了起来,旧话重提:“贫僧说过,这世间就是一片苦海。”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观点,王鲤随即便听到了一声尖叫、几声喝骂。 耳朵一动,他听了不一会儿就明白过来,接着抬头望向前方虽然破烂但整体框架尚在的内殿。 清池一马当先跨过地上的夹杂着野草的石堆。 王鲤稍作停顿,而后才跟了上去。 这种场景和桥段实在太熟悉了。 此时的破庙里,应该有一个女子被一群坏人围住。 在武侠中,这大多是一场计谋,为了勾引心怀正义的大侠步入陷阱。 在西游中,则是那妖怪扮作的弱女子主动下场,只为引诱和抓捕唐三藏。 王鲤有理由怀疑,现在的清池是故意要做那唐僧,可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让他当一次大侠。 跨过坍塌的围墙,穿过杂草蔓延的前庭,两人看到了破庙里的景象。 与王鲤的猜想相差仿佛。 只不过那女子身前不远处,多了一个抱头蜷缩的弱男子,此时正被一个持刀的瘦子拳打脚踢,哀嚎不止。 女子则被一个背着大刀、身形魁梧的壮汉所阻,只能泪水涟涟地哭喊着。 王鲤发誓自己不是一个冷血之人,但看到这一幕后仍然忍不住撇了撇嘴。 一个弱不禁风的男人,与一个更加羸弱娇柔的女子,在这荒山野岭的破败庙宇,王鲤就想问一句:你究竟是想干嘛?! 清池与王鲤很快被发现。 女子最先看到他们靠近,直接忽略了王鲤,迫不及待地朝清池老僧发出呼唤:“大师!救命!” 闻声,那魁梧的壮汉,还有一旁的瘦子同时扭头看过来。 两人面上皆有凶厉之色。 壮汉直接喝骂:“哪儿来的野和尚!赶紧给爷爷滚远点儿!” 那瘦子跟着:“就是!赶紧滚,再看,老子戳瞎你的眼!” 女子生怕清池离开,连忙哀求:“大师,求您大发慈悲,救救我家相公!” 清池居然不恼不怒,反而笑呵呵地回头看着王鲤。 “怎么办?” 闻言,壮汉、瘦子和女人都同时将目光落在王鲤身上。 王鲤不作二想,直接从清池身旁越过,步入庙内。 那瘦子见状,看向壮汉,见其点头,当即怪笑一声,扭过头,持刀迎着王鲤冲了上来。 锐利的刀尖直接刺向王鲤心口。 两人即将交汇之际,王鲤移步错身,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对方的长刀。由此他便忽地站到了瘦子身侧,也看到对方惊讶的面孔。 左手忽地向上一提,剑柄高举起来,重重地磕在对方的喉咙上。 便听一声脆响,瘦子顿时双眼暴凸,长刀跌落,他双手捂住脖子却又发不出声响,紧接着便躺倒在地抽搐不止。 那壮汉见此,怒气冲冲地骂了一声,一把推倒哭哭啼啼的女子。他转手拔出背上的大刀,一个大跨步,双手持刀横斩而来,显然是想一刀削掉王鲤的脑袋。 而王鲤面对着壮汉突然爆发的煞气与杀意,以及已经迅速斩来的厚背大刀,神态竟无丝毫波动,双眸更澄澈宁静宛若古井,冷静得不像是一个身高还不到对方胸口的孩子。 【凝神】【专注】。 前者可以让他冷静地面对当下局势,后者能够令他全神贯注地进行分析并快速做出选择。 他没有后退,反而踏着地上抽搐的瘦子,身影微微一跃,猛然前冲。 王鲤向前逼近的速度竟比对方挥刀的动作更快! 锻体境,祛除体内杂质的同时,对体质、力量、速度等都有全方位的提升。 壮汉挥刀,不止汇聚全力,而且双臂也已经笔直地向前伸展开来,这是他为了能够以最快的速度跨越距离直接将王鲤砍杀,当然也不排除他这样做的背后隐藏着对王鲤的轻忽和蔑视。 一个锦衣华服、面容白皙的孩子,就算拿着剑又能有多少威胁?这种孩子,壮汉不知自己已经绑过多少!而那被反击的瘦子,在壮汉眼里也本就是个只能欺负弱小的废物。 如此一来,当王鲤以更快的速度向他靠近之后,他那势大力沉挥出的刀锋反倒无法构成直接的威胁。 锵! 剑鸣忽乍破,青光逐声起! 泛着青芒的剑刃与王鲤一同从对方身侧划过,轻盈似羽,迅捷如风。 王鲤悄然落地,出鞘的青霜剑传出似有若无的轻吟。 那壮汉脖颈处,一条丝线倏地从咽喉迅速蔓延到耳后,接着一道狰狞的裂缝突然崩开,动脉中的鲜红色血液迅速溢出,连成大片红幕,转眼间便将他的脖子和半边衣服彻底染红! 既已仗剑,何惜杀人! 第十六章 大难临头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清池长老大概是没有想到王鲤竟然会以如此果断的方式直接杀人。 当瘦子被王鲤砸断喉咙倒地抽搐的时候,他愣了一下。 而当那壮汉被一剑封喉后,他便直接惊住了。 他没理由不震惊。 要知道,在白龙寺的时候,王鲤作为一个孩子,表现得处处有规有矩,完全是一副乖娃娃的模样。 不说同龄人的活泼或跳脱,起码没有展露出任何侵略性的一面。 这样的孩子,你敢相信他突然就拔剑杀人吗? 而且,杀完人之后,转身看着仍在流血的尸体,眼都不眨一下。 清池怔怔无言,心道:看走眼了! 不只是他自己,连同白龙寺的清字辈老僧们,但凡是见过王鲤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看差了。 王鲤在天资、悟性与心境方面确实无可挑剔,但这样的人,绝对和“天生佛子”不挨边。 并不是说佛子就一定不能杀人,佛门的杀戒也并没有那么顽固不化,可通常情况,他们在杀人后至少会面露怜悯。 不管是不是装的。 “你杀了他?”清池望着王鲤,言语听不出喜怒。 王鲤:“不明显吗?” 清池嘴角一抽,“这就是你的办法?” “是。” “那你觉得,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如果我觉得还有更好的办法,那我为什么要杀了他?” “……是你问我还是我问你?” 王鲤微笑:“师祖,弟子知道佛门慈悲,不过弟子也早就跟您还有其他师祖说过,弟子不想出家,也不适合出家。” 清池只得摇头:“我现在明白了,你的确不适合出家,就算今天做了僧人,明天也要被逐出寺院。” 王鲤笑意更深,“所以说,就不劳烦白龙寺的前辈们费心了。” 闻言,清池忽又挑眉:“你这算是故意为之?” “不,是率性而为。” 两人交谈之中,那躺在地上的瘦子也停止了抽搐,步了壮汉的后尘。 一旁,那女子拖着方才被殴打的男人一起缩在墙角,面对一个突然拔剑直接杀人的少年,和一个现在不知是好是坏的老和尚,她看起来依旧十分不安,而那男人却是被她护在身后。 王鲤看着他们,眼睛微微眯起。 女人顿时被吓得缩了缩脖子。 她看起来年纪并不大,甚至很可能还不到二十岁,方才的惊吓和哭泣让她眼眶通红,面颊残留泪痕,长发被汗水沾湿后贴在脸上,颇显狼狈。 不过她的五官倒是生得精致,睫毛修长,眼眸流波,鼻梁挺翘,粉唇饱满。 可惜,她身后的男人,大概只有性别符合男人的定义。 这并非王鲤刻意丑化。 看她身后那男人,也有一张不俗的脸庞,他看起来哭的比女子还要伤心,此时畏畏缩缩地蜷在女人身后,只敢用眼角余光打量着王鲤和清池,且是迅速瞥一眼就马上挪开目光,根本不敢有任何对视之意。 然而。 王鲤寥寥数眼略作分析之后,很快就发现了问题。 还是如他先前所想,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荒山野岭,杂草破庙,这两人羸弱不堪,为何会出现再此? 难不成真是来寻刺激的? 那也太不要命了吧? 况且,那男人哭哭啼啼的瘦弱模样,能刺激的起来么? 王鲤暗自警惕,正要开口询问,清池却又出声了。 “收拾一下,今日在此留宿。” 王鲤回头,只见清池一边说着,一边走向那尊已经开裂的佛像,躬身一拜,然后打扫起来。 他又看了眼那对男女,然后转身开始处理尸体。 处理过程倒也简单,拖出去,往破庙侧面的沟谷里一扔就是。 难不成还要给他们挖坑填埋? 王鲤可没有那个兴趣。 从两人身上,他搜到了几块碎银子和少许铜板,一本凡人的刀谱,还有他们留下来的两把刀。瘦子的刀更短更细,质量很是一般,壮汉的厚背大刀倒是挺结实。 扔掉尸体回来之后,清池又在庙里生了个一堆火,地上残余的血迹也不见了。 那对男女则瞠目结舌地望着清池,想来他刚才已经露了些神异的手段。 对于任何一位凡人来说,修行中人的表现大抵都和他们认知中的仙神一样。 不过王鲤还是觉得这对男女很不对劲。 于是坐下之后,他将两把刀插在地上,转手直接指着两人,开口向清池问道:“他们怎么办?” 他问的当然不是处理这两个人的办法,而是想要探一探清池的口风。 虽然凭借两世为人的经验认为这两人有异,可是他本身却又偏偏看不出问题所在。 直接询问这对男女? 如果真有问题,人家又怎么会真的老老实实告诉你? 可清池这位白龙寺高僧,理应能看出点什么来。 然而,清池的反应却让他大失所望。 清池只是笑着反问:“你想怎么办?” 王鲤一顿。 他看向这对紧张的男女,目光在两张面孔上来回游移,似乎正在思考。 那女子紧张的几乎要忘了呼吸,脸蛋憋得通红;而男人则在听到王鲤的询问后豁然抬头看了过来,脸上挤出讨好之色。 同一时间,清池也好整以暇地观望着,不过他更注意的还是王鲤的神态。 方才王鲤连杀两人的表现,已经推翻了他过去对于王鲤的认知。虽然那并不符合佛门教义,可清池老僧也不是一般的和尚,所以他非但没有因此而看王鲤不顺眼,反而更加得意自己的选择。 剑诀的传人需要天赋,也需要品德。 但同时也不应该是一个婆婆妈妈、畏畏缩缩的人。 说白了,哪怕是凡俗当中的练剑之人,一生当中也难免会对他人有所杀伤,更何况修行中人的争斗只会更加剧烈。 在这个天地里,你不杀人,还练什么剑?当什么剑修?不如尽早剃度出家算了! 嗯,出家人也不是绝对不杀人的。 因此,他对王鲤杀人之举没有异议,甚至无比赞同。只是碍于僧人的身份没有太过明显地表现出来罢了。 此时,王鲤冷冷的目光就好似无形的剑刃,不断地在那对男女的面前划过,让两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少顷。 他忽然嘴角微微上挑,笑意一时显得有些凛然。 “如果我说,你们两个当中,只有一个能活,你们要怎么办?” 此言一出,三人皆惊。 第十七章 猫妖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如果说那对男女仅是因为王鲤的话语而震惊,那么清池的惊讶就要更深一层。 在王鲤向他提出询问的时候,他就确定王鲤已经发现了这对男女的异常。他也知道以王鲤的修为看不出什么来,所以才接着反问,以此继续考验王鲤。 很明显,王鲤的处理方式又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个臭小子,哪怕没有我陪着,这一路回家恐怕也不会遇到什么大问题吧? 清池非常清楚,锻体境虽然不是亘古流传的修行境界,但却是提升最快也最明显的一个境界。 这第一个境界,就足以能将修行者和凡人拉开极大的差距。 当然,这个描述仅限于天才。 没看到王鲤锻体还不足一个月,速度就已经全面超越了一个魁梧健壮的成年男人么? 所以,很多人就算明知天赋一般,不求长生,也十分期望能在锻体境有所精益。只是修行之路步步唯艰,哪怕是第一境,也不是人人能入,更不是人人都能走到头的。 王鲤从顺利踏上修行之路开始,就只会越来越强,起码锻体境绝对难不住他。 清池没有觉得王鲤提出的问题是一个毒计。 他只觉得非常惊艳。 甚至他认为,如果天才且聪慧的孩子,哪怕动辄杀人,白龙寺也不会舍得把他驱逐出去,顶多是让他在杀人之后多念几遍超度经文就是了。 清池这边思绪乱飞之时,直面王鲤的男女也有了动作。 女人先是惊呼一声,虽然能从她的脸上看到非常明显的畏惧,但她依然强行咽了咽口水,红着眼准备继续哀求。 可是,她身后的男人却不这么想。 只见那蜷缩躲藏在她背后的身躯突然展开,一把将护住她的女子推到,接着动作迅捷灵敏地用双手掐住女人的脖子。 这一番突兀且迅速的变化,着实把王鲤秀得头皮发麻。 男人此时丝毫不见方才的怯弱与孱弱,他一双手牢牢箍住女子的脖颈,牙关紧咬,青筋贲起,杀心再明显不过。 而被他推倒的女子也自然先是愣住,接着突然被锁喉令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她的眼神从茫然到惊愕,从惊愕到惶恐,又由惶恐到死心,刹那间快速连续的变幻,令人很容易就看破她的想法。 女子原本已经在本能驱使下抬起手脚想要反抗。 可是望着男人突然狰狞的目光,她忽然放弃了,只是与男人对视着,任由四肢颤抖也没有做出任何抵抗的动作。 王鲤再度眯眼。 他倏然起身,越过火堆,焰光摇曳。 一息之间来到两人身旁,他抬腿一脚踢在男人的侧脸上。 对方本就孱弱的身体立刻飞滚出去,撞在墙角。 女子立时咳嗽不止,可她没有动弹,只是任由眼泪似断线珍珠般不断溢出。 王鲤也不看她,只是一步从她腰间跨过,顺势拔剑出鞘。 男人趴在地上痛得连连惨叫,嘴里吐出几颗牙齿。 眼看王鲤持剑而来,他立刻转身跪伏磕头:“公子饶命!饶命啊!小生家中尚有双亲,求公子垂怜,饶我一命吧!” 王鲤脚下一顿,用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问道:“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男人也愣了一下,有些犹豫。 王鲤蹙眉,手腕一抖,当即削下对方一只耳朵来。 无须多言,男人自然又是捂着血淋淋的侧脸一阵哀嚎,不过他此时也不敢再犹豫,将事情磕磕绊绊地讲了出来。 而那女子一边听着,眼泪更加不值钱地往外涌出。 原来,这男人和刚刚王鲤杀掉的两个人居然是一起的。 男人是一位“离国”的秀才,在距离此地十余里外的城镇中颇有才名,很受尊重,不过他为了考举送礼,必须大笔钱财,他出身一般,没有什么家产,又放不下面子去给人做事,于是便动了歪心思。 女子,与秀才结识于半年之前,孤身一人,因仰慕其才华,愿侍奉左右,待其取得功名后以身相许。 而秀才的主意,便是将女子卖掉,凑齐给人送礼的钱。 没想到,约了人见面准备交货收钱时才发现,对方根本没带钱来,他自己还被平白无故殴打一顿。 而后,就是王鲤和清池的到来了。 听完这些,王鲤回头看了看,只见女子侧过身蜷缩着,双手捂着脸抽泣不止。 他不禁摇头。 说不上是怜悯还是鄙夷,只觉得这女子太傻。 就算秀才没打算把他卖掉,等秀才真的考取功名之后,大概也不会娶她一个无父无母、无钱财无背景的女子。 王鲤又对秀才问道:“你家中真有父母?” 秀才忙不迭地说:“有!真有父母!他们都快到知天命的年纪了!” “快到五十岁了……” “是啊,请公子怜悯,他们都已是高龄……” “不,我的意思是,不到五十岁,努努力的话还能再生一个。” 秀才惊愕抬头。 下一秒,只见青光陡然间在眼前闪过,接着喉咙剧痛传来,急忙忙抬手捂去,双手很快一片湿热。 青霜剑刃不染血地归鞘,王鲤转身再次从女子腰间跨过,径直走向火堆。 然而,清池却眼含笑意地说:“别急,三个人你都杀了,剩下的你不管了?” 王鲤挑了挑眉。 女子没有回身去看被割喉的秀才,只是背着身啼哭。 “师祖,她可是受害者,难道其中还另有隐情?” 清池屈指一弹,一点金光飞入王鲤眉心。 王鲤顿时只觉双眼一热,视野跟着起了变化。 再看那女子。 他当即瞪了瞪眼。 这哪是一个娇弱可人的女子,分明是一只皮毛幽蓝的……猫! “猫妖!” 王鲤还是两辈子第一次看到真正的妖怪,不免大为惊诧,一时心绪难言。 他回望清池,眼神充满求知。 清池抚须颔首:“不错,她的确是妖!”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王鲤再看女子之时,目光便不由地有些复杂。 只听说狐妖或女鬼总是中意和书生秀才纠缠不清,没想到猫妖竟然也喜欢玩这一套? 女人依旧哭啼不止,哪怕被当面戳穿了身份也没有丝毫动作,她捂着脸的双手此刻早已被泪水沾湿。 王鲤拧着眉头,看了又看。 片刻,他转过身来,坐到清池对面,将青霜剑摆在身旁,道:“饿了。” “嗯?” “师祖有何见教?” “三个人你都杀了,这个妖你不杀?” “这和他们是人是妖没有半点关系。师祖,弟子饿了。” “吃猫肉吗?” “……不吃!” “哈哈哈……” 第十八章 妖灵咒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清池一指隔空点向王鲤的眉心,取出一滴鲜红的血液。 王鲤感觉有些眩晕,似乎这一滴血就消耗了他极大的精神。 另一边,眼眶通红,双目无神的猫妖也被取出一滴血来,她静静地坐在王鲤对面,整个人如同丢了魂。 猫妖的血液呈淡红色,内里仿佛有点点荧光闪耀,可见不凡。 清池将两滴血融为一体,手捏印诀,口诵咒语,合二为一的血滴轻盈旋转,露出道道异纹。 不多时,他又将这滴血一分为二,分别投入到王鲤和猫妖的体内。 王鲤只觉脑海中似乎突然间多了点东西。 猫妖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清池微微一笑,表面上不动声色,可暗地里王鲤却听到了他的声音。 “这是针对妖族的妖灵咒,从今往后,如果她有对你不利的念头,会立刻遭受反噬,而你如果想要杀她,只在一念之间。” 王鲤眼眸微动。 清池接着传音:“不过这道咒法并非万无一失,如果她能快速突破境界,与你现如今的锻体境再拉开一个大境界的差距,届时,这道妖灵咒便无法威胁到她,当然,她也不能以此反制于你。” 王鲤眨了眨眼表示明白。 这是,清池开口说道:“你虽然有些天赋,但现在还很弱小。” 王鲤乖乖点头,至少锻体境还没有赋予他在举手投足间玩出特效一样的花样来。 “她比你强。”清池指着猫妖笑道。 王鲤也看向猫妖。 对方没有表情,修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残泪,眼神没有焦点,甚至看起来仿佛没有了呼吸——也可能是因为她年纪轻轻就坐拥飞机场的缘故。 王鲤确实觉得她很可怜,但他也没有那么容易就会有所怜悯,究其根本,自作自受而已。 他一直不明白,人就是人,妖就是妖,为什么非要乱搞? 以前他知道的故事里,这些家伙总是在明知已经被明令禁止的情况下,仍然还要以单薄甚至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计的实力去挑战庞然大物的既定规则。 妖和人。 鬼和人。 甚至仙和人。 图什么? 图人实力差,图人寿命短? 才华?真喜欢才华的话,最好的方式不是让自己拥有才华么? 爱情? 爱尼玛麻花儿情! 真那么爱,就别给人惹麻烦了。 勇敢追求真爱当然是一种值得肯定的精神,但是如果没有做好两个人甚至全家一起去死的准备,那还是早点算了吧。 没有打破规矩的实力,就不要尝试乱伸爪子。 而猫妖的情况更加离谱,她甚至用半年的时间都没能看清那秀才的真面目。 王鲤完全无法理解。 “她什么实力?” 清池:“第三境,道基。” 修行前三境:锻体、炼气、道基。 比王鲤高出两个境界。 这更加令他疑窦丛生。 清池却道:“修行境界,与处事阅历有关吗?” 王鲤恍然:“您的意思是,她不谙世事?” “一只刚过百岁的猫妖,初入道基境,刚刚能够化形而已,能懂多少?” 王鲤挑了挑眉,没想到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的猫妖,实际年龄已经过百。 “那也不至于如此无知,过往百年难道就没其他人?” 清池缓缓摇头:“她这百年,恐怕大多时间都花在了修行上,而有这种修行速度的妖族,本身血脉不会差,如果不躲起来修炼,反而出去招摇过市,那她恐怕活不到现在。” “难道化形之后就能随便出去了?” “当然不行,我想她过去半年,和那秀才见面的次数也不会太多。” 王鲤更不明白了,既然都没见过几次,那干嘛这么要死要活? “嘶……不对啊,师祖,如果她是第三境,那刚才的事……” 清池抚须说道:“化形之初的妖族,很难发挥真正的实力,像她这样的,和真正的人族女子差不了多少。如果她要救人,就得变回原形。” 如果她突然变回原形,那往后秀才还愿不愿意和她接触兴许还真是未知数。 可她明明哭的那么惨,秀才也真的被殴打了一段,难道就不愿意赌一把? 又或者…… 王鲤看着猫妖:“你之前是不是也猜到了他的想法?” 猫妖充耳不闻,呆如木桩。 王鲤等待三息,而后念头一起,妖灵咒发动。 猫妖当即面露苦痛之色,忍不住弯腰抱头,发出一声尖锐的猫叫。 声音很刺耳。 “如果你真的万念俱灰,一心求死的话,我也可以成全你。他才刚死没多久,你说不定还能追上去。”王鲤不夹杂任何感情的话语响起。 清池虽然早就颠覆了对王鲤的看法和判断,但也仍然眼神复杂,他觉得王鲤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得多。 冷漠,霸道,酷烈。 以前的想法只有一点还是对的:王鲤根本不像个孩子。 当然,这不会让他觉得所托非人,相反还更加欣赏。 这个世界,一个只有善良和仁慈的人,别说修炼剑诀了,想活久一点都难。 王鲤只不过早熟一些而已,这种性子的少年人他又不是没有见过,只是比较稀罕而已。 “不要!”猫妖弯着腰拒绝了王鲤的提议,这不是她第一次开口,但这时的声音比之前的哭喊哀求要清脆得多,也更加断然。 她抬起头来,眼中没有愤懑与仇恨,甚至连最后的哀怨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只是,那双眼眸中失去了神采,像是失明的盲人。 “从他提出带我上山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感觉有问题。但那时我以为只是自己想多了,可后来突然来了连个山贼,他没有惊慌,反而面露喜色。我还是不相信,所以愿意再等等,然后,你们来了。” 王鲤轻轻颔首,颇有兴趣地问道:“如果我们没来呢?” 猫妖闻言,目光渐渐汇聚,神色逐渐坚定,眸中一抹凶芒陡然浮现。 “我会杀了他们!” “全部?” “全部!” 王鲤淡淡一笑。这个答案,勉强能够令人满意。 至少,猫妖不是一个恋爱脑,更不是一个圣母婊。 他回过头来面对清池:“师祖,您可以放心离开了。” 第十九章 凌悦儿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清池一怔:“你知道我要走?” “您一路考验,先后试探,然后又给我找了这么一个保……侍卫,总不会是怕我无聊吧?净缘师父的下落尚且不明,您和他关系深厚,想必很难坐等消息。” “嘿!聪明!”清池转手掏出一本发黄的小册子交给王鲤,旋即起身:“既然你心知肚明,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你这一路回家,只要不故意走错路,基本上没什么危险,净缘那边我的确放心不下。你小子的表现让我非常满意,加上这只猫,危险更小。你也不用担心遇到特殊的强敌,我在你身上留了手段,保你性命无虞。” 王鲤也站了起来,躬身行礼:“多谢师祖关照!不过弟子还有个疑问。” “讲来。” “师祖,如果弟子刚才选择杀了她,您会怎么做?” “贫僧会收回剑诀,洗掉你关于剑诀的一切记忆,然后把你扔回去。”清池说罢,幽幽一叹,“贫僧早就说过,这世间是一片苦海。可苦海之中,也未必不能结出纯净的花来。假使不辨是非、不明真假便妄下论断,那纵然有再好再高的志向,也只会让这世间持续纷乱,难得安宁。如此,贫僧再传你剑诀,岂不是助纣为虐?” 王鲤闻言,一副恍然之貌,实则他心中对此早就有所意料。 清池这样一位半路出家的老和尚,和白龙寺其他僧人有着明显的不同。至少净缘师父自幼出家,就没有清池这么多的主意和花样。 “另外,依贫僧看,你锻体至多百日便可直入炼气境,届时修炼剑诀,千万不要有所懈怠,否则今日慢一时,未来或许就一无所成。此一别,下次再见不知何日,或许永别也未可知。你若有心,将来再上白龙寺做客,顺便来看看贫僧便是。” “师祖……” “行了,废话少说,自己保重!贫僧去也!”话落,只见其身影倏地化作一团金光远遁而去,几乎眨眼便消失在视野尽头。 王鲤静静遥望,心中略微怅然。 从此刻起,他身上除了步步生莲之外,不再有任何明显关于白龙寺的痕迹。 说自由可能有些过了,毕竟除了约定俗成的清规戒律,白龙寺、净缘与清池都没有再刻意限制和束缚他。 不过,在他们面前,王鲤还是有所收敛甚至加以演绎。 毕竟他们是长辈,也是强者,任何举动都对他的未来有着极大的影响力。 更恰当地说。 离开白龙寺,意味着他不用再担心会被出家,开始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 现在清池的离开,则意味着他现在不需要有任何负担,可以依照自己的内心做自己的决定。 回过头来。 只见猫妖眼神灼灼地盯着他。 不过因为妖灵咒的关系,猫妖不能对他不利,甚至连想法都不能有,否则立时便有反噬。 因此,王鲤并没有担心或害怕。 他转头看了看破庙四周和满是窟窿的房顶,便说:“你会修房子吗?” 猫妖很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先是被自认可以托付的人再三打击,然后受清池老僧的压迫不敢异动,眼下又因妖灵咒,生死皆受制于王鲤。 况且,说不定那老和尚此时就隐藏在周围暗中观察,她更没有跳反的想法和实力。 于是,她吸了吸鼻子,擦了擦眼睛,摇着头脆生生地说:“不会。但我有自己的住处。” 王鲤眼睛一亮:“远吗?” 猫妖摇头:“不远,二十多里。” “走!” 王鲤提剑起身,当先走出破庙。 他对破庙这种山野高危建筑没有任何好感,因为这种地方总是会诞生各种莫名其妙的意外和麻烦。猫妖和秀才不就是这样? 猫妖愣了愣,随即加快步子紧随其后。她也不想继续待在破庙里,那只会让她不断想起先前的龌龊。 不过,跟在王鲤后面,她还是难免神情恍惚,甚至时常面色茫然。 这倒也正常,妖灵咒将她和王鲤牢牢捆绑在一起,未来再想自由似乎已无可能。 她看着王鲤的背影,秀眉不禁微蹙。听老和尚说,这个少年只需百日就能完成锻体,这般修士也算是天才了,就是小小年纪杀人不眨眼,不知道好不好相处。 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耐不住性子,刚一化形就急匆匆下山。 猫妖有些后悔,接着又不免想到秀才,于是情不自禁咬牙,像是条发怒的小猫。 “你叫什么?” 王鲤突然开口,猫妖晃神。 “凌悦儿。” “凌悦儿?你自己取的名字?” “嗯,我住的地方在凌云山,所以干脆姓凌,悦儿是我开了灵智以后自己取的。” “你父母呢?” “没见过,我从小就独自生活。” “你天赋应该还不错。” “我的血脉好像还可以。” “你是什么种族?” “灵猫,是出过妖王的种族。” “妖王?什么境界?” “不清楚,大概就像是人族的仙人吧?” 一路闲聊,王鲤从猫妖凌悦儿嘴里得知了不少以前不清楚的信息。 妖族的传承与人族不同,它们在这方面显然更有优势,以血脉作为传承的载体,至少可以保证后代不会因为没有修行之法而泯然于众生。 凌悦儿只以普通小猫的身份生活了不足半年,觉醒之后得到种族传承之法便立刻开始修行,她的血脉天赋的确不错,短短百年就立道基、化人形。 以灵猫的生命长度与人族类比换算,她现在实际上要比王鲤还小,大概等同于十二岁的人类小萝莉。 当然这样做比较的实际意义并不大。 否则她也不会下山找秀才了。 她对秀才的认知,皆来源于过去小心翼翼下山后偷看过的那些话本小说,总觉得那些故事非常美妙且令人向往,虽然其中大部分结局都很悲凄,可总有妖觉得自己会是特殊那个。 王鲤也因此怀疑那些写故事的人是不是故意以此来引诱那些年少无知的小妖怪,不过这个可能性不大。因为大部分秀才通常手无缚鸡之力,这么做大概率会得不偿失。如果这是计谋的话,应该把秀才换成小道士或者其他修行中人。 比方说推出一部花千骨。 典型的人与非人,还夹杂着师父与弟子的禁忌,岂不更加刺激那些小女妖? 第二十章 五国域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凌云山,在白龙山脉以西,除高度外无甚出奇。 它也并非一座孤山,四周山脉绵延丛生,只不过刚好与白龙山脉断开,否则也会被并入其中。 “这就是你的住处?” 站在黝黑的洞口前,王鲤两道剑眉拧在一起。 凌悦儿站在他身后,眼睛看起来也不红了,只是情绪依旧不高,远没有从打击中回过神来。 她淡淡地回道:“山野小妖,只能住在这种地方。” 王鲤回头:“如果不是山野小妖呢?” “那当然是占山为王,聚拢妖族,扩大地盘,声势无两。” “你见过这种妖?” “见过,北边就有一个。” “什么妖?” “不清楚。” 王鲤迈步入内,边走边问:“你怎么不去投奔?” “受人驱使,遭人辖制,哪儿还有自由?” “现在更没有了。” “……” 凌悦儿的眼瞳在洞穴内黑暗的环境下起了些变化,王鲤直白的话语让她又一次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 她在破庙里其实就知道自己再难有自由可言了,可一边是被欺骗感情,一边是清池老和尚的无形镇压,都让她失去了反抗的心气。 此时再次明悟,自是心情难堪。 走了不一会儿,王鲤停下脚步。 不是他害怕,而是看不清楚了,这里几乎没有什么光线,他的眼神可没那么好使,锻体境对视力的提升也没那么离谱。 “你上前带路吧,还远吗?” 凌悦儿看了看他的脸,没有捕捉到任何信息,她自如地绕过王鲤上前带路,“马上就到了。” “里面也那么暗?”王鲤小步摸索着跟随在后。 “没有。” 凌悦儿所言非虚,七扭八拐地走了一百多步后,王鲤忽然在前方看到了隐约的光亮。 逐渐靠近,瞳孔在光线刺激下开始缓慢收缩。 不多时,他们来到了一个空间广阔的洞穴前。 四周及头顶的空间被扩宽,从墙壁上的痕迹来看,不是自然生成。 四壁与穹顶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新鲜的嫩叶上结出一颗颗盛放着荧光的果实,它们就是此处光明的来源。 洞穴里有木制桌椅,陶瓶瓦罐,四处可见的花架上花团锦簇。 屏风后,隐约能看到那是一张架子床,帷幔轻掩,帘纱飘动。 洞穴另一侧,一条河流穿山而过。 凌悦儿进入到洞中后,一瞬间连呼吸都陡然放松下来,不过身后紧随而来的脚步声打断了她归家后的轻松情绪,浅淡的柳眉也跟着皱了起来。 她转过身,只见王鲤四处打量着,口中评道:“很漂亮的地方,你不是下山半年了吗,怎么半点灰尘都不见?” 凌悦儿又想到之前的事情,眼神忽然变得凶凶的。 “我又不是住在山下,只是偶尔见面而已。” 王鲤颔首,自顾自地走到那张紧贴山壁的方桌旁坐下。 放下剑,他道:“我有个问题。” 凌悦儿看着他。 “之前你说,如果我们没来,你会杀了他们,那为什么在他掐住你脖子的时候,你依旧没有反抗?”王鲤顿了顿,补充:“嗯,我看到你已经抬起手脚了,但很快又放下,是突然感觉心若死灰,还是……” “是那个老和尚,他让我别动。”凌悦儿打断他的猜测,直接给出答案。 王鲤轻轻叹了口气。 果然,清池师祖对他真是处处试探。 不过这对他而言应该说是一件好事,因为清池越是不放心,才越能证明《剑诀》的重要性。 古老的东西不一定总是会过时。 尤其是在修行世界,总是推崇什么上古功法,上古神器,似乎越久远的东西越珍贵。 这其实也有一定的道理。 能从上古流传至今的功法,至少经过了一代又一代人的检验,那些没有经过经验的上古功法大概也都消失得差不多了,自然没多少人再说上古功法的不好;而所谓神器之流,更是首先就经过了时间的考验,如果本身不够强大的话,那可能会早一步在时光作用下化作灰烬。 王鲤融合了两种不同的世界观,他不会迷信其中一个,自然也不会忽略另外一个。 他将目光落在凌悦儿身上。 小猫妖眉间微微一动,不过瞬间就自己抹平。她迎着王鲤的目光径直与之对视,没有惧怕,更谈不上什么羞恼。 王鲤并没有感觉自己被冒犯,他甚至觉得这一刻的凌悦儿才真的更像是一只猫。 先前那个在破庙里哭哭啼啼、泪流不止的女子,应该是一个娇柔怕惊的小动物。 也可能是小猫妖情窦初开却被渣得心碎,一时间想不开。 一念及此,王鲤没忍住笑出声。 “你笑什么?”凌悦儿皱眉,眼中满是疑惑。 “没事,你说北边有个占山为王的妖族,那附近的人族不管吗?” “妖族有妖族的地盘,人族有人族的规矩,人族凭什么管妖族?”凌悦儿不明白王鲤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同时也表达了身为妖族的骄傲。 王鲤视而不见,又问:“谁分的地盘,谁定的规矩?” 凌悦儿一愣,摇头:“不清楚,应该是妖族的妖王,和人族的仙门定下来的。” 王鲤微微颔首。 仙门,如白龙寺一般,但又比白龙寺要庞大得多。真正的仙门弟子动辄数百上千,甚至成千上万也并不稀罕。 这个天下,不是某个王朝与一堆小国的天下。国家作为人族群居的主要结构形式自然没有消失,但是天下太大了,人族的国度根本无法侵吞占据如此庞大的疆域。 更何况自古至今,仙门才是人族最主要的力量来源。 王朝没有力量和资格统摄仙门,仙门更不愿与王朝深度纠缠。 王鲤的出身,是白龙山脉以西的一个小国,名叫“离国”,其面积也有百万平方公里。 离国周边,还有四个土地面积十分接近的国家。 这片地方,不知多少年来,一直都被称作:五国域。 收摄心神,王鲤问道:“有吃的吗?” 凌悦儿又愣了一下,大概是因为她的住处从来没有招待过客人,只是王鲤现在的身份相对于她来说也不是客人。 “这……你吃鱼吗?” 王鲤点头,紧跟着又说:“生的不行。” “我知道。”凌悦儿转过身时,悄悄翻了个白眼。 第二十一章 炼气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凌悦儿的手艺不错。 煮出来的鱼肉鲜嫩可口,没有多少调料,算是原汁原味。 她说,这是从山下人族那里学来的。 从破庙赶了二十多里路到凌云山,又吃了鱼,此时外面已经天黑。 凌悦儿情绪不高,又或许是吃饱之后,让她不自觉地回忆起今天的一切,所以她的眼睛莫名地又红了。 不过这一次不止是伤心,更多的还是愤恨,既恨那秀才,也恨她自己。 可偏偏王鲤在此,她没办法尽情发泄。 她又不能把王鲤赶走,毕竟王鲤现在彻底掌控着她的生死。 凌悦儿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传说中的九条命,但她不敢随便拿来赌。 于是,她眼眶红红地整理出一片空地,铺上一张草席后,就准备躺下。 王鲤全程旁观,至此才突然开口。 “你去睡你的床吧。” 凌悦儿回头,脸上满是愕然。 王鲤提剑起身上前,凌悦儿赶忙站了起来。 王鲤盘腿坐在草席上,长剑横膝。 “我不着急赶路回家,我想在这里待到突破炼气境为止,所以接下来要麻烦你了。还有,我修炼的时候喜欢安静一些,也要麻烦你配合。” 说罢,不等对方回应,他直接闭上眼睛。开启【凝神】状态,心无旁骛地开始修行。 凌悦儿则呆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终于回神。 她看着王鲤的神情有些古怪,不明白这个人族少年为什么会如此……客气。 按理来说,被妖灵咒控制的妖族,约等于另一方的下人甚至奴仆,说得再难听一点,叫做妖宠。 妖族宠物。 这是一个颇有羞辱意味的称呼。 当然,反过来,妖族也会抓捕人宠,控制人族的叫做“人灵咒”。实际上,妖灵咒、人灵咒,乃至鬼灵咒等等,其实都源自于一道咒法——魂灵咒。 人族也好,妖族也罢,对于魂灵咒控制的“宠物”完全可以做到一念间生杀予夺,自然很难有半点客气。 凌悦儿虽然涉世未深,但血脉传承的知识和记忆让她非常清楚什么叫做妖宠。 在破庙的时候,她就已经认命了。 她也早就打定主意,如果这个主人做得太过分,那她就直接自杀——通过脑中不断升起杀死主人的想法来达成自杀的目的。 这很难做到,因为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很多妖宠都会在这般痛苦的折磨中不断消弭自己的心气,直至最终对主人千依百顺。 不过凌悦儿对自己很有信心,她是猫妖,是最无法忍受折辱和虐待的妖族之一,她不是狗,更不是兔子。 可眼下,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主人居然会对它如此客气,没有半点颐指气使,小半天的相处中,虽然他的问题多了些,可总体来说都是温声细语,甚至有商有量。 看着王鲤脸颊上的婴儿肥,她脑中突然升起一个想法:这少年白天时居然提出那么多的问题,甚至对很多常识都缺乏了解,莫非……他根本不知道妖灵咒的意义? 一念至此,凌悦儿的眼神悄然间明亮起来。 倒不是想要以此谋求脱困,毕竟妖灵咒已成,凌悦儿是跑不了的,就算让对方解除,对方应该也没那么傻。她没有忘记这个少年白天杀人时的果断,还有那冷静到近乎冷漠的表情。 只要没有明显的主人与妖宠的关系区分,凌悦儿就已经十分满足了。 如果他不是很过分,那我也不是不能酌情帮他做点小事。 如果我再突破的话,妖灵咒自然就能解除了。 哦,等等,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一刹那的工夫,凌悦儿脑中升起不知多少想法。 无声地扬起嘴角,她那娇小的面孔与精致的五官蓦然间释放出一种独特的柔媚之意。 回身,她脚底轻盈地迈开步子来到屏风后。 坐在柔软的床上,她又扭头瞥了一眼闭目静修的王鲤,抿了抿嘴,她的身体忽然被一道流光包裹,转眼过后,衣衫垂落,一只小猫从领口钻出。 它长着幽蓝色的毛发,眼眸清澈透亮宛如两颗黄宝石,黑色的竖瞳微微收缩,腮边白须修长,短耳轻轻抖动,身后拖着的尾巴轻轻摇晃。 从这具本体妖身上,可以更加明显地看出她的稚嫩。 它又看向王鲤,鼻子跟着轻轻动了动。 寂静地观察中,它始终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态,像极了耐心等待捕杀的猎手。 不知过了多久,它才终于扭头,脚下肉垫悄然无声,它钻进被窝蜷起身子,长长地打了个哈欠,这才缓缓地闭上眼睛。 接下来的时日,王鲤感觉比在白龙寺要过的快得多。 或许这才是修行中人的常态。 每日除了必要的维持身体正常的活动之外,其他时间几乎都被王鲤投入到修炼当中。 凝神,本身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小孩、青年、老人都可以做到。 但关键在于,普通人甚至修行中人,想要长时期不间断地保持凝神状态都不容易,心神的飘散与思绪的纷扰随时会打断这个过程。 可王鲤不会。 进入【凝神】状态后,除非他自己主动停止、直接昏迷或死亡,否则他都不会退出这个状态。 所以,实际上每天凌悦儿是安静也好,躁动也罢,都无法影响他的修行。 凌悦儿也突然变成了王鲤的厨师,她除了能把鱼做成各种花样之外,对其他食物的处理仅限于扔到水里去煮,且不保证能煮熟。 王鲤已经很满足了,他没有强烈的口舌之欲,恨不得自己立刻就能辟谷,然后日日夜夜接续不断地维持修炼。 凌悦儿也很满意自己现在的生活状态。 虽然被渣了一次,但结果也不能说坏,毕竟那三个人全被王鲤杀掉了。而且她也借此认清了那话本小说中描绘的美好爱情故事都是虚假,就是可惜自己浪费了半年时间,要是没有每个月都去和那该死的秀才谈什么论语,她现在肯定已经将实力在道基境彻底稳定下来了。 王鲤的勤恳与认真也侧面影响了凌悦儿。 她除了每天给王鲤做饭之外,自己也再努力。她还想尽快突破解脱妖灵咒的束缚呢。 于是,这处山洞中每天除了早中晚的饭点以外,其他时候基本没有任何动静。 两个月后的某一天。 沉浸于修炼中的小猫突然动起了鼻子,嘴边长长的白须也跟着轻轻颤动。圆碌碌的眼睛缓缓睁开,眼神中带有些许茫然。不知何处传来的沁入心脾的清香让它的嘴角不自觉地留下一条晶莹的丝线。 王鲤今天自己做饭了? 小猫吸溜一声吞回口水,一个翻滚动作迅捷地站了起来,目光也飞速越过屏风与花架,只一瞬,猫咪的竖瞳倏地收缩至针尖大小,浑身修长的蓝色毛发几乎全部炸起,尾巴更是如同旗杆一样竖了起来。 洞穴另一侧,王鲤剩下的草席早已换成了木床和软垫,而让凌悦儿瞬间炸毛,正是王鲤身边突然又一次显现的莲花。 相较于上次在藏经阁,这次的异象要更加丰富。 王鲤静坐,周遭虚空中或大或小的莲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绽放,一朵朵青莲争先恐后地涌出,紧密地环绕在四方。 盛放过后的青莲快速凋零,脱落的莲瓣莹莹飞舞,在熠熠灵光闪耀中走向消亡,幽幽清香也随之迅速盈满整个洞穴。 无形的灵气迅速被王鲤吸入体内,带起的轻风使得藤蔓上的绿叶哗哗作响。 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青莲盛开,越来越多的莲瓣脱落后来不及消失,便在王鲤的头顶、双肩、腿上和身躯四周铺满一层又一层。 愈发浓郁的清香令怔愣呆滞的小猫情不自禁地把口水流到了床上。 许久。 王鲤静止的身体忽地微微一动。 顷刻间,洞中微风顿止,四周莲花立时涌入体内。 紧接着,一道明显的气息骤然间透体而出,盘旋在王鲤体表游动不止,所过之处,片片青色莲瓣隐隐浮现。 不多时,一切气息内敛入体,方才动静好似虚妄。 王鲤睁开眼睛,眸中灵光跃动。 炼气境! 第二十二章 黑狗闯山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古时,炼气是修行的第一步,甚至许多得道之仙人也皆以炼气士自称。 那时候炼气是入门,也是修行之路上贯穿始终的功夫。 不过天地变迁,今日之人族修行,不得不在炼气前加上一个锻体,以灵气洗刷体内过多的后天杂质,锻炼血肉筋骨,为后续修炼先行铺路。 炼气之始,服天地灵气化为自身之气,聚于丹田,盘桓往复,耗尽自生,永不散去。 此时是一边吸收天地灵气,一边引导灵气在经脉之内以周天之路游走,不断壮大自身灵气的同时,继续淬炼肉身,强健内腑,以期蜕去凡胎。 这个过程中的修行,可以吐纳打坐,可以冥想自照,也可服用丹药。 炼气初成,便是初步脱离了凡人的桎梏,锻体完结后的身躯远非凡人可比,力量、速度、反应等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此外,丹田灵泉诞生,便能开始学习和使用法术。这也是凡人与修士间最大的差异所在。 王鲤以【内视】自观,丹田中那道尚且微弱的灵气以一朵青莲的形态呈现,青莲体积虽小,但处处栩栩如生。 它还非常弱小,可此时却犹如暗夜里的一点灯火,照亮了幽寂虚无的丹田。 王鲤念头一起,青莲立时化作一道灵气。而等他放下念头时,灵气又自然而然地聚为青莲。 《步步生莲》是他从佛门经文中体悟出来的修行法门,但王鲤没有辅以佛法,所以莲花没有变成佛门崇尚的金莲。 只不过,灵气化形并非易事,需对所修功法有着极为深刻的钻研与体悟。王鲤也并不清楚为什么自己刚刚进入炼气境就拥有了如此异象,简单推测,应该还是由于“经中悟法”。 蓝毛小猫脚步噔噔地跃下从床铺,四条小短腿快速倒腾着穿过洞中的花架和藤蔓,眨眼跑到王鲤面前。 猫咪仰头望着王鲤,两颗铜黄的眼睛圆碌碌地盯着眼前人,尚未消散的余香令她倍感迷醉,娇小的鼻子上下翕动,她感觉此时王鲤的身体好似始终向外释放着淡淡的莲香。 “你是怎么做到的?” 小猫没有开口,声音却在王鲤脑中响起。 王鲤这时从突破中回过神来,看到眼前的小蓝猫,止不住眨了眨眼,跟着浮起笑容。 这两个月的相处,他不是没有见过凌悦儿的本体,可这只小猫妖始终保持着十分的警惕,尤其是对自己的本体模样更加在意,王鲤偷偷摸摸看几眼倒也罢了,如果一直盯着,凌悦儿会立刻机敏地躲起来,要是他还想趁机撸猫的话……估计会见血。 所以,眼下能够光明正大看小猫的场面,已是殊为难得。 王鲤与之对视,凌悦儿的眼瞳里清晰地倒映出他的身影。 他没有着急回答,而是对着小猫咪缓缓伸手。 当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小猫的时候,猫猫头突然往侧边一偏,可随即又停住不动。 王鲤维持着温和的笑容与善意的眼神,没有急于冒进。 过了好一会儿。 他又缓慢地动了动手。 小猫一动不动,但竖瞳却微微收缩。 终于,他的手指触碰到了小猫头顶的毛发。 柔软、温暖、顺滑。 轻轻地抚摸着,王鲤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上一辈子撸猫的惬意时光。 小猫上前一步,脑袋顶着他的掌心轻轻磨蹭,它的眼睛眯起来仅剩一条细缝,两腮白须随着加快的呼吸频率快速抖动。 如果气味有形状的话,那么它此刻正在贪婪地将王鲤手掌上溢出的气息不断地吸入鼻腔。 咕噜噜的声音突然响起。 王鲤笑容更深。 正当一人一猫彼此沉浸的时候,一道极不和谐的声音突然传来,同时整个山洞跟着一颤,藤蔓上一颗颗果实光源也晃动起来。 王鲤动作一顿抬起头来,小猫也突然睁开眼睛。 轰! 山洞又是一震。 “该死的!一定又是那条讨厌的狗!”骂声一起,只见小猫快步跃出,几乎眨眼便冲出洞穴入口。 王鲤也立刻起身,顺手抓起青霜剑,脚下一步一莲,速度快若疾风,静静跟在凌悦儿身后。 “你刚才说的是狗?” “没错!” “也是妖?” “肯定是。不过那条死狗大概是偶然得到什么机缘,才有了一些神异。它本身没有半点法力,平日里老是去山下人族家里偷东西吃,不会化形,更不会说话,简直丢尽妖族的脸面……” 正说着,山洞又是一震。 “我今天一定要吃狗肉!”凌悦儿愤愤地呵斥一句,而后王鲤只听一声尖利的猫叫在黑暗的通道中炸起,接着前方的小猫速度陡然暴增,霎时间消失在王鲤视野当中。 他眉头微蹙,丹田中灵气涌动,全力加速。虽比不过高他一个境界的凌悦儿,但也算不得慢了。 很快,他绕出通道,外面光明大放,显然已是白天。 在洞口中向外望去,能看到一层莹莹的光芒笼罩,这是凌悦儿特意为自己洞穴布置的阵法,兼有迷惑与防御之能。若是从外面向里看,就只能看到与周边环境融合无差的山体。 穿过这道阵法,王鲤立刻听到两种声音。 喵! 汪! 听得出来,凌悦儿很生气。 狗叫声听起来似乎有点儿着急。 放眼望去,只见山林之中,蓝猫正迅速追逐着一条黑狗,二者几乎同时在身后拉出残影。 黑狗细头、细腰、细腿,整体纤细又漂亮,肌肉结实又紧凑,它的舌头挂在嘴边甩来甩去,两只长长的耳朵在高速狂奔中紧贴着脑袋,尾巴左右调整保持平衡,速度丝毫不慢。 一猫一狗追逐转圈。 大概是感觉眼前的场景更像是一场玩闹,所以王鲤警惕的心神慢慢地放松了几分。 很快,只见蓝猫突然张嘴,口中瞬间吐出一道凝实的蓝光,光团瞬间冲向前方黑狗。 黑狗仿佛有所察觉,即将被击中之前突然紧急转向闪避开来。 于是,蓝光径直飞出落在一棵树上。 刹那间,震响传开,木屑飞溅,高大的树木立刻断裂,被击中的地方近乎凭空消失了一截儿。 黑狗转向后,正好面向在一旁看戏的王鲤。 四目陡然相对的瞬间,王鲤感觉自己似乎从黑狗的眼睛里捕捉到了一闪即逝的欣喜。 第二十三章 枯败残莲(求月票)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王鲤无法确定自己看到的是真是假,但这并不影响他做出判断和决定。 凌悦儿是道基境。 依据凌悦儿的言语,两者似乎早有冲突,虽然凌悦儿说黑狗丢了妖族的脸,但她自己显然也没能奈何得了对方。 再加上眼前黑狗的速度显然比凌悦儿更快,且动作也更迅捷灵敏。 由此可见,黑狗至少比本体状态下的凌悦儿还要强一点。 这就足够让王鲤尊重他了。 哪怕这条黑色细犬的眼神看起来似乎和某哈拥有着同样睿智的光芒。 王鲤立刻给自己添加了【凝神】和【专注】两个状态,脚下一动,便有青莲自生,托着他飞快向后退去。同时,他右手紧握青霜剑柄,静观局势,择机出鞘。 当他后撤之时,那黑狗果然直愣愣地朝着他冲了过来! 一双狗眼陡然间瞪得滚圆,内里的喜色完全不加掩饰。 身后,小蓝猫见此,焦急地叫了一声,速度似乎又快了一些。 好在,王鲤没有远离山洞,身后紧贴着被阵法掩盖的入口。 青莲一托,他便立刻穿过阵法进入洞中。 可是,黑狗的眼睛却似乎直接穿透了阵法制造的幻象,依旧牢牢地锁定着王鲤。 王鲤眉头皱得更深,只能继续往深处退去。 几息之后,黑狗猛地撞上阵法,便听轰的一声,山洞里再度摇晃起来。 这一顿,身后的蓝猫也追了上来。 它倏地跃起,收缩在柔软肉垫中的利爪立即探出,接着不留余力地抓在黑狗的背上。 不管是凌悦儿,还是洞中的王鲤,仿佛都已经预见到了下一秒血肉模糊、爪痕深入的模样。 然而。 突然迸起的星火直接打碎了他们的幻想。 那黑狗看起来明明是血肉之躯,但猫爪却像是落在精铁之上。 凌悦儿落地,不禁瞠目结舌。 黑狗对她的攻击好似全然不觉,只是埋头一次次冲击着洞口的阵法。 山巅微震,树木与泥土随之颤抖。 凌悦儿惊醒,眼神更厉,抬起爪子抓向黑狗的眼睛。 黑狗只是闭上眼睛,凌悦儿连它的眼皮都抓不破。 洞里,王鲤退过转角,转身径直冲向洞穴深处。 他不知道这条狗为什么一看见他就兴奋,但此时对方显然不会轻易放过他,而他的力量也不足以与之形成对抗,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逃。 洞穴里有一条河,那是山体里流过的暗河,虽不知通往何处,但他没有别的选择。 洞外。 黑狗睁开眼睛,视野里哪儿还有王鲤的身影。 于是,它突然变得焦急起来,站在阵法外朝里汪汪狂叫几声,而后呜咽着抬腿把小猫按在地上丝毫动弹不得。 只见它偏着头略一思索,接着转身一跃而起。 纤细的身体在腾空之时突然膨胀,转瞬间当着小猫的面转眼变成了一个庞然大物。 它的脑袋变得比山头还大,四条腿落地,整座山峰都不由自主地抖了三抖。 它低下头时,小猫又一次炸毛。 接着,黑狗不管不顾,直接对着山头张开大嘴。 小猫本能地就要转头逃跑,可刚一动身便又愣住,接着扭头冲进山洞之中。 而后,黑狗不管不顾地一嘴咬下来,直接在庞大的山体上啃出大块缺口。 随即,它望着剩余倾倒滑落的山体,嘴角似乎扯出一抹笑容。转过头是,巨大的身体在急速奔跑中迅速缩小,转身冲入山林消失不见。 一刻钟后,一道灵光自天际掠来,迅若流星,落在一片狼藉的山头。 又过片刻,一道金色佛光飞来。 旋即,山上爆发巨响,经久不息。 …… 震颤! 身边的一切都在震动颤抖,王鲤落脚后根本无法站稳。 还不等他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见周围的山石迅速裂解剥落,但它们没有砸在自己的身上,反而如同进入真空之中,各自朝远方缓缓漂浮离去。 紧接着,一块块大小不一的石头和泥头迅速被撕裂、分解、哪怕化作尘埃,也依旧被无形的力量泯灭。 王鲤心神大震,只能将灵气覆盖在体表,哪怕他心底深知这就是无用之功。 忽地,他的身体开始坠落! 耳边呼呼风啸,眼前一片黑暗。 少顷,柔光忽起。 王鲤赶忙四下观察。 下不见地,上不见天,周遭云气渺渺,放眼不见边际。 一声猫叫,王鲤赶忙转头,只见小蓝猫在他身侧与他一并下坠,四条小短腿在空中奋力地刨来刨去,眼中满是惊惧。 王鲤伸手抓住它的后脖领。 小猫立时扭头,张嘴就要给王鲤来一个狠的。 然而,他们的下坠之势突然顿止,急停之下,王鲤感觉心脏似乎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接着,空间急剧变幻,云气朝四周涌动分散,一片草地在下方数丈的位置出现,王鲤再度向下坠落。 他一把小猫搂在怀中,看着草地在眼中放大,寻机腰身拧转,双脚稳稳落地。 脚掌立时发麻,震动从脚下瞬间冲上头顶,他眼神恍惚,只觉脑浆子似乎都震了震。 怀里,小猫扑腾着从他怀中跃出,落地后化作人形。 王鲤身子一晃,凌悦儿赶忙上前搀扶,颇为焦急地关心道:“你没事吧?” 王鲤摇了摇头,按着她的手臂堪堪站稳,几次深呼吸,灵气运转全身,迅速调整过来。 抬眼,只见脚下草地延伸到不远处便突兀地出现断层,更远处只有一朵朵白云。 转头四顾,莫不如此。 这片土地的面积至多百平,仿佛被白云托举在天空,但天上却又看不到任何日月星辰的踪迹。 唯一的不同,便是草地中央被玉石栏杆围住的池塘。 凌悦儿有些惊慌,不自觉地抓紧了王鲤的手臂。 “这……是什么地方?” 王鲤拧着眉头:“不知道,但我觉得一定跟那条狗有关。” 凌悦儿忽然想起方才的画面,恍然道:“对对对!那条狗!它后来突然变得好大,然后张嘴把山给吃了!!” “把山吃了?”王鲤有些震惊。 凌悦儿飞快点头。 王鲤:“所以,我们在狗肚子里?” 凌悦儿神情恍惚,似有所悟,可她很快又头疼地噘嘴道:“我不知道。” 王鲤握紧手中剑,再度环顾一周,深吸口气,迈步走向中央位置的池塘。 凌悦儿这时才蓦然惊觉,立刻放开了王鲤的手臂,脸蛋红扑扑地垂着头,但也依旧跟在他身后。 来到池边,只见池水清澈氤氲,似有灵光流动。 然而,池中却有一朵近乎枯萎的莲花,它的叶片残破不堪,莲茎几近折断,顶端的花朵蜷缩垂坠,花瓣灰黑蔫败。 王鲤双眉暗锁,凌悦儿则是一脸茫然。 他环绕池塘踱步一圈,静静站立片刻后,忽然蹲下身,伸手缓缓触向那朵看似已经死亡的莲花。 当他的指尖与枯败的莲花相触之时,丹田内那朵灵气化形的青莲瞬间剧烈震动,接着直接透体而出,如同被抽离一般完全注入残莲之中。 残莲将他的灵气彻底吞掉,虽然形态没有丝毫变化,可莲花与莲叶却仿佛有所知觉地轻轻晃了一下。 一闪即逝,微不可察。 但【凝神】与【专注】的王鲤可以保证自己绝对实实在在地看到了。 一瞬间消耗掉体内所有灵气,王鲤的额头当即不可抑止地浮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脸色也忽得煞白。 凌悦儿见状急忙倒步上前,双手虚扶在他身侧,瞪着眼惊呼:“你这又是怎么了?可别接二连三地吓我呀!” 王鲤摆了摆手,扯出一抹笑容。 “没事,我们安全了,至少暂时是安全的。”他就地盘腿坐下,望着池中枯败的莲花笑道:“原来,那条狗不是要吃我们,而是想让我救这朵莲花。” 第二十四章 【出鞘】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王鲤盘坐调息,丹田灵气快速恢复。 凌悦儿坐在他身旁,一手拄着下巴,一手拨弄着身边的杂草,百无聊赖。 忽地,天空之上骤然划过一道流星,眨眼间坠落在地,化作那条身材纤细的黑狗。 王鲤与凌悦儿顿时起身,凌悦儿更是一步后撤将半个身子藏在王鲤背后。 王鲤咂了咂嘴,感谢有些不对。 明明实力比我强,怎么反倒躲我后面去了? 不过黑狗出现,王鲤也没时间在意这点旁枝末节。 他正想着该如何与黑狗交流,却见狗子直接狂奔靠近池塘,然后伸长脖子朝那朵枯败的莲花探去。 它猛力嗅着,喉中呜咽。 旋即,王鲤又看到那朵莲花轻轻动了动。 狗子一愣,而后缩回脑袋,对着莲花汪汪吠叫一声,接着转头面对王鲤,尾巴摇得飞快。 “汪!”它叫了一声,眼眸明亮,嘴角拉开形似微笑。 凌悦儿躲在王鲤身后偷偷看着狗子,王鲤则是望着黑狗,思绪急转。 黑狗见状,吐着舌头快步跑了上来。 王鲤和凌悦儿齐齐后退。 虽然王鲤猜测黑狗不是要吃了他们,可黑狗的实力又的确可以吃了他们,这让两人根本无法轻忽。 看到他们的动作,黑狗也立刻停了下来,它看了看两人,又张口叫了一声,不过这一声的音量弱了不少。 这大抵是一种善意的表达方式,因为凌悦儿说过,黑狗不会说话。当然这本身也很奇怪,因为它的实力远远超过已经能够化形的凌悦儿,在妖族中,化形是比口吐人言更加高一层次的实力特征。 凌悦儿弯着腰把自己藏得更严实,因为她化形后比王鲤高出一个头,她两手拽着王鲤的衣服,略带委屈地小声说道:“我听不懂它在叫什么……” 王鲤舔了舔嘴唇,主动上前一步。 “你把我们带到这里,是因为它?”他一边说,一边指向池中莲花。 闻言,黑狗快速点头,两只耳朵甩来甩去。 王鲤稍稍松了一口气。 不会说话没关系,能听得懂就很好了,大不了猜着来。 “你想要我把它救活?” 黑狗点头。 王鲤顿了顿,又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黑狗汪汪两声。 王鲤皱眉,“是因为我的功法?还是因为我突破后的异象?” 黑狗看着他,一动不动。 这是,凌悦儿拉了拉他的衣服,“你突破的时候,我闻到了很舒服的香气。” 话落,不等王鲤反应,黑狗又叫了起来,像是在附和凌悦儿的话。 王鲤明白了。 这条黑狗的鼻子果真灵光,也不知道它是在哪里闻到,然后追过来的。 只是,步步生莲所凝聚的灵气居然真的和莲花有关系,他此前还一直以为那只是修行法门所附带的一种“光影特效”。 搞清楚了黑狗的目的,王鲤便不再惧怕了,他再度朝黑狗走去。凌悦儿虽然不敢冒险,但还是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随着王鲤逐步靠近,黑狗的尾巴也摇得越来越快。 王鲤俯身伸手。 狗子直接上前把脑袋送到他的手下。 抚摸中,王鲤问道:“我们能出去吗?” 狗子点头,然后又汪汪叫了起来。 王鲤:“你放心,我不会跑,也跑不了,我会定期来这里救你的莲花。” 狗子温柔地抬头舔了舔他的手掌。 王鲤微微一笑:“那是什么莲花?” 狗子摇头。 “好吧,我看这朵莲花应该枯萎了很久,你为什么不去别的地方找人帮你呢?我想应该不只有我的功法能就它。” 狗子听完,一脸茫然。 王鲤自顾自地说:“虽然不知道池塘里的莲花还能支撑多久,但是我听悦儿说,你一直在这边混迹,不怕它突然死了吗?” 狗子眨了眨眼,目光又再次浮现出某哈的睿智。 王鲤也不着急,只是轻轻挠着它的脑壳,嘴里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像是闲聊,又像在旁敲侧击。 而狗子只是享受着他的抚摸,对王鲤的话充耳不闻,如同一条凡间之犬。 凌悦儿看着王鲤的手,咬了咬唇,像是想到了什么,眼里有些羡慕,又有点儿期待。 王鲤双手抱着狗子的脑袋揉来揉去,黑狗也享受地微闭眼眸。 忽然,王鲤动作一顿,他望着狗子的眼睛,“是不是有人让你在这里等我?” 黑狗的眼神忽然清明,内里一丝愕然浮现。 猜错了? 王鲤不禁蹙眉,又问:“你知道会有一个能帮你的人在凌云山出现?” 黑狗的眼中终于浮起一抹惊讶。 王鲤趁热打铁地追问:“只有步步生莲能救它?” 这是,黑狗终于显露出震惊之色。 下一刻,他忽然挣脱王鲤的双手,摇头摆尾的动静中,所有神态尽皆消失,它有伸出舌头舔着王鲤的手背,看起来又是一派懵懂而又无知的模样。 然而,王鲤已经得到答案。 第一个问题,他想知道这是不是另一个近似于宿命的相遇,结果明确地指向“王鲤”。 第二个问题,他在猜这是否属于某人推演天机后给出的一个模糊的答案。 第三个问题,他把目标转向白龙寺的莲花妙法经以及其内里所蕴含的步步生莲法门。 结果显而易见。 黑狗不知道有一个名叫“王鲤”的人会来到这里。 但是它一定非常清楚,步步生莲可以救活池中莲花,白龙寺的妙法莲华经一定会被人悟出步步生莲法门,而这个人一定会经过凌云山。 虽然没有明确的指向性,可后边三个“一定”,也和明明白白地指向王鲤差不多了。 任由狗子温热的舌头在手上舔来舔去,王鲤不禁叹了口气。 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这条狗,和池子里的莲花,都并非他心中所想。 “放我们出去吧。” 黑狗点头,接着王鲤和凌悦儿被一阵灵光包裹,身影一闪即逝。 外界,一片陌生的森林之中,黑狗站在原地,面前突兀出现两个人影。 王鲤迅速环顾一周,“这是什么地方?” 凌悦儿左看右看,不确定地说:“好像是凌云山西边三十里外的密林。” “汪!”狗子叫了一声,肯定了凌悦儿的猜测。 王鲤顿时惊讶,他和凌悦儿在刚才的空间待了不到一个时辰,居然已经走出三十里。 随后,王鲤通过不断猜测和狗子交流,得知方才所在空间确实是黑狗的体内,他便转换了思路,决定以黑狗作为另类的载具送他回家。 按照黑狗的速度,不需要一天时间,他就能返回离国都城。 交代了黑狗确切的方向,王鲤和凌悦儿再度被黑狗转移到体内空间,狗子认准方向开始撒腿狂奔。 草地上,王鲤刚刚盘腿坐下,凌悦儿不由分说地回归本体,小猫一个纵跃跳到王鲤腿上。 王鲤含笑轻抚,蜷成一团的小猫很快便又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一边撸猫,他一边注视着身前横置的长剑。 自突破之后,一道灵光便始终盘桓在他的脑海,如同他穿越后第一次给自己添加状态时一样。 沉默数息后,他突然开口。 “出鞘。” 锵! 一声清脆剑吟,青霜剑当即从剑鞘中飞出,笔直地竖在他面前,青光流转的剑身轻盈摇动,如同迫不及待想要出击杀敌的士兵。 第二十五章 承神载道纵剑气,三头八臂将死身!(求月票、推荐票!)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青草地上。 王鲤眼眸微阖,怀中睡着小蓝猫,膝上横着青霜剑。 灵气吐纳,运行周天。 每一个周天后,都有灵气在中途倏然一转,透体而出,注入青霜剑,徐徐前行,穿过剑身后再回归体内。 这是剑诀第一步。 整部剑诀分为三步。 其一,采天地灵气纳于丹田,通剑体,感剑意,凝剑气; 其二,聚天地灵材融于剑气,虚转实,实化虚,成剑丹; 其三,精气神三花共养剑丹,精合气,气合神,铸飞剑。 本命飞剑,承神载道;古之剑仙,杀伐无上。 由上述步骤可知,炼气,是剑诀修行的必要前提条件。 而且,剑诀是一道与《步步生莲》截然不同的法门,前者主战主杀伐,后者主聚灵修行与灵动身法。 二者并无明显冲突。 换言之,如果王鲤只有一部剑诀,那他最好再另找一门功法来辅助修行。 眼下,正是修炼剑诀的初步。 问道三千法无尽,剑气须从剑上来! 灵气出体后,控制起来就不如在体内那般乖巧听话,需要更加凝实的精神与专心致志的心态,才能保证离体入剑的灵气不会突然溃散。 恰巧,王鲤最不缺的就是凝神与专注的心境。 所以对他来说,游离在身体外的灵气只要没有被他主动抛弃,那至少要远远脱离本体之后才会不受控制。 剑的外观大同小异,内里结构倒是千般不同。 可“气通剑体”后,王鲤需要感悟和领会的不是物理层面的形态结构,而是剑的“意”。 每一道灵气通行剑体,再归入体内之后,都会携带着一点点微不可察的属于剑的气息。 王鲤要做的,是感悟剑意,而后凝聚剑气。 纸上得来终觉浅。 开始修炼剑诀之后,他才真正明白了此前清池老僧所说的“困难”。 剑意自古以来便是剑修的核心之一,被视为真正剑修的主要特征。 它是当世天下无数练剑者梦寐以求的“神通”,也是辨别一个人是不是剑修的主要方法。 许多以剑为器的人终身都无法参悟到剑意的玄妙,不配称为剑修。 而在这部上古剑诀里,它却成了第一道门槛。 王鲤不禁想到,难道上古时候的生灵真的比当世之人要聪明得多么? 剑意的领悟没有捷径。 按照剑诀上诸多前人的批示,大部分剑诀传承者领悟剑意的是时间是一年以上,甚至有十年或更久;一年以内是天才,半年的都有仙人之姿。 最快纪录是十天。 王鲤不着急,他只是默默地开启了另一个消耗惊人的状态。 【空寂】 无诸相,无起灭。 虽然这是一个典型的佛门心境状态,但正所谓“大道三千、殊途同归”,还有“佛本是道”。 从本质上说,心境是没有分类属性的。 也许在佛门它叫做“空寂”,到了道门,它可能就被称为“太虚”。 在空寂心境中,王鲤彻底忘却了周遭一切,忘记了自己所在的空间,忘记了身边的青草地,忘记了怀里的小蓝猫,也忘记了自己。 他变成了一缕风,从草地上拂过。 他变成了一捻土,任由青草扎根。 他变成了呼出的一口气,散入天地。 他变成了丹田中导出的一道灵气,穿过经脉,进入剑体。 于是,他顺理成章地变成了被少年横放在膝上的青霜剑。 怀里惬意蜷缩的小蓝猫突然睁开眼睛,接着突然翻身纵出,化为人形。 凌悦儿惊讶地看着王鲤膝盖上的长剑,只因此剑突然青光大放,继而缓缓收敛,接着光芒好似呼吸一般,十分规律地起落明暗。 与此同时,她分明看到王鲤体内的灵气迅速涌入剑体,而后复归体内,流速极快,仿若毫无滞碍。 渐渐地,王鲤体表透出一股凌厉的锋锐气息。 随着时间积累壮大,他整个人好似一柄出鞘之剑,锋芒毕露。 “这人……又领悟什么了?”凌悦儿瞠目结舌,感应到一股无形的意境快速膨胀,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存在而打断王鲤的领悟,于是连忙向后退避开来。 她缩在这片浮空陆地的角落,双目愣愣地望着被锋芒之气包裹的王鲤。 但那道意境没有停歇,仍在向外扩张。 凌悦儿瘪了瘪嘴,又变成猫,一跃而起,脚踏虚空,远离陆地。 一路向后,直至距离王鲤约三百丈,她才终于能够停歇下来。 以王鲤为核心,原本无形的剑气此时沾染了青芒,既像是青霜剑之青,又好似青莲之青。 灵猫双瞳中,纵横隐现的剑光无序交织,所过之处似乎总有一闪即逝的青色莲瓣。 许久。 凌悦儿忽然感觉身前的意境正在快速收缩。 只一刹的功夫,覆盖三百丈方圆的意境完全敛入体内。 丹田中,无形无质的意境径直落入到了青莲形态的灵气当中。 顿时,这朵较突破时壮大了不少的青莲立即光明大放,将丹田照耀得犹如大日横空、白昼尽现。 青莲飞旋,剑意灌注。 二者在王鲤的操纵下,以飞快的速度彼此交汇,仿佛一经触碰,便立刻圆融如一。 不多时,剑意完全注入青莲。 但见一道剑光忽如开天辟地般骤然亮起,那青莲猛地散开作亿万粒子,接着又在一念电转之时,凝聚为凌厉无匹、锋芒骇人的白金色剑气。 剑气已成! 王鲤对此再满意不过,心神至此也难免微微一松。 正待解除【空寂】的刹那,他的真灵又忽地转移,落到了不远处池中的莲花之上。 顷刻间,王鲤只觉自我视野翻天覆地,犹如瞬间跨越无尽时空,眼前浓郁的斑斓色彩扭曲变幻,灵魂也好似被两只大手任意牵拉撕扯、搓揉碾动。 分不清是眩晕还是痛苦的感觉让他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和判断,只是当他感觉即将被玩死的时候,他终于脱离了方才令人生死不能的境地。 天中云气缥缈,处处显耀仙灵之光。 一道宛若跨越天际的白玉拱桥在当中被拦腰截断,下方清冽之水平稳如镜,乍看瀚如汪洋,再看不过是被云雕玉栏团团围住的池塘。 池水上,漂着一个近似人类的生灵。 面如傅粉,眉心点朱,英气勃勃,俊美少年。 头顶两个冲天鬏,虽眼眸紧闭,却仍有桀骜之气。 不过这只是他正面的一个头颅,另外还有两个头被浸在池水当中。 往下,他颈上戴着一只鎏金圆环,可惜断缺一截。 赤着的上身躯干没有明显伤痕,可两侧共八条手臂却断了七条,有的齐根而断,有的从中间,有的缺了手掌,好在断裂伤口看不到狰狞的骨头,反而被莹莹仙光环绕起来,那唯一完整的一只手则轻轻覆在胸膛正中。 一条红底白云金纹长裤不被池水浸染,但右边裤腿也已经空空荡荡。 这具身躯至少千丈,沉闷死气无处不在,哪怕是天穹明亮,仙光缭绕,也无法将其驱散。 然而,他的躯干中时而亮起微弱的白光,似有一颗明珠溶于其中,将胸膛微微照亮。 将死而未死。 毋庸置疑,这具身体给王鲤的身心乃至灵魂都带来了极大的震撼!甚至直接颠覆了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正想再仔细观察甚至上前查探时,忽地灵魂剧烈刺痛,眼前一黑,失去知觉。 第二十六章 旺财,蜀山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艰难地睁开眼,入目是浅蓝色的帘帐。 转头,晨曦透过窗棂打出道道规则的光束,照亮了屋子里古色古香的家具。 这个房间对他来说非常熟悉。 小王鲤十四年的生命中,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这个房间里度过的。 离国都城,北原侯府。 黑狗就睡在房门口。 王鲤感觉胸口有些沉重,低头看去,只见小蓝猫四肢伸展着趴在他胸口,脑袋正对着他,嘴巴微张,两颗细小的尖牙挡住了粉嫩带刺的舌头,一缕晶莹沿嘴角流下,沾在绣花被上。 他忍不住轻笑起来。 凌悦儿作为一个女子的形象,远不及本体给他带来的好感。 猫猫:女人,你拿什么和我比? 前世他养过狗,养过猫,现在倒是第一次猫狗双全。 说到狗,他又不自觉地转头看向门口的黑狗。 他的脑海里也情不自禁地再度浮起昏迷前看到的那具残破不全、将死未死的躯体。 王鲤宁可自己需要绞尽脑汁地去揣测对方的身份和来历,然后什么也猜不到,也不想如现在这般一眼望去就直接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中坛元帅、威灵显赫大将军、三坛海会大神,统领天、地、水三坛界,曾降服九十六洞妖魔,战功赫赫,灵珠转世,肉球出生,闹海屠龙,莲花重生,天庭战神——李哪吒!! 一念及此,王鲤忍不住紧紧地闭上眼睛,发出一声长叹。 三头八臂的哪吒,断了七条手臂,失了半条右腿。 死气缭绕遍布周身,生机微弱似狂风中一点星火,随时都有可能完全熄灭。 这该是什么样的敌人,在什么样的境况下才能给他造成如此惨烈的后果? 如果说,白龙寺里的小白龙让王鲤简单了解到自己所在世界的背景。 那么将死未死的哪吒,则直接将王鲤心头的危机感拔到了无限高。 他第一次感觉到危险,是因为孱弱多疾的身体;第二次是在白龙寺听到小白龙化马取真经,心里止不住地想到西游记的宿命论和阴谋论;第三次是被黑狗吞进肚子里,让他明白自己就算踏上修行路也并没有多安全,甚至比身为凡人时还要更加危险。 可纵使以上的危机感堆叠累加,也远不及他看到近乎战死的哪吒的那一眼。 凡人修行成仙之前,有六个境界:锻体、炼气、道基、元神、炼虚、归道。 归道之后,渡天劫而登仙。 登仙之后的境界王鲤并不清楚,但可以肯定哪吒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神仙。 以哪吒的实力和背景都遭逢如此大劫。 这叫刚刚开始炼气的王鲤如何不惊!? 叹气声可能大了些,惊醒了胸口的小猫,门口的黑狗也抬头望了过来。 凌悦儿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直勾勾地望着王鲤的眼睛,短暂的愣神后,她忽然明悟过来,于是小猫猛地跳了起来,扭头一溜烟穿过珠帘跑进了隔壁的书房。 玉珠碰撞,哗哗作响。 王鲤轻笑一声,坐起身来,揉了揉眉心,丹田灵气自如运转,缓解昏沉。 黑狗起身颠颠几步跑到床边坐下,偏着头,吐着舌头,傻兮兮地看着他。 要不是提前知道它的不凡,恐怕还真就被它这般模样给骗了。 王鲤下床,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润了润喉,旋即低下头来,笑吟吟地看着黑狗。 “你要救那朵莲花,恐怕不是一时可成之功,所以你将来大概会有好一段时间跟在我身边。我也不能一直叫你黑狗或者狗子,所以我想我应该给你取个名字。” 黑狗闻言,眼睛一眨,微微点头。 王鲤微微仰头,手中瓷杯在指尖缓缓旋转。 沉吟半晌,他忽然眼神一亮,笑容明媚地看着黑狗:“有了!” 黑狗眼中立时涌上几分期待。 “书上说,清源妙道二郎显圣真君有一条白色神犬名为哮天……”一边说着,王鲤一边注视着黑狗的眼睛。 不过这一次,黑狗没有显露出任何异常。 大概因为王鲤之前已经诈过它一次。 可现如今,偏偏是因为它没有异常,才最显古怪。 试想,明明肚子里装着三头八臂的哪吒,却又表现出一副没听过“哮天犬”的模样,这本身不就是最大的破绽吗? 虽然哮天犬是白色,黑狗是黑色,但这等神兽更换一下毛色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退一步说,即便黑狗不是哮天犬,也肯定知道这条神犬的名字,甚至和哮天犬有着莫大的关联。 王鲤面不改色地继续说道:“凡间有许多犬都取名哮天,寄意深远。不过我是修行之人,倒也不好如此僭越二郎真君。所以,你以后就叫旺财吧!” 他言语顺畅,无有停顿地直接给出名字。 这直接让本身还存有一些期待感的狗子瞬间傻了眼,立时便呈现出不敢置信的目光。 王鲤视而不见,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去吧,旺财,自己玩去。” 说罢,他直接起身,不顾旺财的眼神审判,自顾自地拉开房门。 王鲤睡了许久,此时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 跨过门槛,清风拂面,院子里的茉莉花香令人倍觉心怡。 轻车熟路地打开院门,只见一名身着劲装的中年人早已候在门外,王鲤眼神扫来,他立刻抱拳躬身行礼。 “卑职见过公子!” 王鲤眸光一动,快步上前虚托其双臂,口道:“徐叔何必多礼,我父亲呢?” 这位徐叔站直身子后,露出一张精瘦中正、不苟言笑的面孔。 他目不斜视地回应:“公子有所不知,数月前,我等奉命送您上白龙山治病,其间,多年未归的老家主自远方来信,言说那头家业已定,特召家主前去团聚。所以,家主已在旬月之前辞官弃爵,遣散家仆,追随老家主去了。临行前,家主特意命卑职在此等候公子归来,再行启程!” 这一番话,着实令王鲤始料未及。 那老家主,说的应该是王鲤的爷爷,他对这个爷爷的记忆早已十分模糊,因为对方在他四岁左右的时候,不知为何突然远走他乡,此去之后,一直未归,家人不知其动向,更不知其生死。 往后十年,家里几乎人没有再提及这位老家主,只有王鲤的父亲会在与他私下相处时以思念和担忧的口吻提上几句。 不承想,十年之后,他居然又出现了。 听起来,似乎还在某个地方立下了不小的家业? 否则,家人团聚倒也罢了,王鲤的父亲又何必非要抛下自己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军功侯爵呢。 不管怎么说,这都算是好事。王鲤如今已经踏上修行之道,自然没有想要继承家业的想法,所以不论是离国的侯爵,还是爷爷那边不知名的产业,都不被他放在心上。 于是,他一边往外走着,一边随口说道:“徐叔,你知道我爷爷那边是做什么吗?” 徐叔跟在他身后老老实实地道:“知道。家主说,老家主目前在清微界蜀山域担任长老。” 霎时,王鲤脚步一顿,愕然回头。 第二十七章 退婚?我成主角了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侯府正堂。 因此前诸多下人皆被遣散,所以整个侯府都变得空旷幽寂,十分冷清。 王鲤坐在主位,与徐叔一同饮茶。 茶是徐叔亲自泡的,不过他显然不善此道,所以味道也比王鲤以前喝过的差了不少。 但这不是问题,王鲤本也不喜欢喝茶。 “徐叔,你对蜀山有了解吗?” 面前这位面无表情、棱角分明的中年人轻轻摇头:“公子,家主并未多言。不过蜀山位于清微界,那是道门源流之地,仙宗汇聚,多有修行中人。” 王鲤略有失望,跟着又说:“我爷爷担任长老,那他也是修行之人?” “是。” “以前也是?” 徐叔微微一顿,僵硬点头。 王鲤顿时蹙眉。 徐叔见状,赶忙道:“公子勿怪,老家主与家主之修行,与旁人不同,未可传授公子,皆因功法不适,并非刻意隐瞒。” “我父亲也是?”王鲤更加惊讶。 徐叔颔首:“是的,个中内情,家主未来定会与公子细细详说,还望公子千万不要挂怀。” 王鲤轻轻摇头,只觉得含在嘴里的茶水更难下咽了。他放下茶杯,食指轻轻敲打桌面,作沉思状。 倒不是因为觉得父亲与爷爷有所隐瞒而感觉不舒服,而是他突然发现自己对自己的身份来历竟然也没有原以为的那般清晰的认知。 不过,恐怕离家十年的爷爷,以及父亲都不会想到,他们的后代居然会在某一个夜晚直接病死。 功法不适是一回事,及时救治又是另一回事。 既然早知道白龙寺能调理好王鲤的身体,那为什么不早早做好准备,偏要等到十四岁? 难道十三岁的身体真的就无法适应净缘师父的调养么? 想到此前在家,小王鲤也是日日服药,从不间断,莫非这其中还另有什么说法? 问题太多,条件太少。王鲤思而不得,只能暂且回归当下。 “徐叔,你也是。”这一句便不是询问,而是陈述了。若非如此,父亲应该不会舍了他这位独子先行出发。 徐叔点头肯定。 王鲤盯着他看了又看,没有发现半点灵气入体的痕迹。 徐叔见状,下一刻,体内忽地向外释放出一层暗红色的光晕,其紧紧依附体表,形如烈火腾焰,立时将他衬得英武不凡,气势骇人。 “公子,这是气血修行之法,以锤炼肉身为主,提升气血之力,更引煞气入体,冲关破窍,与道门或佛门修行颇有不同。” 王鲤却是大概懂了,这应该就是所谓体修的路子,将锻体之道更加地发扬光大。 徐叔继续:“公子,气血修行,首重身体,您之前本就气虚体弱,虚不受补。依照老家主和家主的研究,您根本无法入门,若强行为之,恐怕会直接害了您的性命。” “我明白了,徐叔不必再解释。”王鲤抬手轻轻下压,他纵有诸多疑惑,此时一人深思也是无益,不如等一家人见面的时候再说。 王鲤想了想,转而问道:“那蜀山域有多远?” “怕有数十万里,不过国都建有传送阵,通过传送阵赶路,中途需要跋涉的也就三千多里。” “传送阵我听过,不过没有什么法宝用来赶路吗?” 徐叔脸上终于出现一丝表情,他略显尴尬地说:“气血修行,没有法力,无法操纵法宝。” 王鲤啧啧称奇,“那气血修行者,和炼气修行者如何比斗?” “没法比。”徐叔干脆地摇头,“若是碰上锻体境或炼气境还有机会,如果是道基境,那必输无疑。” 王鲤拧眉:“那为什么还要修炼气血?” 徐叔不由苦笑:“公子,世间凡人无算,真正能感应灵气并将其纳入体内的终究是极少数。” 这倒也是个不算解释的解释,并且很有一种“何不食肉糜”的意思。 “况且,气血修行也并非一无是处,若能将气血修行推到一定阶段,再转入炼气修行,便能事半功倍,进境迅速。以属下推测,老家主应该是以气血入炼气,随后十年间升为蜀山域长老。” 他的话让王鲤又想到了锻体境。 这种做法,听起来就像是一种另类的锻体方式,先将身体打磨锤炼到一定程度,再转过头来练气修行,这类似于将基础打得更加牢固,无怪乎后续进境飞速。 可回头想来,气血修行应当十分不易,走这一条道路的人将气血推到能够转入炼气的境界,其中需要的时间想来不会短暂。 而同样的时间里,另一个直接走锻体炼气路线的人,恐怕已经领先不少了。 这样再来对比,气血修行的优势似乎又减弱了许多。 算是各有千秋,优劣难分。 至此,王鲤放下了对气血修行的疑惑。 “徐叔,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属下已经提前安排妥当,公子决定便是。” “那就……后天吧!我还有一些事情需要琢磨。” 王鲤踏入炼气境,悟出剑意,凝聚剑气,需要与剑诀所述对比摸索一番,免得临到用时才知道抱佛脚; 其次,与清池和尚在破庙分别前,对方扔给他的小册子里记录了不少法术,说不上如何威力强大,但大多也都是实用型法术。炼气境将灵气纳为自我所有,就是常人所说的“法力”,可以用来施展法术。王鲤对此十分感兴趣。 最后,他突破炼气境后,原本被他视为虚假的“言出法随”天赋也起了变化。此前各种状态的施加说到底也只能针对自身,但现在却可以“一言既出,长剑出鞘”,这显然也非常值得他花费心思好生琢磨。 这般想来,一天时间似乎还不够用。 正当他准备拖后几日时,已经起身告辞走到门口的徐叔又忽然停住脚步,稍显迟疑地转过身来。 王鲤望去:“徐叔,有话不妨直说。” “是,公子!”嘴上应下,可徐叔紧跟着还是有些犹豫。 最终,在王鲤的注视下,他才硬着头皮低下头拱手道:“公子,家主辞官弃爵远去之后,那陈家人曾上门拜访。” 王鲤闻言,愣了愣,一时没想到是哪个陈家。 直到徐叔伸手入怀,取出一张大红为底、金丝环绕、字体金粉,观之便觉十分喜庆的短帖时,他这才恍然大悟。 “这是……婚书?” 徐叔头也不抬:“是!公子,陈侯说,陈家小姐有仙缘,已被仙师收入门墙,凡间姻缘自当了断,于是归还了婚书。属下自知做不得主,既不能言说家主之行踪,又无法代公子决断,便暂拒陈侯,哪知他每日上门,甚至将婚书弃之不顾,属下只能暂时代为保管!请公子明断!” 王鲤眼神明亮,面容似笑非笑,起身上前将这份订婚书接过。 这份书帖既有喜意,也不失奢华。 可王鲤关注的却不是这个。 他边看边说:“意思就是,我现在被人退婚了?” 徐叔闻言,未有回应,只是把腰弯得更深了。 不一会儿,他没有再听到王鲤的回应,立刻说道:“公子,若您应允,属下立刻打上陈侯府,誓要杀他个人仰马翻……” “欸!”王鲤急忙打断,“徐叔莫急,我没什么怨愤,只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觉得有些惊奇罢了。他既然要退婚,那退就是了,无妨。” 说罢,王鲤转身走回自己的小院,婚书在手里扇着风,脸上笑容不减,眼内新奇之色也未消退。 这不是什么大事,虽然他记忆中惊鸿一瞥的陈家小姐的确挺好看的,但对方实际上比他还小一岁,王鲤哪儿能真的有什么想法和执念? 再则,现在连家都搬了,就更说不上什么侯府颜面。 况且。 被退婚的,大多是主角。 被动享受到了主角的待遇,王鲤更不觉得自己还有什么可生气的,说到底,他有着现代的独立自由恋爱精神,对父母之命的婚约本就没那么看重。 第二十八章 天赋御剑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雪白的茉莉花好似冰片一样清透,纤弱柔软的花瓣微微摇动,清香气息伴着清风溢满整座小院。 咻! 倏地一道剑光乍起,陡然迸发的极速令人难以捕捉,包裹在青芒中的锋锐气息仿若跨越空间直刺得人眼眸生疼。 三丈之外,青霜剑开始减速,飞出十丈之外时,青霜剑失去控制,在惯性下往前呈抛物线跌落。 门口,王鲤向前几步,心念骤起,青霜剑当即腾空掉头朝他飞来,进入距他三丈的范围内时,速度再次暴增,顷刻间便精准地回到他手中。 右手执剑收到面前,左手剑指轻轻划过剑面,王鲤心下已有答案。 方才并非御剑之术,而是“言出法随”的天赋。 他能控制青霜剑的极限范围是十丈(约33.33米),而最快速最有效的距离是三丈(约10米)。 这个距离已经说不上短了,毕竟持剑相斗时的杀伤距离也不过是以自身为核心之外两三米的范围。 可相比“千里之外取人首级”的御剑术,那还差得太远。 只是,想来纵然修行御剑术,在炼气境恐怕也无法达到御剑千里的程度。 在炼气境,呈现效果与之相似的法术是“驱物”,这是炼气境必然要掌握的核心术法之一,既可用于斗法,也十分适合辅助日常生活。 这门法术记录在清池赠予的小册子上,王鲤没有花费什么精力便掌握了,至于效果,只能说勉强能用。 假使用“驱物”法术控制青霜剑,那别说是“言出法随”下三丈之内的极速,哪怕相较三丈外十丈内的速度也比不上。 那等速度,是万万不能用来驱剑杀敌的,模仿一下耍耍帅倒也还好,实战中使用,怕是想把敌人笑死。 驱物术在实战中一般用于摄取物品、送出符箓等,以巧见长,不擅主攻。 若使用法宝,那就该先将其祭炼一番收为己用,而后以法力与神识操纵,和驱物术不搭边。 因此,总体而言,现阶段的“言出法随”可以在一定范围内随心控制体积一般的物品,效果比驱物术强得多。 另外需要注意的是,他的天赋目前还不能控制活着的动物,不管是凌悦儿和旺财这样灵智已开的妖,还是普通的凡俗生命,哪怕一只蚊子都不行。在这一点上,反倒不如驱物术来得便捷了。 王鲤现在只希望自己未来能学到真正的御剑之术,若将其与天赋相合,想必又能展现出一番惊人的光景。 轻轻抛开青霜剑,剑体悬空灵动一转,从他身侧越过后划出一条淡青色轨迹,遁入房间,自行归鞘。 接着,他来到院中的竹椅上坐下,取出那本记录了不少法术的册子,一边观摩,一边练习。 不远处,被取名旺财的黑狗趴在树下,眼神幽幽地望着王鲤,久久得不到反馈后,它才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不时甩着尾巴打起盹来。 凌悦儿大概是此前趴在王鲤身上的羞涩难以消解,她没再化作人形,保持着小猫模样,不知何时从何地跳上了房顶,毛茸茸的尾巴从屋檐边垂下。她透亮如水晶般的眼瞳映出院内景象,身躯好似雕塑般一动不动。 白驹过隙,光阴易逝。 黄昏,徐叔提着两只从外面酒楼打包来的食盒敲响院门。 热气腾腾的饭菜摆了满满一桌,旺财早就来到一旁,双目炯炯地等着开饭。 “徐叔,一起吃吧。”王鲤邀请。 徐叔一如往常的面无表情,摇头道:“谢谢公子,不过属下在酒楼等候的时候已经吃过了,公子请便,我稍后再来收拾。”说罢,他微微躬身一礼,旋即转身离去。 王鲤将他送到院门口,回来时,抬头道:“吃饭了。” 屋顶,小猫愣愣地看着他,好像走神了,又好像没听懂。 王鲤不由笑道:“你是猫妖,又不是普通的猫,别发呆了,赶紧下来。”说着,他便张开双臂,等着小猫投怀。 小猫见状,竖瞳微缩,站起身时喵了一声,接着避开王鲤跳到一旁,轻盈落地时,又是人形。 她倒腾着小碎步快速进屋,直接坐到桌边。 王鲤轻轻摇头,随后入席。 两人拿起筷子来,都没有客气,吃得一个比一个还香。 桌边,被忘却了的某生物脸上期盼的笑容渐渐消失。 “汪!” 顿时,投入的两人手上一停。 王鲤眼帘一抬,正好与凌悦儿对视。 小猫妖的两腮仍残留着淡淡红晕,眼神方一接触便快速挪开,她低着头拿起一只空碗,快速往里边夹菜。 王鲤也跟着她动了起来。 很快,两只碗摆在旺财面前。 左边,满满的青菜;右边,全都是肉。 旺财不由抬头对凌悦儿斜睨过去。 凌悦儿干脆侧身背对,“哼,爱吃不吃!” 旺财低头,狼吞虎咽,却也并不挑食。 王鲤慢慢地吃着,忽然说道:“悦儿,你懂多少法术?” 凌悦儿正在咀嚼的小嘴蓦然停住,她快速瞟了王鲤一眼,低头将口中食物囫囵咽下,这才给出回应。 “我的血脉传承里有很多法术,不过十之八九都是妖族才能学的。” “嗯,那妖族能学人族的法术吗?” 凌悦儿顿时骄傲抬头,挺了挺啥也没有的胸脯,“当然可以!人族的法术需要法力,妖族不仅有血脉之力,也吸纳天地灵气,所以没有多少障碍。” 王鲤看着她娇俏的小脸,一时又想起了她之前在破庙里柔弱无依、梨花带雨的哭啼模样,两相对比,实在难以相信这是一个人……一个妖。 他把法术册放在桌上,“待会儿你帮我看看这些,你能都学会自然最好,我一个人学没有什么参考,你境界比我高,应该可以指点我。” 凌悦儿急匆匆地伸手抓过法术册,一目十行地快速阅览,眼神越来越亮。 “我当然可以指点你啦,我都修炼快一百年了,触类旁通也能教你不少东西。这本书上好多都是我没见过的法术,对我也很有用。” 第二十九章 小猫恼羞成怒,旺财脑门发光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凌悦儿看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放下册子。 王鲤忽地又说:“之前还没问你,你跟那秀才是怎么认识的?” 闻言,凌悦儿的眼神顿时锐利起来,微微张口便露出一对尖尖的虎牙。 她气愤地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食物,没好气地说:“我去私塾偷听的时候遇到的,他在那里教书。” “偷听?” “嗯,我喜欢听人说书,但是有好多东西我听不懂,所以我要学习。” 王鲤舔了舔唇,不知作何感想。 咔嚓! 凌悦儿手里的筷子突然被捏断,她顿时生气地丢下碗筷:“讨厌!不吃了!” 抬头,她看着王鲤说:“半年时间,那该死的秀才还没教会我半本论语,明明我每次去的时候都很认真地在学了,是他只忙着自己的事情,根本不认真教我,枉我每次去都会带学费给他,还想着以后……可是!他居然想把我卖了!!” 说着,凌悦儿愈发气愤,眼眸逐渐变幻,圆瞳化作了竖瞳,就连白皙光滑的皮肤上都开始生出一层浅浅的绒毛。 这就是气得现出原形? 王鲤想笑,好不容易才忍住。 说起来,这算是凌悦儿事后第一次真正的发泄,毕竟把事情说出来总比闷在心头更容易排解。 “你是猫妖,为什么会想着嫁给一个凡人呢?” “还不是怪那些说书的!都说妖和人的故事,凄美得让猫流泪,现在我才知道,都是骗人的!还好我没有嫁给他,就是可惜我没能亲手报仇。” “嗯?可我在破庙时听到你说……你家相公?” “相公不是对读书人的称呼吗?” “是这样,不过加上前面两个字,一般指的是丈夫。” 凌悦儿的眼睛顿时红了:“才没有!我可是读过《女诫》的!” 王鲤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好好,没想到你还是个有知识有文化的妖。” 凌悦儿又再咬牙:“可恨!早知道当时我就不该心存幻想,应该直接动手把他们全都杀了!!” 王鲤却摇了摇头:“如果你当时真的这么做,那清池师祖应该不会介意直接除妖。” 闻言,凌悦儿缩了缩脖子,“其实,我早发现你们了,尤其是那个老和尚,他在我的感知里就像一颗太阳,当时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 “清池师祖不是一般的僧人,不过要是碰到另一个师祖,那你倒是真的悬了。”王鲤想到了清妄,这个面容冷峻、作风强硬的老僧总是能让他想到法海。 凌悦儿撇了撇嘴,低着头不说话了。 “以后你倒是可以放心了,虽然我实力不如你,不过我是人族,没有人会随意对你说除妖之类的话。” “是啊,我都是你的奴隶了。”凌悦儿偏过头,噘着嘴。 王鲤挑眉:“你见过奴隶上桌和主人一起吃饭的吗?” “又不是我自己要来的!”凌悦儿羞恼起身,抓住桌上的法术册转身走了。 “等一下!” 凌悦儿站在门口,回头冰冷着脸:“还要说什么?” 王鲤轻轻咬着筷子,好奇地打量着她的身影,徐徐说道:“我记得你上次在洞里变成猫的时候身上的衣服也掉了下去,可后来你变人变猫我都没再见到衣服。还有,如果现在你身上的衣服是皮毛所化,那你到底是穿了,还是没穿?” 听着王鲤的话,凌悦儿的眼睛越睁越大,嘴巴也不由得张开,好像听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话语。 待他话音落下,凌悦儿的脸颊唰地满是火红,脑袋看起来像极了一颗熟透的樱桃。 “无耻!喵!!” 一声呵斥,一声尖叫,她刹那间化作一团蓝光遁去刚刚升起的夜幕之中。 王鲤不禁大笑出声。 忽而,他眼角捕捉到一片亮光。 低头转眼,只见旺财正十分忘我地舔着空碗,而它的脑门,此刻正在发光。 呈淡金色的光芒亮度不低,将它的头骨都照得一清二楚。 而光源所在,大致上是两眼中间上方数寸,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王鲤的笑容顿时僵住,接着在数息内消退得一干二净。 我的快乐太短暂了…… 哪吒也好,三只眼也罢,他们都不是王鲤现在能够触及的大人物。 倒是旺财的脑袋如此放光,难道它不是哮天犬,而是杨二郎? 念头一转,王鲤当即摇头。 杨戬怎么可能变成一条狗呢?再不济,他如哪吒一般沉睡在狗肚子里就是了。 以杨戬和哮天犬的关系,也许此时的光源,就是杨戬藏在它体内的证据? 又或者,这和杨戬无关,只是它也要像它的主人那样长出第三只眼睛了? “旺财。”王鲤轻唤。 狗子立时抬头。 王鲤笑眯眯地指了指着它的额头。 旺财眼睛上翻,顿时一怔,接着它直接人立而起,两只前爪一起盖住脑门。 但那光芒实在耀眼,它根本捂不住。 于是,旺财一扭头,两条腿倒腾得飞快,一溜烟跑出门外,小半个院子都被他照亮了。 不过很快,淡金色的光芒就消失了。 王鲤一个人吃饭,速度快了许多,吃完后他自己起身收拾到食盒里,徐叔也适时前来。 随后,王鲤到院子里瞥了一眼,只见旺财自己刨了个坑把脑袋埋了起来,只剩身子在外边,显得有些诡异。 他摇了摇头,转身回房,盘坐修炼。 剑气,是剑诀修行的第一步。 通常情况下,大多数人说的剑气,指的是法力通过剑体后转化而成的带有锋利属性的灵气。 而对于剑修来说,真正的剑气,必然有剑意加持,以意使气,方可称作“剑气”。如此,纵使手中无剑,法力加剑意也能凝成凌厉非常的剑气。 剑诀的要求更高,甚至有些极端。 它将剑意从灵魂的领悟中引导注入丹田之内,从根源上直接将修炼者的一身法力转化为剑气,更因剑意融合坐镇于此,后来之灵气行遍周天、化为己用时,自然而然地就成了剑气。如此,无需起念加意,一举一动,皆可剑气纵横。 此等剑气当然不会伤己,因为剑意是自己的,灵气也是自己的,融合而成的剑气没理由反噬主人。 如果真的被伤了,那要么是修炼者本身有问题,要么是修炼的法诀出了毛病。 换言之,如果剑气在体内都不分敌我,那岂不是动辄先把自己的丹田经脉切个稀巴烂,你还修炼它干啥? 步步生莲吸纳天地灵气,遍行周天;剑诀养剑意,育剑气,固守丹田。 王鲤将它们搭配得十分协调。 【凝神】之下,修行渐深,恬淡清雅的莲香再度弥漫。 不多时,一只小猫脚步无声地跨越门槛,看到王鲤紧闭双眸,便缓缓吐了口气,接着徐徐向前,最终还是受不了诱惑,又躺在了他的怀里。 第三十章 术可通神,准备启程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次日,正午。 吃完饭,凌悦儿起身便走。 王鲤:“今天用的是自家的碗,得自己洗。” “我不!”凌悦儿傲娇地拒绝。 王鲤淡然地说:“哦,那我叫旺财了。” “嗤~它一条狗会洗碗吗?” “不会,但它会舔。” “……好恶心!”她这才不情愿地抓起自己的碗筷出门去了。 两刻钟后,王鲤和凌悦儿坐在院子里探讨法术。 凌悦儿:“你听过‘术可通神’吗?” “没有。” “就是说,如果能将一门法术修炼到极致的境界,那么它就是一道神通。” 王鲤讶然:“所有法术都可以?” “当然了。不过法术倒是可以,人可不可以就难说了。先从第一个开始,你该不会连这么简单的法术都学不会吧?”凌悦儿面带微笑地摊开法术册子,眼神像是在等着看笑话。 王鲤默不作声地伸出右手,食指轻轻一动,一道火光顿时腾起。 “还可以嘛,继续。”凌悦儿面不改色。 于是,王鲤摊开手掌,五指接连轻动。 只见,他的小拇指上缠着一缕白光,无名指青丝缭绕,中指上凝聚出一滴水,食指托着一点火,大拇指上悬着一朵微型的土黄色灵云。 这是五行法术的入门基础,以法力转化凝聚出五行力量。 凌悦儿见状,眉头一动,开始认真起来了。 “继续。” 王鲤手腕一转,五行力量消散,单手瞬间结印,面前虚空蓦地浮现出一颗人头大小的火球,其焰光快速升腾,周遭温度快速升高。 接着,他又相继展示了法术册中大部分法术,每每捏起印诀,便可立见成效。 从流传最广的五行法术,到效用各不相同的幻术、变化、咒法等等。 逐一呈现,挥洒自如。 凌悦儿的眉头皱得越来越深。 直到王鲤起身,双手齐出,印诀变幻,待停驻之时,万里无云的天空中忽地划过一道刺目的闪电,雷声紧随其后滚滚而来。 这是法术册上最后一个法术。 凌悦儿也终于坐不住了。 她一言不发地站起,径直往屋里走去。 “你这是做什么?”王鲤问。 她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抱歉,我指点不了你。” 王鲤眉头微动,又道:“我觉得我学的还行,你觉得呢?” 凌悦儿回头,给了他一个极端幽怨的眼神,然后继续进屋去了。 王鲤轻轻笑了笑,他的确没有显摆的想法,也很认真地想要和凌悦儿分享和请教,如果真能够得到对方的指点那就再好不过了。毕竟他才踏上修行之路一个多月,对法术欠缺了解,更没有法术实战机会,没有参照的情况下他确实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水准。 现在他大致明白了。 “公子。”敞开的小院门口传来徐叔的声音。 王鲤回头望去。 徐叔继续说道:“公子,属下已经收拾好行囊,备好一路所需。是否明日启程?” 王鲤颔首:“对,明天一早就走。不过,这座宅子怎么处理?” “家主临行前已经卖给了王室,我们走后,王室自会前来收取。” “那就好。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徐叔摇头。 王鲤又问:“传送阵建在何处?” “王宫北面,有军队驻扎,更有修士坐镇。” 王鲤奇道:“修士何来?” 徐叔不确定地道:“大概是此界某个修行宗门吧。” 王鲤颔首,接着便让徐叔自己下去休息。 离国,位于五国域。顾名思义,这片区域里共有五个国家。 这五国表面平和,实则彼此不睦,常年以来小战不断,大战也偶有发生。这也是王鲤的父亲之所以能以军功封侯的原因。 只不过,五国虽然互相征伐,可上千年以来却从未有任何一国消失,堪称离谱。 依照小王鲤的记忆,这五个国家虽然各自领土面积不小,但国力也就那样,基本上和西游记上那些蕞尔小国相差仿佛,国主称“王”而非以“皇帝”自居,并且,这个“王”也远不及王鲤记忆中秦时以前的那些王朝之主。 可能这就是修仙世界的无奈。 修行者大多不履红尘以避因果,国家无法真正招揽到强大的修行者加入。 修行者自我聚集形成修行宗门,个体与群体实力皆远远胜凡人之国家。 此消彼长。 当然,这五国相较于广袤的天地而言,只不过是一隅之地,兴许其他地方存在反例也未可知。 王鲤摇了摇头,中止思维发散,回房,怀中抱猫,安坐修行。 …… 次日。 城中晨雾未散,天边不见太阳,只有浅浅柔光将大地初初照亮。 王鲤换了一身装束,银簪束发,锦罗白衣,云纹暗藏,玉带镶金。 跨过正门,仍作劲装打扮的徐叔立刻贴心上前,为他披上一件柔软厚实的深灰斗篷,这件斗篷几乎能把王鲤整个人从头到脚都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徐叔,我不冷的。” “公子,此时还好,但稍后过了传送阵便冷了。” 王鲤本想说灵气运转可以驱寒,法术也可以隔绝天气的影响,但望着徐叔关怀备至的眼神,他还是忍住未言。 后方,比王鲤高出一个头的凌悦儿也身形款款而来,迈出了极为正宗的“猫步”。 王鲤因为先天有亏,现在的身高也就一米五左右。 高她一个头的凌悦儿大概一米七五,不过这只小猫妖有一双大长腿,所以视觉上甚至让人感觉她有一米八,这对女性来说绝对是出类拔萃了。 她内着浅蓝长裙,外披雪白狐裘。 按照王鲤的说法,她这次是真的穿了,因为这套衣服是徐叔专门请教王鲤之后为她准备的。 凌悦儿轻轻掸了掸肩上柔软的白毛,修长睫毛微颤,眼眸亮如水晶,琼鼻下粉润的双唇微抿,嘴角噙着满意的笑容。 她的脸庞不大,五官娇小,在这套装束下呈现出轻柔娇弱的婉约气质,令人禁不住心生呵护之意。 当然,想想就可以了,真要这么做,你得先确认自己扛不扛抓。 旺财跟在一旁,嘴里哈哈地冒出热气。 为王鲤系好斗篷后,徐叔看着旺财面露难色。 第三十一章 冰凌之域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王鲤此前与徐叔说过凌悦儿是猫妖的真相,但他没说狗子的事情。 “徐叔不必为难,它什么都不需要。” 王鲤不觉得能够一口咬掉大半座山的狗子会冷或者被冻伤。 徐叔看着旺财,旺财憨憨地咧嘴形如微笑。 “这……好吧,公子,行囊里还有一些御寒衣物,若是它冷的受不了,属下可以替它裁剪一件衣服。” “徐叔还会裁缝?” “会一点儿,久居军中,缝补只是小事,就是做得粗糙一些。”说着,徐叔转身给自己也套上一件厚厚的黑色斗篷,外边打着补丁,看起来有些破旧。 王鲤不由道:“徐叔,你可以换件新的。” 然而,徐叔突然微笑起来,拽着身上斗篷轻轻拂过,“公子,这可是属下的宝贝,当年……是老家主从自己身上把它解下来,亲自披到我身上的。” 随即,他将地上捆绑扎成方形的行李单手提起,甩到背上,在胸口系紧之后,道:“公子,我们出发吧!” 王鲤颔首:“嗯,辛苦徐叔了。” 一行人开始朝都城北面步行而去。 王鲤等人起了个大早,此时城中大部分人尚未醒来,只有那些求着早点开张的店铺和忙于生计的小摊贩们零零散散地出现。 不多时,他们来到一座牌坊面前。 牌坊下有军士把守查验,顺利通关后,内里几乎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可谓森严。继续深入,左右两侧不远处就是军队营帐,偶尔还能看到一些作道人装扮的中青年游走其间。 一路无事,他们很快走到一处广场前。 广场正中央,有一座由玉石垒砌而成的圆台,约三尺来高,直径三丈左右。 入口前,一名中年道人坐在桌后。 徐叔取出一块方形玉佩,对方握在手中,玉佩中灵光亮起,数息后恢复如常。 他抬头看了看队伍,目光在凌悦儿身上稍作停留,接着提笔写下几字,交还玉佩,便让王鲤等人入内。 等王鲤一行人站上玉台后,道人围着台子转了一圈,解下腰间令牌,按在玉台正前方的某一个缺口。 “准备。”他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声。 王鲤收回好奇的目光,丹田灵气蓄势待发。 接着,脚下玉台霎时间放出强光,光柱冲霄而起,将他的视野尽皆化为白色。 须臾,王鲤只觉自己的身体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包裹,像是被两只大手紧紧拽住用力拉扯,他根本无从反抗,也没机会唤起丹田灵气。 紧随其后,他像是被扔进了一只巨大的滚筒,身体随波逐流地摇晃不止,而灵魂却被甩在身后追之不及。 他正要给自己添加一个状态的时候,突然间所有负面感觉又消失殆尽。 视野回归之际,脚下蓦地一晃,接着便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人抓住。 “这传送阵的滋味果然不好受。”凌悦儿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王鲤松了口气。 另一边,徐叔也踉跄了一步,好在狗子一跃而起咬住他的斗篷帮助他站稳。 睁开眼,天地间雪花纷飞,阵阵寒风不断吹拂。 “行了,有什么不舒服的都下去再休息吧,别愣在上边,还有下一拨人等着过来呢!” 催促之声突然从旁边传来,王鲤转头看去,只见同样制式的玉台下,一位将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圆脸青年正一脸无奈地对他们摆手,他的手上戴着毛茸茸的手套,身边就是深深的积雪,几乎与三尺玉台齐高。 传送阵被环绕四边的青石栏杆团团围住,石栏四角各有手持长枪的甲兵驻守。 再向外,便是一片白茫茫的冰天雪地,伫立在右侧那两排高大的树木无不结起冰凌,同时被厚厚的积雪压弯了腰,不过也正是它们的存在,才让人不至于看不见道路。 远方,一片绵延的建筑间升起袅袅烟火,隔着老远也能听到隐约听到那边传来的声响。 王鲤深深地吸了口气,冰冷的空气入肺,将他脑中最后一点儿晕眩之感也驱逐殆尽。灵气霎时转动,身躯顿时温暖起来。 他伸手搭在徐叔的臂膀上,将灵气度去,“徐叔,你还好吗?” 徐叔的脸色很快恢复过来,点了点头:“我好多了,谢谢公子。” 王鲤转头对凌悦儿道了声谢,又看了看活蹦乱跳的狗子,道:“我们走吧,别拦着人家。” 走下玉台,积雪轻而易举地便没过他的膝盖。 凌悦儿在旁边轻轻提溜着他的胳膊,笑嘻嘻地说:“公子,要不要我背你呀?” 王鲤白了她一眼。 一旁,狗子在雪地里纵来纵去,一落地整个身子都被积雪吞没,但它却玩得不亦乐乎。 刚走出传送阵,身后又传来声音。 “欸,等等!” 王鲤三人同时回头,只有狗子还一纵一纵地继续往前边跳。 圆脸青年目光灵动地在他们身上快速扫过,旋即直接锁定王鲤,脸上也顿时堆起灿烂的笑容。 “这位小道友怎么称呼啊?” 王鲤掀开兜帽,不动声色地报以微笑,同时稽首:“在下王鲤,见过道兄。” 入道修行,则为道友。 此道非局限于道家或道教,而是天道之下众生修行之道。 因此纵是面对佛门修士,也可称之为道友。 见状,圆脸青年也抬手摘下了头上的兽皮帽,露出整张圆嘟嘟充满和善之意的面孔。 “吾名‘任汲’,见过道友。”他回以稽首,直起身后笑问:“小王道友从山河界五国域来,看着像是要长波跋涉?” 王鲤微笑颔首:“确实如此,任道兄有何见教?” 任汲摆了摆手:“见教不敢当,只是这冰凌域中天寒地冻,常年风雪不断,四处冰川伫立。为兄正好是个炼器师,在那城中开了一家店铺,专门售卖各种法宝,其中有许多都是为了对抗风霜冰雪所炼。” 说到这儿,他嘿嘿一笑,挠了挠头,以一副憨厚羞涩的模样继续说道:“要是小王道友有需要的话,可以去我店铺看看。” 王鲤面露惊喜之色,追问:“任道兄,你那店铺开在何处?” 任汲继续羞涩地说:“入得城去,一路直行,往右手边看,有一家‘多宝楼’,那便是了。” 第三十二章 陈城多宝楼,冰雕猴猪像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高达十丈的城墙在茫茫雪原中拔地而起,青石城墙表面附着一层厚厚的坚冰。 穿过巨大的拱形城门,内里喧闹的声响、热烈的气氛与摩肩接踵的行人顿时予人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城外苍茫雪白、寒风刺骨,宛如无人之境。 城内却如此繁华喧嚣,仿佛各自处于不同世界。 城中道路上积雪不复,屋顶堆着的积雪也大多融化扫清,宽阔的大道上干净整洁,车马行人左右分流。 徐叔边走边说:“公子,这里就是家主说过的‘陈城’了,刚才那人说得不错,我们确实需要购置赶路用的法器或是法宝。不过原先的计划是购买那种只需放入灵石便可随意操纵的简单法器,如今公子已然入道,可以祭炼法器法宝,那我们倒是可以买件好一些的。” “徐叔有灵石?”说来惭愧,王鲤还没见过灵石长什么模样。 徐叔微微一笑,低声道:“有的,老家主送回来不少,家主交给属下一些,命属下代公子保管。公子若是需要,属下可以……” “不必,还是由徐叔继续保管吧。”王鲤婉拒,既然父亲没有让徐叔把灵石交给自己,而徐叔之前也没有主动提及,那他们自然有他们的想法和理由。王鲤对徐叔抱有相当高的信任度,这个中年汉子在王家长大,随后又看着王鲤长大,王鲤过去十余年的人生中不少时光都有徐叔的身影。 随后他转而说道:“这里有传送阵,不能继续传送赶路吗?” “家主吩咐过,这个地方受天地异象影响,传送阵只能进,不能出。所以我们得按最近的路线离开冰凌域,然后再传送前往蜀山域,这一路,便有三千多里。要是有法器法宝的话,那估计也就一两天的功夫。” 王鲤颔首:“那我们直接去那多宝楼,买到东西后立刻出发。” “是!” 一路向前,两侧及周边店铺大多挂着“陈记”或类似的招牌,那些叫嚷着让孩子回家吃饭的母亲都会喊出“陈某某”,彼此追逐的孩童也大多姓陈,这大概就是此地名为“陈城”的缘由。 “旺财,别乱跑,低调赶路。” 王鲤叮嘱一句后,狗子顿时收起玩心,缀在他身后埋头前行。 三人一狗的组合并不显眼,如他们一般装束的不在少数,毕竟城中人口再多,天气也照样寒冷恶劣。 不过与在离国都城相比,陈城中有许多修行中人,他们大多作道人装扮,偶有僧人,但行为举止都很低调,没有出现欺压凡人的情况,当然,他们和凡人也没有什么交流就是了。 数公里后,眼前又是一道稍小的城门。 按照人家的规矩依次上前接受检查,这里需要有修为才能通过,还需缴纳灵石。 所谓的检查修为,只需要将一个透明的水晶圆球点亮即可。 徐叔这个气血修行者都能做到,狗子却是不行,好在人家并不限制,只是狗也要缴费。 王鲤看到徐叔取出四块灵石交予对方,从外表上看,那是精准切割后方方正正的白玉,只不过内里用肉眼都能看到氤氲的灵气。 “下品灵石四块。”对方轻轻念叨一句,稍作记录便让他们通过。 进入内城,周遭环境突然又变得静谧起来。 此时放眼再望,最显眼的莫过于直道尽头的两座雕像。 它们皆以冰雪雕刻,晶莹剔透,神形兼备,栩栩如生。 左侧,头戴凤尾冠,身披锁子甲,脚蹬步云鞋,脸周毛发丛生,五官英武不屈,左手持一根长棍搭在肩头,右手遥指天空。 右侧,袒胸露乳,大肚前挺,双耳如扇,鼻形如猪,肩扛九齿钉耙,脸上充满笑容。 两座冰雕高达三丈有余,名副其实的庞然大物。 此景方一入眼,王鲤脑中风暴皱起,于是蓦然间眼瞳一缩,倒吸一口凉气。 不过很快,他便展颜一笑,继续赶路。 身旁一直低调着没有说话的凌悦儿察觉到他方才的异常,低着头小声问道:“怎么了?” “没事,继续走吧。”王鲤应了一声,抬手将她的兜帽继续往下拉了拉,遮住大半面容。 少顷。 多宝楼到了。 这是一座五层的楼宇,在内城已经算是顶尖了。 刚一入门,立刻就有人迎了上来,态度热情地道:“欢迎几位客人光临,您是需要介绍,还是想自己随便看看?” 这位青年人说话的对象是外表更为成熟的徐叔,于是王鲤也不急于出头,而是以好奇的神情四处观望。 徐叔拍了拍背后的行囊:“我们要赶路。” 对方立刻笑道:“明白,几位客人请随我来。” 跟着他上了三楼,王鲤等人被安排在一间温暖的房间内稍作歇息,先有侍女送茶,而后对方则捧着一本书册赶了过来。 “本店所有用于赶路乘坐的法器法宝都在这儿了,您慢慢看,在下就在门口候着,有事儿您招呼一声就行。”说罢,他便退了出去,顺手关上房门。 凌悦儿第一时间掀开兜帽,接下斗篷,喝了口热腾腾的茶水,她长出一口气:“呼~这地方真的太冷了,感觉以前凌云山的冬天都是假的,不过这家店铺倒还不错。” 王鲤坐下,呷了口茶,却道:“传送阵前,那人说这是他开的店。” 凌悦儿挑了挑眉:“有什么问题?” 王鲤笑了笑:“问题不大。” 一个能在内城开起如此店铺的人,为什么还要去冰天雪地里看守什么传送阵? 另一边,徐叔聚精会神地翻看着书册,时而点头,时而蹙眉。不多时,他将书册交给王鲤。 “公子,您来选吧。” 王鲤颔首接过,看了两眼,便笑着说道:“徐叔,您还是先说说哪些是我们买得起的,不然选好了却又没有灵石,那可就闹笑话了。” 他只是翻了几页,便看到灵石售价不成比例地在暴增。 不料,徐叔却给了他一个超乎预想的回答。 “公子随意便是,咱们都买得起。” 第三十三章 人,一定要靠自己(求推荐!)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听到徐叔宛如暴发户一样的话语,王鲤顿时扬起眉头,手上毫不客气地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纸上并非笔墨勾勒的画像,而是如同超清彩色照片一样真实。 这是一艘外形精美、金碧辉煌的楼船,只看甲板上便有七层楼累筑而上,船头龙首昂扬,通体遍布灵光。 王鲤只是略作停顿之后,纸上楼船突然便动了起来。 只见其突然抬头,逆着风雪飞上天穹,于半空中打开一层淡金色的护罩,隔绝狂风落雪后,淡金护罩隐没不见,楼船速度再次飙升,两侧白云飞快地往后方消逝。 忽而,一道火光自远方突然来袭,楼船恍若未觉。 火球靠近后,突然在楼船外数十丈的地方爆炸,先前化为无形的淡金色护罩又再次显现。 接着,楼船一侧突然打开,一根又黑又粗的铁管探出,灵光汇聚,亮如大日。 轰然爆发后,一团硕大的光芒以骇人之势破空而去,几乎是转眼之间,远方便突然有火光爆开。 随后,楼船继续展示了船体两侧各九门,前后各三门,共二十四门大炮在遭遇不同情况时的反击使用;楼船本身的速度、防御;以及楼船内部的奢华修装。 王鲤恍惚间感觉自己仿佛在看一部完整的游戏CG宣传片。 待到“视频”结束之后,王鲤转眼看向下方。 法宝:金楼宝船 售价:三千上品灵石 上、中、下三个品阶的灵石,自上而下,一比一百。 换言之,这座标价三千上品灵石的楼船,换成下品灵石,便是三千万。 但修行者通用的货币不能简单地和凡人货币进行对比,这可比花三千万买一辆限量超跑要离谱得多。 这样的价格都买得起,徐叔到底保管着多少灵石?或者说,那位十年不见的爷爷到底是多有钱? 王鲤抬头惊愕地问道:“徐叔,你到底有多少?” 徐叔默不作声地摊开一只手掌。 王鲤心中不免震惊。 只需要一个简单的推论,王鲤就能获得很多信息。 父亲不可能把所有灵石都交给徐叔,爷爷也不可能把所有灵石都一股脑地送回来交给父亲。 所以…… 很好,我成富三代了。 徐叔跟着瞥了一眼书上的楼船,满意地点头说道:“公子,属下也认为此宝甚好,速度够快,也够安全。” 王鲤不禁摇头:“太贵了。” 徐叔闻言,却是神色肃然地道:“公子此言,属下不敢苟同。老家主如今地位显赫,家主亦是天纵英才,公子一脉单传,实乃万金之躯,区区灵石而已,怎能与公子安危相提并论?” 王鲤有些无语,他怎么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有多金贵? 白龙寺一行之前,他差点病死……不,已经病死过一次了! 不过,有一点徐叔说的很对。 灵石,的确无法与安全相比。 这大致上就是“人死了,钱没花完”的道理。 王鲤往前翻,法宝价格骤减,很快标价突然变成了中品及下品灵石。尤其是那些不够以“宝”为名的法器,最多几百,少则数十下品灵石就能买到一件,不过那样的法器最多强化了抗风雪能力,速度就别奢求能有多快了。 一分钱,一分货的道理是没错的,往前的法宝,与楼船相比确实多有不如。 凌悦儿这时凑了上来:“我能看看吗?” 王鲤一边把书册递给她,一边扭头对徐叔说:“那便不挑了,就它吧。” 徐叔露出欣慰的笑容,起身道:“属下这就去办。” 他推门出去,和守在门口的侍者说了两句,对方面露惊色,旋即喜不自胜连连弯腰,带着徐叔暂且离开了。 凌悦儿好奇地问:“你选了哪个?” “最后那个。” 凌悦儿哗哗地翻到最后,迅速扫了一眼,当即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惊呼:“喵!你居然这么有钱!!” 王鲤面色沉静:“不是我有钱,是我爷爷有钱。” “你爷爷有钱,不就是你有钱?” “这不一样,求人如吞三尺剑,靠人如上九重天。人,一定要靠自己。” “呃……那你还花这么多?” “我靠自己的血缘关系,有问题吗?” 凌悦儿顿时眼睛一红,皱着鼻子,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你好可恶!” 王鲤不由轻笑,“别这么大惊小怪,不过是灵石而已,你看旺财,它就丝毫没有为之所动。” 狗子趴在王鲤脚边打盹,听到他的话眼也不睁,只是轻轻动了动尾巴。 凌悦儿轻哼一声,旋即眼珠滴溜一转,“公子,我……” “要多少?” “啊?” “你不是想要灵石吗?” 被一言戳穿的小猫妖脸颊上迅速飞起粉红,她微微低头,两手揪着衣角,扭扭捏捏地道:“公子,你也知道人家只是孤零零的小野猫……” “说人话。” 凌悦儿不好意思地瞥了他一眼,接着缓缓地伸出一根食指。 王鲤:“一北?” “嗯?是一百啦!” “哦,下品?” “上品!” 王鲤眼眉一动:“你自己有灵石吗?” “唔……有几十吧。” “上品?” “……下品。” 王鲤往后一靠,笑吟吟地说:“你有几十块下品灵石,却敢要一百万下品灵石,你这负债率怕是有点儿扛不住哦。” 凌悦儿上前蹲下,抱着他的手臂晃来晃去,眼眸晶莹透亮,嘴巴微张,发出低浅的喵喵声。 趴在地上的狗子也不禁嫌弃地白了她一眼。 正当其时,房门突然敲响。 受惊的小猫顿时松开王鲤的手臂站起身来,脚下连连往后退去几步。 王鲤抿了抿嘴:“请进。” 房门推开,来的却不是徐叔,而是方才在传送阵时遇到的那个圆脸青年——任汲。 他笑容和煦,较之先前更显亲切,尚未进门,便听他热情地唤道:“小王道友,不想你竟真的到此光临,着实令小店蓬荜生辉呀!不知你休息的可还好?” 王鲤也跟着起身迎上前去,“任道兄多礼了,这里环境清雅,温暖宜人,如何不好?” “哈哈哈,那就好!为兄就怕招待不周,快快请坐!啧,这怎么只有茶水呢?”说着,任汲又扭头对外面喊道:“来人呐,上些糕点!” 回头,两人坐下,马上便有侍女送来几盘形色俱佳的糕点。 王鲤面上笑容不减,心里对这样的招待却颇不适应,他不需要别人的刻意逢迎,只想安安全全地赶紧和家人会面。 用屁股想想都能知道,任汲肯定是得知了王鲤在这边的消费情况,这才特意赶了回来。 当然,他做出决定的时候就已经有所预料,毕竟谁家店铺都不会对一个消费千万级的顾客视而不见。 相较于金楼宝船能够带来的安全性,这点麻烦也算不得什么了。 接下来的时间,多是任汲在说,王鲤稍作附和。不过任汲口舌伶俐,见多识广,许多东西王鲤也听得有趣,倒也不觉无聊。 片刻后,徐叔回来了,他双手抱着一艘微型楼船,来到王鲤面前躬身奉上。 王鲤接过,入手只觉十分轻盈。 任汲站起身来,掏出一面玉佩双手送上:“道友,此乃为兄信物,一可互通传讯,二来,在各地多宝楼内也能享受折扣。” “哦?任道兄还开了多少多宝楼?” “不多不多,十几家而已。” “嘶,道兄竟闯下如此家业,果真天才不凡。” “道友过誉了,多宝楼虽然是为兄开的,可背后也多靠家中长辈的名声与扶持,不敢当天才之称。” “任道兄自抱谦逊,我不如也。” 两人一通商业互吹,凌悦儿低着头连连撇嘴。 好一会儿,任汲主动告辞:“王道友,你且在此地安心祭炼法宝,赶路也不必急于一时,在这儿多住几日也是无妨,稍后为兄遣人送来一份地图,道友可自行安排路线。多有打扰,为兄这边告辞了!” 王鲤拱手:“道兄慢走。” 任汲离去,房门关闭,王鲤长出了一口气。 他本身其实并非一个八面玲珑擅长交际之人,只能在【真诚】【微笑】状态下做做样子,叫人看不出异样而已。 徐叔这时说道:“公子,方才花了两千八百五十块上品灵石。” 王鲤轻笑:“九五折?也还行吧!徐叔,点一百块给悦儿。” 徐叔点头,无有多问,掏出一只袋子,数了一百块上品灵石交给凌悦儿。 惊诧的小猫妖抱着灵石喜不自胜,笑得差点现出原形。 随后,几人分别歇息,王鲤独自祭炼法宝。 法宝与灵石类似,分为上、中、下三品,适用范围覆盖了修行者成仙之前的六个境界,法器之流只能敬陪末座。至于成仙之后有没有适宜的灵宝可用,那就真的只能靠自己了。 这里所说的法宝和灵宝皆为后天之属,至于先天……那王鲤现在还真不敢想。 金楼宝船是中品法宝,最适合三境道基与四境元神的修行者使用。王鲤作为炼气境,祭炼无碍,操纵还点困难。但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交给凌悦儿控制就是了。 说是祭炼,实际王鲤目前只需要先行完成认主的过程就是了,后续再抽空祭炼完全,那对他来说也是一个水磨工夫。 两个时辰后,金楼宝船认主完成,王鲤还顺便多走了几步,也摸清楚了宝船的各项功能。 辞别时,任汲唤来马车将他们送到城外。 “老弟,这附近人多眼杂,也不方便你直接祭出法宝,这辆马车就送你们了,地图也已经交给了那位徐先生。祝道友一路顺风,为兄去也!”说罢,他不等王鲤回应,身形化作一团虹光当即远遁而去。 王鲤望着虹光转眼消失,嘴角微扬,道:“徐叔,出发吧!” “好的,公子。”徐叔系好斗篷,戴上兜帽,捏着地图,钻出车厢。 不多时,听得“驾”地一声,马车开始徐徐前行,苍茫雪地里两行深深的辙印渐行渐远。 第三十四章 八百里冰河通天阔(求推荐!)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半日之后。 高天之上,一艘雕梁画栋、金镶玉饰的楼船在天上迅速飞行。 有无形的灵气罩守候,甲板上既无狂风,也不寒冷,所以王鲤等人都解下了斗篷。 徐叔和凌悦儿各自站在甲板一边,眺望下方陆地,各有惊叹。 王鲤站在船首,手里张开地图,望着下面被两侧高山或雪地夹在中间的绵延冰河,目露思索。 凌悦儿走了过来,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怎么突然发呆了?” 王鲤回神,微笑摇头:“没事。” 凌悦儿轻轻蹙眉:“你好像总是在想着一些令你困惑的事情,不能说出来一起探讨吗?我虽然是妖,但血脉传承也有很多记忆和知识的,而且你也可以去跟徐叔叔说。” 徐叔闻言看了过来。 王鲤摆了摆手:“只是我自己的一点小事而已,没必要拿出来讲。” 难道他要告诉徐叔和凌悦儿:我怀疑下面这条在地图中标注“八百里”长的冰河是通天河,而大家之前离开的那陈城以前叫做陈家庄? 他们大概率不认识通天河,更不晓得什么陈家庄。 凌悦儿自是不信他的推脱,但她又不能强迫,只好自顾自地张望着四周的冰雪盛景。 王鲤继续沉思。 原本在白龙寺看到小白龙时,王鲤虽是惊诧,也有忧虑,但以置身事外的处事方式来说,也不需要刻意关注这些东西。 惹不起,我躲着就是了。 没想到,后来居然被吞进狗肚子里去。 本来这也没什么,修仙世界嘛,妖怪之类的有什么好奇怪? 又没想到,居然在狗肚子里发现了疑似“哪吒”的生灵,那狗也疑似“哮天犬”。 至此,王鲤再想置身事外就有些天真了,旺财能把他无伤地吞进去,也能把他嚼碎了咽下去。 将它视作一条狗来相处,是因为它本来就是狗。 可这不代表王鲤会真的把它看成一条“傻狗”。 王鲤如果得寸进尺,那旺财也不会坐视不理,把你关在肚子里直接圈养起来你又能怎么办?难道真要被折磨死、饿死或者干脆自杀? 同样地,如果旺财步步紧逼,那王鲤也许会宁死拒不合作,这对它的目标也没有任何好处,再找下一个步步生莲法的修炼者也不一定能像王鲤这般合适。 是莲花不救了? 还是性命真不要了? 由此,现在的情况,本质上就是一个聪明人和一条聪明狗之间默契地互相妥协乃至迁就而已。 延伸开来,王鲤基本上已经和某些已知或未知的事情扯上了关系。哪怕现在看来关系不大,毕竟他一个炼气修士也搞不出什么大事来。 可他自己却不能不保持警惕。谁知道那个疑似“哪吒”的家伙是被谁打成了那副鬼样,对方肯定不希望哪吒活回来,那王鲤就顺理成章地变成了对方的敌人。 每每一想,王鲤都感觉刺激得头皮发麻。 警惕的前提,得知道足够多的信息。 所以原来是不去刻意关注,现在则是表面不关注,实际上却不能放过哪怕一丁点儿的消息。 并且,他觉得自己先前还是想得简单了。 悟空和悟能的雕像能大摇大摆地放在城市里,至少已经证明人们还没有彻底将其遗忘,如此,西游的时间应该没有他原来想象中那般久远。 天地变迁,世异时移。 谁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才让这个人间变得和他印象中截然不同? 通天河,在整个西游过程中,算是相对特殊的一个地方。 这里占据了九九八十一难中的四难。 第三十六难:路逢大水。 八百里通天河拦路,取经队伍夜宿陈家庄,听闻通天河中有灵感大王,每年吃一对童男童女,恰逢又一年人祭只是,悟空变童男,八戒变童女。 第三十七难:身落天河。 灵感大王被八戒打下两片鱼鳞后逃回水宫避而不出,随后冻结河面诱使唐僧过河,行至中途,唐僧落水。 第三十八难:鱼篮现身。 悟空不善水战,几番引诱后灵感大王不再出河,悟空请来观音,以鱼篮将其收服,并说那灵感大王是从自己池中走脱成精。河中被灵感大王霸占了洞府的老鼋驮着唐僧师徒过河,并托唐僧到西天问佛祖关于自己将来的事情。 第八十一难:老鼋湿经。 取经回返途中,老鼋再送唐僧师徒过河,途中问及曾经的请托,唐僧却是全然忘却。老鼋不由一怒,沉下河去,经书尽湿,晒干后又失了不少页,不复完全。 在王鲤的记忆里,通天河虽然宽阔绵长,犹似天堑一般阻隔道路,但水养万物,周边草地茂盛,植被丰富,陈家庄世代据此繁衍生息。 可眼下,冰封万里,雪飘无尽,莫说是动物,就连植物也难得一见,好似前世的两极之地,环境严酷有过之而无不及。 王鲤有些遗憾,要是提前知晓这一点,他倒是可以问问任汲有关陈城的历史,想必也能从中获得不少消息。现在反倒不方便主动询问,毕竟殊为出奇,容易引人遐思。 “旺财!”收起地图,他回首朝楼船内唤了一声。 噔噔的脚步声快速逼近,一条黑影倏地来在身前。 王鲤蹲下身,轻抚狗头。 “咱们现在勉强也算朋友,大家互相交个底,怎么样?” 狗子吐着舌头,神情似懂非懂。 王鲤直言:“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我现在都已经被你拉下水了。你很清楚,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孩子,炼气境的修为在修行世界怕是不够人家一口气吹的,所以……诶诶,别走啊!”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抱住狗子紧紧揽在怀里。 旺财回头,眼神灵动,并且露出一副十分拟人化的表情,像是嫌弃,又像是鄙夷。 “你能跟我默契地走这一路,我很高兴;但是,你现在这副表情和眼神,我很不喜欢。” 旺财无奈一叹,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脖子。 王鲤按住狗头,苦口婆心地说:“我知道的,你不能随便出手暴露,所以我们这一路走得相当低调,生怕遇到什么麻烦,更宁可花大价钱买这座楼船,也不会仗着有你在就肆意横行。所以,你也可以体谅体谅我不是吗?你仔细想想,我真的就是一个偏远地方长大的凡人的孩子,修为不行,背景不……应该还可以,唯一可圈可点的就是一点点天赋了,但这些东西,对你来说,真的重要吗?” 狗子眨着眼想了想,然后重重点头。 王鲤:“……” 为什么感觉好像被一条狗给演了? 第三十五章 遇袭(求推荐!)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王鲤深吸口气,又道:“我只问一个问题,行吗?” 狗子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像极了不主动也不拒绝的渣男。 “嗯,你要是回答了我这个问题,我就给你换个名字,保证威武不凡,霸气侧漏!” “汪!” “很好,我这个问题,你不用开口,只要点头或者摇头就行了。” “汪!” 王鲤拉起狗子一只耳朵,笑眯眯地凑了上去,嘴唇轻动、声如蚊蚋。 岂料,他刚刚说完,狗子顿时脑袋一甩,接着整个身子轻易从王鲤手中挣脱,一晃眼便冲进楼船消失不见。 王鲤甚至都来不及发出一声呼唤。 “唉……”长叹一声,他拍拍屁股站起来,神情颇为失望。 凌悦儿站在一旁斜睨而来:“你真的越来越奇怪了。” “还钱……不是,灵石还我。” 凌悦儿后撤一步,眨巴着眼,神色懵懂:“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因为我只是一只可爱的小猫咪。” 话落,她一转身真的变成小猫钻进楼里去了。 王鲤揉了揉快被茫茫雪原晃花了的眼睛,道:“徐叔,我回去修炼了,麻烦您照看周边,若遇不轨,直接开炮轰过去就是。” “好的,公子您是否需要一些灵石来辅助修行?” 王鲤想了想:“给我一点吧,我试试。” 徐叔颔首,低头掏出两个锦绣布袋捣鼓着,一边弄,一边说:“公子,还有一事需向您言明。之前在家的时候并非属下刻意私藏,而是家主有过交代,灵石珍贵,不宜外露,咱们若是离国都城露了灵石气息,恐怕也会被某些东西察觉,平白惹来祸患。” 闻言,王鲤奇道:“那都城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东西吗?” “属下也不是特别清楚,但家主是这么说的。而且……属下从军多年,的确也觉得离国有些秘密,或者说,五国都一样,五个王室全都神神秘秘。” 王鲤微微颔首,将此事记在心头。 少顷,他又开口:“徐叔,别弄太多了,我就简单尝试一下。” “公子是修行之人,灵石是修行必需,属下虽然还没有从气血修炼转入炼气,但这点道理还是懂的。”说话间,他快速整理完毕,将其中一只锦袋递给王鲤,“公子,暂时用这些吧,等到了蜀山,剩下的我再交给您。” 王鲤接过看了看。 徐叔道:“这是乾坤袋,修行中人必备之物,家主赐了两个,属下虽无灵气,但以气血之力也能使用。” 王鲤注入灵气,感觉精神顿时与另一片空间相连通。 那里边界幽暗,周围雾气蒙蒙,正中央,一堆方方正正的灵石堆积在一起,独特的光晕交融流转,美不胜收。 神识一扫:五千! 王鲤不由瞪眼:“徐叔,怎么这么多?” “啊?我只分了十分之一左右。” “可这……不是,您刚才伸出一个手掌,指的不是五千?” 徐叔愣了愣,摇头道:“十倍。” 王鲤吸了口气,立刻开始重新评估自己作为“富三代”的含金量。 不一会儿,他苦笑道:“带着这么多灵石赶路,我都有些害怕了。” 徐叔却说:“公子无忧,放在属下身上,除非杀了属下,灭了属下的魂魄,否则外人什么都拿不到。况且,属下体内还携带着信物,若是遇到危机,自会有援手出现。” 王鲤不由得看了他好几眼。 这次回来,他总觉得徐叔有点变了,变得比以前更加成熟稳重,不只是实力突然从凡人变成了气血修行者,似乎连见识也跟着突飞猛涨,但这是短时间内做不到的,哪怕有一个十年不见突然出现的爷爷也不行。 那么,真相仿佛即将冲出迷雾了。 王鲤摇了摇头,不再就此深究。 “徐叔,我们明天应该能到了。” “是的,此法宝日行万里,我们今夜便能离开冰凌域,然后再找到传送阵,接着便可直抵蜀山域。” 王鲤叹道:“快则快矣,就是灵石消耗得有点多。” “公子,目前楼船还不是极速,这等消耗我们支撑得起。” “嗯,入夜后,就算离开了冰凌域也不要着急降落,我们直接在楼船里休息,天亮以后再去传送。” “属下遵命!” 进入楼船内部,宽阔的空间与处处彰显奢华的装修令人咋舌。 法宝就是法宝,什么豪华游艇都比不了。 王鲤直上顶楼找到自己的房间,盘膝而坐,打开乾坤袋,取出灵石握在手中。 【凝神】。 状态一起,瞬间沉浸。 步步生莲法开始运转,周遭天地灵气徐徐入体,手中的上品灵石在顷刻间犹如黑暗深空中的恒星。 道道灵气从灵石中抽取出来直接入体,效率的确比此前修炼时更高。而且,上品灵石中的灵气蕴含的杂质更少,比单纯的吐纳引气更胜一筹。 灵石中的灵气入体后大概游走一个周天便能直接敛入丹田,它们先受步步生莲的影响呈青莲之形,接着又在剑意的濡染中化作剑气。 两种形态各有优胜,王鲤可凭心念将其来回转换,瞬息而决。 不多时,一只小蓝猫推门而入,脚步无声地钻到他怀里。 ……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后,王鲤被一道突兀的炮声惊醒。 掌中灵石此刻只剩豌豆大小,周遭留下一小堆粉末。 怀里的小猫也不见了。 王鲤起身,扬去粉尘,把灵豆塞回乾坤袋。别看只剩这一点,至少也能值个几十上百的下品灵石。 浪费可耻。 推开楼阁前方的门户,他在七楼上看到了外面的景象。 此时仍为夜间,群星密布,天地间不见冰雪,显然已经走出了冰凌域。 金楼宝船的护罩大放光明,淡金色的圆幕外,不知何时围上了数十只大小各异的飞舟。 一道道火光从这些快速环绕穿梭的飞舟中激射而来,落在宝船护罩上隆隆炸开。 飞舟上,有诸多修士不断施法,各种武器、符箓、术法攻击接二连三。 徐叔站在船头,身旁凌悦儿以小猫体态趴在地上,眼眸微阖,放出神识操纵着火炮反击。 不过,她居然只动用了一门。 王鲤头也不回地向后伸出右手,挂在房间里的青霜剑连鞘飞来,旋即,脚尖点在围栏之上,身躯轻盈地从高处飞落至甲板。 风身术。 虽然不能直接赋予使用者飞行之力,但至少在体内灵气枯竭之前不用担心会被摔死。 第三十六章 三尺三青锋取人头(求推荐!)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徐叔,怎么回事?” 王鲤环顾四面的飞舟,也看到了那些修士一个个如狼似虎的目光,毋庸置疑,他们盯上了金楼宝船,不管是打破护罩杀进来也好,还是耗尽楼船灵石再夺取也罢,总之这些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也不会轻易放过楼船里的人。 此外,他还看到旺财站在六楼,以傻兮兮的眼神看戏。 “公子,属下昼夜未寝,两刻钟前发现有人从旁边飞过,虽无异样,但属下还是暗暗加强了灵气护罩,并且唤来了凌小姐。果不其然,两刻钟后,这群人从下方突袭而来,一出现便是强攻,若非护罩已经加强,此前的强度恐怕还真就可能被他们给打破了。”徐叔轻声汇报,言语中没有万幸,只有满满的煞气。 “徐叔,既然如此,何不炮火全开?”王鲤也没什么好气,他修炼时虽然很难为外物所侵,可也架不住近在身旁的炮声,除非他开启楼船房间中的阵法,彻底隔绝内外。 围在外边这些人,一看就都不是什么善茬,火力全开,几轮齐射通通干掉就是。 有钱,有炮,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徐叔却说:“公子,属下想来,这群人定是有意识地在附近盘桓,而且这么多人和飞舟,也不是仓促只见能聚集起来的。” 王鲤稍稍一想,便道:“徐叔是想斩草除根?” 徐叔转身,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公子,除恶务尽。” “好!”王鲤顿时笑了起来。 虽然斩草除根往往代表着一群生命的流血与死亡,但这绝对是对付死敌最佳的处理办法。 见此,徐叔也挑起嘴角,微微颔首,转头继续冷眼看着外面的修士和飞舟。 之所以只出一门炮,是想慢慢地消耗对方的实力与心气。 而对方想要耗尽楼船的灵石是绝对不可能的,剩余的四万多上品灵石,这群人围着打一天一夜也耗不干净。 同样打着消耗的注意,但两边可动用的资源和整体实力却天差地别。 只需等到对方知难而退,王鲤这边就会转守为攻,追逐而去。 找到对方的据点后,接下来,自然是杀他个干干净净! 片刻,情形果真如方才所料,楼船的炮击总是能造成极大威力和范围的杀伤,对方很快就损失不起了。 只见那悬在高处的飞舟上,一个独眼老头突然打起一面黑幡,猛地一晃,幡中顿时冲出巨量的滚滚黑雾。 浓重的黑雾很快将楼船包裹起来,灵气护罩对这种非攻击类型的东西毫无反应。 “他们要跑了。”王鲤说。 徐叔:“跑不了。” 楼船突然加速,猛地从黑雾中冲出,前方,一群飞舟正加速逃离。 凌悦儿调整炮口,对准前方轰出一炮。 硕大的灵气炮迅如流星一般倏地撞入对方阵型当中,将一艘飞舟轰成碎片的同时,扩散的气浪也将附近的飞舟掀翻。 那独眼老头见状,冲着追击的金楼宝船怒骂一句,手中黑幡再次摇动。 这回,黑幡中突然冲出一头巨大的凶兽,四足踏空,猛撞而来。 金楼宝船本可直接撞上去,以中品法宝之强完全可以无视对方的攻击,可徐叔却还是调整方向及时闪避,凌悦儿跟着又是一炮将凶兽轰散。 随即,两边各自出招,你来我往,好不热切。 这一场追逐战持续了许久,对方的损失也难免又扩大了几成,最终,金楼宝船来到一座黑石嶙峋、笔直冲霄的高山面前。 它形貌突兀地从地面上拔升而起,山上只有黑石,没有任何植被。 山峰顶端似被一剑削平,连片的建筑群位居其上,一艘艘飞舟冲入其间,接着,便见一层浅灰色光晕迅速扩散,将山头完全笼罩起来。 王鲤道:“这应该就是他们的据点了,阵法开的倒是挺快。” 随即,只见方才那独眼老头驾着一片黑云升起,在阵法内停住,被扩大的声音随即传来。 “道友!此事是我黑石山做错了,在下黑石老人,青阳仙宗弟子。愿赔偿道友灵石,并奉上重礼,敬茶赔罪,还请道友高抬贵手!” 声浪滚滚,异常清晰。 徐叔闻声顿时眉头紧蹙。 王鲤见状,微微一笑,问道:“徐叔,你觉得能杀干净吗?” 徐叔一愣,惊疑地看了王鲤一眼,接着认真思索起来,很快便道:“方才凌小姐说,那独目老人应是道基境巅峰,这等实力应该扛不住金楼宝船的轰击。” 凌悦儿由猫化人:“当然顶不住了,那是能把元神境轰成重伤的武器,道基境再强也扛不住。不过这黑石山的阵法倒是应该可以扛住一轮齐射。” “才一轮而已,我们能发几轮?” 凌悦儿掰着手指头算不清楚,只好说:“很多轮!” 王鲤:“那还等什么?” 徐叔这时也道:“那就打吧!不过可以留一门炮,随时准备应急发射。” “好!” 凌悦儿又变成猫,神识扩散。 瞬间,金楼宝船左右两侧及前方的大炮同时探出并转向对准黑石山,灵石灵气立刻被抽取,炮口同一时间亮起灼灼白光。 阵法内,那等待回应的黑石老人见此一幕吓得当即骇然变色,来不及说话,立时转头便跑。 下一刻,二十一门炮同时发射,天空蓦然荡开巨响,隆隆震动,久久不息。 二十一道攻击同时落下,那阵法光晕几乎一触溃散,剩余的攻击径直落在山巅。 霎时,山巅碎片飞溅,火光冲天。 挺立的黑石山蓦然巨震,山柱摇摇晃晃,几欲坠落。 哭嚎声此起彼伏,断断续续,却又不见有人从中逃出。 这才只是一轮齐射而已。 王鲤没有叫停,反而催促:“继续。” 于是,第二轮齐射接踵而至。 这一次,炮火刚刚落下,山巅顿时碎裂如几分,山柱也立刻倾倒。 然而,就在茫茫山石滚落,烟尘冲天而起之际,一道黑影倏地从崩塌的黑石山背后掠出,欲趁夜色遮掩逃遁而去。 徐叔和凌悦儿都没有发觉,反倒是王鲤在【静心】【凝神】中捕捉到了异常。 当即,他神识蔓开,取过金楼宝船的控制权,驱使其极速前行,同时还道:“悦儿,往地上看,瞄准一点。” 黑影的速度当然不会比金楼宝船更快,楼船很快追上,凌悦儿瞄准后一炮轰出。 黑影见势不妙,急忙忙转向,却还是受炮火波及,被掀翻后在地上快速翻滚出去。 王鲤操控楼船快速下坠,距离十余丈时,他让楼船悬停。 “徐叔,我和悦儿下去查看。”说罢,他抓起小猫,从船上一跃而下。 落地前,风身术展开,双脚轻盈点地。 一身伤痕,衣衫破烂的黑石老人就躺在他脚边。 那杆黑幡落在他身旁不远处,幡面已然蜕变成了浅黑色。 黑石老人的面颊上也磨出不少伤痕,独眼被黏稠的血迹沾染,眼角不受抑制地涌出泪水。 他看到了王鲤,一张口,不想又是鲜血喷涌。 王鲤微微俯身,啧啧说道:“这样竟然都没死,你的命可真大。” 黑石老人强撑着扭头吐掉嘴里的血液,接着嗓音嘶哑地说:“我是青阳仙宗弟子……” 王鲤打断:“嗯,仙宗弟子,垂垂老矣,出来打家劫舍?” “不是的,我其实……” “好了,我知道你肯定有背景,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要抢我杀我,我就对等制裁咯。” 黑石老人睁大眼睛,气息粗重:“你……得罪不起……青阳仙宗。” “那是我的事。” 黑石老人还要再说,可喉咙中上涌的热血令他呛咳不止。 王鲤直起身来。 “斩。” 霎时,青霜剑陡然出鞘,剑刃裹挟着森森的凌厉剑气腾跃而起,寒光划破夜空形成一道青色轨迹,青光倏地自黑石老人的颈部掠过。 锋芒霍然再转,刃不染血地归鞘。 王鲤扫了两眼,黑石老人腰间的乾坤袋和一旁的黑幡顿时飞起,乖乖地跟在他身边。 仰望楼船,王鲤陷入沉思。 我该怎么上去? 第三十七章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杀人不灭口,仇人追着走(求推荐!)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是夜,金楼宝船将黑石山及其附近的区域犁了一遍又一遍,保证连半块骨头渣子都找不出来。 王鲤不是不在乎灵石,而是觉得灵石可能并不是他最需要在乎的东西。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神话世界,这种程度的世界里灵石不应该会有多么匮乏。缺灵石的人应该不是他这种仙三代。至少,那些已经成仙的人应该不讲究什么灵石了。 没听过说谁穿越洪荒以后去挖灵石了,大家有时间不都可着什么先天宝物去追逐么? 说不定往前数个几万年,大家都不需要灵石,单是天地灵气就已经够用了。 王鲤这般猜测是有依据的,毕竟以前的人修行起来可没有锻体境,听说以前凡人修仙就四个境界而已,过了天劫就成仙。 乃至更久远以前,连天劫都没有。 时代在变迁,变迁是有阶段性的。 这可能并不是他认知中那个灵石是绝对重要的战略物资的修仙时代。 大概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爷爷会那么放心把如此多灵石寄回来,甚至父亲还放心地分出那么多灵石交给徐叔保管。 如果猜测对了,那不知道要多少万年以后,灵石地位才会暴涨,说不准那时候修仙就有九个境界,还要结丹化婴什么的…… 当然,也不排除,那位十年未见的爷爷确实已经富得流油。 可不管怎么样,王鲤想透了之后,对灵石就已经不感兴趣了。 上品灵石辅助修炼确实有一定程度的加速作用,但王鲤经过切身的尝试过后…… 感觉很一般。 也就那样。 这两句评价要用渣男的口吻说才最贴切。 把黑石山和黑石老人一起挫骨扬灰之后,王鲤也没有什么心情继续埋头修炼了,他现在很期待与家人的会面。 家人什么的……还是挺重要的。 能不能从此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就在此一搏了。 希望爷爷和父亲不要让他失望。 站在船头,天边已经露出鱼肚白。 凌悦儿站在他身边,脸上满是心疼,犹豫半晌,她还是没忍住地说:“公子,我们刚才花了太多灵石了!” 王鲤收回目光,一脸无奈:“你已经说了几十遍了,你也知道都已经花掉了,你还想怎样?” “我的意思是,下次能不能别这样……明明后面可以不那么大手大脚的。” “悦儿,你知道对我来说什么最重要吗?” “啊?什么?” “安全。” “他们都死了呀?” “是啊,可他们背后的人没死。” “嘶,你还想……” 王鲤忍不住白她一眼:“你在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不能给他背后的人留下关于我们的线索。” 凌悦儿闻言,开始有些恍然。 王鲤目视远方,继续说道:“青阳仙宗,我不认识。但是徐叔说过,只有宗门内出现过真正的仙人,并且时刻有仙人坐镇的宗门,才能称之为仙宗。” 徐叔:“这也是家主教给我的。” “嗯,不论如何,青阳仙宗有仙人是肯定的,虽然我不觉得那个一把年纪还只是道基境的老独眼龙会和仙人有什么关系,但你要知道,有时候,有些人,他就是特别中意自己的面子,哪怕你凶了他家的狗一眼,他也会对你不依不饶。” 凌悦儿终于懂了,她有些后怕地道:“那我们是不是惹麻烦了?” “你说得不够准确,是他们找我们的麻烦,然后我们被迫反击。” “可是,他们都死了……” “交战激烈,有什么办法?生死搏杀,难免的。” “可我们还对着他们的尸体轰了好几轮……” 王鲤面不改色,目光淡然地反问:“谁知道?” “呃……”小猫妖虽然年纪一百多,可人生阅历实在少的可怜,若不如此,她有怎么会被一个凡人秀才给骗到差点被卖了呢? 王鲤早就知道她的“天真”,所以并不觉得她如何蠢笨。 没有人是天生什么都会……也不对,这是神话世界,生而知之的生灵有很多。 反正,对于许多生灵来说,经历才是塑造品格、心性的第一要素。 哪怕在洪荒世界,那些修为高深但情商近乎为零的生灵也不在少数,这种生灵,通常不在小劫中吃亏,便在大劫中晕轮,除非背景深厚至极,才有“再来一次”的机会,否则真的只能从此彻底湮灭了。 凌悦儿现在既然是他的猫,那他就不介意给对方的情商加几个点。 这样一说,感觉他似乎反倒变成了小蓝猫的外挂。 王鲤顿了顿,又说:“正所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杀人不灭口,仇人追着走。” 徐叔听到此话亦不禁转过头来,看着王鲤的目光中满是愕然与惊奇,但他心中只有满意,没有忌惮和介怀。 一路行来,也早可见他本就不是个纯粹炼体、不知外物的武人。 “从我们跟黑石老人正式动手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这件事很难善了,除非他的背景能一开口就压死我,但这很难,因为有这种背景的人大概不会干这种下三滥的事情。 所以,他当时大声叫出自己背景的做法本身也很愚蠢,或者说,他看到金楼宝船之后还敢动手,本身就证明了他既没有什么眼光见识,又按不住自己的心念,足以说明他是一个又蠢又贪的人。 遇见这种人,要么敬而远之,要么一棍子打死。要是我们当时停手放过他,那后续至少有六七成的可能继续招来麻烦。” 凌悦儿飞快地眨着眼睛:“你怎么想到那么多的?” 王鲤:“还没完呢!青阳仙宗的背景应该不假,关系深浅姑且不论,当我们打定主意要做的时候,那必须坚定信任,一定要把事情做得干干净净。多炮轰几轮算什么?要是有能力的话,得把这块地方彻底抹成齑粉或者干脆打成深渊才好。” 凌悦儿一边听一边缓缓点头。 她倒是没什么反感或害怕,王鲤所言,她作为猫妖大致都明白,再不济还有传承记忆,只不过以前没什么机会付诸实践罢了。 况且,猫妖不是吃素长大的,哪儿会害怕杀戮? 十只猫,大概有九只喜欢把老鼠玩到半死不活甚至玩死了才吃。 她眼眸一转,十分肯定地道:“那如果我们有能力的话,是不是把青阳仙宗一并……”说着,她比起手刀做了个切的手势。 王鲤没理她。 虽然她说对了,但也确实夸张了。 事实上,王鲤还是没有把话说尽。 青阳仙宗说不定真能找到他们,毕竟神话世界什么玄妙的手段都有可能。 这样一来,那就该轮到王鲤动用自己的背景了。 爷爷是蜀山域长老,注意,是蜀山“域”。 在任汲送的清微界地图上有蜀山域,可没有什么青阳域。 要说青阳仙宗是其他界的势力,那更不可能了,黑石老人区区道基境界,哪有本事跑到距离背景势力那么远的地方混日子? 当然,能不把麻烦搞大当然是最好的,但他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所以这次见到家人之后,他会立刻把这件事说给父亲和爷爷,至少能让他们有个准备。 万一王鲤猜错了,青阳仙宗真的惹不起,那大家也能提前战略性撤退不是? 不过这个可能性在王鲤的分析中占比实在太小了。 “行了,天亮以后,这件事你们就当从来没发生过,徐叔,我会亲自和父亲还有爷爷说的。” “好的,公子。”两人异口同声地应了下来。 王鲤接着看向小猫妖:“悦儿,以后,说不定我会让你去做点什么。” 他说那么话,可不是为了可以彰显自己有多么深的思虑、心机或城府,这玩意儿向来在于藏,而不在于露。 他就是要让徐叔和凌悦儿都知道自己的做事方法。徐叔肯定会把这些告诉父亲和爷爷,能省了他不少口舌;凌悦儿也能抓准他的思想脉络,未来更好地做他的猫。 凌悦儿听到他的话,立时目光一亮,拍着平平的胸脯说:“放心,不管做什么事情,我都一定会斩草除根!杀人灭口!” “那倒也不必……要是我让你去买个包子,你难道把开店的也杀了吗?” 小猫拧起眉头思索着说道:“按照公子的说法,如果不想透露行踪的话,这么做也没什么问题吧?” 王鲤无语,片刻才道:“可以是可以,但不太道德。” “道德,好吧,我知道人族很重视道德,那该怎么办?”小猫咬着手指犯了难。 王鲤啪地一下把她含在嘴里的手打下来,没好气地说:“既然不想透露行踪,那你还买个锤子的包子!” 凌悦儿扣着手指头,愤愤不平、委屈巴巴地嘀咕:“不是你让我去买包子的吗?” 王鲤:“……” 第三十八章 清微胜境,蜀山仙宗(求推荐!)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杲杲冬日光,明暖真可爱。 出了冰凌域,哪怕冬季已降,也未有飞雪茫茫,纵是万物闭藏,还可见松柏葱葱。 似乎这周边地域的寒风冰雪,统统都被转移去了那一个地方。 揭下厚厚斗篷的压制,整个身子都倍觉轻快。 金楼宝船变成手办大小收了起来,三人一狗再次踏上了传送阵。 “公子为何紧张?”悦儿俯在王鲤肩头问道。 王鲤挑眉:“我紧张了吗?” “我能嗅到你的情绪哦。” “小猫咪还挺厉害。” “那是自然。” “回头没收财产。” “???” 未能多言,传送阵开启,炽盛的白光已经将他们完全笼罩起来。 玄之又玄的空间力量降临,继续任性妄为地将王鲤搓扁揉圆。好在有了上一次的经验,王鲤在踏上传送阵的第一步就给自己施加了【静心】的力量,所以外在的干扰和视野内诡谲的画面都无法动摇他的内心。 甚至于,王鲤还能在这既短暂又漫长的时间里思考一点事情。 严格来说,他和小王鲤的魂魄交汇相融,合二为一,不分彼此,此前所言的鸠占鹊巢并不准确。 他既是那个不知多少年后的大王鲤,也是当下世界缠病而死却魂魄未消的小王鲤。 二者没有主次,所以更谈不上什么吃或者被吃,自然也不是夺舍而生。 只不过,也许大王鲤年龄更大、阅历更丰富,世界观更完整,且价值观与人生观较之小王鲤更加具有颠覆性,所以表现上有了一定程度的倾向。 但,王鲤向来不惮以最坏的角度来揣测旁人及事件,所以他对此行并非全然无忧。 之所以心怀忧虑仍断然前往,那都是因为……他没有办法。 天赋是不能直接变现的,它需要时间,需要经验,需要积累。 所以说,他本身就没有多少可以选择的机会。 要么,回白龙寺出家,接受天生佛子的身份,迎接十大高僧的吹捧欢迎,得到白龙寺的倾力培养,然后证得果位,去西天灵山和那些菩萨、罗汉,乃至各种名目繁多的佛陀作伴,要是表现给力一些,还能得到那两位高人的指点或青睐。 这样一想,倒也不错,至少大路通畅,仿佛长生就在眼前。 可王鲤真不喜欢。 娶老婆自是玩笑话,灵山也不是全然禁了,要不那欢喜佛也不会长坐高悬,以佛为名。 可要说到欢喜佛,那就更有意思了,一只兔子,二五仔! 王鲤能投了他? 那主角别想做了,立刻自宫完本,没资格撒花。 究其根本,抛却曾经,就是单纯的不喜欢。 无数哲人都说过,不喜欢是不需要理由的,不喜欢本身就是最大的理由。 禅宗的白龙寺是一回事儿,佛门又是另一回事儿。更精细一点,禅宗和白龙寺也不是一回事,谁也代表不了谁。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对郎。 王鲤就不想入错行,因为这个行当如果进去了,那再想出来恐怕千难万难,绝不是一句“还俗下山”就能轻易解脱的,你得考虑,你什么时候付得起那样的代价,你能否真的有付得起代价的那一天,并且在那一天之前你能不能按捺得住? 王鲤觉得自己大概率忍不了那么久,那么结果一定会很惨烈、很血腥。 在白龙山看到小白龙的第一眼他就是这么想的,现在又看到那么多的“佐证”,他早就愈发坚定。 当然,更关键的是,他那时候还可以选择。 假设在白龙寺的时候,有人跟他说:方丈最小心眼,你得罪了方丈居然还想走? 那王鲤可能放弃拒绝,不敢劳烦师兄或师叔,直接自己动手剃光头。 还好,白龙寺很给面子,他发自内心地承情。 所以,排除一个绝对错误的答案,唯一剩下的答案即便再离谱,那它也一定是“正确”的。 蜀山域的出现,毫无疑问是意外之喜。要没有这一茬,王鲤会自行寻找宗门,或者让狗子帮帮忙也是可以的。 眼下,蜀山在望,王鲤不怕自己面对父亲和爷爷的时候说错话,因为他本就是那个小王鲤,从表层的记忆到深处的魂魄乃至真灵,都不可能出现任何问题。 两个灵魂融合之后,呈现出来的效果为:既是、又是。 并非:这里是,那里不是。 前者是囊括一切、兼而有之,后者是有选择的留下和剔除。 如果是后者,那肯定会有问题,哪怕问题极小,可终究是存在的。 由此,王鲤不担心自己的身份。 他思虑的是,清微界蜀山域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所在?爷爷在蜀山域的长老身份又代表着什么?他作为长老之孙又有何种权利……以及义务或责任? 关键是最后一个问题。 权利和义务的统一是具有绝对性的。 任何手握权利的人,都必然存在相应的义务;任何只看到权利却无视义务的人,终将失去他的权利。 两者往往呈正相关:权力越大,义务越大。而当义务上升到一定程度时,就自然而然地成为责任。 义务是应为的行为,而责任是必为的行为。 作为长老,王鲤认定爷爷一定在蜀山域具有相应的责任。 于是,王鲤自己在享受权利之前,有必要先明确自己义务或责任。 只有平衡好两者的关系,才有坐稳权利位置的基础,同时在大环境下有序或无序的波浪中谋求进步。 王鲤当然想进步。 否则他拒绝白龙寺的行为就变得毫无意义,甚至会显得自己像个白痴。 好比你前边刚刚拒绝了外企的offer,转身一头扎进国企,却混得越来越差。 何止是丢人而已?别人还要骂你是个傻叉,说不定你自己都会这么骂自己。 王鲤的情况比上面的比喻要好一些,起码他头上有人,满足了出来混的要素之一——有背景。 他要进步,个人的提升当然不可或缺,但同时也要保证背景的坚固。 无法换背景的条件下,他还得促使背景进步,以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不争是不行的。 前世大家一群凡人都能争来夺去,卷得你死我活。 更何况是修仙世界,每一步的利益都事关修为、寿数、道行,所以严重地说,步步皆谓:大道争锋。 所以,王鲤决定了。 既然已经放弃白龙寺,那就好好在蜀山域这个地方下功夫,至少从字面来看,占据一域之地的蜀山,总该比苦守深山的白龙寺要强吧? 简而言之,他想让蜀山的人看看什么叫做修仙之人的内卷。 当然,如果蜀山的人本身就已经很卷的话……那王鲤只能天赋全开,状态全满,大家就一起互相卷到死为止吧!! 念头飞转如电,当王鲤想完上述一切时,传送正好结束。 落地,他脚步稳健,身躯挺拔,双目澄明,炯炯有神。 拉了一把徐叔,三人一狗走下传送阵。 这座传送阵不在露天之地,而是被一座殿宇笼罩。 在传送阵看守人的指导下走出空旷的大殿,眼前豁然浮现的景象,霎时便令三人尽皆失色。 …… 一座座看似倒悬的巨山隐于缥缈云雾之间,下方山体群石聚集,呈倒三角形,上方平整的区域布满各种形制的大小建筑,雕梁画栋,飞檐斗拱,亭台楼阁,交错辉映。 传送阵便属于其中一座不怎么起眼的山峰,峰顶更是直接被传送阵所在的大殿占据了十之七八。 王鲤只需放眼,便能清晰地看到眼前思之未及的场景。 近处倒悬的山峰彼此间尚有浮桥相连,有不少行人穿梭其间,对身旁翻涌的云雾视而不见,似乎早已熟知。 目光缓缓放远,仙山彼此独立,寂静而悬,所在高度亦次第攀升。 洁白的云海在逐渐浓郁的灵气浸染下带上了颜色,步步过渡到了五彩仙光。 仙云之内,霞光万道,瑞彩千条,斑斓无尽,弥漫的灵海中,玉楼琼阁隐约间浮现一角,便能引人无限遐思。 云霞每每一晃,便见仙鹤振翅,灵兽腾跃,更有剑光乍现,法宝祭起。各般能耐施展,大多还能同时见到一个个面色红润、神态飘逸的修行之人,气质拔群,超凡脱俗,好似不食人间烟火、更不涴世间尘埃。 座座仙山以分隔之态各自悬空,却暗暗汇聚呈堆叠之势,这些修行之人多是飞向更远更高之处,以凌盛之姿,转眼便突入那浩瀚无垠的仙灵云海当中消失不见,宛若遁入了另一片不同的天地。 那是视野之所未及,却心神为之相引的境地。 这便是: 清微胜境,蜀山仙宗! 第三十九章 祖父王阔、父亲王潇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王鲤和徐叔都是凡人出身,凌悦儿虽然是道基境的妖族,但也没有什么根基。 所以,当蜀山的仙踪盛景入眼之际,他们都不由得同一时间饱受震撼。 最终,还是王鲤最先回过神来,默默地静下了心之后,他将徐叔和凌悦儿唤回了神。 凌悦儿仍是啧啧有声,眼神满是期盼地左右张望。 徐叔则从怀里取出一块薄薄的玉片,当即捏碎。 “公子,会有人来接我们的。” 王鲤颔首,转而对凌悦儿道:“别这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你得学学旺财。” 凌悦儿偏过头眼神放低,只见旺财已经无聊地开始打哈欠了。 “哼,它一条傻狗,懂什么?” 旺财很大气,理都没理她。 王鲤笑道:“可你连一条傻狗都打不过。” 凌悦儿龇了龇牙,“你不也打不过吗?” 王鲤:“我才十几岁,你已经一百多了。” “妖族和人族的寿命不是你这样对比的!” 两人正斗着嘴,忽地一道乳白色光柱从天而降,将三人一狗包裹起来。 不待多想,光柱裹挟着他们飞快上升,转眼便消失在原地。 这般动静也忽地引来那一座座悬山上无数的目光,其中多有羡慕,乃至嫉妒。 王鲤只觉眼前一花,视野恢复后,已是换了一片天地。 这是一座高悬在仙灵云海之上的仙山,体积比方才王鲤看到的那些大了不知多少,犹如一座小型陆地漂浮在高天之上。 有红砖碧瓦,圆柱擎顶,灵光缭绕,殿宇绵延。 有森林湖泊,溪水缠绵,灵兽栖息,仙鹤飞旋。 王鲤所在,是最为核心的主殿前方,脚下宽阔的广场以青石铺就,尽雕之以异兽,正中心则是一幅巨大的太极阴阳图。 王鲤正前方,是由白玉所铸的九层台阶,玉阶之上,大殿正前,站着两个人。 其中一人是王鲤十分熟悉的父亲——王潇。不过他此时的装扮与王鲤记忆中任何时刻都不截然不同。 以前的王潇,作为一国军侯,以武立身,以战封功,哪怕在家中也时常身穿劲装,尽显威武。 而当下,他却换了一身蓝白的道袍,衣领、袖口、下摆等处皆有缥缈云纹,长发冠拢,双鬓各余两道乌黑长发,完美地展现出那一张英姿勃发、清新俊逸的面孔。其气质翩翩如风,飘飘似仙,哪儿还能看得出曾经身为凡人军侯的模样? 王鲤只一眼看去,便发现了另一个问题。 王潇原本已经三十多近四十岁,常年征战在外,饱经风霜雨雪,虽然英武尚在,可也难免沧桑。而如今,王潇却仿佛洗尽铅华,褪去凡胎,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恰是风华正茂的好年纪! 仔细看去,这张眉如墨画,睛如点漆,面似堆琼,轮廓清晰如雕的面庞,似乎就是王鲤再长大些时候的模样。 王鲤看着他,就情不自禁地有种感觉,自己将来似乎极有可能和王潇成为别人眼中的表面兄弟。 眼下,这位与他分别月余的父亲,正以极其思念与万分宠爱的目光注视着他,嘴角笑容如天生般怎么也抹除不去。 王潇站立的位置还要稍微往后,而他身前,是一个中年人。 道袍宽体长袖,却难掩他擎天玉柱般的精神气息。 他的长相则无需赘述,只要将方才王潇的面貌推到四十左右即可,当然他的实际年龄远胜于此。 最明显的区别,并非面上多出的几道皱纹,也不是眼内波澜横生的世事沧桑,更不是精细梳拢后夹杂着几道白色的头发。 他的双眸,自王鲤现身后的第一刹便直接锁定而来,成熟而又稳重的面庞上霎时涌上异样的红光,眼眶内更是顷刻涌上一层明显的晶莹。 他的激动溢于言表,任谁都能轻易地感受到他深沉无比的思念与眷恋。 王阔。 王潇之父,王鲤的爷爷。 王鲤对他的记忆已经十分模糊,他只依稀记得,曾经在小的时候,这个爷爷总是喜欢抱着他走往离国都城不同的地方,他和爷爷一起见过城中各般的人事物,听过爷爷说起许许多多光怪陆离的故事,也见过爷爷对着从各地赶来的郎中大发雷霆,甚至指着父亲的额头破口大骂。 这个形貌模糊的老人像是把自己所有的温柔都给了他,别人得到的自然没什么好处。 只是,某年的某一天。 王鲤醒来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此刻,重逢。 源自血脉与灵魂的双重牵萦,无需任何前提情绪的调动,一瞬间如海啸般翻涌而起。 王鲤在毫无自觉的情况下,两行热泪已是不受抑制地流淌下来。他取消了所有的状态,彻底放松了自己原本撑得死死的膝盖,跪在地上,就要磕头。 但在他的额头即将与地面亲密接触时,九层玉阶上的王阔忽地如同瞬移一般来到面前。 王阔不顾其他,俯身用双手静静握住王鲤的胳膊,将他拉了起来。 四目相对,无需言语,血脉情深,自有泪成双。 王阔伸手轻轻从王鲤的额头轻抚到面颊,嘴唇颤抖着说:“乖孙,你长大了!” 王鲤只顾点头,口中轻缓:“爷爷。” “爷爷在呢。”王阔连连应声,又是情不自持地道:“从今往后,咱们一家人又在一起了,以后,咱们爷孙二人,不会再分开了。” 身旁,刚刚赶来的王潇停下步伐,一脸无奈但又似早已习惯地看着他们。 好一会儿,爷孙两人拭去泪水,王阔忽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没想到白龙寺那群老秃子还有些本事,就是这本事也不是学得很到家,要不然,也不会让我的乖孙儿先受了十四年的苦!” 王鲤闻言,心中微动。但此时明显不是提问的好时候,所以他只能暂且将其按下。 王潇适时上前一步:“父亲,鲤儿身体恢复,又入修行之道,今日家人重聚,便是三喜临门,应该好好庆贺一番。” 王阔闻言,斜了他一眼,不屑地道:“这还用你说?你当我前几日收来的灵物是为了迎接你?”说着,他蓦然间又换上一副宠溺至极的面孔,再度俯下身来对着王鲤笑眯了眼,如同讨好一般地说:“当然是为了迎接我最最可爱的乖孙儿啦!” 一时间,王鲤竟感觉有些肉麻地难以适应。 第四十章 三代夜话,血脉秘辛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三代人时隔十年重新见面,独自离家十载的王阔自是有着说不完的话。 王潇一个眼神示意,徐叔便立刻十分聪明地带着悦儿和狗子去往偏殿自行安顿。 接着,王阔领先,拉着王鲤,身后跟着王潇,三人径直穿过主殿,来到后方一座石亭。 亭下池水泛波,荷叶摇晃;亭边竹林婆娑,微风徐徐;亭中一张圆桌上早已摆满了各式佳肴。 王鲤入座之后,筷子就没机会伸出去。 王阔和王潇总是会在他的碗即将清空前又给他填满。 而席中所用的食材自不是凡品,王阔一边介绍着来历,一边希冀地叮嘱王鲤能多吃点儿。 王潇全程没机会说话,只能微笑作陪。 王鲤感觉每一口吃下去,都会有缕缕灵气散入四肢百骸养炼躯体,或直接归于丹田增长修行。 桌上的这些东西,恐怕都不会便宜。 他自然也不会拒绝这般待遇,毕竟自己现在仅是一只小菜鸟,有得吃,那努力吃就是了。 许久,桌上大半食物都被王鲤清扫干净。 三人稍坐片刻,起身转向内殿。 一盏清茶,余香流溢。 王阔坐在主位上,端着茶杯瞥了王潇一眼。 王潇当即心领神会,微微一笑,轻声呼唤:“鲤儿。” “父亲。”王鲤抬头。 “稍后所言,你需谨记于心,固守神内,万不可与旁人言说。” 王鲤轻轻挑眉,点头应下。 王潇微微垂首,笑容渐渐收敛。 气氛沉凝,四处寂静。 忽地,他头也不抬地道:“你可知,你为何先天有亏,体弱多疾?” 王鲤回溯记忆,对此认知与先前相同,他只知道母亲难产,自己先天不足。但难产的孩子不一定个个都先天有问题,背后大概另有说法。关于这点他有过猜想,但不得要领,于是只能摇头。 王潇继续:“此时说来有些复杂,不论如何,为父希望你不要乱想。” 王鲤眉头皱得微深。 “你要知道,为父不会害你,你母亲更不会,我们所做的,都是为了让你……” 话没说完,王阔突然开口打断:“好了!你直说就是,要怎么想,是鲤儿的事儿,你难不成还想控制他的想法不成?” 王潇无奈地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只得点头。 王阔却又大袖一挥:“算了,你闭嘴,我来说!” 他看着王鲤,眼中既有疼爱,又有诸多复杂的情绪,彼此交织,难以言明。 “王氏,祖上来自九州界!按照祖宗的说法,在不知多少年前的某一天,天地忽然大变,日月无光,煞气丛生,大地破碎,生灵凋敝。那段时间具体如何不得而知,总之事后,祖宗们就迁移到了山河界。” “咱们王氏一族,代代修炼气血之法,不是因为天赋不行不能直接锻体炼气入道,更不是想追求气血如龙后转入炼气突飞猛进,虽然你爷爷我确实是后者,但这些都不是原因。” “鲤儿!你一定要记住,咱们王家的血,那从来就不是一般的血!” “曾几何时,咱们的血脉,那是天上地下最适合战斗的血脉!” “可惜呀,世事变迁,成也血脉,败也血脉。现如今,这种血脉非但不是助力,反而成了桎梏!” “多年以前开始,家族长辈修炼到气血如龙以后,却不能再入道了。自此,咱们家族便逐渐没落,慢慢地,连气血之道也不复当年的繁盛,于是祖辈们渐渐成了凡人,当年偌大的家族步步凋零,到了如今,就剩咱们三个了。” 王阔语气中满是追忆与慨叹。 王潇则越听面色越是显得苦楚。 王鲤听到中间部分便开启了【静心】,以一副【疑惑】的样貌等待着他的下文。 王阔很快收拾心情,淡淡笑道:“本来,身为凡人也没什么不好,我大小也没见过什么修行之人,我的父亲和爷爷也都只是凡人而已,靠着气血修行,咱们照样能闯出家业,顺利传家。当年我爷爷和我父亲也是这么想的,他们说起刚才那些传说,谈不上与有荣焉,也就是当成神话故事了。” “只是没想到,到了我这一代,子嗣艰难。” “我还有两个大伯,不过他们没有后代,哪怕妻妾成群,也没有留下一儿半女。我父亲直到五十岁才有我。后来你父亲降生的时候,我也已经五十五了。” 王鲤一愣,看向王潇。 按照这个说法,那父亲的年纪不是更大?可他之前看上去也绝对没那么老迈。 王潇迎着他的目光微微摇头。 王阔道:“到你这儿,应该感谢你的母亲。你娘是个修行之人,虽然现在回头去看,修为只是一般,但她却有一身超凡脱俗的医术。她和你父亲早早孕育了子嗣,却又想为你多做点事。”至此,王阔一顿,看向王潇:“你来说!” 王潇面上已无笑容,眼中尽是追忆。 静默许久,他才终于缓缓开口:“你娘……她想帮你解决血脉的问题,她想让你直接就可以入道修行。自她怀有身孕开始,便每日忙碌不已,我看不懂她在准备什么,我只能陪着她,给她打打下手,减轻劳累。” “有一天,她高高兴兴地找到我,说是已经想到了办法。还不等我问个真切,她就把自己炼成的丹药吞服下去,然后让我为她护法……过程没出现什么问题,甚至非常顺利,我们都很高兴。” “但后来我才知道,正是从那天起,她的身子就一天不如一天。” “到你出生那天,她才告诉我……原来,她把你血脉中影响修行的那一部分,一步步地转移到了她的身体里,可这部分血脉和她完全不能相融,甚至仿佛毒药一般腐蚀着她的身体和修为。她抓着我的手跟我说,她修为不足,还没有来得及帮你把欠缺的那部分补上她就快要撑不住了,但她提前留下药方,如果能每天按时服药的话,还是可以慢慢补起来的。” 王潇说到此处微微一顿,脸颊上不知何时挂起两道泪痕。 “……后来你出生了,她也油尽灯枯离我们而去。你每天喝的药,都是你娘留下的方子。不过后来你也知道,每天喝药,没能帮你不足先天之亏。” “但你娘对此也有预料,他告诉我,如果你的身体没有好转,那就让你持续服药十四年,虽然不能让你完全恢复,可也能够帮你稳定根基,而且那些药,还会帮你把体内残留那部分血脉也彻底清洗干净。她告诉我,十四年后,送你去白龙寺找一个名叫清海的僧人,她与之有旧,对方一定会出手相助。” “为父提前去过白龙寺,但没能见到清海法师,只与他的徒弟净缘达成约定。” “再往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到此,终于算是讲得清清楚楚。 而王鲤也在过程中几次深呼吸,【静心】之力差点守不住情绪的震动。 王阔与王潇面色沉重,看起来几乎把茶水当成酒水来喝。 王鲤则双眸如星辰光芒闪烁,他想到的东西,可能远比父亲和祖父想到的更多。 原来,如此! 第四十一章 先祖之功,执法殿主(求推荐!)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在身体问题得到解答的同时,王鲤心中也同时升起更多疑问。 而其中最主要最核心的问题只有一个。 为什么他会死? 按照父亲的说法,母亲的安排没有问题,血脉的清洗想想都知道没那么简单,先天胎体时母亲不惜以性命相帮,诞生之后十四年日夜服药,被夺走的没能及时补回来,当然是亏空的。 十四年后,影响入道修行和子嗣繁衍的血脉终于彻底消失,剩下的交给白龙寺的修行之人来帮忙补足也不是问题。 可是! 他死了。 就在刚好满十四岁的那个夜晚。 他当然不可能怀疑那个为自己而死的母亲,但十四年前的交代和十四年后的现实却形成了极端相悖的对立。 母亲猜错了吗? 王鲤不清楚,可是,一个修为一般但医术超绝到能够清晰血脉的人,会留下那么大的问题吗?会罔顾儿子的性命吗? 不可能的。 王鲤看着父亲和爷爷,他很想问问两位长辈的意见。 可他又偏偏无法言说,他很难解释为什么自己死了又活,既然现在还活着,那当时又怎么说得上是死? 思虑之间,眉头不自觉地紧锁。 王潇见此,连忙又道:“鲤儿,你母亲没有让你提前去白龙寺,不是不想让你早点恢复,而是血脉清洗之法不可外露,甚至血脉本身的问题也不便让旁人知晓。” 王阔也在旁边说道:“当时咱们就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之家,你父亲和你母亲的婚事,已经算是高攀了。她的话,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忽视。” 王鲤颔首应声:“爷爷、父亲,请放心,孩儿无有怨怼,心中只有感激。” 纵使素未谋面,但母亲就是母亲。他就算有再多的苦楚也绝对不会因此而心生怨念,那是对一个为了孩子慨然赴死的母亲的极大的不尊重。 况且,他如今顺利修行入道,不也正是由于对方的无私奉献与付出么? 想了想,王鲤看向祖父:“您现在……” 王阔闻言,洒脱笑道:“你爷爷我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若是当年你的身体真的渐渐恢复了,那我现在肯定只是一个凡人老朽,可当时见你弱不禁风,爷爷怎能坐视不理?十年前离家后,我一路闯荡,颠沛流离,从山河界到清微界,厮杀无数,血流无计,好在上天不负,让我寻得机遇,解决血脉桎梏,一朝入道,便真个突飞猛进了!” “只不过,一路走来,虽有收获,但也招惹了诸多仇家。不解决他们,爷爷若将你带在身边,也只会害了你,更会扰乱你娘对你的安排,况且爷爷那时也没有把握能解决你的血脉问题,还不如让你在离国安然成长。现在看来,这个决定是对的,你爹虽然不成器,但至少把你照顾得还不错。” 王潇思念亡妻之悲情未消,闻言只是淡淡一笑。 王阔一手拍案,颇为悔恨地说道:“早知今日,爷爷当年就不该失了心气、裹足不前,若早数十年出来游历寻求解决之道,哪儿会有后来的祸患?” 王鲤问道:“爷爷,您和父亲的问题都解决了?” “没错!时至今日,方知血脉桎梏并非诅咒、祸患,而是代代相传以来,那曾经让先辈纵横的血脉不可避免地日渐稀薄。 可当年的先辈对此依赖甚重,虽然也曾苦思解决之道,却从来没有想过把这点血脉剔除干净,倒是你娘巾帼英雄,极有决断。 当年的问题一代代地留给了后人,轮到我们的时候,家业空败,俱是凡人! 我和你爹的解决之道跟你不同,我们只是把稀薄的血脉重新恢复起来,甚至旺盛堪比先祖,如此自然顺利入道,一日千里。不过你却无需如此,有得必有失,莫以今日逍遥,祸及后代子孙!” 王鲤默默颔首。 王阔忽地仰头,壮怀激烈:“我爷爷跟我说过,当年王家先祖在九州辅佐皇者,纵横征战,一统天下!可惜后继者未能延续其功,致使天下易主,王家就此分散。直至后来,咱们的祖先迁到山河界,繁衍至今,也不知,那九州界是否还有王家血脉。” 王鲤听到此处,不禁眼眉抖动,直到他微微张口快速吸气,方得平复。 王阔接着却是叹息:“不过,认真想来,也是吾等后辈太不成器,先祖的成就归于先祖,我们纵然血脉稀薄,也终究比凡人多了一些能耐,无论如何也怪不到先祖身上。” 王鲤按下心头杂念,开口赞同:“祖父此言甚是。先祖辉煌,早已泽被后人数代,其后再有不成,盖因自身,岂能罪于先辈?” “哈哈哈哈!孙儿说得好!虽然我和你爹又恢复了先祖血脉,但也是假借外物,外物终有穷尽之日,子孙后辈万不能以此为据。可说到底,还是得感谢你娘,若没有她,我也不一定能舍得下心来剔除你的那部分血脉,想必,当年的先辈也是如此心思吧?” 王潇此刻抬起头来,朗声说道:“父亲勿再忧虑,自鲤儿之后,王家当不受血脉之福祸相扰!” “不错!”王阔重重点头。 殿中一静。 王阔念及当年,感慨不已。 王潇思念妻子,忧伤满怀。 王鲤推演揣测,心神难宁。 片刻。 王阔再度挂上疼爱备至的笑容,对王鲤柔声说道:“乖孙,你爷爷我如今是第六境修士,蜀山四大长老之一,你爹是第四境修士,日前已入蜀山执法殿,你还未入门,可至少真传之列有你一位。” 王鲤对蜀山的架构不甚明了,但只是听到他们的修为和身份,就被狠狠地震撼了一把。 第六境,归道境。再往前一步,就是渡天劫而登仙了! 第四境,元神境。王潇也就比王鲤早出发一个月左右而已。 这恐怕不是仅凭天赋就能达成的目标,王家血脉的确极有独到之处。如此迅速的进境,怪不得当年的先辈们舍不得将其放弃。 当然,不能只看贼吃肉,不见贼挨打。 王阔和王潇此前可也身为凡人庸庸碌碌了数十年,若无机遇,王阔此时大概已是黄土一抔,王潇、王鲤也只能步其后尘。 他思忖之时,王阔又道:“咱们当下所在是蜀山执法殿,并为蜀山十二仙山之列。你倒也可以在此居住,只是这样却不方便你与宗门同辈交流结识。所以,爷爷的意思是,你可择一人为师,到其他仙峰修行。 不过你放心,爷爷还可以给你搞一个单独的仙山任你居住,我看你还带回来一只小猫,不错,生得还可以,虽然是妖,但问题不大。” 王潇忍不住出言:“父亲,蜀山宗规可不许……” 王阔斜睨,声音幽幽:“你叫我什么?” “……”王潇吸了口气,拱手低头:“殿主。” “什么殿主?” “执法殿主!” 王阔回头冲王鲤一笑:“乖孙,听到没?这蜀山的宗规律法,都是你爷爷一个人在管,尽可一言而决。妖又怎么了?妖也有好坏,外边那座锁妖塔里就有不少好妖,爷爷迟早会把他们放出来,到时候就交给你去办,让他们承你的情,好不好?” 王鲤感觉有些不对,爷爷似乎有点儿反派倾向,瞥了眼王潇,只见到满脸的无可奈何。 “爷爷……”王鲤已经很满意现在的背景了,凡事过犹不及,他觉得自己应该低调一点,可才开口就被王阔打断。 “乖孙!听爷爷的,你先下去好好休息,明天爷爷带你去拜访宗主,那老家伙快死……” “咳!咳咳!”王潇在旁边连连咳嗽。 王阔咂了咂嘴,转而说:“宗主是爷爷的师父,你叫他一声祖师便是。明日见过宗主,爷爷再给你介绍蜀山所有长老,到时候你随便挑一个,爷爷保证,你想拜谁,就能拜谁!” 第四十二章 天剑仙山(求推荐!)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整洁的房间里飘着淡淡的檀木香气,床边帐幔卷起,月光透窗而入。 王鲤暂时停下修行,躺在床上,却没有着急入睡。 王阔的表现处处彰显疼爱宠溺,其性情豪迈,不拘小节,甚至有些逾矩之处。 可王鲤回房后细细想来,却又有另一番感悟。 王阔拜师蜀山宗主,在蜀山不知待了多久,可最多也不会超过十年。相较于其他修士动辄数十上百年的修行,他的确是天才,但也正因时日尚短,所以恐怕在其他人看来,他和蜀山并没有那么深的羁绊。 优势,变成了劣势。 掌握执法之权,王阔可谓位高权重,但相应的挑战也绝对少不了。所以他展现出来的性情,大概也少不了夹杂一些伪装。 再则,他和宗主的关系从寥寥几句调侃也能看出并不简单。王阔不可能把不住嘴,所以,他或许是故意如此,好叫王鲤知道他和宗主间非比寻常的关联,以此安慰王鲤初到陌生之地后可能忧愁乃至焦虑的幼小心灵。 王鲤承情了。 事实上,他对现在的境况已经再满意不过。 他本以为自己会是一个以开挂为核心,伪装而成的天才型选手。 上蜀山前,他还决定要做一个努力型选手,誓要与蜀山众多修行者们卷出个高下。 然而事到如今,似乎天才或努力与否都突然变得不那么起眼了,他居然成了背景型选手! 人生无常,可见一斑。 至于那一月元神、十年归道的特殊血脉,王鲤断无追求之意,他不可能转头回去锤炼气血几十年。 如王阔所言,有得必有失。看起来,王潇和王阔短短时间内达成了其他人梦寐以求的境界,可是,他们之前在气血修炼上已经花费了几十年的苦功,气血修炼的每一步,都比炼气修行要痛苦得多。这样一算,现今快一百岁的王阔,在归道境也不是举世无双;年近四十踏入元神境的王潇,也就一般天才。 倒是王家先祖当年的功业,令他心中遐想无限。 应该是“秦”吧…… 着实可惜。 但这个时间跨度就太久远了,王鲤也就只能想想而已。 “喵~” 低头,蓝猫卷起尾巴趴在他胸口。 抬手顺着柔软的毛发轻轻抚过,猫咪很快舒服地闭上眼睛。 这个时间,徐叔应该正在和爷爷、父亲汇报他一路以来的行为举止。 王鲤临别前说过青阳仙宗,但王阔只是轻蔑一笑,让他勿忧,王鲤便也不多想了。 他现在要做的,唯有修炼提升实力这一件事而已。 放下心,王鲤阖上眼眸,当即沉沉酣睡。 次日。 狗子站在床边狂吠,王鲤被生生吵醒。 揉着眼睛坐到床边,他问道:“怎么了?” 旺财坐下,嘴巴张开,王鲤眼神一扫,立时清醒。 只见狗子的喉咙里如同装着一面镜子,显露出它肚子里那片狭小的陆地和中心的池塘。 王鲤恍然,他竟然差点忘了自己还跟这么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牵扯在一起。 实在是昨日所见非同凡响,令人不自觉地便有些得意忘形了。 有个归道境界的蜀山长老爷爷也没有了不起的,整个蜀山放在天地之间也不见得就有多厉害。 王鲤吸了口气,起身开始穿衣。 旺财一直叫个不停,甚至都快如狼一般嚎叫起来。 快速穿好衣物后,他蹲在旺财面前揉了揉狗头。 旺财:“汪汪汪!” “好啦,别叫了,我真没忘。” 狗子鄙视而来。 王鲤捏着它两只耳朵说:“你也知道,你那朵莲花可不会适可而止,上次它就把我直接吸干了,我今天还有事,等我回来马上帮你,行吗?” “汪!” “绝对不骗你,骗你你就吃了我。” “汪!” “知道了,我会加快速度的。” “喵!” 王鲤转头:“你又怎么了?” 凌悦儿站在门外:“你爷爷在外面等你。” “那你说话不就行了?”王鲤起身出门。 猫妖蹙眉:“你听得懂狗叫,却听不懂我的声音?” 王鲤撇嘴:“胡说,我哪儿知道它在狗叫什么。” “那你还跟它聊得那么起劲?” “傻,我随便猜的。你也听不懂狗叫,怎么知道我在跟它聊天,说不定我和它根本就没聊到一处呢?” “这……好像有道理。” 临近大门,王鲤停下脚步,回身吩咐:“这里是蜀山,我们都是新人,你千万别乱跑,也看着点旺财,咱们别惹麻烦,等我出去看看环境,回来再跟你细说。” “知道了。”凌悦儿乖乖点头。 哪怕王鲤不说,她也会安稳地待在这里,昨天王阔和王潇虽然修为不显,但无形的压力就已经让小猫妖不敢造次了。 只是她还不够放心,抿了抿嘴,又说:“这里是人族仙宗,我的血脉记忆告诉我,这种地方非常危险,我待在这里,应该不会突然有人突然跳出来对我喊打喊杀,说要斩妖除魔吧?” 王鲤摇头:“那肯定不会,这里是执法殿,应该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地方,我会跟爷爷说的,你放心。” 凌悦儿松了口气,轻轻颔首。 王鲤笑道:“与其思考这些,不如好好修炼,灵石你也有不少,就别再每天趴着瞌睡打盹了。” “你不说我也会的。”凌悦儿撇了撇嘴,转身入内。 王鲤跨出大门,迎面便看到道袍加身,尽显道骨仙风的王阔。 有道是男人四十一枝花,王阔以中年形象示人,确实英俊潇洒,姿态非凡。 王鲤上前,还没行礼叫人,王阔便先一步唤来一朵白云,拉着他走了上去。 脚下柔软轻盈,像是踩在厚厚的地毯或细碎的沙滩上。 云朵升空,两人安稳地朝着天上最显眼的那座仙山飞去。 王鲤这时说道:“爷爷,应该不会有人乱闯执法殿吧?” 王阔不动声色地道:“安心,待在执法殿很安全,那些弟子连靠近都不敢。” 脚下云海滔滔,天空澄澈如镜。 与之前在传送阵处看到的盛景不同,位居云海之上的蜀山仙宗核心区域反倒显得清新淡雅。 缥缈云气中,一座座巨大的山峰上能清晰地看到诸多绵延成群的建筑,以及当间穿梭活动的身影。 放眼张望,这样的仙山鳞次栉比,望不到尽头。 蜀山仙宗,当为大宗,弟子怕有数万。 各座山峰山时常有灵光闪烁,在不同山峰往来。其间也有修士驾驭法宝朝王鲤这边飞行而来,只是他们在远远地看到王阔这朵白云后,立刻就不着痕迹地转向绕开。 白云所往之处的仙山最是高耸独特,其形势笔直挺立,恰如出鞘之剑,周遭霞光万道竞相绽放,亦难以掩其毕露之锋芒。 一团团五彩仙云呈阶梯状围绕在“剑刃”周遭,最终在高处汇拢,似托着这柄“仙剑”向上漂浮一般。 王阔一只手轻轻放在王鲤头顶,展演笑道:“天剑山,蜀山核心,十二仙山之首。不过十二仙山的灵气都极为浓郁,之所以位列第一,首先是因为它身为蜀山护宗大阵的核心;其次,它承载着蜀山历代宗主与无数门人的剑道气息,道韵自生,剑意天成;最后,它的确是十二仙山中最大的那座。” 第四十三章 藏锋敛芒,灵虚祖师(求推荐!)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当高度不断拔升,天剑仙山峰顶在望时,王鲤才知道所谓的最大,到底是有多大。 方才不觉有异,此时才终于看清,这哪儿是一座浮空仙山,分明是一座天空大陆。 若非周围团团云气包裹承载,恐怕一时也难辨自己是在地,还是在天。 白云飘落,踏上天剑山,青草柔软,花香四溢。 王鲤没看到宗主仙峰的威严,只有宁静自然、风景如画。 一路向内,没见到什么人影,倒是有不少王鲤不认得的灵兽恣意闲逛。 不多时,两人穿入一片桃花林,来在一座木楼前。 清溪潺潺,桃花纷纷。 “鲤儿,我先去拜见师父,你且稍待。”王阔驻足吩咐一句,接着独自上前敲门,三声过后,不等回应,径直推门而入,接着又把房门给关上了。 王鲤并未尝试向内探听,他已经决定了,既然已经成了背景型选手,那也是时候可以低调下来了。 通常既有背景又很高调的人,往往都是反派。 眼观鼻,鼻观心,双手交叠放在身前,一眼看上去就知道这是一个乖孩子。 不过他心里想什么只有自己知道。 脑子里不断回想起方才的画面,脚下这座天剑仙山由形至神都像极了一柄剑。 王鲤已经参悟到了剑意,不过他的剑意却不似其他剑修,虽然大家都知藏锋敛芒之妙,但大多数剑修的剑意浑融于体,无需刻意试探,稍加注意便可察觉端倪,就算藏得再深一些,境界更高的人也能有所发现。 相较于其他人,王鲤的剑意“藏”得更深,直接收敛沉入丹田,更如流水般遁入灵气之中,维持着相互作用,时刻不停地滋养剑气。 除非是那些将剑意体悟到极深层次,乃至返璞归真的境界,才会比这更不易暴露。 拥有剑意的人总是能够更容易地发现别人体内的剑意,这大概是一种奇奇怪怪的“同性相吸”的道理。 王鲤靠近天剑山后,哪怕没有王阔的解说,他也发现了这座仙山之中所蕴藏的剑意。 不过,仅是依靠剑意本能,他也察觉到了天剑山所拥有的剑意十分浩大广博,他的剑意与之相比,不啻萤火之于皓月。 且,天剑山的剑意更为驳杂,粗粗体会,便感觉其中好似混溶着万千道截然不同的意志与气息。 剑意是意志的具现化,是剑道精神的一种外在表现形式,每一个人的精神与意志都具有独特性。所以,每一个人的剑意也都是独一无二的,可能相似,但不会完全相同。 由此,令王鲤感觉有些可怕而又好奇的是,天剑山中那些彼此间差异尽显,甚至全然对立的剑意并没有爆发争斗,反而圆融混一,安定无恙。 对立,而又统一。 他没有直接从中看到太极阴阳,却很自然地想到这一点。 蜀山仙宗是明确有仙存在的,那么拥有一柄仙剑又有什么奇怪的? 王鲤的好奇心很重。 他想看看天剑山究竟有什么***。 对于其他人来说,想要看穿天剑山绝对很难,毕竟这里是蜀山的绝对核心,可王鲤拥有独特的技巧。 【空寂】。 再次感谢净缘师父的无私奉献。 虽然出自佛门,可天道之下,道佛一家。心境的称呼可能有区别,但本质是相通甚至相同的,从他此前以【空寂】状态一步到位悟出剑意之事,便能窥见此理。 虽然上次在狗肚子里看到“疑似哪吒”后,他当场晕了过去,可既然没死,那就是问题不大。他的想法虽然大胆,可也并非埋头蛮干,面前的木楼里有个爷爷,还有个祖师。 背景这种东西,该用的时候还得用,不然就显得毫无意义,使用背景也并不总是意味着不低调。 主意一定,王鲤立刻就要行动。 “鲤儿,进来。” 一声呼唤,打断了他即将展开的大胆行动。 迈步向内,王鲤做好了准备。 【静心】【专注】【凝神】。 此刻哪怕看到如来那个小胖子,王鲤也敢保证自己绝对眼都不眨。 跨过门槛,幽幽檀香立时随呼吸沁入心脾。 目光快速在整洁却又简陋的房间内扫过,一切布置与大小物件统统熟记于心。 左侧,竹编的榻上坐着一位老人。 一袭白袍纤尘不染,满头鹤发披散在肩,面部皱纹尚浅,目光依旧有神,本是鹤发童颜老神仙,却偏偏令人感觉他尽显龙钟老态。 灵虚祖师,蜀山之主,在世真仙。 中年之貌的王阔坐在他身旁,手里捏着一只青皮葫芦,葫芦里溢出浓郁的酒香。 王鲤快步来到草编蒲团前,根本没有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的矜持,直接纳头便拜。 “弟子王鲤,参见祖师!” 王阔是他的直接背景,血脉相连,可这位祖师却是王阔的背景,蜀山仙宗之主。哪怕这是个普通的老人,以二者的年龄差距,王鲤拜一拜也不会显得如何突兀。 额头触地,王鲤一动不动。 祖师也没让他多等,几乎立刻便笑呵呵地开口:“起来吧,孩子。” 王鲤直起上身,却没有站起来,而是顺势跪坐在两人面前。 老人打量着他,目光却并不具备什么侵略性,王鲤也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 可是,对方接着便扭头对王阔说:“你可没告诉我,你孙子连剑意都领悟了。” 霎时,王阔面露惊色,继而大喜过望地看向王鲤。 却见,王鲤面色如常,古井无波。 “鲤儿?” 王鲤云淡风轻地回道:“爷爷,孙儿的确领悟了剑意。” “何时?” “数日之前。” 王阔陡然大笑。 “哈哈哈,师父,我这孙儿还可以吧?” 老人抚着白色长须颔首:“很好,有天赋,执法殿后继有人。” 闻言,王阔却摇头:“我不打算让他待在执法殿。” “哦?你不是把你儿子放进执法殿了吗?我还以为你要把那里变成你的家天下。” “师父,您误会我了。” “是吗?” “就算我要搞家天下,也该将目标对准宗主之位。” 灵虚祖师顿时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你还真是该说。” 王阔敛了敛笑意,正色道:“师父,不开玩笑了,弟子的意思,是让他拜入翠微山。” 闻言,灵虚祖师笑着从宽袖下伸出手来,动作徐徐地掐指一算,接着便摇头轻言:“不好。” 而王阔竟也没有再多说,只是面带失望,遗憾地道:“那弟子就带他再看看吧,师父,您有什么建议呢?” 灵虚祖师又开始掐指头。 很快,他又看了王鲤几眼,笑意渐深,似随口一言地说:“顺其自然。” 第四十四章 天劫五仙,反向推演(求推荐!)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木楼外。 王鲤手上攥着一颗形如鸡子的银白玉石,边走边看。 这是祖师给的见面礼,玉石外壳中包裹着极为珍贵的庚金之精。 两人步入桃花林,王阔忽然开口。 “翠微山是蜀山十二仙山之一,不过那里既不属执法殿这样的宗门核心职能,也不似其他仙山一样长老汇聚,广收弟子。翠微山只有一个主人,她是宗主的女儿,去年已经顺利渡过天劫。” 王鲤一听便是懂了。 原本王阔的说法是让他随便择一人为师,指谁拜谁,所以,方才王鲤听到他主动向祖师提及这件事的时候,心里还有些奇怪。 既是宗主的女儿,又是刚刚顺利度过天劫的仙人。 有背景,又有实力,完美满足出来混的主要条件,也是王鲤继续抱大腿的上上之选。 背靠宗门核心职能部门执法殿,祖师弟子之孙,再有一个祖师的仙人女儿做师父,简直就是完美开局。 当然,也可能是王阔担心王鲤突然直接点名这位翠微山主,而他却无法兑现诺言,所以才提前点出来…… 王鲤把玉蛋塞进乾坤袋,随即问道:“爷爷,仙人有什么境界?” 王阔也不遮掩,直言道:“归道圆满,天劫自生。因各人之道、各道之别、道境之差,渡过天劫后,可成五仙,曰天、地、人、神、鬼。” 对上了。 王鲤暗自点头,又问:“五仙有何差别?” 王阔一一解答。 修玄门正宗之法,资质最为上乘,实力愈强,道境领悟愈高的,渡劫之后,自成天仙。 修玄门正宗之法,资质、实力、道境稍次,渡劫之后,可成地仙。 修玄门正宗之法,资质、实力、道境再次,渡劫之后,可成人仙。 修神道,聚功德,享香火,道境领悟足够,渡劫之后,可成神仙。 凡以上诸类,渡劫身死,魂魄尚在,功德足够,可为鬼仙。 鬼仙属地府,神仙属天庭,修为难有进境,以功德、职位品阶为主,实力靠天道赐法增长,也可长生。 此外,神仙与鬼仙,也可不经修炼,由天庭与地府各自封赏功德足够的凡人。但此类成仙者,多为寿终已死之人。 “不过,很少有渡劫后魂魄尚存的修士愿意化作鬼仙,他们多半都投入轮回,再求一世去了。倒是那些在天劫下魂飞魄散,只剩真灵的人,若有功德,地府还有可能为他重塑魂魄,封为鬼仙;要是没有功德,就只能真灵轮回,再来一世,亦非故人。” 王阔一脸感慨。 停顿片刻,他又说:“鲤儿,修行之道,功德不可强求,但也莫使业力缠身;业力固然可怕,却也勿惧爱恨生死。说到底,还是要靠自身。 凡修行者,有资质绝佳、攻伐无上、含真体道等特质。得其一者,人仙在望;得其二者,地仙顺畅;三者合一,便有天仙之姿。” 所谓“资质”,并不单指天赋,还有条件、能力、资格等多重内涵,泛指修行者除战斗实力与道境领悟之外所拥有的一切。 囊括:天赋、气运、功德、根脚、贡献、背景、法宝等等。 王鲤将这些崭新的知识牢牢记下。 对照来看,他目前所拥有的资质似乎还可以,主要在于天赋和背景,再努努力提升一下,貌似就能“人仙在望”了。 王阔:“能争地仙,别做人仙;能成天仙,就千万别满足于地仙。虽然成仙之后至少有万年之寿,可修道之路漫漫长远,谁知未来会有何等境遇?试想,你若渡劫后一步天仙,那与你同时渡过天劫的却还是人仙,他要一步步从人仙走向地仙,再谋求突破天仙。而你,却能以天仙之基,径自问道通玄。” 天仙问道,意境通玄,谓之玄仙。 大道入门,初窥本真,谓之金仙。 大道始成,结为道果,可证大罗。 这些东西从来都不是秘密,因为这只是各个阶段一点微不足道的介绍和特征,三言两语又怎能概括其神异玄妙? 道可道,非常道。 王鲤只是一个小小的炼气境修士,可他不觉得了解这些东西就会动摇他的心神,更谈不上有揠苗助长、好高骛远之类的情绪滋生。 若连脚踏实地的道理都无法秉持奉行,那么即便不知道这些,恐也难有成就。 见他安然自若的神态与沉着稳静的气息,王阔自是满意。 这乖孙居然领悟了剑意,连他都没能看出来,确实惊人,过去十四年的苦,没有白受,要是让他修炼气血再转而入道,只会平白浪费时间。 “鲤儿,祖师当年便是直通天仙,实至名归的天骄,如今已是半步金仙。 祖师之女,名为李含真,渡劫后虽为地仙,但估计不用百年便能成就天仙。 此外,蜀山还有一位玄仙长老,四位人仙长老,不过仙境长老不问宗门诸事,尽在洞天修行,乃蜀山真正支柱。所以,你现在只能找归道境的长老拜师,如此倒也好,要是拜个仙境师父,人家随便闭关就是百年,你也耽误不起。” 那你还让我拜那个李含真? 王鲤觉得爷爷有点歧视另外五位仙境长老。 “爷爷,祖师方才说拜师之事顺其自然,可有深意?” “你想多了。” “可我刚刚看祖师掐指一算……” “哈哈哈~”王阔蓦地仰头大笑,“鲤儿,你要记住爷爷接下来的话。” “是!” “蜀山仙宗,玄门正道,太清嫡传。以剑为主,也称蜀山剑宗。宗门剑修数量过万,门人弟子遍及九界,除魔卫道,杀伐凌厉,口耳相传,声名显赫!是清微界,乃至整个九界闻名遐迩的一等仙宗!” 短短几句,已在王鲤脑中描绘出了蜀山的庞大与强盛,毕竟这是真正有仙人且不止一位的人间仙宗。 “蜀山以剑诀闻名于世,但论及五行风雷、天机推演、炼丹炼器、符箓阵法,也是各自不弱,剥离开来,也有开宗立派的底蕴。 咱们那位宗主,一代天骄,半步金仙。剑道境界毋庸置疑,可要是说别的,那是真的很一般,尤其是他的掐算推演,那是万万不能相信的。假设有一天他掐完指头告诉你往东去,那你无需犹豫,直接朝西走就是了。” 王阔说得夸张,王鲤难以置信,那毕竟是仙人,还是半步金仙! 见此,王阔低下头,声音也小了些。 “听说,当年有位长老不信邪,偏要照着宗主指的方向走,不过他还是个能听劝的,提前给自己准备了许多法宝防身。 他碰见两条大蛇和一个老和尚打得你死我活,那两只大妖发了狠,召来遮天水幕,眼看就要伤及凡人,作为蜀山门人,又岂能对此置之不理? 他当即便要出手相帮,不料才迈开步子,就被不知何时躲在脚边的蜈蚣给狠狠咬了一口,他身上本该主动防身的法宝却在事后才爆发威力将那条蜈蚣打成齑粉,可这时却也晚了,这位长老已经身中剧毒,虽不致死,但也提不起气来,一时竟与凡人无异,后来差点被两只大妖掀起的大水给淹死。” 第四十五章 张嘴,我准备好了(求推荐!)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在多重状态的加持下,王鲤心中的震动完全没有反馈在脸上。 他还要刻意做出惊讶的样子向王阔展示自己的震惊。 你娘们儿是个长虫而已,远比不上旺财给他带来的“惊喜”。 王阔轻轻拍着他的头顶:“这件事你要牢牢记住,宗主很喜欢推演,最爱给人指路,年年都有弟子中招。” 王鲤讷讷无言,缓缓点头。 灵虚祖师的爱好挺独特的。 来到天剑山边缘,再度登上白云,王鲤回首相望。 王阔见状,说道:“这里虽然是蜀山核心,宗主居所,更是许多长老闭关之地。但,每位真传弟子都能在这里择地而居,不为灵气,主要是身份与地位的象征。等你拜师之后,即可位列真传。” 王鲤也按下了心中那个大胆的想法,因为以后有的是机会。 “爷爷,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原本可能会有,现在没有了。你年纪不大,修行时日尚短,已有剑意在身,如此天赋正合蜀山剑道,不会有人多言。”王阔忽地眼眸一动,“说起来,我现在应该把你的天赋跟他们讲一讲,让他们自己上门来争抢才对,起码,每个人的见面礼不能少吧?” 王鲤有一点儿心动。 真的只是一点。 他很快便说:“爷爷,孙儿以为,如此广而告之,或是逐一上门拜访,皆有可能遭人非议,实非必要。倒不如爷爷将您自己认为合适的长老列举一番,再与父亲相聚,你们一同讨论,也好择定人选。” 这是王鲤昨晚想好的办法。 不想惹人注目是一回事儿,可他也从没想过要从基层做起,比方说去混个外门甚至杂役弟子之类,那完全是浪费自己的时间,以自我道途开玩笑。 甚至王阔几次说过他可以直接位列真传,他也没有半点拒绝。 只是,若是如王阔所言,他们一个个找上门去,虽以拜访为名,可最后拜一人为师,其他人也都能猜到首尾。这样一来,甭管别人愿不愿意收他为徒,至少看起来像是好多人都被“淘汰”了。 王阔是执法殿主不假,更是宗主之徒,但身份背景并不该作为恣意妄为的基础,尤其,王鲤不希望爷爷因为自己的一点小事而贸然得罪别人。 王阔阅历甚丰,一听便知道王鲤的考虑。 “你自己拜师,却不想自己参与遴选?” 遴选……王鲤觉得这个用词真是太不客气了。 他道:“孙儿修为尚浅,经验不足,对修行界更是一知半解,强行参与,若有偏向怕是对将来也存不利。相信爷爷和父亲定会做出对我最有益的选择。” 这个道理也很简单:外行不要指导内行。 “哈哈,那是当然!”王阔欣慰又得意地笑着,“就按你说的办,那你也不用记挂这件事了,我和你爹一定帮你选个好师傅。嗯,要是我们最后选出来的人不愿意收你为徒,爷爷肯定会跟他发飙的。” 王鲤耐着性子说:“爷爷,不愿意收徒的人,强行拜师也学不到东西。” “有道理!先发完飙,然后咱换一个人去拜。” “……” 既然改了主意,那白云也径直返回执法殿。 爷孙分别后,王鲤自行回房。 推门而入,只见小蓝猫趴在一堆灵石上闭目修行,肉眼可见的灵气流如潮水般涌入躯体。 其神自凝,其意自定。 小猫身外,还有一层阵法凝聚的莹莹壁障,阻隔了外界的干扰。 王鲤见此不由一笑,凌悦儿的天赋不算差的,妖族和人族毕竟不能直接横向比较。 凌悦儿是灵猫,天生异种,血脉妖族,不是那些凡俗野兽偶然开灵智后变成的妖,她哪怕不修炼,也有几百岁的寿命。 王鲤要是不修炼,想活到九十九估计都够呛。 从两人的遭遇来看,就知道以前的凌悦儿恐怕没怎么把心思放在修行上。 从眼前灵潮入体却不散不漏的画面可知,凌悦儿的身体天赋其实很好。 王鲤撤步退出,来到亭子里,取出两件物品。 一杆褪色后灰蒙蒙的长幡,一只乾坤袋。它们都是黑石老人的物品。 幡是法宝无疑,而且是比金楼宝船更高一个等级的上品法宝,具体价值不知,在王鲤眼里价格也不重要。他只是看上了此前这件法宝在黑石老人手中展现的攻击手段,并且它还能让黑石老人在金楼宝船轰击下保命,兼顾攻防,也属不凡。 王鲤既入蜀山,将来肯定主剑修之道,可谁也没规定过剑修不能用其他法宝。 通天教主还有一杆六魂幡呢。 持幡细看,没找到什么玄机,于是他运转灵气,注入其中。 随着灵气在幡中迅速游走,王鲤很快领会到了这件法宝的用处。 万气幡。 幡中内有乾坤,却不以储物为能,而是以聚气为主。 使用时,以气生灵,可随心意化为各种武器或是异兽攻敌;气融于幡,便如精盾或宝甲一样护卫身躯。 最核心的特点是,这件万气幡能够完美地收藏各种不同的气,譬如此时幡中聚集的煞气,此外还可敛入血气、邪气、阴气、阳气,乃至最基础的天地灵气,或是……剑气! 王鲤有了些想法,趁机将其初步简单炼化后收纳起来。 打开乾坤袋,物件倒是挺多,但没什么好东西,真要还有什么宝贝,黑石老人当时就该拿出来保命了。 王鲤只取了当中的几份灵材。 剑诀第二步:聚天地灵材融于剑气,虚转实,实化虚,成剑丹。 包括灵虚祖师赠予的庚金之精,王鲤都准备用来凝练剑丹。 剑丹,也可视作本命飞剑的胚胎,用再多再好的灵材都不为过。 不过这一步至少要道基境才能开始,王鲤又落后了。 当然,从剑意、剑气的角度来说,他是领先的。 修为不足,那就潜心修行,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另一件事要做。 转头,只见一条大黑狗坐在亭子外,两只耳朵高高竖起,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虽然狗子的眼里没有半点杀气,但它要表达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 而且,每次看到它,总是能够给王鲤带来提醒:当下的修为和背景,实际上不值一提。 王鲤起身,面无表情地走到它身前。 “张嘴,我准备好了。” 第四十六章 哪吒(1)屠龙九湾河(求推荐!)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王鲤蹲在草地上,胸口靠着白玉栏,右手向池中蔫败垂头的莲花探去。 因剑诀之故,剑意濡染,丹田中每一缕灵气皆是剑气,但此刻王鲤将锋芒尽收,使其聚为一朵徐徐旋转、层层绽放的青莲。 回忆上一次瞬间被榨干的体验,王鲤无声一叹。 青莲灵气对莲花的效果再好,他也只是一个炼气境的小修士,云壤之别亦不足以描述他与“莲花”之间的差距。 狗子大抵也知道这是杯水车薪,可做得不够好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步步生莲的法门王鲤已经和旺财说过,但它坚持跟在王鲤身边,也不愿意找一个仙人之**修步步生莲凝聚青莲灵气。 也许是王鲤以步步生莲打开入道之门,又或者是别的原因,可这些实际上不重要。只要狗子一天没有把他吃了的打算,那王鲤也不会想着跟他分道扬镳。 虽然说出来显得有些夸张乃至傲慢,但狗子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总是很有安全感。 此外,他非常在意此前见到的“疑似哪吒”。 虽然内心已经无比坚定地确信那就是我们的英雄,可加上“疑似”二字,还是勉强能够体现出王鲤的倔强。 毕竟,以他所掌握的信息,根本无法揣测出,究竟是谁胆敢将其伤害至那般境况,甚至如果抛开那些“自以为”知晓的东西,得到的结论更可怕:出手之人完全是为了杀死他。 这些东西离得太远,王鲤会想,甚至往深处去想,但只局限于“想”。 他更在乎的,还是亲眼看到过的身影。 没错,想看更多。 【空寂】。 状态加持,王鲤的食指再次与青莲相触。 果不其然,在比瞬间更短暂的时间里,王鲤体内的青莲灵气被汲取殆尽,他的脸颊也不可避免地失了血色,嘴唇立时苍白干裂。 同一时间,没有灵气支撑,空寂状态开始消耗精神与体力,物我两忘之境中,顷刻间神入莲花。 只见视野中无数道不同的光彩以扭曲的形态交织汇聚,仿似无限的斑斓画面不断闪烁,像是有亿万条线段在一息之间纷繁呈现。 眼神无法捕捉,大脑根本来不及处理如此庞杂的信息。 轰! 王鲤感觉自己顿时失去了一切视觉,眼前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而是空洞而无一物的虚无。 耳边也忽地听不到任何响动,万籁俱寂。 视觉与听觉的双重死寂下,王鲤本该渐渐惶恐,纵使大喊大叫状如疯魔也不足为奇,可【空寂】抑制了这种发泄本能,因为【空寂】让他知道,这般作为于当下处境而言全然无用。 当然,王鲤还能思考。 他首先想到,其实“空寂”才是最适合修行的状态,尤其是用来悟道。 狭隘地说,道是天地,是自然。排除一切干扰后,至少他对天地自然的认知会变得十分纯粹。只是,以他现在的灵气总量并不足以长期维持空寂状态,同时实力境界也反过来限制了他对空寂的利用。 其次,他期待着这次能看到更多的细节。上一回震撼的情绪居多,本身持续时间就很短暂,他几乎全浪费在“震撼”上了。 最后,这次转场的时间……似乎有点儿长了? 等待中,王鲤渐渐沉下心来,无我无相,无起无灭,浑然忘却了时间的概念…… 不知过了多久。 海浪声。 很远,很弱。 声音好像在靠近……哦不,是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海浪涌过来了,拍在礁石上。 听到溅起的浪花儿,听到潮水浸润细沙,听到螃蟹撒腿狂奔,听到飞鸟振翅鸣叫。 脚被打湿了,浸水的裤子贴在腿上,海水涌上腰部,我没穿上衣? 不,穿了。 穿着一片布?应该是。 海水漫过脖子,水珠打在脸上,海水退了。 王鲤抬手轻轻拂过脸颊,沙子粘在脸上。 他睁开眼,看到手上沾满了潮湿细碎的沙粒。 五指张开,阳光刺得他眯了眯眼。 海风吹过,空气湿湿的,还有浓郁的腥味儿……等等,血腥味?! 茫然与懵懂的眼神瞬间剧烈晃动,瞳孔接着向内收缩,紧跟着,目光迅速恢复神采,双眸霎时澄净清明。 翻身而起,两只小脚丫踩进沙子里,眼神在沙滩上迅速扫过。 这是一处湾河,与汪洋大海相连,为入海之口。 沙滩上有椰树、棕榈树,以及一些分不清种类的低矮植物,小蟹横行,螺贝分散,明媚阳光下,一道道白浪卷卷而来,好一幅海滩胜景。 但王鲤根本没有理由关注这如画的风景。 身前三尺,一条银龙弯弯曲曲地横在沙滩上,像是由无数细腻银丝聚拢而成的尾巴耷在一旁,层层银鳞在日光照耀下熠熠生辉,好似久居深海,此时正趁着午间,趴在海边晒太阳。 可惜不是。 一颗硕大的龙头正对着王鲤。 相较而言,王鲤此时的身高甚至还比不过半张的龙口中任意一颗牙齿。 银龙的舌头从嘴角滑下,龙须垂落,仰头,王鲤不禁倒退一步。 只见,龙目圆睁,条条细密的血丝从眼睛周围密密麻麻地涌向瞳孔中心,目光既惊且恐,似骇然难当,又难以置信。 龙颈,一道焦黑外翻的伤口内,正向外徐徐流出深红色的血液,落入海洋,随潮水弥漫,大半个海湾皆被浸染。 银龙尸体旁,还见一面如蓝靛、发似朱砂、巨口獠牙的怪物躺在地上,脑袋缺了一大块,被海水泡得发白。 王鲤深吸一口气,血腥味有些呛鼻。 低头,当先入眼的便是大红色的肚兜,接着,才看到双手攥着一条仍然带血的白筋。 王鲤张了张口,却又浑然无言。 他活动着短小稚嫩的手掌,摸了摸右手上套着的金圈,又扯了扯缠在腰上的红绫。 再看身前的龙尸,王鲤眼中又显茫然。 没看到他之前见过的“疑似哪吒”,却以身代之成了曾经的哪吒? 今后,再无“疑似”可言。 是幻境么? 还是哪吒的记忆? 可若是记忆,他又凭什么自由地控制着哪吒的身体? 又或是大胆一些,他真的回到了遥远的过去? 说是本身境界低微也好,还是一切过于真实、骇人也罢,王鲤看不穿,望不透。 与先前以【空寂】入神不同,这回,他没有感觉到自我身躯传来不堪重负的压力,而且这般时间过去,也没有任何即将抽离回归的感觉。 所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第四十七章 哪吒(2)龙访陈塘关(求推荐!)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站在海边,王鲤思忖片刻,决定先走为上。 这才刚杀了人家的崽儿,又抽了人家的筋,尸体都还热着,着实不宜久留。 王鲤看了看手里的龙筋,猜想着怎么也塞不回去,况且接下来无论如何那东海龙王都绝不可能轻言轻放,倒不如直接带走,也不算浪费。于是他把带血的龙筋放海水里摆了个干净,扭头离开湾河。 离了沙滩,王鲤心思纷乱,有诸多烦忧聚于心头,此起彼伏,令人不自觉地便开始焦躁。 他尝试着动用天赋,不承想念头一起,言出法随。 【静心】。 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 静心之时,纷繁杂乱的念头一时皆定。 呼吸逐步平稳,王鲤的精神仿佛脱离当下,以第三者视角静观其变。 没走多久,前方有一个亭子,亭子里有一个家将,此时他额头冒汗,脸色苍白。 眼见王鲤即哪吒走来,他立刻上前:“公子,方才那海上飞起一条银龙,不多时又听一声凄惨龙吟……” 王鲤动了动眉头,扬起手中龙筋:“别多问了,我已经把那条龙打死,还把它的龙筋给抽了。” 闻言,家将面上本就不多的血色尽皆褪去,脚下一晃,仿佛浑身筋骨也被抽去,酥酥软软似要瘫倒。 王鲤懒得管他,径直往家里走去。 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却从未想过自己能够切身体会这一段经历,心下新奇最多,当然也有些惴惴难安。 哪吒毫无疑问是个熊孩子,即便要说他是英雄,那也绝不是现在,甚至未来,内核也多是天庭反骨仔。 王鲤弄不清楚当下的具体情况,不知道自己该装成脾气暴躁、不可一世的哪吒,还是尝试收敛脾性、争取渡过接下来的难关。 一路行,一路思,不觉已经入了陈塘关,到了李府大门口。 陈塘关住着上千名百姓,是靠北面与朝歌相连的重要关口之一,具有极大的兵势作用。 入得府门,便见一妇人站在院中来回踱步。 她衣着朴素,青丝绾起,姣好的面容上带着抹不去的忧色。 王鲤见状,脚步一顿,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对方却已经发现了他的身影。 妇人当即面露喜意,快步来到他身前,蹲下身,一手揽住他的后腰,一手轻轻捋过他粘在额头的发丝,疼爱不已地道:“我儿这半日去哪儿耍了?一身湿漉漉,脑门上还沾着沙子。” 王鲤心知,这便是殷夫人了。 这位女子也堪称传奇,结局却有些惨淡,一家五口,四人成仙成神,独缺她一位。 王鲤对这位形象的了解,以及最深刻的印象,来自某版改编电视剧《封神榜》,千里寻子,感天动地。 殷夫人温热的手掌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颊,王鲤有些羞涩,也觉不妥,心里止不住地呼喊哪吒本尊,却得不到半点儿反应。 没奈何,他只能微笑以对。 殷夫人见状,既不追问,也不责怪,只在他脸上深深啄了一口,顿时,面带春风琼似玉,眼角含笑弯如月。 殷夫人在他屁股上一拍:“快去洗澡,换身衣服。” 王鲤垂着头嗯了一声,便往内走。 不出几步,忽闻身后有仆人跑了进来,对殷夫人禀报:“夫人,门外有人来访,自称敖广,说是老爷故人。” 王鲤:来得好快! 殷夫人闻言不做二想,只让他快去禀报老爷,接着自己便先往后堂去了。 虽然屠龙抽筋不是王鲤亲手所为,可他现在却莫名地有些心虚。 快步回房,下人迅速烧好热水,王鲤泡在水里,顺便帮哪吒检查身体。 当然,首先可以确定,哪吒是男儿无疑。 【内视】。 哪吒的肉身十分强悍,王鲤自己的身体虽然经历过锻体,但又哪儿比得上这般先天灵物转世之身。 哪吒体内的灵气也极其浩瀚,并且他虽然没有功法辅助修行,可一呼一吸之间,天地间充斥的灵气便自然而然地被纳入体内。 换言之,哪吒时时刻刻都在修行成长当中。 王鲤难免艳羡。 再说这天地灵气,与他本体所在之天地有着极大的差别,泡在这样的灵气当中,王鲤估计自己也不需要走什么锻体之路。 怎么说,这也是封神之前的天地,或称,洪荒。 可惜,王鲤只带来了天赋,却没带来自己的身体,享受不了洪荒灵气的滋养。 不过,天赋傍身也可,要是能寻摸到一些独特的状态,也算不虚此行。 不多时,房门敲响,下人道:“公子,老爷有急事相召。” 王鲤立马在水中坐直身子,粉嫩面颊上眉头深深皱起。 少顷,他冲外面喊道:“不去!” “公子……” “说了不去,别再吵我!” 那下人无奈,叹着气快步跑回去禀告。 王鲤也赶忙起身,穿好衣服。 此时不去,不是惧怕,只是不想激化矛盾。 东海龙王上门,是和李靖有故交,哪吒不现身,他也不会强闯寻人,左右无法,还是要去天庭走一遭。 原本哪吒是怎么做的? 激怒敖广,敖广照样上天庭告状,哪吒不想连累父母,于是先去找太乙真人,而后,太乙真人让他去南天门前把敖广给劫下来,不使对方告状。 王鲤无法想象,这居然会是圣人弟子、十二金仙之一能够想出来的主意。 就算不动脑子,光凭屁股也想不出这等办法来。 蠢不蠢不知道,但坏是一定的。 哪吒转世投胎是早有定计,背景深厚,因果缠身,那敖广就算告到昊天玉帝面前,又真能拿哪吒如何?再不济,死一遭而已,也不是真死,这本就又回到了原先的劫数当中,何必多此一举,搅起恁多麻烦? 抓李靖与殷夫人入罪抵死?不可能的,至多是惩罚其管教不力,当于性命无害。 此外,王鲤还有一个想法,他不想找太乙真人,不希望自己现在的不同被太乙真人看出来。 甚至于,他十分不安的情况下也不压制着自己的念头不去想到某些存在,生怕对方有所感应。 门外,一男一女的吵叫声快速逼近。 王鲤调整状态,立时面容安定,眼眸淡然无波,站立静候。 第四十八章 哪吒(3)怒从心头起(求推荐!)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砰! 房门忽被蛮横地撞开,王鲤眉头一皱。 便见以面容英武、颌有长须的中年男子步履生风地跨入房中,他两眼盛满怒气,一眼扫来,当即喝骂。 “你这孽种!” 王鲤眉间沟壑骤然加深。 李靖指着他的脑门:“说!你都干了些什么?!” 王鲤上身微微后仰,偏过头去,避免被他的手指头戳到。 此时殷夫人上前,俯身一把将他护在怀里,虽愁容满面,却仍温声细语地道:“老爷,别吓到吒儿。” 李靖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怕吓到他?!可他差一点就先把我给吓死!”说着,他扭头对外喊道:“敖兄且来!” 殷夫人闻言,连忙转头小声吩咐:“吒儿,莫要撒谎,更勿妄言,不管有何责难,娘都与你一同承担。” 王鲤却没怎么将她的话听到脑中,只因他此时全然震惊于李靖之言。 他望向门口,果不其然,一位青衫秀士面沉如水地走来,对方跨过门槛之时,青衫化作青龙袍,头颅也跟着显露出龙形之貌。 王鲤顿时又看向李靖,眼中充满不解与困惑。 李靖浑然未觉,只自顾自地道:“你伯父在此,今日休得扯谎,你做了什么,还不如实道来!” 王鲤不语。 殷夫人急的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以作提醒。 王鲤便转手从桌上拿起一条白筋,奉到敖广面前:“伯父,是小侄做错了,望伯父恕罪。” 敖广一见龙筋,便是精神恍惚,差点站立不稳。 李靖连忙伸手去扶,却被敖广一把推开。 直起身,敖广的龙首满是怒容,脸色涨红无比:“李靖,我当你是故友,所以寻上门来,你方才百般推脱,如今他自己供认,你还有何话说?” 李靖深感愧疚,躬身作揖,不敢言语。 敖广豁然转头:“吾子乃正神,夜叉李艮也是御笔点差,你打死他们,我必要上奏天庭,求玉帝降罪严惩!” 闻得此言,李靖慌乱不已,殷夫人的双手也在颤抖。 王鲤拍了拍殷夫人的手臂,从她怀中走出,面对敖广:“伯父此言有理,既是正神与御差,当由天庭判决,小侄自在家中等候,伯父且去便是。” 顿时,李靖与殷夫人惊诧不已地看着王鲤,就连敖广也神情一窒。 可回过神来,敖广便怒意再涨:“好!你这畜生,吾这便上天,定要你以命相抵!”说罢,他扭头就走。 但王鲤却又再上前一步:“伯父且慢!” 敖广微微回头:“多说无益,你就等着为我儿偿命!” 王鲤却是一笑:“伯父误会了,既然你的意思是让我偿命,那我现在就去死好了。” “吒儿!”殷夫人连忙上前将他抱紧,似乎生怕他突然就当场暴毙,连声说道:“莫要乱说,别吓为娘!” 李靖在旁拧着眉头。 敖广也不禁回头。 王鲤继续:“伯父意下如何?” 殷夫人急忙又道:“吒儿不可胡言乱语!” 王鲤无奈,只得回头面对殷夫人。 “娘,既然做错了事情,就当自领责罚,既不敢认罪,又不敢认罚,算什么男子汉?” 殷夫人的疼爱他心领了,但错就是错,无法颠倒。 当然,王鲤也绝不是甘心情愿领死之人,更何况这事儿也不是他干的。只不过,在没有绝对的实力去颠倒逆转之前,与其被动,不如将心一横,把握主动! 重点是,他觉得,哪吒现在还不能死。 从殷夫人怀中挣脱,他再度对敖广催促:“伯父可有决断?” 敖广见状,本欲应下,若哪吒身死抵命,也可慰泉下龙魂,且他也闻听大劫将至,不愿横生事端,只想报仇后快快归去东海便是。 可他眼眸一扫,见李靖和殷夫人都盯着他,似乎时刻等待着就要驳斥和拒绝他,又见哪吒面不改色,目光安定,死到临头竟也如此淡然,顿时,他心头便有一股恶气不受抑制地勃然升腾。 “小贼想得倒美!”敖广又骂一句,“我儿乃龙王三太子,天庭正神,行云布雨,泽被大地苍生,自有功德,你这小畜生不仅将他打杀,更抽他龙筋,甚是折辱,岂是你一死便能报之?!” 左一句小贼,右一声畜生,王鲤先横了此前同样骂他的李靖一眼,接着对敖广也再没什么好话可说。 “既是不行,你待如何?” 敖广指向李靖和殷夫人:“他们二人,养而不教,过错更甚,你三人之命虽不足换我儿一鳞,但你们若死,此事便了!” 李靖骇然:“敖兄……” “住口!吾儿死于你儿之手,你有何颜面与我称兄道弟!” 殷夫人在旁,不做犹豫便道:“龙王,我愿一死,只求您饶恕吒儿。” “闭嘴,凡人贱妇!有何资格与我讨价还……” 倏地,一条红绫飞起,正中敖广胸口,便听一声惨叫,敖广倒飞出去,撞破墙壁。 混天绫飘飘而起,环绕周身,乾坤圈脱离手腕,旋转放大。 王鲤乘风而起,飞出房间。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现在就是哪吒,所以不管本身实力也好,法宝也罢,自然如臂使指,无有滞碍,主要存在的差距只在于实战经验。 敖广尚未落地,身躯突然化作青光飞上天穹,接着在高空倏然膨胀,化作一条青龙。 其身较之银龙敖丙大了不知多少,尽是龙头便如有下方陈塘关一镇之大小,遥遥悬空,不见其尾。 “哪吒!!” 一声怒吼,阴云霎时汇聚,天空骤暗,电闪雷鸣。 王鲤腾空,混天绫迎风招展,乾坤圈金芒大作。 他目视天上青龙,朗声道:“敖广!好言相语你不听,非要动手不可,简直犯贱!” 敖广骂他倒也罢了,王鲤视当前处境,勉强能忍。 骂李靖也罢了,毕竟他觉得李靖纯粹是个猪队友,你让敖广去天庭告状就是,怎么还把他往后堂里带? 可是,敖广偏要对殷夫人出言不逊。 管教不力的确无从辩驳,可“贱妇”之称又从何来? 莫说王鲤现在占着哪吒的身体,仅凭殷夫人愿替其赴死,王鲤就不容敖广纵言相辱。 “孽畜!你还敢对龙王动手?!”地上,李靖仰头对他大骂。 王鲤烦不胜烦,这家伙不为妻子撑腰出气,竟然又开口骂他? 就这还配哪吒给他抽来龙筋束甲? 哪怕送给准提,也不可能给你李靖! 怪不得哪吒忍不了他。 我不是你儿子,更没有惯着你的道理。 目视下方,他冷冷地道:“你现在最好闭嘴。” 李靖一愣,接着更是怒上心头,手指天空大声骂道:“你这个孽种!居然敢这样跟我说话,你……” 王鲤不再多言,乾坤圈脱手而出,冲向地面。 李靖只见金光一闪,接着便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殷夫人惊呼一声上前查探。 王鲤叹了口气,不管二人。 却听敖广又在大放厥词:“以子犯父,罔顾人伦,真个畜生!” 王鲤深吸口气。 “敖广,你想怎么死?” 第四十九章 哪吒(4)太乙授清净(求推荐!)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黑云聚拢,势压大地。 电闪雷鸣之际,稀疏雨点倾斜砸落。 青龙昂首,九湾河外卷起万顷波涛。 红绫飘扬,云霄之上荡开炽炽烈焰。 王鲤手持乾坤圈悬在一旁,只将混天绫操纵得灵活无比,红绫迎风而涨,恍惚间犹如一条灵动的赤龙,与青龙敖广战得正酣。 虽然东海龙王在神话故事里总是作为配角,甚至丑角出现,可他仍旧丝毫不敢小觑。 毕竟他本身只是一个炼气境罢了,假托哪吒之身,才有如今修为。 不过,这般际遇也深受王鲤重视,只当下灵力澎湃若海,强大的元神驾驭法宝如臂使指,对王鲤来说就是一场不可多得的造化。 今时今日之体会经验,终会令他受益匪浅。 敖广青龙之声于阴云雷海中穿梭,混天绫紧随其后牢牢追袭,红绸猎猎作响,恍若龙吟。 敖广穿梭不息,总能挣脱混天绫的束缚,甚至每每令其无功而返,只是如此纠缠下去,他的消耗却要比王鲤大得多,于是,一边与混天绫颤抖,他又将眼神投向空中那小小的人儿。 王鲤心如止水,立时便发觉了他的注视。 乾坤圈在手中绽放荧光。 这件法宝一个照面就能将夜叉李艮的脑浆子打出来,几次重击便让东海三台子敖广授首,打得了这个儿子,相比也能打得了他的老爹。 霎时,敖广果然龙头一转,龙尾一甩,倏地加速,竟将混天绫远远地甩在身后,径直朝王鲤冲了过来。 王鲤手上一松,乾坤圈飞在身前,金光大放,圈儿飞速旋转,立时嗡嗡作响。 紧跟着,他以哪吒之法力、身躯,催动言出法随之天赋。 顿时,法宝光芒更盛,他双手一推,金圈飞速扩大,转动速度更快,浩荡法力倾注之下,空间中荡开团团纯金氤氲。 敖广龙首来袭,势不可挡,身后密云紧随,雷光依附。 眨眼间,高天之上,二者猛然相撞。 轰!! 剧烈的震动炸响开来,余波倒卷,荡至天外。 陈塘关凡人百姓只见天空中汇聚翻涌的阴云倏地震开一个巨大的窟窿,接近道道金光穿云而过照耀大地,旋即便是此生未听闻过的巨大雷声,不少人当场晕厥过去。 天穹中,王鲤却是这被青龙一击撞得身形不稳,飞出老远,好在混天绫及时救助,飞来缠身,将他稳住。 另一边,敖广也不好受,与乾坤圈硬碰一下,已是令他头昏眼花,摇摇欲坠。 王鲤按下内腑的震颤,驾驭红绫迅速飞向敖广。 此前,敖广虽然是被混天绫一击打飞,但此时摆开阵势,做好准备之后,敖广展现出来的实力却又比哪吒要更胜一筹。 说到底,哪吒如今尚且年幼,七岁而已。 倒是龙王之尊,在位多年,如此表现,着实丢人。东海龙王已是龙族上尊,实力尚且如此,怪不得龙族式微,仙神但凡有宴,龙肝便是一道不可或缺的佳肴。 王鲤眼神清明澄澈,如一汪清泉映照天地万象。 混天绫抽身而去,趁敖广昏沉之际,循着龙身左右上下、翻飞缠绕,将其牢牢束缚。 念头一起,乾坤圈叮地飞来在手,浑厚法力灌入其中。 身影一跃,王鲤高举乾坤圈,对准青龙此时已瞪圆的巨大眼眸。 王鲤并不强求一圈将其直接打死,先打瞎他一眼便是立功,或能将乾坤圈直接砸碎敖广的眼眸,继而冲进他脑海里搅个天翻地覆,那就是毕其功于一役了。 敖广被混天绫所缚,浑身挣扎却一时不得解脱,只得退而求其次,迅速闭眼。 然而。 他忽地又瞥见,哪吒脚下突然踏出一朵灵光绰绰、瓣瓣饱满的青莲! 霎时间,敖广甚至感觉自己也都嗅到了那浓郁的莲香。 旋即,但见青莲光华一转,承托在上的哪吒倏地从原地消失,接着一朵青莲在眼前绽放,哪吒随之现身。 乾坤圈近在眼前,眼睛却还没来得及闭上,敖广惊骇不已,立时发出一声如同求救似的龙吟。 王鲤听而不闻,不作二想,乾坤圈奋力砸下。 “住手。” 蓦然间,一声呼唤在云天之中响起,不辨来处,皆是来处。 此声无可抑制,立时遁入神魂,王鲤顷刻间身与魂俱震,不自觉便是一个停顿。可随后,他不管不顾,还是将乾坤圈砸下。 可此时得了喘息之机的敖广已趁机闭上眼睛,乾坤圈砸在他眼皮上,火星迸溅,灵气震荡,敖广虽然发出一声惨叫,眼球剧痛,却没有真的被打瞎。 这时,刚刚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此刻却近在王鲤身后。 “孽障,还不快快收手?” 王鲤回头。 只见一老道立在云上,须发皆白,手执拂尘,遍体仙光缭绕,周身道韵流转。 阐教,掌教元始天尊座下真传弟子,十二金仙之一,太乙真人。 王鲤空寂加身,一念不起,一念不灭,静默观之。 太乙真人面容平淡地望了过来,倏地便皱起眉头,当即问道:“你见过西方教何人?” 王鲤闻言便是一愣。 太乙真人却似是确定了什么一般,顿时骂道:“西方贼子,竟敢算计贫道之徒,着实恨恼,令人不齿!”罢了,他忽地招手:“徒儿且来。” 王鲤颔首,徐徐上前。 太乙真人一手覆于王鲤顶上,言道:“吾等身为玄门正宗,承袭阐教仙法,西方教贫瘠之地,何能与吾等相提并论?徒儿莫要受人欺骗,偏离大道。” 说完,就见他手中明光绽放,缕缕仙灵之气垂落,坠入王鲤体内。 霎时间,王鲤的空寂状态被驱逐,心神顿时沉入另一重道境。 不知过了多久,王鲤忽地清醒过来。 抬头,只见太乙真人满面含笑。 【清净】: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 恰与【空寂】相应,有别而无差,天道之下,同出一源。 寂无所寂,欲岂能生,欲既不生,即是真静。 王鲤瞬间想到了《清静经》,这本著作他以前就读过,小王鲤也一样读过,这个世间清静经同样广为流传。 只是,道之所存,微言大义,晓而不明、通而不悟者比比皆是。 此时此刻,王鲤真想再拿一本清静经来,静静诵读,心领神悟,好好体会与感受【清净】状态的玄妙。 清静经虽是太上著作,可玄门一体,阐教以阐天之道为大教核心,岂会不明? 然而,明明能够传授“清净”心境的太乙真人,却不是个“常清静”的道人。 王鲤按下喜悦,【清净】加身。 再看太乙真人,王鲤面上浮起微笑。 并非感激太乙真人。 而是因为,太乙真人明显没有察觉到“哪吒/王鲤”的不同。 第五十章 哪吒(5)龙王真或假(求推荐!)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太乙真人的态度很有意思。 开头一句孽障,接着发现王鲤的空寂状态后,突然骂起西方教,接着笑容和煦,好似对哪吒这个徒弟很是满意。 略微深究,估计只是不想失去哪吒这个“徒弟”。 或者说是,厉劫挡灾之人。 而自“清净”入手之后,王鲤忽地转了念头。 他不再纠结于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变成哪吒,也不再烦恼自己当地到底应该做什么才是正确的。 现在,他在思考,自己可以从这里得到什么。 太乙真人忽道:“徒儿,敖广乃天庭钦封龙神,东海之主,四海之首,你将他三子打杀,他找你寻仇亦是合理,你岂能再伤他性命?还不快快放了他?” 王鲤回神,瞥了一眼被混天绫包裹且不再挣扎的敖广,对方显然等着太乙真人为他伸张正义。 出乎意料地,他摇头道:“非我不愿,实不能为。方才敖广欺我父母,欲以我全家之性命偿还其子之仇,我若现在放了他,岂不是要害了全家?” 太乙闻言,顿时扭头看向敖广,眸中神光锐利刺人:“可有此言?” 敖广立刻叫屈讨饶:“上仙容禀,小神无有此意,皆是一时怒气冲顶,口不择言,此小神之过也,还望上仙宽恕!” 太乙冷哼一声:“冤有头,债有主,你身为东海龙王,妄加罪责,岂不损伤天庭颜面!” 敖广接道:“上仙说的是,都是小龙不对,此番我已悔悟,还请上仙饶命。” 太乙面色稍霁,转头看来:“徒儿,他已知错,你便放了他吧!” 王鲤可谓是冷眼旁观。 他不认为自己看到的是太乙真人申饬龙王,也不认为龙王胆小怕事乞求活命。 他只感觉,一位阐教二代弟子,与四海龙王之首,联袂为他演绎了一出好戏。 太乙真人注视,王鲤嘴角一挑:“好!” 混天绫解除束缚,青龙摇首摆尾化作人形,又上前来与太乙真人见礼告罪。 却见太乙真人忽地伸手一点,飞向王鲤的混天绫转向落入他手,连同乾坤圈也立刻从王鲤手中摆脱。 “你这孽徒,为师赐你法宝,是与你护身之用,不想你却凭此造下杀孽,此吾之过也,今日为师将法宝收回,你可心服?” 王鲤闻言,暗道一声:来了! 嘴上说得倒是好听,可实际上,怕是想要这头收了法宝之后,随即就让我被人打死吧? 若世间真有定数,那么哪吒的命中便当有一道死劫。 可十二金仙威名赫赫,道境高绝,王鲤无法不从。 混天绫与乾坤圈安然地落在太乙真人掌中,他只瞥了一眼,便道:“既是师父所赐,收回自无不可。” 太乙真人笑骂:“知你心有不服,若你安然修行,心性皆定,这两件法宝自会再去寻你。” 王鲤躬身一拜,不复多言。 太乙真人又对敖广说:“杀子之仇,着实深切。可贫道仅有这一位爱徒,也不得不抛下颜面,替他向龙王讨个机会。” 敖广咬牙。 太乙真人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紧跟着又道:“若龙王信得过贫道,那今日不如归去,此事且放心底,无需太久,你那三子必将回归,届时贫道当亲自传他阐教道法,与他法宝护身,收他做个记名弟子,何如?” 这算是替哪吒付出赔偿了。 可敖广仍是面色挣扎,既有不服,又不敢言。 然则,终究是势不如人。 敖广垂头拱手:“如此,多谢上仙!” 太乙真人笑容再露。 “此事已了,你等各自归去吧!”说着,他手中拂尘一扫,身影随之幻灭消失。 王鲤看向敖广,正好四目相对。 敖广冷哼一声,扭头便走。 王鲤也落下云头,径直往李府而去。 府中李靖早已醒来,只是面色尚显苍白,见他身影,李靖当即呵斥:“滚出去!” 王鲤看也不看他,自顾自向内。 李靖脸色愈发难看,目光颤动,忽地抽出宝剑,指向王鲤。 王鲤驻足回头。 殷夫人在旁见状,连忙上前阻拦,哭道:“老爷,你这是要做什么啊?” 李靖一手将她拦在身外,剑指王鲤:“我李靖不知做了什么孽,求道无成便罢,竟还生了你这妖孽祸种!” 王鲤蹙眉,淡漠地说:“事情已经解决了。” “解决?”李靖更怒:“你拿什么解决?陈塘关外便是东海,得罪了龙王,不与你行云布雨,一年干旱,不知有多少百姓要热死渴死,一年绝收,更不知要有多少人饿死!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王鲤眼睛一眯,不假思索地回道:“天不下雨,还有入海的九湾河,此河源在陆上,一路穿行纵横不知绵延多少里路,养人无数,龙王敢把九湾河的源头给停了吗?” 李靖顿时一窒。 王鲤继续:“他不下雨,就在九湾河铸坝围水,绝了这处入海口,陈塘关百姓数千而已,九湾河养不起?” 李靖涨红着脸争辩道:“妄言!皆是妄言!他若令九湾河改道,你又当如何?” “如何?还要如何?他能改,你不能改?昔年大禹治水,疏理河道,丈量天下,测定水脉,后世之人多逐水而居,世代积累,人族繁华乃现。可曾听闻大禹让龙王来帮他治水?” “你!”李靖又说不过,只得咬牙。 殷夫人这时忽觉这个小儿子似乎有些不一样,但此刻她希望的是调停这对父子的纷争,于是便道:“吒儿,你快回屋去,莫要与你父亲争辩。” 这一句,却是又提醒了李靖。 “你这孽子,顽劣不堪,终日惹祸,不知悔改,我李靖自今日起便没有你这个儿子,你给我滚出去!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王鲤:“这可是你说的?” 李靖断然:“我李靖一言既出,决不反悔!滚!” “好!” 王鲤一伸手,内院忽地风声乍起,接着便见一把弓与三支箭飞来,握住它们,王鲤即刻飞身离去,不管身后李靖的怒骂与殷夫人的哭喊。 非是王鲤心狠,而是他实在没有兴趣继续与他们纠缠。 闹海屠龙后,哪吒本该在龙王逼迫下自戕而死。 这一劫,在王鲤的操作和太乙真人的言语下,眼看已是不复存在。 可王鲤还不够放心。 之前就说过,斩草不除根和杀人不灭口的后果。 他和敖广之间的仇恨已经再度上升,如今哪吒不似,敖广恨意难消,未来如何谁也不能确信,此刻任何的保证都是扯淡,但凡有机会,王鲤都会想着把危险直接掐死! 死敌、死敌,只有死掉的敌人,才是好敌人。 另外,他还有一个非常深沉的怀疑。 那敖广……是个假的! 太弱了,而且弱得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毋庸置疑,龙族的确是没落了,可耻地说,部分龙族沦为了豢养起来的盘中餐。但常言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龙族祖上是真的阔过,传到如今,龙王居然连个灵珠转世都打不过? 最简单一个论点,若龙族真只有这点实力,凭什么占据四海乃至天下水脉?其他水族是觉得执掌四海与水脉不香吗? 而且,敖广的演技,太过浮于表现,似乎生怕王鲤或太乙真人看不出他的敢怒不敢言。 龙王,就这? 不是王鲤喜欢胡思乱想,实在是和这些活了不知多少万年的老家伙相比,王鲤认为自己单纯过头,只能用想象来充实头脑,开拓思路。 不多时,他已飞到九湾河入海口,沙滩上两具尸体早已消失,海面也恢复原样。 王鲤踏浪而行,冲入海上,口中莫名哼起歌来。 “说一段神话,话说那么一家……” 第五十一章 哪吒(6)此剑当斩龙(求推荐!)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急速奔跑中,脚下渐渐又踏出一朵接一朵青莲。 王鲤没有刻意运转步步生莲诀,但不知哪吒是天赋超绝,还是本就和莲花极度有缘,王鲤只是念头一起,步步生莲便立刻炼成了。 以哪吒的身体施展步步生莲,与王鲤自己用起来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小小的身躯在海面上忽隐忽现,每一次倏地消失后,接下来都会在遥远的前方出现。 王鲤抓紧机会吸收当下的感悟,这对他自身而言是极其宝贵的机会。 片刻,他忽然停下,此刻身边尽是汪洋,不见陆地。 转手握住一支震天箭,王鲤动作忽地一顿。 想了想,他一把将全部三支震天箭一股脑地搭在乾坤弓上,面对深海,拉弓如满月。 不作等待,直接松开弓弦。 霎时,三支箭矢化作流光遁入海底,顷刻便消失于视野。 静待三息。 忽闻海面之下传来震动,巨浪翻腾而起,白沫上浮,王鲤快速升空。 轰隆!!! 骤然间海面猛地炸裂,一波紧随一波的巨浪高高跃起,转眼涌起滔天海啸,遮天蔽日,煞是骇人。 一条青龙蓦地从海底窜出,尾上扎着一支灵光满溢的箭矢,鲜血滴洒。 “哪吒!” 敖广怒吼,杀意凛然:“既无法宝在身,竟还敢来东海捣乱,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王鲤不作回应,微微闭目,运起剑诀。 体内灵气翻涌,头上红绳、大红肚兜无风自动。 刹那,剑意参透。 言出法随召来东海海水聚于身前,不断压缩,水流由液态凝为固态,透明迅速转为湛蓝。 不多时,海水边化作一柄剑。 手捏剑诀,点在剑身之上。 灵气在剑意浸润中化作剑气,方一灌注,剑体便立时铮铮颤鸣,锋锐气息幽幽盛放,周遭空间似乎也随之摇晃起来。 敖广见状,顿时大笑:“无知小儿!东海之水,焉能伤我!” 话落,他也未有等待,当即杀来。 王鲤握住剑柄,足踏青莲,闪烁不定。 敖广追击片刻,触碰不到,于是龙尾一卷,海面立时上升。 “小贼!任你再多逃遁之法,也避不开东海万顷之水!” 王鲤只顾将剑气注入剑身。 轰隆隆海浪倒卷上天,在敖广的操纵下很快便如一座巨大的囚笼,将王鲤笼罩起来。下一刻,四面上下的海水向内收拢,每一滴水中都汇聚着巨力,宛若如天幕倾覆,叫人避无可避。 王鲤眼神微凝,在即将被海水吞没之前,一剑挑斩。 立时,一道凌厉的弧光脱离剑刃,形如弯月,立时在水幕中撕开一条裂口,王鲤再度踏莲而行,紧紧缀在剑气后方,从这道细腻且迅速修复闭合的缝隙中险险穿过。 刚见天光,王鲤目光锁定敖广。 莲花一闪,他蓦地出现在龙背之上,同时手腕一动,剑光流转,笔直插下。 锋芒之气包裹的剑刃立刻从龙鳞之间扎入,便听青龙怒嚎,身躯飞速摆动。 王鲤却更快,一步莲华先行撤离。 接着,他继续凝水为剑。 有了方才的经验,这次他的速度快了许多。 剑身凝成,剑气注入,踏莲逼近,插进敖广体内。 片刻后。 反反复复,王鲤的动作越来越快,青龙体外已是零零散散地插着上百柄湛蓝长剑,溢出的鲜血几乎将它染成一条血龙。 每一柄剑皆非水流而已,更有剑气如经脉将其舒服,又有剑意坐镇固为核心,非是水流而已。 虽不是法宝,但也不缺杀伤之力。 而此时,也不再是敖广追逐王鲤,而是王鲤拦截着敖广,不让它回归东海。 “敖广,东海之水,可能伤你?” 王鲤当下可谓放纵,他本身还没学会多少东西,更缺乏战斗经验,可仗着哪吒之身,他几乎是将想象转化为现实,而且效果竟然还不错。 但总体来说,还是显得他太呆了。王鲤现在正经的功法也就“步步生莲”和“剑诀”傍身,那本法术册他倒是学会了,可现在他都不好意思拿出来用。要是他能掌握多一些实用的战斗技巧,何至于这般模样? 那三支震天箭,王鲤刻意不留,就是不想莫名其妙地又拉扯一个石矶进来,算计归算计之人,关我什么事? 说到底,终究是来得太突然,叫人毫无准备。 敖广不言,只埋头冲着东海而去,而王鲤手持一剑,总能迅速而又精准地踏着青莲拦在他身前,甚至每每又多凝出一柄剑,便立刻寻机插在青龙身上,使其嚎叫连连。 此番战斗之中,王鲤假借哪吒之身,对剑意的领悟也在时时刻刻持续不断地突飞猛进。 他甚至有些不舍得结束。 然而,两人纠缠愈久,海底又起波澜。 便听擂鼓之声乍起,众吼之音山崩海啸,龙宫兵将终于从海下杀将而来。 王鲤不慌不忙,他早就在等着这一幕。 可是,这个时间比他预想之中要晚得太多!东海之上,龙王遇袭,姗姗来迟,龙宫的虾兵蟹将龟丞相真不怕死么?! 此时他确信,这个敖广必然是假,或是化身之流,应付“工作”。 那么,寻仇之说,亦有不实之处,说不定,这龙王是自己捣鼓着将敖丙送来领死。 反正也不是真的死了。 心念急转,王鲤脚下一朵青莲绽放,莲瓣脱落将他包裹,青芒一闪,立时遁入更高之处。 随手将剑一抛。 “此剑,当斩龙!” 话音未落,便听铿锵剑吟荡开,剑光如虹划破长空,更有青色莲瓣相依相随,于是虹光倏地在半空消失。 敖广心头一凛。 须臾,锋芒凌厉的剑刃再现,竟是直接出现在敖广眼前! 咻! 犀利的剑气切开眼球,剑身随之没入眼珠。 王鲤以自身天赋御剑,命其继续深入龙躯,剑体中不知灌注了多少的剑气开始释放,定要将所过之处一切物质尽皆绞碎!与此同时,王鲤的剑意大为精进,本自无形的意境仿佛即将凝为实质。 杀了假的敖广,真的敖广必然要现身,不然龙王只能传给他儿子,可旁的不提,敖广真敢相信他的后代有能力在封神大劫中稳住四海吗? 至此,王鲤/哪吒虽未身死,但局面却可与死过一次近乎相同。 正思索间。 蓦地,王鲤眼中一切尽皆凝固,天地霎时为之失声。 面前一个模糊的青年身影徐徐而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你这珠子竟也能凭一己之力悟我剑道,早知如此便该将你从师妹那儿……” 话未听完,王鲤直接神魂一动,亿万光彩充斥眼眸,强烈的抽离感涌起。 王鲤此时暗自松了口气,同时又夹杂着一点失望。 结束了。 但和开始一样,全都莫名其妙。 少顷,眼前又是虚无。 “哪……吒……” 断断续续,似有若无的声音忽然响起。 王鲤立刻反问:“谁?” 那声音又道:“哪吒……” “你在叫我?”王鲤蹙眉。 接着,他眼前虚空忽然浮起点点星火,稀疏斑驳的火星很快凝聚起来,但火星数量太少,勉强凑成的身躯只能依稀辨出人形。 然而,王鲤仔细打量了一会儿之后,眼瞳骤然一缩。 对方又道:“哪吒……” 王鲤深呼吸,摇着头,轻声开口,似乎害怕将对方吹散:“我不是哪吒。” “哪吒。”对方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 “我不是,其实……”王鲤顿了顿,断言道:“你才是哪吒!” “我是哪吒?” “是的。” 对方沉默片刻。 “不,我不是哪吒,你才是哪吒。” 王鲤:“……” 第五十二章 浴火哪吒传惊闻,煌煌剑意冲云霄(求推荐!)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才是哪吒?” “我看到了。” “嗯?” “刚才,你杀了敖广……的分身。” 王鲤猛地快速眨眼:“你看出来了?不是,你都看到了?” “嗯。” 王鲤一时不知作何感想,还好,他没干出什么丢人的事儿来。 略微思忖,他又诚恳地说:“其实……” “我也是哪吒。”对方忽然打断。 王鲤的表情都乱了。 点点火星聚成的身影微微摇晃了一下,语气带着疑惑与些许茫然:“我好像想起一点画面,可我的经历,和你不一样……” 你是真的,我是假的,那能一样吗? 王鲤:“其实,伱才是真的哪吒,我不是。” “可我看到了。” “眼见不一定为真。” “……我是哪吒?” 王鲤用确凿无疑的语气,坚定地予以回应:“你就是哪吒!” “哪吒……” 虚幻缥缈的身躯传出的低吟声宛若诵唱,王鲤不知道哪吒到底经历了什么,但可以肯定那必然是一场惊天动地乃至于改天换地的大事故。 千头万绪在脑海中翻覆不定,王鲤给自己加以“清净”,寻摸着那足以“止于一端”的线头。 可骤然之间,变故再生。 只见构成哪吒身躯的火星突然毫无预兆地纷纷亮起,好似注入薪柴,转眼便烈焰腾腾。 灼灼焰火迅速聚成一个形貌清晰、浑身浴火的英武少年,如同王鲤曾看过一眼的哪吒,三头八臂,断了七臂。 双眸灿若日月,神光威凌不凡。 目光一至,王鲤顿觉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全身。 收敛起来的剑意在压迫中被动觉醒,可凌锐之气却仍被压制得难以露头。 浴火哪吒看了看自己仅剩的一条手臂,孤傲面容立时泛起冷笑之色,纵然此刻仅剩残躯,他周身上下甚至每一根燃火的发丝也尽显桀骜! 王鲤本以为自己箭射东海、剑刺龙王的作为已经很“哪吒”了,但此时一见正主,方知差异所在。 哪吒真是从骨子里到每一寸皮肤,从真灵到每一分神识,都充满了孤高自傲、桀骜不驯的气息。 这样的人虽然总是很难相处,但毋庸置疑的是,他总是能够在芸芸众生之间成为最醒目显眼的那一个。 王鲤自叹弗如。 他无法成为这种人,他也没想过要成为这种人。 哪吒是独一无二的。 王鲤,也当是唯一的王鲤。 哪吒目光转来。 王鲤对他点头。 哪吒也轻轻颔首,旋即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我从未见过如你一般的生灵。” 王鲤羞赧地笑了笑,这应该是来自哪吒的夸奖吧? “但是还不够,你要做得更多!” 王鲤一愣:“什么意思?” “我的死活不重要,去找三只眼。” “杨戬?他怎么了?” “还有猴子,他……可能真的死了。” “什么?!”王鲤目光剧烈闪动,倏地又道:“等一下,你是不是根本听不到我在说什么?” 哪吒突然闭口不言。 又见其身躯突然火光大盛,烈焰熊熊向内倒卷,哪吒身影转眼消失,王鲤又觉自身所在彻底虚无。 …… 蜀山,执法仙山,后殿。 一张灵光内敛、通体无瑕的暖玉床上,王鲤眼眸闭阖,神态安详。 小蓝猫蜷在他的臂弯,乍一看,好像比之前长大了一点儿。 狗子趴在角落形如瞌睡,但每一次睁眼必会看向暖白玉床上的王鲤,眸中忧愁暗隐。 王潇坐在床边,拉着王鲤的手,暗暗出神。 王阔皱眉:“之前他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吗?” “没出现过,凌小姐也没见过。”徐叔面色焦虑地摇头。 王潇回神,不确定地说:“会不会是血脉的原因?” “不清楚,毕竟咱整个家族历史上,也从未有人如鲤儿这般情况。”王阔幽幽轻叹。 王潇安抚:“师祖说过,鲤儿身与魂尽皆无恙,应该很快能醒了。” “希望如此,三天后他若再不醒来,老夫就去大赤界求取丹药。” 少顷,王潇起身,“父亲,时间差不多了,我去执法殿当值。” 王阔颔首:“嗯,白泽之事才过了几個月,宗门那些小崽子最近好像又开始闹腾了,让他们规矩点!” 王潇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他倒是更喜欢宗门弟子活力满满的模样,毕竟他的孩子过去十多年都只能安安静静地活着。 他这边刚刚一条腿跨过门槛,突然察觉身后异变。 只见暖玉床上,王鲤体内一道意境倏地破体而出。 王潇立时回头,王阔睁大眼眸,徐叔欣喜异常,小蓝猫猛地跳了起来,狗子也忽地站直身子。 “剑意!”王阔与王潇异口同声。 意境本是无形之物,肉眼无从察觉,只能切身感受,或以神识会之。 但此刻,王鲤身上散发的剑意,却携带着淡淡的青色。 一息之后,这道剑意再无收敛,豁然间急速壮大,迅猛迸发。 轰!! 刹那,煌煌剑意直上穹天。 淡青剑芒突兀地自仙山中拔地而起,恍惚间似有剑吟之声响彻,须臾间漫过云海,传遍诸座仙峰。 剑意由虚化实,立刻便引动了一柄又一柄宝剑,同时也惊醒了蜀山众多剑修。 蜀山灵气仿佛受到了吸引,不断地朝着宛若天剑一般的剑意汇聚而去,剑芒青光由浅变深,单一的光芒也逐渐凝成了剑体模样。 仙云灵海之下,悬空山峰上更是不知飞起多少柄剑,它们目标明确,欲上云海,却被无形的阵法所阻,只能聚在云下,一时密密麻麻,蔚为壮观。 处在云海的修士们只得一边惊呼,一边各施手段腾空而起追逐自己那“叛逆”的宝贝。 少顷,执法仙山上伫立起一柄深青天剑。 剑体虽显虚幻,可周遭纵横之剑气凌冽冷厉,有煌煌之明,有森森之锐,叫人轻易不敢直视。 天剑下的蜀山也宛若被一层青纱笼罩。 此刻的执法仙山,不知早已引来了多少目光。 王阔倒吸一口凉气,欣喜与震惊之余,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他的师父,如此少年坐拥此等剑意,他居然还能安之若素,不愧是半步金仙、蜀山宗主、灵虚剑仙! 他的脑子十分灵醒,一刹那便想到了许多,于是更为王鲤感到高兴。 正待有所作为之际,煌煌剑意却又毫无征兆地收敛起来。 一念即起,剑意归体。 仙云领海之下,那不受控制飞起来的剑群也纷纷坠落,修士们又是一阵哀怨。 王鲤睁眼,立时坐直身子。 “鲤儿!”王阔与王潇喜不自胜地凑了上来,小蓝猫更是一跃冲进王鲤怀中奶声奶气地叫个不停。 王鲤却没有应答,双目失焦,恍若神游天外。 两人见状,对视一眼,由王阔伸手轻轻晃了晃王鲤的身子,温声呼唤:“鲤儿,你还好吗?” 王鲤渐渐回神,看到他们的模样,立时挤出笑容,“爷爷,父亲,我没事。” 两人顿时松一口气。 王鲤却又忍不住地叹气。 王阔眉头一拧:“乖孙有何忧虑?” 王鲤垂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动了动手指,握了握拳头。 旋即,他头也不抬,语气万分惆怅地说:“我真的太弱了……” 立时,殿中寂静无言,落针可闻。 同一时间,大半个蜀山仿佛也跟着安静下来。 第五十三章 卦不算尽,天道无常(求推荐!)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这小子不当人!” “太可气了!” “我要不是长老,我都想揍他。” “跟他爷爷一样,惹人生气很有一手。” 仙云灵海上空,一道道无形的神识从仙山中飞跃而起,信息交流一触即达。 有人笑道:“其实他也没说错嘛,他的确很弱,才炼气境而已。” “看起来十四五岁,初入炼气境,确实弱了点。” “蜀山上同龄的孩子大多都快练气圆满,甚至晋入道基境了吧?” “何止,元神境的都有。” “是啊,这么弱的小孩子,大家应该都看不上吧?我最近正好有空,勉强可以收他做个弟子。” 此言一出,诸多神识立刻为之一静。 但很快,纷扰的吵闹就爆发了。 “呸!” “滚!” “爬!” “死一边儿去!” 一个声音以极其感慨的语气说道:“师弟,你是真不要脸呐!” “就是,原本聊得好好的,你非要以为大家都是傻子。” “不要脸的人,只会教坏小孩子。各位,给我个面子,我正好缺個徒弟。” “你有个屁的面子。大家是知道我的,我最喜欢小孩子了。” “呵,我也喜欢,而且我还有个小孙女儿。” “我有俩。” “咳咳!在下不才,有十八个孙女。” “……” 执法仙山。 王阔揉了揉略微僵硬的脸颊,接着笑道:“乖孙,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啊?” 王鲤摇了摇头,抱着小猫站了起来。 王潇此时说道:“鲤儿,你知不知道你睡了多久?” “嗯?”王鲤闻言顿时诧异,既然有此一问,恐怕时间不短。 王阔插话:“足足七天!乖孙,你可吓死爷爷了。” 王潇又问:“伱自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此事还真就无法明说,王鲤只能摇头。 王潇轻叹一声,“罢了,你刚刚醒来,且先休息,拜师之事已有眉目,明日再与你详说。” “是,谢谢父亲。爷爷,看您的模样应该劳累了许久,您也休息吧。” “好,知道心疼爷爷,真是乖孩子。你恐怕也该饿了,我叫人给你送吃的来。”王阔笑呵呵点头,带着王潇和徐叔一起离去。 王鲤看向旺财,想到哪吒的话。 旺财与他相视一眼,不等王鲤开口,倏地转身撒腿便跑。 他只好轻抚猫头:“唉……还是猫猫好。” 不多时,有人送来饭菜,王鲤七天没有进食,虽然灵气养身,但终究没到辟谷阶段,于是与化作人形的凌悦儿开始肆虐餐桌。 另一边。天剑山上,笑声忽起。 “呵呵,爹,这就是你说的一般?” 灵虚祖师遥望执法仙山,捋着花白的长须,喟然长叹:“看走眼了。” 他身旁,明明没有任何身影,却响起女子之声。 由称谓可知,这便是灵虚祖师之女,渡劫后跳过人仙之境直达地仙的蜀山弟子——李含真。 “所以,您就替我放走了一个天才弟子?” “你要真想收,王阔肯定求之不得。” “你这个弟子王阔,沾染了太多凡俗之气。” “他本来就以凡人之身在红尘中活了几十年,严格地说,以前他就是个凡人。” “他恐怕渡不过天劫。” “听起来有些武断。” “并非如此,而是他在红尘之中浸染太久,血脉赋予了他们强大的实力,可同时也限制了他们的元神,如今虽有修为,却无与之匹配的道境,此等修士,最难渡劫。” “嗯,这些我都知道。” “那您就应该让他夯实根基……” “好了好了,爹明白你的意思。但你也清楚,天道生灵,有盈有缺。有的东西可以争取,但有些东西,是无论如何也强求不来的。”灵虚祖师说罢,抬起手来,食指微微一弹,纵横于蜀山上空喧闹无比的神识交流被强行打断。 灵虚祖师失笑:“他们争得很厉害。” “剑意凝实,即将圆满。有些长老都还没走到这一步。” “长老们要修习的东西太多,剑修之道,也不只有剑意。” “但剑意是根本。” 灵虚祖师不得不为宗门长老辩道:“谁都想磨炼剑意,成长圆满,可自古以来,参悟剑意便已经将绝大部分修士排除在剑修大门之外,要想精进至圆满,更是难上加难,可谓较天劫亦不弱。况且,也不是非要剑意圆满才能炼就一颗剑心。你呀,就是见识的太多,眼界太高了,我们这是清微界,不是禹余界,更不是天庭。” 李含真却认真地说:“一个孩子都能做到。” “天才嘛,古来有之,不可视之为常理。而且这话由你来说不大合适,毕竟你当年也是这样。” 沉默片刻后,李含真的声音变得缥缈如仙,似远离凡尘:“翠微山也该收弟子了。” 灵虚祖师神情一肃,摇头道:“不好。” “为何?” “爹给你算过。” “真算过?” “当然。” “既如此……那这个弟子我收定了。” 顿时,灵虚祖师仙风道骨的脸庞上也不禁浮起一丝囧色:“女儿啊,我是你爹。” 李含真笑言:“我没管您叫爹吗?” “我的意思是,爹是不会害你的。你若想收弟子,九界多有人选。可这个孩子,真的不适合,不好。”说到最后,他又是连连摇头。 “爹,您不用谦虚,我相信您的能力,这个弟子一定很适合我。” “我……” “好了,爹,劳烦您帮我转告一声,后天我会出关,叫他准时来见我。” 灵虚祖师揪着自己的胡子反复确认:“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是的。” “不再想想?” “不必。” “真不后悔?” “爹,您以前可不是这么唠叨的人。此事便定下了,女儿告退。” 话落,一缕道韵自天剑山抽离。 灵虚祖师两条眉毛挤在一起,掐着指头算了一遍又一遍,他的低声呢喃也被山上飘过微风轻轻带走。 “真的不好……卦不算尽……天机不可泄露……缘不在此……女儿学坏了……” 最终,他放下手来,背在身后,纠结的情绪退却。 俯瞰蜀山的身影很快便与天地相合,尽显自然真意,纵是有人站在一旁,也恐无知无觉、难见难分。 蓦然间,一声轻叹不知从何而起。 第五十四章 叫我主人,验明正身(求推荐!)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这一顿饭,王鲤吃得没什么滋味儿,也就单纯为了饱腹而已。 不是饭菜做得不好,而是心里有事儿。 几次夹菜的时候,都神不守舍地把凌悦儿已经夹起来的给抢了。 饭后。 凌悦儿来到王鲤面前坐下,直言:“你有问题。” 王鲤抬眼:“什么?” “我说,你有问题,嗯,有心事。” 王鲤点了点头,“没错。” 他这般坦率,反倒让凌悦儿有些难为,她眉头一蹙:“以你现在的身份,现在还能有什么烦心事吗?” “呵呵,我有什么身份?” “嗤……你爷爷是蜀山长老、宗主亲传、执法殿主,你父亲现在也在执法殿当值,一个归道境,一个元神境,都是你的靠山,还有宗主伱也见过了,还不是你的大腿?你有什么可烦的?”凌悦儿嫌弃地皱了皱鼻子。 王鲤颔首:“你说得不错,可这明确来说,并不是我的身份,而是我的背景。” “有区别吗?” “当然有。他们拥有的是他们的,我可以依靠他们,但不能依赖他们。如果有一天你说的那些都是我自己所拥有的,到那个时候,那些才是我的身份。” 凌悦儿愣愣地眨了眨眼,恍然间,感觉王鲤在她心中的形象似乎又拔高了不少。 王鲤接着说道:“就目前而言,我個人并不具体地拥有什么,所以,我虽然很开心自己的背景,可我不能沉浸于这些背景。” “你这么说……倒也挺有道理。”凌悦儿咬着手指思忖道。 王鲤把她的手从嘴边拍开,又说:“你这几天干什么了?感觉修为似乎精进不少?” “是呀,别以为只有你厉害,我也是天才好不好!我只要努力修行,修为还不是噌噌地往上涨?” “那你什么时候突破?” “这个嘛……估计还要一段时间。” “元神境很难吗?” “它不是难不难的问题,它是那种……” “停,这种事情自己下去思考吧,好好加油,等你超过我两个大境界的时候,你就自由了。” 听到“自由”二字,凌悦儿面色一动,瞥了眼王鲤,她道:“你真的要给我自由吗?” 王鲤挑眉:“为什么这么问?” “众所周知啊,被妖灵咒束缚的妖族几乎没有脱身之日,生死受制于人,说不定哪天主人一不开心,我就死了。” “这么惨?” “是啊,好可怜的!” “那你为什么不叫我?” “嗯?” “叫主人。” 凌悦儿眨了眨眼,下颌微收,偏过头去,耳根染上粉红:“真的……要叫吗?” “不用。” “嗯?”凌悦儿豁然回头,只见王鲤面上带着几分戏谑,她当即恶狠狠地龇了龇牙,扭头一溜烟跑没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 王鲤感应着体内的灵气,的确弱得可怜。 他和哪吒的差距太大,骤然转换,落差自然不可避免,所以他的感叹并非故意拉仇恨,而是真正发自肺腑。 值得安慰的是,此一遭不仅得到了【清净】状态,更使得自身剑意发生了蜕变。 剑意的磨炼是一个长久的功夫,意志是唯心的,心神的锤炼蜕变本无捷径可走。然而附身哪吒一行,让王鲤登上了一条快车道,彼时,说他就是哪吒也不为过,纵使带回一点点好处,于他而言也大有裨益。 感谢哪吒。 然则,剑意再强,也只是修行道途的一部分。 王鲤占据哪吒的身体时,能将现有的剑意施展运用到足以斩杀敖广的青龙分身。 可同样的剑意,他用自己的身体,恐怕想要青龙分身的鳞片上留下痕迹都难,甚至对方一个喷嚏就能将他震死。 剑意的确很强,这一点不需要辩驳。可是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支撑,剑意也会变成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此外,还有浴火哪吒的话,也在王鲤脑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记,难以忘却,也不能忘却。 杨戬之事,还要找狗子再问一遍。上回王鲤就在它耳边轻声询问了一句,它什么也没表示直接就跑了,这次拉上哪吒的名头,应该能问出点信息。 最令他感到忧心的,莫过于…… “还有猴子,他……可能真的死了。” 哪吒的声音又在脑海中浮现。 王鲤静默许久,而后摇了摇头,起身来到蒲团上,状态一开,杂念消散,静坐修行。 …… “父亲,鲤儿……” “行了,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是吧?这里是蜀山,不是军营,把你那点掌控欲给我收起来。”王阔不爽地瞪着自己的儿子。 王潇无奈叹道:“父亲,我没有想要寻根究底的意思。只是,鲤儿往日也非天才,而今突然变得如此……令人侧目,我心中固然欣喜,可也难免心有忧虑。” “哼,你这是关心则乱,凡俗的天才和修行的天才能是一回事儿吗?!你听好了,鲤儿没有问题,我说的!”王阔断然出言。 王潇先是一愣,而后默默地看着父亲。 王阔被盯得不大自在,皱眉道:“干嘛?” “爹,您检查过他?” “这叫什么话,那能叫检查吗?我那是验明正身!老子好歹也是蜀山长老,万一有人见缝插针设计于我,岂不是平白无故着了恶人的道?再则,如此也是对我的乖孙负责,如果有问题,我还能抓紧时间救他。” 闻言,王潇松了口气:“如此便好,那我就能放心了,其实我也是这个意思,万万没有责备父亲的想法。” 王阔哼哼两声:“说得真漂亮,你敢吗?” 王潇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爹,您当时是不是也检查过我?” “当然了,虽然你是我儿子,但咱们十年没见,天知道你是真的假的?” “父亲,您与儿子之间倒也罢了,只是鲤儿那边,还望父亲保密。否则,以那孩子的性格,我怕他会有想法。” “我知道!那孩子因为身体的原因,打小就不是个自信的人儿,还记得那时候我每天抱着他出去,就是想让他和外界多多接触,可他每次都腼腆羞涩地不敢跟人说话,甚至不敢看别人的眼睛。我也不敢逼他,可别人见他可爱,只是多看两眼,他就会着急,然后扭头往我怀里钻……”王阔目光放远,追忆之色上涌,面部遂露哀容。 王潇见状,立刻转眼安抚:“爹,现在不同了,他比以前自信得多,而且依照大徐哥所说,他应该……也是个果决的性子,随我。”说到后面,他忍不住高兴地笑了起来。 嘭! 王阔却猛地拍桌,竖眉瞪眼:“放屁!他明明是随我!” 王潇也不再让,顶了一句:“他是我儿子。” 王阔不屑地道:“他是我孙子!打小就是我带出来的!要是没有老子,能有你么?你拿什么跟我争?” 王潇败北。 王阔本想高高兴兴地继续怼儿子,可他刚一张开口便立刻顿住,耳朵也跟着一动。 王潇见此,也不出声。 少顷,王阔倏地离开椅子,神情异常振奋。 “爹?” “好事儿!鲤儿马上就要拜入翠微山了!” 听得此言,王潇也不禁眼神一亮。 不过,很快他又面露愁容。 王阔:“怎么,你还不开心了?” “不是。爹,你说鲤儿要是拜入翠微山,那在宗门序列之中,我和他岂不是平辈了?” 王阔怔了一下,接着咧嘴大笑:“他要是我儿子也不错,所以……关我什么事儿?” 第五十五章 打扰告辞,要称职务(求推荐!)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翌日。 王鲤身边堆满灵石,心神全然沉浸于修行之中,无扰无碍,当真自在。 浓郁的灵气持续引入体内,丹田中剑气充盈壮大,青莲尽显生机,室内莲香将怀中小猫熏得深深迷醉,难以自拔。 俯身哪吒一行,给他带来落差的同时,也为他增添了许多动力。甚至,他若难守本心,飘了起来,恐怕大半个蜀山都不被他放在眼里。 毕竟,咱是杀过东海龙王(分身)的人! 好在,他最能定心守性。 在爷爷和父亲没有决定好他的师父之前,他并不打算自行研习战斗手段。 虽然他已经认识到自己除了功法之外,没有掌握实质的、成体系的剑道攻伐技巧,在白龙寺时学的伏魔剑也是残缺,且这等剑法品阶不提,和他现在的功法也很不搭。 王鲤目前就好似坐拥一堆食材,却连一口锅、一点火都没有,只能闭着眼睛生吃。 可如果没有师父领路,仅靠他一个人自行琢磨、闭门造车,先不说结果如何,效率恐怕也不高。 即使坐拥【空寂】与【清净】,侧面将他的悟性提升到了一个极高的层次,可领悟只是学会,学会和实践是有差距的。 明明可以找师父,为何要如此平白地浪费自己的时间? 与其这般,倒不如先把精力放在個人修为境界的提升上。 等师父就位后,还怕学不到攻伐之术么? 在他安心修行之际,距离百丈左右的执法正殿中,王阔已经忙碌着迎来送往了好几位客人。 眼下,又一位客人紧赶着就来了。 “陈长老怎么有空到执法殿来了?莫不是有哪个弟子得罪了你,且与我说来,我马上派人把他抓来扔进地牢好好反省。”王阔端着茶杯,一脸热情地面对眼前之人。 陈长老,本名陈无咎,中年相貌,身形瘦削,面颊内凹,着一身浅蓝道袍,气韵独特出尘。 他是蜀山炼器长老,宗门弟子的佩剑十之八九出自于他所执掌的明焰山,亦属十二仙山之一。 陈长老本身除了是一名极为厉害的炼器师、铸剑师之外,也是一位早已渡过天劫、蜕去凡胎的人仙。 五仙之中,神仙与鬼仙往往被人们轻忽,因为成就此二仙者,未来金仙大道几乎无望,处在仙人鄙视链的最底端,虽然这世间九成以上的修士原本也摸不到金仙的门槛。 余下的三仙,天仙地位最高,是玄门天骄;地仙次之,也是天才之流;人仙自然最低。 事实很明显,九界修士繁多,除了神仙与鬼仙外,其他绝大部分渡过天劫后都是人仙,这也是众多修士述职的仙境起点。 要是能一举抵达地仙,那此人立时就能扬名,甭管以前你走的是废材流还是凡人流,天庭都会派人送来一份贺礼,如果你想上天当公务员,那你只需一句话,天庭立刻给你安排。 若历劫后一步成天仙,那你可就牛大了,九界修士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天庭会立刻派一位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物亲自来给伱送礼贺喜,并且有写好的聘书等着你签字,不想当公务员也可,天庭记住了你的名字,南天门随时为你敞开。 神仙?还可以,好歹在天庭有个小编制,虽然前景一般,待遇也一般,好在饭碗还算稳定。 鬼仙?你都死了,就别想着庆祝啦,抓紧机会,要投胎的赶紧投胎,不投胎的,能干嘛就干嘛吧! 修仙,也挺现实的。 不过,假使脱离了天庭这个大机构,那么不管是什么仙,对修士来说都非常难得。 鬼仙要功德修持,神仙要香火愿力,两种都没那么简单,甚至在九界修士内部早就卷起来了,不管怎么被鄙视也算一条后路,总比做凡人来得好。 不成仙,皆为凡。归道境修士,在仙人的眼里无疑也是凡人。 由此可见,成就人仙,在任何修仙宗门中都着实是一件大喜事。 至于一步地仙、一步天仙,许多仙宗自开山立派以来都没出过这样一个弟子门人。 陈无咎在蜀山的地位很高,既是人仙,又有一手高绝的炼器、铸剑之术。对剑修来说,剑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草木竹石皆可为剑,这话没错。 但同样的实力,用一根草,和用法宝乃至仙剑的效果定然也是不同的。 所以,王阔对待这位陈长老的态度不会差,考虑到自己的乖孙,也不能差。 陈无咎感受到了王阔的热情,脸上也浮起笑容:“王长老,昨日动静真是不小。” 王阔眼睛一亮:你要是讲这个,那我可就来劲儿了啊! “哈哈哈,惭愧惭愧,一时不察,没来得及让那小子收敛点儿,惊扰了诸多门人,此吾之过也!” 只是看他那不加掩饰的得意洋洋的模样,哪儿有半分惭愧可言? 陈无咎眼角一抽:“他是你孙子?” “没错!绝对亲的!之前你们说我儿子是天才,那时候我就讲了,我儿子其实很一般,你们还不信,现在明白了吧?” 陈无咎咬了咬牙,保持微笑:“王长老一家皆是天才,何来一般之说?” “哈哈,过奖过奖!” 眼瞅着王阔的尾巴就要竖到天上,陈无咎终于放弃闲聊,单刀直入。 “王长老,你那孙儿,可有师承?” 闻言,王阔笑容顿收。 他扶着长须,轻叹道:“唉,陈长老,我真不知该怎么说了。” 陈无咎心头一紧,暗道自己莫不是被人捷足先登?嘴上却说:“王长老不妨直言。” “那好吧,其实,昨日还是没有的,我与犬子还专门为此事探讨许久,最终也没个结果。终究是蜀山英才众多,叫人难以抉择。” 陈无咎的眉头皱得更深:“这么说,现在有了?” “嗯!” “王长老,蜀山的确有不少长老,但长老与长老之间,可是有差别的。” 蜀山共有五位仙境长老,一位玄仙,四位人仙。玄仙长老常年闭关参悟大道,以期成就金仙,目前不可能收徒;剩下四位人仙当中,陈无咎有炼器师和铸剑师的身份加持,地位也是数一数二的。 王阔满是无奈:“是啊,我也是那么想的,可我没有办法。你是知道我的,宗主是我师父,他老人家的话,不论出于何等身份,我总不能不听吧?” 陈无咎搭在扶手上的手掌不由捏紧:“王长老此言何意?” 王阔投来遗憾的目光:“陈长老,我就跟你直说吧,昨日宗主传言,他老人家已经为鲤儿选好师父了。” “谁?!” “翠微山,李含真!” 陈无咎猛地吸了口气。 接着,他径直起身拱手:“打扰了,告辞!” 王阔追着将他送到门外。 回来以后,他看向站在门外的王潇,朗声道:“下一个!” 王潇苦笑不已,上前低声说:“爹,这都第五个了,要不就算了吧,我去跟长老们说一声就是。” “说什么?你什么身份,懂不懂礼貌啊?!” “爹……” “瞎套什么近乎?跟你说多少遍了,在执法殿,要称职务!”王阔一挥袖,迈步入内:“莫让本座久等,否则打入天牢问罪!” 第五十六章 炼气如溪,遗世独立(求推荐!)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炼气。 吸纳天地灵气聚于自身,与己相合,化归己用。其时,灵气运转周天,遍通经脉窍穴,洗精伐髓,脱胎换骨。如此,道基始成。 一定程度上,炼气是锻体的延伸,锻体是炼气的基础。 玄门修行,首重心境,心静方能坐忘,坐忘便可在修炼中尽可能地发挥出自己全部的潜力。 心境之后,才是天赋。所谓天赋,影响的是修士在单位时间内吐纳的灵气数量、天地灵气转为己用的比例,以及洗精伐髓的效率。 通常,除个别天才之外,炼气修士的心境相差仿佛,偶尔开个小差,偶尔难以安定,对于刚刚开始修行的人来说都是常态。所以,人们常将炼气境的修行速度在一定程度上视为天赋。 但这条常理显然不能与王鲤相合。 毕竟他要是能够辟谷的话,可以一直保持静心状态修炼到自身寿命终结的那一刻。 至于天赋,王鲤没见过其他炼气境,不好比较自身处于何等层次。 但就此刻修炼时呈现的景象来说,他感觉自己的天赋应该还可以。 盘坐的身体四周,堆叠合围的灵石下方积起了一层粉末,是被消耗干净的灵石留下的杂质。 仙山之上本已灵气充盈,加以灵石辅助,王鲤身周凝聚出了一条条灵气凝实的“清溪”。它们始终维持着注入王鲤身躯的方向单向流动,昼夜更替,持续稳定,从来不见丝毫波动。 这些灵气流环遍周身,从不同的方向和角度与王鲤的躯干、四肢紧密相连,形如道道有进无出的日珥,瑰丽无比。 炼气关:吐纳导引聚灵气,灵气运行遍周天;周天轮转易精髓,精炁合炼筑道基。 浓厚的天地灵气入体,先行周天,后入丹田,化为青莲,随即在凝实的剑意濡染熔炼下转化为剑气,青莲气与剑气,都是炁的一种具体存在形式。 接着,它们并没有就此沉寂,而是继续在步步生莲诀的催动下,不知疲倦地重复进入经脉,流通四肢百骸,洗练精髓的同时,将精与炁炼合纯一。 此番回归后剑意盈实,也使得王鲤发觉了此前被他视为孤立存在的剑诀,对修炼竟也有辅助甚至加速的作用。 单纯的青莲灵气,在洗精伐髓时的效率根本无法与剑气相比。以前这个效果应该也是有的,但肯定不如现在来得明显,毕竟剑意已经有了飞跃式的提升。 而在剑气通行周身的过程中,精炁合炼也相当迅速。 如此,种种改变一同施加,彼此作用,相互促进,使得王鲤在这两日的功夫里感觉自己的修炼速度越来越快。 按照这样的进度,王鲤估计,至多一月,他就能成就道基,与他在锻体境消耗的时间差不多。 这般修行,前路明晰,进境在望,真真令人上瘾。好似除道以外,别无所求。 此时此刻,王鲤浑然忘我,不加状态,也宛若步入空寂、清净之中。 连带着,趴在他怀里的小猫也享受到了额外的馈赠,灵溪浸泡,心境感染,道基之中再进一步。 大黑狗躺在榻下,不时瞥来目光,眼底尽是满意:当世凡人中找不出几個能比这更快的炼气速度,最重要的是夜以继日却稳如磐石的心境,真似非人。 旺财看向王鲤的左胸,它不止一次地怀疑,那里面的心脏是否真为血肉所作,是否真的在持续跳动?否则一个凡人的心如何能这般长时间地不假外物、坚守稳固? 晨光破晓,天地醒转。 旺财朝屋外瞅了一眼,接着闭上眼睛、呼吸平稳,作沉睡之态。 脚步声愈来愈近,而后在门口停下。 王阔虽然看不到内里,却能轻易感受到灵流汇聚的波动,神念一张一收,异象尽入眼底。 他的笑容愈发放纵,嘴角咧得像是快要撕开,眼眸更是亮得吓人。 他静立许久不曾动弹,满目神华地“欣赏”着王鲤的修行。 直到天光大亮,晨雾消散,他才倍感遗憾地咂巴着嘴。 嘿嘿一笑,他遥望远空天剑山,口中低喃:“吾孙王鲤,有天仙之姿!” 也就是王鲤坐忘出尘,否则此刻怕不是要行岔了气,伤及经脉,呕出血来。 这种话,是能随便说的吗? 一缕强盛而又带着亲近气息的道韵徐徐降临,王鲤被温柔地唤醒,身边异象缓缓收敛。 房门敲响。 睁开眼来,王鲤意犹未尽地呼一口气,望向门口:“请进。” 王阔推门而入,笑容温暖:“乖孙儿,爷爷历经艰难,总算是给你找到合适的师父了。” 天剑山,某半步金仙不屑地哼了一声。 闻言,王鲤不似想象中那般惊喜,他现在真想万事不顾、一心炼气。 可这种顾此而失彼的想法显然是不对的。 “爷爷,不知是哪位长老?” “长老?不不不,爷爷觉得那些长老都很一般,所以还是遵循咱最初的想法,拜入翠微山。” 王鲤眸光清莹:“祖师之女?” “正是!”王阔喜形于外,挺胸抬头:“待你拜师之后,称宗主师祖便可。至于咱家的辈分,就各论各的,互不相干。” 王鲤颔首称是。 “走吧,我这就带你去翠微山。” “这么快?” “不快,前天就已定下,只是你潜心修行,爷爷就没来影响你。今日她正好出关,别错过了时辰。” 王鲤不待多想,放下小猫,转身跟上王阔。 驾云而起之后,王阔指向不远处一片稍显突兀的空旷之地。 “那里就是翠微山了,整座仙山被阵法笼罩,藏形隐迹。蜀山上下门人弟子,若无召令,亦不得靠近。” 王鲤轻轻点头,这大概就是实力与背景双重加成下的特殊权力了。当然,就算仅靠实力,翠微山也有资格做此布置。 白云靠近后,视野内不见任何异常,仅是刹那一晃,便穿过阵法,步入另一重天地。 偌大仙山,处处翠绿,植被丰茂,繁花锦簇。 清泉流响,汇以成湖,鱼跃水溅,生机盎然。 一座仙玉宫阙嵌于盛景之中,缥缈出尘,雅致脱俗。 按下云头,王鲤随王阔来到殿前。 尚未出声,便见白玉双门洞开,一道与仙宫映衬的白色身影悄然而来,身立玉阶之上,目光悠然映下。 青丝如瀑,素衣飞云;黛眉凤眼,腮凝新荔,鼻腻鹅脂,玉面唇珠。 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 遗世独立。 第五十七章 御剑之术,万剑凌空(求推荐!)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耳畔忽闻鼓声乍起,愈发强劲激烈,以至面颊泛红,双耳微赤。 王鲤不作二想,加以【清净】。 立时,耳边一静,心神回还。 他又看了对方一眼,双目对视,也无异状,只觉得这个女子竟然生得这般好看,而后便微微垂首,安然侍立。 王阔稽首一礼,而后爽朗地道:“师姐,人我给您带来了,以后还要麻烦您多多照顾。” 李含真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言,双眸却有灵光流转,她盯着王鲤看了好一会儿,接着轻轻点头:“你去吧。” 王阔也不觉得有何不妥,嘴角咧起,轻轻拍了拍王鲤的后脑,这边转身离去。 “随我来。” 台上一声呼唤,王鲤抬头,只见对方已转身入内。 他连忙迈步跟上,刚踏上玉阶,便觉一股灵气奇异地从脚下注入身躯,徐徐缓缓,一道暖流也迅速游遍全身。 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他很快追到对方身后。 仙玉宫阙之内,另有美不胜收之景致,浑然天成,独得造化。 不多时,两人步入宫阙核心:含真殿。 匾上字体,银钩铁画,尽显锋芒,道韵绵绵,剑意深藏。 方一入眼,王鲤只觉自身剑意也被勾动,几欲破体而出,于是连忙挪开目光。 入内,正当中挂着一卷画像,纸张虽已泛黄,却也更显底蕴,乃是老子骑牛图。 严格来说,这还是王鲤第一次在这个时间看到关于“三清”的物品。 李含真上前点香敬拜,随后站到一旁,看着王鲤。 王鲤心下了然,移步上前,学着她的动作完成敬香。不过,他的心神全程保持清净,无思无想。 接着,李含真又带他走到左右两侧,分别拜过玉清和上清,最终停留在上清面前。 玉清是正身端坐、不苟言笑、手持玉如意的中年,上清则是一位站立之姿、风度翩翩、眉眼含笑、手持宝剑的青年。 这幅上清画卷的气息,让王鲤感觉有些熟悉。 “跪下。”李含真面向王鲤,语气清清泠泠,声音珠玉交鸣。 王鲤依言而行,跪在姿态潇洒的上清圣人面前。 他目不斜视地等待着对方的下一步指示,然而却许久没有声响传来。 转眼一望,却见李含真的双瞳尽皆闪耀白金光芒,甚是细致地从头到脚打量着他的身体。 王鲤没有察觉或感应,毕竟两人之间差距极大。 片刻,对方停下动作,微微颔首。 “你的天赋确实不差。” 王鲤:“谢谢!” “但是天赋并不能将你一路送入仙境。” 王鲤回望。 李含真:“天劫是一道生死关隘,后天生灵避无可避,天赋只能让你更快地接近天劫,却不能帮你渡过天劫。” “弟子受教。”王鲤点头,而后问道:“那先天生灵呢?” “现在几乎没有先天生灵。修行与天劫,都可以视为后天返先天的过程。你对蜀山有多少了解?”话题转得有些生硬。 王鲤轻轻摇头:“还未来得及了解。” 上蜀山之后,他除了修炼,就是去当哪吒,别的什么都没干,也还没机会悉心了解。 李含真不以为意,开口道来。 “蜀山仙宗,太清嫡传,上清源流,立于玉清清微界。第一代即当代宗主李灵虚,号灵虚剑仙,半步金仙。万年以来,蜀山自孤悬天剑山起,已有十二仙山,据一域之地;弟子十万,神位一万,凡人数亿。 记住了吗?” 王鲤愕然:这就完了? 信息量确实不低,好比李灵虚居然是开宗立派之人,这倒是出乎意料,他原本以为蜀山如此大规模的仙宗,应该传了好多代才是。反过来再想,李灵虚开创蜀山已有万年,似乎也很合理。 可是,这也太简短了。 万年以来,蜀山都经历了什么?有哪些高光时刻?有哪些宗门英烈?又有什么辉煌事迹? 这些不该对一个新入门的弟子好好讲讲吗? 企业/宗门文化何在? 然而,李含真却只是面不改色、神态认真地看着他。 王鲤只得点头:“记住了。” “好,此后,伱便是我弟子。” 王鲤默然一顿,而后拜道:“弟子王鲤,拜见师父。” 便见李含真长袖一挥,两人顿时来到湖边亭台。 她坐在王鲤面前,无视王鲤的惊讶,又道:“你已有吐纳聚灵功法,望之层次不低,不必转修。” 王鲤默默颔首,步步生莲除了吐纳聚灵以外,兼有步法、身法乃至神通之妙,他本也不想转换。 “蜀山主剑修,经年累月,剑道术法已积累成千上万,可战可辅,可斗可用。但招式万千、体用无尽,皆以一术为核心。” 说着,她并指成剑。 王鲤顿时闻听一声剑啸,继而眼前蓦地出现一柄白金飞剑,锋刃锐气夺人,刺目生疼。 “御剑术。”李含真保持着不带一丝情绪起伏的语气。 剑指一挑,白金之剑围绕着王鲤飞速旋转,寒风骤起,真影难辨。 “御剑第一重,以气为本,以意为先。可近攻,可远伐,意之所在,神之所存,万里杀敌亦是等闲。不过你修为不足,修成尚可,却无法遥指万里。” 王鲤遗憾地叹了口气。 修仙问道觅长生,这是他的核心诉求。但这個过程中免不了争斗,所以战斗技巧必然要加以学习强化,御剑万里取人首级这种技能上辈子就熟知于心,可惜目前的实力暂时还不允许。 李含真眼眸一动,白金飞剑倏地飞向自己,临近之时,她整个人立即以无可言喻的当时融入剑光之中。 接着,白金剑光倏地从他脸颊一侧急速飞过,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剑光划过湖面,拉出一条清波,旋即陡然一转,直冲天穹! 剑光顷刻便从视野内消失。 一息后,剑光再现,以他难以理解的速度落入亭中。 继而,人剑分离。 李含真坐在原地,好似从未离开。 来不及多想,李含真已开口说道:“人剑合一。御剑术第二重,来去一念,纵横一思,攻伐更甚,可御剑飞行,瞬息千万里。” 说到这儿,她又看了王鲤一眼。 王鲤当即收起惊叹,自觉地说:“我知道,现在我即使人剑合一、御剑飞行,也做不到瞬息千万里。” 李含真一顿,嘴角微微翘起:“不错。” 接着,白金飞剑转上高空。 这回,她先是看了王鲤一眼,才道:“剑意凝实,以意行气,剑光分化,气凝万千。此为御剑术第三重,万剑诀。” 话落,只见空中白金飞剑一晃,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几乎眨眼之间便化出成千上万道剑影! 须臾,万剑如雨,纷纷而落,森森剑气,攻势凌厉,摧枯拉朽般杀将下来。 然而随后王鲤却没有看到想象中炸裂惊人的画面,那一柄柄长剑落下后轻飘飘地没入湖水,未激起半分涟漪,好似一切皆为幻影。 他明明只是如此一想,却见一道剑影忽地转向朝他冲来,瞬时便从颈侧掠过。 王鲤只觉脖子微微一凉。 抬手一摸一看,指尖已染血痕。 再看李含真,眸似秋水,笑意深深暗藏。 第五十八章 万剑归宗,万法仙山(求推荐!)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御剑术为必修,一应弟子,皆须御剑入门,方能以蜀山弟子自称。” “那就是必须参悟剑意?” “不是,御剑术以意为先,但此意非剑意,而是精诚之意,与剑意差距甚远,但也可算作剑意的前置。还有以气为本,对自身灵气的操纵控制在入门时更加重要。精诚之意,只要逐渐静心,缓缓维系,便不难掌握。若始终无法静心,则既不能领会精诚之意,修行也难有进境,不当为蜀山弟子。” “所以您方才说的蜀山十万弟子,皆入此门?” “是。” “万剑诀,应该可以视为一道独立的功法?” “可以,不过并非所有剑修都能抵达剑意凝实之境,剑意的提升比修为境界的突破更加艰难,且近乎无迹可寻,所以万剑诀固然强大,但历来少有人能将其掌握。” 王鲤抿了抿嘴唇。 知道您是天才了。 俺也一样。 李含真想了想,又道:“确切地说,它还是一道神通。若能将御剑术突破本身的三重界限,便会衍生出一道神通,名为‘万剑归宗’,一念起,万剑生。其杀伤之力能随修为境界、道境高低、剑气强弱、飞剑品质、剑道境界等多方面条件稳步提升,凌威无双,极尽杀伐。” 王鲤眨了眨眼,眸中蓦地泛起希冀,“那……您掌握万剑归宗神通了吗?” “没有,蜀山得此神通者,仅有宗主一人,甚至遍寻九界,乃及天庭地府,也无第二。” “嘶……这是宗主自创的神通?” “不错。” “很难?” “很难!我参悟已久,却始终不得要领,甚至没有半分将要触及之感。”李含真点头,继而微微蹙眉:“我怀疑,他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悟出来的。” 王鲤:“……” 大概只有女儿,才敢如此吐槽一位仙宗开派之主、半步金仙吧。 李含真的回答,也多少令王鲤有些失望。 对于神通,他早已不再陌生。 在成为“哪吒”时,他就已经把步步生莲用成了神通,那种感觉的确非比寻常。 一步一莲,一莲一景,遁之无形,杳之无踪。 若再有万剑归宗神通傍身,那他的配置就更接近圆满了。 李含真伸出青葱玉指隔空一点,仙灵之光倏地遁入王鲤眉心。 信息在脑海中绽放,而王鲤却来不及查看。 只听李含真又道:“御剑术之外,蜀山尚有诸多功法,涵盖剑道及其他玄门正宗传承,难以一一道来。你持此物,到万法仙山走一遭,任凭你意取三份玉简,再加御剑之术,潜修一月后,我会指点你。” 一面白玉令在王鲤手中从无到有地出现,而李含真的身影也从有到无地消失。 虽然李含真看上去有些孤傲难近,可实际相处片刻,也是有问即答,虽然看起来她好像不太习惯多说话,可还是由于身份而实在地践行解惑之道。目前来看,这个师父还不错。 御剑术深深印刻在脑海之中,王鲤想了想,暂且不急细看,起身欲走之际,忽又听到对方的声音。 “自寻住处,无事莫扰。” 王鲤应声称是。 “有事亦勿扰,去找你爷爷。” 王鲤愣了愣,李含真已不复多言。 好吧我收回刚才的话,这个师父……也就一般。 在翠微山,能看到外面诸多的仙山胜景,也可见脚下仙灵云海涌势滔滔,不过从外面却看不到翠微山的风景。 这个阵法好像一面单向玻璃。 王鲤对阵法也挺感兴趣。 来到仙山边缘,临近云海时,王鲤稍稍犯了难。 他不会飞。 飞行法宝他倒是有,七层的金楼宝船威武不凡,可在蜀山将它放出,也着实高调了些。 眼珠滴溜一转,王鲤在乾坤袋里挑挑选选,翻出一面牌子,喊道:“爷爷!” 霎时,身前空间荡开微波,王阔从中走出。 “乖孙儿,怎么样?” 王鲤笑道:“师父很好,谢谢爷爷。师父让我去万法仙山挑选三份玉简,还请爷爷帮忙。” “小事儿!”王阔挥手召来一朵云,爷孙一并踏上。 乘云而起,王阔先将一块如木似铁的令牌递给他:“这是你的令牌,往后宗门有事,多会以此传达,若游历在外,也可证身份,这算是一件法器,多有妙用,你可自行查探。” 王鲤收下,正要将其放进乾坤袋,王阔却又递来一枚古铜色指环。 “乖孙儿,乾坤袋那种东西太低级,此物是爷爷几年前在外游历时得来的宝贝,有储物之能,也有护身之效,观之不似法宝,却又有法宝之效,时至如今爷爷仍未将其参透。明焰仙山的陈无咎长老猜测,此乃上古之物,玄妙暗藏,他不止一次提出想以一柄仙剑跟爷爷交换,爷爷始终没有答应,就是为了将它赠予伱使用护身,好好收着。” 王鲤捏着这枚指环,闻言只觉珍稀,便要推拒。 怎奈王阔目光炯炯,不容反驳。 他只得乖乖收下。 有背景,真好。 古铜指环外表无甚出奇,只能看出它时日已久、饱经沧桑,色泽斑驳、似有锈迹入骨。 戴在左手食指,灵力灌注,神识涌入,很快便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到了!” 王鲤抬头,只见万法仙山上亭台阁楼鳞次栉比,诸多负剑的蜀山弟子成群结队穿行其中。 落地之后,王阔说:“蜀山功法收藏众多,你初入门来,却有冲天凝实之剑意,当以剑道为主,所以你可以先去万法山最中心的剑阁。当然,道行天下,法用无尽,除剑道功法以外,也可另择一两门其他功法辅之,此类如何选择,爷爷也不便干扰,你由心而从便是。去吧,别害怕,爷爷在这儿等你。” 王鲤颔首拜别,迈步向内。 说来惭愧,上到蜀山已近十日,如今更正式拜为蜀山弟子,可他却还没有真正与同龄弟子相交相识。直到此刻,他才真正算是和同龄的蜀山弟子们见了面。 王鲤这张生面孔穿行其间,一路上遇到的弟子们也多会点头示意,宗门氛围还算良好。 一路直行不改,他很快来到剑阁面前。 高耸且宽阔的阁楼形如利剑刺向天空,楼前青石上龙飞凤舞地刻着“剑阁”二字。 大门洞开,门口却没有看守,王鲤转头四顾不见人影,停留少许,他一手拿着李含真的玉令,一手拿着自己的弟子令牌,试探着跨过门槛。 不承想,天地立时变幻。 没有想象中的房间书架等陈设,而是一处云雾蒙蒙、幽蓝迷幻的空间。 身周漂浮着诸多玉简,其光芒如星辰闪耀。 抬头,立时便有一座光芒璀璨、不知边际的星海映入眼瞳。 假使每一颗星都代表一份玉简,那这漫天星辰,便是漫天的剑道功法。 第五十九章 锁妖塔(求推荐!)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王鲤不由震惊咋舌。 随即,他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两手令牌同时亮起。 便见星空中一部分光芒相继寂灭,不多时,剩下的星辰从天幕中悠然降下,化为玉简,将王鲤团团围住。 玉简快速移动,划分阵列,各自为伍。 待动静皆止,王鲤张开神识察看。 才发现,这些玉简已经完成了分门别类,譬如吐纳聚灵、五行风雷、轻重软硬、杀伤防匿、聚势布阵等等。 入门也好,进阶也罢,十分完备。 只是这数量难免也太多了些。 这叫王鲤不得不怀疑,此等遭遇,或许也是李含真对他的一种教导或是考验。 他若只有自己的身份令牌,恐怕不会拥有这么多的选择。 这时,他也更加深刻地明白了“法用无尽”的道理。同一个起点,不同的人能够领悟出完全不同的道理,同一个道理,不同的人会延伸出截然不同的法门。 大部分玉简上,都有【蜀山弟子**】的留名。可见一万年来,纵然蜀山没有四处收集功法,仅凭门人弟子的领悟与创造,也能汇聚出繁星一般的剑道法门。 这些法门自然有高有低,但能被收藏在此,肯定没有明显的错误和隐患。况且,王鲤一个炼气境,学什么都不会亏。 此外,这一来,恐怕也有考察他眼光的用意。 王鲤不怕自己想得太多,就怕自己想得太少。 面对数千玉简,王鲤却也十分镇静。 既然如此,那我可就要作弊……开挂……不,是动用天赋了! 在白龙寺藏经阁,他用的是【空寂】。 而现在,他更喜欢的是【清静】。 并非喜新厌旧,而是清静确实比空寂更适合他,且清静本就已经囊括了空寂。 “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远观其物,物无其物;三者既悟,唯见於空。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湛然常寂。” 心中默念,【清净】加身。 与白龙寺不同,那时他一进藏经阁,便被经文之声扰得头晕目眩;但在剑阁之中,只有漫天繁星,身无所碍。 彼时,他“听到”诵经之声。 此刻,他“看到”剑华之象。 众多玉简,超过一半没有出现任何异象,王鲤轻轻挥手,它们立刻光芒泯灭着消失了。 再剔除那些异象断断续续的、模糊难辨的、光芒黯淡的、气势微弱的。 接二连三之后。 眼前还剩下十三份,它们各自都拥有着十分璀璨的光华之效。 王鲤再排除吐纳聚灵等不合心意的功法。 眼前刚好还剩三份。 此时,他又想到,这莫非是李含真提前就已经知晓,所以才刻意做此安排? 略一思忖,他将三份玉简相继收下,贴在额头,注入神念,导入脑海。 虽然爷爷说过,最好再挑选其他功法辅助配合,但王鲤也有自己的主见,既然剑道功法中刚好出现三份较为突出的,那他也没有必要非舍弃其一不可。 三份玉简接收完毕,王鲤眼眸澄澈,映照星光。 下一刻,他被送出这片充满神异的空间,径自出现在剑阁门口。 回首再往,王鲤嘴角翘起,满意而又好奇。 踏上来时路,他也和迎来的蜀山弟子们微笑点头,一张张面孔无需刻意便已映入心底。 现在还不是时候,否则王鲤也想和他们认识一下,交個朋友。毕竟他来到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好几个月,真正认识的人太少了,同龄之人更是几乎为零。 仙山边缘,王阔老远便已绽放笑容。而王鲤也看到,诸多弟子根本不敢靠近王阔,或是低头装作没看到,或是远远地绕道避开。 当王鲤来到王阔面前的时候,自然也招来了不少弟子好奇、惊疑和佩服的目光。 王阔并未故意表现亲近关系,反而等到白云升起,远离万法仙山后,他才开口:“乖孙,收获如何?” 王鲤含笑点头:“很好,蜀山的传承令人吃惊,感觉它总是比我了解和想象的要强大得多。” “哈哈哈,那是自然!蜀山仙宗,主掌一域,上接天庭,下连地府,道传人间,功德天降,气运深厚。不过你也不用着急,往后时日还长,该你了解的,你都会了解,而且保证比其他弟子只多不少。” “谢谢爷爷!”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王阔又道,“你既已拜入翠微山,将来大部分时间肯定都要在那里度过,我和你爹给你准备的东西都在刚刚那枚指环里,伱记得好好看看,该用的就用,千万别省着。稍后我再把你的猫和狗送过去,往后,爷爷不一定真的能帮到你多少,更多时候,还是要看你自己的修行与造化。” “爷爷放心,鲤儿明白!” 王鲤早就能够将背景和自我分隔开来,修行从来都是自己的事情,而这个世界,自身的修为与道境才是根本。 “那我就放心了。你尽管安心修行,其他小事爷爷和你爹都会帮你搞定,对了,要不要爷爷给你安排个人侍奉左右……” “不必,爷爷,我可以的。况且,还有悦儿。” “嘿嘿,那只小猫儿?可以,长得还行,天赋也不错,还有妖灵咒受你辖制,安全无虞,以后要是生个猫孙子,应该也挺可爱。不过这种事儿别太张扬,毕竟违背了宗门和天庭的规矩。” “爷爷,您想得太多了。”王鲤心下无奈,“而且,既然是违背宗门和天规,您作为执法殿主……” “正因为爷爷是执法殿主,所以在宗门里可以罩着你,可要是被天庭发现,那才是真的麻烦。” “那我不违背不就好了?” “嘿嘿,你还小。”王阔一手揉着他的脑袋,另一只手遥指远方。 那里悬着一座孤零零的山,山上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塔。 “那锁妖塔里,锁着不少因情获罪的妖;三尺之隔的塔下天牢里,关着不少因情获罪的蜀山弟子。上面的塔,和下面的山,那差不多是一对一对的。” 王鲤眺望而去,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倒是锁妖塔上空凝聚的厚重阴云,自他抵达蜀山看见第一眼后,便从未散过。 他眉峰微微蠕动,不带感情地问道:“师祖如此严格?” “哈哈哈,乖孙儿你可猜错了。这整个蜀山,最不可能严苛于此的不是你爷爷我,正是天剑山上的灵虚剑仙。” 王鲤顿时惊愕:“那为何又会如此?” 王阔遥望锁妖塔,忽地冷笑。 “哼!这塔,是天上掉下来的。” 第六十章 希夷别院,御剑随心(求推荐!)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早晨,大雪。 天地皆白。 探手出窗,鹅毛般的雪花落在掌心,微微一凉,而后悄然融化。 呼吸间白气翻滚,身心清凉。 王鲤看向天空,漫天雪花簌簌而落,像是有人在高处将撕碎的棉花倾倒下来。 仙山本在云海之上,他想不到此时已积厚两尺的大雪是从哪儿来的,但此类不科学的景象在这里反而更加合理。 扭头,不远处就是师父的仙玉宫阙。 王鲤本以为自己应该住在那里,可昨天回返之后才发现大门紧闭,阵法已开,无形的力量阻拦他靠近。 王阔说,那座宫阙本就是一件法宝,或称之为仙器,乃是李含真渡过天劫一步地仙后,由天庭遣人送来的贺礼。 怪不得他之前踏上仙宫的白玉地面后,便感觉有灵气持续地涌入身躯。 好在,王阔似乎再有预料,提前给王鲤做了准备。 王鲤在古铜指环中找到了一座庭院模型,他不会傻傻地认为这是爷爷送给孙子的手办。 将其炼化后,这座占地面积大约五亩的庭院便出现在了仙玉宫阙的左后方,不远处就是翠微仙山唯一的湖泊。 这座庭院自是法宝,当然比不上仙玉宫阙,可其中的陈设、布置与景观也让王鲤深感入心。 现在,他就住在这座曾被他放在掌中细细打量的【希夷别院】当中。 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 除了希夷别院外,王鲤还在指环里发现了很多东西,灵石、符箓、丹药、法宝等不一而足。可实话说,这些东西除了让他再度感受到浓郁厚重的亲情外,已无法再使他的心灵有所动摇。 同样类型的冲击,有过一次就够了。 换言之,他已经接受了自己仙三代的身份,可以坦然安定地面对这笔丰厚的“财物”。 物质是外在的,修为才是内核。 如果王鲤某一刻沉溺其中,那么身边的狗子会用自己的存在无时无刻给他发来提醒。 雪地里,王鲤的“警钟”正狂放地撒腿狂奔,舌头缀在嘴边,尾巴高高翘起。 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王鲤怀疑,它可能曾被严令禁止在雪地中撒野,才会导致如今的恣意放纵。 像是悦儿,她就不喜欢玩雪,此时正蜷着身子,趴在火盆边,不知是在修炼,还是在打盹。 关上窗,王鲤坐到火盆边,给烧得透红的木炭翻了个身,点点火星燎起。 火盆,并非为了驱散房间中的寒冷。不管是炼气境的王鲤,道基境的蓝猫,还是不知道什么境界的狗子,都不会惧怕雪天的寒气——前提是自然的雪天而非刻意施展的道法或神通。 它更像是一种为了应景而存在的物件。 冰天雪地之时,面前摆一只火盆,会很惬意。 就像,外面疾风骤雨,雷声闪电,你躺在床上,裹着厚厚的被子,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温暖,无与伦比的安全感浸润你的每一个毛孔,让你不自觉地发出一声满足的呻吟。 “喵~” 蓝猫起身,跳到王鲤怀中,甩了甩尾巴,继续眯眼。 凌悦儿的本体和人身,给王鲤带来的感觉截然不同,不像是一个魂魄,仿佛两者根本没有多少联系。 除了龇牙的时候,那时王鲤仿佛能看到人形的凌悦儿背后无形的尾巴也跟着竖起来。 五指在蓝猫柔软顺滑的毛发间轻轻划过,咕噜噜的声响在冬日里也成了一首安魂曲。 如果人生总能如此安稳惬意,那么长生…… 就能永远一直安稳惬意下去了! 王鲤轻轻阖上眼眸,脸颊在炭火中映得微红。不多时,体外道道绚烂的灵溪再度涌现,经脉中运行不息的剑气逐步从小溪汇成大河。 正午,雪停。 炊烟袅袅院中起,湖上荡开剑鸣声。 王鲤站在湖边,脚踏深雪,手捏剑指,遥遥御使。 在他右侧,孤零零的剑鞘稳稳悬空。 鞘中之剑飞在湖面上空,灵动至极地划出道道不规则的轨迹。 骤动,骤停,加速,转向,直指,虚晃。 翩若惊鸿,随心所欲。 婉若游龙,如臂使指。 之前,王鲤步入炼气境,他的“言出法随”从控制自己(状态),进阶到了控制物品(无主/无灵之物)。 一個【出鞘】,便能超越普通的“驱物”法术,达到御剑的效果。 此刻,真正修行了御剑术后,他跨越了天赋御剑的范围限制。 御剑术第一重,以气为本,以意为先。 王鲤既有剑气,又有剑意,较之旁人的自身灵气与精诚之意远远胜之。所以,他只是将御剑术熟记于心,略加参悟,便完成了入门,此后可堂皇正大的以蜀山弟子自称。 并且,他发现自己的天赋,与御剑术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不二绝配。 好似天生就是要御剑凌空的。 剑指一动,湖上剑光倏然转向冲上高空。 王鲤目光追随,当剑体化为一个几不可见的小黑点时,他感觉灵力、剑意与神识的牵引都开始迅速变得微弱起来。 于是手腕转动,天上之剑急速降下,嘶风利啸。 锵! 剑归鞘,泛青霜。 此时的青霜剑也已经完成了一次脱胎换骨的洗礼。 原先它只能算是一件不错的法器,可也已经配不上王鲤仙三代的身份,用王阔的话说,王鲤用青霜剑,丢的是整个蜀山的脸。 王鲤自认为没那么严重,可他却拗不过王阔的坚定,只好提议能否将青霜剑再炼一番。不想,王阔取剑前往明焰山,来回拢共不过两刻钟,青霜剑就成了法宝。 明焰山之主,人仙陈无咎。 王鲤当下便牢牢地记住了这位蜀山长老。 而之所以想要保留青霜剑,是因为它本身代表一段故事,象征一个起点。 看着它,王鲤会想起在白龙寺的时候,那个总是喜欢在他面前展露佛门神异的净缘师父。 想来,现在净缘师父应该已经在长辈的帮助下回归白龙寺,回到竹林禅院,他应该也看见了自己留下的信,还有专门留给他的步步生莲诀。 净缘师父和王潇差不多大,也是一名天才选手,备受白龙寺器重。 若缘分未尽,将来自能再见。 第六十一章 修法有限,真君何在(求推荐!)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青霜剑,并不会成为王鲤的主要武器。 因为他修炼了剑诀,而剑诀的核心,已经确定了最终王鲤会有一柄以独特方式自我锻铸的飞剑。 等他进入道基境,就能开始剑诀第二步:剑丹。 这一步需要消耗灵材宝料,越珍稀、越强大越好。 王鲤已经主动和爷爷说过他的需求,王阔欣然应下并立刻开始着手准备,相信结果必然不会让他失望,这种需要用到自身背景的时候,王鲤不会有半分扭捏。 纯粹靠自己? 难度且先不提,浪费时间就毫无必要。 青霜剑像是一只宠物般浮在空中,跟在身侧,王鲤将天赋与御剑术糅合,控制它几乎不消耗多少灵力与精神,而且还能用这种方式持续加深御剑经验,并且对第二重“人剑合一”也有益处。 不夸张地说,按照御剑术法诀的描绘,他早就已经有过接近这一境界的经验。 剑意滋生时,灵与神同入剑体,瞑瞑相应,渺渺相合。 通常情况下,修行御剑术,都是先有精诚之意,而后人剑合一,方才悟出剑意。这也意味着,蜀山御剑术本身就有引导剑修参悟剑意之效,如此也不难怪蜀山将御剑术入门与否,定为真正蜀山弟子的标志。 可王鲤,却又是在《剑诀》的“指引”下,跳过前两步,直接抵达剑意终点。 如果没有那三道取自万法山剑阁的功法,王鲤肯定会直接将御剑术推至“人剑合一”之境。这对他来说不算难事。 可也正因不难,他才能舍得暂时放下。 师父说,一个月后她会指点王鲤的御剑术和三份玉简功法。 那他起码要先入门,对方才能指点,否则就该说是教学与传授。 对李含真这位一步地仙的天才师父,王鲤很看重。 抱大腿,不寒碜。 更何况还是仙女的大长腿。 而那三份功法,经过王鲤昨夜粗略察看,心中已然有数,一个月时间虽然稍显紧迫,但也能全部入门并取得一定成果。 王鲤看完这三份功法之后,心中莫名地升起了另一番想法:功法也并非越多越好。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己。 单是炼气修行,就让王鲤感觉自己的时间不足用,恨不得一天再多出十二个时辰来。 踏上剑道之路,是大道修行中必然要经历的方向选择,而战斗杀伐,既是剑道的一种延伸,也是为了守身护道。 可若是一心为杀伐而偏离核心,那就等同于偏离大道。 至少在未来抵达某一阶段前,王鲤认为自己不必要再去盲目地修行剑法、神通等。 又不能加点。 够用就好。 况且区区炼气,学会再多功法术诀,又能如何? 哪怕你真得剑道神通万剑归宗,又如何比得过仙人随手一指?! 不得不说,哪吒之事确实给王鲤留下了较为深刻的印象,并深深地影响着他的修行观。 眼下,王鲤认为自己的档期已经排满了。 双脚在雪地里下陷,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刚到门口,院子里便传来凌悦儿的呼唤。 “吃饭啦!” 进屋落座,圆桌摆满,十分丰盛。 王鲤拿起筷子,凌悦儿眼眸清莹,饱含期待。 他一道道菜接连尝过去,面容沉静,表情如一,不动声色的表现让猫妖不知该放心还是忧心,于是不自觉地握紧拳头。 王鲤余光捕捉到这一画面,心中暗自一笑。 最后一道菜入口。 凌悦儿此时似乎忘记了该如何呼吸,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都不错。”王鲤轻轻点头。 “呼~~~” 凌悦儿长长呼气,两手快速朝面颊扇动,两眼晶莹如宝光泛光:“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都做失败了。” 王鲤不禁露笑:“你做完不自己尝尝吗?” “我不敢。” “那你就敢让我吃?” “哎呀,人家还是有一点把握的嘛!” “行了,你也快吃吧,都挺好。” 凌悦儿端起碗筷,自己尝了一口,又美滋滋地说:“嘻嘻,看来我没白学!” 王鲤边吃边聊:“过去你的时间有多少浪费在这些事情上?” 凌悦儿不高兴了,反驳道:“怎么能说是浪费呢?这明明就是为了生活得更好。” “看不出来,伱还是只注重生活质量的猫。” “哼哼,那是。我才不要像其他的猫一样,抓不到猎物就只能吃别人不要的东西,还经常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更不要……被人丢掉后就只能可怜地等死!”她噘着嘴,似乎想到了些什么,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嘴里的食物也顿时有些不香了,眼眶不受控地微微泛红。 王鲤敏锐有觉,但他只是望了一眼便知道大概不是什么好事儿,于是并不深究,转而说:“昨晚睡得怎么样?” 凌悦儿挤了挤眼睛,道:“挺好的。” “往后我应该经常住在这里,那边是你的住处,你自己整理布置。” 闻言,凌悦儿方才泛起的负面情绪突然消退干净,她瞪起眼睛略显兴奋:“你是说,那個小院子是我的了?” 王鲤颔首。 凌悦儿立刻扔下碗筷,高举双手:“耶!太好了!我要把那颗讨厌的树拔掉,把那个小池塘填平,在院子里种满……” “猫薄荷?”王鲤突然插话。 “嗯?”凌悦儿一愣,“你说什么?” 王鲤微笑摇头。 凌悦儿继续激情洋溢地说:“我要种上满院子的花!每一种颜色都要有!一定要让它们开得非常非常鲜艳!” “那院子够吗?你可以换个大一点的,反正都是空着,或者种在后院。” “够了够了,太多我也照顾不过来。就在我自己的院子里,我每天起床和睡觉前就能看着它们了,而且……那里应该是我自己的家吧?”说到最后一句,她又面色忐忑地看向王鲤。 王鲤低头针对碗里的食物,沉闷却又明显肯定地嗯了一声。 凌悦儿却倍感欢欣,眼睛似乎突然又变大不少,整只猫的精神都明显雀跃起来。 饭后,凌悦儿动作迅速地整理完毕,匆匆与王鲤告辞,便如风一般溜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王鲤喝了半盏茶,起身如闲逛一般游走,状似不经意地来到旺财身边时,突然蹲下身将其紧紧抱住。 遥遥挥手,房门嘭的一声紧闭起来。 望着狗子茫然的斗鸡眼,王鲤不禁一笑,又想到了某哈。 “嗯,我们也是时候好好聊聊了,比方说,真君现在在哪儿?” 狗子立时摇头摆尾,用尽浑身力气表达着自己的拒绝。 “我见过他了!”王鲤突然大声说道。 狗子动作蓦地一顿,扭头看来。 王鲤继续说:“我是说,我见到哪……” 狗子当即抬起前爪按在王鲤嘴上。 王鲤急忙闭嘴,接着后仰躲开,眉头瞬间拧紧。 四目相对,一时寂静。 好一会儿,王鲤盯着它的前爪,不确定地说:“你应该没有那种习惯吧?” 狗子脑袋一偏,发出一声疑惑的喉音。 王鲤声音放低:“你知道的,狼行千里吃肉,狗……” “汪!!!” 愤怒的犬吠中,王鲤被它囫囵一口直接吞掉。 第六十二章 瞳中藏剑,惊涛怒浪(求推荐!)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你不化形,我不怪你。” 王鲤踏雪而行,右侧飘着青霜剑,左侧跟着大黑狗。 来到湖边,洒下一把鱼食,如镜的湖面顿时被打碎。 望着争抢的灵鱼,王鲤说:“你不说话,我也不怪你。” 旺财瞅了他一眼,而后看向湖面,接着突然一个纵跃跳向湖中,四肢稳稳踏在水上,长长的嘴巴叼起一条肥美的大鱼,扭头一摆便返回岸上。 “我是来喂鱼的,不是来钓鱼的。再说,悦儿都没来抓过鱼,你为什么却忍不住了?” 旺财不理他,只顾低头啃食。 王鲤看着那条快速消失的鱼连骨头都没留下,不由感慨。 “果然是喜欢多管闲事啊……” 旺财听之不闻,一口将鱼吞下,嚼得咯咯作响。 王鲤又道:“不是我非要为难你,而是他让我去找。我也不想听他的,可我又不知将来会不会又发生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如果有的选,我只希望自己可以做一个安安静静的仙三代。” 旺财顿时投来鄙夷的目光。 王鲤自顾自地说:“可我从来不去抱怨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所以我也不会抱怨伱。我同样很清楚,危险,总是与机遇相伴。” 旺财目光缓和,眼内多了几分赞许。 “在山河界的时候,我没见过他们的庙宇,没听过单纯属于他们的故事,我只记得他们的名字在其他大神的传说里出现过,以前我还觉得传说非真,多是杜撰。现在才知道,是我孤陋寡闻了。事已至此,我早已避无可避,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些关于他们的故事?” “汪汪!” “不说就算了,肯定又是什么不知道比知道更好的废话。我会救那朵莲花的,可是我觉得现在应该听莲花的话,先找到真君。” 狗子不叫了。 它仰首望向天空,轻轻摇头。 王鲤见状,猜道:“在天庭吗……噢,不在……在人间?也不是,那就是在地府?” 旺财接连摇头,王鲤不由蹙眉:“他还能在哪儿?” “汪!” “我怀疑你在故意误导我,或是纯粹的欺骗我。我……”王鲤一顿,犹豫数息,“他还活着吧?” 狗子终于点头了。 王鲤心下一定:“帮我找到他。” “汪!” “别汪了!难道你还没明白吗?我其实根本听不懂你在叫什么。” “汪!” “呵,我怀疑你在水……算了,最后问你一句,你是不帮我,还是不知道?” “汪汪汪!” “欸,这次我居然听懂了。你没骗我吧,连你也不知道?” 王鲤还想再问,可狗子却不愿意继续下去,转头倏地跑没了影。 他看着旺财在雪地里犁出一道新的痕迹,心中难免失望,本以为能得到一些信息,可现实却是一无所获。 回到庭院,凌悦儿倚窗斜靠,面容沮丧。 “怎么了?” 小猫妖眼皮耷拉着,无精打采地说:“我太着急了,竟忘了冬天不能种花。” 这只傻猫。 王鲤:“你可以在你的院子里布置阵法,改变那里的气候。” “我不会。” “想学吗?” “不想,我要等春天。” 王鲤不再管她,径直回房。 修行不知时日久,昼交夜替也无声。 一个月后,王鲤孤身一人来到仙玉宫阙门口。 由于分出时间修炼御剑术和那三门功法,王鲤并未如预期一般进入道基境,可眼下他也炼气深厚、精炁合和,不日便能突破。 未等多久,大门洞开,不见人影。 王鲤自觉入内。 仙宫无雪,绿意如常。 含真殿前,盘根老树,木案之后,斜坐着的李含真仍是那身白衣,飘然若仙,不,她本来就是仙。 清风徐徐,吹得衣袂轻飘。 襟袖掠起,溢出莹玉之白。 她翘首望天,鹅颈画弧,侧颜仙姿,青丝曼舞,丰润骄人,腰肢盈握。 既有飒然英气,又不缺娇柔妩媚。 飞云裙边随风一翻,露出半截小腿,紧致柔滑,曲线自然流畅地过渡到豆蔻般的脚趾,莹莹似玉,白嫩无瑕。 王鲤默默地给自己加了個【清净】。 “你来了。”她头也不回地说。 王鲤快走几步来到近前,没跟她搞一段古龙式对话,直接拜道:“弟子参见师尊。” “坐。”声如珠玉,气似云华。 王鲤坐下,再看一眼。 只见她修长的睫毛在风中微微摆动,眼眸清澈地映照出整个天空。 少顷,她回过头来,王鲤也不刻意挪开目光,眼神澄净地与之相对。 李含真瞥了一眼王鲤身旁悬空的青霜剑,嘴角缓缓翘起,绽出完美动人的浅笑。 “你选了哪几份?”她低下头,食指落在紫砂壶上,立刻便有缕缕蒸汽从壶口飘起。 “瞳中藏剑、惊涛怒浪、风雷之变。” “哦?”她抬起眼帘,眸中微光似流星般闪过,“如何选的?” 王鲤不假思索:“直觉。” 李含真顿时失笑,面带戏谑:“真有如此直觉,让你将自己能选的最好的三份都选出来?” “也许有剑意的缘故。” “你的剑意的确很强,可在剑阁中又能释放多少?” 王鲤还是快速地予以回应:“那就只能归功于运气,或者……天赋。” “呵……”李含真轻笑一声,“就当如此,你满分过关了。” 王鲤心道果然如此。 “你应是将它们都修入门了。” “是。” “那就一一使来。” 王鲤颔首,灵力上行,贯通双目。 只见其平静的双瞳突然自内而外绽出微光,星星点点飞速凝结,不多时,赤褐的瞳仁内竖起两道剑芒,他的目光也于顷刻间变得异常凌厉,锋锐夺人。 他的视野霎时出现了一些变化。 雪白的仙玉宫阙此时绽放着七彩的仙灵之光,曜曜夺目,绚烂非常;亭中老树的内部亮起一团灵光,察觉到他的注视后,光团化成一个模糊的女子对他行礼; 李含真静静观望,轻轻点头。 王鲤一眨眼,瞳中剑芒倏地消失,眼神恢复如常。 再一眨眼,剑芒突现。 “瞳中藏剑,重之为藏。你做的不错。”李含真认可地说了一句,接着又道:“此法可伤人杀敌,也可洞明指真,将来修出元神,还可破妄解幻。此类瞳术,最适合辅助破阵和布阵。你若能时刻保持瞳中藏剑,它当与你的御剑术一样,时时精进。下一个。” 王鲤记下她的教导,转而捏起剑指。 青霜出鞘,刃光透寒。 只见其纵入半空,剑势一展,立时耳畔忽有浪潮翻涌之声,犹如水波滚滚推抵而来。 青霜剑一段段向前杀去,海浪声愈发真切且壮大。 剑体引动天地灵气,周遭渐渐便真的浮起一幅巨海翻腾的异象。 九段海啸之后,王鲤收剑归鞘。 李含真也不停顿,立刻便说:“确有惊涛怒浪之感,势渐交叠,覆海摧山。不过,有一处问题。” 听得此言,王鲤非但没有抵触,反而眼眸一亮。 “师父,我修炼之时也觉有异,虽有惊涛拍岸、怒浪重叠,却仍未有触及真意之感。还请师父指教!” 李含真一根手指提起紫砂壶,偏过头看着水流溢下,显出慵懒之态。 她给王鲤递来第一杯茶。 王鲤双手接过。 李含真这才望着他的眼眸:“你怒了吗?” 王鲤眉峰一动,微微摇头。 “剑之意,即为人之意;剑之心,即是人之心。由此,剑之势,当为人之势。你已剑意凝实,这般道理不该不懂。” 王鲤想了想道:“师父,弟子明白。只是弟子以为执剑之人当恪守本心,排除心绪杂念,尽其所能,以冷静的状态应对一切。” 李含真那似弯月的眼眸为之一动,远山含黛的眉毛轻盈挑起:“所以,这就是你时常绷着脸,极少展露自身情绪的原因?” 王鲤微窘。 第六十三章 风雷之变,天庭朝觐(求推荐!)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你的话,对,也不对。若能冷静应对一切,自是极好的。但是,冷静的可以只是你的心,你的情绪却能复杂多变,以此契合不同的剑势。就算是无情之道的修士,也并非只能用出无情之剑。何为体,何为用?你应该可以想清楚。” 王鲤轻轻点头,困惑仍在。 李含真说:“你知道七情六欲?” “知道。” “七情与六欲,也能成为功法,甚至它们的表现和对道境的帮助也十分强大。凡此种种,皆为道之衍化,既在道中,有何不可,为何不用?” 王鲤稍加思忖,“师父,惊涛怒浪,便是七情之一?” “不错。七情者,喜怒哀惧爱恶欲。惊涛怒浪,其真意便是七情之怒。”李含真瞥了王鲤一眼,“你若能掌控自身七情,随心所欲化归己用,伱会比现在更加‘清静’。” 王鲤默然。 “自与你相见之时起,你的‘清静’道境便着实令我吃惊。而此前,你在执法山上,也展露过佛门‘空寂’之境。你小小年纪,却偏有‘破红尘’之心,那时我就觉得,正因你年幼尚不经事,所以更容易安定心神。当然,你的天赋毋庸置疑,毕竟清静道境说来最易、得来最难。 不过,凡事若要真参透,必将舍身入其中,不入红尘,怎破红尘?未曾拿起,何谈放下? 你已有清静道境,再回头来拾起七情、控制七情会更容易。 不过七情之道玄妙深奥,你修为尚且不足,莫要太过深入,以免沉沦,破坏道境。” 她第一次与王鲤说了这么大一段话。 王鲤诚恳接受:“弟子谨记。” 七情之道有多难,王鲤并不十分清楚。 可他非常明白,自己可以捕捉【喜】【怒】【哀】【惧】【爱】【恶】【欲】。 七情并不罕见,王鲤解除清静等状态之后,大概不用多久就能将它们聚齐。 只是普通的七情和极致的七情显然是有差别的,所谓极致,也并非感觉到自己非常喜悦或愤怒而已。 关键在于,七情状态加身后,是他执掌七情,还是被七情所扰。 李含真出言道:“惊涛怒浪诀,本就有统摄御使怒情之能,你知谨守本心,通晓此意后必有所成。下一个!” “谢谢师父,弟子继续了。” 王鲤转手在剑鞘上轻轻一弹,顿时青霜剑出鞘飞旋而去,落在一旁。 他单手掐起印诀,一时间,剑体震颤,急风骤起。 剑气寒光冲出,汇成风暴盘旋,速度愈发迅疾,很快,一道惊人的龙卷风成形。 锐利的剑气与仙玉宫阙的白玉地面相交,发出阵阵铮鸣之音,王鲤的实力明显伤不到脚下的仙器,但表现出的动静也相当骇人。 剑气龙卷维持数息,颇有愈演愈烈之势。 少顷,王鲤手中印诀变幻。 骤然间,一道落雷突兀降下。 刺啦一声雷光乍破,细碎的闪电飞快蔓延,如同一颗倒反生长的大树,将好大一片地面笼罩其中。 雷电落下之后,劲风再起,很快又聚成了剑气龙卷。 王鲤随即撤去印诀,挥手将青霜剑召回。 李含真一眼瞥去,回归的青霜剑又倒转回去。 接着,只见剑气腾腾再度涌出,纵隔甚远,王鲤也感觉好似有利刃贴着面颊划过。 青霜剑一侧,剑气风暴忽起,直上九重天穹。 另一侧,阴云自虚空而来,势压天地,雷霆接连迸现,电光滔滔不绝。 少顷,剑气风暴与雷霆闪电突然互相靠近,两者不见争端,完美相融相合,转眼便已不分彼此。 其覆盖范围突然大涨,王鲤身陷其中,风雷仍不停止,直至将整个翠微山笼罩。 森森剑气在身旁掠过,曜曜雷电劈落在面前。 与此前相同,这般毁天灭地的前兆,仍未对翠微山造成任何伤害。 但王鲤却不再怀疑这是否虚幻。 他凝神静观,只见:剧烈的剑气风暴催动雷电更盛,强盛的雷霆电光促使风暴更烈。 片刻后,王鲤眼中风雷交加的景象戛然而止。 李含真:“读过易经吗?” 王鲤回神,轻轻吸了口气:“读过。” “风雷益。” 王鲤目光微动:“第四十二卦:益,利有攸往,利涉大川。象曰:风雷,益。君子以见善则迁,有过则改。” 李含真愈发满意地点头:“益卦的卦象是震下巽上,是为“风雷益”。刮风之时,雷鸣增其威力;打雷之时,强风益其声势。风雷之变,互交互引,相互激荡,相得益彰。” “弟子明白了,多谢师父指点!” 王鲤衷心拜首。 与他所料不差,一个师父的存在对于修行而言十分重要。 若无李含真指点,王鲤还真要被某些问题困扰甚至阻拦,哪得如今一点即通? 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 勘破万卷书倒也罢了,只怕最后还悟不得真传,空耗寿命。 李含真的情绪与他大抵相同。 至此,她那始终带有淡漠之意浅笑神态,好似也终于脱离了遥不可及的高天之上,真切地展露在王鲤眼前。 “我没看错人,你真的很不错,若是放给其他长老,我应该会后悔。” 轻盈的话语飘入耳中,王鲤不便多言,只微笑以对。 “当然,还要感谢宗主。” 王鲤一愣。 李含真的眼眸笑起来如同两道弯月,恰似春风一掠万木生,极致而又自然、无端却又摄人的美丽冲击着王鲤的清静道境。 “呵呵,他说,你不适合做我的弟子。” 王鲤嘴角一动,咬牙挺住。他又一次感受到了灵虚剑仙的“强大”。 “明日起,我要离开一段时间。”李含真忽地收起笑容,又显出世冷傲。 王鲤有点嫌弃她:连笑容都如此吝啬。 “此番是天庭大朝觐,你爷爷也会去,他应该会把你父亲也带去,蜀山大部分长老都会离开,只留部分人坐镇。” 王鲤讶然。 “你的修为还太弱,攻伐术诀现在已可暂缓,提升境界更为重要。不过我走后,你自可离开翠微山,与其他弟子结识,这不是坏事。” “是。” “你要突破了?” “嗯。” “慢点。” “嗯?” “炼无可炼,停无所停,顺其自然,水到渠成。如此最好。” “好!”王鲤稍稍一顿,便应了下来。 “去吧!” “弟子告辞!” 王鲤走后,李含真才又自個儿笑了笑。 她很喜欢王鲤的清静道境,气息自然,心思常真,不含杂念,不蕴非想;她也很满意和王鲤的沟通,没有废话,字句直指核心,而王鲤也常能领会她的示意,明悟她的所想;她还很满意王鲤的态度,对她的安排不折不扣地完成,虽然炼气即将圆满,可即便她要求暂缓突破,也没有顶撞于她。 这一切都让她倍感轻松舒适。 遥望天剑山,李含真凤眸带悦。 “爹……你真厉害。” 灵虚剑仙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第六十四章 下山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天剑仙山。 李灵虚执笔作画。 李含真瞅了两眼,便道:“爹,这次你也去吗?” “去。”李灵虚头也不抬。 “那蜀山该由何人坐镇?” “不需要。” “天上三天,地上三年。” “莫说三年,便是五年十年,又有何妨?” “您真自信,算过了吗?” 李灵虚手中一顿,没好气地说:“没有!” “那好,我将仙宫留下,勾连护宗大阵,想来若有变故,不论起自内外,都能支撑到我等回返。” “随你。” 李含真往屋外看去,雪压桃林,粉嫩的桃花儿显得愈发透红。 待她转回目光,便是直言:“还有多久?” 李灵虚还是专心致志地作画,随口应道:“十年吧。” “那我必能成就天仙。” “嗯,爹相信你。” 李含真顿了顿,黛眉轻蹙:“爹,您真的认为我能做好蜀山宗主吗?” “怎么,你有把握成就天仙,却不相信自己能做好宗主?” “您知道这并非一个道理,我相信自己的修行之道,可我也清楚自己并非一个能够统御旁人、牧守众生的人。” 李灵虚轻笑:“呵,我也不是。” 李含真闭口不言,默默地看着他。 李灵虚只好又道:“凡不以之为能者,俯首潜心,恰其所能也。爹相信你能做好。” “朝觐之后,我会抽时间向长老们讨教。” “如此最好。你那弟子如何?” 闻言,李含真绝美的面庞上不由泛起令人惊艳的笑容。 “他很好。天赋绝佳,道境稳固,心性守坚,与蜀山再合适不过。爹,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将御剑术当成日常来维系,我看他那柄剑比他那条狗还听话,时时刻刻跟在他身边,灵力、神识与剑羁绊相合,自然纯一。” 李灵虚听完后抬头看了她一眼,“这很难吗?” “爹,对伱我来说的确不难,可他还只是炼气境而已,其他弟子何能如此?况且,他很快就要突破了,即使我命他压制放缓,也至多延后一月。” 李灵虚低头继续作画。 李含真接着说:“我让他去剑阁选三份功法,的确是存了考验的心思,不过我想的是他只要能选到一份上佳功法便可,没想到他居然能将三份全都精准地挑了出来。” “哦。” “更令我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在一个月内,将那三道法门全部修成。” “嗯。” “不是初初入门,而是已有掌控,当可用之于战!” “还行。” 李含真稍作斟酌,问道:“爹,我想让他下山。” 李灵虚二度抬头,目光讶然。 李含真一边思忖一边说道:“爹,我来之前,也与王阔、王潇有过交谈,得知他入道至今,不过三四個月而已。” 李灵虚眼角一抽:“我也知他天赋好,你有必要如此强调吗?” 李含真却蹙眉摇头。 “正是由于他入道时日尚浅,却又一路顺畅,他的修行、心态、道境眼下看来十分稳固,可前提是他未经世事红尘。如此,便有隐患。 若让他在蜀山静修,想来自可一日千里,进境喜人。 但长此以往,将来面对天劫,诸多心魔惑诱、劫气扰乱,不经历练又如何能安然渡之?” 李灵虚颔首认可,“那你是想现在就让他下山,是否早了些?” “宜早不宜迟。越是天才之选,越该早日经历世事,您当年不也是这样安排我的吗?正好此番天庭朝觐,三年不归,他外出游历,三年后师徒再见,又可指点传授,不使时日空耗。” “嗯,你当年道基境下山,他如今练气圆满即将突破,如此也可,你自行安排便是。” 李含真眉眼带笑:“爹,女儿的意思是,要不您给算一卦?” “呵呵……” 李灵虚将笔一扔,提起刚刚完成的画作:“早就知道你有此一问,且看!” 李含真望向此画。 只见:天地阴沉,鬼影幢幢,血雨飘洒,白骨盈野。 怨魂无情厉索命,断剑无辜沉血海。 仙子那好看的眉头顿时紧紧皱起。 “女儿啊,非是为父故意阻扰,而是此次着实不宜,此中之噩,非比寻常,不可玩笑视之。” 李含真起身:“有劳父亲出手,女儿感激不尽。此象当真凶险无比!” “你明白就好,所以还是让他……” “女儿这就命他今日即刻下山,不得有误!” “诶?!” …… 翠微山。 王鲤卸下一切状态,试图捕捉“七情”。 只是他现在着实没有什么负面情绪可言,而一般的心绪起伏又不足以作为能被恒定的状态。七情之道,源于自身,却又高于自身,与他控制自我身躯的【失味】【失痛】大有不同。 所以,他尝试了一个时辰,竟是毫无所得。 王鲤不禁看向案桌上的《清静经》。 清静道境,似乎已经深切地贯彻于他的身心,即使没有状态加身时,他有过的体验与自身的领悟也让他有了清静的韵味。 这当然是好事。 就是,仅靠自己已经不容易引发情绪的剧烈波动了。 “挺好的,我现在时刻都是贤者时间,修行速度也又变快了。” 放下执着,他暂且将惊涛怒浪的真意参悟押后。 眼睛一眨,瞳孔内剑芒曜曜。 自李含真一言提醒之后,王鲤就把它作为御剑术外第二个时刻维持的法门。 虽然如此作为对自身剑气的消耗增加,精神也多了一重压力,但也还是好处居多。 王鲤感觉非常充实。 他做好了计划,明日师父等人要去天庭朝觐,他便明日离开翠微山,去和蜀山弟子们结实一番。 虽然修行是一个人的事,但人生也并非只有修行。 “法财侣地”,道侣,并非指男女关系,而是修行过程中志同道合的道友。 正欲闭目潜修,一道白芒忽地从虚空中涌出。 一张画卷在王鲤身前展开,画中仙子冰肌玉骨,乘云望月,仙袂飘扬。 王鲤一怔。 画中仙子开口道:“鲤儿,收拾东西,一刻钟后,为师送你下山。” 王鲤眨了眨眼,应道:“弟子遵命。” 第六十五章 世外修身,红尘炼心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站在希夷别院外,王鲤双手捏起印诀。 青瓦白墙与斗拱飞檐等同时生出微光,并浮起道道精细密集的灵力线条,整座别院迅速缩小。 少焉,巴掌大小的希夷别院飞到手中,一晃眼便收入指环。 “公子,我们才安定了一个月,又要开始流浪了吗?”凌悦儿有些遗憾与不舍。 “不是流浪,是下山游历,这是每一个蜀山弟子都必须经历的过程。”王阔的声音响起,众人转头望去。 凌悦儿一惊,缩在王鲤身后,低头歉然:“对不起,我不该乱说。” “哈哈,小猫莫惊,年轻人总喜欢调侃,老夫当年也是如此!鲤儿,爷爷知道你要下山,特来叮嘱一二。” 王鲤颔首:“有劳爷爷,孙儿敬听。” 王阔直言:“你这次下山虽是突然,可也合情合理。蜀山弟子多自幼入门,锻体而始,炼气有成,便该下山一次。往后每次境界突破之后,宗门都会安排。 一来,弟子门人可趁此寻亲访友,以解思念之苦,如无亲人,也当历行俗世,观遍红尘; 二来,一域之地,凡人众多,纵有王朝经略天下,可也不免有无法之修士、无德之妖魔,凡属此类,当由蜀山处置; 其三,蜀山气运与凡人气运勾连,国有不法,蜀山责之,国有不德,蜀山更之; 最后,蜀山有一万神位,其职其能,辅天助地,惠泽生灵,也需尽心管理。 以上诸事,虽是繁杂,却不可不察。 天下仙宗,皆有牧守众生之责,此事受天庭监察。 无论蜀山今日如何强盛,若要传承有序,道统发扬,便不可忽视凡人。况且,我等皆是人族,蜀山众多门人弟子,也都曾是凡人。” 王鲤边听边记。 架构很清晰,自上而下大抵是:天庭>仙宗>王朝>凡人。 王鲤提问:“爷爷,天下皆是如此?” “多是如此,不过也有例外。人间有九界,核心是九州界。据说,九州没有仙宗,却是人族最为繁盛之地,具体如何,爷爷也不清楚,将来若有机会,咱爷俩可以一起去看看。” “嗯!”王鲤点头,对九州界好奇起来,既以九州为名,那想必也与大禹的九鼎九州脱不开关系。 “作为蜀山弟子,也应当对蜀山域有所了解,这对你将来执行宗门任务也有好处。而且域内多有蜀山正式弟子轮流坐镇,相对安全,若有问题,也可及时唤到援手。” “我知道了。” “你也不能太过于失去警惕之心,正如方才所言,人也好,妖也罢,有好自然有坏,蜀山之内也是一样。” “嗯。” “那些符箓、法宝,该用则用,都是外物,性命为重。” “好的。” “青阳仙宗之事,爷爷帮你处理了,不会有人寻你的麻烦。” “谢谢爷爷。” “好了,就说这么多。明日我也带伱爹去天庭长长见识,三年难返,你千万要注意自身安全,莫要无故涉险。当然,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该出手时,也不要畏畏缩缩,否则就不是剑修,当不得蜀山弟子!” “孙儿明白!” 王阔看着他,神情甚是感慨。遥想十年前那个瘦瘦弱弱的孩子,今日竟成长至如此模样,他纵使再多艰险苦难也是值了。 嗯,其实,也不是很苦的样子…… 他揉着王鲤的头发,突然又笑了起来:“嘿嘿,乖孙,你可知道,这次你为何突然要下山?” 王鲤茫然摇头。 王阔俯身在他耳边小声说:“是你师父先找到我和你爹,听闻你入道不过三四個月,于是便起意让你下山经历红尘,免得当下道境稳固,未来却难渡心魔。随后,她去找宗主算了一卦,竟显示你此去为大凶之兆。” 王鲤顿时眼皮一跳。 爷爷您别说了,我现在就要下山!立刻!马上! 王阔拍着他的肩头叹道:“不是我们刻意编排他老人家,而是事实如此、人证俱在,盖有推算之时,莫不反向灵验! 也有人曾说,宗主推算结果向好的时候,是弟子们承受不了机缘,所以沦为祸患。 可当宗主推算向坏之时,却没人能说明为什么迎坏而上的结果反而是好,最次也是不好不坏,倒是如果你听信推算,选择按兵不动,则必然有坏。 所以,大家一致认为,弟子承受不了机缘的传言出自天剑山。 由此,你这次下山应当无事,说不定,还能收获意外之喜。” 大家都是修仙之人,见过太多难以想象之事,对于这种莫名其妙的神秘力量,宁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 王鲤想了想,反问道:“爷爷,若反其道而行之,那岂不是说我留在蜀山便有大凶,所以,这是不是意味着蜀山会发生什么事?” “乖孙,你修为尚浅,蜀山毕竟是仙宗,随便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意外,对你来说就是大凶。” 王阔这话说得十分委婉,简而言之就是:孙子你有多弱自己心里没数吗? “……爷爷言之有理。” “你师父来了,爷爷走了,你爹还在忙,就不来送你了,你多保重。” “没事,您和父亲,也要保重身体。” 王阔颔首,化光遁去。 下一刻,李含真踏空而来。 王鲤上前行礼,凌悦儿紧随其后。 “师父。” 李含真点了点头,“将你令牌取来。” 王鲤依言而行,随即便见李含真将一道灵光打入他的身份令牌。 “我为你领了一份宗门任务,稍后自行察看。下山之后,你须尽心完成,不可懈怠,更不可偷奸耍滑。” “弟子领命。” “方才那幅画卷出自宗主之手,又有为师亲手注入仙灵之气,可与你护身,若画卷有动,我也会有所察觉。” “多谢师尊!” 李含真瞳中映出王鲤躬身在前、乖巧候命的模样,眼神略显柔和,她稍作停顿,才又开口。 “蜀山仙宗,世外之地,一隅清静,最好修身;俗世万丈,红尘如鼎,深入其中,鼎可炼心。 剑意之道,上为剑心。剑心以剑意为根基。你已剑意凝实,超越许多弟子乃至长老,将来你的剑心也会超越他们。 可你不应就此满足,你还年轻,你的未来还能承载诸多期许,也存在诸多变化。 为师希望,此行你能体会到炼心之妙,如有所感,无需忧虑,自当砥砺奋进,孤勇而行。 将来,剑意圆满,炼心有成。你便可尝试去炼就一颗真正玲珑剔透、纤尘不染、照观三界、神通自生的无上剑心。” 王鲤蓦然一怔,因其真切的关照与过高的期盼而感温暖和诧异。 李含真眯眼浅笑,情绪多有内敛,却又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世间诸事,烦忧愁乱,并非只是凡人有此苦恼。你去看一看、试一试,若事不可为,我会接你回来。” 头上传来的触感分外不同,与王阔的大手相比,这只纤柔细手更加温柔,言语也是。 清风徐来,身前骤然飘过缕缕幽香。 王鲤忽觉心跳一重,才发现自以为的贤者时间还不够贤。 “师父放心,弟子定当竭尽所能,不负期望。” 第六十六章 巡察之任,安平府城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人在野外,刚下蜀山。 也不知是否错觉,离开蜀山之后,王鲤感觉整个人都好像轻松多了,好似莫名的压力退去,无形的劫难已散。 玄之又玄,妙不可言。 不论真是奇异的反向推算,还是个人的心理作用。 总而言之,师祖NB! 取出身份令牌,王鲤神识一扫,顿有所得。 【蜀山仙宗,翠微仙山,第三代弟子,王鲤。 任巡察之职,按一域诸府。 上观王朝,下体万民;督监各部,纠察万神。 大事宜奏,小事自行;执法在身,弟子应命。】 第三代弟子的身份,此前已有。 后面的职责,才是新增。 “是个不小的职位。”王鲤感觉与他认知中的“巡察使”或“御史”之流相似,不过自主权却要更高。 继续往下,才是李含真交给他的任务。 【神仙之道,重在香火;香火溯源,众生为根。监察三位香火修士,盘点优劣,查错补漏。】 【王朝之责,经略天下;天下一域,众生为本。监察三位王朝官员,盘点优劣,查错补漏。】 【仙宗之运,辅天助地;天地运行,众生为心。观察三位普通凡人,结识三位蜀山弟子。】 字句简短,但内含的信息量却是不小,对王鲤了解天地、修行和蜀山均有帮助。 而且,对待香火神道和王朝官员,与对普通凡人的要求截然不同。 凡人,只需观察;其他人,则是监察,还要点明优劣,查出错误,补足缺漏。 为求炼心,李含真布置如此任务,自是艰难。 而结识蜀山弟子,则正好应了李含真先前对他的嘱咐。 至于将“众生”与“凡人”相对等这一说法,显然有所偏差,可作为人族,王鲤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毕竟,就算蜀山愿意将妖族纳入其中,妖族也不会同意,甚至要反斥蜀山自作多情。 妖族,有人家自己的妖界。 好消息是,王鲤有三年时间。 坏消息是,王鲤并不乐意将三年时间全部用来完成这几個任务,他还有其他想要了解和探寻的事情。比方说,找一找那个三只眼。 这并非心有堕怠或偷奸耍滑,而是李含真的认知与王鲤的实际情况并不相符。 这具身体的确因种种缘故未经俗世,可王鲤还有上一辈子的经验。 红尘,是不分古代或现代的,历史的演变改换了人们的生活方式和思维习惯,但它并没有改换人心。 因此严格地说,王鲤早就经历过入世,而且入得还特别深,可谓身心皆溺、沉沦至死。 之所以没有拒绝下山的安排,他也有考量。 一来前世已逝,仅靠回忆恐难炼心;二来师父有命,弟子奉行,没有必要在这般小事上有所顶撞;三来,关于哪吒、杨戬的一应诸事,皆需寻找线索,蜀山之上怕是难为;最后,红尘虽相似,俗世却不同,他也想看一看修仙世界中凡人的生活。 王鲤随意来到一棵树下席地而坐,且先整理思路。 展开一张清晰的蜀山域地图,边看边想。 不知不觉,黄昏已过,夜幕降临。 当群星闪耀之时,王鲤抬起头来,眼神清亮,卷起地图,长出一口气。 随后,他寻了个宽阔地,扔下希夷别院,入内静修。 …… 翌日,小雪。 由坎坷崎岖的小路汇入平整宽阔的官道,跋涉不久,王鲤便看到一城。 其势三山合围,连日积雪覆岭,使之形似白虎之卧。 虎怀之中,嵌入一座巨城。 城边一条大河蜿蜒而过,河上百舸漂流,有扁舟孤帆,有渔艖楼船,或入湾停靠,或出港扬帆,喧嚣扰攘,热闹非凡。 仙宗高悬世外,王朝经世济民。 蜀王朝统领一域,以九九之数划分八十一府。眼前,便是安平府之府城。 蜀山域殊为广阔,却多有崇山峻岭,荒野地势险峻,不宜开拓,难以聚居,可谓地广人稀。 唯有府城之地,人口聚集,往来者众。如此更容易将王鲤的目标,即神、官、凡人、蜀山弟子等一并汇聚。 靠近安平城,不论是在蜀山时的清静,还是在荒野外的寂寥,都一并远去。 眼前人来人往,耳边沸反盈天。 红尘俗世,人间烟火,只一个瞬间,便已不讲道理地将他拽入其中。 人是群居动物,莫名地,王鲤竟感觉有些欢快。 他保持着这般情绪,心内却又谨守一方清静,好似李含真所说的“心意分离”。 王鲤步履轻盈,面含浅笑,肩头趴着小猫,身边跟着大狗,青霜剑看似背在身后,实际却独悬于空,双眸澄明,却又瞳中藏剑。 淡青衣衫,飞云绣鹤,碧玉发簪,锦带环腰。 较之以往,这身装扮虽然实则比那锦衣玉袍珍贵得多,可看起来却又低调一些。 入城后,他好奇地四下观望,不论是街边摊贩、店铺老板,还是游走行商、闲逛诸客,他都认真地观察他们的装扮举止、表情言谈。 不多时,王鲤便感觉,李含真的安排果然并非随口一言,反而内含深意。 就拿凡人来说,让他观察三个凡人,那么这三个凡人自然由王鲤自行选择,可在没有指定的前提下,做出选择的过程以及择定的原因等,也都是一种历练。 心有所想,步伐不停,纵使漫无目的,也会伴着人潮涌向繁盛之地。 片刻后,正当他在一条繁华的商街上遍观尽览、满怀新奇之时,一个倍显热情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欸!这位俊俏无双的小公子!” 要不是捕捉到关键词,王鲤还真不一定知道这是在叫他。 回首,便见一位笑容灿烂的青年正以真挚的目光看着他。 眼神扫过:粗麻短衫,碎布系发,脚蹬草鞋,踝节暴露。脸庞和手脚冻得发红,但说话时却没有一丝颤抖。 王鲤眼睛一眨:“你在叫我?” 对方笑容更盛,微微躬身:“当然,这街上还有比您更加俊俏的小公子吗?” 王鲤轻笑,便问:“有事吗?” 青年再度欠身:“公子容禀,小的贱名马识,安平城人,打小在这城中长大。若公子您需要一位向导,小的在此自荐,带路跑腿,寻人送信,琐碎之事都能帮您办妥;这城中美食盛景,街巷店铺,都已牢记在心;而大小人物,关系背景,小的也略知七八。一日下来,只需十文钱。” 说完,他也未着急抬头,只是静静弯着腰等待回应。 王鲤又看了看他的衣着,一眼便知其出身贫寒,但他的行为举止确是机灵,言语动作皆有恭敬,勇于自荐求取工作,想来,哪怕王鲤拒绝,他也会笑着祝王鲤一切顺利。 思忖少许,王鲤展颜一笑。 择人不如撞人。 就你了! 第六十七章 真君元帅皆在殿,云雨阁中骨嶙峋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我的名字是白虎观的道长取的,当时道长为我取名马识途。不过后来我又有了个弟弟,母亲不愿再劳烦道长,于是就把我的名字分了一半给他,我就叫马识,弟弟叫马途。王公子,白虎观到了。”马识指着前方的道观,面上笑容洋溢。 白虎观,坐落于安平城西南角的山岭上,观门大开,香客众多。 王鲤在马识的带领下进入其中,迎面便是护法镇山神将,赤面髯须,金甲红袍,三目怒视,脚踏风火轮,左执金印,右举金鞭,形象极其威武勇猛。 王灵官。 王鲤的本家。 王灵官的风火轮是独轮,与哪吒的双风火轮并不相同。 灵官殿后,是玉皇殿、三清殿,再有左右诸神众仙。 王鲤如同凡间香客,一一拜过,最终在道观左侧一座殿宇前停下步伐。 马识陪在身旁,见状便道:“公子,此处也可以入内敬观参拜。” 王鲤默然无声,只是摇头。 他看到,殿上金甲神将端坐,面貌威严,额有天眼,手执三尖两刃枪,身旁灵犬相伴。 还看到,身穿肚兜的俊童子,英气勃发,披绫握圈,手持长柄火尖枪,脚踏风火双轮。 这两座神像混杂在一大堆仙神之中,仅居侧余,毫不起眼,共享香火,位不足尊。 王鲤斜睨,只见大黑狗坐在地上无聊地挠脖子,对自己露点的形象浑不在意。 他看向马识:“这殿中诸多仙神并列,你可尽皆识得?” 马识闻言,看向殿中,蹙眉思索片刻,不禁挠头苦笑。 “公子,您还真难住我了,这处神殿素来少有香客,多是观中道长奉点香火,我还真不清楚这些大仙大神的尊号,只能认出一两个罢了。” 于是王鲤分别询问,马识果然一个都没认出来,而王鲤所指,自然也包括哪吒与杨戬。 马识懊恼不已:“公子,您算是点醒我了,看来还是我自己太过骄傲,以至于不识得仙神。回头我便与白虎观诸位道长讨教,势必要把他们的尊号全部牢记在心。” 王鲤笑着摇头:“倒也不必如此,此殿供奉的仙神太多,我等凡人,即便不识,也不为罪。” “居士此言有理。”一個苍老的声音传来。 两人转头看去,马识立刻开心地迎上去行礼:“马识拜见道长。” 王鲤则站在远处看着这位白发白须的灰袍道人。 四目相对,道人眼中尽显慈善,王鲤眼内古井无波。 马识在旁介绍:“王公子,这位便是我方才与您说的那位给我取名的道长,白虎观观主,扶柳道长。” 王鲤一眼便知这位扶柳道长并非普通凡人,而是有灵力在身的修士,感觉应是道基境。 扶柳道长显然也对他的修为有所感应,转手挥动拂尘,笑道:“大马儿,你今日的客人却是不凡。” 马识立刻面露惊色,诧异地看向王鲤。 扶柳道长上前,不着痕迹地看了眼王鲤肩头的小猫,接着便稽首:“贫道扶柳,见过王道友。” 王鲤回礼:“在下王鲤,见过扶柳道友。” 马识站在一旁,更显愕然。 扶柳道长直起身来,客气地说:“贫道这白虎观为蜀山辖下,可供道友借宿,道友可需安排?” 王鲤听到蜀山之名,适时露出一抹惊讶之色,接着便婉拒:“多谢道友盛情,不过在下只是游历至此,阅览红尘,不敢叨扰。” “也好。这安平府城如其名,安康平泰,民风淳朴,道友在此可安心歇脚,若需帮助,尽可来寻贫道。” “如此便先行谢过了。” “道友客气,贫道且去,道友请便。”扶柳道人眉目和善,转身时,目光又十分自然地从小猫身上掠过。 待其远去,马识才挪着步伐上前,苦笑拱手:“王公子,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您是神仙中人,还望恕罪!” “马兄,方才我已说过,你比我大,若要称小的,那也该是我。” “唉,这……” “马兄不必拘礼,入道之前,我也是凡人。” “王公子气量非凡!” 王鲤在观中扫了一圈,扭头道:“马兄,白虎观之行便到此为止,不如寻个酒楼?” “好嘞,我这就带您过去,再给您介绍一下安平城的美食……” 到了酒楼,吃过午饭,顺便定了房间,王鲤便与马识在城中闲逛。 不知不觉,黄昏已至。 城中铺上晚霞余晖,马识看了看天边渐渐消失的太阳,斟酌着说:“公子,城隍庙在城外,供奉的是阴官。据说白日享受香火,晚间便是城隍大人办公之时。如今天色已晚,为免打扰阴神,不如我们明日再去?” 王鲤点头应许:“可以。这安平城果然不小,城中美景美食众多,吃喝玩乐不少,一天工夫还真逛不完。” 马识松了口气,也跟着笑起来:“您说的没错,咱们今日至多走过三分之一,您要是按这个进度,那就至少还需要两日,若再算上城外几处,怕是还要多加一两日。” “那就当作五天……不,六天,宽松一些。”说着,王鲤转头将一块银白之物交到马识手中。 马识低头一看,顿时惊道:“公子,我这找不开呀!” 王鲤笑说:“莫要装傻,没让你找。” “公子,这……太多了,无功不受……” “你已知我并非普通凡人,银钱之物于我而言并不重要,可我看你确实是缺钱的。伱若心存感激,那接下来便好好为我充当向导。” 马识连连躬身相拜,口中感激之言一时无尽。 随即,他坚持要将王鲤送回酒楼。 行至途中,王鲤忽地嗅到一股浓郁的香粉气息,鼻翼翕动,步伐加快,很快便站在桥上注视着某一条街道。 只见:街道两侧灯笼高挂,琴箫乐鸣袅袅而起,语笑皆妩媚,满楼红袖招。 马识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顿时眼色变动,不由出声:“公子,此乃风月场所,销金蚀骨,非是善地。咱们还是赶紧回酒楼吧!”说话间,他还挪着步子站到王鲤身前,隔绝了他的视线。 “汪!” 忽地,整日一声未吭的旺财突然叫了出来。 王鲤愕然望去。 只见,狗子的眼神并非鄙视或想要制止他,反而另有深意。 马识却道:“公子,您看您的狗也累了。”他是凡人,不知道修行中人的心性道境,只是不想看着王鲤堕入其中。 王鲤却只盯着旺财:“什么意思?” 狗子龇着牙又叫了一声。 王鲤懂了,于是再看那条风月街道,眼内剑光一闪,同时【清静】加身。 遥遥一望。 霎时,他的眼睛猛地一下眯了起来,瞳中剑芒几欲迸发。 马识倏然一瞥,吓得心头一跳。 少顷,王鲤笑道:“马兄,一起?” “啊?这……不,公子,我觉得您也该回去了……” 王鲤摇头:“我是修行之人,不会堕落此间。马兄既然不想去,那就自便吧。” “公子……” “放心吧,回去酒楼也是无聊,既然无事,不妨去听个曲儿。马兄,告辞了!”说罢,王鲤不再管他,迈开步伐,目标明确。 马识愣了一会,突然追了上来,快声说道:“公子,去云雨阁,那里不坑人。”说完他一刻不停地扭头跑了。 王鲤的视野中,本该清澈的夜空,此时却被浓重的阴气侵占,其势宛若汪洋倒悬,与街上最高的那座红楼相连接。 来到楼前,仰头一看:云雨阁。 耳畔充斥着女子的娇笑与揽客声,衣袂裙翩翻飞,浑然不顾露白,或者皆是为了露白。 街上行人至此,每每驻足,目光留恋,有人径直入内,有人犹豫不决中被女子呼唤两声便迈开脚步,未见有人目不斜视。 胭脂香粉,白臂纤腰,裙衩高开,勾人魂魄。 当然,同样的场景,在不同人眼中是不一样的。 天空上形似旋涡又如鬼眼的阴气团缓缓旋转,将云雨阁全然笼罩其中,不使半分阴气向外泄露。这不是简单的阴气聚集后形成的异象,而是一座藏形匿迹的大阵。 王鲤想起李含真的话:“瞳中藏剑之类的瞳术,最适合辅助破阵和布阵。” 但王鲤若只凭瞳中藏剑,也是什么异常都看不出来。非要将清静道境与之相合,才能洞明指真,勘破虚妄,而这还是得益于旺财的提醒。 于是,热闹喧嚣的场景骤然变更,只剩阴气森然透寒,晦暗色调充斥视野。 那些搔首弄姿、巧笑嫣然的女子,实则个个顶着骷髅脑袋,扭腰摆胯时,衣袂裙翩飘起,露出骨架,倒是愈发洁白纤细。 而那些男人,一手搂着人家的肋骨,一手摸着人家的盆骨,脸庞贴着人家的头骨,目光沉浸,色授魂与。 第六十八章 镇守弟子,元神颤栗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吱呀~ 老旧的木门推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响动。 一阵风雪灌入,顿时听得内里阵阵咳嗽。 “咳咳!是大儿吗?”虚弱的声音传来。 马识连忙关上房门,插上木栓,同时应声:“娘,是我!” 接着,又听屋内传来响动,马识赶紧冲了进去。 昏暗的小屋里没有任何光源,马识却轻车熟路地搀住了母亲的臂膀。他轻轻拍着这段干枯的手臂,温声细语地说:“娘,您坐着吧,我自己来。” 转身,摸索着忙活一会儿,一粒如豆点般大小的微弱荧光亮起,承载它的是一盏焦黑的油灯。 荧光晃动,照亮了马识冻红的脸颊。狭窄的里屋,只有一张床和一方小桌。 一个满头发丝枯白,面上皱纹密布,双眼浑浊的老妇人坐在床上,她单薄的衣服布满了补丁,床上破烂的粗布勉强盖住下方的干草。 马识回头,咧嘴笑道:“娘,儿子今天接到了一位大客。”说着,他伸手入怀,取出一个贴身存放的油纸包。 打开后,缕缕热气扬起,烧鸡的香味转瞬弥漫了整座屋子。 床上的老娘眼皮一抖。 马识立刻说道:“娘,您放心,儿没有偷鸡摸狗,这是贵人赏赐,而且另有钱财!”他又将剩余的银钱掏出来塞进老娘手中。 那干裂如树皮一样的双手摩挲着银钱,不多时便惊呼:“儿啊!怎的有那么多?!” “娘,儿子都说了,那是个大客,而且是個贵人!”说着,马识又撕下一条热腾腾的鸡肉喂到老娘嘴边,“娘,吃吧!” 老妇人却扭头避开,“娘今日已经吃过了,你快吃吧,留点儿给你弟弟。” “娘,就算您吃过了,还能再吃点儿,这有一整只呢,不信您摸摸看!”马识说罢,果然把整只烧鸡放到老娘手里。沉甸甸、热腾腾和油腻腻的感觉如此真实,她这才舍得张口含住马识喂来的鸡肉。 只是,她虽然动嘴咀嚼,但却半晌不肯吞咽,还催促着马识多吃一些。 “娘,您放心,明天我便去找人来修缮咱家的房子,再扯些布来做衣服,待会儿我嘱咐弟弟让他明日去买些粮食。这个冬天,不会难熬了。” 老妇人却说:“房子是该修一修,可衣服不急,收点碎布头,娘能把它缝起来。” “娘,您都快看不清了……” “看不清又怎么了?手还在,就不妨事儿。钱不要着急用,多留一些,给你和你弟弟娶媳妇儿,你年纪也大了,等冬天一过,娘就寻人给你说亲去,那时候才真的花钱呢,将来,更不能苦了孩子!” 马识苦笑着应下,抬头把鸡肉喂给母亲:“娘,吃吧,还多着呢!” 母子闲谈着,很快屋外又传来响动。 马识将烧鸡放到母亲手里,起身道:“弟弟回来了,我去看他。” 开门,一个身影沉默着走了进来。 马识关怀道:“今天怎么样?” 他的弟弟马途点了点头,然后默不作声地开始生火。 马途将一根烧过后仍然粗壮的木头重新点燃,马识将里屋的油灯吹灭,屋内亮度更大,而这本就漏风的小屋,根本不用担心烟气呛人。 一家人围坐在火塘边,火光映照下,可见马途的长相与马识极为相似,不过他脸上没什么笑容,显得有些冷峻。 “来,吃鸡。哥今天赚到大钱了,伱明天……”马识快速交代一番,老妇人在旁边露出轻松的微笑。 马途稍显惊讶后,逐一应下。 一只鸡,一家人吃了许久,却还剩下大半。 随后,两兄弟热了一碗汤药,共同侍奉在老娘身边,你一勺、我一勺,不厌其烦地给老人家喂药。 …… 云雨阁。 王鲤坐在陈设精美、装饰奢华的房间里,一手捏着青瓷杯,一手撸猫,倚窗斜靠,冷眼旁观。 台上佳人献舞,一颦一笑魅惑众生。 台下众客捧场,一杯一盏豪掷千金。 他的心神全然不在此处,所思所想不露于外。 青楼的存在本身并无问题,问题在于,青楼内的全是白骨精。 凡人看到的是金碧辉煌的阁楼装饰,艳红明亮的灯笼光芒。 而王鲤眼中,聚集阴气呈现出浅灰至深黑色,加之白骨穿行,言笑间,骷髅中阴气腾腾,眼眶内幽光闪闪。整座云雨阁在他看来便是黑白之色,到处阴森,唯有凡人带着鲜活色彩,却又盲目留恋,怀抱白骨尚能开怀大笑,色心大起。 如此,更显妖异鬼魅。 每一个凡人体内的阳气被阴气压制得蜷缩起来,而后被阴气侵蚀,阳气逐渐削弱,他们的元气则时刻都在被大阵抽离,丝丝缕缕地升上天空,汇聚注入到那巨大的阴气旋涡当中。 虽然他们并没有直接死亡,可身虚体弱绝难避免,长此以往,暴毙指日可待。 王鲤并不焦急,因为能到此处寻欢作乐、豪掷千金的也确实没几个可称好人。 只是好坏与否皆是人,生死如何,也不该由这堆白骨任性妄为。 同时,王鲤也不禁想到,云雨阁如此多的骷髅娘,以及她们布下的阵法,真的就能瞒过了此地的蜀山弟子、香火神修、天庭正神以及地府阴神么? 他只是在蜀山域地图上随意点选一个距离自己最近的府城,第一日便看到如此景象,那么其他的府城又会是何等境况? 难道仙宗对蜀山域凡人世界的管控监察真就薄弱至此,还是他机缘巧合地遇上了一个特例? 王鲤此时还有个遗憾,下山前,他忘了询问一下关于灵虚祖师的推算谶言。 安平府城坐镇的蜀山弟子并不是那个扶柳道长。 那位垂垂老矣却困于道基境的观主,根本没有资格以蜀山弟子自称,他的白虎观却不知为何挂靠蜀山。而他两次故作偶然看向小猫妖的眼神没有瞒过王鲤,至少在王鲤眼里,扶柳道长可能并不是一个那么光明磊落的人。 巡察使的职位,让王鲤能够通过自己的身份令牌,感应到周边的蜀山弟子及其身份。 真正坐镇安平府城的蜀山弟子,此刻正在楼下。 大堂里,长发披散,倚红偎翠,烈酒入喉,高声喧闹,放浪形骸。 王鲤并不在意蜀山弟子履足风尘,因为蜀山本也不禁婚嫁。 可作为一府镇守弟子,看不穿阵法便罢,拥着两具骷髅竟然还能如此高兴,简直……丢人现眼! 【蜀山第九代弟子,舒峣,元神境,镇守安平府城。】 在凡人世界,元神境已经是大高手了。 舒峣表面看起来二十三四岁,容貌俊朗,他表现得越是潇洒不羁,越是显得风流倜傥。台上白骨舞姿动人,看到精彩之处,他便搂着两只骷髅在人家头骨上亲一大口。 自然,楼上王鲤的眉头也皱得越来越紧。不多时,他低头看向旺财。 “如果他敢对我动手,你就杀了他;如果他有杀意,你就先废了他;如果他想跑,就断了他的手脚;他若要自尽,就等他死后禁锢他的魂魄元神。” 狗子白了他一眼。 “你不出手,我用再好的法宝和符箓也不一定能事尽全功,毕竟修为相差很大,不必横生枝节,更别浪费时间。” “喵~” 王鲤抓了抓猫头:“你也不行,乖乖地做一只可爱的小猫咪。” 吩咐完毕,王鲤心念一动,巡察之令立时将两道蜀山弟子身份令牌勾连。 瞬时,王鲤便见大堂中的舒峣猛地站起身来。 舒峣的元神接收到了身份令牌传递过来的信息,茫然醺醉的眼神立时恢复清明,什么潇洒不羁、风流倜傥,什么眠花宿柳、倚红偎翠,倏然间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上观王朝,下体万民;督监各部,纠察万神。 大事宜奏,小事自行;执法在身,弟子应命。】 一字一句,皆如利剑。 斩杀放浪,刺破心神。 很快,他看到了楼上的王鲤。 虽然那是一张尚显稚嫩的脸庞,虽然对方只有炼气境的修为。 可那沉静的表情、冷冽的目光,以及瞳孔中一闪即逝的剑芒,都让舒峣在顷刻间冷汗潺潺、元神颤栗。 第六十九章 白骨重生,骷髅骑士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蜀山弟子舒峣,参见巡察使!” 舒峣得了应允,进入房间,关上房门,快步来到王鲤面前,扑通跪倒,当即拜伏。 趴在地上后,他一动不动。 王鲤没有回头,他只是望着外面热闹的景象,体会着红尘的喧嚣。 他没有必要给舒峣任何面子,因为对方的所作所为已经先把他自己的面子抛得一干二净,甚至还顺带着侮辱与践踏了蜀山的面子! 要说王鲤对蜀山有多少羁绊,对这个名词有多少眷顾,此刻倒也谈不上多么的深切热忱。 但是,他对蜀山之人如李含真、李灵虚却怀着毋庸置疑的感激,因为他们不仅让王鲤的亲人有所成就、有地栖身,更是直接成为他最大的背景,给予他求道之法、立道之基。 王鲤不可不以蜀山弟子自居,如此便不可不维护蜀山的颜面与尊严。 舒峣的汗水滴在地板上,溅开朵朵水花,汗水流入眼睛,他却不敢眨眼,连呼吸都仿佛骤然停滞。 这一刻,云雨阁无处不在的娇媚与勾魂气息都离他而去,他真切地体会到了浓郁阴气所带来的寒意。 “起来。” 清冷的话语,在舒峣听来却如此悦耳。 “谢巡察使!” 舒峣起身,垂手而立,全程不敢抬眼相望。 王鲤轻轻捋着小猫的毛发,看着舒峣,缓声开口。 “你可以选择自己说,也可以等我问,甚至还能编织谎言以作欺瞒。但是,我希望你能先想清楚其中的差别。” 舒峣不曾犹豫半分,当即便又跪伏:“弟子愿如实交代,绝不敢有半分欺瞒!” 一个元神境剑修,竟能如此作态。一时间,王鲤居然不知是该感慨自己此时的职权之重,还是对方无视面皮、谨小慎微。 不论如何,他只有一字回应。 “讲!” 楼下乐声不断,台上舞姬妖娆。 舒峣将自己所知晓的一切娓娓道来。 王鲤偏过头看着下面热闹的景象,眸光平静无波,好像根本没有注意舒峣在说什么。小猫趴在他怀里惬意地眯着眼,旺财躺在他脚边无聊地睡了起来。 而这个时候,云雨阁后方,另一场交谈也正在展开。 “阁主,蜀山镇守弟子舒峣进去那個房间了,可以确定那个人也是蜀山弟子。”说话的是一个衣着清凉的女子,她跪在地面微微俯身,不自觉地便露出令人咋舌的幽暗深渊。 在她面前,一方红木案后,坐着一个红衣披纱的女子。 长发高高挽起,鬓边垂下几缕发丝,迎风飘动时划过光滑的面颊,叫人看得莫名心痒。修长的鹅颈曲线柔滑,薄纱掩不住雪白的双肩和宛若蝶翼的锁骨。 她的眉心描画着一朵三瓣红花儿,衬得肌肤愈发莹白娇嫩。 朱唇微启,声线柔美。 “炼气境而已,应该是蜀山新入门的弟子下山归乡。安平府有多少这样的孩子?” “阁主,属下已经命人去查了。不过,属下感觉似乎有异,若是下山归乡的弟子,那么舒峣作为元神境的蜀山镇守弟子,应该是他去参见舒峣,何故会是舒峣上楼去见他呢?” 红衣女子闻言俏然一笑:“蓉蓉,你抓住了重点。” 她的眼瞳灵动一转,看向铜镜中的自己,纤纤玉手柔弱无骨地捏起一只金丝镶嵌的小罐。 打开后,内里是朱赤鲜艳的胭脂。 “他定然不是普通的弟子,不然又岂能有一只道基境的猫妖做宠物,想来要么拜到了名师,要么另有其他背景,而不论如何,那都是舒峣惹不起甚至要巴结攀附的存在。”女子蓦地一笑,嫣然如花,继而眼眉微动,哀怨又生:“这般十四五的少年郎,蜀山弟子,未来可期,真个叫人羡慕得紧呢!” 跪在地上唤作蓉蓉的女子闻言,皱眉稍加思索,便道:“阁主,不如属下亲自去一探虚实?” “不必。” 红衣女子将胭脂点在唇上,转手捏起口纸,对着铜镜,温婉地抿着嘴唇。 不多时,堂中明光照耀下,鲜艳的唇妆令她看起来愈发妖冶动人。 柔荑从胸口曼妙起伏的线条上划过,红衣顿时转为雪白的素衣,一时间,她的气质再转,清冷柔弱,楚楚怯怯。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黛眉微微上挑,苍白的面色下,神情目光皆委屈而又可怜。 “明日,我亲自去。” ……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这里的主人是一个曾经可怜而后又很幸运的女子,她由白骨化生,聚集了一群同样苦命的女人,在云雨阁安身立命,顺便将每年赚到的银钱都捐给朝廷补贴民用,是安平府的大善人……哦不,大善骨?” 依照舒峣所言,这是一个前面悲惨凄苦、中间半苦半甜、最后十分励志的故事。 舒峣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地说:“巡察使,弟子绝无虚言。杜姑娘的来历,白虎山神、安平土地以及府城隍诸位皆知,而云雨阁也从未害人性命。” 王鲤眉眼低垂,看着手中的瓷杯不再言语。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舒峣居然会给出这样一个答案。 关于云雨阁阁主的故事,王鲤感觉自己不需要思索,一拍脑袋就能想到几十个,你这不是跟我讲聊斋么? 思虑中,他问道:“安平土地是蜀山的神位?” “是。” “那么,白虎山神是天庭正神,府城隍是地府阴官?” “是。” “好。那么现在的情况就是,天庭正神、地府阴官、蜀山弟子与神修,居然都同意云雨阁这样的精怪势力在凡人大城中存在,是吗?” “是。”舒峣仍是没有犹豫便给予回应。 王鲤顿时朝他看去:“抬头。” 舒峣依言而行,表情神态余悸未消。 “那你告诉我,伱刚才害怕什么?” 舒峣连忙道:“弟子放浪形骸,有失体统,损害蜀山颜面,自知有罪。” “你看得出她们是什么东西?” “弟子看得出来。” “那你还下得去嘴?” “这……弟子敛入元神之力,便无所觉。” 王鲤面色冷淡,话锋陡转:“关于云雨阁,你还有什么要说?” 舒峣微微停顿,斟酌一番,又道:“巡察使,弟子知晓,云雨阁中女子皆是白骨成精,但她们与杜姑娘一样,都曾是苦命之人。 云雨阁中豪客众多,但她们只取微薄的元气赖以为存,并未强行榨取凡人精元以作修行。这也是当初白虎山神与府城隍同意留下她们的前提。 而无论如何不得伤害凡人性命,不可损其寿命,不可乱其家室,便是弟子与她们定下的规矩,但凡有所违背,必定上禀仙宗,以雷霆之势将她们彻底诛灭! 弟子坐镇安平府城已有十余年,时刻关注此事,未曾发现异常,而云雨阁之捐赠,也令昔日穷困潦倒的整个安平府逐渐好转,活人无数。 此事,还望巡察使明断!” 王鲤微微张口,对于舒峣的讲述与解释,他几乎不需要思索便能点出大堆问题。可当他看到舒峣那张带有坚毅甚至正气之色的面孔时,忽然又不想在此点破了。 压下情绪,他云淡风轻地问:“还有么?” 舒峣断然道:“弟子所知,已然言尽。” “呵。” 不带情绪的轻笑声后,王鲤再度沉默。 舒峣不敢盯着他多看,于是缓缓低头。 少顷,王鲤又问:“安平府有多少蜀山弟子?” “连同弟子在内,共有七位,他们都在府城之外。” “你认识白虎观主吗?” “他是弟子的徒弟。” 王鲤眼帘微抬:“召集他们,还有安平土地,明天亥时在此等候。” “弟子领命。” “出去。” “是!”舒峣缓了口气,起身告辞,退出门后,他立刻直起腰身,脸上也挂起温和的笑容,叫人丝毫看不出他方才的恭敬与谦卑。 随后,他没有继续在云雨阁中留恋,下楼后推拒了方才陪着她的两个骷髅娘,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无论此时王鲤是否还在注意他,他这般行径倒也确实又站稳了自己的立场,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只是王鲤内心没有丝毫波动,甚至有些想笑。 他见过太多的形式主义,从来都只觉得恶心。 抱起小猫,贴着柔软的猫耳交代一番后,王鲤便起身离开。 出门时,云雨阁迎客的姑娘依旧热情相送,只是一举一动、如丝媚眼皆有留客之意。 王鲤发自内心地没有半点杂念。 咱是要做剑仙的男人,不可能转职骷髅骑士。 第七十章 卧虎之地,符箓星图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次日,阳光明媚,积雪渐渐消融,天气愈发寒冷。 王鲤刚出酒楼,便看到早已在外等候的马识。 “这么早?” “公子您也起得很早,诶,您的小猫呢?” “还在睡觉呢,今天不带她。” 马识笑了笑,看着旺财说:“您这条大狗倒是精力旺盛。” “它就喜欢闹腾。”王鲤拍拍狗脑袋,然后看到了马识脚下满是泥泞的草鞋和冻得发青的脚趾,便道:“你要不先去买双鞋子?” “嗐,用不着,都习惯了,冻不坏。” “会不会冻坏另说,你这般模样跟着我,别人怕是要认为我可以虐待于你。不必多言,先去置换一身衣物。”顿了顿,他又补充:“我出钱。” 马识连忙摇头惊呼:“怎敢教公子为我出钱?您昨日给的赏钱还在,我付得起。” “昨日归昨日,今日不赏钱,就赏衣服。”说着,王鲤已是当先一步迈出。 马识推拒不得,只能一路道谢,眼中尽是感激。 片刻后,马识周身上下全部焕然一新,头上戴起皮帽,身上厚厚棉衣,脚下鹿皮靴,光是看着就让人感觉十分暖和。 走在街上,他苦笑不已。 “公子,您穿得比我还单薄,这叫别人看来成何体统啊?” “你知道我不是普通人,我不畏寒,不惧冷。况且你是向导,不是下仆,何来体统之说?” “公子,我做您的向导,这几日便是您的下仆。您放心,我在城主府做过下仆,很有经验!” 安平府城的城主,同时也是整个安平府的最高职位。蜀王朝八十一府,一府城主便是封疆大吏。 王鲤讶然问道:“哦?那你为何不在城主府好好待着,却要出来做向导?城主府的待遇应该不错才是。” 马识笑说:“说出来不怕您笑话,城主府的差事当然是好差事,不过一个萝卜一个坑,盯着的人多着呢。我不是还有個弟弟吗?他身体比我弱,打小又不善言辞,在外面不好做工,还没门路去学手艺。而我呢,也算在外闯荡了几年,就算退了出来,也可以自求谋生,所以我就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他干了。” 王鲤微微颔首:“兄弟情深。” 马识嘿嘿一笑,挠头道:“我们兄弟俩的确关系很好,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吵过嘴、打过架……哎哟,聊得入神差点儿忘了给您介绍了,王公子请看前边,那就是安平城内最大的……” 一如昨日,马识带着王鲤在城中行走,所过之处,哪怕是一个石墩子,他也能讲出相关的小故事来,的确不负其名,没白拿钱。 而有所不同的却是王鲤,他每隔一段路,每到一个马识大谈特谈的经典,都会特意稍作歇息,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好奇心似乎比昨天更重。与其同时,他的指环内,那一大堆符箓也在缓缓减少,因其种类繁多,所以一放便是数张,确保功能齐全。 正午时分,两人出城,来到城隍庙。 城隍,顾名思义,乃是守护城池之神,其权责与城主相对应。 城主是负责管理活人事务的阳官,城隍则专责范围之内的大小阴间诸事,是隶属于地府统辖的阴官。 阳官与阴官相互配合,彼此信赖。 谓之曰:吏竭其力,神祐以灵,各供其职,无愧斯民。 其次,城隍虽然属于地府阴神,但一般而言,城隍由当地民众自行择定,人选一般都是英勇忠烈、正直聪明之士,而地府便是负责将其册封归位。 此类城隍,身份是阴神,位格是五仙之中的鬼仙。但这种一步登天得来的位格无法直接化为相应的实力,所以有的鬼仙弱不禁风好似凡人,有的却不负“仙”名,可以轻易将归道境修行者捏死。 城隍庙,在形似俯卧白虎的虎头山下。占地面积甚广,四周遍围绿松,青瓦红墙,庄重肃穆。 过大门与仪门,城隍殿中为公堂陈设,仪仗森严。威武城隍高坐,左右文武判官,日游夜巡,枷锁将军,八位皂隶。 城隍殿左右,还有各司大神,如阴阳、速报、纠察等。 王鲤上前,给此地府城隍点了一炷香,算是打个招呼。 他盯着城隍的眼睛看了许久,然而对方并未予以回应。 严格地说,山神与土地也当归属城隍辖制,以此构成一个由天庭地府共同主管人间善恶奖惩的闭环。 不过从之前舒峣的讲述来看,由天庭册封的白虎山神显然拥有很高的自主权限,并非安平府城隍的附庸。 围着城隍庙逛了一圈儿,王鲤悄悄埋下不少符箓。 离开城隍庙,两人径直上山,不多时便来到山神庙。 山神庙位于卧虎山虎背位置,雪融之后,四季常绿的林荫重现。 行至庙门口时,王鲤福至心灵,忽地脚步一顿。 回首,眺望山下安平城,他很快便相继锁定了白虎观和云雨阁。 城隍庙在虎头,山神庙在虎背,白虎观在虎尾。 云雨阁的位置更有意思,靠近虎的胸口,似乎正对心脏。 从风水角度,安平城位居卧虎地,当时形胜气长,福泽绵延。可换个角度,未尝不是全然处于卧虎的威胁之中。 马识不明就里,只当他在欣赏风景,便道:“公子若想俯瞰全城,稍后咱们可以去卧虎山的最高处,从那里往下看,莫说安平府城,便是城外的江河、远方的山脉也能一并纳入眼中。” 王鲤笑了笑,步入山神庙。 庙中所供,乃是一头身躯挺立、威风凛凛的白虎。 照例点香打招呼,静待片刻,依然没有得到回应。 王鲤不以为意,转身便走。 没去登高望远,而是直接回城。 “公子,城隍庙与山神庙都拜过了,咱们也去一趟土地庙吧?”马识提议。 “不去。”王鲤很冷淡。 安平城的土地神是属于蜀山的神位,在位之神也是由蜀山安排,王鲤给他点香,真怕吓着他。 酒楼门口,马识认真且热情地道:“公子,今日尚早,如果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的,您尽管吩咐。” “无事,伱回去吧。” “那公子您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再来。” 王鲤点了点头,挥手分别。 回到楼上,房间里并没有小猫。 吩咐伙计打来热水,坐在热气腾腾的浴桶中,王鲤伸手双手。 指环中一件法宝入手,其形正圆,质如青石,正面刻画着极为复杂的符图箓文。 这件法宝仅是中品,作用也很简单,就是辅助修士在同一时间里控制更多的符箓。 王阔不是只送了他一堆符箓了事,连使用都考虑得十分周全。 御使符箓虽然远不及御剑术这般精巧困难,但也需消耗神识灵力,甚至还得分心多用,而这件法宝,便能帮助使用者降低消耗并完全承受分神控制的负担。 灵气注入,圆盘法宝中立刻便升起点点星光,色泽各异,宛如夜间纷飞的萤火群。 星光中延伸一条条灵力线段,彼此勾连,很快便组成了一片绮丽鲜明、色彩绚烂的立体星空。 细节虽然不多,但光芒分明,节点清晰。 伸手点向其中一粒金色光点。 顿时,金光闪耀,空间荡起如水涟漪,一面异常清晰的圆镜在面前放大。 镜中视角自天空向下俯瞰,方向距离可依心念而动,指向之景正是他此刻所在的酒楼,连同周边街道上来往人群的交谈也清晰可闻。 此乃,上品玄光符。 眼前璀璨的“星图”中,每一个光点都代表着一张符箓,而每一种颜色,便代表不同的符箓类别。 第七十一章 人生如戏,再赴云雨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马识快步走在街上,身后背着一个滚圆的包裹。 偏僻的城外尽是萧索,远处一座孤零零的矮小土屋夹在两面石凹中间。 靠近些,他便看到一位老妇人坐在家门口,两眼虽是微闭,可手上却动作麻利地穿针引线。 他连忙跑了起来,鹿皮鞋在泥泞的土路上带起一片泥点。 推开简陋的篱笆门,马识望着她身上与雪地截然不符的破旧薄衫,心疼地道:“娘,您怎么又跑出来了?” 听到声音,老妇人看了过来,脸上深厚的皱纹堆出一个朴实的笑容。 “太阳出来了,又没什么冷风,我出来晒晒,顺便把衣服缝一缝。” 马识快步进入,打开包裹,翻出一件制作简陋但非常厚实的兽皮衣,捏上去还有点儿坚硬。 转头来到老娘身后:“娘,停停手,儿子给您穿件衣裳。” 老娘一呆,马识已经帮她把一只袖子套上了。 感受到温暖,老妇人一惊:“儿啊,你莫不是乱花钱了?” 马识一边给她穿衣,一边道:“没有,娘,我今天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买点厚衣服,冬季才刚到,要不然晚上太难熬了,而且这厚实的兽皮衣服,咱们往后每年秋冬都能穿,一年四季晚上还能靠它御寒,不算浪费。” 话虽如此,可老娘却心疼不已。 “哎哟!你给我买这个干什么?你快住手,我不穿,我一個老瞎子,待在家里又不需要出门,这件留给你和弟弟换着穿!” “不用,我给他也买了。” “你……” “娘,别心疼了,我刚刚找了人,明儿他们就来修房子。过后还能剩下余钱,我准备做点儿小营生,光靠做向导还是不行,指不定什么时候才有客人。再说,弟弟在城主府里也快一年了,过后的工钱就会大涨。咱们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不会比现在更差!” 老娘默不作声,却眼中含泪。 给她穿好衣服,马识绽放笑容:“娘,暖和吗?” 老妇人连连点头:“暖,暖得很!” 黄昏时分,马途回来了,一肩背着粮食,另一边斜挎着装满碎布的包袱。 马识讶异地唤道:“小马?” 马途微微垂头,长发遮面,语气低沉:“城主有事要忙,管家让我们各自回家。” 马识松了口气,他还以为弟弟自己跑回来或者被辞了。 “回家好,把东西放下歇会儿,马上吃饭了。” 马途默不作声地进门。 吃饭时,马途偶然抬头之际,被马识看到了脸色,马识本想询问,却顾忌到身边的老娘,于是暂时闭口。 饭后,他拉着马途出门。 “小马,你的脸怎么那么白?生病了?”马识一边关心地询问,一边伸手贴上弟弟的额头。 马途没来得及让开,身子不由一僵,接着摇头道:“我没事。” “确实不烫,反而有点儿凉,冻得不行吧?走,进去把兽皮衣穿上,今晚咱们兄弟俩也有厚被子了,一定能睡个温暖的安稳觉。” 马途嗯了一声,眉头微皱。 …… 浴桶中热气弥漫,房间里温暖如春。 王鲤微微后靠,注视着身前一张巨大且清晰的“屏幕”。 屏中是一间房屋,屋里坐着舒峣。 这位元神境的蜀山剑修此刻双眉紧锁、眼神凌厉,毫不客气地训斥着跪在面前的老人。 须发皆白的扶柳道人此刻以头抢地,战战兢兢,浑然不见此前道骨仙风、飘逸出尘的模样。 “我有没有跟伱说过,任何时候,但凡有修士进入安平城,都要立刻跟我汇报?” 扶柳道人抬起头重重往下一磕:“师父,弟子知错!” “知错?你现在跟我讲你知错有什么用!所有城门入口都有布置,就连着你的白虎观,监督是否有修士进城这点小事你都办不好!我看你那白虎观里养的尽是一群废物!” “师父恕罪,弟子回去便严查……” 舒峣闻言,忍不住一脚踹在扶柳道人肩头,立时将其踢得连连翻滚,手臂也顿时断裂,只松垮垮地下垂。 舒峣指着他厉声骂道:“你也是废物!这件事我交代给你,你又交代给别人以后是不是就忘了?” 扶柳道人连忙重新跪好:“都是弟子的错,还请师父息怒。” “我要不是息了大半天的怒气,你的脑袋早就掉在白虎观里了!我告诉你,要不是那小子……”舒峣忽地一顿,面色一阵剧烈变幻后,重重一哼:“要是出了事,我保证你想死都难!” 扶柳道人不断叩头,砰砰响动中,地面很快便染上鲜血。 好一会儿,舒峣坐了下去,没好气地说:“行了!年纪轻轻,别磕死了!” 扶柳道人这才停下,抬头之际,满面鲜红,白发贴面,狼狈不堪。 舒峣见状又是一阵蹙眉。 “你回去以后,把白虎观的人全部撒出去,我不管别人怎么说,反正一定要确保不能出现任何问题,否则要找他们麻烦的就不是我,而是蜀山!” 扶柳道人苍老的身躯猛然一颤,当即应道:“弟子遵命!” “滚!” “是!”扶柳道人起身快步离去。 舒峣静坐不动,神态极为严肃。 酒楼内。 王鲤并未惊讶于舒峣的表现和言语,相反,现在看到的东西才更符合他一开始对舒峣的心理认知。 不管怎么说,舒峣也是第四境的剑修,既修出元神,又有剑意在身,他的修为超越王鲤两个境界,在人间王朝更是近乎无敌;他是正儿八经的蜀山弟子,元神境可以视为蜀山的中坚力量;他在外作为一府镇守,论地位与白虎山神、安平土地、地府城隍相等。 实力,背景,身份,样样不缺。 只在面对王鲤的时候,身份和背景遭到了一定程度的碾压。 可还是要提那句话:实力才是最重要的根本。 所以,当舒峣接到他的传令后,出于身份、背景、职权压迫和自身行为而产生惧怕及一瞬间的颤栗或许不假,可他上楼之后面对王鲤的种种表现,就必然掺杂了演戏的成分。 如果王鲤只是这个世界一个十四岁多的孩子,那他也许真就信了。 所谓人生如戏。不仅要自己会演,更要能分辨出别人是不是在演。 王鲤注视着屏幕中陷入沉默的舒峣。 他此前就认定舒峣有事,毕竟他说了一大堆东西,却没有说出关于云雨阁大阵抽取元气汇入天上阴气旋涡的事情,他也许是觉得王鲤不可能发现这个问题。除非舒峣也没看穿云雨阁的大阵,但这个可能性随着方才的视听逐渐趋于零。 当然,舒峣并没有在言语中有所泄露,他的一言一语似乎从各个方向角度去解读都很合适。 反过来说,也正因如此,才显示出舒峣的狡猾,也展露了他的刻意。 水过留痕,雁过留声。 除非舒峣在见过王鲤之后就直接保持全静默,否则只要他动起来,就一定会留下线索。 但一个本就心虚的人,总是会想着再做些什么,用以弥补或遮掩。 怀疑一旦产生,罪名即刻成立。 王鲤并不在乎自己是否从一开始就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做有罪推定,毕竟他暂时还没有直接以此缘由裁决杀人。 况且,退一亿步说……我爷爷是执法殿主! 思忖少焉,屏幕中的舒峣站起身来,随着几个陌生面孔的出现,他也褪去了方才的严肃冷峻。 王鲤莞尔一笑,收起符箓星盘,出浴更衣。 夜色来临,出门直向云雨阁。 第七十二章 七情之欲,小玉可怜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当王鲤步入云雨阁时。 那位胸有沟壑的蓉蓉姑娘立刻向上禀报。 “阁主,他来了。” “哦?来了好,省得我还要找借口去上门寻他。”女子话音刚落,气质便由阁主的尊贵高上转为我见犹怜的娇弱。 她起身之际,衣裙轻摆,渺渺间诱人曲线一闪而逝,令人不禁流连遐想。 “蓉蓉,代我助阵。” “是,阁主!” 蓉蓉姑娘上前,她坐下后,皮肤上瞬间漫过一道灵光,云雨阁上空的引起旋涡微微一顿,继而持续稳固地运转起来。 另一边。 王鲤坐在房中,抬头瞥了一眼,便有重新看向身前。 连同舒峣在内,一共八人连跪成排,有点儿小壮观。 舒峣在最左侧,他又恢复了唯唯诺诺的模样,不见半点凌厉恣意。 在他身旁之人,中年模样,蓄着山羊须,这同样是一位王鲤看不穿修为境界的男子,保底元神境。 不过王鲤却没什么惊讶可言,更不会因此而有所惧怕或忌惮,毕竟狗子的脑袋就垫在他的脚面上。 至于另外六人,修为多为道基境。虽然这等境界依然不错,可他们的年纪却是不小,潜力几乎已尽,否则就该在蜀山仙宗享仙灵云海继续修行,而不是被外放入凡。 同样地,王鲤并没有一来就让他们跪下,毕竟他两辈子下来都没有养出这般习惯。 只是,当他进屋后,这些人就好似商量好了一般,一股脑整整齐齐地跪下,连呼声也像是排练过。 “安平府蜀山弟子,参见巡察使!” 王鲤坐着不吭声,他们便埋着头一动不动。 当此之时,王鲤甚至开始怀疑,这是否也属于李含真为他安排的一环历练:权力。 有人说过,人生在世,名利二字。也有人说,名利之事,过眼云烟。 名利观,是世界观、价值观和人生观的集中体现。代入修仙世界,名利观影响着修行者的本心、本性和本真。 名利观并非一成不变。 有人穷困潦倒时以济天下为己任,一朝身居高位却忽然颠倒逆转。换作修行者人,就是身居世外与红尘入世的差别。 王鲤看向舒峣,这位元神境剑修,当年在蜀山之时,是否也是一位飘然出尘、求道问剑的仙门弟子呢? 舒峣似是感应到了他的目光,伏在地上的手微微一抖。 王鲤不禁摇头:戏过了,这种演技连拿金扫帚的资格都没有。 “土地。” “弟子在。” “云雨阁是你们三神一人共同议定?” “是,十二年前,弟子与白虎山神、府城隍一同发现了杜小玉白骨重生之事。正所谓仙道贵生、无量度人,弟子等一同溯其根源、观其行止,究其亏、察其德,如此三年,方与之定下规矩,允其以云雨阁安身立命,反哺一府百姓。” 王鲤淡淡一笑:“你们做了一件好事。” “弟子万不敢当。多年前,杜小玉为人之时的遭遇,便是弟子不可推却之过错,如今只是聊以弥补,亡羊补牢。” “呵,土地神谦虚了,你叫什么?” “弟子梁硕。” “我记住你了。”王鲤看向其他人,“大家都是蜀山弟子,在蜀山域,言谈举止莫不代表蜀山,无论身居何位,有何职权,莫要忘了你们的身份和责任。” “弟子谨记!” “嗯,我巡察一方,既见云雨阁,自不能视而不见。舒峣、梁硕,你二人无需挂怀。” 两人连忙道:“弟子不敢,巡察使兢兢业业、尽职尽责,此乃蜀山之幸。” 王鲤一笑,摆手:“此事已了,各自回去吧。” 众人起身,拜别辞去。 王鲤仰头望着天上的阴气旋涡,此时不仅觉得它像一只眼睛,更犹如一张深渊巨口,似乎要将整座府城一口吞下。 安平府城有多少人呢? 据马识的不完全数据显示,不低于两百万。以古时唐朝长安位列,大概也就一百多万人。 这座城市的繁华,两日以来王鲤已经初步有所领会。 安平府城的城主颇有威望,治理有方,不见糟恶,百姓似乎也都有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风气。 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一处人间仙境、世之大治的所在。 可是,王鲤偏就不信。 证据?现在还没有。 直觉不能作为证据,但它可以是证据的源头。 没有像法海那样不管不顾一意孤行,就足以证明他很有法治精神了。 楼下舞台上一批批歌舞姬轮番上场,惹得那百多桌客人不断激情叫嚷,明堂堂的室内香粉弥漫,气息撩人,金银挥洒之间,愈发刺激心灵。 这似乎与王鲤曾见过的某种地方有着相似之处。夜店虽然昏暗,可越朦胧越勾心,没有歌舞姬,却有气氛组,没有打赏艺人,却能互相亲自上阵…… 千百年来,人们喜欢的东西,本质上似乎都是一样,只是环境的变化让人们看起来似乎换了玩法。 王鲤又想到了名利观的变化,身处的环境与位置不同,观念会有所转换。 同理,欲望也会随之而变化。 一个穷苦之人,他的欲望可能是吃饱饭、穿暖衣;而一国皇帝,可能想要励精图治、开疆拓土、敛财敛色、酒池肉林;修行之人,想要位列仙班、战天斗地、长生得道。 就说当下,王鲤能看清那些歌舞姬的白骨真身,所以邪念不起,诸欲不生,而凡人看不穿虚幻,于是随欲沉沦。 《太上老君内观经》:欲从何起?欲自识起。识从何起?识自欲起。妄想颠倒,而生有识。亦曰自然,又名无为。本来虚静,元无有识。有识分别,起诸邪见。邪见既兴,尽是烦恼。展转系缚,流浪生死,永失于道矣。 眼神清静,心念发散。 【欲】! 王鲤倏然回神。 他抓到了一个七情词条,这次不是从自身出发,而是依靠领会参悟。 除了得到一个七情之欲,还顺带着将自身不加状态时的“清静”向前推了一步。 此【欲】加身,望穿看破,不使沉沦,亦可顺其而行,则欲情炽旺,欲念凶猛,如潮翻涌,似浪愈盛。 “这就是……红尘?”王鲤莞然而笑。 咚!咚! 房门敲响。 王鲤转眼望去,瞳中剑光一闪,言语却十分平和:“进。” 两扇红木门推开,便见素衣娇身。 她进来后关上房门,转身时怯生生地看了王鲤一眼。 王鲤面无表情,她便神情一动,眉心三花红妆惹眼,双眉似蹙非蹙。 她行似弱柳扶风,碎步掩于白裙之下,流波辗转的眼眸如含秋水,表情似喜非喜。 站在王鲤身旁时,她静如娇花照水,素衣嫩容,纯真娇弱,皆与这云雨之阁不协不合,难以相容。 王鲤一眼看去,便想到: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 “奴家杜小玉,见过公子。”她动作轻柔地行礼,开口便是莺声宛转、含羞带怯。 王鲤打量一番,道:“我还以为伱姓林。” 第七十三章 敬酒不吃,吃我一剑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云雨阁的主人,名叫杜小玉,也是安平城人。 她出身贫寒,自幼便要持家,十分辛劳却从无怨言,是个街坊邻里都赞不绝口的好孩子。 长大后,杜小玉出落得亭亭玉立,却没有交上好运,反而因容貌惹来灾祸。 她先被豪强霸占纳为小妾,父母于悲思中忧郁而亡。其后又被恶霸盯上,那恶人欲入室强欺,却被主人家发现,于是恶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使其一家死绝。 侥幸活下来的杜小玉还不知接下来该去向如何,便又被官吏私自卖给青楼,于此堕入风尘。 饶是如此,杜小玉还是没能逃过厄运,她在青楼中遭人打骂,被迫接客,最后还是不幸被客人杀害,尸首被随意弃入乱葬岗。 苦生孽海终横死,白骨何尝非解脱? 杜小玉被草草埋葬,混入一堆污糟的乱坟之中,却又阴差阳错地处在阴气暗聚之地、月华凝汇之所,如此,她虽仅剩一具白骨,却又十分幸运地魂融其中,化生而出。 其后,她没有戾气丛生,更没有多做牵连,因为那些害她的人已经被后知后觉的朝廷处死了。 杜小玉与人为善,从不欺压,她遇到了和自己一样的女人,便将她们聚集起来,一起生活。 这些事被山神、土地、城隍知晓,于是协定过后,给了她安身立命之所。 舒峣不是个会讲故事的人,如此波折起伏的故事被他讲得干干巴巴,但也仍能体会到其中的苦痛。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虽然听过许多同类型的故事,但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么王鲤也一定会尊重这个杜小玉。 …… 男人大概的确有那两個爱好。 而且,杜小玉的衣着、打扮和气质都无不突显我见犹怜之意。 这般女子,凡人见了,要么想将她搂在怀中、捧在手里尽心尽力地好好呵护,要么,便是无可抑制地升起蹂躏践踏之心。 无论哪一种,都代表她对男人而言拥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王鲤虽然身体年龄不大,可心理年纪成熟,况且云雨阁中也不缺他这般年龄甚至还小一些的客人,凡人在这个岁数大多都可以成亲了。 不过,这也并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 杜小玉的确生的漂亮,穿的白俏,气质可怜。并且,她与阁中其他姑娘不同,杜小玉并非只有白骨。 她自腰腹以上的位置,已然真真切切地生出血肉,那绝不是迷惑人心的幻象,而是实实在在的肉身。 王鲤瞳中藏剑、清静和欲情三重叠加,既免除了吸引,又洞悉了真容。 不过令人惊讶的是,杜小玉却将自己的半截肉身以极为高明的方式隐藏了起来,达到以真为假之效。 当然,王鲤在看穿之后也有问题:为什么是上半身? 在这种地方,总感觉这个选择似乎不太合理…… “公子,奴家能坐吗?” 王鲤久久不言,杜小玉只能自己开口。 王鲤不咸不淡地说:“这是你的地方。” 杜小玉温婉一笑,楚楚动人:“公子说笑了,云雨阁只是借地栖身,这里是蜀山的地方。” “你倒是会说。” “实话罢了。” “坐吧,有话快说,我准备回去睡觉了。” “谢谢公子。” 杜小玉斜坐在王鲤旁边的凳子上,不近不远,却有香风袭人。 “公子,奴家知晓,云雨阁所为,确有失理之处。” “哦?” 杜小玉解释道:“人有精气神三元,但我等骨灵而生,仅有魂魄与骨体,勉强算是保留了元神,此元神与修行者元神境出窍化游的元神并非一物,而是空渺独存,赖白骨以生。所以,我们失骨则魂散,失魂则骨亡。” “所以,地府不收?” “地府乃魂魄转生之所,我等并不纯粹,不能转生,若去地府,只会被欺压奴役,直到魂飞魄散。” “哦。”王鲤一边应着,一边心想:又帮我堵住一条地府的路。 杜小玉凄凉地说:“骨灵需有元精与元气,才能长存。否则魂魄不稳,神智尽丧,本能驱使下,便会毫无节制地伤人害命,沦为祸患。” 说到这儿,她忽然提起些精神,面上绽放出满是感激的微笑。 “幸好我们都在蜀山域,安平土地、蜀山镇守弟子,白虎山神和府城隍都愿意给我一个机会,给我的姐妹们机会。云雨阁栖身长存,确实损了凡人的元精和元气,所以我们也必然要回报凡人之恩,而银钱财物,于白骨无用,我等便将之全部捐献。如此,只待将来魂魄更稳,可脱离白骨之时,便会送我们姐妹入轮回转生。” “哈哈哈哈……” 王鲤蓦然大笑,杜小玉讶然不知为何。 很快,他说:“杜姑娘,我方才与梁硕和舒峣说,他们办了一件好事。现在看来,这句话也要送给你,你也做了好事儿啊,收容了那么多的骨灵,让她们不至于在外为祸四方。” 杜小玉赧然垂首:“只是尽我所能帮助一些同样苦命的姐妹而已,公子谬赞。” 王鲤倏地话锋一转:“今晚我不想回去了。” “啊?”杜小玉愕然抬头。 王鲤静静地看着她。 杜小玉脸上倏地飞上两片鲜艳的火红,眼眶内似乎也在顷刻间泛起莹莹泪光。 她恼道:“公子莫要玩笑!” 王鲤斜眼看去:“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你!”杜小玉拍案而起,随后,她愤怒得胸口连续起伏,然后扭头便走。 当她到门口时,王鲤才又开口:“站住。” “公子,伱别欺人太甚!”她回过头来,脸上竟已挂着泪痕,悲伤与委屈的神情让人心疼地想要立刻抚慰她。 王鲤徐徐地倒了一杯酒,端着它起身,步步逼近。 杜小玉惊惶不已,退后一步便贴着门口。 “你……你别乱来。”她眉头紧蹙,银牙暗咬,护住胸口,这番动作看起来正常,但眉目之娇娆只会令歹徒更加兴奋。 王鲤把酒杯递出。 杜小玉望着杯子愣了愣,眼神几番转动,倏地抬手一把将其拍落,酒杯碎了一地,酒水乱洒。 豁然转头,她凄苦哀怨却又坚定不移地说:“公子,奴家虽曾沦落风尘,可今已亦非昨日,云雨阁的姐妹包括我在内俱是白骨,皆以幻术谋生,公子难道非要连真正的红粉骷髅都不肯放过么?!” 这句话,既是表明立场,又在遮掩实情,更是以此试探。 王鲤不动声色,泰然自若地说:“白骨嶙峋,确实没什么意思,可阁主你的幻象却比她们精细。舒峣说的不错,收敛神识,自能看见另一番风景。而你,是整个云雨阁当之无愧最诱人的那一个。” 杜小玉眼神躲闪,似是羞怯,又更恼怒。 这般眼技,便已将舒峣秒得渣都不剩。 “公子既是蜀山高徒,又何必留恋风尘,奴家再有姿色,也是假的。”说罢,她卸下伪装,露出白骨之相。 王鲤仍不为所动,转手将桌上酒壶招来。 “杜姑娘,今天这杯敬酒,你确定是不吃了?” 杜小玉眼底闪过一丝挣扎,接着坚定摇头,眼角甩出泪水,更加抓人心神。 王鲤顿了顿,将酒壶送了回去。 杜小玉再度讶然,接着惊喜地破涕为笑,梨花带雨却仍躬身感激:“谢谢公子!” 然而。 王鲤突然捏起剑指,指环中青霜剑倏地飞出,剑体表面风雷交汇,剑气激荡幻化青莲。 此剑一出,便以破竹之势刺向杜小玉的胸膛。 楚楚可怜的杜黛玉脸上笑容未散,便被一剑穿胸,娇小柔弱的身子撞破房门,化出的白骨重重摔在阁楼后方的走廊上。 夜空寂寂,星辰寥寥。 青霜剑一转而回,悬在身旁,风雷已逝,青莲无影,只余幽幽青光,剑气霜寒。 “既然敬酒你不吃,那就吃我一剑好了。” 如此冷漠的话语,假使这个世上真有某剑谱,那王鲤已经将其悟透了。 第七十四章 风刀霜剑,三日相逼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望着她躺在地上,一副愁容娇病之态,王鲤便想到一句话。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王鲤能看得出她此刻的心理活动异常剧烈。 杜小玉的眼技很强,以至于有那么一个瞬间,王鲤自己都差点儿以为自己是个坏人。 纵使白骨一具,眼眶中仅有幽幽流动的阴气,可她仍然将惊恐、茫然、悲苦、哀婉、凄凉、怯弱、辛酸等等情绪表达得淋漓尽致。 这一刻好似时空倒转,杜小玉回到了活着的时候,站在他面前的王鲤,则变成了当年强行纳妾的豪强、杀人满门的恶霸、私卖人口的官吏、逼良为娼的老鸨、变态杀人的恩客…… 可实际上,这些与我王某有何关联?! 王鲤眼睛清澈,语气平静。 “如果你继续用这种眼神看我,我现在就让你魂飞魄散。” 杜小玉一惊,连忙转过头去,她断裂的胸骨、肋骨和脊柱上附着锐利焦黑的剑痕,这一动牵引而来的疼痛令她不自觉地闷哼一声。 “你将云雨阁这样一个阴气浓重的地方放在凡人聚居的大城当中,以幻象迷惑人心,抽取他们的元精、元气。我不管城隍、山神、土地或镇守如何,总之,在蜀山的地方,必须蜀山同意你做,你才能做。梁硕和舒峣确为蜀山弟子,可他们的职位,绝不意味着他们拥有代表蜀山去侵害凡人的资格。哪怕以前他们确实有,但从现在开始,我不同意,就是没有。” 杜小玉忍不住又投来目光,但只匆匆一瞥就赶忙挪开。 王鲤继续说:“你有三天时间处理云雨阁,三天后,我不想在安平城中看到任何一具骷髅。” “公子!”杜小玉惊呼,言语悲凉地道:“失去云雨阁,我等姐妹如何栖身?” “地府。” “可……” “或者现在就魂飞魄散,真灵转世。伱选吧。” “公子,去地府也会被欺压凌虐,直至魂飞魄散,我……” “不要用这种无聊的借口来搪塞我。地府阴灵之气旺盛,纵使没有元精、元气,也能保证你们不会失去神智,甚至会以更快的速度脱去骨体,再入轮回。”王鲤说到此处眉头一皱:“至于欺压凌虐,府城隍既然能同意你们在凡间,那你去地府的事情,也去找他好了。还是说,你们根本不想轮回?” 杜小玉苦楚难言:“公子说笑了,身作骨灵,比孤魂野鬼还不如,怎么会不想轮回呢?” 王鲤上前,低头俯视。 “其实从我看到这里的一切开始,你就已经没有选择。就像那些踏入云雨阁的凡人一样,他们必然会被你们抽取元气与元精。” 杜小玉将脑袋伏下,泫然欲泣:“对不起……” “这话,你不该跟我说。” 话落,王鲤当即离去。 良久,杜小玉抬头,脸上哪儿还有什么委屈怯弱之态。 她站起身来,白衣变红裙,朱唇艳红,眼神犀利,尽显霸道。 返回云雨阁后方,坐镇大阵的蓉蓉姑娘一眼便瞥见了她胸口的伤痕,她顿时嗔怒:“阁主,那人居然敢对您动手?!” 杜小玉浑不在意,坐下身后,解开衣衫,红裙顿时从白皙嫩滑的肩头跌落,飞翼般的锁骨下曲线忽地隆起,透明的薄纱从胸前缓缓滑下。 一线云幕浅浅渐消,两处嫣红深深展露。 蓉蓉倏地红了脸。 转眼,裙纱叠在腰间,露出上身。 在那莹白无瑕、勾魂摄魄的白皙胸口上,绽开一道丑陋的焦黑剑痕。 蓉蓉立即神情再变,咬牙切齿:“他真该死!” 杜小玉伸手在伤口上按了按,充满弹性的皮肤微微下陷。 “他是個聪明人,这一剑也算是对我的试探,我不能还手,毕竟区区炼气境的骨灵,怎么可能打得过堂堂蜀山剑修呢?” 蓉蓉蹙眉:“阁主,他不愿意相信吗?” “我猜他是愿意相信的,不过他更喜欢站在凡人那边。方才……”杜小玉没有遮掩隐瞒,将王鲤的三日通牒也一并告知。 听完后,蓉蓉脸色更红,这回却是气的。她的胸膛快速起伏,夹在中间的深渊宛如随她一起剧烈呼吸。 “太过分了!我们都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他居然还不愿放过我们,非要赶尽杀绝不可吗?!” “呵呵,蓉蓉别急,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呢。” “阁主,那我们怎么办,难道真的要离开这里去地府吗?您说过,地府……比人间更恶!”说话间,蓉蓉脸上带起了难掩的哀愁。 蓉蓉两条弯眉深蹙,樱桃小嘴噘起:“当年您好不容易才和城隍、山神、土地和蜀山镇守谈妥,姐妹们这才有了地方栖身,如今却又要被蜀山弟子赶走,这蜀山果真如阁主您说的那般,不是什么好东西。” 杜小玉望着蓉蓉哀愁彷徨的神情,眼中忽而闪过一抹追忆。 她耷拉着衣衫俯身上前,食指轻轻挑起蓉蓉的下巴,道:“莫要担忧,地府确实不是好去处,所以我们不去。” 蓉蓉的大眼睛忍不住向下瞟去,又略显害羞地扭过头:“那我们要和蜀山弟子打起来吗?” 杜小玉调笑地捏了捏蓉蓉的脸,口中说道:“不会的,我们离开这里,但不去地府,不过离开之前,要把该做的事情都做了。” “阁主,我可以帮忙。” “你坐守大阵,比任何事都重要,已经帮了我大忙了。”杜小玉穿好衣衫,起身向外:“我要去疗伤,接下来外面不管发生什么,你在此稳守便可,大阵不破,姐妹们就有希望。” 蓉蓉神情肃然地点头:“阁主放心,除非我死,否则阵法必不能破。” 杜小玉轻轻颔首,身姿绰约地走出阁楼,遥望天星,她低声道:“你好像真的看出问题了,所以这是在逼我对吗?” …… “我的确是在逼你。” 酒楼房间里,王鲤抹了抹鼻子,隔空予以回应。 王鲤发誓,他绝对没有想要刻意监视偷窥某些画面的龌龊心思。 一切都是偶然。 至于实则元神境却伪装成炼气境的杜小玉为何不能察觉,那还要归功于蜀山长老王殿主。 上品玄光符。顾名思义源自玄光术,而玄光术修炼到极致,依术可通神之理,便是神通“取月”;而上品等阶,意味着它的效果至少等同于一位炼虚境出手,而在王·仙三代·鲤的手上,却有极大概率等于归道境修士施展的玄光术。 如此,杜小玉当然不能察觉。整个安平府估计也没有一位归道境修士,凡此境界,莫不以潜心静修、争渡天劫为主,怎会再来红尘沾染因果? 王鲤等同于开了全地图挂。 扭头看了眼旺财,发现对方趴在地上闭眼熟睡,脑门上闪烁着微微光亮,他稍稍松了口气。 也对,它毕竟是条狗。 杜小玉一行,已经在安平城待了十几年,根基深厚,不知道有多少布置。如果王鲤不主动出手逼迫对方一把,只顾虚与委蛇的话,对方也能与他周旋盘桓,这便不知要浪费多少时间。 云雨阁是对方的主要据点,王鲤自当从核心下手。 至于舒峣、梁硕等人究竟是真的秉持“无量度人”之心,还是与杜小玉有利益交换,彼此牵扯又有多深?还有那素未谋面的,代表天庭的白虎山神、代表地府的安平府城隍,他们又是什么角色? 这些事情,从他们身上去查,约为舍本逐末。 反之,只要杜小玉一动,他们如果有隐秘关联,那自然不可能泰然安定,就算他们想要继续蛰伏,被逼入角落的杜小玉也不会放弃借助他们的力量。 利益团体在盈利的时候不容易加入,在亏损乃至即将破灭的时候也不容易退出。 当然,王鲤打心底里希望蜀山弟子都是好人。 但是,如果上述所有人真的都和杜小玉是一伙的,那背后必然不是一件小事,也就无外乎能瞒得过蜀山仙宗。 画面里,杜小玉升空飞离云雨阁,顿时隐匿行迹。 王鲤不徐不疾,将星图中另一点光芒点亮。 画面闪烁一霎,夜色下立时显出翩然红裙,倒是一幅美景。 只是,当他看到对方的目的地时,眼睛不由得微微眯起。 第七十五章 一城之主,马途治母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城主府。 这是一个被忽略了的地方。 或者说,是有人刻意想让王鲤将其忽略掉的地方。 舒峣什么都说过了,但偏偏就是没有提过蜀王朝的安平城主。 事实上,这位城主才是这片凡人地界真正的掌权人,云雨阁要想在安平城立足,首先就必须要得到城主的同意。 蜀王朝收蜀山仙宗的辖制是没错,但是只要王朝没有出现大问题,那么蜀山仙宗是不会蛮横地出手干涉王朝的运行,这其中有红尘、因果和人道等方面的缘由,换言之,蜀王朝头顶的确坐着个太上皇,但这位太上皇基本上不管事儿。 延伸而来,蜀山仙宗出身的镇守弟子,也不能干涉当地的朝政运转,更不能伤害王朝子民,否则当地朝廷官员的确不是仙宗弟子的对手,可他们能够上报,而皇室得到消息后自然会传给蜀山,蜀山自会处理。 然而,舒峣没有说过半点关于城主的事情。 王鲤注意到了。 因为他虽然掌握了比较高阶段的道境,但从心理认知上还没有特别地脱离红尘,他更明白凡人的地方是谁在直接做主,而不是认为仙宗实力高高在上就能亲自管理所有的事情。 所以,此刻杜小玉进入城主府,王鲤有一点惊奇,但并不十分意外。 只可惜,马识作为向导也不可能带他进入那片核心的朝廷官衙区域,所以王鲤无法再用符箓星盘监视下去。 次日。 一大早,房门便被敲开。 进来的是一个胡子邋遢不修边幅的大汉。 眼见对方伸手拂过脸颊,顿时不着痕迹地揭下一张面具,顿时除了面容变化之外,连衣着和身材也跟着改换。 凌悦儿捏着面具喜滋滋地坐到王鲤身旁,笑道:“这件法宝真的太好用了!” 面具摆在桌上,其色淡金,薄如蝉翼。 蝉变,上品法宝,王殿主所赐。 “喜欢吗?”王鲤随口问道。 “喜欢!”凌悦儿神采奕奕地飞快点头。 “那以后多借你戴戴。” “切~”小猫妖照例龇牙。 王鲤笑了笑:“闲话少说,有什么发现吗?” “当然有发现。”凌悦儿顿时认真起来:“公子让我去查官府卷宗,着重调查失踪和意外死亡的人口。我按照您的吩咐去看了,但是我用神识以最快的速度将库房中数十年的资料全部翻了一遍后,却没有发现符合调查条件的例子。那些失踪和意外死亡的最后都有比较完整的卷宗,没有造假的痕迹,也并不集中于年轻女性或男性。” 王鲤微微颔首,不觉失望。 “不过,我倒是看到了杜小玉的卷宗。” “哦?” “她死于二十年前,出事的青楼,当年就在现如今云雨阁的位置上,关于她的生平没有记载。但是……我觉得她其实不完全是安平城人。” 王鲤眼中微光一动:“为什么?” 凌悦儿兴致勃勃地说:“案卷里详细地描述了杜小玉的死亡时间、地点和原因,还对她的来历作了一点详细的介绍,其中有这么一句话:尸骨无人认领,走访得知其父母已故,迁居前来自杜县,寻亲未果,七日无人,依律处置。” “杜县?”王鲤细细回想想看过的地图,很快说道:“这是安平府下辖的一個县,距离府城还挺远。” 凌悦儿点了点头,接着神态一转,有些故弄玄虚地说:“公子,你猜我还发现了什么?” 王鲤斜睨:“你这样说,我怎么猜?” “嘿嘿,城主!你知道城主是什么人吗?” 闻言,王鲤也来了兴趣。 他猜道:“这个人我见过吗?” 凌悦儿眨了眨眼,拒绝道:“不能告诉你。” 王鲤笑道:“这么说,我肯定见过,如果我没见过的话,你就该告诉我了。唔,其实我问的也没有道理,我要是没见过的话,伱也不会让我猜了。” 凌悦儿顿时气馁地肩头一松,趴在桌上说:“好吧,那你知道是谁吗?” “我想想……”王鲤眉头轻蹙,回忆起入城以来见过的所有人。 一一带入而后又相继排除,他很快就锁定了一个人选。 “是扶柳道长?” “果然猜到了啊……”凌悦儿懒洋洋地说:“就是他,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白虎观兼职做观主,但他的确是蜀王朝亲自任命的安平府城主,权力极大。” 王鲤却笑了起来:“这样的话,很多事情倒也解释得通了。” 舒峣是扶柳道长的师父,白虎观大概是依托这层关系成为了蜀山的挂靠单位,而扶柳道长的年纪看起来也的确符合作为一位封疆大吏的条件。 朝廷的人也多有修行之士,然而真正有天赋的都会加入蜀山,所以真正能做大官的人基本上都没多少修为在身,如扶柳道长这般的道基境已经殊为难得了。 如此综合起来再看,他们这群人决定一个云雨阁的条件便已十分充足。 天庭、地府、蜀山、王朝,关系全部打通。 越看,越想,越能发觉他们的不简单。 “公子,城主府那边守卫森严,而且有阵法守护,如果直接闯进去的话对方肯定会第一时间发觉,所以我没有轻举妄动。” “嗯,你是对的。我之前的猜测也没问题,城主府应该是他们的主要聚集点,至少应该是他们互相见面的地方,只要确定了这一点,我们也不是非要进去不可。” 王鲤想了想,又道:“你去云雨阁附近守着,看看她们今天还有什么动作。” “公子,人家是女孩子……” “你不是女孩子,你是猫。” “那也是小女猫。” “……面具你继续带着,快点去。” “好吧,我就是不习惯那些女人贴在我身上。”凌悦儿嘴里嘀咕着拿起面具,带上之后,这次选择了变成一个温文尔雅的青年男性。 待她走后,王鲤才又下楼。 马识已经在等候。 “公子,按照您的计划,今儿咱们该去西城了。” “嗯,走吧。” …… 城主府。 身为主人的扶柳道人跪在杜小玉面前。 “扶柳,人呢?” “阁主容禀,上次之后,他虚弱了不少,连神魂也有不稳之象,今日却是大病在家,属下已经派了人去,会以治病为由将他带来。” 杜小玉冷漠高傲地说:“好,不过今天之后,他回不去了。” 扶柳闻言,没有半点惊诧,继续保持着额头触地的姿势说道:“属下明白,定会为阁主安排妥当。” “嗯,你做事向来细心,难怪舒峣能看重你。另外,帮我约他们见面,越快越好。” “阁主,是所有大人吗?” “不错。”杜小玉唇角掠起,“告诉他们,这次我要做点大事。” 片刻,扶柳起身离开。 刚回到前院,便见管家带着一位枯瘦的青年走来。 管家看到他后急忙加快脚步,上前谄媚地说:“观主,人带来了。” 扶柳微微颔首,目光看向那青年。 管家见状,机敏地告辞离去。 青年微微抬头,苍白的面颊和失了血色的双唇显示他此时并不健康。 扶柳忽地发出一声长叹。 “你娘的身子,可还好吗?” “大人,她已经快要彻底看不到东西了,而且冬日越深,她就咳嗽得越厉害,不过还好有观主您赠予的汤药,倒是勉强维持住了。” “那就好。当年,你娘让我帮她给孩子取名,我想到老马,便直接给出了马识途的名字,没想到后来她生了你,却没有来找我,而是把那个名字拆开来,所幸,兄弟识途,倒也别有韵味。” 马途闻言,亦不禁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大人对马家的情分,我娘与我兄弟二人不敢有忘。” 扶柳笑容和煦,犹如晨光。 两人闲聊片刻,扶柳渐渐收起笑容,神情有些肃然。 他不开口,马途便问:“敢问大人有何忧虑?” 扶柳轻叹摇头:“倒不是忧虑如何,而是……关于你娘的病。” 闻言,马途虽然虚弱,但眼神却蓦然亮起:“大人,可是有办法治好我娘的病了?” 扶柳先是点头,又是摇头,眉间深蹙。 马途见此,直接跪伏叩首:“大人,如果您能治好我娘的病,我愿付出任何代价!” 扶柳赶忙将他搀扶起来,一脸为难地道:“此事,说难也难,说易也易,只是,若要救她,那便要损害于你,可你却是正值壮年,若你有个三长两短,你娘又该如何是好?” 马途激动地握住扶柳的手腕:“大人!哪怕我真的死了,只要我娘身体康健,便不算白死,况且,我还有大哥,您知道的,他比我能干得多,必定能照顾好娘亲,使我无后顾之忧。” 扶柳皱眉:“你真的这般想?” 马途重重点头:“千真万确!” “哪怕你有可能会死?” “哪怕一定会死,我也想治好我娘!” 扶柳盯着他看了半晌,不见丝毫退缩之色,于是摇头叹道:“痴儿,既如此,你且随我来。” 马途深深地松了口气,绽出灿烂笑容,紧随其后。 第七十六章 八字纯阴,飞雪含冤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马识,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你在城主府里做过事。” “是的,公子。” “那你应该见过城主?” 王鲤问得十分直接,马识不由微微一愣。 他小跑两步,与王鲤齐平,小声说道:“公子,城主您也见过,就是扶柳道长,不过虽然他也兼白虎观主之位,却从未将本职事务放下,反而,安平府多年来安泰顺遂,百姓安居乐业,可谓蒸蒸日上。便说城外那越来越宽的运河,越来越大的渡口,就是扶柳道长十年前力排众议、一力推行,先挖大河,再修官道,直连渡口,整个安平府之所以能日渐繁荣,多仰赖于此,百姓无不感激。” 王鲤不动声色,颔首说道:“既有如此治世之能,为何非要做观主不可?” 马识笑道:“据说当年扶柳道长幼年被弃,被一道人收养,于是心中崇道,哪怕后来做上大官,也没有放弃修道。” “原来如此。” “此事朝廷虽不禁止,可道长也不希望旁人知晓后扰他清修,更不想百姓学他,所以安平城中知道扶柳道长的人很多,但知道他就是城主的却寥寥无几。” 王鲤嗯了一声,不再多言。 一日西城游,王鲤又洒下不少符箓。 傍晚,两人分别,约定次日再见。 马识离开后,想起娘亲的嘱咐,采买了一些鸡仔,笑容灿烂且小心翼翼地提溜着叽叽喳喳的小家伙们,朝家里快步而去。 距离尚远,他便听到嘶哑的恸哭。 霎时,马识脸色骤变,顾不得其他,甩开膀子奔跑起来。 笼子里的小鸡叫的更急,宛如催促的音符吵得他心焦内焚。 土屋在望,只见简陋的篱笆围栏内,一名道人和数位仆从站立默哀,身前横着一口原木棺,他那老娘亲正趴在棺上撕心裂肺地哭嚎不已。 马识的脸庞唰地褪去血色,嘴唇止不住颤抖,鸡笼哐地掉在地上,小鸡喳喳却叫不回他的魂。 迈步冲上前去,一边扶住老娘,一边不忍不敢却又不得不朝棺内望去。 小马面容十分平静,冷白中带着丝缕祥和,他常年乱糟糟的头发终于梳得一丝不苟,他不再穿着一身补丁的旧衣,新的锦袍将他衬得像是一位大家公子。 马识不由怔住,如同中了定身术,浑身僵硬得难以动弹,似乎连呼吸也被抑制,煞白的面孔很快便憋得通红鼓胀。 下一息,老娘尖利悲恸的哭声将他唤醒。 马识再度扶住浑身瘫软的娘亲,眼泪簌簌而落。 马识抱着母亲,欲语无声。 “我的儿啊!!”老娘哭嚎不止。 扶柳道长上前,轻轻挥手,老妇人的哭声顿止,微微闭眸昏睡过去。 “大马儿,久悲伤身,先扶她进去休息吧。” 马识愣愣地将娘亲送回屋内,为她盖好被子,掖好被角,擦干眼泪,回转出屋。 “道长,我弟弟……”说到一半,泪水又止不住了。 扶柳道长叹声:“他前些日子已然有疾在身,今日本是在家休息,贫道听闻此事,知你家中贫寒,便想为他诊治,只是一时脱不开身,便遣人来接他。不想贫道尚未见他一面,恶疾便已发作,待我得知赶至之时……已无力回天。”说着,他白眉颤动,哀情渐盛。 马识扑通跪地,浑身无力。 他双手捂面,懊悔不已地哭道:“他病了……我早该想到的,那天晚上……小马,是哥的错啊!!” 另一边。 王鲤监察城内。 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 不过今夜,这条街上曾经装修最奢华,姑娘最漂亮,生意最红火的云雨阁,却是突然沉寂了下来。 门前不再有灯笼高挂,楼内一片黑洞洞。 惹得众多寻欢作乐之客闷闷不乐,致使全街其他竞争者欢喜不已。 凌悦儿也回来了,她道:“今日无事。” “勾栏听曲?” “嗯?”小猫皱眉,不乐意地说:“才没有。公子不是叫我看住他们吗,我发现她们在和牙行的人接触,已经对外放出消息说要尽快卖了云雨阁,其他青楼可高兴坏了,今天好多家都给客人赠礼,结账时还打了折扣。” 王鲤点头,挥手拂去画面,道:“最迟后天,当见分晓。”说罢,盘坐修行。 凌悦儿吹熄灯火,化作小猫,跳进自己的人形小窝里。 翌日。 晨曦微亮,房门敲响。 来者是酒楼小厮,言说楼下有人急求见面。 王鲤神识一扫,蹙眉下楼。 刚一见马识,对方立刻难掩焦急与愧疚地将一只小布包递到王鲤面前,深深弯腰。 “公子,在下家中出了急事,接下来怕是不能继续为公子做向导了,您的打赏,在下实不敢受,这些钱您先收回去,剩下的在下明日便还。” 王鲤不接,只看着他的头顶问道:“什么事让你一夜之间生出恁多白发?” 马识苦笑,眼睛又是一红,他吸了吸鼻子,才说:“公子见笑,在下的弟弟……昨日突发恶疾,已是去了。” 王鲤再度皱眉。 “他打小身体就不怎么好,生来八字纯阴,这些年多有坎坷。前几日我便发觉他脸色有些微白,话也少了许多,我只当是冷的累的,却不想……”马识低头抹泪,顺势躬身:“公子,家中娘亲已老,身体欠佳,此时我必须在家照顾,还要为弟弟安排丧事,还请公子见谅。” 王鲤顿了顿,眸中星辉闪烁。 “你弟弟替伱在城主府做事?” “是的,公子。” 王鲤不再追问,将他递出来的布包推回,“生老病死,不可预知,这些银两你且拿去为你弟弟治丧,再好好照顾家中老娘,这些日子咱们走得地方不少,我对此地也勉强算是熟悉了。” “公子……” “勿复多言,去吧,节哀!” 马识感动之情溢于言表,再三致谢后,青年的身躯佝偻着离去。 王鲤静静注视,待其身影消失,他目光转向远方城主府,瞳中剑芒迸发。 很快,小猫大狗从楼上跑下来,王鲤按下心中潮涌,神怡气静地走向此前未曾涉足的城外码头区域。 安平渡口。 步履至此,望着来来往往的船只,熙熙攘攘的商旅,王鲤又有所悟。 一言以蔽之:客死异乡。 马识曾言,十年前,安平府城在此开运河、修渡口,连通官道,直入城内,众惠并举,自此商旅无数,昔日在蜀王朝排名倒数的安平府脱离贫瘠,就此腾飞。 这是一项十分合理且后续也证实非常英明的政策。 但这件好事的出发点,是否真的是为百姓着想? 因它而生的人不少,因它而死的人又有几何? 流波生辉,万帆竞立。 王鲤孤立岸边,发丝飘扬,河畔清风带来渡口沸腾喧嚣的同时,仿佛也吹起了多年沉寂于此连冤屈都喊不出来的散魂碎魄。 天色渐暗,凉风忽起,少顷,细柔的雪花飘落,不待人们回神,便又化作鹅毛大雪。 冬天的雪本来无甚出奇,可看雪的人心境不同,含义自然有别。 王鲤掸去肩上飞雪,转身,径直向城主府而去。 第七十七章 踏莲纵剑(1)先声夺人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城主府内,多人汇聚。 杜小玉、梁硕、舒峣、扶柳,以及两位中年。 “杜小玉,你要做什么?”开口说话的中年人身着朱色官袍,蓄着长髯,目光如电,威严不凡。 紧接着,另一位中年样貌的金甲神将也蹙眉浓眉说道:“杜小玉,天庭朝觐伊始,本神奉命上天值守,不得擅离,分身至此,有话快讲。” 闻言,杜小玉笑容和煦,起身对众人一礼,接着对两人道:“城隍大人,山神大人,此次确有要事相商。既然山神大人有要事在身,那奴家便简短讲来。此时要从数日前说起……” 她很快将王鲤之事说了个七七八八,过程中,两位正神不时蹙眉,或将目光投向舒峣,眼内俱是嫌弃。 而舒峣这位元神境的蜀山剑修竟也不敢有所反应,只是垂着头闷闷不语。 “……他给了我三日,威逼之意已然明了。奴家无力抵抗,所以,只能依他所言,离开此地。”杜小玉说完,低头又是一礼。 房间内突兀而又诡异地陷入安静。 片刻,城隍道:“他是蜀山仙宗的巡察使,与之硬碰确实不智,离开也可,另择一地就是。” 白虎山神也跟着说:“有了安平府城的经验,不管在哪儿,也能很快打开局面,纵使离开蜀山域也无妨。” 舒峣这时便有些急迫了,他忍不住道:“各位,若离开蜀山域,我自当追随。” 山神不屑地哼了一声,“出了蜀山域,你还能做什么?” 舒峣争辩:“我能帮忙解决很多问题,我可以放弃蜀山弟子的身份,从此变成一个无名无形之人。” 这时,城隍转眼看向梁硕。 “土地,你呢?” 梁硕细眉细眼,笑呵呵地说:“十年付出,在下自当跟从。” 然而,杜小玉却突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各位大人,方才奴家还未讲完,事实上……咱们已经不需要换地方了。” 此言一出,众人面上皆惊,目光更纷纷投来。 杜小玉直言道:“奴家说过,这次要办点大事,此事之后,十年之功一朝即成,无需改换他处,更无需空耗时日!” 于是,几人有惊有喜,面色不一。 如舒峣、梁硕和毫无存在感的扶柳,他们的脸上尽是喜色。 而城隍与白虎山神,则要沉稳得多。 思虑片刻,城隍道:“有把握吗?” “当然。”杜小玉自信地抬起下巴,“说起来,还要感谢这位蜀山巡察使,否则,我也下不了这个决心,若一直这样下去,起码还需十年。而过去的十年,我想……各位应该都等急了吧?” 白虎山神却笑道:“若是无他,再等十年又有何妨?不过你说的也没错,十年时间,谁知将来还会发生什么,多一日等待,便多一分意外。既如此,那就直接做吧。” 杜小玉微微点头,看向城隍:“您意下如何?” 城隍端坐,长髯微动:“可!” 舒峣惊喜不已地起身,道:“各位,那我们该如何应对那位巡察使?” 杜小玉笑如狐媚:“舒镇守,那可以你们蜀山的巡察使,该问你自己才是。” 舒峣脸上笑容微僵。 他身旁的梁硕此时却仍然笑眯着眼说:“无论如何,事后总要被蜀山追查,如此便不妨送他一程。” “呵呵,好啊,那小郎君可是霸道得很,土地神别忘了替奴家好好招待他。” 梁硕反问:“不如杜姑娘自己出手?” 杜小玉笑着摇头:“不敢,奴家昨日可是被他狠狠地刺了一剑。” 白虎山神闻言,不禁问道:“那巡察使姓甚名谁,有何背景?” 关于王鲤的姓名与来历,这群人还真不知道,哪怕是舒峣,也只知道王鲤是巡察使而已,当时的令牌传讯根本没有给他任何关于王鲤的個人信息。 然而,舒峣正欲摇头之际,门外却突然传来了回应。 “姓王,单名鲤,蜀山三代弟子,祖父执法殿主王阔,师从翠微山主李含真!” 锵锵话语,明明传来。 接着便见紧闭的门户突然洞开。 瞬时,城隍与白虎山神的身影当即消失,仿佛从未存在。 王鲤跨过门槛,藏于瞳中之剑此刻明晃晃地暴露处在,目光所至,皆如剑气实临。 不顾其他人一霎万变的神情,他瞥向那两个空空的座位,哂然而笑。 再看杜小玉,讥讽尽显。 “这算不算是做贼心虚、掩耳盗铃?” 杜小玉面沉如水,舒峣、梁硕与扶柳吓得面如土色。 他们包括刚刚离开的城隍和山神,都非常明白王鲤刚才那简短的自我介绍背后到底意味着什么。 此谓,先声夺人! 不见昨夜娇病之态,眼神异常凌厉:“伱如何闯进来的?” 王鲤却不管他,只是转头看向脸色灰败的扶柳。 “我有一个向导叫做马识,他有一个弟弟叫做马途。” 无须多言,只此一句,扶柳便彻底明白了。 连带着一旁的杜小玉也瞬间想清楚其中关节。 她豁然转头,厉声喝道:“蠢货!” 舒峣也不禁起身,一巴掌狠狠地扇在扶柳的老脸上。 可怜老道修为不济,兼且年迈,这一掌直接将他打得凌空飞起。 适时,一剑破空而至,倏然一转,取下首级。 王鲤捏着剑指,青霜回返侍在身侧。 然而,此时根本没有人在意扶柳的死活。 杜小玉回眸,脸上忽地绽出美丽的笑容:“公子,不是说过给我三日吗?” “三日之期,给的是那个生前凄苦、死后有德的杜小玉,你却是不配。不过,我此前还疑惑你为何能将他们聚在一起,方才听了一番,倒是颇有收获,你不妨再给我细细讲讲,或许我可以让你在魂飞魄散的时候,略微舒服一点。” 杜小玉阴柔一笑:“公子,你的背景的确深厚得吓人,灵虚剑仙的徒孙,含真仙子的徒弟,执法殿主的孙子,怪不得小小年纪,区区炼气之境,便能上任巡察使。可是,你不觉得这般找上门来,实属不智吗?” 话落,王鲤身周的地面突然炸裂,数十道密集锐利的尖刺猛地窜出,眼看就要将他全身扎穿。 然而王鲤却不为所动,眼都不眨。 尖刺即将近身时,一道环形的金光蓦然绽放,既宽其厚,将他牢牢护在当中,而突然探出的攻击落在光环上当即便纷纷折断。 王鲤看向梁硕:“我觉得,你现在就可以开始逃命了。” 梁硕的笑意转为狠厉之色,盯着王鲤一动不动。 舒峣于纠结之中突然咬牙,张口一吐,便有一柄泛着绿芒的飞剑现出,方才听到王鲤的介绍后他有多么惊慌,此刻便有多么狠辣。 “杜姑娘,事已至此,立刻开始吧!他仍是炼气境无疑,不过是靠身份背景,借得法宝之利,待我将其诛杀在此,立刻便去助你!” “公子,永别了。”杜小玉也不废话,一转身消失不见。 随即,城中飞雪蓦然一顿,紧接着,那在云雨阁上空隐藏了足足十年的阴气旋涡揭开面纱,浓郁的阴气黑雾瞬时散开,比冬雪更加彻骨透寒的气息瞬时笼罩整座城池,状似魔眼的旋涡倏地扩散,便真如一张吞天巨口。 至此,天空骤然阴暗。 无数凡人见状纷纷心惊胆战,更有不少哭喊之声接连响起。 然而下一刻,犹如待宰羔羊的凡人城池中,突然飞起一道道光芒耀耀、明亮夺人的星光。成千上万点星光飞跃,升空之际,显露出一张张充满了仙道灵气的符箓。 这些符箓彼此相连,布成一面涵盖城池的大网,将骇人的阴气与巨口阻隔在外。 顷刻间,阴寒幽暗消散退却,仙道之光照耀尘世。 第七十八章 踏莲纵剑(2)人剑合一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云雨阁。 杜小玉回归后,立时从蓉蓉手中接过主阵大权。然而阵法催动之后陡然显现的仙道异象,却令她勃然生怒。 “这该死的小子,竟然提前偷摸着做了如此多的布置!”心中喝骂,她脸上却能保持沉静。 蓉蓉在侧,见大阵展开,不由欣喜:“阁主,我们就要成功了吗?” 杜小玉回神,看向蓉蓉时,眼底闪过不舍。 旋即,她笑道:“不错,我们就要成功了。蓉蓉,现在有一件十分要紧的事,我思来想去,只能交由你亲自去办,方能安心。” “阁主,放心吧,属下必全力以赴!” “好!”杜小玉掷出一只银铃,其形滚圆,其状为鸟,呈镂空之象。 “你持此物,穿过大阵后,到杜县南郊十里外的山丘上摇动此铃,其后无论见到何事何物,静默独守,待我消息。” 蓉蓉手握铃铛,微微一愣,便应了下来。 杜小玉含笑说:“去吧,记得无论如何,都一定要遵循嘱咐。” “是,阁主!” 蓉蓉收起银铃,沿着旋涡升空,不时便脱离大阵遥遥而去。 杜小玉收回目光,望着漫天符箓冷然一笑,接着拨动大阵,阴气旋涡立时飞快旋转,幽寒之势倾覆而下,压得符箓灵网向下凹陷。 城主府。 舒峣御使飞剑,划出一条条深绿色的轨迹。 只是他的攻击却被王鲤体外的金环全然阻挡,难以建功。 王鲤一手托起符箓星盘,一手将身份令牌往天空一掷。 灵力激发,顿时灿灿光芒从中投射而出,映在天空,显出王鲤的身份信息。 当然此刻其他东西都不是重点,关键在于其中的“蜀山”二字。 王鲤的确不了解这个世界,但是他了解这样的情况作为普通人最需要的是什么。 此时城主已死,蜀山镇守和土地神都是叛逆,山神按权责来说管不到城里,城隍倒是适合针对此类阴气袭扰,可他们此时说不定已经扛着火车跑路了。 王鲤有把握保护城中凡人,但前提是这些凡人不要自己先一步陷入混乱导致伤亡。 果不其然,当那一串信息出现之后,城中的杂乱纷扰顿时稍有平息。 蜀山域的凡人由蜀王朝管辖,但也没有人不知道蜀山仙宗。 收回心神,王鲤面向身前二人。 “舒峣,梁硕,尔等身为蜀山弟子,却行叛逆之举,勾结阴灵,意图不轨,戕害凡人,背离职权,违逆宗规。今日,先将你二人逐出蜀山,再杀身灭魂,明正典刑!” “你放屁!”舒峣涨红着脸怒斥:“蜀山宗规,我可倒背如流,何来灭魂之刑?” 一旁的梁硕面色也不好看。 王鲤却蓦然一笑:“现在有了。” “该死的小子!我当日就应该直接杀了你!”说着,舒峣体内剑意盛放,威凌之势滚滚如潮地压想王鲤。 可他这般作为明显选错了方向。 王鲤眼神一动,顿时身边灵气激荡,天地间豁然荡开凌锐之气,纵使城中凡人也忽觉锋芒逼人,呼吸一窒。 一柄形迹尚且虚幻的深青天剑从王鲤头顶跃出,凌冽冷厉,明锐森寒,剑吟之声自虚空而来,摧破之势巍巍荡开。 本自无形的气息在地面、家具以及房屋各处纷纷留下密密麻麻、细腻修长的痕迹,摄人心魄的剑道威压瞬时席卷蔓延。 此剑一出,舒峣释放的剑意立刻成了笑话,无需王鲤动念起意,他的剑意便被压回体内,半分难露。 连带着,连他身边那柄绿色飞剑似乎也受王鲤剑意的吸引,颤鸣不止。 舒峣急忙将飞剑召回,化为三尺紧紧握在手中,其面色不佳,难掩目中惊骇。 “你不过区区炼气境,如何能有此等凝实剑意?!” 王鲤不予理会,他没有为敌人解释自己的能力、招式或手段的怪癖。 可舒峣却止不住地说:“就算伱是剑意凝实的天才,也盖不住你的修为低劣,我乃元神境,纵无御剑术相助,也能杀你!”说罢,他便执剑上前。 王鲤正待出手,却有变故突生。 只见,站在舒峣侧后方的梁硕突然动手,舒峣这边才刚刚跨出一步,前脚才落地,下方原本坚固的地面突然间如水一般荡开涟漪。 舒峣毫无防备之下,身形突然趔趄向前,眼中闪出惊怒,手上一松,三尺剑蓦然飞起,杀向梁硕。 然而他终究是被抢了先手,那梁硕双手一推,一方金印从天而降,猛地砸在舒峣头顶。 王鲤立时便见其脑浆迸裂,好不凄惨。 那飞剑失了控制,叮当一声跌落在地。 可如此还算不结束,梁硕双手在动,地面下顿时升起缕缕淡黄气息,将舒峣的身躯完全缠绕。 顺手一拉,一个身长数寸、略显透明的小人儿被拽了出来。 舒峣的元神指着梁硕正要打吗,却被淡黄的地气缠住口鼻,裹得严严实实。 梁硕当即跪倒。 “不肖弟子梁硕,诛杀叛逆舒峣,愿为巡察使驱使!” 王鲤顿了顿,蹙眉道:“你想魂魄转世?” 除了这个要求,王鲤不知道梁硕还能有什么可以希冀的,对方刚刚已经向他出过手,而且身为团伙核心,妄想脱罪绝无可能。 梁硕垂着头道:“是,往巡察使垂怜!” “你对你的队友们很没有信心?” “在下不似舒峣这般鲁莽,而且身居土地神位,更加明白巡察使的身份意味着什么,那山神与城隍比在下更聪明。” 能不聪明么? 不谈动手遮掩犯罪事实,直接二话不说撒腿跑了! “我只是区区炼气境而已。” 梁硕埋着头:“巡察使说笑了,便是归道境,乃至人仙、地仙,在您的面前,也算不得什么。” “那你刚才还敢对我出手?” “在下心知绝无可能伤害到巡察使,于是便想挑起混战,趁机捉拿主犯杜小玉,谋求戴罪立功!” 一时间,王鲤竟也不知该作何反应,他知晓此刻梁硕所言皆真,但他也没有料想到刚刚梁硕竟然反应那么快,短短时间里就已经做好了打算,没抓住杜小玉,所以他便选择了击杀舒峣,反正身边的队友有一個算一个都是功劳? 绝了。 王鲤仰头看向天空。 阴气旋涡转动加速,如同躁狂的龙卷风暴,又似一只立锥,意图破灭符箓阵势,将城中生灵一网打尽。 杜小玉不是那葬花的黛玉,而是吞人性命的妖魔。 只不过在王鲤看来,她此时的动作皆是徒劳,假使王鲤不同意,方才那位名叫蓉蓉的骷髅娘同样走不了。 就算王鲤没有那么多符箓和星盘汇连,此时在城里闲逛的大黑狗也能一口将她们全部吞掉! 王鲤回头道:“那就说说吧,你们都做过什么,想做什么,又为何能被杜小玉牵线搭桥地聚在一起。” 梁硕无有隐瞒,一一道来。 一个成员来自多方势力的团伙,必然要有足够动人的利益引诱,才能让他们铤而走险地背离原主。 杜小玉的确拿出了足够的利益。 一座源起于上古时期的洞天,内里有无数灵材宝药,功法秘典,法宝仙器,如果这些东西只能诱惑舒峣和梁硕,那么连仙人都垂涎欲滴的功德气运,便对山神与城隍有着致命的绝对吸引力。 之所以他们会相信杜小玉的说法,是因为对方的确拿出了确凿的证据,表明了洞天中的宝物并非虚妄。而要开启这个紧闭了无数年月的洞天,就需要用到杜小玉的精血与元神,又证明杜小玉是这个洞天的直接传人。 但问题是,杜小玉已经死了,变成的确不如孤魂野鬼的骨灵。 既没有精血,元神也不算是真元神,所以那座洞天半开不开,正是犹抱琵琶半遮面,惹得一群人、神心痒难耐。 于是,众人合计一番,不能放任杜小玉脱离白骨投胎转身,因为经过六道轮回后,他们都没能力和权力去追查杜小玉转世之生的下落,于是,众人议定,全力襄助杜小玉复活转生。 而复活的需求则更简单:缺什么,补什么。 元精、元气是必须的,而更重要的,是血肉! 且必然是人族的血族。 要将别人的血肉彻底变成自己的,衍生出自我的精血,凝练出自己的元神,那就不能只是换骨寄生而已,必然要经过极为繁琐的过程。 几十上百个活人,也不一定能让杜小玉补出一只手掌。 “等一下!” 王鲤骤然喝止,神色冷厉无比,声似雷霆震响:“可我看到,杜小玉已经长出上半身了。” 梁硕身躯一颤,埋头抢地不敢言语。 王鲤明白了,头顶的剑意不由绽出幽冷的杀气。 “死了多少人?” 梁硕仍一言不发,只是转手对着大地轻轻扭转。 一时间,城主府的地面裂开,狰狞的裂隙大张,房间从中撕断,让王鲤能看到外面的情形。 只见后面的花园里,石板泥土纷纷朝两侧翻涌,不多时便露出一座深坑。 坑中,乱骸累累,白骨堆叠,积压如山。 一层层骸骨翻开,下方却仍旧接连不断,不见尽头。 “够了!”王鲤蓦地喝止,神态虽静,却仍能感受到犹如火山爆发前压抑的气势,“我问你,死了多少人?!” 梁硕伏在地上:“十年以来,从安平渡口精挑细选,谨慎安排,至少三万有余。” 静! 死寂一般的宁静! 王鲤微微闭眸,几乎不敢细想。 良久,他才靠自己的心境去按下了强烈波动的情绪,声线平稳地说:“十年,三万,一年三千,一个月上百,平均一天至少八个。” 梁硕跪伏不敢言。 王鲤剑指一起,头顶天剑穿透舒峣的元神,聚为实质的剑意顷刻间便将其毫无防护的元神绞成齑粉。 另一侧,青霜剑也倏地从梁硕头顶插入,击杀其身后,深情天剑紧随而至。 然而,梁硕的元神却是早有防备,身躯一死,见王鲤不愿留守,立刻不作二想直接逃遁,速度极快,几乎转瞬便要消失。 王鲤脚下一动,青莲盛放。 倏地,身影破空,尾随而至,竟是丝毫不慢! 梁硕根本来不及思考王鲤为何连他的元神之遁都能追上,只能一边拼命遁逃,一边开口大喊:“巡察使!我已全部交代,为何还不对我网开一面?!” 他的元神在城池上空宛如一道迅疾的流星。 可紧挨着流星的便是一条由朵朵青莲铺就的直道,且每一朵青莲绽放的位置都能稳稳地追上流星。 王鲤一言不发,将剑意凝结的深青天剑作为主剑御使。 剑飞惊天,其形倏然消泯,下一瞬便亦是惊涛怒浪。 先闻天上浪潮滚滚,即见巨海怒涌现身。 覆海之势方一生出,浅蓝色的大海便迅速扩张,不多时便如一张巨幕遮天蔽日。 浪催翻滚,层层推动,一如看似平静的海面实则已经积蓄了无尽的能量,等待着最终的释放。 每一滴海水,都凝结着剑意,每一波浪潮,都是剑气与剑意冥冥相合,锋芒毕露,杀意尽显。 相比之前在翠微峰上对李含真的展示,此次王鲤所施展的惊涛怒浪,显然已有真意。 此时此刻,【怒】情已然加身,可王鲤却宁愿自己失去此番领悟七情之怒的遭遇。 眼看着,梁硕元神遁出的流星即将被海啸吞没,他不再喊叫,心念一转,数寸的元神小人突然拿出一张符箓,元神也同时自内而外燃起火光。 接着,它猛地冲向王鲤布下的符箓大阵,正要接触之时,他手中的符箓顷刻燃尽,玄光包裹住他的元神倏然一闪。 等他再出现是,竟然已在阵外。 梁硕头也不回,火光灼灼的元神以更快的速度向远方遁逃而去。 王鲤也不禁被他这一串麻利的动作搞得愣了愣。 这个家伙,全然颠覆了王鲤对于土地神的印象,他也许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走不了,也的确想要临阵投降求取王鲤的宽赦,但他同样也从来没有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王鲤一个人身上。 兴许他也料到王鲤不会放过他,所以也许他一开始的打算就是如此?这是个心眼比蜂窝眼都多的土地。 王鲤不知其所想,也不想再深究,同时,也没有怒上心头地追出去。 梁硕要是能跑得掉,他以后就把自己的姓倒过来写。 回头,始终跟在他身边的青霜剑忽然一动,立刻环绕身躯飞速旋转,但见剑光缭绕之时,王鲤骤然间身融其中,御剑顷刻,如虹划空,须臾便来至云雨阁。 “人剑合一”,御剑术第二重,如他先前所想,简简单单,无甚可说。 降落之时,以深青天剑催动并蓄积了多重怒朗的海啸也随着王鲤转移而来。 此时的惊涛怒浪终于有了宣泄口,便真真的化生出剑气海潮,撞入阁楼。 轰然间,大地巨震,天空嗡鸣。 海水倾覆而下,便是无孔不入。所过之处,石墙木楼却又宛若浴火焚尽,化为尘埃。 待到怒浪停歇,云雨阁从城中消失的一干二净。 空旷的大地上充斥着纵横交错的剑痕。 十余具现出原形的骷髅,她们骨头上照样剑痕密布,不少骷髅的阴灵之气已然羸弱,头骨中的阴火几乎一吹就散,可她们却仍将杜小玉护在当中。 杜小玉执掌大阵,不断磨损着王鲤布下的符箓,却还能语笑嫣然。 “公子,奴家竟未看破你的伪装,没想到你也是元神境,想来昨夜的戏倒也的确让你见笑了。也怪我自己,找来合作的都不是良人,舒峣是个蠢货,梁硕聪明一点,却又胆小如鼠,山神和城隍,竟都不敢与公子照面。如今仅剩奴家一人,当真苦楚。” 王鲤只道:“我倒是觉得,你现在似乎很开心。” “呵呵呵,奴家当然开心!他们死的死,逃的逃,奴家便白享了过去十年的安稳,说到底,不还是要感谢公子您吗?” “三万人命,你连魂飞魄散的机会都没有,我会将你真灵一并打碎。” “公子还是这般霸道,那你不妨试试?” 王鲤颔首,提剑便上。 见此,护在杜小玉身周的骷髅当先迎来,她们大多约等于炼气境,少数为道基境,可即便如此,也能估算到她们背后到底侵吞了多少凡人的性命。 王鲤执剑在手,步步生莲,身形步伐翩若惊鸿。 刺撩挑斩,本是基础而已,却每每有绝美的剑气弧光脱刃而出,纵横交织,锋锐难当。 与此同时,瞳中所藏的剑芒总能在骷髅娘们毫无防备或无力抵抗的时刻,对准她们的眼眶猛然迸发。 一根根骨头被切断,一颗颗头骨被击碎,一具具骷髅被拆散。 青色莲瓣簌簌而落,白骨残骸森森铺地。 眼看手下的姑娘即将死绝,可阴气旋涡却仍无立功之象,杜小玉的眉头越皱越深。 那护卫城池的众多符箓像是有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气供应一般,但这如何可能?符箓本就要有人驾驭控制,又不能自我汲取天地灵气,难道王鲤还有帮手? 可他要是有帮手的话,何必一人独自出手,甚至还提前做了那么多布置?而且,仅是这些符箓的价值,杜小玉便自觉难以估量。 再看王鲤踏莲纵剑好不潇洒,而她好不容易才聚集的属下却在接连陨落,她也不禁升起嫉恨之情。 杜小玉深吸一口气,排空杂念,立时飞向天空。 身入旋涡,阴气旋转之势蓦然一顿,接着,她张开双臂,浩浩荡荡的阴气开始一股脑地冲入她的身躯。 王鲤眼中两道犀利的寒光乍现,剑芒爆发将最后的骷髅脑袋炸成碎片后,抬头观望。 阴气滚滚如同黑雾一般飞快地涌入杜小玉的身躯,她的肤色渐渐失去莹玉之感,外部愈发显得苍白森冷,可肌肤之下却偏又透出晦暗之色。 若在其他时候,王鲤此时便会直接出手将其打断。 甚至整个事件从头到尾,应对的最佳选择和最佳方案,都绝不包括由他自己出手。 直接放狗,万事皆定。 可问题是,这狗是别人家的…… 说到底还是老生常谈的那句话,人,一定要靠自己。 但凡能够争取到自我锻炼和提升的机会,他都不会也不应该放弃,因为对他个人来说,让自己更强大才是本质上最好且最优的选择。当然,前提是保证自身的安全,死了就甭谈什么锻炼和提升了,同时王鲤也没有忽视过城里的凡人。 比起某些人来,他可太有同理心了。 所以,他宁可等待杜小玉变得再强一点,否则,便有些对不起王殿主交给他的诸多宝贝。 王鲤放开青霜剑,任它在身边如鱼儿般灵动地游来游去,呼吸均匀,神安魂宁,心无其心,形无其形,漠然注视。 第七十九章 踏莲纵剑(3)城隍再现,以一敌二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杜小玉由白骨化生而来,上半身已经血肉皆复,下半身却仍是白骨。 眼下得到滔天的浓郁阴气灌注,她的上身肌肤内里显出暗色,下身白骨之上,阴气汇聚,由雾化液,由液转实,渐渐凝成了独特的肉身。 不多时,十年积蓄的阴气被她彻底吞没。 但天空并未因此方亮,反而因为她一个人的存在变得愈发阴沉晦暗。 杜小玉的额头上,出现了一道黑色的竖痕,向外绽放着缕缕黑气。 王鲤看到她将目光投下,那双媚眼完全被黑暗充斥,无有瞳仁眼白之分,也再难昭示出她的眼神,只叫人倍感阴森可怖。 于是,她此时一如既往地娇笑非但不会让人为之心动,反而只有说不尽的诡异。 “呵呵呵,公子,你何必非要将奴家逼迫至此呢?” 王鲤不动声色:“但凡总说自己是被逼的人,往往都曾亲自做出错误的选择,浪费过更好的机遇,内心后悔却又不愿意承认,于是走投无路困兽犹斗之时,为了麻痹自己,便将前尘过往的全部责任一股脑地推给别人。你也是这样吗?” 杜小玉不禁一愣。 “哈哈,公子不愧是蜀山嫡传,果真妙人!这红尘人心,你倒是比许多修行之人都要看得真切。不过有一点你还是说错了,奴家并未走投无路,更不是困兽犹斗。城隍大人,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随着她的话语荡开,一旁的虚空突然撕裂,一身朱红官服的城隍面色阴沉地走了出来。 他眼神如刀地说:“杜小玉,你太冲动了。” “大人,可不是奴家冲动。况且,伱若未曾下定决心,奴家又如何能够轻易地将这泱泱阴气全部掌控呢?” 城隍不语,看向王鲤。 杜小玉见此,也不着急开口,反而兴致勃勃地旁观。 王鲤更没有什么话好跟这位背叛地府的城隍说。 纵观整个时间的首尾,其实城隍才是最关键的一部分。 人间之势,阳官来管,阴间之事,直属城隍。 换言之,按照规矩,死在安平府的每一个凡人,魂魄都必然要经由府城隍先做第一步勘验,如查明正身,溯清经历,对照寿数,点数冤屈功过,了结人间诸事等等,然后才会被送入地府,历经十殿,投胎转生。 所以,安平府城三万尸骸,象征三万阴魂,他们的来处与经历死后自然会被府城隍得知,所谓谋划自然也就无处可藏。 即便是让受害者魂飞魄散也不稳妥,一地城隍还是能够通过生死簿分册发现异常的死者,拘魂无果后,照样不是一件小事。 除非这三万多人都是有背景的修士,譬如蜀山弟子。这等修士的魂魄不归城隍统管,直入地府,待遇流程截然不同。可招惹大背景的修士本身还是会无限制地增添暴露的风险。 由此可知,杜小玉哪怕有实力对凡人生杀予夺,要做下如此大案,也必须打通城隍这一关。 同理,安平府城隍,一定是她那個团伙中最核心的合作伙伴。 因此,王鲤对他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 三人沉默,气氛微凝。 安平城中,数百万凡人望着天空,虽有惧意,可也难免指指点点。 最后,城隍面容微松,像是彻底放下了最后的挣扎,直言道:“一起出手吧,他不是正常的元神境,等你吞了凡人完成复生,我们一起打开洞天,然后携它远遁。” 杜小玉:“山神呢?” “哼,无胆鼠辈,说不定已经吓死在天庭了。” “就怕天庭注意。” “无妨,天庭朝觐,三年为期。更何况相比那些仙神,我们做的只不过是小事,他们的注意力都在天宫,没人会愿意分心下界。” “如此也好,反正吗,今日总算是有个了结。”杜小玉看向王鲤,勾着嘴角:“公子,奴家送你上路。” 王鲤冷眼相对,语气平淡。 “来!” 话落,三道光影,一上两下,顷刻撞在一处。 旋即,凡人们看不穿内情,眼内的天空被明显地分为三个扇区。 其一黑光饱满、阴气骇人,其二朱红绵延、香火成云,其三青莲濯濯、剑气激荡。 颜色不同、气息迥异的光芒彼此倾覆碾压,你来我往,剧烈非常。 王鲤执剑在手,怒情加身,惊涛怒浪汹涌澎湃。 杜小玉出手便是阴气森森,幻化重重白骨。 最强的还是要属城隍,虽然他的实力表现也就与王鲤和杜小玉相近,可实际上他作为地府阴神,天地位格远远超越二者。可实际上,这位城隍本是凡人,死后由地府册封,为五仙之鬼仙。 仙就是仙,凡就是凡。哪怕归道境修士在此,也应对城隍执礼。 可是,位格并不等于实力,就好似人间王朝,宰执天下者,动起手来未必打得过市井地痞。 所以这位从凡人而来的城隍,能有元神境的战力已经十分了得。 而位格更高者,优势便在于他能得到更多的天地助力。 好比当下。 府城隍手执竹简与刻刀,一举一动,天地灵气尽为牵引。 竹简中一个个古文飞出,当即便能引动水、火、风等不同力量,威势不凡。 加上杜小玉作为主力与王鲤战到一处,纠缠难分,反倒让这位城隍每每能够瞅准时机发起攻击。 王鲤理所当然地被他们压制。 城中凡人已经知晓王鲤为蜀山弟子,他们哪怕是为了自己和家人,也站在王鲤这边,为他捏了把汗。可局势的偏转并不以凡人的意志为转移。 王鲤被压迫愈盛,呈现在外的便是天空中的青莲剑气渐渐被黑光和朱云吞没。 “公子……剑仙必胜!”有人对着天空喊出声来。 细细望去,却是此时本该在家中为弟弟治丧的马识,他站在城中握着拳头,两眼含泪,神情激动。 有一便有二,听闻他的呼喊,其他人愣了一会儿之后,也纷纷开口。 呼声迅速蔓延,城中男女老少皆不吝声援。 很快,相同的呼喊连成一片,接续不断,震动穹宇。 天上,杜小玉十指利爪延伸,空气中层层厉影残留,她一边强攻,一边说道:“公子居然有此人望,更令奴家羡慕了。” 王鲤身周剑影重重,防卫森严,水泼不进,利爪来袭也好,城隍出手也罢,总被剑锋所阻,连指环法宝的护体金光都没有被动激活,他面不改色地说:“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城隍在旁,眉头蹙起,忽地掷出刻刀。 这柄外表斑驳,充满了历史气息的刻刀化虹而来,宛如飞剑般顷刻间来到王鲤面前,刀芒锐利,直插眼眶。 王鲤不惊,瞳内剑芒爆发击中刻刀,同时踏莲而退。 转眼,他一边应付着又贴上来的杜小玉,一边瞥向城隍。 “你知道御剑术三个字怎么写吗?” 城隍还未回应,杜小玉便笑道:“呵呵,公子此言实在欺人,城隍大人可是春秋古官。” 王鲤闻言,心中微动。 城隍却道:“杜小玉,莫要多言,他可能在拖延时间,全力出手!”说着,城隍将卷起来的竹简哗啦一声抖开,顿时,他背后涌现出一片广袤的山河之景。 杜小玉目光一凝,应了声好,接着周身气势一涨,额头竖痕顿时弥漫出更加浓烈的黑气。 王鲤挑眉,旋即放开青霜剑,一手剑指,一手托起符箓星盘。 只见,城隍身后山河扩张,其景凝实,山峰层峦叠翠,大河滔滔狂奔,各类奇形怪状但又有迹可循的珍禽异兽栩栩如生。 杜小玉额间黑痕涌动剧烈,突然,皮肤直朝两侧撕裂开来,显出一只圆滚滚、黑黢黢的眼球,内里如同另有天地,滚滚的墨色阴气徐徐转动,恰似此前盘踞在云雨阁上空的旋涡。 第八十章 踏莲纵剑(终)剑激风雷,益恒交错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城隍宽袍大袖一挥,身后山河中顿时冲出一只异兽:其状如鹤,一足,赤文青质而白喙。 眼看它双翅一震,顿时便有熊熊烈火尾随而生,烈焰与星火下坠,落在符箓联结的壁垒上仍燃烧不休。 此兽张嘴鸣叫,尖利刺耳,如同人声。 “毕方!” 王鲤抛起符箓星盘,单手结印,勾动符箓。 顿时,万千符箓中一部分突然光芒大盛,紧接着无数水汽凝结,须臾便化生为一道澄澈的江河,王鲤遥遥御指,使其冲向毕方。 但城隍手段不止于此,他继续出手,一只只异兽相继扑来。 而王鲤仍未为之所动,只见招拆招,总能调动适应的符箓相对相击。 城隍全力以赴,王鲤斗法正酣,一旁的杜小玉也很快做好了准备。 她闭上了双眸,只剩额头阴眼大开,瞅准王鲤全心控符之机,那黑洞洞的独目里倏地窜出一支浓烈欲滴的黑箭。 此箭飙射极快,凶利非常,比之飞剑亦不遑多让。 好似方一出现,便在王鲤身边。 叮! 清脆的撞击声猛地荡开。 黑箭倏然顿止,锐利的箭头另一边就是幽寒如星的剑尖,青霜剑及时御起! 再看王鲤,正对城隍,主控符箓星盘,分明是一副丝毫没有分神的样貌。 杜小玉眼皮下的眼珠不由颤动,她抬起双臂,两手迅速化作一堆黑色的翅膀,接着全身转换,变成一只巴掌大的三眼黑鸟。 其速较黑箭更快一筹,而且娇小的体型更加令人难以捕捉,宛如有灵的暗器,叫人防不胜防。 青霜剑几番与之缠斗,很快便被突破,王鲤不得不转移重点。 黑鸟之鸣,比刚刚的毕方更为尖锐,且尽是凶戾,宛如啼血。 王鲤一边挑动星图,一边御剑而起,瞳孔中的剑影倏地曜如白金。 只见满城符箓中大部分突然光芒大放,灵气氤氲急剧升腾。 天地间忽地狂风大作,猝然便是呜呜怒吼。 轰隆! 雷霆炸响,遍及穹苍。 刺目的闪电由高天之上而来,径直落入青霜剑,剑体四周汇风聚卷。 这时,黑鸟突然来在王鲤面前,尖利的鸟喙啄向王鲤的眉心,两只利爪则分别对准他的双眼。 王鲤也在她靠近时才蓦然惊觉,于是瞳中剑光迸发。 然而,黑鸟在即将被击中前,额头睁开的独眼猛地一闪,其身突然分散,化为漫天鸟群。 扑棱棱的声响混在戾气满满的鸣叫声中,鸟群围着王鲤盘旋,所有独眼同时释放出黑箭。 王鲤及时反应,踏莲欲遁。 然而城隍突然插手,身后山河中飞出一座巨峰直直地从王鲤头顶镇压下来,使他寸步难离。 黑箭射落,王鲤的指环又被激活,蛋壳一样的护体金光上密密麻麻全是箭矢,形如刺猬。 虽未真正立功,但杜小玉也并不意外,鸟群毫不犹豫地扑棱着再度上前,忽地聚集为一,也不是鸟,而是一颗体积比王鲤整个人还要硕大的漆黑眼珠。 两两相对,场面骇人。 其方一出现,近在咫尺的王鲤便觉心神大震,一瞬间魂魄好似受到了极大力量的牵引,几乎就要透体而出,飞向身前的眼球当中。 【清静】。 立时,躁动不安的魂魄当即平静下去。 王鲤抓住机会,剑指一挑,青霜贲起,狂风助力,迅越疾电。 长剑倏地刺入眼球,内里的阴气海洋顿时剧烈翻滚。 王鲤双手齐动,万千符箓相随。 以剑为主,一手曰风,一手曰雷。 符箓大阵好似构建了一片崭新的世界,风雷如天地自然之象,以剑引之,助力“风雷之变”。 霎时,暴怒狂风呼呼嘶啸,聚成道道龙卷飞旋不止,彼此吞噬,不断壮大;无尽雷霆滚滚而来,或粗或细的闪电密密麻麻地从天而降。 风与雷,尽皆灌注剑体,对被刺入的巨大眼球造成越来越强烈的杀伤。 而雷霆本身就克制阴气。 于是,便见这颗眼球突然被雷光包裹,内里更是闪电交织,剑气纵横。 一声凄厉的惨叫中,眼球突然变成一只黑鸟,黑鸟头顶的独目又急速闪烁,接着变成了杜小玉。 一剑穿胸,雷光从剑刃上不断释放,剑气风暴旋转着在她娇美的身躯上割开一道道狰狞裂口,雷增风威,风助雷势,好不凄惨。 “大胆!!”猛听一声暴喝,城隍突然冲了上来,他脚下踏着背后山河中涌出的长河,身边尾随着大群凶残的异兽。 王鲤右手压下杜小玉,左手控制符箓先将他身边的异兽拦截,而后眉心冲出深青天剑。 剑断长河,城隍身形一顿。 剑意再转,本当破胸而出,但城隍及时闪躲,只被斩下一条臂膀。 但剑意之锋,伤在元神,这便等于同时斩下城隍的元神手臂。 一时间,城隍脸色急转直下,眼瞳剧烈收缩。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仍然不管不顾地冲向杜小玉,随即将山河异象顶在身前,隔绝天地风雷。 王鲤不禁蹙眉,但他手上却分毫不停。 如李含真所言,风雷之变,参考周易之“益卦”,风与雷互相促进,声势更隆,威力愈强。 王鲤借符箓之力衍生风雷,自然将“风雷之变”的威力推得更进一步。 但他后来也曾想过并亲自尝试过,证实风雷之变并非只是如此。 巽风在上,震雷在下,风雷激荡。这是益卦,风雷益! 那么,假设调整一下它们的位置呢? 震雷在上,巽风在下,雷动风随。这便是恒卦,雷风恒! 一如自然之象,打雷之时,必有狂风,风雷涤荡,宇宙常新。 于是,符箓大阵中,风雷交替流转,雷上风下。 那城隍伸出独臂,欲要拔出插在杜小玉胸口的长剑。 但雷风之势一成,天地之道无可逆转,那阻隔的山河异象立时被雷风击穿,雷霆与狂风同时化作利剑,将他仅剩的臂膀打成碎片。 城隍飞出,鲜血喷溅,染红胸口长髯。 雷风之道,恒定不变,剑体上承天雷,下接飓风,剑气滔滔,常聚不散。 杜小玉的肉身先被雷电劈打,又受剑气风暴的璀璨,十年凝聚的血肉被斩削得破破烂烂。 而她眉间的阴眼也流下黑色的血液,强盛的阴气持续修补身躯,方才不使身躯破碎。 城隍在半空稳住身形,眼神蓦然一定,接着再度飞身上前。 王鲤再以深青天剑相击,但这次城隍体内突然飞出一枚黝黑的官印,将天剑磕飞后,他凝结出一条灵力臂膀,握住青霜剑。 顿时,风雷之力分流,注入城隍之身。 雷风有恒,不得变更。 城隍拔剑,便遭天谴。 一时间,无需王鲤出手,雷霆更甚,风暴更急。 可是,纵然城隍一身官袍破碎,面上剑痕交错,呕血不止,却仍坚定不移。 他突然大喝一声,元神冲出体外,落在剑身上,再一使力,当即拔出剑来! 王鲤不作他想,御使深青天剑,刺穿城隍元神。 尽是锋芒的剑意,与雷风一同撕碎了他的元神。 但那枚黝黑的官印却飞到破碎的元神上方,奇异的力量顿时将无数碎片束缚起来。 虽然没有直接缝补完成,可也没有让他当即横死。 杜小玉周身阴气爆发,祛除雷电与暴风,满身剑伤稍稍好转,她睁开双眼,阴眼自动闭合,但黑血却止不住地外流。 她看道城隍满是裂缝的元神,突然间流下泪来。 城隍元神入体,身躯也顿时蔓开道道剑痕,如同龟裂的大地。 青霜剑聚引雷风,王鲤却令其停在一旁。 城隍朝王鲤看了一眼,眸中忽然不复方才的狠辣,反而出奇的平静。 随即,他面对杜小玉,深深鞠躬。 杜小玉本欲上前,但胸膛贯穿未复,便受伤势所制,寸步难行。 城隍弯着腰,平静地开口。 “公主,老臣惭愧,有负先帝! 如今事不可为,请公主趁早脱身。即使堕入轮回,也可来世再寻;哪怕只剩真灵,也算魂归天地;纵然真灵破灭,亦是早有预备。 先帝之恩,臣实难回报,今日虽失性命,却一偿昨愿。 公主肩负过多,纵英豪亦难担。然而时过境迁,天地更易,往日之盛,今昔难复。 老臣斗胆进言:公主勤身于此,悲苦不断,灾劫加身,纵先帝回魂,亦是不忍,纵天地为证,亦已足恩。 臣,恭请公主,就此解脱!” 言罢,他转头看向王鲤,同样深深一拜。 “小神身为人臣却未能尽忠,出身人族却叛离人道,受地府册封却悖逆地府。今日授首于蜀山弟子之手,乃是因果循环,合该此报。小神一应之罪责,皆在此方城隍印中,请阁下代为转交地府。” 他将城隍印轻轻推向王鲤。 失去这方神印,他的身躯与元神立时分裂四散,泯灭当场。 杜小玉泣不成声,周身血涌更甚。 王鲤遥遥伸手,剑瞳白金炽烈,符箓星辉流转,法宝灵光涌动,终于在城隍的身体和元神全部散尽的那一刻,抓住了他的真灵。 第八十一章 誓灭真灵,阴阳均衡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白虎山神庙。 主殿中白虎神像已经碎裂,对方身在天庭,王鲤无可奈何,所以不知对方是死了还是逃了,这也是唯一躲过这一场的主谋之一。 后院,大狗卧在树下。 王鲤坐到石桌边,手掌拂过,三颗银球出现,它们是旺财吐出来用以束缚魂魄或真灵的东西。 里面装着的依次是梁硕的元神、杜小玉的骨灵和城隍的真灵。 梁硕当然跑不掉,旺财昨日虽在城中闲逛、守卫百姓,可梁硕不管逃到哪儿去,不管过了多久,不管用了什么方法藏匿,都不可能躲得过它的追踪抓捕。 神犬之名,岂是说说而已。 城隍当时身死魂消,再慢一步真灵就要进入地府,王鲤开瞳术、借符箓、祭法宝,才看到并抓住他的真灵。 至于杜小玉…… “城隍只是从犯,是我以父之名严厉相逼,他才不得不为我做事,可否饶过他的真灵?” “碎与不碎,确实在我。可饶与不饶,你且看看下方如山的骸骨。” “……你杀了我吧!” “说说你的来历。” “不可能,你动手吧!” “好。” 最后那一幕公主与老臣的戏码还不错,先前城隍开口便是直呼杜小玉其名,对其态度高冷不羁,骗过其他人也骗过王鲤,直到最后步入绝境才终于舍得暴露。 可该死还是得死。 不管你是什么公主,任凭你有再多的悲戚哀婉,凄凉身世也好,重任负担也罢,关那三万多人何事? 作为蜀山的仙三代,王鲤真正要在意的,恰好就是那三万多人! 哪怕杜小玉奋起反抗,王鲤还是要杀。主动求死当然最好,省了彼此的工夫。 但是杜小玉如此赴死,也激起了王鲤的几分怀疑,只是眼下先放一步而已。 没有灭杀梁硕的元神和杜小玉的骨灵,是因为王鲤想让他们先历经应有的责罚,否则岂不是死的太轻易?而且,他还有疑问未解。 着急地斩灭城隍元神,王鲤就已经有些后悔。 但打碎真灵也是必须。 问题是,王鲤不会。 真灵不同于魂魄,修行者的许多攻击都能直接伤及魂魄,可这个阶段修士的绝大多数攻击却又伤害不到真灵。起码王鲤现在似乎没有这个能力。 狗子又不愿意帮忙,王鲤只能自己尝试。 他相继调动各种力量,施展各类术法,可结果均如泥牛入海,毫无反应。 折腾好一会儿,他终于暂时收起,等回到蜀山,总有办法。 倒是扶柳和舒峣,先死一步,反倒显得好运,不过王鲤已经记住他们了,未来若有可能,即便是转世身照样灭杀真灵。 万世轮回,因果不断。 转眼,桌上又是几件物品。 舒峣的绿色飞剑、梁硕用来砸爆舒峣脑袋的土地印、城隍印,城隍的竹简刻刀,还有杜小玉死后头骨中掉落的眼球。 飞剑内外萦绕着王鲤抗拒的颜色,等破境道基后,将它直接打碎吸收掉,也算废物利用。 土地印要交予蜀山册封下一位土地。 城隍印要还给地府,内里的罪证王鲤看过了,那三万人如何死的过程一目了然,杜小玉不止吞噬了他们的血肉,更炼化了他们的魂魄,城隍自然也掺和了一手。 这般罪证,让王鲤再次认为他们死得都太轻易了。 竹简刻刀都是法宝,主要是竹简,有些玄妙。 至于眼球,通体黑不溜秋,像颗黑色珠子,内部的确自成空间,阴气消耗不少,但剩下的仍然可称浩荡,只是王鲤不需要。 这些勉强可称为物质收获,可王鲤付出的却更多。 上万张符箓发挥作用后收回一部分,但也变成了残次品。 催动符箓的上品灵石也消耗了五万有余,大概这就是花钱下场锻炼身体。 收起这些东西,王鲤抬手摸向眉心。 顿时,额头上显出一个银币大小的物品,一张时刻保持运转的太极图。 “阴阳均衡”,上品法宝,作用是将自身修为提升至与确定目标相等的境界,除了不能直接获得对应的特殊能力如元神境的元神之外,其他方面如灵力强度等尽皆相同。 正因如此,城隍才会说王鲤不是正常的元神境。 同时,在使用“阴阳均衡”时,为避免跨境太大伤害到身体和魂魄,最佳的提升上限是一到两個境界。 王鲤是炼气境,跨两境就是元神境。 上品法宝的适用境界最高是归道境,但是它却不能将未渡劫的修士提升为仙境,其根本原因是仙境必须渡过天劫。 王鲤怀疑,假设阴阳均衡可以做到这一点,那么在有人突然将自己拔升为仙境时,随之而来的天劫也会立刻教他做人。 “阴阳均衡”无疑已将阴阳平衡之道归纳和体现得十分完美,或许还有类似能够适用于仙境的法宝,但那应该被冠以仙器之名,约等于上古时期的后天乃至先天法宝。 当然,使用“阴阳均衡”的代价实在不菲,比维持符箓大阵的消耗还要高得多。 王鲤全程保持了不到半个时辰,上品灵石消耗十万左右。 换算为最常见的下品灵石,就是十亿。 虽然这个时代灵石远没有那么重要和珍贵,但用十亿换半个时辰的元神境,似乎怎么看都是亏的。 这么多灵石,肯定可以雇佣到真正的归道境。 但,王鲤的账不是这么算的。 如果要归道境出手,他不需要灵石,用身份令牌养往蜀山发道信息,马上就会有蜀山门人赶来。 可他要的是参与和历练。 而且除了明确的叛逆和罪犯之外,他没有直接伤害到任何人。 这是一件普通修士根本就用不起的法宝,一般有钱的修士除非走到需要担心人死了钱还在的困境,估计也不敢轻动。 这的确是个缺点,但王鲤觉得不是它的。 将它从额头上摘下,阴阳鱼在指尖仍保持旋转,观望少顷,才郑重其事地收回指环。 这个小东西,总能让他联想到某件先天至宝。 但这俩根本没有任何关联,阴阳均衡虽然是大赤界流传出来的宝贝,但来历可证,经得起考究。 起身,他来到旺财面前。 “天庭在举行朝觐,这几年应该不会有所反应,毕竟对他们来说,就算安平城真的所有人都被吞掉也只是小事,蜀山才是责任主体。但是我不清楚地府那边会是什么态度,毕竟城隍我已经杀了,真灵也绝对不可能交给他们。” 旺财翻了下眼皮,默不作声。 “城隍庙没有任何反应,这不正常,但我估计是城隍临来之前做了布置,好坏未知,所以我们先不过去。况且城隍已死,地府必然知晓,等他们自己找上门来。” 旺财点了点头。 “悦儿带着蝉变和万气幡去抓安平府剩下的镇守弟子,我之前往万气幡里度入了不少剑气,杀伤不弱,那些人也最多是和她一样的道基境,但我还是不太放心,不是怕她打不过,而是觉得小野猫大概不会太听话,有可能乱跑乱闯,伱帮我监督她一下。” 旺财摇头。 “这件事结束后,我也该去给莲花度气了。” 旺财起身,轻轻在他腿上含了一口,假装在咬。 王鲤轻抚狗头:“今天的事,谢谢你为我。” 旺财摇晃着脑袋走后,王鲤站在山神庙前向下俯瞰。 安平城中敲锣打鼓,处处灯笼高挂,旌旗招展,好不热闹。 凡人们开始庆祝劫后余生,此战虽烈,但无一人因此伤亡,还叫数百万人免费看了一场好戏。 可是,也有人更加苦楚。 …… 马家的小土屋门口,搭起了一座简易的竹棚。 棚下阴凉里,摆着两口棺材。 “剑仙……王公子,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王鲤站在篱笆门外,神情平静,但又似隐含哀愁。 马识看到他的目光所指,不由苦笑,上前拉开篱笆门请他入内,口中说道:“唉,老娘她久病缠身,这次弟弟突然去了,对她打击太大,终究还是没能熬过去……” 王鲤本想开口劝慰,可又想到自己此前已经说过节哀,再提无益,便只点头。 再看马家的小土屋,整体破败,却又有一些翻修的痕迹。 马识跟着说:“之前托您的福,我拿着您的赏钱去请了人来修房子,本来还想再新盖一间,把这间旧的留着卖牲畜来养,现在好了,不用麻烦了。公子,里面有些简陋,但还算干净,您要不进去喝杯水吧?” 王鲤给两座灵位上了香后,径直入内,简陋的房屋家具和陈设还是让他不禁动摇。 他不是没见过贫穷,上辈子他就是穷苦人家长大,小时候为了接受教育,与爷爷一起生活,住的也是土坯房,土质地面虽然在建的时候夯实过,但经年累月之后,到底还是坑坑洼洼。还记得那时,一边是羊圈和牛圈,另一边就是生活区,中间也没什么东西相隔,只有木栅栏防着牛羊突然跑出来。 但那怎么说也是现代社会,物资同样短缺,可至少已经不会饿着了。 马识的家,让王鲤深切体会到了何为“家徒四壁”。 王鲤坐在草凳上,面前是一张并不齐整且年岁已久的木桌,最大的优点就是干净。 马识端来一碗清水。 王鲤咕嘟嘟灌下,很是清冽。 马识站在他身边,比着大拇指笑道:“公子,您可真厉害!” 这发自内心的惊叹和赞扬,让王鲤也发自内心地开心,因为在他的认知里,和马识已经近乎朋友。 于是,他也打破了向来没有多少情绪变化的面孔,露出真诚的笑容。 第八十二章 王鲤遭拒,执着放下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你也坐吧。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昨天在城里是你先喊的,我注意到了。” 马识坐到王鲤对面,“我当时……嗐,就是进城里去给老娘买棺,突然一下天就黑了。我还以为自己也要完了呢,不过倒也不怕,只觉着这样也好,一家人又能在一起了。可我马上又就看到天上有字儿,我只认得一两个,还是听别人念出来,才知道有蜀山弟子。也不是拍您的马屁,我当时真的就那么一听,立马想到您了!” 王鲤也笑了起来:“看来我在你心里一直挺厉害?” “那是!”马识笑说,“您虽然看起来年纪不大,比我弟弟还小一些,可是这几天下来,您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仙人一样。而且不瞒您说,我做了那么久的向导,也算能够察言观色,总能陪得客人高高兴兴。可您却不一样,那么几天过来,我发现您不管何时何地基本都没有什么表情可言,看起来既不是怒,也不是笑,真让人捉摸不清,感觉就是独一无二的大人物。让我想起之前听过的一句话,叫做什么……泰山崩了都面不改色?” “是的。” 《权书·心术》:为将之道,当先治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 “嘿嘿,其实仔细想来,我也挺幸运的,给保护了整座安平城的蜀山剑仙做了三天向导,将来活到老死的那天都有的吹了。” 王鲤闻言,一颗心微微松弛,马识既然说到了将来,那按理应当不会自寻短见,他道:“我的确是蜀山弟子,却不是剑仙,只是剑修而已。称仙,至少要渡过天劫。” 马识却道:“那我就不懂了。不过对于我这样的百姓来说,您昨日斩妖除魔的手段,已是超越想象的仙神之流了。从今往后,不只是我,整个安平府的百姓,都当世代常念您的恩情。” 王鲤的笑容微微减弱,自觉不足。 蜀山域,蜀山仙宗最大,不仅是力量与权力之最,也是责任之最。 云雨阁之事,蜀山难辞其咎,王鲤不会也不能推卸。 至少,城主、镇守弟子和土地的叛逆,寻根溯源,还在蜀山。 “蜀山对昨日之事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作为蜀山弟子,只能说是履行了自身应该的义务,不敢也不当承受百姓的感谢与恩情。” 马识当即摇头:“您太过谦虚了。其实这个世界上,该不该做是一回事儿,有没有做又是另一回事儿。就好像官老爷一样,本来他做官就是要干事情的,可如果他做得好,百姓自然会感念他的恩情,甚至给他做万民伞。咱的确不懂什么大道理,没读过什么书,可知恩图报这种事,也是代代相传,无人不懂的。” 王鲤又是一笑,觉得马识所言也不无道理。 转而,他还是放弃闲聊,直入正题:“你想修行吗?” 马识愣住。 王鲤继续:“我不懂怎么看别人的天赋资质,但我觉得修行之道,还是心性与悟性更重,前者决定速度,后者决定长度。你心性不差,就算天赋短缺一些,也能有所成就。” 马识的脸微微红了,不知是羞涩还是激动,可很快他就给出了答案。 “公子,我能问您一個问题吗?” “伱说。” “这世上,真有轮回吗?” “有!”如果是上辈子他可能还会犹豫,可现在却是不必了。 马识一听,顿时笑得有些洒脱:“那我还是不去修行了。本来我知道我弟弟的死有异,我应该去修行然后报仇的,但是公子您已经替我报过了,而且还又救了我一命。现在,我只想活完自己这一辈子,等我死了,说不定能在地府见到我娘和我弟弟,或者投胎以后,我们就又是一家人了。” 王鲤:“修行也可,你也许能找到你娘和你弟弟的转世之身,然后把他们接到身边,同样一家团聚。” 马识想了想,却还是摇头:“公子,您说的没错,那样确实挺好,可我觉得,他们转世投胎以后肯定会忘记我,不是说要过奈何桥,喝孟婆汤吗?那时候的我还是我,可他们却不是他们了,这样不好,不如一起转世。” “修到深处,真灵觉醒,魂魄回溯,自然能够记起前世。” “公子,敢问这容易吗?” 王鲤抿了抿嘴,摇头说:“不容易,就算是成仙,也不一定完全能想起前世。” 马识笑道:“那就是了,与其去追寻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还不如老老实实轮回呢。” “轮回后可能天各一方。” “公子,我觉得我们一家人还是会在一起的。”马识顿了顿,又坚定地补充:“一定会的!” 王鲤不由沉默。 他本以为自己此行会十分顺利地将马识引入蜀山,因为马识不可能不知道蜀山意味着什么。可他从未想过,马识会以这般理由推拒于他。 不夸张地说,马识此举,可能是拒绝了他几世轮回积攒功德从而换来的仙缘。 很多人,可能听了王鲤的话,便一头闯入仙道修行之中,誓要将家人从轮回中带出,千方百计帮助他们真灵觉醒回忆前世,一家人再享天伦。 但马识没有,他放弃了这条可能性最大但难度也不低的路,选择了另一条可能性更低但难度也不小的路。 两者显然是不对等的。 为什么? 王鲤用眼神发出询问。 马识接收到了,他转头四顾,不断地扫视着狭窄逼仄、光线晦暗的小屋。 “公子,我一直记得,我娘跟我说过,我们很穷,所以我们要努力打拼。” 王鲤点头:“你很努力,做得很好。” 马识笑了笑,又说:“后来我娘说,她不是想让我什么都不管,只知道埋着头去努力打拼,而是想告诉我,首先要认识并且接受自己很穷的事实。 …… 王鲤离开了。 走前又留下了一些钱财,一番言语后,马识心甘情愿的同时感激不尽地收下。 这次不是由于怜悯,也不是身为蜀山弟子应当作出的赔偿,更是因为他接受了一次来自马识这个凡人的教学。 马识同样有着关于家人的执着,可他的执着与旁人不同,其中竟然还包括了多少人都心知肚明却又根本无法践行的“放下”。 执着与放下,其实也并不完全对立。 如同阴阳。 此外,这个世界上,又有多少人能真的认识并接受自己的缺点和不足呢?大家总是在追求着大众意义下的“最好”,却忘了甚至根本没有意识到应当抽出时间来调整和弥补自己的“不好”。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 王鲤觉得自己没有看错,马识确实很有悟性,起码已经有了入道和悟道的基础。 只是,万事不当强求,更不该表面打着为对方好的旗号,实则却做强行逼迫之事。 想到此处,王鲤遗憾地摇了摇头。旋即,身融剑光,御剑冲霄。 虽然事情已经结束,但是问题并没有全部得到答案。 譬如:杜小玉是哪儿的公主,城隍又是哪个时代哪个王朝哪位君王的臣子?这两个人隐瞒彼此关系,到底是为了那座所谓的洞天还是另有图谋,需要杜小玉的精血和元神打开的洞天是什么、在哪里,又有些什么东西? 这些问题本应该审问杜小玉,但是相比上述问题,王鲤更不希望让她因此而继续活下去。 等地府来人,他就能知道城隍的过去,溯源便能知晓其生前诸事。 况且,云雨阁也不是所有骷髅都碎了。 杜县,位于安平府北方,距离安平府城约三百里,御剑一刻钟即达。 巍巍剑光宛若惊雷一般从天而降,落在杜县县城南郊十里外的山丘上。 王鲤开启剑瞳,白金锐芒洞若观火。 少顷,他眼睛一眨收敛剑芒,转而在身前抛下一具残骸。 未过三息,一声愤怒的娇斥乍起。 “贼子!我杀了你!” 第八十三章 洞天皇宫,钟馗来寻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身前数丈外的空间如石子落水般荡开纹波。 一个柔美的身躯前倾飞跃,粉红衣裙飘摇,金银粉绘花的披帛迎风飞扬,翩然妍丽。 若非其横眉冷目,娇容带怒,手指双剑杀将而来,倒也真有几分仙女飞天的模样。 此女,正是之前在云雨阁中,被杜小玉提前安排离开的属下,唤作蓉蓉,道基境修为。 锵! 青霜出鞘,极速破空。 蓉蓉连忙架剑抵抗,磕出一簇星火。 不想青霜剑方一顿止,立刻便颤鸣不休,剑气涤荡,剑意煌煌。 蓉蓉双手发麻,心神俱震。 青霜昂然挺进,贯穿其肩。 待其倒地,王鲤轻轻一招,系在蓉蓉腰间的银铃顿时飞入他手。 见状,蓉蓉强忍疼痛迅速翻身而起,但下一秒便被青光流转的剑尖指在眉心。 王鲤手持银铃细细观察。 蓉蓉看向地上残骸,半身血肉,半身白骨,头颅破碎,惨不堪言。 霎时间,她泪水涟涟,纷纷外涌,悲戚呜咽:“阁主,我真傻,早知道我当时就不走了……” 王鲤盯着银铃,灵力与神识注入其中缓缓检测,同时头也不转地说:“别急,你很快也会死。” 闻言,蓉蓉倒也并不害怕,而是愤然抬头,泪如泉涌地大声控诉。 “你为什么要杀阁主?我们明明已经那么可怜了,生前被人欺,死了也没法投胎,只是在凡人城池里安居,从来都不敢惹是生非,被人欺负也不敢还击,你们蜀山仙宗就那么了不起,难道我们不管是死是活都是错的吗?!” 王鲤顿时蹙眉转头。 “你杀吧!我现在就死!最好让我魂飞魄散,我再也不想做人,再也不想活着了!!” 蓉蓉呐喊着,看着眼前锋利的剑尖,猛一闭眼,使劲撞了上去。 扑通! 蓉蓉扑倒在地。 青霜剑已经撤开。 “你不知道她做了什么?”王鲤问。 蓉蓉睁眼,视线被泪水模糊,她不知道王鲤为什么又不让她死,但此时情绪激动,只知道顺着王鲤的话去说,便道:“她把我们从乱葬岗里拉出来,给了我们栖身之所,让我们既不用去害人,也不要担心被人打得魂飞魄散,她让我们一步步从骨灵脱身,将来好去地府投胎,她捐钱给穷人,她让很多人本来会死的人都活了过来,她……她做了那么多,可最后还是被你杀死了!” 王鲤当然不会相信她的一面之词,可同时也并不急于斩妖除魔,这是职责,不是任务,不求绩效。 他看着蓉蓉,感觉上不似作伪,而且先前在云雨阁时,杜小玉对她的态度也明显有所区分,不似其他骷髅娘一样将她留下,反而一开始就把她送了出来。 不过单凭这些还并不足以让王鲤确认她就是云雨阁中特殊的那个,也许她现在的一切举动都是一种为求生存的伪装。只有知道杜小玉都干了些什么,才明白她那妩媚的面容和所谓的悲泣背后到底隐藏了多少罪恶。 “伱说的那些,和我知道的明显存在着极大的差距,当然你说的我都已经知道,但我知道的,你却未必。”王鲤将城隍印取出后扔给蓉蓉,“你可以自己看看你口中的好阁主到底是什么人,不管你怎么想,这些都是事实。你看起来比我大一些,你应当有自己的辨识能力,我不想再听到你跟我无理吵闹。” 回过头来,王鲤看了看天,然后举起手臂摇动银铃。 铃儿声声脆响,在灵力的催动下声音传开更远。 片刻后,忽闻一声啼血鸣叫,一只羽毛艳丽的飞鸟自远方而来。 随着它的羽翼震颤,空间也为之波动。 当它靠近时,虚空中忽然显露出一座金色的大门,高约百丈,巍峨耸峙,四周云雾缥缈,灵光闪耀。金门随飞鸟一同朝王鲤靠近,渐渐,耳畔仿佛传来了靡靡仙音,娓娓动听。 然而王鲤并未沉溺其中,眼神反而愈发清明。 那飞鸟虽然颜色鲜艳,但形状却与杜小玉聚拢阴气后化生的黑鸟一模一样。 此前战时王鲤不明,但现在看到这只正常的鸟,王鲤才终于辨出它的品种。 杜鹃! 所谓杜鹃啼血,声如悲鸣。 眼前这只杜鹃鸟径直朝王鲤胸口扑来,王鲤先是本能地就要退开,脚下都已经开出青莲,可他忽然却又硬生生忍住不动。 于是,便见杜鹃鸟一头撞进王鲤胸膛,身躯立时化作灵光将王鲤全身包裹起来。 旋即,跟随在杜鹃身后的金色门户洞开,将王鲤吞入其中。 天地移转,空间变换。 这种感觉与被传送时颇为相似,不过感觉没有传送那么难受。 王鲤打量四周。 只见脚下云雾凝结,飘忽似仙境,身前是一座绵延无尽的宫殿。 玉阶白栏九级而上,金丝楠木立柱撑天,朱漆大门紧紧闭合,鎏金狮头口衔圆环。 琉璃瓦重檐肃穆,红宫墙笔直延伸。 王鲤放开神识检查片刻,无有所获,他静立少许,迈开步伐。 来到大门前,用力一推! 顿时,宫门向内打开,同时门轴大声作响。 然而很快王鲤便推不动了,两扇门户呈半开半掩之状。 这道门缝虽然看似不小,可却仅能令人视线穿透,连一只手都无法伸进其中。 向内看去,只见宽阔的广场上灵云翻涌。视野尽头,中轴线上坐落着金碧辉煌的大殿,殿顶漂浮着两团硕大的云朵,一朵纯金,一朵深紫。 王鲤立时想到了此前的信息,眼神微微明亮。 这里应该就是杜小玉用来吸引那一伙人的所谓洞天,不过现在看来,这座洞天其实是一座皇宫。 城隍是老臣,杜小玉是公主,皇宫自然属于杜小玉的父亲,一位曾经的帝王。 王鲤几番尝试无法入内,便暂时放弃。 杜小玉虽然已死,没有她的精血和元神似乎也打不开宫门。但是,别忘了王鲤背后有些什么人。 虽然,王鲤认定内里仅是那两朵颜色不同的云彩就一定极为珍贵,可他也没有过自己独吞的打算,因为独吞是前提是能吞得到。 打不开?小问题! 找爷爷,找师父,找灵虚剑仙! 说不定开了门后,一切都归他所有。 当然,王鲤也觉得这似乎不太可能,那两朵云可是实实在在的好东西,甭管你是人是仙,都一定需求。 可是即便那两朵云即便有人需要,给他的补偿也一定不小,如果能分他一点,他就直接赚爆。 而除了两朵云外,皇宫里的珍藏必然也不少,因为从宫墙的范围就能判断出这座皇宫的面积大得惊人。哪怕随着年月的逝去,宫中某些宝物或许已经失去效用,可正因如此,能够剩下来的东西才更显弥足珍贵。 格局! 王鲤摇动铃铛,脚下云气上涌将他包裹。 一息之后,已然在外。 地上,蓉蓉捧着城隍印,两眼呆滞无神。 王鲤召回城隍印,道:“起来,跟我走。你的嫌疑并没有解除,如果最终查明你也参与其中,我会让你得偿所愿地魂飞魄散。如果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会尽可能安排你去地府转世。” 蓉蓉站起身来,跟在王鲤身后,但她的眼内没有任何神采,只好似行尸走肉。 王鲤暗自摇头,正要带她御剑而起,黑色城隍印突然直接从王鲤的指环中跃出。 立时,阳光毫无预兆地消失,天地忽被阴暗占据,森冷的阴气无形无质地随风而起,身边的花草树木突然凋零,红花落叶化作黑色的粉末吹拂散尽,焦枯的树干张牙舞爪好似厉鬼。 这般不着痕迹的变幻,预示着背后必然有超乎寻常的人物出现。 果不其然,王鲤快速扫视一圈,便见前方的黑色土地上蓦地出现脚印,它一步步正对着王鲤而来,可眼前分明又没有任何身影。 眼中诡异尽显,耳边啼哭厉嚎,体表阴风缠绕。恐怖的氛围霎时浸入心神。 然而,王鲤却连剑瞳都不开,只平静地对着身前虚空稽首。 “蜀山弟子王鲤,拜见地府尊神!” 话落,前方的脚步微微一顿。 接着,眼前便突然显出一个穿着大红袍服,豹头环眼,铁面虬鬓,身躯魁梧,相貌奇异,威风凌凌的男子。 他站在王鲤面前如同一尊巨人,偌大的城隍印,却能被他宽大的手掌轻松握住。 那双宛若铜铃般的大眼炯炯有神地锁定王鲤,他一张口,环绕面颊、支楞八叉的虬须也跟着抖动起来,其声宛若洪钟,直入魂魄。 “小子,你胆子挺大!” “不做亏心事,自然胆子不小。” 王鲤面不改色,心跳气息尽皆平稳。 然而实际上,他看到对方时便感觉熟悉而又陌生。这与之前还不一样,这次他只是王鲤,不是哪吒。 “说得好!!”粗糙的嗓音炸响,便见对方先是仰头大笑一阵,才继续用那双圆碌碌的大眼珠盯着他。 “蜀山的小子!吾乃钟馗,为安平府城隍之死而来!” 第八十四章 真灵之别,古蜀望帝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安平府城外。 王鲤负剑踏雪,与钟馗一道步行。 钟馗已经看过城隍印内的一切,他破口大骂,怒发冲冠,但知其已死且元神消散后,还是渐渐稳定下来。 他遥望连绵高大的城墙,叹声说:“没想到,一方城隍,竟也会犯下如此恶孽。” 王鲤却道:“三万阴魂,地府没有丝毫察觉吗?” “嘿,知道你小子想说什么,但你不了解城隍,更不了解地府。看似城隍如同人间阳官,可实则权柄更重,因为城隍的头上可没有一位皇帝,一应事务皆系于一身,列土封疆不外如是。” “向来如此?” “向来如此!”钟馗重重点头,接着目露追忆之色:“我还记得很久以前我曾经上书大帝与天尊,言及城隍之事,后来天尊曾召我觐见,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于是不了了之。” 王鲤微微颔首,心有疑惑,却也不便多问。 钟馗继续:“此事一发,各地城隍必有震动,地府亦将上下严查,倒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按理说,此事本该由阴律司崔判主管,可他却随阎王上天庭去了,职司轮转,当由察查司陆判接受,可这个家伙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于是便只能由本判出马。若是崔钰前来,你小子一句话都莫想开口,先直接拘你魂魄下入地府。” 阴律司掌生死簿的崔判崔钰,察查司陆判陆之道,都是王鲤的半个熟人。 钟馗停下脚步,低头看着王鲤。 “小鲤鱼,安平府城隍罪证确凿,可他终究是一位地府在册的鬼仙,却是被你这炼气境修士打得元神消散,你有何话说?” 王鲤嘴角一抽,继而沉稳地朝他拱了拱手:“在下姓王名鲤,正统人族,不是什么小鲤鱼。至于元神消散之事,身为蜀山弟子,见得如此丧心病狂之事,岂能不扬剑出鞘、斩妖除魔?” 钟馗却呲须瞪眼道:“莫说伱是蜀山弟子,就算你是蜀山长老,擅自打杀地府阴神,一方大吏,也该做好准备给我地府一个交代。” 王鲤稍稍一顿,问道:“不知该当如何交代?” “好说,随我到地府走一遭,你若有罪,怕不是要经受一番地狱之苦。” “可以。” 王鲤眼也不眨,面色不变,叫钟馗好生惊讶。 他一只大手按住王鲤肩头:“小鲤鱼,你真不怕?” 王鲤抿了抿嘴,沉着地说:“钟判,若我有罪,自当受罚,若我无罪,地府自然也不会妄加刑责。如此,又有何惧?” “啧啧啧啧~”钟馗一边咋舌一边摇头,一只大手挪到王鲤头顶,几乎能把王鲤的整個脑袋包住,“我方才看得不错,说得也果真不差,你这小子居然真不怕地府。你多大?” “十四岁多。” “怕鬼吗?” “不怕。” “那怕血腥?” “也不怕。” “那你小子到底怕什么?” 王鲤想了想,又想了想,还想了想…… 钟馗大抵是个急性子,等之不及,连忙挥手:“好了好了,本判只是与你说笑,蜀山为仙宗,当享豁免之权,你小子又是巡察使,罪证确凿无疑,将他打杀了也罢。只是,他的真灵是不是被你收起来了?”最后一句问出口来,他显得有些严肃。 王鲤摇头。 钟馗追问:“真没有?” 王鲤:“真没有。” 钟馗盯着他看了片刻,才道:“好吧,没有就好。真灵和魂魄可不一样,将人打得魂飞魄散,不算什么,可要是湮灭真灵,那可就难免业力加身。须知,真灵非魂魄,乃生灵之根本,真灵尚存,则未来还可生出三魂七魄,又是一番生命造化,可要是真灵消失,那从今往后三千世界、无尽时空将彻底失去一个生灵。” 这般话像是随口而言,又好似提醒警告。 王鲤记在心底,却不动声色。 钟馗见状,不再多言,两人继续朝城门处前行。 “你通知了蜀山没有?” “已经发回信息,估计马上就要来人了。” 钟馗点了点头,忽然笑道:“我见过你师父,她绝对是个天才,她的天赋应当直接成就天仙才是,可惜……她那人凶是凶了点,可也如你一般,嫉恶如仇,直来直往。灵虚剑仙当年曾去过地府,与魏判把酒言欢,不过那是本判不在,未能得见。” 谈及长辈,王鲤只能点头应和,不好做声。 不过钟馗口中的魏判,应是唐太宗李世民的“人镜”魏征。 一念及此,王鲤忽然想到,魏征阳间过世之后,李世民就下令推倒了魏征的墓碑,并且毁掉了当时衡山公主和魏征长子魏叔玉的婚约。甚至于在野史当中,李世民不光将魏征的墓碑推倒,还将魏征的尸骨挖出来进行鞭尸。 真若如此,不知李世民死后下地府,魏征有没有跟他再好好谈谈? 这边,钟馗又说:“一共三万多阴魂,全部沉睡在一方神印之中,十年一来,虽然没有消散,但也非常虚弱。放入地府,也要蕴养三年五载,否则投胎之后体弱多病,恐多早夭。” “地府掌六道轮回,功德无量,钟判劳苦功高,晚辈钦佩之至。” “嘿,地府的确功德无量,皆仰赖娘娘无私,为无尽生灵计。我钟馗当年不过一介凡人,多年来也只能尽我职责,深感有愧。” 王鲤看了看他,见其面露忧思,有心相询,却又感不该唐突。于是他暗暗思忖少许,转移话题。 “钟判,不知您是否知晓那位城隍的生前之事?” 钟馗摇头:“当然不知,我与他不熟。怎么,你想知道这个?” 王鲤直言:“此事勾结甚广,而且背后缘由尚未明了,晚辈想要查个清楚。” “好说。” 钟馗挥起袖子,现出一本书册,纸张哗啦啦快速翻动,骤然忽停。 他一双大眼微微眯起:“我看看,他叫姚吉,生于……周朝?哈哈,还真是名副其实的老人,于春秋时在楚国为官,被贬后入蜀,颠沛流离多年,又担任杜氏家宰,开荒垦地,治理万民,功德在身,死后百姓推为城隍,多有功绩。” 王鲤听得轻轻蹙眉。 春秋古官之说,他已经从杜小玉口中得知,所谓家宰,也就是古代卿大夫家中的管家。 杜氏,蜀地。 王鲤思绪翻涌,忽地脑中又想起之前听过的鸟叫声,一点灵光随之涌现。 “钟判,那杜氏是否为古蜀帝王杜宇之族?” “容我一查……唔,不错!的确是望帝之族,且当年姚吉为家宰只是,杜宇尚未寿终,只是退位而已。杜宇在位之时,还率蜀国参与了伐纣之战,是联军中颇具战斗力的队伍……” 王鲤一边听他说,一边回忆自己脑中相关的信息。 相传,杜宇称帝于蜀,号曰望帝。 其后的诸多传说不一而足,总而言之,杜宇死后化为杜鹃。 即是“望帝春心托杜鹃”与“杜鹃啼血”的由来。 第八十五章 钟馗吃鬼,人仙抵达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望帝,杜宇也,从天堕。 相传杜宇从天上而来,自立为蜀王,号曰望帝。 “钟判,可否查到杜宇生平?”王鲤问道。 “让我查查看……”钟馗翻着书,忽而眉头一皱:“嗯?怎的只有半截?” 王鲤也为之愕然。 钟馗伸出舌头舔了舔食指,翻来覆去地检查数次,眉头愈紧,最终摇头叹息:“不见首尾,只有中间,想来遗失了吧。” 王鲤好奇:“这些东西也会遗失?” 钟馗笑了笑:“只说是遗失而已,指不定是通过何等手段将其抹除,这世上神通众多,大神通者无算,岂能尽知?” 王鲤颔首,又问起杜小玉。 钟馗依旧查而不得。 王鲤又问白虎山神。 钟馗没好气地说:“好了,小鲤鱼,本判可不是你的书吏。虽然是你查破此案,但这些东西本不该与你详说。” 王鲤羞赧地笑了笑,拱手道:“钟判,可否最后在查一人?” 钟馗挤了挤眼睛:“唔,好吧,那便给你师父和师祖一个面子。最后一个,你且说来。” 王鲤挥手,蓉蓉跌坐在地,以泪洗面,哭泣无声。 钟馗一瞅,浓眉挑起,旋即身前书册迅速翻页而后顿止,便见他的眼珠子快速上下来回,好似一目十行。 王鲤也不催促,静静等待。 片刻,钟馗大手一抹,手册消失,他道:“这个女子并无过多罪孽缠身,那杜小玉是见她可怜,且出身与己相似,于是带在身旁,却又不愿她沾染因果,护之在侧,引为知音。”说着,他幽幽一叹:“想来,那杜小玉应当是将这個女子看成了过去的自己吧?” 闻言,蓉蓉抬头,露出红彤彤且肿胀的眼皮。 王鲤对钟馗所言无有猜疑,却道:“眷恋过去,就是知道自己当下不该。可她十年以来从未停止,累罪更甚。” “你胡说,阁主她……她曾好多次夜晚与我同睡,伱又岂知她默默流了多少泪水?”蓉蓉再度出声,又是为杜小玉辩驳。 王鲤充耳不闻,置之不理,只对钟馗稽首:“钟判,此事城隍庙中诸多阴官皆有参与,地府既已查明,若有需要蜀山相助之处,钟判尽可直言。” “你的好意本判心领,不过地府既然已知他们的罪责,那不管他们逃到何处,都免不了要到十八层地狱中走一遭!另外,你无需担忧地府找你的麻烦,甚至过段时间可能魏判会来与你聊聊,商讨奖励之事,届时你可莫要惊慌。”钟馗笑得满面胡须乱颤,接着打出一道灵光遁入王鲤体内,又说:“小鲤鱼,你看起来应是蜀山新一代弟子中的佼佼者,且你身兼蜀山巡查之职,将来说不准要与地府打多少交道。未来若需帮助,你可聚精会神,燃起香来,诵念吾名,本判自当前来,即便要事缠身,也有我座下小鬼相助于你!” 钟馗的实力王鲤看不穿,想来也不会只是普通修士,他的允诺王鲤自当重视。 “多谢钟判!”王鲤刚刚俯身。 却听钟馗的身影蓦然已远。 抬头,只见远空中一个约莫百丈大小的红袍巨人出现,伸手便抓向城外的城隍庙。 如此一幕,凡人皆见。 钟馗的巨手将整座城隍庙硬生生从大地中拔起,旋即开口,声如雷震。 “安平府城隍勾结妖孽,戕害凡人,犯下滔天大罪,天地难容!如今已为蜀山巡察使王鲤所斩,此乃因果报应,天道昭彰!仙道贵生,无量度人!今日钟馗除安平府城隍殿上下阴神,以安民心,望尔等明辨善恶,积功累德,方不枉为人一世!” 说罢,他猛地张口用力一席,顿时抓在手中的城隍庙里,那些被城隍姚吉困在其中的大小阴神鬼差统统被他吸入嘴里,不管哭嚎还是怒骂,无论凶恶还是喊冤,最终也逃不出那张巨口。 城池中无数凡人跪呼钟馗之名,此刻也不禁纷纷拍手称快。 咯吱咯吱的咀嚼声响中,哀嚎更甚,但又不令人觉得恐怖,反而有种惩恶扬善的痛快,与此同时,钟馗的身影也在渐渐消失。 王鲤则站在城外摇头。他知道钟馗是在为他宣扬名声,可这般听着他炸雷一样的声音喊出自己的名字,总是有种莫名的羞耻。 所谓名声,并不只是说来知名或好听而已,它还涉及到善愿、香火及功德之力,于修行之道有所裨益,最为直接的体现在于天劫。 默默谢过钟馗,王鲤腰间令牌闪动。 神识一扫,他当即挥手将蓉蓉收起,紧跟着御剑升空。 白虎山神庙前。 王鲤落地,当即行礼。 “蜀山弟子王鲤,拜见陈长老。” 来者,正是蜀山十二仙山之一,明焰山主,铸剑与炼器大师,人仙,陈无咎! 王鲤知道也记得他,因为也正是对方亲自出手将他的青霜剑炼为中品法宝,用时不超过半个时辰。 他刚刚俯身,对方便一步上前将他双臂托起。 “快快起来,勿要多礼。” 王鲤直起身,看到这位浅蓝道袍,长发木簪,身形瘦削,面颊内凹的长老,又见其,笑容和蔼,眼含慈祥,气息内敛,毫无仙人威压,真个凡间老道。 陈无咎也注视到了王鲤的眼睛,他只觉自己好似看见一汪清冽无波的甘泉,又如同瞥见幽静夜空中璀璨的孤星。 瞬时,他的笑容愈发和煦温暖。 “你就是王鲤?” “是弟子。” 陈无咎抚着短须笑道:“呵呵,剑意凝实、天剑冲霄的剑道天才,才多长时间,你连御剑术第二重、人剑合一都掌握了?真是蜀山开宗立派以来也难得一见。你此前搞出的动静可不小,一群人围着你爷爷转了几天,最后没想到还是便宜了小含真。那天,你爷爷可是将贫道等人气得不轻。” 王鲤不明就里,但稍稍一想,便也大致能够猜到王阔干了什么,这个爷爷绝对不是一个古板的人,甚至还有许多小孩子一般的“顽皮”。 于是,他也只好拱手再躬身。 陈无咎伸手拦住,道:“不必拘礼,你爷爷虽然才入门十年,但贫道与他已是好友,而且你师父也是贫道看着长大的,她小的时候,贫道可还时常抱着她在明焰山玩耍呢!你虽未拜贫道为师,可入得含真门下,也属亲上加亲!” 王鲤听得不由露出笑容。他自然而然到底想到了师父,又再联想到她小时候的模样,也不知是可爱,还是一如现时的清冷。 陈无咎亲切地伸手,轻盈地揉了揉他的头顶。 “小鲤,你的传讯贫道认真看了,此事前因后果贫道已然知晓。” “长老,弟子阅历太浅,经验不足,恐有缺漏,还望长老提点。” 第八十六章 师兄君宁,重任加身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哈哈,不,其实你已经做得很好。” 陈无咎笑眯着眼:“无论是一开始发现问题之后的冷静,还是中间一边思索处置办法一边布置先手,都没什么问题可言。毕竟这是属于你自己的历练,问题终究要靠你自己解决,而结果也证明你并不是无法解决。即使你付出的代价可能大了一些,但最后既解决了敌人,又没有因此而致使凡人受伤,那便是完美地实现了你历练红尘的目标。 不过,贫道最满意的,还是伱最后孤身一人斩元神,即便是借了法宝之能,又有诸多符箓相助,可你终究只是初入门墙,修行不足一年的小家伙而已,谁也不能说你的不是。 至少,你已经拥有向比你更强之人拔剑的勇气。 剑道之行,拔剑重于一切!” 王鲤不禁苦笑摇头。 他若一人之时,还能以此缘由来给自己加油打气,或是自娱自乐地对自己说一声你可真厉害等等。但在蜀山长辈的面前,却又无论如何也难以这般厚脸皮的自信,他能想到的更多还是自身的差距与不足。 毕竟,事实上他又何止是借了法宝和符箓而已? 消耗掉的海量灵石才是真正的大头,而且他还有其他人并不具备的特殊天赋。 严格计算起来,这一战中,王鲤本身既没有将他学到的攻伐之术捏合圆融、配合完美,效果与过程也不够精彩纷呈、赏心悦目,同时,还又亏得自己都难免有一点儿心疼。 唯一由他个人赚到的就是战斗经验和那些人遗留的法宝,以及陈无咎口中的拔剑勇气。 事情,他办了;主谋,他杀了;凡人,他保了;灵石,他花了。 这般想来,王鲤忽然又觉得自己似乎也挺不容易的。 他明明可以直接摇人,或者摇狗。 可是,历练就是历练,该你做的事情你必须自己去做,找帮手不是不行,但你仍然要明白,自己不可能时时刻刻都能叫到帮手。 在必然长远的道途当中,总有那么一天,当问题突然出现的时候,你会蓦然惊觉,一切都只能由你自己一个人去面对。 王鲤之所以如此决绝的一个人处理整件事情,除了满足自己的需求和师父的安排之外,也有此前附身哪吒的缘故。 当他成为哪吒的时候,才是他人生中最为无助的时候。由于害怕暴露,他不敢主动去找任何可能与自己亲近的人,更不方便向任何人提出请求,而且那是一個与当下对比十分遥远的时代,孤独感愈发深重。 虽然他回来了,但假设将来类似的事情再度发生,他仍然只能自己一个人面对。到了那个时候,他现在所谓的背景根本就不存在,他也很难甚至完全不能与任何人去交流自己的心绪。 “你爷爷是不是把阴阳均衡交给你了?”陈无咎忽然问道。 王鲤眼睛一眨,继而点头:“是的。” 陈无咎扬起眉头:“贫道果然没有猜错。阴阳均衡虽然极为耗费灵石,不过要说给天才护道,这件法宝肯定比安排一个实实在在的护道者更加实在、安慰。当年宗主把它交给你爷爷,现在你爷爷又交给你,也算是传承有序。” 说罢,他伸出手来,掌上顿时出现一只金银锦绣的乾坤袋,接着便直接上前将其系在王鲤腰间。 王鲤一愣:“长老,这是?” “一些灵石而已,不打紧。” 王鲤神识一扫,顿时吓得连连后退,双手摇摆:“不,长老,这太多了……” “站住!”陈无咎轻喝一声,看王鲤站定,他又上前,边系边说:“你这娃儿好生客气,贫道都说了咱跟你是亲上加亲,你还躲个什么劲?些许灵石算得了什么?我明焰仙山上什么都缺,唯独就是不缺灵石。你既然拿着阴阳均衡,那往后再多的灵石也不要嫌多。” 静静地等他把乾坤袋系好,王鲤诚心一拜。 “弟子拜谢长老!” 陈无咎这回坦然领受,接着两人一同向里走去。 “等你突破道基境后来我明焰山,不用带什么东西,贫道取一份自己的珍藏,亲手为你铸一柄飞剑。” “弟子岂能……” “嗯?” “弟子领命。” “乖孩子。不过有件事你要记住。” “长老请讲。” “阴阳均衡,只是提升你的法力修为,不能凭空赋予你相应境界的道境、元神或其他能力,所以若你感觉事不可为,该撤的时候千万不要恋战。贫道知道年轻人最重面子,可作为一个年轻的天才,有时候你最不需要的恰恰就是面子,这与勇气并不冲突,不会折损你的剑意。” “弟子明白。” “还有,阴阳均衡是大赤界阴阳仙宗的宝贝,宗主当年在仙宗大会上赢得此宝,对方一直心有不甘,你若遇到阴阳仙宗之人,一定要注意。” 王鲤神情一肃:“弟子谨记,一定会小心行事。” 然而,陈无咎却含笑摇头:“错了,不是让你小心他们,是让你时刻注意着他们,要是碰上了面,你就把阴阳均衡挂在眉心上,清清楚楚地亮给他们看。” “啊?!” “嘿,蜀山也是太清嫡传,灵虚宗主和阴阳宗主相交莫逆,但他们却总是喜欢互相逗趣、彼此斗嘴,多年来上行下效,两家弟子也是多是如此,可实际上两宗关系却非常要好。所以按规矩嘛,有机会能气他们一下总是好的,同样,他们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气咱们的机会。” “这……弟子大概懂了。” 进入白虎山神庙,王鲤不由问道:“长老,那白虎山神如何处置?听说他正在天庭。” “莫慌,此事本座已上禀宗主,并传书西岳大帝,加之地府已然知晓,那他不管天上、地下还是人间,皆无容身之处。” “那弟子便放心了。” 入内,只见破碎的白虎神像前站着一位白衣负剑的蜀山弟子,看起来二十多岁,俊朗面容不苟言笑,整个人似乎从骨子里便带有一股正气。 陈无咎带着王鲤跨过门槛,他迎了上来,动作一丝不苟的行礼:“弟子李君宁,参见师祖。” “起来吧!”陈无咎转身对王鲤介绍道,“小鲤,这是我明焰山的弟子李君宁,与你同辈。君宁,这是王鲤,翠微山弟子,那天你在明焰山上见过他的剑意。” 王鲤快步上前:“王鲤见过师兄。” “师弟请起。”李君宁先将他扶起,眼中尽是讶然之色,接着,他脸上缓缓浮起略显僵硬宛如刚刚学出来的笑容。 “我在蜀山时便见过师弟的凝实剑意直冲云霄,而后却仅听其名、不见其人,不想师弟竟这般年幼,真无愧天才之名。” 王鲤笑应:“师兄谬赞。那时刚上蜀山拜师,应师尊之命在翠微山潜修,未能拜访诸位师兄,是师弟失礼。” 陈无咎在旁撇着嘴挥起袖子:“得了,我看你俩也都不是会奉承人的性子,这般说话,真是让贫道听得怪难受的。小鲤,君宁受命前来暂代镇守一职,与蜀王朝一同清查梳理此案,所有牵连之人都不会轻易放过。 这不是一件小事,三万多凡人遇害,蜀山首当其冲,责任难逃。 依贫道的想法,宗门镇守弟子之制怕是要动一动,往常一位镇守弟子只要不主动请辞,宗门也不会主动调整,可从今而后,贫道以为至少要三年一换。你们觉得如何?” 李君宁看了看王鲤,见王鲤也在看他,于是主动开口。 “弟子认为可行。以往,蜀山并不重视各地镇守,在位者多为潜力已尽、突破无望之人,这般弟子,修行难有展望,心思难免转向其他,多年不换,实难有益。” 陈无咎看向王鲤:“你觉得呢?” “李师兄说得对。” “你是巡察使,真没有建议?” 王鲤眼神诚挚:“长老考虑周全,师兄所言无错,弟子知之甚少,并无建议。” “那好,宗主已将此事交由贫道,此事便这般定下了。小鲤你是巡察使,贫道会将所有在职与候补的镇守弟子名单传与你,你接下来每到一处,先看镇守,是调换还是取缔,由你决定。” 王鲤顿了顿,才道:“弟子领命。” “君宁,你是安平府总镇守,先召集此府其他镇守弟子,然后与蜀王朝之人一并溯清此案首尾,小鲤你先协助他,将你所知转告后便继续你自己的历练吧。” 两人同时应声:“弟子遵命。” 陈无咎开心地点着头:“好,接下来的事情你们两个看着办,贫道的炉子还热着呢,该走了。”说罢,他直接转身。 王鲤一怔,赶忙追着说:“长老,土地神印还在弟子这儿。” 陈无咎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小小土地,你俩看着选就是!” 话落之时,他已了然无迹。 第八十七章 王氏神通,灵官显世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师弟……” “师兄……” 两人一起开口,而后同时顿住。 四目相对,王鲤见李君宁没有开口之意,这才又说:“师兄,安平府其他镇守弟子我已经命人去抓了。” 李君宁恍然,“噢,好的,我就是要说这个,不过你让人去抓他们,是觉得他们都有问题吗?” “那倒也不尽然,只是此前我已经召集过他们,但最终无人与我言说过舒峣之事,我想他们即便没有参与,可能也多有尸位素餐之辈。况且抓不是杀,先行恫吓,兴许还能诈他们一诈。” 李君宁徐徐点头:“师弟此言有理,那为兄只需等待便可?” 王鲤颔首,接着看了看四周,道:“师兄,此地乃山神居所,我们不如去城中找个地方暂居?” “也好,不过,我们是否先和安平府的朝廷官员见一面?” 王鲤想了想,摇头道:“师兄您可以去见,我便不去了。” “这是为何?” “我杀了他们的城主,揭开如此大案,想来此时那些人心中多有惶恐,我再出面,他们怕是既不敢说也不敢做了。倒不如由师兄召见,也可算作安抚。” “言之有理。”李君宁仍是赞同,接着有些满意地笑道:“师弟你与其他蜀山弟子不同,山上的师兄弟们自小入门,长大以后大多不谙世事。” 王鲤面色沉静地摇头:“我打小在凡俗长大,与山上师兄自然不同,但也只是勉强学到一点察言观色和人情世故的本领。” 李君宁收起笑容,认真想了想,才说:“以前,我觉得作为仙宗弟子只需修行便可。但后来多次下山入世后才知晓,人生在世,总难免交来往去,道侣之交、点头之交等等。所谓人情世故,自远古洪荒至今,也是一种修行啊。” 王鲤看着他不苟言笑的模样,总觉得这才是他最常用的表情,想来这位师兄确实不精于此道,却又没有刻意逃避地学习和锻炼自己交往沟通的本领。 仙宗是出世之地,但也正如李君宁所言,就算在蜀山,也避不开人情往来,哪怕追溯到远古洪荒时期,与不同的道友打交道也是一种本领。 道祖都有一两好友相助,又有谁能真正躲开这些呢? “师弟,可否与我想想说说此事的始末?” “当然,师兄,我们边下山边说?” “善!” 两人结伴朝山下府城而去。 入城后,反倒是李君宁带着王鲤走向舒峣的宅子。 这是一座占地面积甚广,装饰奢华,层台累榭,山水园林,一派胜景。 站在院中,李君宁感叹:“我见过其他镇守的住处,大多只是普通,似这般宅院还是头一次见得,恐怕耗费不小。” 王鲤见四下寂静,便道:“这里的下人应该都跑了。” “想来应是如此。” 王鲤四下看了看,决定道:“师兄,你暂代镇守之职,不如就直接住在这里,省得另寻他处,平白浪费时间。往后三年一换,也以此处作为镇守办公之地。” “也好。” 随后,王鲤将此事首尾以自身视角交代结束,李君宁便转去将其记录在案,然后召见安平府官员。 王鲤也自己寻了个房间暂且歇息。 下午,凌悦儿变化的中年大汉便带着旺财和六個无精打采的人精准地找上门来。 将那个六个镇守弟子打发给李君宁,王鲤带着她和狗子回到房间。 凌悦儿摘下蝉变,将万气幡交给王鲤,满是兴奋地说:“这次可太舒服了,他们一个个都被我给打服了!” 王鲤接过万气幡,发觉内里剑气已被消耗一空,于是眉头挑起:“没出问题吧?” “当然没有!” “汪!” 凌悦儿连忙蹲下身捂住旺财的嘴。 王鲤便注视着她的眼眸。 直到将她盯得脸颊透红,她才偏过头去悻悻地说:“好吧,我带他们回来的时候,他们竟然暗自串联起来想跑,不过后来又被我给擒住……” “汪!” “闭嘴啊你这条傻狗!” 她伸手去抓,狗子却灵活地跳开,悦儿追逐而去,它便撒腿狂奔,一边跑还一边嘎嘎笑,怪是瘆人。 王鲤懒得理他们,自顾自地开始打坐。 这几天以来,他体内灵力已然充盈到了某个极限,只要他愿意,随时都能进行突破。不过随着王鲤的逐步压制,这个临界点的存在变得十分微妙,刻意去寻只会了无踪迹,不去追逐反而处处凸显。 王鲤谨记李含真的嘱咐,便也不求抓住那极限临界之感,而是一边修行体悟剑道,一边压制灵力平稳凝聚,过程可谓小心翼翼。 翌日,小雪。 王鲤来寻李君宁。 “师弟请坐。”李君宁提壶斟茶。 王鲤道:“谢谢师兄,不知昨日那六人如何处置?” “他们会被先送往执法殿接受调查审讯,确定是否有罪在身后,执法殿自有相应的处理办法。所以接下来还需师弟挑选镇守弟子填充他们的位置。” 顿了顿,他似乎想起什么,又说:“师弟,你对执法殿应该很熟悉?” 王鲤正想着应当如何选人来做镇守,闻言不禁摇头:“师兄,我对执法殿还真不了解,我入蜀山时,虽在执法仙山住了几日,可并未具体了解执法殿。” 李君宁将热茶摆到王鲤面前,斟酌一番才开口。 “执法殿王殿主在蜀山极有威望,他入门十年,已然归道,虽说大器晚成,还有血脉辅助,可进境极快,无论如何都是名副其实的天才。王殿主虽不以剑道为主,但实力却非常惊人,曾独自一人斩杀过归道巅峰即将渡劫的大妖,也将数十位违逆宗规和祸乱一方的弟子及妖魔封入天牢与锁妖塔。一双拳头,打断过飞剑,一柄战戟,屠戮妖魔无数。” 王鲤眼眸微亮,这还是他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关于爷爷的事情。 想到此前在蜀山上,那些弟子总是远远地避让王阔,他便好奇地问:“师兄,我爷爷他……似乎凶名在外?” 李君宁眉头微微隆起,表情略显怪异地说:“王殿主他……唔,这般说吧,以前蜀山的宗规戒律除去较为严重的几条之外,其他几乎形同虚设,而自从王殿主接任之后,有好长一段时间,执法殿的每一间地牢都挤得快装不下人了。” 王鲤闻言,一时也不知作何感想。 “不过,总体而言,王殿主的确让蜀山变得更好。”李君宁神色认真地回忆到,“我还记得当年我虽师父初上蜀山时,那时候天上处处都是来来往往练习御剑的师兄弟,经常有人会被不知哪儿来的剑突然刺中,或是干脆从剑上跌落,坠下仙灵云海,落到外门的山峰上,摔得遍体鳞伤,筋骨尽断。” “呃……”王鲤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说好,倒是避免了有人因此受伤,说坏,似乎又扼杀了那般活跃的御剑氛围。 但看李君宁的表情,应当是更偏向于好事……吧? “对了,师弟,你如今还是炼气境,待伱筑成道基,便可接受王殿主的传承,那时你便更能知道他有多强了。” 王鲤却轻轻摇头:“师兄,我不一样的。” 促使王阔十年归道的血脉在他身上已经不存在了。 然而,李君宁却道:“师弟,你虽然走的是剑道之路,不以血脉为主,但我所说的传承与血脉无关。王殿主也收了一位弟子,虽无王殿主之血脉,可也叫我等师兄弟见识到了你家中传承的威猛。而且,此法早已置入万法仙山,宗内有几位师伯、师叔和师兄都已将其修成,的确擅于战斗,很是厉害。” 王鲤顿时来了兴趣:“师兄可否细说?” “无妨,此事蜀山弟子尽皆知晓。一年前,蜀山举办仙剑大会,东海龙王敖甲受邀前来观礼,却在大会之上言行无状,咄咄逼人,以龙宫诸多法宝灵材与蜀山定下赌约,派出三位年轻太子,挑战蜀山后辈修士。 彼时群情激奋,王殿主却泰然自若,使弟子一人代表蜀山出战。 结果,蜀山只此一人,以一道神通,便三战皆胜,可谓酣畅淋漓!龙王满盘皆输,只得败退而去。 我所说的传承就是这道神通。 正所谓:三分修持,七分感应;十分修持,随时照临。 此言源自道门镇山护法尊神、太乙雷声应化天尊王灵官,本意为照应天下道门修士,可护持心神,使谨守纯一,助道门弟子求真了道。 可此神通却不同于其他道法,看似好像是请神应世之术,实则不然,乃是另辟蹊径、独出一门。 仙剑大会上,王殿主亲口有言,此为王氏先辈亲眼见证王灵官之战斗,又再观想灵官神像,闭关多年,果真臻至十分修持,灵官也应言降世,照临指点,而后,此法造化脱胎,得以自成一脉。 若得正法,勤修不辍,日夜修持,便能将其化为战法神通。 其名曰:灵官显世!” 王鲤听完,自是惊讶。 家族先辈竟然还有这般人才,家中竟然还有这等神通传承? 可他细细一想,顿时便觉有异。 真要有如此不依赖血脉的神通,那王氏当年为何又在离国没落?若神通依赖血脉,那蜀山其他人又是如何学成的? 再又想到王阔之前对家族往昔辉煌的追忆,他便越发感觉,这位王灵官,可能也是王家的先辈之一。 果然,每个人都有秘密。 第八十八章 三千镇守,诸事速定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师兄,您暂代镇守弟子之位,那安平府六位镇守不如由您亲自挑选。”王鲤思忖过后,提出建议。 李君宁想了想,也应了下来:“也好,我只是暂代,处理完这件事之后就会离开。若非如此,由我自己挑选,反倒不好。” 王鲤明白他的意思,镇守弟子之间也应当形成一定的监督互补关系,假设继续亲亲相隐,那便违背了三年一次轮换的初衷。 “师兄,您对镇守弟子的人选可有建议?” “师祖给了你多少人选?” “三千。” 李君宁一愣,“那么多?” 王鲤颔首:“确实很多,远远超过已有的镇守数量,就算将现有的人全部换下都行。” 蜀王朝有八十一府,安平府只有七个镇守,八十一府平均每府十人左右,总数不到一千。 李君宁眉头轻蹙,想了片刻,道:“师弟,不如将他们全部安置下来。” “师兄何意?” “以往一地一位镇守,他做什么或是不做什么,蜀山只能从他自己书写的奏报中得见一二。既然如今师祖决意改制,且给出三千名单,那你或许可以更深入一些,将三千弟子全部封为镇守,以前有镇守的地方一主两副,剩余弟子择地再封。” 王鲤讶然:“能这么做吗?” “为何不能?” “师兄,我的意思是,虽然我确实有巡察之职,但有扩大镇守的权力吗?” 李君宁不由失笑,一边摇头一边说道:“师弟确实谨慎,不过你却是想差了,蜀山以往的确并不重视镇守,甚至于更多情况下,安排镇守,只是为了在治世的天地人结构中代表仙宗的位置。蜀山并不实际参与凡间诸事,除非出现凡人无法应对的情况,譬如妖鬼邪祟。然而多年来,蜀山域中的确少有妖鬼作乱,所以,师弟你揭开安平府城之事,可谓上下震动。” 王鲤大致清楚了。 “再则,蜀山有内外之分,即是仙灵云海上下之别,云海之下,悬空山更多更广。蜀山为玄门正宗,外门弟子虽然大部分人难登炼虚,可万年积累以来,元神修士也并不罕见,他们常年承云海灵气泽被,开枝散叶,常有一家族人皆为蜀山弟子。即便蜀山有下山入世历练之说,但其中仍有大部分时隔多年不曾外出任事。” 王鲤眼珠一动:“外门有多少弟子?” 李君宁不假思索地说:“蜀山十万弟子,云海之上,十二仙山传承者不足两万,余者皆为外门。” 王鲤不禁暗自摇头。 也就是仙侠世界的生产力蓬勃旺盛,否则如此大规模的闲置人群,再大的宗门也会被拖垮。 可回头再想,蜀山也是万年传承,似乎也真算不得多了。 不过,外门弟子成群结队,甚至有家族聚合之势,乍看起来似乎要比所谓的朋党还要吓人。但还是那句话,仙侠世界,强者必然为尊。 云海之下莫说有八万外门弟子,哪怕八个亿,也不顶事儿。 所以李君宁的言语中虽然对现状怀有不满,但也并没有利用王鲤去挑动外门的意思。同样,王鲤也不觉得自己需要在意外门弟子是否会因此而心生不满。 凡间还讲究“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蜀山已经够宽松了。 于是,王鲤沉思片刻,拱手道:“师兄,我对蜀山同门师兄弟没有多少了解,对蜀山域更是陌生,此事可以推行,但还望师兄指教。” 李君宁神态认真地回礼:“为兄定当全力以赴,绝不藏私!” 其后,两人也不耽搁时间,直接展开名单就地讨论起来,而且两人皆不是拖沓的性子,更没有诸多顾虑蝉声,于是决议速度也快得惊人。 时至下午。 商讨结束,王鲤直接构思任命。 整个蜀王朝八十一府,原有的数百名镇守弟子全部从即刻起开始准备卸任交接,新分封的三千弟子以“一主二副”的结构奔赴接任,以七日为限,非大事不得推诿。 “师弟,这措辞是否再斟酌一二?” “师兄多虑了。此既是任命,更是命令,不容拒绝,不可讨论。师祖既然给出他们的名字,那证明他们都没有可以推卸的原因,而我却还加上了一句非大事不得推诿,已显宽容。” “师弟,你与王殿主不愧一脉相承。” “师兄似乎不是夸我?” 李君宁肃然摇头:“不,为兄最钦佩的人就是执法殿主。律已有度,执法当严!不守规矩,不成方圆!有法而不循法,法虽善与无法等!” 李君宁没有愧对他那张正气满满的面孔。 此事已定,王鲤当即便以自身令牌将任命发给所有弟子。 然后,他取出土地神印又问:“师兄,可有人选?” 李君宁这次直接摇头。 王鲤也不婉转,直言道:“我有人选。”接着,他便讲出马识一家之事,而后推出的人选不是马识的弟弟马途,而是马识的老娘亲。 李君宁略微思索便点头:“凡人来做土地,更能明白凡人需要什么,不过宗门弟子可能会有议论。” “他们的意见不重要,我不管以前如何,总之在我眼里,土地神位,并不是给他们收敛香火以备转入神道的工具。” 李君宁不由叹服:“师弟敢言敢行,为兄佩服!” 王鲤将土地神引推到李君宁面前,“师兄,此事还要烦请师兄代行,册封土地之后,可允她返回家中与长子会面,她的二子也能安排在土地庙担一差事。另外,此人终究是凡妇,又是匆匆上任,还请师兄照拂一二。” “师弟放心。不过你如此迅速果决地定下这诸多事宜,是有急事在身?” 王鲤点头:“不瞒师兄,杜小玉之事虽然已经结束,但我仍有疑点未明,想要继续深入调查。” “哦?可有麻烦需要我出手相助?为兄虽未归道,但也炼虚圆满。” “多谢师兄,不过此事想来没有多少麻烦,只是一些关于杜小玉本身背景与目标的探究,到时也可充分完善此案卷宗。此外,我也该继续踏上自己的历练之路,顺便看看各地镇守是否及时依令而行,也算不负陈长老的嘱托。” “那好,为兄便以茶代酒,祝师弟一路顺风!” 交谈结束,王鲤起身告辞。 回房,小猫跳上肩头,大狗跟在身后,王鲤无所留恋,踏着天边斜洒的夕阳,离开安平城。 来到城外,他展开地图,辨明方向,便对旺财道:“伱会飞吧?” 旺财哼哼两声。 旋即,背后青霜出鞘,剑光瞬时跃起,人剑合一,一飞冲天! 旺财看着须臾便远至天际的剑光,四足一动,翻山越岭,跨江过河,紧随不落。 目标:蜀朝国都! 第八十九章 杜氏太后,蜀都皇城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王鲤觉得自己大抵是有那么一些强迫症在身上。 也许旁人都觉得杜小玉的事情已经结束,可他却并不那么认为。 起码,他觉得杜小玉的身份背景还能继续深挖,而这一点也可能直接牵涉到她的更深层目的,也是她为何做局将天庭、地府、仙宗和王朝四方势力代表人物组合到一起的主要原因。 如果只是为了让自己白骨复生,她可以选择更灵活、更加快速的方式,甚至她都不一定要在蜀山域。 此前,王鲤也没有更多的怀疑。 但是,杜小玉坦然赴死的状态最先一步勾起王鲤的疑心,而后,当望帝杜宇出现,王鲤忽然惊觉,杜小玉可能有更多、更大的目标。 蜀山仙宗统御蜀山域的时间是一万年前,几乎开宗立派后立刻就受天庭册封,由此可知灵虚剑仙背后也是有人的。 在蜀山出现以前,这片地域完全由凡人自主占据和繁衍发展,那时就已经有从上古时代不断流传下来的蜀王朝,不过那时战乱纷纷,势力割据,百姓生存艰难,而且王朝之主也不是杜宇或其他杜氏之人。 假使往前回溯,那么在更加久远的时间里,一代代皇族更迭,中间也没有突然出现杜氏的身影,除非直接追到杜宇的时代。 可是! 如果顺着时间轴往后看,那就会发现,在蜀山仙宗出现之后,蜀王朝也进行过更迭。 王朝经略天下,但也受仙宗辖制,如有不善,则仙宗旨意一下,立时皇族换代。 如今的蜀王朝,皇族为叶姓。 上一代皇族,为林姓。 看似与杜氏无关,但如果仔细去了解林氏皇族被蜀山仙宗取缔的原因,兴许就能找到线索。 蜀山仙宗历来都主张不插手王朝的具体政策举措,更不会参与也不容弟子参与任何的朝堂斗争、党同伐异等。可谓:凡人的归凡人,修行的归修行。 彼时,林氏皇族幼主登基,其年不过三岁,虽不至主少国疑,但也无法亲自处理朝政。那时本该由先帝指定的托孤大臣暂理朝政,可偏偏那几位托孤大臣在两年时间里相继亡故,于是权力的争斗不可避免地爆发了。 激烈的朝堂斗争持续了半年左右,最终以太后突然出手,垂帘听政而结束。 眼看这场政治游戏似乎已经落下了帷幕,可仅仅三个月后,朝臣突然发难,以先帝及托孤大臣之死存疑为题,联名请奏上陈,求蜀山仙宗严查此事。 蜀山派出长老,查明先帝及托孤大臣之死果真与太后相关,而且林氏皇族竟然也在其中扮演不光明的角色。 最终,林氏皇族被蜀山仙宗罢免,当年主要负责联络朝臣共同上书请奏的叶姓大臣被仙宗任命登基,叶氏成为新的皇族,一直传承至今。 也许这是一部并不怎么精彩的皇权更迭史,在人族的历史长河中可能更是屡见不鲜。 但是。 如果那位太后姓杜呢? …… 夜色已降。 云巅之上,剑光宛若流星飞电,须臾便在夜幕上划出一道淡青轨迹。 蓦地向下倾斜,没入云海,周遭尽是蒙蒙水汽,茫茫白雾。 少焉,眼前豁然开朗,大地在望。 辽阔的平原上,雄伟的城池崛起。 蜀都,一朝之首。 四方建筑仍在扩张,东南西北纵横相合,有着惊人的对称之美,均衡和谐,平稳而不僵化,灵动而不浮华。 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 御剑入城中,忽径直而下。 但见:灯火万家城四畔,星河一道水中央。 行至半空,城中骤然升起一道红芒,形如炽烈火焰,内里裹着一柄飞剑。 眼看一青一红即将相撞。 千钧一发之际,红芒陡然转向避退,青光速度不减地坠城中。 城楼顶端,正脊之上。 青霜自行归鞘,剑气徐徐消泯,而王鲤却紧抿嘴唇,眉心微蹙。 一动不动,收摄气息,剑意覆体,含而不发。他一面镇压着经脉中汛涌如潮的灵力,一面固守着丹田内璀璨绽放的青莲。 只见,王鲤体外一片片似虚犹实的莲瓣纷纷衍生,飘飘而落。 柔美的皎洁清辉之下,映如谪仙。 踞在肩头小猫四肢牢牢抓住他的衣服,眼神迷蒙,宛如醺醉。 不远处,方才的红芒再度掠起,顷刻而至。接着,城中各处相继有剑光升起,却是人立于剑上飞行而来。 红芒最先落到城楼下方,化作一身穿蟒袍、贵气逼人的中年。 随后,其他人从剑上跃下,汇聚一处。 众人仰头观望,正待行礼之时,却被站在最前方的中年抬手拦下。 “稍安勿躁!” 一群人顿时安静无声,默默等候。 那一双双眼眸中映出王鲤的身影,人人神色难掩惊叹,深处情绪却各有不同。 片刻,青莲异象终于消失殆尽。 天边圆月正好映在王鲤脑后,将他侧颜轮廓照得愈发清晰,只见睫毛微微抖动,轻轻张口,一团白雾在冬日寒夜中长长喷吐。 很明显,王鲤与道基境只差最后的临门一脚。 可是,这与李含真所说的“自然而然”仍有差距,至少他现在还是能够压制得下来,就代表在炼气境中还可更进一步。 虽然,王鲤感觉那可能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步。 然而,根深枝茂,本固枝荣。 王鲤愿意等,毕竟他估计这个时间不会超过十天。 转头看向下方。 那蟒袍中年最先上前一步,面色肃穆,俯身拱手:“蜀山弟子叶朝峰,参见巡察使!” 其后,二十余人纷纷尾随拜下:“吾等参见巡察使!” 这些人,都是蜀山弟子。 相较于安平府,汇聚蜀都的蜀山弟子显然更多。 王鲤踏莲如阶,徐徐而下,落地之后,他面对躬身的众人,眼神迅速扫视一圈。 “都起来吧。” “谢巡察使!” 目光交汇,有人直视,有人低头,有人讨好的微微笑,也有人面不改色。 王鲤看着当先的蟒袍中年:“你是蜀朝之人?” 对方略一欠身:“弟子出身皇族,如今为蜀朝庆王。” “修为?” “元神境。” 王鲤微微颔首,转眼看向他身后:“镇守弟子可在?” 立时,一位蓝衫青年从人群后方挤了出来,面露忐忑。 “弟子宋英,见过巡察使。” “道基境?” 青年有些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是!” 王鲤却不动声色地说:“你二人留下,其他人散吧。” 霎时,王鲤好似听到了他们松了口气的声音,一一拜别后,各自“御剑”而去。 很快,城楼下这一处仅有月光照耀的地方又安静下来。 叶朝峰端然无恙,宋英倍显拘谨。 王鲤看向后者:“宋镇守,去你府上坐坐?” “啊?噢!好好好!”宋英愣了愣,然后赶忙带路相引,“巡察使请跟我来!” 叶朝峰忽道:“巡察使,不妨到王府安歇,来时弟子已命人备下宴席,可为巡察使接风洗尘。” “哦?”王鲤脚步一顿,接着看向宋英:“你觉得如何?” 宋英忙不迭地说:“好!王府当然好!” 王鲤安静地看了他两息,直到其恨不得把头塞进肚子里,才头也不转地说:“那就……去皇宫。” 两人同时一愣。 王鲤反问:“不行?” 宋英不敢吭声。 还是叶朝峰最快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可以,弟子给您带路。” “走。” 第九十章 外门总务,蜀皇叶钦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天降小雪,贯通南北的大街上行人簇拥。 三人明晃晃地步行,却又恍若与世隔绝,无人得见。 不多时,来到道路尽头,眼前便是高耸的皇城。 叶朝峰上前交涉,宫门很快打开,入内之后,周围顿时安静许多。 宫中禁卫静默而立,目不斜视,只有巡逻的队伍中传来甲胄摩擦的声响。 夜晚的皇宫稍显幽暗,仅有寥寥几座殿宇亮着灯火。 王鲤忽道:“庆王,不如你先去通知一下,让蜀都内所有皇族之人一起过来。” 叶朝峰顿时面露惊讶,不过他并没有对此提出质疑,点了点头,转身唤来一队禁卫,交代他们给王鲤带路,然后才道:“巡察使,弟子这便先去通传。” 王鲤颔首,叶朝峰御剑先行。 随后,他和宋英一起跟着禁卫朝深宫而去,途中他道:“宋镇守收到任命了吗?” 宋英赶紧回道:“巡察使,弟子收到了,已经准备好卸任,只待与继任者交接。” “有困难吗?” “没有,多谢巡察使关心。” 王鲤神情自若地说:“能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当上这个镇守使的吗?” 霎时,宋英脸色一白,脚步不由顿止。 然而王鲤却自顾自地往前,队伍也不会等他。 待到落后十几步,他这才恍然回身,赶紧快步追上,紧紧跟在王鲤侧后。 “想到了吗?”王鲤说。 “想到了!”宋英脚下不停,躬身低头:“弟子天赋尚可,只是心性不定,于是受家中安排,得以担任蜀都镇守一职。” “天赋尚可,心性不定,反而把你放出来做镇守?”王鲤的声音语气没有多少欺负,平平淡淡宛如一杯白开,可又正因如此,才更令宋英心尖发颤。 “这……其实,是弟子向家人求来的。” “你求的哪一位?” “我大哥。” “宋英,非要我问一句,你才知道说一句?” “不不不,我大哥叫宋明义,这个镇守本来是安排他做的,但是我不想一直待在蜀山,所以就求他让给我。本来他也不答应,可我找了我娘,然后他就答应下来了。” “镇守是可以让的吗?” “可以的,其实蜀山没有多少人愿意出来做镇守,所以要是有人想抢着干的话,宗门肯定会优先考虑。虽然我实力确实还不够,但是蜀都向来最是安全,又有我的家人作保,所以我就来了。” 说罢,宋英紧张得满脸涨红,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他竖着耳朵等待着王鲤接下来的问题。 可是,王鲤却没有再出声。 宋英屏息凝神,片刻后悠悠地出了口气,但他刚喘到半截…… 王鲤:“以前负责安排各地镇守的是谁?” 宋英猛地吸了口气,“嘶……是外门总务堂,顾长老。” “名字。” “是!顾长老名叫顾鸿,归道境,据说他很快就要渡劫了。” 王鲤点了点头,话锋陡然再转:“你好像认识我。” “呃……巡察使说笑了,您在安平府解救三万人族魂魄,以炼气斩元神,踏莲纵剑,致行正道,如今蜀山上的师兄弟们已然口耳相传,弟子又怎能不知?” 此番言语中的讨好之意分外明显,宋英抬起眼帘偷偷看向王鲤,可他却见王鲤好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无论表情还是内心皆无波动。 “我说的不是这个。” 宋英微愣,而后舔了舔唇,小声道:“弟子确实知道,月余前,您的剑意让外门成千上万的弟子连自己的剑都控制不住,闹出了一堆笑话,不少人都因此而被师长责罚。” 王鲤心道果然。 这些消息,他虽然没有主动对外释放,可任何一個世界都不会缺少吃瓜群众。安平府的事情有数百万人凡人亲眼见证,几日时间,已经足够向外流传了。更何况后来还有钟馗特意点了他的姓名,说不定陈无咎长老在蜀山接到他的传讯后也跟人提过。 好在,王鲤也从未想过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他并不觉得有这种必要。 这里是修仙世界,蜀山是仙道正宗,不需要任何人去假装普通然后故作励志。 这时,两人随禁卫来到一座金碧辉煌、巍峨高大的宫殿前。 殿门大开,台阶上站着一位二十来岁的青年。 一袭明黄色的龙袍,头顶金冠束发,两鬓垂下细细的珠链流苏,腰间镶玉缎带上挂着香囊。 他面白无须,眼神锐利,观其面貌,与叶朝峰有些相似。 看到王鲤和宋英时,他原本平静的脸庞上顿时浮出笑容,背在身后的双手放下,快步走下台阶,迎着王鲤而来。 他这一动,胸前腾云驾雾的金龙顿时显得更加张牙舞爪。 年轻的皇帝在王鲤身前三尺外站定,以道门稽首礼先行问候。 “蜀皇叶钦,见过蜀山巡察使。” “蜀山王鲤,见过蜀皇。” 王鲤没有拿架儿,即刻便给予回礼,倒不是因为对“皇帝”这一从业者的敬畏,更多的是由于对方家族世代对于蜀山域的治理。换言之,他敬的是万民,不是一个皇帝。 除非,站在他面前的是三皇五帝及功德显赫之君。 虽然他们的治理在王鲤看来似乎也并不怎么样。 再则,莫看蜀山仙宗凌驾于人间王朝之上,可王朝与皇室若是真的气运鼎盛,使人道得昌,那么纵然是蜀山也不可逆而行之、恣意改换。 两人同时直起身来,蜀皇叶钦大笑上前:“哈哈,巡察使到访,乃是蜀都之幸。朕已命人宫中备宴,还请移步。” 王鲤摇头:“蜀皇客气,在下尚且有事在身,所以宴席便先不去了,皇室中人可都到了?” “王叔方才通传,朕已下旨命他们入宫,想来已经都在路上了,巡察使不妨随朕稍座片刻。” “也好。” “请!” 走到门口,王鲤脚步稍稍一顿。 叶钦见状,笑容更甚,先一步跨过门槛,接着转身又请王鲤。 入内,装饰皆以明黄为主,灯火明亮耀如白昼。 两人对坐,宫女上茶。 叶钦道:“巡察使看起来年纪不大?” “快十五了。” “真是少年天骄!”叶钦赞叹不已,接着疑惑地道:“不知巡察使召集皇室之人有何缘故?可有需朕相助之处?” 王鲤喝了口茶,抬头之际,眼中剑芒倏然展露。 叶钦顿时心头一紧。 两息后,剑芒收敛,王鲤轻声说道:“安平府之事,蜀皇当已知晓。” “当然!”叶钦快速回身,面上骤然愤懑,拍着茶案道:“可恨那安平城主,欺上瞒下,一府官员,多有串联,实在罪不容恕!朕已派遣钦差赶往安平府,命其全力襄助蜀山新任镇守,势必要将那些暗藏的流毒也一并清除!” 王鲤对他的表示不置可否,只道:“我怀疑此事主谋并未全然除尽,或是有余孽尚在却并未暴露。” “哦?”叶钦眼睛一瞪,思忖少许,惊诧地说:“伱怀疑皇室中有人参与此事?” “是。” “这……” “对了,我说的皇室,并非只有姓叶的人,还有他们的配偶。”王鲤顿了顿,看了叶钦一眼,又补充道,“当然,也包括你的后宫。” 第九十一章 逐一会面,皇后抱恙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如果一个普通人突然对一个皇帝说:我要看你的后宫。 那么他的结果肯定好不了。 就算是王鲤说出来,叶钦也不禁微微蹙眉。 如果王鲤年纪再大一些的话,兴许他会更不开心。 但甭管他自己的情绪如何,只要王鲤没有太过分,他都只能照办,甚至过分一些,他也不能如何。 宋英知道王鲤的背景,叶钦自然不会蒙在鼓里。 “好,朕这就派人通知她们。”他挥了挥手,几个宫女立刻退出去传令。 王鲤跟着又问:“不知皇室中有多少人是蜀山弟子?” 叶钦不假思索:“很少。蜀山收徒要求很高,要么有绝佳的天赋,要么就是机缘巧合,皇室上千人中,只有七個人得以进入蜀山门墙。” 王鲤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叶钦看着王鲤,只觉气质澄澈,宛若青莲濯水,淡淡然如沐春风,尽显自然之道。 于是,他脸上再度浮起笑容:“朕也见过许多蜀山弟子,但如你一般的,却没有几人。” “蜀皇过誉了。”王鲤微微勾起嘴角,轻轻摇头。 叶钦叹了一声,颇为遗憾地说:“可惜,为皇者无法修行,否则朕也想如蜀山弟子一般,领略御剑入青冥的精彩。” 王鲤抬起眼帘:“蜀皇登基之前修行过吗?” “当然修行过,所有皇族之人都会安排修行,毕竟最终能够登基为皇的只有一人,其他人总不能也因此而耽误。不过,修行之道并非所有人都具备天赋,哪怕资源足够,大多皇室子弟一生也就只能在炼气境蹉跎难行。而登基为皇之人,祭告上天之后,一身修为也会在一年之内散尽,那种感觉……”叶钦忍不住连连摇头。 “那蜀皇后悔过吗?” “有过!”叶钦坦诚地点头,“可人生就是如此,有舍有得。况且皇位非是他物,它关系着国朝稳定,为苍生而献出己身,也不负为人一世。” 说到这儿,他忽然笑了起来:“想来一世为皇,死后也算是有一些功德在身,投胎转世以后,未必不能再走修行路。” 王鲤颔首:“蜀皇说的不错,若真有功德在身,来世修行只会更加顺畅。” 同理,如果没有功德,反而业力加身,罪行无数,那么别说投胎转世了,魂魄能不能从十八层地狱里完整地轮转出来都不一定,兴许下一辈子托生之后,连猪狗都不如。 所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也许仙宗之下的王朝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作为皇帝,那些蜀山不管的但是叶钦能做的事情照样有很多。 “那巡察使能不能帮朕看看,朕现在有没有功德?”叶钦忽然开口。 王鲤没有拒绝,点头之后,现出剑瞳。 圆形瞳孔渐渐收缩,化为两道竖立的白金线条,剑气锋芒展露无遗。 叶钦方才便见过一次,现在对视倒是无碍。 少顷,王鲤一眨眼恢复如常,“蜀皇确实有些功德。” 叶钦不禁笑了起来:“看来朕这个皇帝做得不是很差,来,朕给你添茶。” 王鲤微笑以对。 叶钦有功德吗? 王鲤不知道,因为他根本看不出来。“瞳中藏剑”虽然也是名副其实的瞳术,但它是主攻伐的,洞明指真与修为相关,破妄解幻需要修出元神,他能看到云雨阁上空的引起旋涡,主要依靠的是道境和天赋。 如果要看功德、气运之类,那就需要修行具备望气能力的道法或者瞳术。 叶钦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但有时候一个人提出问题,并不是真的让你解答他的问题,因为在他发问的时候,唯一的标准答案就已经确定好了。 两人喝了半个时辰,有宫女前来禀告。 “陛下,蜀都内的皇室中人都已经到了。” 叶钦放下茶杯,看向王鲤。 王鲤颔首,两人一并起身。 出了大殿,禁卫开路,不一会便来到一座同样灯火通明的殿宇前。 内侍一声高呼,殿内嘈杂的声响戛然而止。 入内,王鲤只见一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大多跪在地上山呼万岁。没有跪下的只有寥寥几人,以叶朝峰为首,皆有修为在身,至少也是道基境。 换言之,炼气境的皇室中人还是得给叶钦跪下。 如果王鲤想要找茬的话,这就是个非常好的理由。 叶钦表现得十分和善,让众人起身后,他笑容满面地对王鲤说:“巡察使,蜀都的皇室中人都在了,包括宫内。” 王鲤颔首,眼眸四下一看,指向偏殿:“蜀皇,能否让他们一个个过来见我,让内侍和宫女一起陪着。”莫说皇室,就算凡人之家,女人也不便单独见客,王鲤没有刻意为难。 叶钦应下后,他便在众多目光的注视下走入偏殿。 少顷,第一人来了,是个和王鲤年纪差不多大的青少年。 “蜀山弟子叶云深,参见巡察使。” “请起!” 王鲤与之对视,从对方目光中看到了尊敬以及一丝丝崇拜。 他灵机一动:“你见过我?” 叶云深连连点头,喜不自胜地说:“我前几天刚刚回到家中,之前在雷殛山上亲眼目睹过师兄的剑意,当时要不是师父的话,我的剑都要被吸走了……”说着,他还颇为腼腆地挠了挠头。 雷殛山,蜀山十二仙山之一。 那么,叶云深就是蜀山内门弟子了。或许正是如此,他才能第一个进来和王鲤见面。 “你师父是?” 叶云深正色稽首:“师兄,我师父是雷殛山主,雷无忌。” 雷无忌,蜀山四大人仙之一。 能拜师人仙,叶云深的天赋昭然若揭。如此一来,蜀朝皇室不是他的背景,他才是蜀朝皇室最大的背景。 “伱和蜀皇是何关系?” “回师兄,他是我三哥,我父亲名叫叶朝阳,乃是蜀朝景王,方才为您传讯让我们过来的是我七叔叶朝峰。”说着,他不好意思地微微收起下颌,“师兄,皇室的人很多,每一代都有好多人,我打小就时常在蜀山上修行,所以皇室中人也不认得多少。” 王鲤看他,只觉这般模样才是真正的纯真少年郎,他自己很多时候由于道境萦绕,清静自然是真,可难免失了一些活泼。 望着叶云深眼中的神情,他展露笑颜:“无妨,往后你在蜀山若有闲暇,可到翠微山寻我。” 闻言,叶云深顿时激动得脸颊透红,不禁高声应道:“是!师兄!” “我看你似乎快要筑道基了?” “是的,师兄。不过我师父上天庭之前再三嘱咐,让我慢一些,最好是无法压制的关头自行突破。” 王鲤点头:“嗯,此言不虚,我师父也是这么说的。” 叶云深不禁抬头,眼神清亮,尽是羡慕地说:“师兄,我见过李师叔,她是我亲眼见过的最厉害的剑仙!” 王鲤微微笑,“我也这么觉得。好了,你先下去吧,明日若无事,你便来找我,带我逛一逛这蜀都。” “没问题,师兄!我走了,师兄!” “去吧。”王鲤挥手。 很快,下一个来了。 这是一位名叫叶弘瑞的老人,虽然不是蜀山弟子,但竟有炼虚圆满、即将归道的修为境界,他是上上代蜀皇的弟弟,也是叶朝峰等人的叔叔,叶钦与叶云深的叔祖。 叶弘瑞似乎想要多与王鲤亲近一些,可王鲤和这位老人却没什么好聊的,草草几句便算结束。 再往后,相比叶云深,其他皇室之人就要显得拘谨许多,甚至面对王鲤时,不论年纪,皆有畏惧。这一方面是因为蜀山仙宗本就凌驾于王朝之上,另一方面,也源自于凡人或普通修士对仙宗弟子的敬畏。 王鲤与他们见面的速度很快,几乎都是随意聊上几句,甚至感觉没个首尾,话题跳跃,大多数人甚至离开之后都没明白王鲤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一如叶云深所言,皇室中人的数量很多,加上配偶,更是惊人。 不过纵然夜色渐深,王鲤却毫无疲色,一个接一个见面,马不停蹄。 四更天。 后宫的贵妃满头雾水地离开。 候在一旁的内侍跟着来到王鲤身旁,说道:“大人,此番居于蜀都的皇室之人都来过了,后宫除了皇后也都来了。” 王鲤顿时扭头:“皇后为何不来?” 内侍将腰弯得更深:“皇后娘娘身体欠佳,近年来始终抱恙,年岁愈近,愈不见好。宫中御医,乃至蜀山的仙家弟子都来看过,最后却都说无能为力,陛下还因此而悲痛许久。到了如今,娘娘却是连下床都难了,所以……” 王鲤立刻站起身来。 “她来不了,那我就亲自去。” 第九十二章 病态美人,皇后蓉蓉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叶钦在前带路。 王鲤紧随其后,身旁是皇室修为最高的叶弘瑞和其次的叶朝峰。 不多时,两人来到一座房门紧闭的宫殿前。 这里的灯光相对而言要柔和得多。 站在门前,叶钦回身道:“皇后身体不好,御医叮嘱,让她尽量少说话,否则便会剧烈咳嗽,伤及肺腑,还请巡察使见谅。” 王鲤颔首:“是我打扰了。” “无妨。”叶钦转身敲门,很快房门被宫女打开,房间内一股热气顿时扑面而来。 入内,只见房中几只火盆烧得正旺,里面的温度已经不只是温暖而已,甚至让人感觉有些灼热,连呼吸都有些不顺。 叶钦没有修为在身,只几步便脸色通红,可他却仍旧笑容不减,大步流星。 皇后就在床上半躺着,背后垫着枕头,看到叶钦,她的脸上不禁涌起一抹潮红,接着便要挣扎起身。 叶钦急忙赶上前去轻轻按住她的肩膀。 “说了多少次,不用起身,好好歇着便是,朕怎舍得责备你?” 皇后温婉地抿嘴一笑,声音虚弱地说:“陛下,礼不可废。” 这是,王鲤等人也绕过帷幔,没有刻意收敛的脚步声传到皇后耳中。 她的手不由捏紧了叶钦的袖子,檀口轻呼:“陛下……” 叶钦按住她的手背柔声安抚:“是蜀山弟子。”接着,他侧过身来,让两边之人能够互相看见。 皇后投来目光,羸弱的躯体让她的眼神尽显娇柔,病态下的面庞反而更能彰显出她的美貌,乌黑的发丝贴着额头与鬓角,衬得脸色愈发苍白,好似清透无瑕的美玉。 汗流粉面花含露,尘拂峨眉柳带烟。 四目相对。 皇后礼貌地掠起嘴角,可笑容中却偏带有摄人心神的凄美之感,叫人忍不住泛起呵护之意。 而王鲤表面不动声色,眼底却忽有一团细腻的白金光点微微颤动,璨若星河。 为何? 因为这个皇后的模样,虽然不是他暗中揣测的杜小玉,可王鲤的确也见过,甚至有一些熟悉。 叶钦此时开口给两人互相介绍,王鲤充耳不闻,皇后则转眼看着叶钦,眼中满是孺慕。 旋即,皇后躺在床上,歉意盈面地说:“蜀后梁玉蓉,见过蜀山巡察使,不能行礼,还望阁下见谅。” 闻言,王鲤第一次在他们面前真正露出笑容。 “无妨,皇后抱恙在身,本该安静修养,说起来,还是在下失礼。” 叶钦对梁玉蓉说道:“巡察使有话要问,你照实回答。” 梁玉蓉乖巧点头,又看王鲤:“巡察使有什么话要问我?” 王鲤盯着她的脸,“你叫梁玉蓉。” 皇后一怔,点头:“是。” “几岁?” “这……二十有八。” “家在何处?父母亲人是否尚在?如何入宫?怎么当上的皇后?生得什么病?何时开始的?”一连串的问题从王鲤口中吐出。 梁玉蓉再度愣神,不禁求助般地看向叶钦。 叶钦也被王鲤这些问题冲击得发懵,随后不由轻轻蹙眉,但语气仍然温和地说:“巡察使可否慢一些问,而且有些问题,朕可以代蓉儿回应。” 王鲤摇头:“蜀皇,必须她自己答。” 叶钦还想再说,可梁玉蓉却将他拦下:“陛下,我来吧。” 转头,她看着王鲤说:“我来自南丰府,父母已故,尚有远亲,家父生前为四品官员,我幼时便与陛下定亲,成亲后为王妃,陛下登基后为皇后。这一身疾病乃是十三年前父母先后亡故所致,多年积攒,药石难医,蜀山仙长曾言,除非我自己修行,引导天地灵气涤荡身躯,方能有一线生机,但我身为皇后无法修行,也不愿离开陛下。” 叶钦感动不已,眼眶微红地握着她的双手。 王鲤视而不见,又问:“你什么成亲?父母何时亡故?” “十五,我成亲后父母便相继病故咳……咳咳咳!”说着,梁玉蓉突然猛烈咳嗽起来。 叶钦一边安抚,一边回头看向王鲤,眼中露出些许哀求。 王鲤闭口不言。 等到她终于不再咳嗽是,他立刻又道:“梁玉蓉,你有亲生姐妹吗?” 叶钦抢答:“没有,蓉儿家中没有兄弟姐妹。” 王鲤当即转眼盯着叶钦。 “那蜀皇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我会在安平府见到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霎时,叶钦、叶朝峰和叶弘瑞全部怔住,或者说,大惊失色。 因为王鲤的到访和逐个会面,安平府之事在皇室中已经无人不知。所以,王鲤此时提到安平府,便容不得他们不去细想以及多想。 叶钦很快回神,扭头看着梁玉蓉:“蓉儿,你……” 梁玉蓉却满眼茫然。 叶弘瑞和叶朝峰再站不住,连忙一同上前将叶钦拉起来走到一旁。 “叔祖,皇叔,伱们这是做什么?”叶钦额头沟壑深深,但凡人之躯哪能与两個修士对抗,于是只能开口道:“你们放开我!我相信蓉儿,她不可能和安平府有任何关系!巡察使,面貌相似又何如,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蓉儿久病在身,十余年来隐居深宫,如何会与安平府有关?!” 叶朝峰压着他的肩头,眉头紧锁:“皇上,别说了,让巡察使来做决定。” 叶弘瑞一步拦在他面前,神情肃然:“她是否无辜,你说了不算,莫要胡闹!” 叶钦面色一窒,眼也不眨地看着王鲤。 王鲤转身看向面容苍老但精神矍铄的叶弘瑞,老王爷不明就里有些愣神,王鲤犹豫一息,又转向叶朝峰。 对着他微微一笑,王鲤手腕翻转,指尖出现一对阴阳鱼,黑白运转,举手将它按在眉心。 瞬时,他体内灵力开始暴涨,周身气势翻涌,整个人宛若一柄半出鞘的仙剑。 迈步上前。 皇后眼中仍是茫然无辜,且有些失措地看着眼前的变故。 “巡察使,我……” “你其实不用说话。”王鲤开口打断。 “梁玉蓉,我不在乎你说了什么,我只关心我看到了什么。不过为免蜀皇误会,我就先让你们看看另一个……白骨之灵。” 挥手,身前顿时有一女子跌坐在地,她头颅低垂,浑身散发着沮丧、绝望乃至于厌世的气息。 王鲤:“抬起头来。” 女子身躯一颤,徐徐抬头。 当她的容貌清晰呈现之时,殿内立时响起几道清晰的吸气声。 蓉蓉。 杜小玉的下属,心腹,甚至可能还有更深的关系…… 不,现在不是可能,而是确凿无疑。 她们的关系,的确很“深”。 深得令人头皮发麻。 第九十三章 画皮粉骨,白虎啸岭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殿中一片寂静。 床榻上,皇后梁玉蓉的脸庞渐渐起了变化。 原本看起来是苍白无血,病态极深,而现在却逐步恢复了红润,微微凹陷的面颊逐渐饱满,洋溢着充满精神的光泽。 叶钦见状,眼瞳骤缩,不敢置信。 叶弘瑞和叶朝峰则将他牢牢护在身后,各自神情凝重地盯着梁玉蓉。 如此变化一起,足以证明王鲤没错。 然而,既然地上跌坐的是魂魄与骸骨凝聚而成的骨灵蓉蓉,那么床上与她长相一模一样的人又是谁呢? 蓉蓉也看到了床上的皇后。 她那僵硬的面孔上顿时涌上吃惊的神色,宛如被冰封的双眸也缓缓解冻。 蓉蓉抬起手,颤颤巍巍地指着床上之人,眼睛越睁越大,张着嘴却讲不出话来。 皇后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只有一袭单薄素衣,转身坐了起来。 “蓉蓉。”她望着地上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子,眼内神情十分复杂。 而蓉蓉听到她的呼唤,表情骤然一滞,接着惊恐不已,双手拄地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撞到王鲤的双腿,才终于停了下来。 皇后起身,轻轻呵一口气,房间内的高温顿时消弭,无形的冰凉阴气让叶钦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她望着蓉蓉,语气尽显无奈地道:“不是说了,让你不要出来吗?” “你……”蓉蓉只道出一个字,便似力竭般哑然无声,眼泪不禁再度狂涌。 王鲤看着皇后,不禁摇头。 “杜小玉,我还是低估了你。” 听到“杜小玉”三个字,旁边姓叶的三個人同时感觉到了惊悚,尤其是蜀皇叶钦。 而原本雍容端庄的皇后却蓦然一笑,瞬时便散发万种风情:“奴家又何尝不是低估了你呢?” “你骗我!”蓉蓉突然说道,她抬手抹去眼泪,可更多的泪水却止不住往外渗涌,她沙哑着喉咙,模糊着眼睛,看着杜小玉:“你是不是一直都在骗我?” 杜小玉笑容一收,却自顾无言。 蓉蓉流着泪呜咽着说:“我以为我们是一样的,我以为我们都在为了活着而努力,我以为……我以为的太多了,可是,全部都是假的!都是在骗我!” 姓叶的三个人愕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幕,他们不知道蓉蓉此前与杜小玉的关系,此时只能暗自在心中揣测。 王鲤却已有想法。 杜小玉无声地深呼吸,扭头不看蓉蓉,而是盯着王鲤。 “我没想到伱能追到这里来,或者说,我想过你会来,因为我已经决定最近几天就让这具身体去死,可我却没想到你居然来得这么早。” “呵,你恐怕是没有想到被你提前送出去的蓉蓉居然会主动暴露吧?” 杜小玉眼神一僵,继而微笑:“我确实没想到,她向来是覅恩听话,你是如何做到的?” “很简单,我只是把你的尸体扔出去,她就叫喊着冲出来,想要杀了我给你报仇。” 杜小玉情不自禁地握起拳头,紧咬下唇。 王鲤盯着她上下打量,此时他剑瞳已开,却仍然看不穿杜小玉的伪装和隐藏。 “你现在的容貌必然是假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指着坐在自己脚边的蓉蓉,“她是你杀的吧?” 顿时,殿中又是一惊,尤其是蓉蓉,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杜小玉闭口不言。 王鲤继续:“你为了皇后的身份,十多年前就动手杀了她,用几年时间把她变成骨灵安置在安平府云雨阁,估计你也封锁了她了解外面的渠道,况且皇后久病在身,她也不知道有一个叫做梁玉蓉的人已经变成了皇后。可你这些行为又算是什么?是因为愧疚?不应该吧,如果真的愧疚,那你当年又为什么要……剥了她的皮?” “住口!!” 杜小玉面色骤变,猛地一声大吼,夹杂着淡淡灰黑气息的声波荡开,房中帷幔高高扬起,架上瓷器摔碎一地,就连殿顶的琉璃瓦片也在哗啦啦作响。 叶宏瑞和叶朝峰同时放出灵力将叶钦护住。 王鲤体外剑气激荡,顺便帮蓉蓉挡了挡。 而蓉蓉此时则浑身止不住地剧烈颤抖,牙齿碰撞得咔咔作响,似是愤怒,又是恐惧。 杜小玉的表现完美符合王鲤的语气,他不禁冷着脸开口:“看来我猜对了。” “你在找死!”杜小玉咬牙切齿,神情极尽愤怒。 王鲤平静地说:“我能杀你第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 “哈!哈哈哈哈!可笑!你当真以为自己能杀得死我?!”杜小玉瞥向叶弘瑞和叶朝峰,“就算你们一起出手,又能奈我何?” 话落,她的身体忽然从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已然逼近王鲤身前。 锋利修长的指甲笔直地戳向王鲤的脖颈。 眼看着就要插入时,一圈熟悉的金光突然从王鲤体内迸发。 但见火星迸溅,指甲难以寸进。 这道护体金光仍是来自王阔送给他的古铜指环。 杜小玉不徐不疾,眼眸更亮:“早就等着了!”她身影再度消失,突然出现在王鲤身后,霎时间一股超越想象的威压顿时降临。 一旁,叶弘瑞闪身来救,行至中途忽然被压迫得速度骤减,不禁失声喊道:“归道境!” 杜小玉的手掌狠狠地对准王鲤的后脑拍下,护体金光立时碎裂。 王鲤甚至来不及回头。 “皇叔!”叶朝峰大吼。 叶弘瑞眼神更厉。 他们知道王鲤的身份,所以完全不敢想象王鲤在此身殒的后果。 况且杜小玉鸠占鹊巢作为皇后十几年,叶氏竟无一人察觉,本身就已经落了实实在在的罪过,如果王鲤再出事,那叶氏莫说退位让贤,全家上千人能否继续活下去都是未知。 于是,叶弘瑞立时发了狠,眼角几乎炸裂,瞳中燃起烈火,瞬时一口逆血喷出,速度爆发冲上前去。 然而杜小玉却似早有防备,另一只手突然对准叶弘瑞,一根骨爪立时从袖中窜出,贯穿其胸膛后使其倒飞出去。 千钧一发之际。 王鲤正要捏碎手里的物品时,他体内突然升起一面净白如雪的玉令。 玉灵之中,一道色泽纯正、纤尘不染的白金剑气煌煌涌现,霎时,殿中宛如升起一轮皎皎弯月。 剑光须臾而至,直指杜小玉胸膛。 只见,素衣薄衫顿时撕裂,胸前柔腻的肌肤当即划开,可是内里没有丝毫血迹渗出。 白金剑气轰然间爆发,皮肤上裂口撕拉一声张开,一具骸骨从后方脱出,一张从中间被斩开的人皮缓缓飘落。 蓉蓉愣愣地盯着地上两半人皮。 王鲤则看向被白金剑气压制而出的骷髅。 与之前不同,这具骷髅通体呈粉色,连同散发出来的阴气也带着淡淡的粉红之意。 咔嚓! 不过半息,粉骷髅胸骨断裂,白金剑气一鼓作气地穿过她的胸腔,将后方脊骨一柄斩断! 立时,杜小玉的归道境气息陡然跌落,骷髅坠地顿时失了动静,而白金剑气却陡然一转,如有灵性般飞回玉令之中。 王鲤将手中的底牌收回指环,伸手摘下这块曾有一面之缘的玉令。 毫无疑问,这是李含真的东西,王鲤当日持它入万法仙山,归去后交予李含真,对方没有亲手接过,王鲤只是看着它在手中缓缓消失,本以为已经交还,没想到竟是融入他的体内变成了一件护身之宝。 虽然李含真说过,没事不要找她,有事也不要找她,可实际上这个刚刚获得了师父角色的仙子,做事还是挺称职的。 正感叹间,叶朝峰忽然出声。 “巡察使!她要跑了!” 王鲤转眼一看,粉骷髅竟在迅速融入地面。 “出鞘!” 一声轻喝,青光乍起,铿锵落地之际,风雷当即涌现。 粉骷髅被击中头骨,但紧跟着便迅速化为一团粉色云雾脱身,倏地冲上天空朝远方遁去。 王鲤眼神一凝,转手将蓉蓉再度收起,瞥了一眼被白骨洞穿胸膛的叶弘瑞,冲他微微点头,旋即御剑冲霄,追逐而去。 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原本还疼得龇牙咧嘴的叶弘瑞忍不住笑了起来,叶朝峰也看着划破天空的青色剑光深深地松了口气。 叶钦则盯着地上突然变得焦黑腐朽的人皮,一屁股坐倒在地。 “蓉儿……” 叶弘瑞豁然转头呵斥:“你还敢叫什么蓉儿!你知不知道今天晚上所有族人差点就都没命了!” 叶朝峰也不满地看了叶钦一眼,但还是压着脾气打圆场:“皇叔,钦儿,当务之急,是赶紧想想怎么对蜀山解释,又该如何告诉蜀朝子民,他们的皇后其实是妖魔假扮。” 叶弘瑞皱起花白的眉毛:“确实,此事不可能隐瞒下来,毕竟从头到尾都是他的功绩,钦儿,你怎么看?” 叶钦怔愣无言。 叶朝峰见状,等待熟悉,叶钦仍没有反应,他顿时深吸口气,拱手直言:“皇叔,别无它法,召开族会吧!” 这种时候召开族会,毫无疑问,叶钦这个皇帝似乎突然间做到头了。 天上。 粉雾的速度快得有些惊人。 王鲤以元神境的法力御剑紧随,却发现自己竟然渐渐有些跟之不及。 没办法,他立时开口大喊。 “旺财!” 咻! 一条黑影骤然间从大地之上升起,只见一条大黑狗踏着空气迅如疾电般追上王鲤,接着却突兀地化作一团似雪白芒融入剑光。 瞬时,御剑速度猛然暴增! 王鲤:我这算不算是御狗飞行? 渐渐追上前方粉雾,王鲤辨出方位,这不还是前往安平府的方向吗?杜小玉这是想要逃回杜县的那座洞天皇宫? 思索之间,身旁的云雾快速向后飞掠,王鲤又给李君宁传讯。 片刻,安平城已然在望,仿佛静静地躺在卧虎山的怀里。 遥望此景,蓦然之间,王鲤脑中仿佛突然有一道惊天动地的雷霆猛烈炸响!! 常言道:山高必有怪,岭峻却生精。 卧虎山,白虎山神…… 白骨生灵,粉骷髅…… 白骨精! 白虎岭! 白虎岭上生尸魔,行者三打白骨精! 第九十四章 骇人之谋,人仙后手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难怪,李含真的剑气居然没有将归道境的杜小玉直接斩杀。 杜小玉外面披着的是蓉蓉的人皮,同时,内里的骸骨应该也不是她的。 粉骷髅本来就十分少见,若不是再临卧虎山,物与景相合,王鲤也不会将它与白骨夫人联系起来。 天空中一粉一青两道光芒先后急速飙射,前方粉雾靠近卧虎山时立刻倾斜向下欲要降落。 正在这时,安平城中猛地升起一道幽蓝如深海的光芒。 剑气嘶啸,狂风滔滔。 剑光跃入高空,蓝光蓦然绽放,倏地便化为一头身躯凝实、鳞甲皆新、栩栩如生的蓝黑蛟龙。 那两只宛如灯笼般的眼瞳紧盯着粉雾,只见其胸腹迅速鼓起,接着便张口持续喷吐出一道笔直的气息,其色深蓝,内蕴荧光如星,形如海水,又似烈焰,可实则却是凌厉至极的剑气! 而在王鲤眼里,这更像是一道陡然迸射的蓝色激光,顷刻间跨越空间,径直击中粉雾核心。 当即,便听一声尖利的哀嚎穿透长空,粉雾剧烈涌动,聚成一张人脸,便要有所动作。 然而蛟龙一边剑气不断,同时猛然甩尾一扫,破空声呼呼作响。 粉雾立时被打得四处溃散,一具粉骨从中脱离,好似流星般迅速坠入卧虎山。 蛟龙灵动转首,现出人身,正是李君宁。 王鲤也脱离剑光,两人眼神迅速一对,接着不约而同地落入卧虎山。 山巅树木折断,新泥翻飞,粉色骷髅伸手扒着满地落叶从坑中抬起头来。 下一瞬,湛蓝飞剑咻的一击将她打落坑底,接着青霜剑也裹挟风雷而至。 坑边,王鲤与李君宁同时落地,再度默契地相视一笑。 坑中粉骨被两柄剑交叉镇压,伏在泥中难以动弹,当然此时主要出力的还是李君宁的蓝色飞剑,王鲤的青霜剑即便施展了风雷变也只能算是锦上添花。 李君宁望着她满是裂痕的胸骨与碎掉一截的脊柱,道:“师弟,她受了重伤?” 王鲤点头:“嗯,方才她突然爆发出归道境的实力想要杀我。” 后续不用说李君宁也能猜到,王鲤身上不可能没有护持性命的宝物,归道境的敌人莫说是重伤,哪怕当场死亡也并不出奇。 “师弟,她是?” “杜小玉!” “哦?!”李君宁神情一肃:“她居然没死?” 王鲤也蹙着眉头:“之前那具身躯应该是死了的,骨灵还在我手里。”说着,他摊开手来,掌心升起一团白色荧光。 这团荧光刚一出现,似乎立刻受到了强烈的吸引,轻轻一晃便要飞向粉骷髅。 王鲤手腕一转,握爪似龙,剑意盈盈,将其束缚在掌中。 李君宁观察少顷,猜测道:“应该是分魂之术,将完整的灵魂撕裂成两份,过程极度痛苦,且一不小心便魂飞魄散,但假使法门得当,便能将两份不完整的灵魂修复起来,使之各自独立而不消散,达成双魂一心的效果。” “还有这种法门?”王鲤不由惊诧,同时他心里突然想到了某个没鼻子的家伙。 “确实有,不过此法完全是旁门左道,魂魄撕裂,影响便深入精气神三宝,看似得了一时之便利,可也意味着失去了未来,道途无望。况且双魂一心并不稳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变成双魂双心,彼此对立,都想将对方吞噬,平白给自己制造一个最了解自己的敌人。真要想分身分神,玄门道统也多有传承,最顶尖的神通莫过于‘一气化三清’。” 王鲤颔首:“师兄说的对。” 李君宁再看粉骷髅,问道:“师弟,她虽然是分出去的魂魄,也与杜小玉也是一心,安平城之乱难辞其咎,你想如何处理她?” 王鲤也投去目光,只见其头骨中粉色光芒幽幽闪烁,好似人眼一般盯着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怨憎无比的眼神。 “我先问问她。” 王鲤跃入坑中,道:“杜小玉,你到底想做什么?” 闻言,她冷哼一声,头骨咔咔地转向另一边。 王鲤并不急躁,眼神落在白骨的脊柱上,飞速一扫,立刻便捕捉到四处痕迹浅淡、线条模糊的纹路。 他用已知的信息套入其中,立时便得到答案:白骨夫人。 “皮不是你的皮,骨也不是你的骨,魂魄也只有一半,你可真是了得。” 幽幽叹声中,杜小玉骸骨一僵。 “这具骸骨你应该是在这座山上找到的?而且杜县也在安平府,所以伱就近选择了安平城。” 杜小玉颌骨一动:“我已经输了,没有必要回答你的问题,你要杀也好,要折磨也罢,随你的意吧!” 王鲤眼眸微转,继续猜道:“当年林氏皇族的杜太后也是你?” 杜小玉只是冷哼,不置可否。 “你想继续以杜氏的身份执掌蜀朝?这不可能,蜀山不同意。所以你就暗度陈仓、鸠占鹊巢,你用梁玉蓉的身份当皇后,但却故意装作卧病多年,是吸取了当年做杜太后的教训,可你又不给叶钦生孩子……不对,你也生不了,你这个皇后到底有什么意图呢?” 杜小玉仍旧不言。 王鲤干脆盘膝而坐,继续推测。 “以你的狠辣心肠,我最好以更加恶毒的思维来推算你的意图。你当过太后,垂帘听政失败,又去当皇后,那你是想取叶钦而代之?你想学武则天?” 杜小玉的骨爪微微一动,钻入泥土。 王鲤一瞥,当即断言:“你学不了,因为你是個病人,快死了的皇后不可能突然活蹦乱跳。那么你的机会……就在皇子身上,你还想夺舍瞒天过海?你瞒得过蜀山吗?或者,你在想办法给叶钦生孩子?然后就像对待梁玉蓉一样,拔了自己儿子的皮?” 坑边的李君宁听得眉头紧锁。 杜小玉猛地转头喝骂:“你给我滚!!” “看来我猜对了。”王鲤语气平静,眼神却愈发凌厉。 这个杜小玉,真真疯魔了。 “你这具画皮粉骨根本没有生孩子的能力,所以安平城的杜小玉一直在恢复肉身,就是为了入宫去生孩子。” 杜小玉眼眶中倏地燃起粉色火焰。 “你猜到又能如何?” “不如何,我只是想了解整件事的始。我下山是为了炼心,不只是斩妖除魔,所以我应该搞清楚你这种丧尽天良的人,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呵……你猜不到,你也不会清楚,像你这样的天庭走狗,无论如何也不会明白的……” “天庭走狗?”王鲤眸光一闪,“你很讨厌天庭?” “不是讨厌,是厌恶,是巴不得他们都去死!!” 王鲤思绪翻飞,很快又道:“因为你父亲?” 杜小玉又闭嘴了。 王鲤却道:“传言杜宇从天而降,死后却化为杜鹃。所以他是妖族?还是本身就是天庭的人?等等,你到底是为了恢复望帝之蜀,还是仅仅为了望帝,他死了没有,或者说,死干净了吗?” 杜小玉恶狠狠地盯着王鲤。 然而,下一刻,她的粉骨突兀地开始寸寸碎裂,接着一块块碎片化作粉末。 李君宁立刻御剑穿入地下,元神之力迅速铺开,同时喊道:“师弟,她逃了!” 杜小玉的大笑紧随而起,不辨方位。 “哈哈哈!蜀山王鲤,我记住你了!你可千万不要死得太快,我迟早会扒你的皮,抽你的骨!” 坑里,王鲤面前的粉骨空虚如壳,转眼便落成一堆粉末。 可他听到杜小玉猖狂的大笑,非但不惊,反而轻声说道:“其实,我也在等你逃跑。” 他这边话音刚落,突然间,另一个略显沧桑的声音陡然响起。 “抓住你了。” 只见天空中突然出现一只比卧虎山更大的虚幻手掌,它钻透山体,深入地底,猛地一握一拉,杜小玉顿时被拿捏在手。 光芒一闪,人仙陈无咎一只大手捏着杜小玉的头骨、拖着摇晃的骨架,而杜小玉的眼眶里还闪烁着难以置信的火光。 王鲤微微一笑:两次就够了,我不想三打白骨精。 第九十五章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弟子参见师祖!”王鲤与李君宁同时行礼问候。 陈无咎摆了摆手,提溜着粉骷髅笑道:“哈哈,这就是安平城之乱的罪魁祸首?” 王鲤:“师祖,的确是她。” 李君宁也在一旁道:“师弟,你居然提前唤来了师祖,我方才还差点以为她就要跑了呢,也不知她施展的是什么法术,我竟没有半点察觉。” 王鲤轻笑:“师兄,我也是为了诈她一诈,不想她竟然真有逃跑的手段,好在师祖出手,不然她可能真就跑掉了。” 在皇宫中看到蓉蓉的相貌之后,王鲤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陈无咎传讯。 那时他便已经想到了所谓的狡兔三窟,于是便让陈无咎隐于暗中,看杜小玉是否还有手段。 这一手安排看似多此一举,但也幸得如此,否则说不定杜小玉还真能遁逃了去。 杜小玉被陈无咎捏在手中,眼眶内粉红色的火焰剧烈跳动,昭示出她并不平静的内心。 陈无咎道:“小鲤,你想知道她做了什么,为了什么?” “是,师祖,我很好奇她究竟干了些什么,也想知道背后促使她如此行动的原因又是什么。” “好,那便简单了。”他扭头看着杜小玉,冷哼道:“你这妖魔罪行累累,贫道不施法力便能嗅到你身上浓郁得化不开的业力!今日你既落于贫道之手,便是你该当偿还之时!” 说罢,他一手捏着头骨,另一只手按在骷髅面颊上向外拉扯。 顿时杜小玉的哀嚎惨叫再次响起。 少顷,陈无咎双手泛着仙灵之光,将魂魄从骸骨中抽出,混着粉红雾气一起,搓成了一颗丸子。 “欸,小鲤,把伱手上那一半魂魄给我。” 王鲤把杜小玉的另一半魂魄取出。 陈无咎两手各执一半魂魄,十指飞快舞动,宛若穿针引线般迅速将它们糅合到了一起。 旋即,他手捏剑指,在虚空中迅速划过,所到之处仙灵之光悬空不灭,宛若狂草一般的痕迹最终组成了一道强大的符篆,光芒大盛。 陈无咎摘下符箓,轻松写意地将丸子包裹在符箓里揉了揉,接着屈指一弹,这颗外部满是淡金色玄奥纹路的丸子便落入王鲤手中。 “你若准备好了,便将它贴在眉心,我写下的符箓会立刻对她的魂魄施展搜魂之术。她的魂魄本就撕裂开来,现如今更好似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搜魂之术只能用一次,若要勉强维持她的魂魄,只会得不偿失。所以,你能看到多少,了解多少,就看你自己能坚持多久了。” 王鲤掐着它看了看,转手收起,稽首道:“弟子多谢师祖!” 陈无咎浑不在意地点了点头,接着便将失去灵性的粉骷髅放在眼前静静观察,从头骨到指骨,从胸骨到盆骨,每一处他都看得十分认真。 片刻,他睁大眼睛讶然地道:“小鲤你说得不错,这肯定不是杜小玉的骨头,这具骸骨分明有古时韵味,依贫道猜测,这至少是五万年的骨头。” 王鲤眨了眨眼,虽然不知道五万年前是哪一年,但可以肯定和今时相距甚远,心中不禁暗道一声厉害。 只是,这个时代的人仙,也不知道大唐吗? 陈无咎顺着骨头摸了个遍,在断裂的胸骨和脊柱处遗憾地咂巴着嘴,最后道:“这是一具好骨头,不过终究时日已久,不再适合用来炼制飞剑,倒是可以做剑鞘或剑匣,蕴养飞剑与剑气更加适宜。你有什么想法?”最后一句询问,却是对王鲤说的。 王鲤一怔,随即摇头:“师祖,这是您的东西了。” “嗐,我要这玩意儿做什么?它对我来说最大的用处就是在炼制的时候让我过把瘾。说吧,你想要哪种?” 王鲤想了想,看向李君宁:“师兄也有一半。” 李君宁笑着摆手:“师弟的好意为兄心领了,不过为兄的飞剑炼成许久,与我性命相合,早已不再需要剑鞘或剑匣了。” 王鲤又是一顿,接着问道:“师祖,弟子还未想好,可否日后再说?” “当然可以。”陈无咎把粉骷髅收了起来:“那贫道就先帮你收着,回去之后我也好生研究一番,你若有了决定,随时到明焰山来找我。” “多谢师祖!” “这件事你做得不错,大家都以为结束了,你却没有轻易放过疑点,反而敏锐地直奔蜀朝皇宫,不使妖魔侥幸逃脱。虽然有贫道出手相帮,可也算表现出了你的谨慎而行和不拘小节。看来你已经把贫道上回说的话记住了,年轻的天才,最不需要的就是面子! 但是话说回来,你也不要因此而感到骄傲,这个天下太大,你觉得杜小玉的所作所为不可思议,可世间更奇怪、更恶毒的事情绝对不在少数。 也许不远的未来你就会发现,有些事情的正邪与善恶,不会再像此次事件一般清晰对立,反而模糊难辨、立场混乱。希望你到时候仍能秉持自我,不为外事外物所迷失。 须知,炼剑亦可炼心,炼心即是炼剑!” 王鲤听进心头,郑重回应:“弟子谨记师祖教诲!” “嗯,镇守弟子之事,你们的处理办法不错,后续好好监督,莫要有头无尾。贫道去也!”话音未落,陈无咎化光而去,杳杳无踪。 王鲤遥望仙光散去的方向,眼神很快投入夜幕星河。 这件事,终于结束了。 李君宁语带感慨地说:“师弟,你才离开半日,便又追着凶手返回,效率未免太过惊人。顾峰来时还遗憾未能与你相见,若不是我阻拦,他都要去蜀都寻你了。” 王鲤回神,好奇道:“顾峰?” “他是蜀山外门弟子,颇有天赋。” 王鲤忽然想到外门总务堂的长老顾鸿,便问:“他和顾鸿有关系吗?” 李君宁摇头:“不,他和顾长老没有任何关联,他入门时年龄便不小了,因为出身一般,又缺了些许机缘,所以在凡间耽搁了十余年,最后虽然拜入蜀山,可也只能先待在外门。入蜀山前,他便有一发妻,可惜对方天资一般,连炼气都不能,但他并未因此而抛下妻子,反而时常回家相聚。只是数年前,他的妻子突然不知所踪,顾峰一直在调查此事,却始终没有寻到线索。” 王鲤恍然:“他的妻子……是遇难者?” 李君宁缓缓点头:“不错,你在安平府城的事迹传回蜀山后,顾峰有所听闻,第一时间便想到了他的发妻,随后他便亲自登门拜访钟馗判官,果然找到了妻子的魂魄。唉!只可惜如今阴阳相隔,实在令人唏嘘!” 王鲤面色微沉:“三万多人,牵涉到的可不止是三万多個家庭。” “师弟所言不差,此时的确牵连甚广,蜀山的责任你我师兄弟都不会推拒,可要说最该发现头绪的,必然非蜀朝莫属,可实际上他们却在十年内毫无察觉,这背后难说有多少家庭在报案后却被官府无视。蜀朝的钦差下午刚到,为兄本想好好与他合作,但每每想到此事,便着实难有好脸色。 可是,师弟,此事终究还是结束了,师弟你已竭尽所能,功不可没,无需忧伤感怀。虽然人死不能复生,但相信他们经此不当之劫难,魂魄转世后都会有一个不错的去处。假使今生缘分尚未断绝,来世自然还能相见。” 王鲤嘴唇紧抿,虽是点头,可内心难免仍有郁结。 他不是没听过和了解过更悲惨痛心的事情,但亲眼见证的却还是第一次。毕竟他上辈子所在的,是一个早已度过万般劫难后,普通人民得以和平安稳的国度。 李君宁看得出来,可他没有继续再劝,反而笑着拍拍王鲤的肩头:“走吧师弟,随师兄一起去看看顾峰,他可是等不及要亲自感谢你呢。” 王鲤本不想去,不是孤傲地看不起外门弟子,而是觉得此事不当受人如此感谢,大抵是有“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之意。 可李君宁真诚相邀,且再三表示顾峰的衷心与诚挚,他便不好推辞了。 于是,王鲤朝蹲在一旁不吵不闹的小猫大狗摆了摆手,接着与李君宁一同御剑而起,下山进入安平城。 第九十六章 万方有罪,罪在朕躬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翌日,清晨,阳光明媚,积雪消融。 八角亭外,一个三十来岁、面容方正,眼神中满是忧郁的男子快步走来。 他的目光早早便锁定了王鲤,蜀山中流传安平城之事,自然少不了王鲤这位事件主角,而传言中无论是年龄面相还是修为境界,都能帮他再度确定眼前的就是王鲤。 步入亭中,他眼眶微红,嘴唇微颤。 “蜀山外门弟子顾峰,拜谢王师兄!”大声道谢之间,他又躬身拜下。 外门称呼内门弟子均为师兄,不论年纪大小和修为高低。 王鲤本坐在石凳上,见状足下生莲,宛若瞬移一般迅速来到顾峰面前,将他双臂托起。 “你我同门,道谢已然足够,何须如此大礼?” 温和的声音传入耳中,顾峰抬头,看着眼前明显稚嫩的面孔,连同身高也比自己要矮上一截儿的师兄,心中没有生出嫉妒,反而涌起阵阵暖流。 他以前追踪调查妻子之事,并不是没有来过安平府城,但每一次他都无功而返,甚至在当时那样的心境下,他都不知道安平府城中有一座云雨阁。 顾峰不愿对王鲤俯视,于是保持着微微弯腰的姿势,道:“若非师兄,恐怕我这一生也再难见到妻子,或者她的魂魄永远也没有轮回之机。师兄大恩,顾峰铭记五内,从今而后,师兄但凡有所差遣,师弟必无半分推辞!” “师弟言重了。”王鲤摇了摇头,转眼看向李君宁。 接收到他传递的讯号,李君宁也不由一笑,“好了,顾峰,人你已经见到了,也亲口致谢了,就别拉着王师弟一起站着,过来坐吧。” 三人围坐,桌上清泉咕嘟嘟沸腾,茶香四溢。 “师弟,你接下来欲往何处?”李君宁问道。 顾峰闻言也立刻投来目光。 “我想先暂歇数日,等突破道基境之后,再行上路。” 李君宁打量一番,颔首道:“你体内灵力充盈,早有突破之象,看起来压制不了多久了。” “嗯,就在这几日了。” 李君宁一边斟茶,一边说道:“那杜小玉撕裂魂魄,以画皮粉骨之身成为蜀朝皇后,我看那蜀皇,这几日之间也该要禅位了。” 王鲤:“蜀皇正值壮年,看起来意气风发,想必是个不甘寂寞、愿意做事的人。不过,此事前后,失察之责仍旧难免。” “师弟此言,是想让他继续做蜀皇?”李君宁有些讶异,“若师弟你开口,那他的确可以不用退位。毕竟从某种角度来看,他也属于被牵连之人,那杜小玉的伪装,连皇室的炼虚境修士也看不穿,他一个凡人就更能够理解了。” 然而,王鲤却是摇头。 “并非如此。我只是从個人的主观角度描述对他的印象,他具体为皇如何我也并不清楚。杜小玉隐匿身份窃据皇后之事也许怪不了他,但云雨阁三万多条性命于他而言也说不上牵连。哪怕主要负责人是各地官员,可他身为皇帝,统御王朝,就必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顿了顿,王鲤眼神平静地说:“朕躬有罪,无以万方;万方有罪,罪在朕躬。皇帝如果真的那么好做,就不会有一代代的王朝被推翻了。” 出自《论语·尧曰》的这段话,在这个世界绝对不是说说而已,因为天上真的举头三尺有神明,甚至作为五帝之一的尧,至今也都还活着,就在人间核心的九州界。 闻听此言,李君宁不由叹道:“师弟真不愧是王殿主的血脉。公正无私,一言而万民齐。” 一旁,时刻注意着王鲤的顾峰也不禁目露钦佩,他对蜀朝的情感更加复杂,因为他曾作为凡人被蜀朝统治了二十余年,且妻子也在蜀朝治下而死。单从他个人的角度来看,蜀皇叶钦退位才是真正的大快人心。 同样,安平府的事情已经在迅速往外扩散,相信过不了多久整个蜀朝的百姓都会知晓,甚至传到蜀山域外也不稀奇。 届时,百姓万民绝对不会认为叶钦是被牵连的无辜之人。 “这般想来,叶钦退位其实就是最好的处理办法,对百姓也好,对皇室也好,都算是个交代。”李君宁想着便有些悟了。 其实,这也是因为有蜀山仙宗在王朝头顶维持着监察作用。若世间无仙,皇帝权力更加膨胀,那么这件事绝对轮不到叶钦来扛,也没有几个人敢于将责任推到他的头上。可反过来说,世间无仙,也就不会有三万多人死而无踪,十年都没有传出任何消息。 如此,真不知是有仙好,还是无仙好。 王鲤心有所感,思绪散发。双手不自觉地将茶杯捧在掌心,滚烫的茶水与化雪时冰凉的空气内外交织。 一旁的顾峰见状,站起身来,手上一抖便出现一件厚厚的黑白大氅,上面绣着飞云与仙鹤,极为漂亮。 他动作轻盈,小心翼翼地将鹤氅披在王鲤肩头。 王鲤回身,转头一看,顿时放下茶杯,诧异中带着一丝苦笑:“顾师弟这是做什么?你我皆是修行中人,伱知道我不会冷的。” 顾峰方方正正的脸庞上顿时露出一丝尴尬,他微微低头,缓声说道:“师兄,这是拙荆生前亲手缝制,只是我修为境界尚浅,且自觉不适合这件鹤氅,所以只是将它带在身边珍藏。此前钟判怜悯,容我与她魂魄相见,我俩衷心感激师兄,却无力为报,于是约定将它赠予师兄,还望师兄莫要嫌弃。” 王鲤微微一愣,伸手抚摸着绸缎上的仙鹤刺绣,往来的丝线凸起,仿佛能够看到曾有一位女子日夜持针不辍,面上还带着满是憧憬与幸福的笑容。 再看顾峰,诚挚的眼神中带着期盼。 王鲤蓦然一笑:“好,那我便收下了。” 顾峰显然松了一大口气,笑容满面地连连点头。 早茶过后,王鲤回房,唤来旺财,又一次来到莲花池边。 这回,他不敢再以“空寂”或“清静”道境去感受那朵蔫败的莲花,生怕再一次变成哪吒回到那个可怕的时代。 匆匆地将全身灵力度过去后,他便立刻出现在房中。 这一次耗尽灵力,他的反应比之前好了一些,大抵是有了几分抗性。 抱着狗头,他道:“接下来,该你帮我了。” 第九十七章 前因后果,白骨洞府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王鲤挥手,将身边化成一圈粉末的灵石碎屑聚成一团,掷出窗外。 旋即取出陈无咎搓出来的魂魄丸子,转头看着蹲在身边吐舌头的旺财。 眼神交汇,旺财点了点头。 王鲤放下心来,闭上眼睛,将丸子贴上眉心。 顿时,这颗丸子外部淡金色的符纹向内融汇消解,王鲤脑海中骤然涌起一幕幕陌生的画面,这一刻,他获得了杜小玉的主观视角,看到了她经历的过往。 …… 不知道是哪一年。 望帝杜宇,率军参与伐纣结束后与大军一同从中原归来。 虽然这场沸沸扬扬、席卷天下,乃至于牵涉到满天仙神、圣人大教的战争最终取得了圆满的胜利,可望帝的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可言。 甚至,王鲤能看出他深藏于眼底的愤怒。 他站在杜小玉的视角,看到望帝回宫后不再压抑愤怒,暴躁地摔碎了一件件物品,吓得所有人噤若寒蝉,当然也包括杜小玉自己。 而后,望帝单独与杜小玉见面,和她说了许多话,大部分都是在抱怨和控诉,而其中最令他愤怒的,毫无疑问就是封神榜上无他杜宇之姓名。 同时,王鲤听到他提起了杨戬、哪吒、雷震子、韦护、李靖、金吒、木吒七人的名字。 这七个人的相同点就是肉身封神。 王鲤不太理解杜宇的想法。 想上封神榜可以理解,毕竟那是一步登天实现阶级跨越的好时机。但是想要肉身封神,杜宇是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和那七个人相提并论的? 杜宇,半人半妖。母亲是人族,父亲是妖族,但也不是什么知名的大妖,没有特别的背景。非要在他身上挖出点功绩来,莫过于他将蜀国又推动着向前发展了一大截,但和中原之地仍旧无法相比。 不过杜宇心思活泛,当年从天而降在蜀人心中留下深刻印象,由此步步为营,建立王朝,号曰望帝。 伐纣之战,杜宇不知从哪儿听到了一些略带真相的传言,于是率领蜀军参战,蜀人作战也确实勇猛。 可这场非同凡响的战役中,最大的主角不是人族。 面对截教弟子时,望帝杜宇个人战斗力着实一般,连露面的机会都捞不到,只有在两军凡人对垒之际,他的军队才能一展所长。 这是杜宇最大的心结,随着时间推移,逐渐演变成了对天庭的憎恨,而这份憎恨,也在经年累月中传递给了杜小玉。 多年以后。 蜀国大水蔓延,望帝派国相鳖灵前往治水,多年未归。 期间,杜宇和鳖灵之妻私通,待到鳖灵回返之时,携治水功绩逼迫杜宇退位,杜宇无奈选择禅让。 但是鳖灵上位之后,并没有为了自己的颜面封锁消息,反而将此事大为宣扬。 于是,被迫隐退的杜宇既丢了王位,也失了名誉。他多年积攒的怨恨与不甘变得愈发深沉,但鳖灵之势已成,杜宇没有任何复仇的希望。反之,他要用自己的死亡来打消鳖灵的惦记,于是便有了杜鹃啼血的传说。 中原,伐纣成功后建立的大周也逐步走向了王朝寿命的尽头,春秋时代,一位在楚国为官多年,最终却被一鸣惊人的主角楚庄王亲自下令贬谪的官员,于心灰意冷之中,游走到了蜀地,成为了杜家的家宰,他叫做姚吉。 姚吉任家宰,同时也是杜小玉的老师。 此时,杜宇的性命宛若即将陨灭的烛火,性情变得越发暴躁,他终日望着天空,无声呢喃。同时每天都会和杜小玉见面,教她修行,也传授谋算之道,杜小玉稍有走神或学得不佳,他立时便是一顿毒打。 几年后,杜小玉隐瞒身份嫁给了鳖灵的后代,但是后来鳖灵发现了她,她差点被杀死。 姚吉终究是凡人,没熬多久便死了,但他在周边颇有名声,做了许多利民之事,杜家人串联大部分百姓共同请愿,于是他被任命为一方土地神。 又过了多年,杜宇终于要死了。 临死前,杜宇给自己建的那座大大的皇宫终于落成,他愈发不甘就此而亡,于是与杜小玉一同入蜀,攫取蜀国国运,欲再世为帝,突破境界,延长寿命。 可惜他不知道,此时的中原也已经不再是过去的模样,春秋已过,战国来临。 时年,秦惠文王嬴驷在位,张仪和司马错率军攻蜀。 杜宇纵然成功地当了一回黄雀,得到了大笔气运,但这些气运哪怕再强大十倍,也完全无法与当时正在迅速崛起的秦国对抗。 与秦国气运一撞,杜宇差点直接暴毙,仅剩下最后一口气。 父女二人急忙忙赶回,杜宇将皇宫搬入早年寻到的一座洞天,以此作为自己的陵寝。死前,他将自己为帝多年以及主要是在伐纣时获得的功德从体内抽取出来,和刚刚拿到手的气运一并放在陵墓之中,并交代杜小玉,待到将来修行有成之时,再来取出功德与气运,否则此时就算杜小玉得到它们,也只会为他人做了嫁衣。 杜小玉亲手合上父亲的棺椁,带着眼泪和仇恨离开。 后来,她没有再取得什么成就,便因作恶多端而被斩妖除魔、弃尸荒野。 杜小玉的魂魄没有进入地府,当她醒来的时候,时间又过去了很久,她的魂魄已经和自己的骨头融合在了一起。 杜小玉醒来之后,复原杜氏蜀国的愿望极端强烈,但当时她只是小骨灵,面对人间王朝什么都做不了。 她开始慢慢修行,以杀人害命的方式。 又是许多年,蜀山开宗立派,蜀朝随之建立。 杜小玉听闻蜀朝,仿佛突然就看到了自己真正应该为之奋斗的目标,然后开始为此进行了为期很多年的准备。 林氏皇族统治蜀朝时,她模仿当年之事,成为当时林氏皇族的太后,想要以女子之身掌权,但后来功亏一篑,反而成就了现在的叶氏皇族。 那一次失败,她提前遁逃,没有引起蜀山的注意。 多年以后,她再次展开行动。这一回,她杀掉了很多人,收集了很多张人皮,同时伪装成不同的女子,这些人都是叶氏皇子的正妻,但最后真正用上的只有梁玉蓉一個。 梁玉蓉的确是独特的,她与杜小玉一样是家中独女,受父亲教育和影响颇深,也许正因如此,杜小玉似乎看到了自己,动了一点点不知是好是坏的恻隐,将梁玉蓉变成了骨灵带在身边,且不让其参与具体事务,似乎希望她能保持纯净。 在寻找望帝陵的途中,杜小玉路过白虎岭,发现了一处奇妙之地,得到了粉骷髅和一些独特的功法,譬如“双魂一心”,还有她最后以粉骨脱身差点成功逃跑的“金蝉脱壳”。 在撕裂魂魄后,杜小玉两边同时出手。 她想要尽快打开帝陵得到望帝留下的功德和气运,但因天地之变,蜀山仙宗监察天下,杜小玉不敢如以往一般明目张胆,只好另辟蹊径在安平府建起云雨阁,以望帝陵为诱饵,以姚吉为下属,联络多方,最终犯下涉及三万多人的罪孽。 姚吉从一开始便在劝谏,可杜小玉根本听不进去,而为了报答当年受封为神恩情,姚吉最终还是违背了自己作为城隍的职责。 杜小玉的筹谋顺利地进行了十年有余。 直到前几日被王鲤撞破。 杜小玉恢复肉身有两个打算,一边是望帝陵,一边也如王鲤猜测,她想要在给叶钦生下孩子后,便彻底抛弃梁玉蓉的身份,接着自己夺舍自己的儿子,取而代之,成为蜀皇。 王鲤现在无比清楚她的计划,但仍然无法理解她的心思。 从遥远的伐纣时期至今,杜小玉是个名副其实的“老人”,可是在所有的回忆画面中,王鲤感觉,杜小玉仿佛从来没有过真正属于她自己的人生。 杜宇活着的时候,她是全然归属于杜宇的一件人形工具。 杜宇死后,她也很快被杀,直到最后附骨而生,却仍然惦记着不知多少年前的望帝的心愿。 甚至在漫长的岁月里,王鲤也没有感受到杜小玉有任何时刻在思考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 杜小玉本身并没有强烈的想要当皇帝的欲望,一切源头都来自当年的杜宇。 唯有在她面对梁玉蓉的时候,王鲤才感觉她更像是一个自主的、独立的生灵。 可她偏偏亲手杀了梁玉蓉并剥下了她的皮,当时之沉稳冷静,对比过后对蓉蓉的疼爱和宠溺,直叫王鲤看得心尖透寒。 遍观前后,联系因果。 王鲤觉得,杜小玉极有可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病入膏肓的精神病人!而导致她生病的第一人就是她的父亲杜宇,同时,她死后一直没有进入轮回的过程可能也消磨了她的理智,纵然化身骨灵,也是个疯批。 可怜,可悲。 当然,也可恨。 好在,这一次王鲤不是变成杜小玉,只是视角相同,核心却仍然是个旁观者。否则,他真的有可能被影响得心理抑郁,或者提前想办法出手把望帝干掉。 毕竟杜宇对待自己女儿的方式,绝对是妥妥的针对精神与身体的双重严格控制。 至于望帝陵中的功德和气运,王鲤上次一见便猜了个正着,不就是那座大殿顶上漂浮着的两朵颜色不同的云么? 而此时,王鲤更加好奇的,是杜小玉发现粉骷髅的地方,那是位于卧虎山下极深之处的一座白骨洞府。 第九十八章 静筑道基,青莲剑台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迅速看完杜小玉的一生,王鲤缓缓睁开眼眸。 旺财一条腿搭在他的肩头,帮他稳住灵力与心神,如此才能平稳地看完杜小玉的一生。 手中的丸子已经变成了一团微白的荧光,这是真灵的模样。 整个搜魂重现的过程中,陈无咎写下的符箓消耗殆尽,杜小玉的魂魄也消散一空。 王鲤两根手指掐着真灵,眉头微蹙,陷入沉思。 旺财放下自己的腿,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他的选择。 良久,王鲤无声轻叹,将这份真灵暂且收了起来。 小猫跳上床榻,轻轻挠了挠他的手背。 王鲤转手抓了抓它的脑袋:“最近不出门,我需要时间来沉淀这段时间以来的经历和见闻,同时静待突破。所以,如果你想出去的话就自己去吧,蝉变在你身上,能保你安全无虞。” 小猫摇了摇头,蹭蹭他的掌心,接着一跃跳到他怀中蜷缩起来。 王鲤浅浅一笑,看向旺财:“你呢?要自己出去走走吗?” 旺财也是摇头,直接趴下身子一动不动。 他不再询问,深吸一口气,【清静】加身,步步生莲诀运转,再次闭上眼睛。 时间飞逝。 如同先前的猜想一般,仅是几日光景,蜀朝就变了天。 叶钦下罪己诏,退位禅让。 皇室选择接任蜀皇之位的人,是与叶钦同辈但年龄更小的王爷,名叫叶云漓。这位火速登基的蜀皇,也是王鲤之前见过的那位蜀山内门雷殛仙山弟子叶云深的亲大哥。 也许叶云深的身份也和他能被选中存在一定关系。 同时,蜀朝大批官员被罢免和追责,从朝廷中枢到地方官吏,数千人丢了饭碗,上百人失了性命。 这般大的动静,让安平府的事情以更快的速度在蜀山域传遍,而蜀朝的处理方式也的确叫百姓们拍手称快。 同样的,作为比蜀朝皇室之上的蜀山仙宗,也并没有完全将黑锅扔给蜀朝去背,自己却以高高在上的姿态漠然地注视众生。 好似之前王鲤所想,追究责任,蜀山自然也难逃其咎。 执法殿行动了起来,那六名被押送回蜀山的安平府镇守弟子已经被打碎肉身与魂魄,仅剩真灵投入地府。同时,负责管理镇守弟子的外门总务堂堂主顾鸿也被申饬处罚,其余多名来自内门和外门的长老或执事也被一一追责。据说,陈无咎将他们聚在一起,指着他们的鼻子将他们骂得狗血淋头。 由陈无咎领头,实则是李君宁和王鲤两人快速商议出来的镇守弟子管理办法,即全新的三位一体、三年轮换的镇守方式开始执行。 蜀山派遣弟子下山,给所有涉及此案的家庭送去赔礼,同时联络地府钟馗,让家人的魂魄与他们重新聚首。 以上所有过程中,王鲤的名字一次次被蜀山的长老和弟子提及,他虽然才入门短短几月,却好似即将成为一个只在弟子们的讨论中才会出现的传说,毕竟整个蜀山真正见过并认识他的人寥寥无几。 七天后,正午时分。 安平府城,镇守弟子府内,悄然之间弥漫起清甜淡雅的香气,当大家察觉之时,它已经无处不在,香气伴着呼吸涌入肺腑,每一個人脑海里都会不自觉地想到一朵饱满绽放、生机盎然的青莲。 “师兄?”顾峰是新任的主镇守,所以并未离去,他目光看向王鲤房间的方向,话中带着疑惑。 李君宁轻笑着吸了两口,道:“师弟这是要突破了。” 闻言,他们身边另外两位副镇守弟子眼眸一亮:“两位师兄,你们说的是王鲤师兄吗?” “不错,他这几日一直在后面闭关。” “我听说他是炼气境,这是要筑道基了?” “当然。” “这也太快了吧,不是说他入门的时候才刚刚炼气没多久么?” 顾峰轻哼一声,扬起下巴:“若非如此,为何师兄会是内门的天才,拜入仙人门下,一经入世便解开如此罪恶滔天的大案?” 李君宁长袖一挥,这座宅院四周顿时升起无形的阵势,将莲香隔绝在内,他道:“好了,都回去歇着吧,师弟突破以前莫要靠近他的房间,再通知蜀朝的人,这几日暂停议事。” “是!” 后院。 旺财屁股着地,前半身高挺,双耳竖直,两眼炯炯有神地盯着王鲤。 只见,王鲤身下不知何时竟已出现了一座青色莲台,花开三品,二十七瓣,瓣瓣饱满,光泽浓郁,青意欲滴。 值得注意的是,虽然其形为莲,可不论是莲台还是莲瓣,实际上都是以剑气凝虚化实而成。 步步生莲诀,是王鲤的主修功法,包括引气、炼气、运气、行气。 剑诀,则是将王鲤的一身灵气转为剑气。 二者相辅相成,无有争斗,也不分主次。 所以看似莲台,实则为剑台。 王鲤体内,遍行周天经脉的青莲剑气同一时间保持着充盈且流动的状态,这象征着他就像是被灌满了的木桶,再也容不下多余的灵气了。 要想更进一步增长灵力,就必须从自身着手,将木桶变得更大。于修行而言,便是筑道基。 道基是什么? 它不是一个实质化的、肉眼可见的东西,但它又同时囊括了经脉、血肉、骨骼以及魂魄,意味着修行之人从此跨过第一道门槛,完成第一次蜕变。 道基者,大道之基。 王鲤的身躯之中不断有各种杂乱的物质与气息升腾而起,它们离体之后当即被萦绕在外的剑气绞杀湮灭。 蜕变正在展开的同时,身下的青莲剑台也渐渐充盈着生动与灵性的光辉。 青莲剑气徐徐消耗,它每少一分,外部的天地灵气便会立时入体补充。 此次筑道基,王鲤持续了整整九个日夜。 第九天下午。 镇守弟子府内除了王鲤已经没有人再居住了。 不是害怕打扰王鲤突破,而是那不断累积堆叠的莲花香味,渐渐地便让元神境的镇守弟子都感觉有些受不了了,他们也是人生中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也会被香气熏醉。 躺在王鲤怀中流口水的小猫偷偷给他们点了个赞。 王鲤醒来,瞳中剑芒一闪即逝。 道基已成,不止体内灵力汹涌澎湃,连同身躯也轻盈无比,更主要的,是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好似被涤荡一新,整个人自内而外每一寸每一分都变得与九天前截然不同。 低头,只见身下的三品青莲剑台好似活了一般,伸手一捏,花瓣的柔软真实无比,青莲剑气的锋芒与凝实的剑意竟然都没有半分外显。 心念一动。 二十七片莲瓣陡然化作一柄柄青色长剑,锐利剑刃上片刻不停地流转着摄人心魄的剑意与剑气,整座剑台好似纯粹由剑体拼凑而成,凌厉至极,叫人不寒而栗。 上架感言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今天中午十二点上架,求订阅,至少给个首订可怜我一下吧!我真的很害怕首日订阅就直接崩掉…… 爆发肯定是要的,只是因为读者的反馈问题,我还在大修存稿,所以看具体情况,但至少也有五更,每更不低于三千字,十二点开通上架后我会先发三更,晚上再两更。 这是我第四本上架的书,按理来说应该很平静才对,毕竟经历过三次了。 但我的内心却是万分忐忑,因为我第一本写的仙侠扑成狗,这本也是仙侠,所以我很不自信;再则,这也是一次转型。双重压力之下,越临近上架,越是心存畏惧。 我总是希望能够给大家呈现出更好的作品,但有时候确实受限于能力之不足,真的非常抱歉。 当然这种话我好像每本书都会说一次,但我不是只知道说自己能力的问题,我也在努力学习和改进。虽然无法直观判断,但从数据来看,我感觉自己应该是有长进的。 感谢所有一直默默支持我的读者,我能看到很多老朋友,我记得你们,忘不掉的。 同时也感谢那些骂过我却仍然在看的读者,你们也是我有所长进的原因之一,嗯,打个商量,以后轻点喷好不好? 还要感谢责编透明,开书前多次指导,发书后也时常指出问题并给予建议,现在的成绩多仰赖责编透明和主编水墨相助,衷心感激! …… 再说这本书。 首先,书名,我是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虽然被吐槽很多次,但我真没办法了。 其次,剧情,大家都看到,我的确埋了很多坑,但这些坑都是必填的,我的大纲字数不多,但脉络完整,大家不用担心只挖不填,或者中途太监的问题。 再次,主角,主角不是工具人,不是某大能转世,不是被安排的棋子,更不是命中注定,这本书的核心其实就是没有任何事情是注定的。还有附身的剧情,这是重要的组成部分,关联前后因果,时空命运,只不过哪吒那段确实突兀而且因循守旧,所以给大家带来了不好的感觉,这是我的问题。接下来的章节会有一部分详细的解释,当然本书仍然是现实为主,过去的只是过去,截然不同的现在明显会比已知的过去更加新鲜。 最后,我会争取把每一个故事每一段剧情写得更好,争取不再让一個又一个读者说失望,对不起。 …… 关于加更规则前面有个单章我就不再赘述了,另外月票每五百也加一更,不知道能不能抓住本月的尾巴爬上本月VIP新书月票榜,但我还是想努力一把。 末尾,再求首订! ○| ̄|_ 第九十九章 远古蝉蜕,意字凌云(求首订!)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王鲤起身,青莲剑台倏然一散,返璞归真地化成丝丝缕缕的剑气回归体内。 将醉得变成液体的小猫放在床上,王鲤对着一直注视着他的旺财露出轻快的笑容。 旺财举起右前腿,也不知怎么操作的,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这诡异的一幕让王鲤不禁挑眉,接着上前狠狠揉了揉它的脑袋:“莲花一定会好得越来越快,我也一定会知道究竟发生过什么,对吗?” 旺财不再避讳,反而认真地点了点头,并且伸出舌头出其不意地舔了舔他的脸。 王鲤不由表情僵硬。 旺财顿时露出尖牙。 “别紧张,我不会再怀疑你了。”他伸手帮旺财闭上嘴,余光顿时瞥见了桌上的字条。 拿来一看,原来是李君宁的留字。 【师弟突破之异象,与当日剑意冲霄不差半分,若无阵法相隔,想来这几日满城数百万人皆要醺醉而倒、睡中梦莲,此等天赋着实令为兄汗颜,也叫为兄愈发期待师弟的未来。一如你我之前所言,蜀皇已经退位,蜀山也随之而动,受害者及其家人皆得以赔偿和安抚。 此诚为:法经天下,律振蜀山! 为兄后来苦思良久,又觉此事之后续,必然与师弟密不可分,否则蜀朝恐怕未必如此迅速,那蜀皇也若能运作一番未必不能继续在位。蜀山之内,也未必上下皆动,此非为兄小人之心,而是在某些蜀山门人眼中修行者远比凡人重要,却忘了凡人才是仙宗之根基。 如此,师弟之所在,更为蜀山之幸,亦是师兄之幸。 安平府城诸事已定,为兄尚有要事在身,需出蜀山域,故不便多留。 待到将来再会之时,望师弟已然成年,你我也可尽情把酒言欢。】 王鲤看得不由笑了起来,随即将这张纸卷好收起。 神识展开,发现府内一人也无,王鲤稍加思索,决定立刻便走。那顾峰的确将他视为恩人,但王鲤并不希望对方总是以被拯救者的态度与他相处,他更乐意以同门师兄弟的关系与之结交,但此时想来是不太可能了,顾峰还没能从云雨阁的事件中走出来。 打定主意,王鲤抱起小猫,推开房门,与旺财对视一眼,旋即青霜出鞘,人剑合一,接着旺财也化光相融,剑狗合一,而后剑光倏然隐匿,冲向卧虎山。 在杜小玉的人生中,王鲤看到卧虎山中有一座白骨洞府。 所以剑光也冲着卧虎山而去。 来到山体边缘,王鲤现出身形,接着将小猫放到旺财面前,嘱咐道:“你看着她,我进去看看。” 只见他面对眼前的泥石,灵力调动,术法施展,顿时体表便升起一层淡淡的土黄色光芒。 五行遁术之土遁术。本身属于比较基础的遁法,但适宜的运用场景颇多,而且易学难精,五行遁法每一种都能成为独立的神通,哪怕修为抵达仙境,使用它也绝对不会显得落伍。 王鲤迈步向前,身躯径直穿过眼前的山体,眼前顿时一片黑暗。 他先向前行走了一会儿,而后才调转方向朝正下方迅速降落,途中偶尔还会遇到地下河流。 片刻之后,王鲤眼前忽然泛起微微的光亮,朝着光芒散发出快速行动,很快便瞥见一方洞府。 奇异的是,如果没有用肉眼观察,单凭神识扫描的话,根本无法发现洞府所在。这也是王鲤对此感到好奇的主要原因。 王鲤一手执剑,一手结印,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进入其中。 全程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也没有被想象中的阵法反击。 此间唯一的光源便是洞府穹顶上悬挂的一颗夜明珠,拳头般大小,持续盛放着柔和的白光,叫人看得心中顿生暖意。 眼神快速扫视一圈,只见内里颇为简陋。 泥土地面,桌椅和床铺全都由青石切割而来,几个木头架子上空无一物,角落的地面上铺着干草,摆着一尊一人来高的三足青铜鼎。 原本,这里的木架上摆着一些功法与法宝,但那些东西全都被杜小玉带走了,而后她几乎没有再回来过,直到最后一次被王鲤和李君宁围追堵截,她才又想到这个地方。 王鲤收剑归鞘,接着四处踱步,这里翻翻,那里看看,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之处。 角落里那尊三足鼎,揭开盖子就能看到内壁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痕,似乎早就已经沦为了废物,否则杜小玉也不会对它视而不见。 但王鲤却多了個心眼。 他并指成剑,指尖剑气锋锐地在三足鼎外部缓缓划过。 接着,惊人的一幕便出现了。 青莲剑气的锋利王鲤心中十分清楚,可是当它与三足鼎碰撞之时,却仿佛泥牛入海,非但没能留下半点痕迹,甚至王鲤都感应不到消失的剑气到底去了哪儿。 愣愣地眨了眨眼,他再次掀开厚重的盖子,踏着青莲缓缓升起,把脑袋探入鼎中,瞳孔剑芒闪现。 三足鼎幽暗的内部空间顿时一览无余地呈现,也再度证实了他方才看到的鼎身内部细密裂痕并非只是错觉或幻象。 这是一口炼丹之鼎,因为王鲤嗅到了经年累月难以散尽的药材气息。 但王鲤仍不免惊咦一声。 只因他在三足鼎的底部,看到了一个黑色的凸起。 鼎内本就黑漆漆一片,光线不佳,加上它也是黑色,就更难被发现了。 王鲤警惕地放出神识,顿时更加诧异,因为这个黑色凸起的地方居然同样无法被他的神识扫到。 顿了顿,他对着那个凸起轻轻招手。 立时,只见底部一片乌黑的残留迅速开裂,很快便有一个三寸左右的东西从中脱离,朝他飞来。而这个时候,王鲤的神识突然就能轻易地察觉到这处空间,所以,原来这才是让洞府变得神异的关键所在。 王鲤没有用手去抓,而是一边令它悬浮,一边用道法凝聚清水。 两者相合,水流化作龙卷迅速转动,带走了物品表面的黑斑。 当它被洗刷干净之时,王鲤一眼便认出此物。 全形似蝉而中空——蝉蜕。 轻轻抓住这件小东西,王鲤惊讶地发现,半透明的蝉蜕内部,居然有他方才释放的剑气,而且正在被蝉蜕吸收。 只一转眼,他的剑气就被吸了个干净,而蝉蜕似乎也变得明亮了些。 王鲤回头,剑指再度落于鼎身。这回,剑气落在青铜上顿时激起一簇簇星火,但所过之处同样没能留下任何痕迹。 他不由得将眼睛瞪大了些,然后一挥手把整座青铜鼎收入指环。 毫无疑问,这座鼎也许真的裂了很多缝隙,但毫无疑问它的材质对王鲤来说仍然是宝贝。 王鲤没有忘记,步入道基境之后,他的剑诀也能继续第二重修行,此阶段最大的需求就是各种灵材宝料,三足青铜鼎的材料未知,但是既然坚硬到了如此地步,就足够用来炼制剑丹,毕竟他又不是只用这一种。 杜小玉当年带走了粉骷髅、双魂一心和金蝉脱壳,但她偏偏遗落了角落里的青铜鼎,以及一枚真正使得这座洞府无法被神识察觉的蝉蜕。 王鲤转身坐在石凳上,将蝉蜕放在桌上,食指轻轻贴过去,青莲剑气缓缓注入。 只见,干干巴巴的蝉蜕表面逐渐活泛起来,蜷缩起来的外壳缓缓舒展,一根根细腻的绒毛也轻轻竖立起来,等到他将体内过半剑气消耗掉的时候,这枚蝉蜕已然变得宛如白玉雕刻,又似真正的灵蝉复活,仿佛下一秒便要生出翅膀飘飘飞去。 两指轻轻将其捏起,放到眼前。 从腹部向内观察,王鲤又看到了东西。 那是一块本体乌黑的金属,如同呼吸一样有节奏地闪烁着淡淡的五彩霞光,金属本身和它的光芒都与蝉蜕显得格格不入。 好似被刻意封存在其中。 神识无法感知到蝉蜕的存在,王鲤自然无法隔空感应。 于是他对这蝉蜕琢磨半晌,最终决定采用最朴素的方式——滴血认主。 一滴精血从指尖逼出,滴落在蝉蜕表面,接着便径直滑落到石桌上。 王鲤眉头一皱。 略微思忖,清静加身。 顿时,原本神识感知不到的蝉蜕清晰呈现,他的视野穿透蝉蜕,来到乌黑金属面前。 顷刻间,他分辨出这块金属其实是一份并不规则的碎片,一侧棱角线条十分随机,像是被砸碎后迸裂出来的石块,另一侧则曲线柔和,表面光滑,并且明明白白刻着一个篆文。 【意】。 此字明晃晃地呈现在王鲤眼瞳之中,霎时间他仿佛感受到了一股深藏其中的狂放意境。 天上地下全无忌,古往今来独一尊! 凌云九霄,不尽桀骜! 陡然爆发的意境,令王鲤的瞳孔在一阵阵猛烈的颤抖中急剧收缩。 无形无质的压迫感让王鲤的剑意与剑气完全舒服在体内,根本无法突破身躯外放外显。 往常,可都是他用自己的剑意去压迫别人。 承受着压力的同时,王鲤脑海中情不自禁地想到了一个人……不,一只猴! 第一百章 哪吒再现,命无注定(求首订!)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常言道,有压力才更有动力。 可如果骤然间承受的压力过大,直接超越了某个极限,那么别说爆发动力了,还能不能继续活着都不好说。 所幸,王鲤遭受的压力并不具备明显的攻击性,它只是自然而然地对外散发,没有想要针对任何人的意思。 他之所以承受不了,完全是因为自身的修为境界太低,剑意也不够强大。 换言之,王鲤就是被殃及的池鱼。 倏地,一道黑光穿过山壁进入洞府,旺财先看到王鲤难受的模样,感觉到没有确切的危机,便转眼盯上了他手中的蝉蜕。 一眼瞥来,狗子当即僵住。 接着,它脑门上光芒大放,宛如一只眼睛突然张开。 飞快一扫,便听它猛地汪汪大叫起来,叫声中饱含兴奋。 它上前一脚将蝉蜕从王鲤手中拍落,等到王鲤回过神来的瞬间,不等他开口,直接将他和蝉蜕一并吞入口中! 还是那方漂浮在茫茫白云中的狭小陆地。 莲花池畔,王鲤和旺财同时现身。 刚一落地,王鲤就赶忙伸手制止它靠近自己,口中迅速问道:“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旺财狂吠不已,尾巴摇得飞快。 它没有在叫声中掺杂具体的信息,所以王鲤也是听得不明所以。于是,他转而将落在地上的蝉蜕摄入手中,主动说道:“行了!你先别叫!告诉我,这里边的碎片是不是来自如意金箍棒?” 旺财疯狂点头,喉咙里呜呜不停。 见状,王鲤蓦然失神,一时间他竟不知自己究竟是该高兴,还是应当为此而感到害怕。 哪吒说过,猴子可能真的死了。但他的语气并不明确,用词也只是“可能”而已。 可是,如果连金箍棒都被打碎的话,那猴子生存的概率还能剩下多少? 以他们的身份和背景尚且如此,当下这般羸弱不堪的王鲤搅入其中,又将要面对何等困难呢? “汪!” 旺财又叫了一声将他唤醒。 王鲤看着手中蝉蜕,又是一叹:“既然那碎片是如意金箍棒,那这蝉蜕,是不是金蝉子的?” 旺财又是点头。 王鲤顿觉头大如斗。 “这又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金蝉子的蝉蜕会包裹着猴子的如意金箍棒碎片?而且还落入一尊三足青铜鼎中,又在这白虎岭白骨精的地盘上?” 闻言,旺财不由一愣,眼神甚是惊讶,显然它也没有料想到王鲤居然能说出白虎岭白骨精来。 王鲤却道:“我们一人一狗,如今就好似一条绳上的蚂蚱,我原本知道一些事情,但是我知道的肯定不会比你知道得更多。来吧,开诚布公,不要再做谜语狗了,否则你我合作不顺,影响的不只是我的性命,你的目标也不一定能达成。” 旺财眼睛一眨,脑门上再次亮起白光。 它一转头,眉心猛地迸发出一道光柱,正正地落在蔫败的莲花之上。 顿时便见莲花迅速恢复活力,灿烂无比地挺立起来。 旋即,莲花徐徐摇晃,一缕清气从花蕊中升起,凝为人形,正是哪吒。 不过这一回的哪吒却和王鲤上次见到的少年不同,他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模样,四肢完整,皮肤嫩白如玉,浑身上下仅有一件大红色的肚兜,脸庞上婴儿肥尚在,甚是可爱。 只不过,当他睁开眼睛时,目光中却充满了成熟的气息,带着几分疲累与虚弱,并且于深处隐匿着化不开的倨傲。 望着王鲤,他眼神一动,嘴角挑起:“又见面了。” 王鲤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哪吒见状,不由失笑,他一跃从莲花上跳下,两只肥嫩的脚丫落在青草地上,但嫩草却径直穿过他的脚底,显现出他此刻存在的虚幻。 “谢谢你。”他对王鲤说。 “不必客气。”王鲤轻笑摇头,他看到哪吒脸上一闪即逝的不自然的神色。 虽然被旺财拽进这个深不见底的旋涡,王鲤心中难免惊惶,但他更意识到这是亘古罕见的机会,同时顺便还能看到曾经仅存在于幻想中的人物角色,修行之路也的确更加丰富多彩。 嗯,当然本质上是因为王鲤没有办法。 抗拒不了的,只好接受咯。 苦中作乐,毕竟也是乐嘛。 哪吒低头打量着自己幼小的身子,咂吧着嘴说:“虽然你只给我度了两次灵气,但对我的根基大有裨益,加上莲花池的蕴养,总算是让我能够暂时脱离那副将死的身体了,那种感觉可真不舒服。你的青莲剑气很纯净,不像是我曾经见过的那些未曾成仙的人族炼气士。” 王鲤:“我可能有一点天赋。” “你的天赋可不是一点而已。”哪吒若有深意,但紧接着便眉头紧皱,话锋一转:“你上次为什么不杀了他?” “嗯?” “陈塘关!你莫不是忘了?” 王鲤恍然,但也愕然:“你看得到具体发生了什么?” 哪吒一脸嫌弃:“废话!你用你的天赋,通过我的身体回溯时空变成我,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好嘛,还好我没干什么丢人的事儿,王鲤又一次如此想到。 他说:“上一次见面,你与我说得不甚明了,只是让我做得更多,我还以为你不知道我做了什么。” “上次我是咬紧牙关才能与你真灵相通,当然要简短地说。好了,我问你,你为什么不杀了他?我能感觉到,你当时真的非常生气,而且真的想要杀了他对不对?” 虽然哪吒嘴里左右都是“他”,可王鲤却非常清楚他指的到底是谁。 迎着哪吒满是质询的目光,王鲤摇头道:“他毕竟是你的父亲。” 哪吒却满不乐意地说:“啧,那你就更没有理由留手了,那是我爹,又不是你爹!” 王鲤:“……” “唉,算了!”哪吒摇头叹息,跟着又说:“不过下回如果还是陈塘关,你可一定要杀了他!” 王鲤悚然一惊:“等等,什么意思,还有下回?!” 哪吒也立时瞪起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当然了,不然上次莪为什么要跟你说还不够,让你做得更多?” 王鲤猛地吸气,胸膛高高鼓起。 见此,哪吒面色稍霁,安抚道:“那是你的天赋,不用白不用。虽然现在这個时代已经和以前截然不同,但也不是任何人都能回溯并且影响时空的,跳出去的大罗也做不到。” 王鲤眼睛一眯:“什么意思?” 哪吒笑得突然有些邪魅,冲他挑了挑眉毛:“你猜?” 这一刻,王鲤恨不得把他抓在怀里,狠狠地搓揉他的小胖脸。 随即,他蹙眉问道:“那你又是如何知道我有这种天赋的?嗯,从上次的交谈来看,你没有多少惊讶,反而像是早有预料。” 哪吒咧嘴一笑:“当然,我八条手臂都还在的时候就知道了,不过知道这件事以后没过多久,我就被人给砍了……诶,我怎么感觉自己好像是被你给影响的。” 王鲤抿着嘴不想说话。 “哈哈哈,开个玩笑,别那么紧张。” “我只是在想,有多少人知道我的……天赋。” “除了你自己,和推算到你的人之外,就只剩我们三个知道。” “你,二郎显圣真君,斗战胜佛?” “哈哈,你果然知道我们,没错,就是我们三个!不过最后一个说错了,他是齐天大圣,不是那劳什子斗战胜佛!” “好吧,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事实就是事实,哪里还有为什么?嘿嘿,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宿命?命运?棋子?”哪吒两边嘴角几乎咧到耳后根,但这个笑容变得有些可怖,语气低沉,不可言说的威势悄然弥散。 “如果你总是这么想,那你的心从一开始就落入到了本不存在的棋盘当中。你要记住,从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以来,没有任何生命和事物的一切是被安排好的!天地生灵之所以会感慨命运,那大多是因为他们输了,赢家很少会说自己的一切是天命注定,他们更喜欢把自己的一切归功于努力,只有输掉的人,才会说命运不公。” 王鲤微微皱眉,在洪荒之后的世界说这样的话真的没问题吗? 哪吒又道:“所谓命运,本质上和西方教喜欢说的那套完全一样。啊,此物与我西方有缘,此人与我西方有缘……世上一切相遇别离都是缘,但那不是注定的,你可以决定今天要见谁,也可以决定不见谁,这是连凡人都能做到的事情。如果你能把混沌钟从东皇太一的手里抢过来,那你就是混沌钟命中注定的主人,东皇太一只是它法宝生涯中的一个过客。” 听到这里,王鲤也不得不说,哪吒讲得的确很有道理。 “当你站在一件事的终点,向之前去追溯,那些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当然也就成了注定。可是你别忘了,这件事所有的关联者,不管是生灵还是法宝,甚至是地上的一块小小的石头,如果他们发生了变化,结局也会随之更改,那这还能算注定吗? 或者,有人强行将所有变化全部抹除,或者一并修正,只让它走向一个结局,这也能算是注定吗? 不管它是谁的安排,在我的眼里它就不是命运,而是一个人的私心,是一个人强大到极致后的刻意为之! 如果别人能做,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能做? 至少,我们不会一边安排所有人,然后还道貌岸然地跟他说命运如此这样的废话。 我们可以让所谓的命运和缘分成为天地间最自然的一部分,每个人都完全可以自己做出选择,干扰我们做出选择的可以是自然存在的一切,却不该是那高高在上者的摆弄和戏耍。 天地生灵,本来就应该自由地掌握自己的命运,而不是什么狗屁的……命中注定!!” 第一零一章 隔空对话,紫薇御极(求首订!)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哪吒的话虽然谈不上振聋发聩,但给王鲤带来的冲击依旧极为强大。 他曾经无数次设想过,究竟是什么样的灾难才让哪吒变成那副模样。 现在听了哪吒的话,王鲤只有一个问题。 为什么哪吒居然没有死透? 听听他都在讲些什么? 虽然感觉似乎没什么大毛病,但……那真的是可以说的吗? 所谓“相由心生、境随心转”,哪吒说话时,从肉身到灵魂都全然充满了滚滚的煞气。 王鲤抬头望向白茫茫的天空,总觉得那里随时会出现一张老脸,然后降下紫色雷霆将他们一起劈得渣都不剩。 所幸,他想象的一切都没有出现。 哪吒看着他的动作,不屑地朝天空吐了口口水,然后摊开双手:“看吧,没事儿!” 王鲤笑得有些勉强。 他想起上辈子流传甚广的一个组合名:天庭三大反骨仔。 现在看来,以“天庭”作为前缀,好像真的还是小看他们了。 但是……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王鲤无比疑惑。 哪吒笑了笑:“仅凭我们当然不行,我们甚至都算不上主力,只是一贯以来常做的先锋,在关键时刻,做一些关键的事情。当然,我们自己也都各自干了些大事儿!” 说着,哪吒骄傲地挺起胸膛,下巴高仰。 “你们……” “好了,别问,不是不告诉你,更不是不相信你,甚至我比你自己更想告诉你,你根本不知道我憋得有多难受!总之,你现在修为太低,我怕你脑袋里转的东西太多,引起某些家伙的感应就不妙了。” 这也许是個借口,但王鲤更愿意相信它是个真实的理由,所谓感应可不是说说而已。 但,不爽也是真的,只是对象不是哪吒,而是他自己。相信有哪吒这些事儿,他往后绝对不会在修行上有任何懈怠之心。 “那我呢?我是什么人?”王鲤又问。 哪吒毫不避讳地直言,甚至猜到王鲤的心思:“你就是你,你不是任何人的转世,也不是任何人的一缕魂魄或者斩出去的三尸,你是全然独立并且只属于你自己掌控的绝对自主的生灵,从真灵到魂魄都是!知道你有天赋也不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大罗便已跳出长河,不过你的存在早就被遮掩了,所以你完全可以放心。” “谁为我遮掩的?” “不能说,但你肯定能猜到……等会儿,我们刚才聊得好像不是这个?!”哪吒蓦然回神,不由得白了王鲤一眼,“说,你为什么不杀了他!” 王鲤哭笑不得:“我刚才回答过了,而你说的是,如果有下回,一定要杀了他。” “噢……对,我想起来了!”哪吒拍了拍脑袋,“抱歉,我脑子进水了,是真的进水,你之前不是看到了吗,我一共三颗头,倒有两颗泡在水里。” 王鲤略一回想,那垂死的三头八臂身躯的确如此,于是认真点头。 可他还有疑惑,便问:“你和你的父亲应该已经冰释前嫌了?” 哪吒立时冷笑:“什么叫做冰释前嫌?解除矛盾才叫冰释前嫌!我和他之间,不是矛盾,而是死仇!我欠他的已经还了,甚至数千年受他辖制驱使,指东指西。旁人只说我要杀他,却忘了他要杀我,甚至如果没有人帮忙的话,他也真的杀过我一次了。父子恩情半点也无,因果全然已断!” 王鲤无法接话,因为这说到底是哪吒和李靖的事,他只是个外人。 “先前看你变成我,果断倒是真果断,敖广你都敢杀,虽然那是假的。可你一旦与他碰面,却是处处受制,只是言语相激,或者只是将他打晕,我看你掷出乾坤圈那一下,还以为他的脑浆子都要迸出来了,害我白高兴一场。”哪吒满腹牢骚。 王鲤已经明白他对李靖的态度,当下也只是平静地说:“当时你娘还在呢。” 哪吒顿时嘴唇翕动,陷入沉默。 良久,他才又开口:“我是永远没有机会再和她相见了,如果你下次还能碰到莪娘,替我好好感谢她,顺便帮我照顾她。” “我会的。” 哪吒长长地叹了口气,接着话题再转。 “如果你觉得自己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再回去。你不用担心碰到任何人,因为你遇见的任何人都只是过去,不管他是不是大罗;他们看不透你的虚假,不管他是不是圣人。归根结底,世界已经变了,现在没有人镇压时空,也没有人敢回溯时空,那条曾经孕育出洪荒的唯一长河已经混乱不堪,大罗乃至准圣进入其中也容易身死道消。但你不一样,你可以回去。” 王鲤不知道自己哪里不一样,但他知道哪吒肯定也不知道。 于是他提出另一个问题:“就算回去了,我也无法真正改变什么。上次回来之后我暗中打听过,从来没有哪吒杀死龙王的传说,哪怕是龙王的假身。那三支震天箭也还是射到了原来的地方而不是东海海底。” 哪吒摇头,缓缓解释:“并不是让你回到过去改变现在的现实,虽然没有时空镇压,但大罗可是还在的,只要有任何一个超脱时空的存在,你就不可能通过改变过去从而更换现实。所以,你回去的原因,是在时空长河更早的地方开辟支流。” “意义何在?” “不知道。”哪吒挑着眉毛说:“其实,我们现在的对话过去就发生过,你现在完全可以把我当成另一个人,从某种意义上说,现在是你们在互相对话。” 王鲤怔愣片刻:“所以,我现在说的话早就被预知了?” “不是预知,而是确定。当然也包括你上一句的问题。” “……祖师果真神通广大!” 哪吒一脸怪异:“他让你好好修行,别拍马屁。还说,清静你已经会了,可另一半呢?” “另一半……”王鲤这下便是深信不疑了,这个问题说出来,就已经不是暗示而是妥妥的明示了。于是他道:“另一半我也会掌握的。” “嗯,你也不要多心,这并非是将你当做棋子,你可以抽空去找你师祖的师父,他手上的东西能帮助你真正跃过龙门。” “好吧,跃龙门……我还真成鲤鱼了?”王鲤轻笑,“我师祖的师父是谁?” “尹喜!” 王鲤再度惊讶。 这样看来还真不是棋子,更贴切的说法应该是弟子。 少顷,他认真询问。 “如何开辟支流?” “改变!让一切都变得与已经成为现实的既定截然不同。改变得越多,诞生支流的可能性越大,改变越深刻,分出去的支流也会愈发宽阔。” 王鲤微微颔首。 哪吒笑道:“是不是感觉很有压力?这个我可以告诉你,这是关系到此方天地、三千世界乃至无数生灵的大事。” “我知道。从一开始我就明白,跟你们沾上关系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小事。” “怕了吗?” “怕!但害怕并不能阻止我继续做事。我回去的话,每一次能停留多久?” “这和你的实力相关,另外,虽然你不会死在过去,但是每一次附身之后的死亡都会伤到你的本体和魂魄,所以你最好尽量避免,别做得太过分。另外,你自己的修为也要提升,不要沉溺于过去,现实比任何过去都更重要。你回到过去所做的一切,终究是为了让将来在现实的行动变得更加顺畅,假设我们可以直接在现实达成目标,那么过去如何自然也不重要了,莫要主次颠倒。” “我明白!”王鲤重重点头。 聊到现在,王鲤也明白了哪吒等人的目标,很简单地用两个字概括:反天! 不只是天庭,甚至也有可能不只是天道。 毕竟,这背后站着的是太清圣人,只是不知道圣人们究竟为何不再镇压时空了。 “最后一个问题,现在的天庭是什么情况?” 哪吒皱了皱眉,不确定地说:“现在……应该是紫薇御极。” 这毫无疑问也是一个令人感到震惊的消息,但经过方才的对话,王鲤现在已经可以平静面对。毕竟相比那些跳出时空的大罗乃至圣人,紫薇大帝……真的也就那样。 “那我之前为何看到人间依然是玉皇大帝为主?” “不可能,现在天庭之主绝对不会是玉帝。至于天庭如何,人间不需要知道;紫薇御极,也未必会昭告三界。” 王鲤微微颔首,垂着头开始沉思。 这时,在旁边候了许久的旺财走了上来,站在哪吒身边吐舌头。 “哈!没想到最后把我带走的居然是你,而你居然还能活着,我还以为你被抓去炖成了狗肉煲。”哪吒装作刚刚看到他的模样,故意调笑。 旺财毫不介意他的调侃,反而亲昵地凑上前去拱了拱他的胸口,但它实际上什么都碰不到。 哪吒看向它的额头,笑意逐渐收敛,伸手去摸,却径直地穿过旺财的脑门。 他手指一僵,不着痕迹地收了回来,轻声问道:“他还好吧?” 闻言,王鲤也不禁看了过去,同时竖起耳朵。 旺财轻轻摇头,接着,它脑袋里的白光突然透体而出,明晃晃的光线亮度惊人,但又偏偏不觉刺眼,反而十分柔和。 很快,光芒收敛,现出内里一颗纯金无瑕的眼珠。 哪吒的肩头顿时向下沉了几分,声音也随之变低了许多,“我就知道,断后的人肯定没有好下场。” 旺财又是一阵摇头,跟着叫了两声。 哪吒微愣:“嗯?他的肉身和魂魄都还在,怎么可能?” “汪!” “都好好的?不对呀,他连天眼都抠出来给你了,还能好得了吗?” “汪!” “哦,原来如此。但那样肯定也算不得好,只是比起我和猴子,他的情况确实也还不错。” “汪!” “什么?你们这么快就找到猴子了?!” 哪吒十分讶异,甚至有些震惊,猛地抬头看向王鲤。 王鲤此刻正站在一旁,表情眼神俱是迷惑:难道全世界只有我听不懂它在狗叫什么? 第一零二章 金蝉换骨,人不合群(求订阅!)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你找到猴子了?”哪吒对王鲤问。 王鲤摊开手掌,露出内里的蝉蜕:“我没见到他,倒是看见一块兵器碎片。” 哪吒迈着小短腿儿跑了上来,中途一跃而起,手掌覆盖灵光,将蝉蜕实实在在地抓在手中。接着,便见他手印变幻,莲花池中立时飞起一条破破烂烂的红布。 红布将蝉蜕包裹起来后,哪吒转头对旺财说:“借点仙力。” 旺财点头,天边一团白云飞来,途中幻象尽去回归本真,原来竟然是一团浓郁至极的仙气。 仙气入体,哪吒的身躯立刻凝实许多,他操纵着破烂的混天绫围绕着蝉蜕迅速旋转,缕缕火红气息渗入蝉蜕之中,勾连那块乌黑的碎片。 兴许是受到了熟悉气息的刺激,整个蝉蜕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内里的碎片正在横冲直撞。 哪吒伸手将其按住,又开口说:“你知道金蝉子是怎么成为如来二弟子的吗?” 王鲤正准备开口,但随即便又顿住,只道:“你既然如此问,想必背后另有缘由。” 哪吒笑了笑,手上动作却不停,蝉蜕中的碎片安稳下来,在他的控制下十分缓慢地从蝉蜕中脱离。 “六翅金蝉,洪荒凶虫,六翅如刀,性情贪婪。虽有强大的法力,却专吃六道生灵,仿佛永远不知饱腹。在这方面,西方教没有夸大其词,六翅金蝉的确很凶,战力强悍,不容小觑。不过,它有两个弱点,其一,六翅金蝉的修行需要循环往复地重回六翅天蚕形态,这一过程需要结茧,其二,它结茧化蝉的时候会变得异常虚弱,几乎任人拿捏。” 王鲤看着哪吒面前的蝉蜕:“这么说,这样的蝉蜕应该有很多?” 哪吒却摇头:“不多不多,反而很少,因为更早以前的蝉蜕,六翅金蝉完全不在乎。直到某次他在昆仑山附近结茧,恰好被路过的接引发现,被感化之后收在身边,从此他的蝉蜕就成了西方的一味宝药。” “感化?” “嘿嘿,这么说是挺好听的哈?反正蝉蜕不多的,既是药材,也是宝物,尤其是现在这件。” “为何?” “因为,它是金蝉子的,也是唐长老的。” 王鲤心下略微震动:“他们果真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虽然归属于同一個真灵,但如果只是六翅金蝉,九九八十一难就能累死他们,取经成功更不知要延后多长时间。” 王鲤微微颔首,看着那块碎片从蝉蜕中缓缓探出。 唐僧用自己的蝉蜕包裹着悟空的兵器碎片,这对师徒显然不是表面而已。 “再说金蝉子吧,他本体是六翅金蝉,洪荒凶虫之内也可称为首,这般生灵自诞生以来造下了无数杀孽,业力缠身而不死,算是凶虫的特殊天赋。不过他要想真正修成正果,以凶虫之体却是不能的,因为天地又不允许了。所以,在他给如来做弟子之前,就得先改变自己。 他历劫转世,一次次轮回中,将凶虫之恶一份接着一份地抛下,既摆脱了天生桎梏,又能获取功德,可谓一举两得。 某一次轮回,他成了太子,却是个弑父的凶恶之徒。然后他先弑父,而后又故意给尚未死绝的父亲留下机会,出手斩掉了他一身骸骨。他那净白如雪的骨头脱离身躯后长达四十余里,渐渐化为山脉。多年以后,他的白骨虽未生灵,可骨中余韵蔓延山岭,却催生出了另一具粉骨。” 王鲤明白了:“那就是白骨夫人?” “不错。世人常说父生骨,母生肉,金蝉子要脱骨蜕变,就得弑父,说起来他与我倒还有些相似,不过我可不似他那般卑鄙无耻。” “如此,他是不是还曾弑母?” “不清楚,也许吧。” 王鲤顿了顿,好奇地道:“那白骨夫人知道自己的之所以成精变妖的缘故吗?” “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她骨上刻着白骨夫人四个人,想来是有所察觉的,可她绝对不知道那令她粉骨生灵的源头,就是她心心念念想吃一口的唐僧。” “所以,她本身是一具粉骷髅,而以‘白骨夫人’为号,那白骨指的其实是金蝉子脱掉的骨。她自己把自己许给了金蝉子丢弃的骨头,然后又要去吃金蝉子的转世之身。承了他的因果,化作他的劫难。这可真有意思……”王鲤说着说着仿佛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可笑声不过二三,便又沉着脸满眼肃然。 哪吒目睹他的神情变化,笑得反而更加开心了些。 “哈哈哈,你说的没有,那可真的太有意思了!如果不是唐长老后来从真灵中苏醒,得了金蝉子的记忆,与我们说起此事,恐怕这天底下也没有几个人会知道被猴子打了三回的白骨精,居然还与唐长老有这般牵扯。” 哪吒说着,手上突然将碎片握住并拽了出来,蝉蜕却还仍旧完好。 混天绫飞回莲花池,他把蝉蜕扔给王鲤,握着碎片,仙力注入。 顿时,碎片上那“意”字纹路顿时闪耀出金色光芒,不过寸许碎片突然膨胀,变得比哪吒整个身躯还要高! 哪吒眼神愈发兴奋,双手同时拍在篆文之上,口中喝道:“死狗,帮忙!” 旺财大步上前,操纵者那颗金色的天眼,一道笔直的光柱照耀在碎片上。 王鲤在旁,眼看着碎片中逐渐升起一个极度虚幻的轮廓,缥缥缈缈,宛如一阵风来便能吹散。 哪吒和旺财加大力度,他却只能在旁边注视,甚至都不敢喊声加油,生怕打扰了他们,这让王鲤愈发觉得自己与他们格格不入。 片刻,碎片中的轮廓并没有变得更加清晰,只是稍稍让人能够看出它脸上似乎长满了柔顺的长毛。 哪吒与旺财同时收手,眼中皆有遗憾。 “不行,它太虚弱了,连强行唤醒都做不到,甚至有可能会再度伤害到他本就已经孱弱的根基。”哪吒摇了摇头,又看王鲤:“交给你了。” 两人聊了这般多的话,已经勉强可以算是熟人了。 可听到他这么说,王鲤还是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说得倒是轻巧,可我哪儿知道该怎么办?” 哪吒眉头皱起,小手摩挲着下巴思索良久,忽地眼神一亮。 “有了!你去寻个日精月华汇聚、天地灵气鼎盛的地方,将这碎片变得大如山岭,表面覆土,加以阵法,再把天眼放入其中规避旁人窥视。每日让死狗上山,用天眼助他引灵聚气,尽快恢复残魂。同时,你再在山上养一群猴儿,听着猴子的喧闹声,想必他也能醒得快一些,若他醒来,主动修行,自然恢复更快。” 王鲤听得不由眉头紧锁:“这般真的可行吗?” 他听起来像是在搞笑话一样。 什么山岭覆土,像是给孙悟空盖一个坟包;养一群猴儿,似乎在给他送殡…… 哪吒自信昂扬地拍着自个儿的小胸脯:“绝对可行!相信我,没问题的!” “那好吧,我回去便做。” 这个坟包……呸,这座山放在翠微仙山上最为合适,或者执法仙山也可以,再不济,找师父和爷爷疏通一下,放在天剑仙山也不是不行。 希望他们不会讨厌猴子。 嗯,最好是养一群漂亮又礼貌的金丝猴。 王鲤思索间,哪吒却将双手背在身后,围着他转起圈儿来,一边打量,一边啧啧有声。 “你的修行速度还可以呀,意境不差,剑气也足够凌厉,虽然是个纯粹的后天人族,但多多少少也算是个天才了。” 王鲤却说:“比起你们三位,还是多有不如。” “那当然了,我又不是普通的人族,就算是三只眼,他的母亲也是天庭公主,纯正的先天生灵,猴子更不用说了,仙石孕育,灵通仙胎。这般说来,你这个‘人’,似乎不太合群。” 王鲤无言以对,干脆也不理他。 哪吒却道:“不过这都不是什么大问题,你能跨越时空长河,虽然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也不能将那些人从过去带回来,可你别忘了,你能接触到的一切,都是这个时代的人族、仙神乃至大罗梦寐以求却又求而不得的。” 王鲤的眼瞳骤然明亮。 他以前就想过这个问题,但是没有具体深思,或者说,他以前并不觉得自己还会再来一次。 可如果还能回到过去,他能得到什么? 神通、道术、功法、阅历、实战经验、探索过去、发现隐秘。 哪些实质性的东西他带不走,但有些东西学到后却不会凭空消失。 就好比上次附身哪吒归来,他的剑意直接完成了跨越式的蜕变。 再假设,仅仅只是假设。 如果他能有幸听闻圣人讲道,甚至得到圣人指点,那才是真的原地起飞。 从哪吒方才的言语可知,这个时代圣人不显,甚至不再镇压时空,这般机缘如今已然消失了。 人无我有,人有我精。 如此,他与三人站在一起的时候,便不会显得太过于‘不合群’了! 当然,三个被戏称为“反骨成精”的家伙不重要,咱主要是为了和太清祖师站在一起。 第一零三章 三头六臂,首山之铜(求订阅!)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怎么样,要不要现在就去试试?你上回变成了我,这回去体验一下猴子的人生,他虽然只有残魂,但仍能看到你成为他之后的一切作为,兴许受你刺激,他还能醒得快些。” 哪吒两只眼睛灵光熠熠,撺掇之意完全不加遮掩。 王鲤直接摇头。 他太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了,如果将这个世界看作是一款网络游戏,那么他现在大概属于连新手村都还没出的小号。 时空回朔的过去,就是一个超高等级的大型副本。 附身而行,约为借号。 借来的账号角色,等级倒是符合了大型副本的入门要求,可王鲤的意识和操作水平却远远无法与之相匹配。 更重要的,还是心理准备。 再退一步,既然现在已经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能够做什么,那么在了解过去的前提条件下,王鲤至少需要花点儿时间来做一份计划乃至攻略。 否则如同上次一般茫茫然地一头撞回封神,回归之后细细想来,才知道自己错过了多少机会。 哪吒不明白他的心思,只当他是心有畏惧故而踌躇,于是再度劝慰。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不管是不是圣人都看不透你的虚假,他们甚至也算不到你。因为你看到的圣人也是过去的圣人,而你却是未来的你。圣人不再镇压时空长河,过去的圣人相当于被截断的一片虚影。 所以你不用考虑圣人多么强大,他们的确盖压时空与无尽诸天,可就算他们想动,也会有人帮你挡着。你只要记住,过去的只是过去,不会延伸到当下的现实。 而且,你不会死在过去。就算圣人一巴掌拍死你,你也能全须全尾地返回来,最多就是受点伤,况且圣人出手,说不定支流更宽……欸,要不你回去后直接挑拨圣人吧?要是他们一起出手杀你,那突然迸发的支流肯定比大河还要汹涌得多!” 哪吒越说越是兴奋,幼小的身躯几乎都快手舞足蹈起来了。他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在这个时代显然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了。 王鲤听完,也不禁笑眯了眼:“要不,我回去把过去的圣人都杀了吧?” 哪吒不假思索地摆手:“不成不成,虽然只是过去,可你做不到的。” “那你又为什么觉得,我能让他们一起出手杀我?”王鲤没好气地说。 “呃……”哪吒挠了挠头,笑道:“我忘了你现在还很弱,如果是我的话……唔,他们要是推算不到我,应该可以办到!” “可我不是你。”王鲤平静地说,“你经历过大大小小无数战斗,与数不尽的敌人搏杀,就算你们最后做了惊天动地的大事,你却仍然活了下来。但我不一样,我既没有一个背景显赫的前世,也没有先天血脉,更不是天地仙胎。我是一个后天而生的人族,一个虽然有天赋在身,却仍然需要时间修行破境,需要时间历练积累,需要时间感悟大道的人。” 哪吒闻言,嘿嘿一笑,既有骄傲,也有羞涩。前者是对他自己的自信和肯定,后者则是对王鲤的错误估计和不当评价。 王鲤也相信他不是故意,而是真的会在某个时刻突然忘记王鲤是一个后天而生的人族,年龄更不及他们的万分之一。 哪吒这般表现其实再正常不过了,因为他的师长、朋友、战友或同事,哪一个不是来历显赫、声威浩荡之辈? “好吧,是我想差了。我总是忘了现在的天地已经截然不同,我想,人间应该都把我们给忘了吧?” 王鲤眼神一闪:“没有。我在道观中见过你和二郎显圣真君,也在其他地方见过齐天大圣的凋像。” “哦?”哪吒诧异起来,稍加思索,他便笑道:“我明白了!天庭之崛起,在于封神,哪怕后来天庭正位,统率三界,却也轻易动不得封神榜。当年之事过后,天庭更加渴望稳定,自然不能将榜上神灵剔除,不过想来位次应该有所调整?” 王鲤颔首:“确实被放在角落,我差点没有认出来。” 哪吒却不在意,只朗声大笑:“哈哈哈,我们明明反了它,可它非但不能动我们,还要继续让人拜我们!痛快!当真痛快!哈哈哈哈! ” 伴着大笑之声,哪吒的身影忽然间快速变得虚幻起来。 他收住笑声,略带遗憾地道:“好吧,时间快到了,终究还是撑不了太久。不过,今天是我几万年来心情最好的一天!小鲤鱼,谢谢你!” “谢我不必,你先告诉我是谁教你那么喊的?” 哪吒斜眼瞟去。 旺财两只前爪捂着眼睛装鸵鸟。 王鲤展颜一笑,心中瞬间升起了无数种针对狗子的办法。 哪吒看到自己两只脚已经消失,加快语速说道:“虽然是你个人,但前两次的体会让我也相信你了,虽然进度慢了点儿,可总有一天我会恢复完全,不使你一人承担压力。 你救了我,我也不能没有表示,这便传你一道神通,虽然你修为略低,可三头六臂只对悟性和身体有要求,你的清静道境很强,悟性应当没问题,至于身体,你多准备一些丹药也当无虞,一旦修成,往后施展便灵活得多了。而且,它是绝佳的战斗法门,适用性极强,我成就大罗之后,它也随我一起变得更强了。” 说罢,他屈指轻弹,一点金光没入王鲤的胸膛,而只是这一个动作,他的双腿便也消失了。 王鲤没有急于查看神通,而是好奇地问道:“既是三头六臂,那为何我见你时,却是三头八臂呢?” “那是因为我一开始并非直接修行此门神通,而是吃了三枚火枣,接着不知怎的就长出两颗头和六条手臂,加上原来的一头双臂,便成了三头八臂。你若修行神通,自然再生两头四臂,不必忧心。” 王鲤轻轻摇头:“倒不是担心,要真能修出八条手臂来,似乎比六臂更强一些。” 哪吒被他说得又露笑容:“不错,八条手臂自是比六条手臂好用,当年我证道大罗再与猴子较量,就靠多出来的两条手臂,结结实实地在他脑门上敲了两个大包!哈哈哈!不过你不用想了,你没有火枣吃,修出三头六臂就算成功。” 王鲤颔首。 哪吒的身体已经消失到胸口。 “还有什么问题,你可一并说来。往后你自当认真修行,我也要好好养伤,若非与你解惑,我也不好再做这般无谓的消耗。” 王鲤迅速回想一圈,发现许多能解释的哪吒果真都解释了,不便明说的,也都暗示得明明白白。 随即,他取出那只三足青铜鼎,问道:“此为何物?” 哪吒瞟了一眼,顿时咦了一声,他飘上前去,绕着丹鼎观察几圈:“这不是老君的丹炉吗?你从哪儿得来的?” 王鲤言说前后,哪吒惊为天人。 “若我所料不错,这丹炉便是当年猴子打翻的那座。如意金箍棒的碎片收拢了猴子的残魂,蝉蜕包裹了碎片,丹炉又笼罩着蝉蜕,难怪当时之后,无人知晓他是生是死。只是这样一来……岂不说明他老人家在更早就已经有所准备?” 王鲤点头:“祖师神通广大。” 哪吒点头:“祖师神通广大。” 旺财点头:“汪!” 两人一狗同时露出神秘的微笑。 哪吒又说:“可惜,这座丹炉已经不堪用了。” “我也不会炼丹,只是我如今已可炼制飞剑,你知道这座丹炉的材料是什么吗?” 哪吒不由赞叹:“那你的运气可真好!这座丹炉的材料可是大有名声,尤其是对人族而言。崆峒印、轩辕剑,皆以此物为主炼制而成。甚至就连猴子的如意金箍棒,也掺了不少。” “首山之铜!”王鲤脱口而出。 “然也!” 霎时,王鲤既惊且喜。 哪吒此刻只剩一颗孤零零的头颅,他道:“首山之铜炼制的丹炉自然坚硬无比,纵然如今已是碎裂且失了神异,可你要想将其化为己用怕也不易,我便再帮你一次!” 话落,只见他仰头张口一吸,顿时将天上仙云纳入口中。 接着脑袋直接向前一撞,丹炉当即碎裂成一地废墟。 哪吒对着残片一吐,周遭空气顿时急剧升温,口中一道色泽金红纯正的火焰径直落入丹炉碎片之中。 当即,满地碎片迅速熔化,不多时便已成为一摊赤红灼热、异常耀眼的液体。 哪吒火焰不停,液态金属中不断升起黑烟,那是气化蒸发的杂质,非是丹炉本身,而是来自碎裂破坏后历经数万年的沉积。 片刻后,哪吒闭口,鼻子耳朵里同时冒出烟雾,他羞恼地晃了晃脑袋,最后时刻,他给了王鲤一个同时带有感谢与鼓励的笑容。 不待王鲤说话,他的脑袋也随风散去。 重新熔炼归一的首山之铜在降温后变成了一块直径三尺的大铜饼。 青中泛金,仙光内蕴。 其性纯阳,极可称首。 第一零四章 炼剑成丹,时空溯回(求订阅!)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南丰府,荒山野岭。 郁郁葱葱的密林掩映下,一座阶柳庭花的宅院坐落其中,背靠两山之峡,前方便是一条大河,河水在不远处突然垂直而下,声响隆隆,水雾弥漫升腾,在空中搭起一座绚烂的彩虹之桥。 泓瀑长吟悲震浪,盈松浅卧笑粼澜。 池塘边的一株老垂柳下,王鲤盘坐石上。 清风徐来,千丝万缕的枝条摆荡,也吹得他额边发丝飘扬。 剑指划过,切下一片在被哪吒用真火熔炼后突然变得柔软的首山之铜。 将其握在手中,剑气于掌中盛放,青金色的铜片被包裹浸润,丝丝缕缕的剑气以无比精细的姿态,持续且稳定地再度切割。 于是,只见宛若夜空繁星般璀璨的青金粒子在剥落后立刻被汲取融合到剑气之中,旋即随剑气返回王鲤体内。 如此,往复不休,循环不止。 丹田内,被吸收的首山之铜先是类似一粒粒斑点,接着聚成一根细腻的丝线,然后在此基础上不断壮大。 关于飞剑的材料,自然越高级越好。 首山之铜明显再合适不过,毕竟同为剑器的轩辕剑便是以它作为主要材料。轩辕剑固然不是最强的,但它能够陪伴黄帝一起立下赫赫战功,声名在外,便也说明它绝对弱不到哪儿去。 王鲤当然知道诛仙四剑,可他总不能眼下连仙境的门槛都看不见,就直接想着炼一柄仙剑吧? 他甚至不敢奢求自己现在就能直接炼出一柄轩辕剑来,可在使用同等材料的前提下,剑诀炼制剑丹,更进一步铸造飞剑,成果起码不会比轩辕剑差太多。 甚至,将来或许有所超越也未可知。 剑丹可以用同一种材料炼制,也可以使用不同材料互相配合。但它对材料总量的需求是有定数的,不可能宛若无底洞一般来多少接纳多少。 目前,王鲤对材料的使用还没有一个比较具体的方案,只是确认了以首山之铜为主材料,其余材料的选择却是毫无头绪。毕竟他并不通晓铸剑,甚至对首山之铜的了解也仅仅局限于“宝贝”二字,对它的特性也是一知半解。 单一的材料也许能将某一方面的特性表现到极致,但是单一的极致就代表世间存在着与它对立的另一面,此乃天地阴阳之道。 同样的,他也不会去刻意地追求四平八稳,因为看似没有弱点的东西实际上也失去了优势,甚至某些时候处处都可以成为弱点。 所以,既不能太极端,又不能太过平衡,中间必然要有所取舍。 王鲤将飞剑材料的选择问题暂时按下,等待未来与蜀山铸剑大师陈无咎进行深入的探讨。 他估计这一大块首山之铜自己应该是用不完的,剩下的正好可以用来和对方换取他需要的其他材料。 虽然陈无咎说过要完全赠送他一柄飞剑,可白嫖终究不是好习惯。如果他没有,当然不介意放下面子先拿到东西再慢慢寻思偿还,可既然他有,自然不能继续抠搜。 “交情”二字,有来有往才是交,先交而后情。 现在,他只想先将剑丹的基础炼制出来。 青霜剑作为中品法宝固然合用,但是天下剑修,又有谁不希望自己拥有一柄实实在在、性命交修的飞剑呢? 哪怕只是炼出一根剑丝,对王鲤来说也是一种明显的进步,对他的实战能力也有极大程度地补充和提升。 迄今为止,他见过舒峣的绿色飞剑,李君宁的湛蓝飞剑,那三寸长短的小宝贝儿迅若雷电、气意相合、随心而动,倏然间便能在三寸飞剑与三尺青锋中来回交替。 小小飞剑,既有神通加持,又是剑道的具现。 此谓:承神载道。 王鲤静静炼剑的同时,脑海中也在回忆关于孙悟空的一生。 此前虽然拒绝了哪吒,可他并非不想,而是希望做好准备之后再行动。 哪吒的确点醒了他。 回到过去,看似无法改变当下的现实,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开辟时空分支,这关乎太清祖师的谋划。 即使王鲤狂妄自大到全然不在乎这个时代已经神圣不显的太清,那他也绝对不能忽视另一件事:他完全可以通过回到过去来改变自己。 无论是按部就班,还是另寻机遇,当他变成另一個人的时候,他学到的东西都是属于他自己的。 毫无疑问,那是一个危机四伏的时代,可他不会被人发现,也不会死于过去。如此,“危”就十分薄弱,剩下的全是“机”。 一举多得,不外如是。 在明确地知晓过去的情况下,要做出改变其实并不困难。 难的是,怎样既能改变原来的路线,又不会被某些人强行“纠正”,同时还要尽可能获得更多能被带回现实的好处。 这才是他真正需要思考的东西。 炼剑与思索同时进行,王鲤整个人都十分安静,好似渐渐地便与周边环境融为一体。 对面,小猫趴在草丛里,目不转睛地盯着水中的鲤鱼。 这座池塘里本来只有几条不起眼的小鱼,但凌悦儿觉得这样的池塘缺乏美感,所以在王鲤将希夷别院放在这处山野之后,她便特意出去捉了一些外形斑斓艳丽的鲤鱼。 有红鲤,金鲤,以及颜色驳杂却又更好看的锦鲤。 虽然她什么都没说,可王鲤总感觉她意有所指。 当然,他不是皇帝,不讲究什么避讳,所以别说是养锦鲤,就算她每天只吃鲤鱼,王鲤也不会有什么想法。他甚至已经主动解除了凌悦儿体内的妖灵咒。 两世为人,皆以鲤为名。 上辈子就是取的“鲤跃龙门”之意。 毫无疑问,在这个世界,当年的王阔和王潇都期待着他长大以后能够真的跃过龙门。 这般想来,王鲤对自己的名字就满意多了。 毕竟凡事就怕对比,如果父母的脑回路特殊一些,甚至因为刻意追求四个字而给他取名叫“王跃龙门”的话,那他才是真的无法接受…… 凌悦儿是猫,可她并不爱吃鱼。 虽然王鲤早就知道不是所有猫咪都真的喜欢吃鱼,但固有印象被打破后仍是难免惊讶。 她的眼睛像是两个晶莹剔透的宝石,清晰的投映池中锦鲤与湖面微波。 旺财一如既往地趴在旁边打盹儿,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总能有那么的觉可以睡。 一个月后。 王鲤不仅稳固了道基境的修为,甚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剑气较之先前更加磅礴,剑意愈发锋芒凌厉,象征着步步生莲与剑诀融会贯通的青莲剑台也强盛了许多。 剑丹虽然未成,可他却成功地炼出了剑丝。 一条青金色的丝线围绕着食指旋转,极快的速度促使重重虚影衍生,指尖周围的空间似乎都要被它割裂开来。 王鲤左右手同时拉着这根丝线抻开,长约三尺三。 两手一松,丝线立时蜷曲收缩,转眼便已形如一枚细小的弹丸。 大铜饼少了大概十分之一,如此用量如果直接用来锻造的话,至少能打出一柄正常形制的重型阔剑。 可用来炼制剑丹,却因为剑意、剑气与剑诀的共同压缩凝练,呈现出来的仅是一条丝线。 虽然他觉得还能继续吸收首山之铜,可为了不影响未来飞剑的材料配比,他只能暂时压下心思,留待来日。 这天,王鲤坐在饭桌前,吃的是旺财猎来的野兔肉。 咀嚼中,他对旺财说道:“我准备修炼三头六臂,但我不确定我身上的丹药是否合适,你能不能帮我看看?” 凌悦儿:“我也可以帮你看啊。” “你确定?” “你可别小看我,不管怎么说,我也是觉醒了传承记忆的妖族!” “那好吧。”说着,王鲤手掌在桌面拂过,留下一大堆各不相同的瓶瓶罐罐,虽然这些容器都是密封状态,可仍有一道道浓郁至极且各不相同的药香自然盛放,某些瓶子甚至被内里的丹药光芒照得明亮通透,仿佛一个个点亮的灯泡。 “嘶……” 霎时,小猫倒吸一口凉气。 王鲤伸手:“请!” 她回过神来,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狠狠地撕下一条兔腿,转身背对着他。 王鲤笑着看向旺财。 狗子眼中也有些许惊讶,不过它的情绪并非震惊于丹药本身,毕竟它说不定连老君炼制的丹药都亲自尝过。他主要是没有想到王鲤下山时不过区区练气境,王阔居然就已经给他带上那么多高品质的丹药。 只见它忽地人立而起,鼻子抽动,很快便将其中几瓶丹药扒拉到王鲤面前。 王鲤把其他瓶子收起来,又问:“剩下这些是一次性吃完,还是慢慢补?” 旺财竖起一根指头。 “一次吃完?会不会补过头了,直接爆体?” “汪!” “哦,懂了,这些丹药比较温和,多余的药力不会持续性激发,而是留在体内等待着继续发挥作用。” 饭后,王鲤另外取出一瓶丹药递给正在收拾桌子的小猫妖。 “给你的,补神丹,一共九粒,足够你用到进阶元神境了。” 凌悦儿愣了愣,而后继续低头收拾东西,嘴上说道:“我不能继续从你手里拿这么贵重的丹药了,上次你给我的一百块上品灵石我都还没有还你。” “嗯?我说过要你还吗?” “你是没说过,可我总不能只知道伸手吧?” “你不是帮我做过事吗?刚刚的兔子也是你烤的。” “这种事换个普通的凡人女子也能做啊,不值钱。” 王鲤挑起眉头,看着她的脸:“你好像有问题?” 小猫妖嘴巴一噘:“没有。” 王鲤想了想,忽然无声一笑。 “这样吧,等你突破元神境之后,帮我去做几件事,如果你做得够好,那之前的灵石和这次的丹药就一笔勾销,再往后,你愿留便留,没有人会赶你走,愿走便走,没有人会强迫你。” 凌悦儿手上一顿,头也不抬地道:“我……真的能继续留下吗?” “当然可以,如果身边只有狗却没有猫的话,我会不习惯的。” 闻言,凌悦儿倏地伸手抓起药瓶,转身边走边道:“我肯定很快就能修出元神!你赶紧想想要我做什么吧!” 王鲤清浅微笑。 一个在给对方找理由送台阶,一个知道对方故意给台阶于是立刻就蹬蹬地踩了上去。 都有点儿傲娇,却都不是死要面子。 “汪!” “不是狗不如猫,而是因为我就喜欢猫狗双全。等会儿,这次我好像听懂了,你以前是不是在演我?” 旺财撒腿就跑。 王鲤稍作修整便开始闭关。 时光飞逝,好似眨眼之际,又是两个月的时间悄然而过。 希夷别院中,王鲤近半个多月以来,但凡体内剑气充盈,便始终维持着三头六臂的形象。 虽然看起来有些奇怪,但习惯了多出两个头和四只手后,不管是生活还是战斗都确实方便了很多。最直观明了的一点,就是他真的可以做到实质性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一头二臂,听起来像是骂人,可这才是最正常的人体状态,但王鲤有时候解除神通后反而怅然若失。 唯一不方便的就是,普通衣服无法满足突然再长出四只手的需求,他又不能和哪吒一样穿肚兜,所以只能惦记着今后换一件足够灵活的衣物类法宝。 月朗星稀之时。 王鲤盘坐在榻上,取出如意金箍棒的碎片。 “接下来,就麻烦你们看护我的身体了。” 一猫一狗同时点头。 清静道境展开,心神沉入碎片。 瞬时。 视野斗转,天地易变。 虽然感觉仍然不太舒服,可是有过上次的经历,这一回王鲤的内心显然要平静得多。 溯回之行的途中,他感知不到空间,也察觉不到时间。 仿佛一瞬万年,又好似一切都静止停滞。 于是,不知过了多久,那种浸透心灵的虚无孤寂突然消失,耳畔忽地听到了天地自然。 王鲤睁开眼睛…… 没睁开…… 尝试几次之后,他才突然发现自己没有眼睛。 惊愕无比的情绪下,他放出神识,旋即直接愣在当场。 一条涧壑藤萝密,四面原堤草色新。 百川会处擎天柱,万劫无移大地根。 天地钟灵的仙山正顶之上,一块仙石茕茕孑立。 王鲤咬牙,又发现自己没牙。 来早了!!! 成绩汇报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首订出来了,2771。 不能说太差吧,可也确实崩了。 这个数据和上一本书上架的时候差不多,可问题在于收订比却是16.2,简直低得令人发指。 我万万没有想过会是这样,我以为至少会是10左右。 说真的,心态完完全全地崩了…… 这一整天都浑身不得劲,不知道干啥,更不知到该怎么办。 我今天大概是被恒定了【茫然】状态。 明天再更新吧,我调整一下…… 想哭吧,但又不好意思,哪怕我只是一个人在家…… 唉。《剑仙大人不会败》成绩汇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零五章 悟空(1)顽石生灵,来客纷纷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东胜神洲,海外之地,傲来国,花果山。 十洲祖脉,三岛来龙。 木火方隅高积上,东海之处耸崇巅。峰头时听锦鸡鸣,石窟每观龙出入。林中有寿鹿仙狐,树上有灵禽玄鹤。瑶草奇花不谢,青松翠柏长春。 此般仙境胜地,置身其中,悠然自得,神清气爽,游目骋怀。 如果王鲤现在不是一颗石头,那就更好了。 山巅之上,他果真能够遥遥地看见东海,时而还能望见真龙腾飞或入海之象,怪不得猴子称东海龙王为老邻居。 仙石四周,没有树木遮阴,仅有芝兰为伴。 又因山势陡峭,寻常难登,所以他只能看着那些生灵在葱郁的山林间自由快活,却没有生灵乐意靠近他这颗石头。 处境既已如此,无法改变,王鲤只得内观己身。 这块仙石,高有三丈六尺五寸,为周天之数;围圆二丈四尺,乃政历二十四气;上有九窍八孔,按九宫八卦。 石是天生,孕出仙胎。 仙胎为何? 贯天地神圣,聚日精月华,生于后天,犹似先天。 只待一朝出世,便可一飞冲天。 既是石头,便无经脉,聚灵引气只能涤荡仙胎,而这般作为对于仙石来说甚至算不得锦上添花,约等于全然无用。 它已经足够圆满,只待出世了。 现在的情况着实超出王鲤的意料,他过去三个月里唯独没有想过自己会来得这般早,竟是猴子还未出世以前的石头。 简单地做个类比,就像他之前通过哪吒回到过去,结果却还在娘胎里一样。 一番惊诧过后,心思再转,便是沉入道境。 以天赋固化状态自然方便,毕竟天赋也是修行之道的关键组成部分。但道境或心境的高低,又不该只仰赖固化状态从而高人一筹。 天赋予他方便,却没有改变他的本质。 如果能够真实地将【清静】【空寂】等道境全然掌控,那自然本真提升,道途再进。 简而言之,特殊天赋带来的一切当用则用,可自我的感悟进步也不能因此而懈怠。 前者像是不断给他实际的体验,而他通过切实的体验去学习参悟,本就快人一步,兴许这才是天赋的正确使用办法。 此时,仙石除了束缚王鲤无法自由活动之外,也给了他好处。 道境加身所需的消耗完全不成问题,仙石本身好似融于天地,灵气与世界相通,试想他又如何能够将世间灵气消耗干净呢? 甚至眼下的自由被束缚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无法离开,便也说不上什么静极思动,只能安安心心地参悟道境。 时光流转,四季交替。 春日,和风疏雨,万物生长。 夏日,金乌高悬,烁玉流金。 秋日,硕果累累,叶落缤纷。 冬日,岁暮天寒,雪虐风饕。 时节总更迭,顽石也无干。…. 王鲤有心,却可一边潜心于道境,一边静观天地之变。 所谓循环往复、生生不息之理并非秘密,可如何能够观之为道、道之为理。理之为法,便不是通晓词汇语义这般简单了。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零五章悟空(1)顽石生灵,来客纷纷免费阅读.直到这一日。 浸于道境的王鲤忽然感受到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 醒来,他「看到」身旁站着一位老者。 须发皆白,慈眉善目,面带红光,精神矍铄,双耳肥厚下垂显异象,身着浅灰衣袍,宽袖飘逸洒脱。 一眼观之,顿感其虚怀若谷、通透超然;再看一眼,却又觉方才所见所想皆虚妄,这不过是个普通的凡人老者罢了。 他手里拽着一根绳子,另一端系着头青牛。 青牛低头食草,步步徐行,它渐渐靠到近处,一条长舌直接卷向仙石旁的芝兰。 啪! 老者一巴掌拍在牛腰上。 青牛轻哞一声,转头继续啃草。 此时,王鲤不知何时已将清静融入真灵,纵然不加状态,也已自然随心,常存常在。深度虽有别,本质无所差。 然而这一刻,他仍然难免心神起伏。 想来,这世间除了少数几个之外,其他生灵真正见了这位,恐怕也都难以完全平静吧? 王鲤想到此前还念叨着站在太清祖师一边,并且原本也有向太清祖师求道的计划,但他万万没想到,今日却是太清祖师先一步站在了他的身边。 他很想现在就直接和对方心神相交,说明自己后来者的身份,以及和对方的关联,最好再将心中未解的疑惑与正主详询,得到答桉。 可如此心绪刚在脑海中升起,他便蓦地又将之强行按下。 无它,只是天时不宜、机遇不合。 这里是过去,他看到的虚影,是已经淌过的水流。 况且,哪怕是此刻头顶的天空之上,恐怕也不知道有几人正在窥伺。 一念及此,王鲤便迅速消除那些忽然升起的危险想法,于清静中牢记自己现在只是一块石头的事实。 相应地,站在仙石旁边的老者似乎也没有感觉到他的观察。 王鲤打量着他,忽然发现对方的确没有半点修为在身,肉身凡胎,无甚奇异。 如此,那他要么是王鲤看不出来的圣人本尊,要么就是真正的凡人。 前者可能性不大,所以…… 这是老子出来放牛了? 可傲来国地处海外,远离中原。那么老子只能是专程来看他了。 至于老迈的凡人之身为何能够远渡重洋也不需要疑惑,毕竟你不能真的把他当成一个凡人。…. 而且更重要的是,既然老子已经在这个时间出现,那么,距离他出世也就不远了。 此前哪吒曾言,他留在过去的时间与他的修为境界呈正相关,只是这次他又经历了超乎寻常的长时间逗留,估计也和他什么都没做有所关联。 思忖之间,老子走上前来。 他正疑惑与期待着老子会对他做点什么的时候,却见老子动作熟练地将牵牛绳套在石头上绕了几圈,打了个结。 王鲤:「……」 老子俯身弯腰,采摘了仙石旁的芝兰。 这些植物虽然没有仙石的天地造化,但常年来伴生左右,仙石汲取日精月华,它们也在附近得以共享,天地灵气钟爱仙石,它们便也顺势吸收。 到得如今,它们都已经经历过了不知多少次生命蜕变,成了真正的仙草。 王鲤曾看过一部名为《齐天大圣孙悟空》的电视剧,其中曾言石头下有紫兰花伴生,相依为命,结下宿世情缘。他当然知道孙悟空并没有这样一位红颜知己,可先前看到左右的芝兰,也不禁生出一些想法,因为它们蜕变之后的确有得道成仙的可能。 现在看来,也许原本是有的,可后来没() 等到化形便让人给采了去。 老子不徐不疾地将仙草收起,接着便静静看着仙石。 良久,他忽地浅笑摇头:「有缘,无缘,奇也,怪哉。」 接着他解下牵牛绳,青牛主动来在他身旁跪伏下来,老子斜坐在它背上,青牛这才动作缓慢地起身。 临别之前,不知青牛是不是突然感觉缺盐,伸出舌头在仙石上狠狠地舔了一口。 王鲤悚然:「我不干净了!」 老子又给了它一巴掌,笑道:「你这是在讨打。」 青牛摇头晃脑,甩着尾巴转身,四足踏云,倏然远去。 目送他们离开,王鲤一时难以平静。 虽然不知道具体还有多长时间,但他确信自己很快就要出世了。 片刻之后,他又开始静修道境。 道境虽然不是修为,但它决定着生灵修行之路的上限,至少道门之中多是如此。 可这一次,他没有持续多久便又被打断。 与上次不同,这回的气息异常陌生。 金色佛光贯天地,莲台妙树托佛母。 准提! 王鲤明明未曾见过,为何却能认出他来? 因为那无处不在的佛光中已经明明白白地携带着讯息,佛光所至之处,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与老子化凡降世不同,这是一位实实在在的圣人本尊。 因此,即便哪吒说过圣人也不能发现他的虚假,可王鲤还是警惕不已地收摄心神。 准提圣人,中年模样,面貌端正,常含笑意,看起来似乎是个极好相处的性子,叫人莫名地便生出亲近与信任。 他下了莲台来到仙石旁,二话不说,直接自东海引来水流,给仙石仔仔细细地洗了一遍身子。…. 王鲤先是愕然不解,而后才想到之前青牛的动作。 只是,这准提当时不来,过了那么多天又给他洗澡,真是……既小气,又丢人。 你要真的那么担心,那老子来的时候,你也过来不就是了? 水流萦绕周身飞旋,不多时回归海洋。 准提满意地笑了起来。 可实际上仙石本就不染尘埃,外表与方才并没有任何区别。 王鲤心头一动,突然理解了。 准提只是担心老子在仙石上动手脚,所以方才洗澡是假,探查对方是否留下痕迹才是真。 随后,准提又坐上莲台,开始对着仙石诵经。 按理来说,现在的仙石应该是没有任何意识的,圣人也许可以直接将其点化生灵,但是这样做对于自然孕育、先天混成的仙石无异于揠苗助长。 王鲤朔回而来自然不算。 所以,准提不会想现在就直接点化仙石,那他的意思大概是想以防万一? 这个圣人实在太过谨慎。 王鲤根本听不懂,也不敢听。 可他却无法对抗圣人亲口诵念的经文,所以他不敢听却又不得不听。 幸运的是,王鲤的抗拒似乎起了作用,那无形的佛韵纵使将仙石笼罩,也没能影响到他的真灵,真正实现了「左耳进右耳出」的效果。 同时,此刻的直觉也令他万分警惕。在这道佛韵中,如果他没有抵抗,那他感觉自己瞬间就会被「点化」。 半天之后,准提离开。 王鲤松了口气。 有了这两次的经验,王鲤刻意暂缓参悟道境,等了数日。 无人来访。 王鲤开始参悟。 「众生所以不得真道者,为有妄心;既有妄心() ,即惊其神;既惊其神,即着万物;既着万物,即生贪求;既生贪求,即是烦恼……」 来人了。 中年之相,一袭帝袍,端正威严,目若日月,龙行虎步。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仙石面前,整个人不止融于天地,更是天地的中心,万物生灵、日月星辰莫不以之为尊。 王鲤将这张脸牢牢地记在心底。 如果后世紫薇御极,那么眼前的玉帝又去哪儿了? 玉帝一言不发,一动不动,站了片刻便走了。 王鲤感觉他的内心应当是复杂的。 毕竟,要让一个陌生的生灵去天庭捣乱,最伤的还是他这位大天尊的颜面。 王鲤也想安慰他,但又不敢开口。 玉帝之后,仍有来者。 但后来的访客们接连交替的频率高了许多,往往这个刚走,那个便来。 只是除了观音以外,其他人王鲤便认不出来了,毕竟他们不会对着一块仙石自我介绍,更不会如准提那般将自己的名号映在佛光之中。 王鲤感谢他们来看自己,更感谢他们没有动手在石头上刻下「某某到此一游」的句子。 当最后一人离开后,迟迟不见来者,王鲤就知道自己真的要出世了。 也许作为一块仙石度过了太久的时间,以至于他现在对时间的概念竟也不甚敏感。 半年后。 王鲤心头一阵季动,收拢道境,意念平稳,等待着进入全新的人生。 来得早,也有早的好处。 因为这个世上没有人知道石头里蹦出来的家伙会是个什么性子。 推演之术,不是什么时候都完全灵验的,否则截教门人也不会相继送死,最终大败亏输。 现在,一只猴子即将诞生,他是什么脾气,什么性格,有什么爱好和习惯,王鲤可以自己决定而不显得突兀。 他的未来,将由王鲤书写。 极端地说,他甚至可以不叫孙悟空。 直到这一刻,王鲤才真正明白了哪吒那股反命运的气势和决定为何会那样坚定。 那些来访者已经证明,剧本早就在他出世以前便定下了。 严格地说,他甚至连演员都算不上,只是被人肆意摆放的道具。 假设有一天你站在人生的开头,却看到了过程和终点,那你会怎么办? 如果是好的,王鲤会努力让它变得更好。 如果是坏的,那就……改变它! 这个世界,我来了!. 叶知非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零五章悟空(1)顽石生灵,来客纷纷免费阅读. 第一零六章 悟空(2)水帘之诱,石猴学剑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天幕浅蓝,澄明如镜。 日光挥洒,温暖大地。 花果山顶,灵气倏然汇聚,宛如洪流倾泻,万道霞光骤然绽放,天地异象陡然而生,好似为即将到来的一切率先庆贺。 九窍八孔的仙石本身算不得好看,甚至可以称之为怪异,然而当云蒸霞蔚的仙灵之气悠然萦绕,里里外外尽是道韵气机的时候,任谁看了去,也要叫上一声「宝贝」。 便听轰隆一声炸响,仙石突然裂开,内里飞出一颗浑圆的石卵。 石卵倏地升空,迎风而变。 光滑的外表突然生出密密麻麻的毛发,初时色泽金黄,风儿一吹,颜色渐渐澹去,最终沦为寻常的黄褐色。 四肢伸展,头颅扬起,周身遍是长毛。 雷公嘴,孤拐面,脸颊内凹,全然猴样。 然则。 一双眼眸灿若星,目光游处天地明。 两道金光自眼中迸发,倏然间直上云霄,射冲斗府。 眼看它破云而去,猴儿却突兀地直接闭上双眸,接着翻了一个跟斗,径直坠下。 踏上花果山,猴儿目中蕴藏的金芒仿佛要贯穿眼皮,可他偏是紧紧闭眼牢牢坚持,不使其外露半分。 王鲤已经感觉到了不同,那激射出去的不只是金芒,还有仙石自坠入此地后吸收的日月,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零六章悟空(2)水帘之诱,石猴学剑免费阅读.,四肢着地迅速狂奔之时,崖上猴群顿时响起更加喧闹嘈杂的议论声。 王鲤并未理会,循着耳畔的潺潺水声来到溪边。 跳入水中,揉搓洗濯,水流映照,面容清晰,真个如精似怪,电视里确实多有美化之意。 但,真要说有多丑倒也不见得,尤其是毛发被水流沾湿后贴在身上,露出完整的轮廓,细细观察,也还像模像样。只是作为一只猴子,面瘦便生厉,獠牙显凶机,拯救他的唯独是那双眼睛,本就生得好似明亮星辰,随王鲤的道境凝聚沉淀,便又宛若深藏星河,璀璨流转。 上了岸来,抖了抖身子,顿时甩开无数水珠儿。 循着河流朔源,他很快来到一座瀑布前。 一派白虹起,千寻雪浪飞。 水流直下,隆隆飞溅,宛若一张帷帘垂挂。 冲入其中,果见铁板桥一座,内里石质家具皆已备齐,梅花青松交相辉映,独有生趣,自成洞天。 一块石碣上镌刻十字: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 王鲤伸手触摸,并无奇异。 以前,他最好奇的便是这座水帘洞。 如此完备的家居陈设与景物风貌,既不是花果山猴群住处,也没有某妖族隐居,那做出这般洞天的人又会是谁? 他四处游走,细细探查,却始终没有发现异常。 回头跃出水帘,耳畔突然又听到猴群的吵嚷,但下一刻便戛然而止。 抬眼望去,只见瀑布下的水潭边,潮湿的石头上聚满了猴子,此刻它们全都望着王鲤,眼中尽是惊诧。 忽地,有猴子喊道:「是石猴!」 众猴跟着叫嚷起来:「他何时进去了?」 很快,有一猴对着王鲤喊道:「那石猴,你真进去了?」 王鲤的本意是不想和这群猴子有所牵连,并非看他们不起,也不是嫌他们麻烦,而是因为他后续要做的事情很可能给这群猴子带来更大的危害和灾难,如此倒还不如让他们快快乐乐地继续在山中玩耍,也算没有枉来一生。 只是,他就算一人行动,这群猴子竟然也跟了过来,且目睹他进入水中。 这究竟是机缘巧合所致,还是所谓的安排已经开始? 王鲤看着那猴:「进去了。」 他一说话,其他猴子都安静了下来,竖起耳朵听着两猴对话。…. 那猴又道:「里面有什么?」 王鲤不假思索地将里面的一切道出。 猴群听得有些骚动。 王鲤道:「这水帘只是看似可怕,实则没什么出奇,你们若真好奇,为何不自己进去一观?」 那猴眼珠滴熘熘一转,说:「你先带头,我们这就跟你进去!」众猴纷纷附和。他跟着又道:「你若真能进去,且说的不差,那我们就拜你为王!」众猴还是跟着赞同,宛若一群「乌合之众」。 王鲤看着那猴子,目光明亮异常。 而对方竟也寸步不让,同样眼神灼灼,毫无退避闪躲之意。 王鲤蓦然一笑,獠牙自然露出:「我已经告诉你,这水帘没什么可怕,你就不想尝试这挑战一下,自己做王?」 那猴儿一愣。 众猴也转头看着他。 他连连摆手:「我哪里做得了什么王,我已年迈,既无战力,也无雄心,更不敢冒险跳过水帘,方才看你从水帘里出来,我心里已是信了七八分,愿尊你为王,只是大家未必都看清了,所以才让你再跳一次。」 众猴又看王鲤。 王鲤笑道:「做这猴王,有何好处?」 众猴摆头。 () 那猴也笑:「你要是做了猴王,日后瓜果鲜蔬你先取,晨间醒来便有水,夜晚睡时便有被,山上山下,皆是领地,飞鸟走兽,也可号令,独尊一方,岂不快哉?」 王鲤闻言,不再看他,而是转眼望向猴群。 「如此猴王,你们可有人想坐的?」 顿时,猴群大为震动,不少人都因刚刚听到的描述而怦然心动。 王鲤趁热打铁地转手指向水帘:「大家若是相信我,便不妨上前一试,谁要是进去了,往后他可就是猴王,有的吃,有的喝,还有的睡,何其快哉?」 那猴闻言,再度怔愣,眼看有猴儿耐不住想要上前,他立刻张口喊道:「要是真的没事,你为什么不愿意自己再进去一次,自己做这猴王?」 众猴一听,也是有理,便也按捺性子看着王鲤。 王鲤笑说:「我不做猴王,自然是因为我马上就要离开了。」 「离开?」那猴心头一惊,「你要去往何处?」 「往去处去,总之不会留在这里。」 「……这里不好吗?」 「好。山好,水好,猴儿好,狐鹿兔獐,虎豹豺狼,无一不好。」 「那为何还要离开?」 「好的地方便要留下吗?」 那猴的表情已经变得太多,简直快要不像个猴了。 众猴听着他们的对话,从一开始的有兴趣到后来变得茫然无措,显然已是不懂了。 那猴顿了顿,又说:「你分明才从石头里蹦出来,怎的就要走了?」 王鲤却摇了摇头:「正是因为我刚刚出生,所以我才要走。」 对面那张猴脸紧紧地皱在一起,语气无比困惑:「这又是为什么?」…. 王鲤正色:「我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你是谁?」 那猴心下一惊,面上却故作平静:「我是这花果山上的猴子。」 王鲤快速接话:「那我呢?」 「你是石猴啊!」 「对,我是石猴。但石头里为什么会出现一只猴子?你想过吗?」王鲤转向众猴:「你们在花果山生活了那么久,见过石头里生出猴子来吗?或者你们见过有什么东西是从石头里生出来的吗?」 那猴一时无言以对,众猴也仿佛突然惊醒,议论纷纷。 王鲤接着说:「你们是怎么出生的?」 众猴七嘴八舌地给出答桉,自然无外乎是母猴子生出来的。 王鲤一脸疑惑:「那为什么我不是母猴子生的?」 众猴陡然一静,无有回复。 王鲤叹气:「果然,你们也不知道。所以,既然我想知道为什么我会从石头里出生,就只能出去寻找答桉。」 那猴抿动嘴唇,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王鲤摆了摆手:「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要是有人想做猴王的话,就来我这里蹲下,面对水帘,不要害怕,一个勐跃便进去了。」 说罢,他没有多一息的逗留,径直转身钻进丛林消失不见。 众猴再度震动,唯有那猴望着王鲤消失的方向,久久无言。 远离水帘洞,王鲤一边埋头狂奔,一边龇牙咧嘴。 自己给出提议,却不自己行动的人,多半是在跟另一个人打配合,推举的就是他的合作伙伴。 王鲤不认识那猴,那猴却能说出推人做王的话来,要么是想自己做,要么是在玩角色扮演。 美猴王,不是一个坏的称号,如果没有那猴的话,王鲤兴许真的愿意,毕竟左右也不过是转身一跃的动作罢了。 () 可你既然一心想要安排我,那可就别怪我不乐意了。 再者,那群真正的猴子或许没有那么多心思,脑袋转得也没那么快,但他们是猴子,不是傻子! 猴王有什么便利,他们作为灵长动物自然也会有所渴求,怎么会直接让给别人来做?作为猴群,抢地盘,争猴王,夺配偶,这不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么?凭什么突然就心平气和地把机会让给一只石猴了呢? 这段剧本实在写得太天真了,完全没有什么生活经验可言。 王鲤绕着花果山转了大半圈儿,勘明地势,分辨方向,最后爬到一株近百丈高的老树上面向西方。 海的那一面不是西天灵山,而是南赡部洲,人族繁衍兴盛的核心所在。 这个时代的南赡部洲,最早春秋,最晚战国。 要不要出海? 王鲤在思索。 他自然不用担心自己是否会在海中溺亡,但问题是出海之后,还拜菩提吗? 菩提祖师到底是哪位,尚且存疑。 这毕竟不是独立的西游,而是上承封神,源在洪荒。…. 如菩提祖师这样的人物,不可能过去始终一文不名,却在西游时代突然现身,还顺利地给主角做了师父。 有这种资格的,非大教之人莫属。要么本身是佛教中人,否则,准提定会开心地将你接往西天,至于用什么方式,取决于你有多少价值。 依照哪吒的说法,最好是不拜菩提,因为他要做的就是改变。 但如果菩提祖师另有玄机呢?如果他是王鲤心中所想的某人,那么如果错过了这次,他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这般顺畅的际遇了。 正眺望间,王鲤忽地瞥见远方陆地上有几个细小的黑影。 眼神聚焦,才发现那原来是几个人,他们聚集在一起伐木砍柴,只因花果山林深树密,多有勐兽,所以只能逡巡在外,不敢深入。 看着看着,他脑中蓦然灵光一闪。 这里是花果山没错,但也是傲来国啊! 既然有国,那便有人,而人迹所在,自然不可能毫无修行法门的传承。 无论这法门是好是坏,是高是低,甚至不管它是道还是佛。这一次,王鲤都不会再挑挑拣拣,他只要有一个能让他入道的借口,不使旁人横生猜忌便足够了。 至于是否出海与何时出海,留待将来再计,毕竟孙悟空真正出海的时候,都已经在花果山上逍遥许多年了。 也怪他自己,来时思虑不周,想的多是西行路上,最早也是大闹天宫之时,何曾想过还要考虑这般久远之前的事情?不过如此也好,算是给他提了个醒,免得将来处境更为艰难,抉择愈发受限。 心下一定,他便在花果山的高树之间迅速纵跃,灵活无比,真如猴儿,此等本领皆是天生,王鲤不觉有何不便,只是偶尔会怀念御剑罢了。 不一会儿,他便来到那几位樵夫附近,他悄悄跟在这几人身后,等待着前往人族聚居之地。 另一边。 水帘洞前,众猴嚷嚷不断,最终还是不免有大胆的猴儿跳出来准备挑战一番。 可这次的后续显然大有差别,一只猴刚刚喊出来,其他的猴儿一听似乎也突然着急了起来,大喊着自己也要去。 只是水帘就那么一处,谁若是第一个上,那假如石猴所言为真,他岂不是直接成了猴王? 于是,还没开始跳水帘,猴群便首先因为谁第一个上而打了起来。 此一幕,正是争夺猴王的正常场景,等到打完之后,谁若能胜出,那么最终跳不跳水帘,也都不重要了。 全程,那撺掇的猴儿却消() 失不见。 天上,一朵清云背后。 那猴驾云直上,一身皮毛在飘扬中悄然化作衣袍,面上毛发隐去,露出一张布满愁困之色的少年面容。 穿过清云,上方有一女童正蹲在云上,表情百无聊赖,挥手搅动着下方的云气。 瞥见少年,她顿时眼露惊讶,站起身来的同时脸色恢复肃然,好似一如既往。…. 待到少年靠近,看清对方的神色,她不禁蹙眉:「怎么了?」 少年苦楚地摇了摇头:「我失败了。」 「嗯?」女童眉毛扬起,错愕地道:「失败?」 「是的,我本想先融入猴群,然后慢慢引导他们靠近水帘洞,接着给出提议,只要影响那些普通猴子应和我,这件事便算成了。」 女童:「所以哪里出错了?」 「那石猴刚刚出生,却不与猴群会合,反而独自跳崖跑了,我又不能跟他一起跳下去,只好远远观察,却不想他直接去了水帘洞,于是我只能带猴群跟去,可惜猴群走得慢,他先跳进去了。」 「那你顺势而为不就好了?」 少年愤愤地道:「我也是这般想的,可那石猴却……」他将两人对话重述一番,女童眉头不自觉地舒展,心里不禁一阵好笑,但表面却仍是多有严肃。 片刻,她道:「真若如此,那这石猴倒也真有几分佛性。」 少年颔首:「确实,若菩萨知道了,定会欣喜,石猴天生就是佛门中人。」 女童倏然一笑:「可要是菩萨知道你连这件小事都办差了,恐怕又没有什么好心情了。」 少年顿时又露苦色。 女童眼眸一闪,迅速想了想,便道:「菩萨给的时间还多,不如让我去试试?」 「啊?你去?」 「怎么,你小看我?」 「不是,可我走时,那群猴子已经为了猴王之位打起来了……」 「哼,那又如何?那群猴子真的打出一位猴王来倒也简单了,我随后便能给他们再换一位!」 「这……好吧,你可以去试试,但记得千万不要暴露了身份。石猴是否做猴王都只是顺势而为,你可莫要因小而失大。」 「知道了!」女童草草应了一声,接着便眼神明亮,满是期待地乘云而落。 …… 花果山外。 王鲤跟着几位樵夫,却发现对方收获满满后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山外留宿。 那是一座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木屋,旁边还有几座棚屋,内里噼好的木柴堆放了一摞又一摞。外围有木头栅栏,院里还布置了陷阱,入夜之后,火光常明,还有人交替值守,很是谨慎。 王鲤一身猴毛,又有灵力在身,虽然未曾修行,但也无惧寒冷。 翌日,几架马车从远处驶来。樵夫们开始装柴,来者则在一旁清点,最后双方在现场钱货两讫。 王鲤转而跟着马车。 时至正午,王鲤终于看到了前方的城镇。 傲来国只是人间一小国,比不得中原之地,眼前的城镇虽然看起来更像是一座村落,但听旁人所言,已经是一座大城了。 王鲤并未贸然闯入,更没有偷几件衣裳穿着就当自己是个人类。 他只是静静地待在城边林中,寻了棵大树,便开始酣睡。 入夜,王鲤精神抖擞地醒来。…. 进入城镇,他挨家挨户地开始查探,也不多做,也不多说,只是听和看。 看似盲目,但他很快就寻到了线索。 「那国都的王道长据说是个得道的高人,既能呼风唤雨、腾云驾() 雾,又有医术高绝,可活死人肉白骨,连国主都十分信赖,好像不日便要将其奉为国师。不如我们明天也去拜访他吧?」 「不是,好端端地找王道长做什么?我又没病!」 「嘁!有病没病我还能不知道吗?」 「你这女人!」 「我怎么了,你自己不行,我还帮你出主意,反倒是我的不是了?」 「我哪里不行了?你简直不知羞耻!」 「嗯?你有种再说一遍!」 「我……我不说了!」 聊的话题有点意思,信息也是王鲤需要的。 他面向傲来国国都,星夜兼程地赶路。 天光微亮,王鲤来到目的地,城墙耸立,兵将巡逻,这里倒是有了城池的模样。 白昼降临,他又开始睡觉,夜晚之时,复又出行。 如此行动,他自己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可主动接过任务后一直缀在他身后的女童却感觉十分难受。 「这死猴子怎么那么喜欢昼伏夜出,怕不是生错种族了吧?!」女童咬牙,却又不得不跟着王鲤。同时,她也能察觉出王鲤的心思,「这死猴子倒也谨慎,生怕被人发现,他偷听那么多人的讲话,恐怕就是为了找一个得道高人。哼,这世间哪有这么好找的高人,一两个普通的人族炼气士,都能被这群凡人吹出花儿来,他们又哪里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仙佛。不过,他对自己的身份来历倒是挺执着,但他注定要失望了。」 跟着王鲤一路探听,来到道观门前。 女童双眼泛起金光,而后点头:「没想到还真有炼气士,看模样似乎要渡劫了,可惜,他哪知道什么石猴?」 她的视野穿透层层墙壁,望着内里的景象。 看到王鲤站在一名老道身前做出稽首的动作,她不禁眉头一皱。 又见两人交流一番,那老道先是面色为难,接连摇头,而后随着王鲤的言语,他的神情稍稍舒缓,最后突然洒脱一笑,抬手便点在王鲤眉心。 女童嗤笑不已:「天生石猴,却跟一个凡人学修行?」 道观里,王鲤得了修行之法,开心地连连作揖。 即将渡劫的王道长将他扶住,又把他送至道观门口。 王鲤礼貌地拜别。 老道含笑抚须,略带遗憾地摇头,他不是不收弟子,而是无法收一只猴子作为弟子,哪怕对方看起来没有半点血煞凶恶之气。不过这猴子极具灵性,说不定将来真有得道之日,他的天劫不日将至,眼下结个善缘也好。 王鲤离开道观,又入深林,寻了一处洞穴,掰着腿折腾好一会儿才盘坐下来。他不知道现在就有人跟着他,但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肯定会有人盯着他,只不过他认为的至少都是大罗,没料到其中竟然还会有女童这样一个比较低端的角色。…. 盘膝而坐,本身不难,但作为一只猴子,至少不应该信手拈来,不是动作要领的问题,而是习惯的问题。 女童也的确看得一阵发笑。 只见,石猴刚一闭眼,周遭灵气顿时便涌动起来,飞快地注入体内。周天运行,灵力衍生,石猴一身黄毛跟着闪耀出澹金色泽,原本瘦削内凹的面孔忽然间便被衬得英武不凡。 天地灵气的波动越来越强,肉眼可见的,一个灵气漩涡迅速生成。 石猴端坐在漩涡正中,修为开始飞速提升。 凡人所谓的修行境界和瓶颈根本就不存在,他像是本就已有仙境修为,但灵力却消耗一空,如今只是在补足灵气而已。 一个日夜的功夫,石猴的修为已经约等于人族修行的炼气化神之境。 「好快!」女童讶然。() 虽然她生来为仙,可也见过太多的凡人,也知晓从头开始修行的艰难。怪不得菩萨对他如此看重,天生石猴虽然没有如她一般生来的修为境界,但天赋也果真非凡。 石猴醒来,暂且结束修行,易容改面入城,买来一柄寻常的铁剑。 当女童看到石猴握着铁剑笨拙地在林间挥来舞去,甚至偶尔一不小心还会把铁剑扔出去时,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但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三天后。 山中忽地一声震响,平地惊雷乍起,响彻天穹。 距离数十里外的傲来国国都亦对此清晰可闻,方圆之地,无数凡人纷纷抬头注目。 便见,一道剑光陡然冲霄,接天连地,宛如不周。 剑光逐渐凝实,化作一柄煌煌天剑,剑体白金,外覆紫色雷霆。 女童笑意全无,尽是震惊。 倒不是这剑意真的如何惊天动地,而是石猴表现出来的进步速度实在太快了!明明第一次连握剑都不稳,却在短短三日内悟出剑意,甚至将其化虚为实,这究竟是什么见鬼的天赋?! 剑意一出,石猴修为再度提升,类比为练神返虚,可进度却更快了,好似根本不需要炼虚一样。 【推荐下,@,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零六章悟空(2)水帘之诱,石猴学剑免费阅读.王鲤本就修炼过「风雷变」,再修玄霆,自然进境迅速。 休整数日,王鲤决定出海。 傲来国终究是小地方,东胜神洲也不是四大部洲的核心之地。 南赡部洲,更加精彩! 当然,他没有草草地弄一个小木筏就冲入海中,而是花钱登上了一艘往返于两大部洲的大船。 凡人从来都不是一无是处,四大部洲皆有人族,人族之间互有交流,如此便不会缺少交通工具。 只是问题就出现在王鲤登船之后。 船只出海,风浪骤起,一位老人看着海上的景象,虽然很不甘心,但为性命之计,只能下决心返航。 「老人家,请问这风暴何时能歇,船只又到何时才能出海?」王鲤问道。 老人摇头叹气地说:「唉,不知道,这种风暴来得奇怪,去得也无征兆,可能我们还没有回到岸边它便消失了,也可能我们等上一两个月它都不会停歇。年轻人,听得出来你很着急,但是没用,海上不必陆地,一个不小心就得掉进海里喂鱼,你可千万不要乱来!」 老人的警告意味十分明显,王鲤从善如流地点头。 返回岸边,下船后,他返回花果山,遍地搜寻灵材矿石。 每有一分收获,便将其融入体内。 剑诀的修行是可以积累经验作为参照的,王鲤本想等到达南赡部洲之后再行动,可现在不动也不行了,凡间的铁剑显然不能满足御剑飞行的要求,而他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再去找王道长请求帮助,毕竟对方也快要渡劫了,和他牵扯越多,于对方而言殊为不利。…. 哪怕这是过去的时空,王鲤也没有忘记谨守本心,不可恣意妄为,横生业障,以免平白污了道心。 花果山,仙境圣地,大地之下,灵材并不稀少。 王鲤汇聚诸多材料,也不讲究配比是否合理,每到手一份,便直接开炼。 途中,他又看到了花果山上的猴群。此时众猴已经有了一位猴王,那猴儿身躯健壮,眼神锐利,十分威武,只是脸上有一条结痂的伤疤,身上也有几处光秃秃没了毛发的伤口,一看便知道它经历过惨烈的战斗。 王鲤默默送上祝贺,自身隐匿不显。 这一日,他正在寻矿,忽地听到求救声。 耳朵一动,却是女子呼喊,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急促。 王鲤面色一阵古怪,感觉自己一只猴子似乎突然就变成了唐僧。 须知,这里是花果山深处,身强体壮的樵夫尚且不敢入内,更为柔弱的女子如何敢来? 他本想置之不理,可紧接着便听到了猴群的叫声,辨别声音传来的方位,大致可以知道猴群正在追逐那女子。 王鲤眉头一皱,转身离开地洞。 回到地表,只见前方灌木丛中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后方密林中一道道影子急速前窜,猴子们一边尖叫,一边朝地上掷出各种物品,有石子树枝,也有瓜皮果实。 倏地,一位女子神色仓皇地从灌木中冲出,她一眼便看到以术法变幻成人身的王鲤,顿时面上一喜,可一秒过后又是惊慌,她一边跑一边喊:「快走,这些猴子疯了!」 王鲤撇了撇嘴,站立不动。 女子焦急大呼,王鲤不为所动,最后她脚下一绊,直接在王鲤身前跌倒。 演技一般,比杜小玉差远了。 可女子仍是抬起头来,催促道:「你快走吧,不用管我,这些猴子只会追我,不会管你的。」 王鲤:我寻思我也没管你啊? 他走上前去,将女人拉了起来。 面对猴群的投掷,他手捏剑诀,一缕() 剑丝跃出,在身前飞速闪烁,仿佛结成一张剑网,将所有来袭之物统统在身前绞得粉碎。 猴群见此,不由纷纷一顿,愣愣地看着王鲤,不敢再动手了。 女子起身,见状不禁大骇大喜,「原来是仙长当面,还请宽恕凡女无礼之罪!」 「不知者不罪。」王鲤应了一声,问道:「此乃花果山深处,多有勐兽,你一女子,为何孤身来此?」 对方闻言,面色凄苦,几欲垂泪:「仙长容禀,凡女乃是傲来国人士,家中父亲数日前进山采药,一直未归,凡女忧心不已,等待数日,心急如焚,不得已只能入山来寻。我方才在一处溪边看到了父亲的衣物残片,朔流而上,却遇到了这群猴子,它们一见了我,便龇牙咧嘴,拼命朝我丢东西,我无法与他们言说,只能逃跑。」…. 说着,女子摸了摸额头,顿时指尖染血,却是方才被一枚石子给砸破了。 王鲤蹙眉:「山中险恶,你一女子更是危险,不如我先送你出去,然后帮你寻找父亲。」 至此,女子终于落泪,摇头道:「仙长好意,凡女心领。只是我方才逃跑路上,已是见到了……父亲的残躯。」 她呜咽不止,泪水涟涟,倒也像模像样。 王鲤:「节哀。」 女人颔首,哭啼着说:「我父亲恐怕也是遇到了这群猴子,想他一生与人为善,最终却落得这般结局,真是没天理。」 王鲤看了看猴群,默然无言。 女人又说:「这偌大猴群,若为祸一方,不知道还要害了多少生灵姓名,我知山中还有樵夫,稍后必然要先告知他们,否则将来难免还会有人遇难。」 王鲤反驳:「也不一定是猴群做的。」 「可花果山中就属猴群势大,那些凶勐的野兽面对猴群也要退避三舍。」 「若猴群不凶一些,不护着自己的地盘,又如何生存繁衍?」 「那也不该无端暴起,行凶伤人,甚至是杀人害命。我父亲之事尚为揣测,可我方才所见所遇却真实无二,若未得仙长相救,凡女恐怕……已身死矣!」 王鲤顿了顿,才言:「你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女子抹着眼泪儿,带着哭腔说:「若? ?王英名,便能约束猴群,不使其随意伤人;若猴王强大,便能守护猴群,不使其受到戕害。」 说罢,她垂首耸肩,似在无声啜泣。 王鲤面露思索。 心中却道:好熟悉的说辞,这是将两条路都给我堵上了? 如此一想,他又疑惑起来。 这女人,是谁所扮?. 叶知非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零六章悟空(2)水帘之诱,石猴学剑免费阅读. 第一零七章 悟空(3)开辟剑灵,花果仙剑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回。 潭边夜色如水,颖颖撩人。 一群猴儿蹲坐石上,面向一方。 方才追猴群追逐撵打的女子脸色实不好看,但她仍然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为这群猴子讲道理。 王鲤撤下法术现出猴形,坐在一旁微笑静观,想到方才的对话,他仍然觉得有些好笑。 “你觉得这群猴儿聪明吗?”他问。 女子斟酌一下,点头:“还算聪慧,似乎听得懂人言,但太过暴躁,本能强压了理智,不足与人相比。” 王鲤:“聪慧便好,听得懂人言更佳。花果山上多勐兽,却以猴群为尊,若听之任之,将来难免招惹灾殃,既如此,我便留在此处,教导他们知礼懂礼就是了。” 女子微愣,便是摇头:“猴性难巡,就算今日教了,明日无人看管,也恐故态复萌。” “那边从教导中选出最佳之猴,命之为猴王。” “不可!”女子不假思索地反驳。 王鲤终于蹙眉,生气地呵斥:“这也不可,那也不可,你倒要如何?” 女子似乎吓了一跳。 王鲤接着说:“你被猴群追逐,是你先闯入了猴群的领地,譬如凡间,有人不问不管地冲入你的闺房,你又该作何想?怎样应对?猴群固然势大,却总守在这片地方,瓜果水源皆已齐全,生活无忧,族群繁衍无碍。不似凡人国度,讲究什么开疆拓土,所以外犯之说全然荒唐,时常被人入侵打扰才是真。我已救了你的性命,更接纳你的说法和建议,可你却不依不饶,是何居心?!” 如此申饬,女子暗暗咬牙,眼底生愤,面上却又垂泪啜泣:“凡女万无此意,只是猴群过往多随性,恐怕难以教导约束。” “难,便不做了吗?” “这……”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王鲤道了一句,忽然眼眸一亮,转而问道:“你父亲已在山中亡故,家中可还有亲人?” 女子不明所以,但答桉只有一个,她毕竟不能给自己编排出一堆家人来。 “小女自幼与父相依为命,如今……亦是孑然一人了。” 王鲤含笑打量着她:“那你可愿换个住处?” “仙长何意?” 王鲤笑意更甚,指向猴群:“他们只知本能行事,不识道理,不明天数。若有人教导,必能改善。我看你这女子虽是凡人,却是个懂礼识数的,不如留下来做一回先生,如何?” “这怎么可能?!”女子惊呼。 王鲤笑容一收,冷脸道:“怎么不可能?” “这……” “你若不愿,我便送你出去,正好我也该走了。猴群如何,我也不是必须要关心,一切便听天由命吧。” “我教!” 面对套路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反套路。 反套路的前提是,你要对别人拿来套路你的东西表现得毫不关心,不论真假。….同时,还要让对方看到能够继续套路你的可能。 王鲤撤下伪装,变成石猴,便是给女子一个希望,当然,装作凡女的这位还是适时地表现出震惊。 恐怕此时正在教导一群猴子的女人心里想的就是将来指定石猴作为猴王吧?这样一来她的目的也确实达成了。 随后,花果山的日子变得安稳起来,虽然偶尔有一些起伏,可总体平静祥和。 猴群们也许没有“礼”的传承,但它们对女子教的东西也很感兴趣,而且王鲤总觉得女人暗中使了手段,不然这群猴子不可能这样从头到尾始终乖乖听话。 王鲤给女人搭了一座木屋用以栖身,每日食物与水按时送到,待遇快和猴王差不多了。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离开,所以他不可能和猴群一样每天跟着女子上课。 每日,他象征性地听个开头,便又去游山搜寻材料。 花果山中,可称宝物的东西有很多,尤其是肉眼看不到的地下,深埋着许多灵材。 王鲤不止挖到了各种灵铁,还寻到了许多药材,只是他不通炼丹之术,所以只能先将它们收集起来,以后作为礼物送人也不错,毕竟他没有多少以后了,这些东西也带不回去。 只不过,那女人总是让它去上课。 “石猴,你今天没来?” “我去寻宝了。” “今天又没来?” “寻宝。” “今天呢?” “别问,问就是寻宝!” “花果山上真有那么多宝贝?” “当然,数之不尽,用之不竭。” “你……你再不来,我不上了!” “好吧。” 于是,王鲤这天多听了半刻钟,然后又悄悄地走了。 数月时光悄然而逝。 王鲤站在山巅,脚下便是曾经仙石伫立之处。 他的修为进展极快,来到了炼虚合道之境,差一步便能渡劫成仙。 现在他对猴子已经不是简单的羡慕或者嫉妒,而是完全放任不管,就好像这不是此时他的身体一样。 无他,根本没有把它放在心里的必要,否则只会影响自己的心境。 开口,一道剑气呼啸而出。 气雾散尽,顿时显出一颗白色丹丸,整体光滑浑圆,似经历过万千次认真细致的打磨。 剑丹有九窍,浑然天成,道韵自生,恰似之前的仙石。 剑诀第一重,下限是悟出剑意,上限是剑意凝实。 剑诀第二重,下限是凝聚剑丹,上线是剑丹九窍。 石猴的天赋不必多言,无论是躯体本身还是真灵本质,都无限逼近远古洪荒时期那些真正天生神圣的先天生灵。 王鲤掌控着这具身躯,几乎没有遇到什么瓶颈便将九窍剑丹顺滑无比地炼成了。偶有困惑时,多尝试几次也就顺利功成。 如此一来,虽然可能相较于正常情况少了一些磨砺,可他仍然得到了剑丹开启每一窍的体会和经验。….日光照耀,丹丸悬空,王鲤双手结印,剑意由神而出。 一柄数十丈的天剑异象当空而立,聚灵引气。 剑诀第三重:精气神三花共养剑丹,精合气,气合神,铸飞剑。 精气神之合,天剑光芒大放,凌厉之意贯冲云霄。 剑指一引,天剑上三花之气如绸缎一般下垂,注入剑丹。 这一步,王鲤等待了许久,也磨砺了许久。 同样地,有了这样一次经验之后,等回到现实,他自己剑诀第三重是必然会表现得更佳。 仅是在剑诀上的收获,他便没有枉来一遭。 深邃且巨大的剑气漩涡高悬天穹,急速旋转,锋芒毕露,刺眼夺目。 好似一只天眼,以尽绽剑意的目光逼视大地。 天地灵气被漩涡抽取,化为剑气,注入剑意异象而成的天剑,再进一步涌入剑丹。 王鲤脚踏青莲,托着剑丹升空。 漩涡,天剑,剑丹,汇成一条直线。 精为体,气化剑,神凝意,三重交聚,深入融合。 王鲤操纵着一切,此时此刻,除剑道外别无他物。 大道三千,每一道都有自己独特的韵味,窥得门径,登堂入室,自能体验到其中的玄妙,那种贯通道途,得见真理之感,比世间其他任何一种所谓的快乐都更加高级,更加令人沉湎不已。 但沉湎不是一种好事,它本身也不是一个好词。 有些人在修行的过程中,会不自觉地沉湎浸溺,无法自拔,最终化道。 不是炼虚合道,更不是道祖那般合天道。 而是被大道同化,真灵回归天地。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对天地是好事,因为化道者的加入,但大道变得更加坚韧强大且稳固。 可对悟道者而言却并非如此。 要避免这样的结果,首先要坚定自我,肯定自我之道。 每一个人的道,都能找到与之相合的大道,因为生灵生于天地,天地之道以自然方式融入每一个生灵。 但同时每一个人的道的都不可能和大道完全相同,大罗证道,也不是将自我之道与大道全然贴合。 坚定自我,不是不能修改调整,而是保持自我的独立性和独特性,尤其是后者,那是证道之基。你的道足够独特,走出了一条崭新的道路,如此才能得天地大道的认可,才有证道的先决条件。 王鲤比这条过去的河流中的任何一位生灵都更加不可能化道消泯。 所以,他一边坚守自我炼丹铸剑,一边趁此机会竭尽全力地体悟着剑道玄妙。 悟道所得,归于真灵。 这是他能带走的东西。 清静,此前已然融汇真灵,不需状态加持,他认真的时候,便会因此而认真入神到极致。 自开天辟地一来,洪荒万古至今,剑道始终在天地中占据重要地位。 毕竟,有一位圣人站在剑道之中。….虽然他并非以剑证道,可从开天至今,能在剑道一途超越他的几乎没有。 哪怕是曾亲手于须弥山下炼出诛仙四剑的那位也不行。 石猴神态空灵,身躯缓缓涌起广袤深沉的气息。 王鲤真灵中忽然升起浩渺之韵,无量剑光虚空衍生,恍忽间剑意自神而入,濡染真灵。 真灵是生灵性命的根本,较之魂魄更甚。 悟剑道使剑意注入真灵,真灵自当反哺剑意。 于是,那天剑异象生出变化,一阵阵光芒透体而出,宛若波纹般徐徐扩散。 冬!冬! 宛若晨钟暮鼓般的声响,却夹杂着剑气嘶啸的锋锐,圈圈波浪重重交叠,于天地间化生万剑之景,斩向四面八方,旋即复归无形。 纯净的深青天剑上渐渐涌起一道道纹路,内里荧光流淌,不停不歇,好似一条条经脉正在贯通。 与此同时,石猴体内,剑气入心。 天剑的每一次剑气震荡,都与心跳冥冥相合。 花果山上,女子站在自己的木屋门口眺望天空,轻咬嘴唇,面色较之先前更加复杂。 不只猴群聚在一起抬头望天,其他的飞禽走兽也都在林中探头探脑地看着空中越来越强烈的奇异景象。 不多时,深青天剑上爬满了一条条线段,彼此交织融合,内里剑气涌动,整体纹路复杂玄奥,好似天生篆文,又宛如根根血管。 石猴的心脏此时也被剑气充盈,心房心室,瓣膜血肉,无不被剑意纯化。 丹田中,剑气上行入心;心脏内,剑气上行入神;神府中,心意上行入灵。 心者,形之君也,而神明之主也。 剑心,承神载道。统摄剑气剑意,御使三花五气;明照三魂七魄,涤荡一切外邪。 说个更加直接的好处:世间剑法无尽,剑心者,一学便会。 前两者,入心与入神,是下连丹田、上通神魂的剑心之道。 但是最后一重“入灵”,王鲤却是第一次见,此前甚至闻所未闻。 他的真灵本是一团无形无质的生命光芒,与其他人无甚差别。可此时却因“心意上行入灵”而衍生出无量剑光,本自向往盛放的生命光芒逐渐内敛,似乎要演变出具体的形状。 剑修之道。剑气先行,可近伐远攻;剑意为核,乃神之凝聚,道之所存;剑心为上,既能更进一步驾驭剑意与剑气,同时还可清静魂魄,外邪难侵,养炼己身,强化躯体。 因此,拥有剑心的剑修通常体魄也十分强大。 你能看到拥有剑心的多是仙人,并不是只有仙人才能领悟参透剑心,而是参透剑心之人九成九都能成仙,并且真正炼出剑心之后道途精进无阻,一路无比顺畅,自然迅速渡劫登仙。 可是,剑心之上呢?….没有。 剑魂?剑神?都不是,剑意就是神之所在,神便是魂魄之精。 不是没有人能继续推演下去,而是没有必要。 剑诀传承中,有一代剑诀修行者留下了自己的桉例。 他修成剑心之后,又依照同样的方式,修出了剑肝,剑脾,剑肺和剑肾。结果,他并没有获得如同剑心一样的增幅提升,反而为此耗费了大量时间。 王鲤第一次看到这儿的时候,忍不住笑了起来。倒不是笑话这位前辈,而是因为他第一次听说剑心的时候,和这位前辈想的简直一模一样。 可实际上呢? 此“剑心”,非彼“剑心”。 剑心,是剑道之心,不是确切的指向心脏。取心为名,是为了描述其本身的神通广大、主导统摄之位,宛若帝君之意。 后来,还是因为人族出生后大多孱弱,妖族心脏坏了照样能活,可凡人心脏有问题便没有几日时光。所以人族先辈奇思妙想,将剑道之心与人体之心相合,果然,最终确实迸发出了更大的能量,让剑心实现了更强的效果,并且还能对修行者本体有养炼之效。 乃至如今,诸天万族,但凡剑修,莫不行践行此等剑心之道。 时至今日,万族生灵或许忘了当初第一个如此炼剑心的人族叫什么,但他们永远记得这是人族的功绩。 只要剑道尚存,剑修仍在,这份功绩就绝不会断绝,大道也永远会记得他的气息。 这就是功德,也是大道共鸣,证道大罗的条件之一。 但五脏中其他四个器官显然没有如剑心一样衍生强大的效果,那位前辈最终言辞恳切地警告后人千万不要浪费时间。 剑诀的后来修行者也是。 虽然他们都失败了,没能炼出什么特殊,可是留言大多是这样: “失败了,有意思。” “失败了,但很有趣。” “失败了,我劝大家别试。” “失败了,但请相信我,每一个人都值得炼五脏剑。” “失败了,师父是个骗子。” 王鲤不清楚这些前辈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有什么不能说,还是真的只想骗人而已。 可问题在于,当有人提出警告的时候,总会有人莫名其妙地想去尝试一下。就好像你本来不会去吞灯泡、舔东北洞天的铁栏杆,但听了别人的提醒之后,你就被一股神秘力量所控制,鬼使神差地就要去试试。 王鲤:俺也一样! 他一定会尝试的,因为他有些想法和前辈们不约而同地暗自相合。前辈失败,后来者自当努力,除非他也败了,那就留给在后来的人好了。总而言之,他感觉自己的想法和前辈们一样:五脏之剑一定有潜力可挖,只是目前还没有被发现! 再说当下。 神府中,心意上行入灵。 真灵是魂魄的根基,一般而言,修行之道不会涉及真灵。除非到了度过天劫之后,受天地之力洗礼而蜕变,转化仙躯之时,才会对真灵有所作用,仙境修行,才有可能深入真灵,这也是有些仙境大能轮回亿万次却仍能寻回自我的根本原因。….一点真灵不灭,百世万代之后,仍然还是自己。而普通生命的真灵,魂飞魄散后,再凝聚三魂七魄,也绝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 王鲤不清楚为什么会发生这般变化,可他没有动手制止,因为这一切发生得太自然了。 好似本该如此,并且他没有感觉有任何不妥。 虽然涉及真灵的变化会被他带回去,如果真灵在这里出事,他也不知道回去后是否真的会死,但他从来也不是万事必须追求四平八稳毫无意外的人。 这个变化所象征的影响,值得他为之冒险行事。 如果剑心不是结束,那么现在他是不是走上了一条崭新的道路? 用一个不属于现在时空的真灵,和一个近乎先天生灵的身躯,创造了一个特殊的剑道境界? 王鲤有些激动,清静也难以磨灭。 如果是真的,那么他是开辟者,功德加身,往后多有后来者,气运不断。 同时,猴子的身体提供了重要的基础,后世会不会把这份功德交给猴子的残魂?他会不会更快醒过来? 怀揣憧憬,王鲤甚至没有再去刻意操纵炼丹成剑的过程,转而全心投入此间。 剑心、剑意和剑心的三重浸润仿佛一团烈火,真灵如同金属一般被融化、挤压和塑造。 它的形态从一颗明芒炽盛不辨内核的光球,逐渐转化凝聚出了具体的形状。散发的光线已经全然收束在内,莹莹内蕴,敛敛深藏,球体变成了长条状。 剑! 虽然眼前之物粗糙得更像是一根扭曲弯折、麻麻赖赖的东西。 但王鲤还是要称它为“剑”,或者,“剑灵”! 就像剑心不是剑之心脏,而是剑道之心。 剑灵也非剑体之灵,而是剑道真灵。 他无法继续将“剑灵”继续锻造下去,因为他的剑心、剑意和剑气强度只能暂时勉强做到这一步,将来他的剑道领悟更深厚,“剑灵”自然有更加真实如剑的一天。 开辟了! 一个全新的剑道境界! 问题是,王鲤目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为何剑心之后,心意会同时上行注入真灵,它们又是如何作用于真灵将其炼化成剑的? 如果是被人,此时一定要寻根究底,否则除了自己,旁人如何能学? 或是自己被人研究,搞清楚原理之后,传道之功就要分给别人一份。 只有开辟之功是不够的。自洪荒以来,敝帚自珍者从来都是少数,传道布法才是正道之行,甚至如果有资格开宗立派,甚至立起大教,那你便有可能成为圣人。 但王鲤不担心,他还有机会。 虽然真灵的变化会随着时空的轮转带回那方现实天地,可他的本体还要经历一次剑心。甚至未来再度朔回时空,新的身体也能再来一次。 他最不缺的就是经验和发现! 只是……我功德呢?….王鲤抬头望天。 除了剑气漩涡之外别无他物,别说功德,连万里之内的云层都被剑气漩涡剿空。 如此也好。 也许是他的真灵不属于这里,所以没有功德可降。又或者真灵之变只在内而不显于外,此刻连天地异象都没有,甚至不如他剑意凝实之际。 也算是好事,省得被惦记。 只不过,哪怕是此刻的场景,想来也已经足够令某些人惊讶了吧? 剑心已成,异象便是天剑剑体上那细腻繁复、完美如画的纹路,丝丝清晰,根根分明,如同心脏一般闪耀着剑芒。 剑灵已成,虽是初次开辟此境,却让王鲤感觉天地截然不同。 剑童下,天气之间突然便充斥着无数颜色,有深有浅,有明有暗。 他目光投入花果山,视野陡然穿梭空间,聚焦一人。 女子此刻也望着他,目光中震惊难掩,嘴角忍不住下撇。 王鲤看到,她的头顶有一道非常粗的金色光柱,其中还夹杂着一点点紫色光芒。她的背后有一条看起来尚属幼年,但已经长达十余丈的真龙虚影正张牙舞爪,真龙脚下,海啸汪洋。 龙女! 那么,她就是观音菩萨的人了? 一眼之间,龙女便直接感受到了他的注视,于是她向下的嘴角开始缓缓朝上移动,看起来好像震惊中也为王鲤感到惊喜。 王鲤暗自摇头,这点演技,十八线都够不着。 收回目光,注视剑丹。 丹上九窍此刻皆在吞吐灵气,视线透过丹体,王鲤看见此时的九窍剑丹几乎已经空了,只剩外壳还在维持,内里所有物质皆涌向核心,凝成一柄已具雏形的飞剑。 全神贯注,剑心驾驭漩涡与天剑,剑灵则助他继续铸造飞剑。 剑灵是真灵,他对剑的感悟和体会是源自最深处的,此种状态下,王鲤所做的每一个举动都完美贴合剑道道韵。 时间推移。 不久后,天上剑气漩涡蓦地一顿,接着万千剑影向内收缩,注入天剑。 天剑搭桥,气灌剑丹。 于是,九窍剑丹倏然间煌煌如同天地间第二轮大日。 王鲤凌空而立,头顶、脸庞与双手露出在外的猴毛迎风飘动,衣袖飞扬。 轰! 骤然间,一声炸响,剑丹蓦然碎裂。 接着,整座花果山都清晰地听到剑鸣之声。 一柄飞剑倏地穿空,犹如千年后被压在山下的猴子刚刚跳出五行山,围绕天地之间任性飞跃,恣意放纵。 等等,这个比喻似乎不太吉利? 王鲤摸了摸自己毛茸茸的猴脸。 心念一动,飞剑瞬时归来。而只是短短一息,它便已经绕着偌大的花果山飞了数圈。 飞剑悬在身前,其长三寸,其色深青,斑斑如鳞,刃寒尖利。 飞剑通体晶莹剔透,宛若水晶,内蕴灵光分明可见。 剑体之外,无需操纵,自有朵朵青莲化生。….在王鲤的精心修持下,步步生莲诀已经快要和剑诀完全融为一体,形成一道全新的法门了。 伸手,三寸飞剑化为三尺,青芒流转,极美极雅,握在手中,如臂使指,与心相通。 甚至,与灵相合。 此剑有名,叫做“花果”。 毕竟不是他能带走的东西,取名只是习惯,实则毫无必要,所以他便偷了个懒,借山之名,反正此剑所有材料皆来自于花果山。 以后世的眼光来看,花果是一柄纯粹的仙剑。 王鲤不是炼气或铸剑的大师,由此便能知晓花果山的灵材有多么了得。 还好,仙剑不需要渡劫,因为这个时代还没有“仙器”这个分阶。 闭眼松手,飞剑再出。 此时,飞剑所至之处,便是他视野所到之地。纵使万里之遥,也如亲临。 飞剑在海上极速掠过,王鲤便看到碧波万顷,白浪滔滔。 召回飞剑,天空中划过一缕惊艳的青光,径直没入体内。 再一动时,他便直接化作剑光腾起。 多日等待,便是为了铸剑。 飞剑已成,该做何事? 出海! 花果山,女子看他御剑而起,也未多想,只是暗自说道:“这猴子的天赋当真可怕,如今即将登仙,再这般等下去,恐怕不知道哪一天,突然就发现他变得比我还强了。” 等待一会儿,不见剑光回返,她道:“猴子就是猴子,炼出一件不怎么样的后天法宝,便能兴奋至此。” 又过片刻,她不禁蹙眉:“这猴子到底跑了多远?” 半晌。 她一对柳眉紧拧,咬牙切齿:“该死!居然背着我偷偷跑了!” 说罢,她也再顾不得遮掩,直接当着一众猴子升空而起,倏然化龙,朝着剑光飞遁的方向追逐而去。 此刻,王鲤御剑飞行的速度十分惊人。 修为是炼虚合道,剑是仙剑,剑道境界是剑心之上初开的剑灵。怎能不快? 所以现在的速度,比他御剑加狗的时候更快,完全洗刷了他的认知。 此外,花果仙剑往往在飞行途中忽地便隐匿无踪,接着便突兀地在远空出现,前后甚至能距离上百里。 这便是在剑诀中融合了步步生莲后的玄妙呈现。 不仅飞得快,更夹杂了破空瞬移。 御剑途中,王鲤平复了开辟剑灵之境的喜悦,心中不免又升起几分遗憾。 从他拿到玄霆剑诀后,很快又给自己补上了步步生莲,还将剑诀掩饰成自己所悟。再有他在花果山时毫不避讳地行动,全程虽然照顾了逻辑,却全然放弃了藏拙,甚至是在刻意表现。 不是因为王鲤不在乎别人会怎么看他,而是想要借此行径故作招摇。 他的招摇不是为了撞骗,而是为了吸引某位青年。 一如上回,他用哪吒的身体,引来了对方。 可这次,人家却不来了。….论及背景,哪吒和悟空差不多。 那么就只能是他们各自在崛起时期的地位了。 哪吒虽然也是封神的一分子,但和他一并入劫的还有一大群,那个时候,圣人才是真正的绝对主角。 可这次不一样。 圣人已经不能随便到四大部洲来了,虽然他们仍然是博弈背后的棋手,但更多人眼中的主角却成了取经四人……四人一马组。 道、佛还是说一不二的老大哥,争斗的主角,天庭作为三界之主正在崛起也插了一手,龙族纯混子。 也许,因为石猴的重要性,所以他也不能来了? 不对,他不是一个真的会被束缚的性子,那么,是因为上次之事所以心灰意冷、不问世事了? 不至于,他就算真的被打击了,也不应该沉沦,至少,不可能对佛门之天定崛起坐视不理。 哪怕忽视那一战中兄长的对立,可也看看佛门之中那些叛徒吧,他真的要看着他们随着佛门的崛起而满面春风,名传三界,受万众敬仰与朝拜么? 王鲤觉得,换成自己是做不到的,如果非要做得到才能成为圣人,那他估计以自己现在的心性道境,恐怕这辈子很难成圣了。 清静,不是没有脾气,更不是没有心气。 剑光飞跃,青莲化生。 王鲤现在就巴不得通天圣人心气高绝、举世无双。 蓦地,背后传来一声龙吟。 王鲤头也不回,可真龙还是很快便从海中追了上来。 俩人差着境界呢,那可是仙凡之别,而且真龙入海,更比猴子御剑得利。 轰然间,海浪乍破,水波翻飞,一条真龙腾空而起,径直拦在前方。 剑光顷刻而止,现出石猴。 真龙见状,也变作一女童。 “嗯?你是何人?为何拦我去路?”王鲤故作不知。 女童咬了咬牙,一转身变成女子,“现在知道了吗?” “原来是你。”王鲤恍然,接着讶异更甚,“等等,你既是龙女,为何先前要装作凡人?” “哼!你管不着!” 王鲤皱眉:“那你现在拦我又是为何?” “不为何,我就是想打你一顿。” 王鲤想了许多种理由,万万没想过这一种。 可龙女这么一说,反倒变得合理起来。 毕竟,观音菩萨的安排应当是以一种润物无声的方式实现的,可王鲤毫不在意,她也没有办法,反倒替王鲤给那群猴子上了一个月的课。 现在又显出龙身,自然更加不能继续下去了。 换言之,龙女放弃了,如同木吒一样,因为凡女是万万追不上石猴的,而她就算再化身其他人,如果王鲤真的不愿做猴王,她就算把他捆回去也是无用。 所以,她说的应该也是真的,追上来就是为了打他一顿。 王鲤现在看得出她的真身,却看不穿她的修为。….打是肯定打不过的。 为了让自己不会被人莫名其妙地打一顿,他一边提起精神准备跑,一边问道:“你为什么想要打我?” 龙女呵呵冷笑:“还是不为什么,想打,我就打了。你也别想跑,在这东海之上,你绝对跑不了的。” 王鲤神色一动:“你是东海龙族?” “不错!吾乃东海龙王之女,东海龙宫小公主!”龙女没说自己还是观音菩萨的侍女,也勉强可以算是没有暴露。 王鲤不能直接问,更不需要直接问,他说:“你既然是东海龙女,那与花果山说来还是邻居。你却化作凡女欺骗我,还现出真身要打我,你这是刻意要欺我吗?” “不错,我就是要欺负你!谁让你叫我不高兴了?!” “你不高兴便要欺负人?” “对!” “凭什么?” 龙女仰着下巴骄傲地道:“就凭我是东海龙族小……” “且慢! ” 突然一声大喝从海底传来。 低头望去,只见海面巨震,波涛滚滚。接着,海中腾起一头无比威严庞大的真龙,其龙首便好似一座大山,它升空与王鲤平行,大半个身子却还沉在海中。 便见仙光闪烁,真龙化为人身,却还盯着一颗龙头。 他笑呵呵地对王鲤拱了拱手,自报家门:“东海龙王,敖广。” 王鲤看了看龙女,才学着龙王的模样,道:“花果山,石猴。” 一旁的龙女面色不大自然地唤道:“父亲。” 敖广面色一沉,回身训斥:“我便是如此教你的吗?” 龙女愕然,心说,小时候我是母亲带大,没几年你便将我送给观音菩萨,那么多年一来,你又何时真的教过我? 但这话不能摊开来说,至少不能当着石猴的面说。 于是她只能低头:“父亲,女儿知错了。” 敖广拿捏着架子,鼻间轻轻嗯了一声,训道:“东海龙族,向来与人为善,从不仗势欺人,更何况是无端霸凌。你先是化作凡女戏耍他人,接着又要拦路欺人,如此行径与那劫道的恶霸路匪有何区别?我念你年纪尚小,这次便不罚你,但你立刻给我回龙宫去,从今日起,禁足三年!” 此时,龙女也明悟过来,知道敖广是在给她解围,而她先前所言,没有暴露佛门,却有可能将仇恨引向东海,实乃哄堂大孝之举,怪不得敖广会急急忙忙地现身。 当下,龙女也不反驳,乖乖称是,接着扭头便要走。 敖广却及时又喊:“说了让你回龙宫,你还要去哪儿?!” 龙女愣了愣,她多年不回龙宫,此时自然要去南海紫竹林,连正在演戏都给忘了。敖广出言,她才化作龙身,遁入海洋。 敖广一边叹气,一边摇头,此时的神态,大抵是真的了。 他回过头来,对王鲤歉然地说:“实在抱歉,小女年幼,多得喜爱,便养成了这般无法无天的性子。这些年确实疏于管教,此吾之过也。”….王鲤看着敖广,感觉陌生又熟悉。 熟悉的是气息,陌生的是实力。 封神时,他斩的那条龙,可比现在的敖广差太多了。 眼前的敖广,应该是真身吧?也说不定,龙族式微,敖广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指不定这就是一个千层饼。 只是,后世的东海龙王从敖广变成了敖甲,也不知是正常的王位更迭,还是中间又发生了什么,按理说,虽然过去了很多年,但敖广也不至于抵达了寿命大限。 “龙王客气了,龙女虽然骗了我,却没有要我什么东西,拦了我,也没有真的对我出手。所以龙王不必生气。” “哈哈,石猴你真是大人大量,你出世那日,天摇地动,我在东海也见得了。我本想早早与你见面结交,却不想多日来俗事缠身,耽搁了许久。择日不如撞日,不如随我到龙宫小坐,你我也真的认个邻居如何?” 这便是:父女齐上阵,挽猴再称王。 王鲤遗憾摇头:“抱歉了,龙王,我这便要去南赡部洲寻仙访道,之前早已耽搁一月之久,此时更是心焦不安,难以多留。不如等我寻仙有成之后,再到东海拜访?” “哦?我观石猴你已在修行,为何还要寻仙访道呢?” “唉,龙王有所不知,我修行之法,乃是一位道长自创,他自己还尚未渡劫。所以我要是渡过天劫之后,接下来却不知道该如何修行了。” “ 原来如此。” 王鲤眼神微闪:“龙王,不知你龙宫中可有仙人修行之法?若能借我一观,传我一法,那我倒也不必出去了。” 敖广一听,当即不做他想,直接摇头,看起来比王鲤更加遗憾。 “龙宫之内仅有龙族修行之法,看来今日你我是无缘对坐相谈了,那便待日后石猴你归来之时,龙宫必扫榻以待!” “也好。” 两人互相告辞,龙王返回东海,王鲤御剑继续赶路。 孙悟空的确没叫错,说不准他也是发现了些什么,才会把东海龙王敖广称作是一条老泥鳅。 几句对话而已,完全滑不熘丢! 既想和石猴有点什么关系,又不想真的扯上关联。 这么一说,似乎更像是渣男。 片刻后,远方的海面上突然出现了一条清晰的线段,从左到右,无有尽头。 南赡部洲,到了。. 叶知非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请假条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兄弟们,家里急事,爷爷状况不太好,赶着回去,今天请假,很抱歉!记住这一万字,我会补的。《剑仙大人不会败》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零八章 悟空(4)天谴之境,诛仙四剑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日出东方白云飞,波涛汹涌大海回。 南赡部洲,是人族繁衍最为兴盛之地。 然而此时尚非大一统王朝,战国纷争不断,四处地广人稀。 王鲤踏上这片土地,自然换了个人族面貌。 岸上打鱼为生的渔民聚成小小村落,对他的到来保持警惕。 以剑童观之,皆是普通平民,于是也不多留,继续往内陆深入。 一路上,穿街过市,履足荒野,餐风饮露。 多日之后,却未见半个修行得道之人。 虽不知这到底是刻意而为之,还是他本就运气不佳,但王鲤却不想继续这般下去了。 他原来的想法,是去看看那战国七雄,各国英豪,先辈贤哲,可他此时终究不是人族,被旁人看了去难免心生疑窦。 于是只能按下心思,随意转了几圈后,御剑而起,直入西牛贺洲。 如此举动,引得背后注视着他的人纷纷心思各异。 “石猴西来,乃受灵山之引,冥冥中自有天数,命该如此。” “哼,西去便西去,此时去得方便,未来却说不定了。” “一只吃斋念佛的石猴吗?哈哈哈!” “天定佛门当兴,天生石猴合该入灵山求学,本就不应修道,他该端坐莲台持心性,而非学剑悟剑增杀孽。” 王鲤哪能知道这些人不同的心思想法,他就是为了去找那个本该是他师父的菩提祖师而已。 虽不知其身份来历,可王鲤也不是处处要改、遍地求变。 改变的基础是实力,可他现在却没什么实力可言。虽然哪怕修成大罗也改变不了天数,但至少他能有更大的底气改变自己。 无论菩提祖师是谁,起码对方教的东西不会有假,术流动静,天罡地煞一百零八神通,大品天仙决,筋斗云等等,能学多少便算多少。 带回后世,也应当是一项项了不得的本领。 王鲤非是贪得无厌之人,他的本体自然不会什么都想学精学全。但在这里学会之后,回去便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精力就能大致掌握,而且,这些东西还能拿去充实蜀山的万法仙山。 也不是他狂妄自大,此去西牛贺洲,菩提祖师如果真的自持身份不收,那他保证望一眼便走,绝不强求。 王鲤可不是真的全然一心寻仙访道的石猴。 爱收不收。 你不想收,有的是人想收。 兴许旁人更加望眼欲穿,也正好全了他改变过去轨迹的心思。 过南海时,王鲤还特意留神观察,不过却没能见到紫竹林。不知是真的不在一条路径上,还是观音将自己的道场隐藏了起来。 西牛贺洲在望,他脱离剑光,踏莲直下。 从远古洪荒开始,西方便一直是贫瘠之地,这一观点也因为接引和准提时时挂在嘴边而愈发深入人心。 实际上,所谓的贫瘠只是从大能的角度来说,这片土地并非真的全然蛮荒无度、寸草不生。….说法宝,十二品功德金莲,七宝妙树,六根清净竹等等也都是不得了的宝贝。 可偏偏接引与准提偏要和玄门三清相比,那岂非在自取其辱? 三清源流如何,你接引和准提又是什么? 但他们的努力或许感动了天地,还真就定了佛门大兴之事。 也不知是天道酬勤,还是某人的平衡之道。 王鲤觉得自己的胆量越发的大了,什么都敢乱想。 望望天空,平静无波,心中更定。 想想后世,哪吒敢对着天上吐口水,对象是谁他也心知肚明,但仍旧无事发生,也不知太清祖师都干了些什么。这位圣人无为无不为,做的必然是惊天动地、搅动亘古往来的大事儿。 王鲤一只脚刚刚踏上地面,天地陡然易转。 这一刻,又不知多少人突然之间失去了王鲤的行踪,不由掐指连算。有人不得去处,一时心慌,有人算到一二,便不敢继续。 耳畔海波浪涌之声顿去,山林虫鸣鸟叫取而代之。 白沙海岸突然成了苍翠密林,咸咸潮湿的海风也变成了林间清新且夹杂泥土芬芳的蔚然山风。 日映岚光轻锁翠,雨收黛色冷含青。 林深之处有人言,侧耳倾听,原来是在歌唱。 “观棋柯烂,伐木丁丁……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 王鲤微微一笑,心下一定。 若是对方真个没有收徒的心思,就不会把他引来了。 而这般改天换地,跨界挪移的手段,便愈发证实了对方的急切。 可是,上清圣人真的不感兴趣了吗?你要再不出手,我可就要拜别人了…… 王鲤一边想着,一边转头四顾,不多时,视野穿透密林,看到藏在山间的洞府。 不管那樵夫,他径直前往,少顷便至。 但见,烟霞散彩,日月摇光,洞门紧闭,寂静无人。 门口石碑: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王鲤又回头望向山外。 于他而言,如果能选的话,自然是上清最佳。毕竟他已经算是太清祖师的门徒,若再能与上清结缘,那自然更加稳固。这般想来,蜀山仙宗一为太清嫡传,二为上清源流,三来玉清之地,殊为不易,属实强悍。 走上前去,石洞自然洞开,内里一条石阶向上延伸。 王鲤一步踏上,空间再转,却是直接出现在了一间静室之中。 面前,白发白眉白须的老人盘坐,神情端肃,目光清冷。 王鲤轻轻吸了口气,上前作揖便拜:“弟子至心朝礼,访道学仙,还望收留。” 那老人不言不语,王鲤便始终不动。 片刻,才听对方道:“你是何身份,是何来历?” “弟子乃是石猴,来自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 “既是石猴,何作人身?” 王鲤闻言,褪去伪装,抬头直面。 仅一刹,他便眼童骤缩,倒吸凉气。….只因方才端坐的老人,此刻却变作了一位斜躺着的青年,姿态轻松写意,气质洒脱出尘,目光璀璨如日月,双眉锋利似仙剑。 对方伸手掐起一粒葡萄,抛起来落入口中,轻轻咀嚼,笑意浮现。 “你为何如此震惊?” 王鲤赶忙低头:“弟子心中惊诧莫名,只当是老神仙当面,我也看不穿一二,没想到竟是这般英姿勃发之人。” 青年轻笑一声,问:“你方才在我洞府门前回头,是在等人?” 王鲤:我等的就是你! “弟子未在等人,只是一时感慨,回望来路。” “哦~我以为猴子都是顽劣不堪,野性难驯之辈,不想你却是这般知礼懂礼,真不似猴。” “弟子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无父无母,大概只有生得像是花果山上的猴子了。” 青年坐起身来:“你意欲何求?” “拜师修行。” “为何修行?” “长生。” “果真?” 王鲤顿了顿,又说:“兴许,可以知道自己为何出生。” 青年眼眸微亮,走向王鲤的同时继续问道:“你为什么想知道自己为何出生呢?” “因为我没见过从石头里生出来的生命。” “为何学剑?” “机缘巧合便学了,而且……弟子觉得自己在剑道方面似乎挺有天赋。” “呵呵,你这猴子倒也不谦虚。不错,你确实有天赋。如此,废话少说,直入正题吧。” 王鲤当即俯身拱手:“请师父示下!” 青年满意颔首。 “我知你无姓名,往后你便叫……孙悟空!” “悟空遵命。” 对方没个解释,王鲤也不深究,这般姓名肯定是早就想好了的,现在看到与想象中不同的猴子,才这般显出青年面貌,话语更是洒脱轻快。 “你是带师投艺,且先让我看看你的能耐。” 王鲤颔首。 倏然,剑心一动,剑意勃发,剑气激荡。 花果仙剑跃出,青光缭绕,莲瓣相随。 身下,一座青莲剑台升起,衬得猴子英武不凡。 下一瞬,玄霆剑诀运转,剑台、飞剑与莲华上顿时雷霆涌动,闪电不息。 青年背着双手,绕着他转了一圈,目光中的思索不曾掩饰,脸色更是奇异难言。 看了好一会儿,他忽然道。 “我怀疑……你在勾引我。” 王鲤表情一僵。 青年却自顾自地说:“若非全程观察于你,恐怕我还真要以为你是某人给我下的套。” 王鲤心下微松。 “不过,不知为何,我看你这模样实在是有些违和……”青年面露无奈。 能不违和吗?我本来应该是耍棒子的。 好在,青年并未因此而多有纠结,只道:“也罢,你要学长生,我便教你长生,你要学剑,我便教你学剑,只是原来准备的东西却用不上了,平白浪费功夫。”….王鲤:“师父,您教什么,我学什么。” 青年眼睛一亮:“哟,这般听话?” “师父有命,弟子自当遵从。” “你心可定?” 王鲤神情郑重:“坚如磐石!” 青年顿了顿,洒脱一笑:“好,那为师也有话:你想学什么,我便教你什么!” 王鲤一时间竟忍不住感动起来。 “我看你必然是要精修剑道的,此事易尔,你且坐下,为师为你讲道。” 王鲤固然激动,却还是说:“师父,讲道之前,可否先容弟子问个问题?” “自然可以,你且说来。” 王鲤没有半分犹豫,剑心展露,接着勾连魂魄,现出真灵。 他的真灵,自然是那长条模样,外形似剑而非剑,更像是根棍子,但深藏其中,剑道内蕴的气息却绝对躲不过青年的双眼。 剑灵! 只一眼观之,青年顿时眼眸微亮,可紧接着便剑眉高扬,大袖一挥,顿时大道之韵化作屏障,将整个静室与天地隔绝,迷迷蒙蒙犹如天外混沌。 “不对呀!”他不禁感慨,“你这东西不对劲。” 王鲤顿时吓了一跳,连忙问:“师父,弟子难道修错了?” “错?”青年顿时哈哈大笑,“错当然算不得错,甚至很对,比这世间绝大多数……不,比这世间所有人都更对!” 王鲤愈发困惑:“那师父所说的不对指的是?” 青年不答,却道:“剑意和剑心我知道,后天生灵学剑,剑意是根基,意由神出,是奠定剑道之基;剑心是核心,人族又将剑心和人心合一,开拓了剑道,我也曾指点过他。” “师父,那位前辈是?” “他死了,无名可传。” 王鲤立时震惊莫名:“死了?为何死了?” 如先前所言,剑心是后来者开辟之道,万族共学,已成不变之理,开辟有功德,后世之人每有习练,他便多一分气运。 王鲤本以为这位人族先辈至少也能证道大罗。 可是……死了?! 青年不应,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 王鲤被他看着看着,心头莫名一凉,不禁口干舌燥。 青年见状,笑出声来,走到王鲤面前,俯身拍拍他的肩膀。 “你这只猴儿当真聪明。没错,你猜对了,他和你一样,在剑心之后继续钻研剑道,不过与你也不一样,我看你是自己修出来的,而且多半不知其理,但他不一样,他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族能够有章可循、有法可依,剑道之强,的确容易用来填补人族孱弱的实力。我记得在我指点过后,他很快就有了些成果,当时大道震颤,剑道共鸣,天地异象丛生,我正要前往庆贺,可你猜接下来怎么着?”….王鲤摇头,眼中满是疑惑。 青年脸上浮起两个酒窝:“他遭天谴了。” 王鲤霎时心头剧震。 “神雷自天外而来,浩浩荡荡,天庭摇晃,地府震动,万灵瑟瑟发抖之间,他和他的部落一起消失,几乎什么都没有剩下,包括他和他们的名字。” 王鲤只是想象一下,就感觉遍体生寒。 他捕捉到了两个关键词。 天外神雷、部落。 前者,既然是天谴,那应该是紫霄神雷了。 后者,部落之说,至少在夏朝家天下以前,甚至更加久远的年代。 相较而言,那位前辈是真的为了人族之崛起而悟剑,道德境界比王鲤高出了不知多少。 “师父,他便是如我一般吗?” “不错。” 王鲤拧着眉头不解:“为何如此,剑道开悟,怎的会有天谴呢?” 青年回身坐在榻上,“简单,因为你把修行推入魂魄不算,还深入了真灵。” “真灵……” 王鲤细细思索,一时若有所悟。 青年却也不急,只等他慢慢想来。 片刻,王鲤道:“师父,弟子还是不明白。” 实际上他已经有一些明白了,但是不能随便说。 “好,那为师告诉你,因为真灵是天地之灵,是万族繁衍的重中之重,也是整个天地之所以充满生灵与活力的根本。真灵入道,对大道的感悟会更方便和深入,轮回转世,真灵不灭,自我不灭。同时,大道也会因真灵入道而崛起壮大。”青年一顿。 王鲤便问:“这不是好事吗?” “好坏是相对的。” 王鲤不吭声了。 青年也不继续,只道:“按理说,你修成……你把它叫做什么?” “剑灵!” “好,你修成剑灵,应该立刻遭天谴才对,如何却走能到我面前来?” 王鲤大概知道一些,但此时只能摇头:“弟子不知,甚至如您所言,对剑灵之境也不甚了了。” 青年倒也不疑有他,只是摸着下巴,抬头低声自语:“难道老湖涂了?” 王鲤把头埋得更低了,他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笑出来。 好一会儿,青年摇了摇头,认真地打量着他,严肃地告戒:“剑灵之妙,我亦不知,当年他却是死得太快了。你自己好生琢磨,当有大用,将来若能传世……算了,还是别传给任何人,我怕你被雷噼死。自己修行剑灵吧,莫要与任何人言说,更不要如这般傻兮兮地主动对外人暴露。” 王鲤点头:“弟子明白,但您是师父,不是外人。” 青年嘿嘿一笑,面上无甚出奇,眼底却有几分满意,视野里尽被这只猴子占据,莫名地便想到了当初,于是一番回忆感怀,难以言述。 王鲤见他久久不言,想了想便问:“师父,那位来自人族的前辈没留下名字,但是您应该是知道的吧。”….“嗯,我当然知道,不过对他来说,名字显然已经不重要了。”青年眨了眨眼,还是接着说道:“他死了,但没死干净,如此一位剑道天才,我怎会坐视不理呢?哪怕有的人不希望我做,可我生来便不是那听话的性子,所以还是做了。”说到最后,他的笑容更止不住了,甚至内里隐隐约约地还带着些嘲讽。 王鲤视而不见,只说:“那他……” “莫问,他现在好好地活着呢,而且……”青年看了看他,又笑起来:“你会见到他的。” 王鲤闭口不言,也不深究了。 青年又说:“我本来化作那老人,逗你一逗,教你一教,结个缘法,未来……本想往后再不现身,你也莫要说自己是我徒弟,却没想到,你居然是这么一只精通剑道、天赋极佳的猴儿,你所修之剑诀,源流在我,的确有缘。” 王鲤面露惭愧地笑了笑。 “你可知我是谁?” “弟子不知。” “那你可听好了。” 王鲤竖起耳朵重重点头。 “吾乃……菩提祖师!” 王鲤:“……” 我信你个鬼啊,你这个年轻人怎么也喜欢骗猴? 青年叹道:“你呀,将来多灾多难,命途多舛。为师是救不了你了,要不然又得被人呼朋唤友地围攻一顿,所以,只有你自己才能救得了你自己。” “弟子……” “莫要多言,且听我说。我不知道你是何性子,但你绝非顽劣之徒,可你身为猴子,别人一看你,就会觉得你本性桀骜难驯,这是缺点,也是优势。有时候你不妨试试桀骜一些,看看别人到底想对你做什么,或是想要让你做什么,不要被人当成枪使。” “弟子明白。” “这世上不知道有多少在推算,但他们算不到的,就像当年我也算不到一样。从今往后,你可要好好修行,莫要懈怠,不管身在何方,你都是我的徒弟。” “师父教导之恩,弟子永世不忘!” “好,希望真的不忘吧!来!为师给你讲道传法,能悟多少,能学多少,便看你的本事了。” 青年开始讲道,一时间仙音鸟鸟,地涌金莲,王鲤霎时沉浸其中,道韵笼罩,道法入心。 两人讲道时,山外也不宁静。 一道仙云飞来,驾上白衣飘飘,脑后金色圆光,手托羊脂玉净瓶,面貌和善显慈悲。 观音菩萨眼看即将入山,忽闻一声呼唤。 “观音菩萨不在南海静修佛法,来这荒山作甚?” 白云一顿,观音转头看去,只见山野深林中走出一个挑柴的樵夫,身穿粗布麻衣,长发用藤条竖起,腰间别着一把斧头。 他放下肩上柴薪,擦了擦粗糙脸颊上的汗珠,笑容温和地看向半空。 观音面色一整,道:“此地可不是荒山,我听闻此处有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洞主乃是集释道儒于一身的大能修士,空寂自然、真如本性、与天同寿、历劫明心。于是特来拜访。”….“哦?此地竟然有如此大能,我以为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修道人,看来是我错过仙缘了。”樵夫面露愕然,看起来甚是遗憾。 观音一笑:“这世间修行者无数,若这位也普普通通,那天地间又有谁人敢称自己为仙呢?” “菩萨此言谬矣,若不是普普通通,又怎会被兄长联合外人欺压?” 观音顿时没了笑容。 这般言语,她却是不敢往下接续的,身份不够,地位更不够。 樵夫却只是微微笑,好似半点也没在意自己说的人是谁。 少顷,观音平静地说:“阁下说笑了,你非是凡人,何必伪装。” “我伪装了吗?”樵夫低头看了看自己:“我感觉很好啊,我本来就是这般模样,你恐怕不知道,我在洪荒时就已经做这般打扮了,那时候我的族人也是如此,有何问题?” 观音轻轻摇头:“并无问题,阁下还请自便,吾这边进去拜访了。” “等等!” “阁下还有何事?” “我很好奇,你真的敢去见他吗?还是说区区化身,损失了也罢?” 观音面不改色:“阁下多虑了,只是拜访而已,有何不敢?” “好!不愧是佛门菩萨,不过你可能进不去了。” “阁下真要拦我?” “拦你?”樵夫不禁轻笑,转手抽出腰间的斧头,“我为何要拦你?我就是想看看,你的脑袋,是不是和你的嘴一样硬。” 这斧头原是凡斧,却在他握住斧柄时褪去斑斑锈迹与红黑泥痕,霎时间血煞之气滚滚涌动,万里无云的天空上立时聚气一片浓郁的黑云。 观音瞥了一眼斧头,眉头微动:“你也懂斧法?” “不懂,只是当年和他学了几招,想来够用了。” “阁下怕是多想了。” “你是这样想的?”樵夫顿了顿,把斧头插回腰间,转手取弓搭箭一气呵成,又问:“这样呢?” 观音菩萨霎时变了脸色,但还算沉稳地站在云头说:“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太知道了,因为我以前经常这样干,你不会不知道吧?” 一支普普通通的木箭,却让观音菩萨感觉如芒在背,危机缠身。 僵持片刻,观音菩萨神情稳定下来。 “那石猴乃天定取经人,收徒结缘无碍,但此事关乎佛门大兴,万不能有失。” 樵夫见状,放下弓箭,笑道:“不知封神之时,你是否也如今日一般奔波来去,上下操心?” 观音被刺,却仍能不动声色地继续说:“方才师叔蒙蔽天机,截断石猴因果,我如何能不前来一观?” “那又如何?他是天命之人,截断因果只是一时罢了,不想让你们时时刻刻在背后偷窥而已。还有,现在就别叫他石猴了,他有名字,叫做……孙悟空!” 观音这时眼底稍稍荡起微波,这般为石猴取名,绝对有纠缠的,哪怕知道会是这样,却还是难免有所波动。….要是她早知石猴会被截和,而不是去往灵山,那她早在南海上就该把石猴接入紫竹林去。 她自己教,总比给外人教要好得多。 这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虽然处于西牛贺洲,可此前却偏生无一人知晓,灵山如来也好,两位圣人也罢,皆无察觉。若非随石猴疫病现身,还不知道要被隐瞒多久。 都说通天圣人不精算计,可想来对方只是不需要而已,真要算计起来,未必就比另外两位差了。 在整个佛门眼下,把天定石猴引入门下,谁还能小看他的计谋? 至于通天的实力,准提有话说。 这样一个圣人,绝对比封神之时更难对付。 观音菩萨望了一眼紧闭的山门,“阁下既然如此言说,那贫僧便不多叨扰了,告辞。” 樵夫摆手:“慢走不送。” 观音离开,樵夫回首望山,良久之后才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随即挑着自己的柴薪,唱着那满庭芳的词,消失不见了。 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 自王鲤拜师之后,便始终安心与此地修行,每过一年,他便听通天讲道一次,而每听一次,便要耗费半年多的苦功才能勉强将一部分化为己用。 山里没有什么师兄弟,只有他和通天。 王鲤问过,但通天却说:“你如果真的想要,我也可以给你变一些师兄弟出来。” 王鲤:“大可不必。” 没有什么机锋,没有敲脑袋然后三更半夜会面。 通天很直接,王鲤学什么他便教什么。 因此,大品天仙决他还是学到了,天罡与地煞一百零八神通也尽皆在心,筋斗云熟稔于胸。 此外,剑道传承却无具体,只是得了道韵加身。 上清剑道贯通真灵,加持剑灵,足够王鲤借鉴与参悟到大罗之前,证道大罗之后自然要走自己的剑道。 可这上清剑道道韵,远比任何功法传承都要更加珍稀。 通天之剑,上清剑道,几乎已经包含世间一切剑法至理。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处是王鲤今后学习任何剑诀都能以上清剑道为源快速掌握、精进甚至加以修改调整。 坏处是,将来如果要以剑证道,那就必须脱离上清剑道的范围,走出独属于自己的道路。 剑灵是一个独一无二的境界,人族前辈遭天谴,王鲤机缘巧合再开此路,后世必然不会被天谴了,但通天说过,想要以此证道还不够,最多半步。 王鲤要做的还有很多。 可能听圣人讲道,自古以来都是稀世机缘、绝世奇遇。 通天讲的浅显,但简明扼要的也是大道真言,对王鲤悟道的帮助非同寻常。哪怕现在这个时间点上,还有人能听圣人讲道么? 恐怕没有几个了,因为自上次封神大劫之后,圣人无故不得入洪荒。 王鲤感觉这一次回去之后,他真的要原地起飞了。….因潜心悟道之故,他没有刻意提升修为,但身体天赋上佳,天劫还是来了。 他提前做了诸多准备,更是放下面皮请求师父在旁守护。 通天满脸嫌弃,王鲤却可安心。 然而,天劫降下后,他几乎什么都没做,便迅速地渡过去了。 像是走了后门作弊一样。 仙光降临,洗涤神魂。 石猴之身,褐黄色的毛发变成了金色,孤拐面渐渐圆润,虽然仍是猴子,却剥离了一些吓人的丑陋的特征。 本自仙胎孕育,此时更显神圣。 王鲤引导仙光入真灵,把好处捞得更深刻许多。 迈入天仙之境,王鲤心中衍生出了一些错觉,好似他此刻就能摘星拿月,斡旋造化。 实际上他差的还很远。 通天一眼扫来,王鲤瞬间冷静。 “你是妖族,肉身太弱可不行。”通天说道。 王鲤:“师父,步入仙境,剑心愈发稳固强大,时刻强化躯体,想必不日便能大幅提升。” “不妥不妥,剑心之道,终究是给人族用的,人族修行神魂为重,三花五气与先天生灵一脉相承。妖族虽然也这般修行,可你们的身体也同样重要,哪怕比不得洪荒时期的巫族,可修炼到精深之处,或可衍生天赋神通,所以妖族都会兼修炼体之法。” 王鲤明白了:“还请师父赐法。” 通天屈指一弹,灵光入脑。 他紧接着便问:“你可知你来这儿多久了?” “十年了。”王鲤并未急着日子,可他知道自己已经听通天讲道十次,每次大概只有一刻钟。 “十年……短短一瞬罢了,你也成仙了。” 王鲤心头一紧,抬头唤道:“师父……” 通天一笑,“看来你猜到了,为师的确该走。” 王鲤嘴唇抿动数次,这才跪下来叩拜:“弟子恭送师尊。” 通天伸手揉着猴头,叹道:“十年,十讲。为师并没有可以传你境界提升之法,更没有让讲道的金莲融入你的身体,提升你的修为。为师所讲,多是剑道理解与感悟,很多东西你现在理解不了,但未来却可令你受益匪浅。而且,如此一来,你也不会浸入藩篱,落入窠臼,将来更容易走出自己的道路。” “师父苦心,弟子晓得。” “悟空啊。” “弟子在!” 通天认真地说:“你要记住,你是半个先天生灵,生而有天相助,出世自然要报还天地,否则天憎地恶,大道难行。” 王鲤抬头,面上尽是愕然。 通天此言,颠覆了王鲤先前的想法,甚至可以说,他在告戒悟空一定要完成某些事情,不然虽不至于天谴,可也必然要受天地排挤,修为难进。 看着王鲤的眼神,通天笑道:“初来之时,我就看出你是个不愿受人束缚,不愿被人驱使的性子。如今你随我修行十年,更是心向逍遥,只做无拘无束之仙。然否?”….“师父所言,全然无差。” “唉,可这对你来说却不是好事儿啊。如我所言,你既然得天地相助而生,那就必当报还。天地让你去做,你如果非拧着不去,那最后遭罪的还是你自己,甚至你若死了,你的肉身还会生灵,下一个灵魂还是要去做的,你明白为师的意思吗?” 王鲤故作思索,好一会儿才说:“弟子明白了,这天地让我出生,便是要我做事,我若不做,便没有继续存在的意义。” 通天拍拍猴头:“可以这么说,只是听起来十分残酷。不过,这世间万事万物,万众万灵,从天地间取一,便要还一,生前不还,死后尽散。仙者长寿,取之愈多,必有奉献,否则灾难加身,万劫难逃。若大家都不愿还,那便劫气弥漫,以死相抵,方能使天地复归自然,均衡循环,不使湮灭。这便是天道。” 王鲤一瞬间想到了封神。 大概是因为亲身经历且遭遇大败,通天的感触十分深刻。 “师父的意思,弟子当主动历劫,偿还天地果报?”王鲤也十分直接地问道。 通天看着他,半晌不曾言语。 最终,蓦地一笑,摇头说道:“不错。见到你之前,为师想的是,如果你性情顽劣不堪,那便让你去搅局,后来看你在花果山修行炼剑,还有几分灵性与定性,我便想着是否帮你一把,虽然还是要受些苦难,但正好磨炼你的心境,将来大道可期。只是万万没想到,你竟是这般沉稳之人,且清静之心颇有某人之风,那么劫难于你而言便只是劫难而已,并无太多好处。如此,何不主动一些?” 王鲤听来,亦不禁心头一动。 改变轨迹,他的第一念头自然是不去取经。但这很难,他自己都明白这几乎不可能做到,只是想让取经的前、中、后过程更加不同罢了。 可是,如果他主动去呢? 猴子出生之后一直都在叛逆,直到五行山下五百年后才稍有收敛。 那么,如果似通天所言,顺天而行,还了天地孕育的恩情,又会是什么光景? 重点在于,这样做同样是在改变,甚至可能改变得更加彻底! 毫无疑问,通天为他提供了一条崭新的思路。 “你此行归去,当谨言慎行,以你心性,不惹麻烦,不生事端,便能安稳度过,若心生妄念,虽不致死,便难免遭罪。” “师父,若有人刻意欺压,又该如何?” “遭人欺压,自当还击,但不可牵连无辜。你如今是天上地下皆可去得,因缘际会之下,莫要被一时冲动控制了头脑,需将清静时刻维持,凡事三思而后行,方能清楚得失,才可做出抉择。” 王鲤想了片刻,点头:“弟子明白了,多谢师父教诲!” 通天满意颔首,“你潜心剑道,至真至诚,将来或许再难相见,为师便在传你四道剑印,你可细细参悟,个中妙用,可谓无穷。”….说罢,他长袖一挥,顿时显出四柄仙剑。 静室内立时被剑气、血气、煞气、杀气尽皆充盈,瞬间阴雾缭绕,宛如天地尽显杀机。 王鲤的真灵在这一瞬也被冻结僵硬,恐怖的剑韵遍及周身。 下一瞬,气息收敛,雾气消散,王鲤回过神来,看着眼前四剑,不由急促喘息。 非铜非铁又非钢,曾在须弥山下藏。不用阴阳颠倒炼,岂无水火淬锋芒? 诛神利害戮仙亡,陷仙到处起红光;绝仙变化无穷妙,大罗神仙血染裳。 听过无数次,幻想过无数次,可当它们真的突然出现在眼前之际,王鲤仍然兴奋地猴脸比猴屁股还红。 见状,通天笑问:“喜欢吗?” “喜欢!”王鲤老老实实点头,试问这天底下,还有谁能不喜欢诛仙四剑的吗? 准提除外。当然他也只是不喜欢被诛仙四剑追着砍,如果这四剑是他的,你看他喜不喜欢。 通天一指,诛仙四剑来到他面前静静悬停。 “喜欢就多看看,待会儿我可要收起来了。” 王鲤:“……” 好吧,其实能看看也就不错了。 “师父,这四剑有何玄妙?” “玄妙?不,作为剑,它们最大的玄妙就是锋芒。” 通天说着,诛仙四剑逐一遁出虚幻剑影,没入王鲤体内。 王鲤不作二想,将它们挪入剑灵之内。 “你倒是胆大,若一个不小心,你可就要真灵消散了。” 王 鲤笑道:“师父为剑主,弟子何须忧心?”况且,如果不将它们收入真灵,回去之后岂不可惜? “哈哈哈!说得好!”通天大为畅快,拊掌而笑:“今日你我师徒就此别过,往后你当主动应劫,但也莫要失了本心,若有一天实在生死难解,那边大声唤吾之名。” “菩提祖师?” “错!”通天收起诛仙四剑,身影在虚化中渐渐消失,可声音却是如雷贯耳,刹那冲出山林,遍及四洲,震动天庭,响彻地府! “悟空听好!你的师父是上清! 通天! !”. 叶知非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第一零八章 悟空(5)红绳情劫,造访天庭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人们常说,性格决定命运。 这里的命运不是注定的,不是从后往前的总结,而是从现在开始往后面去看的推测。 王鲤一直都知道,现在他所经历的一切,后世那个真正的孙悟空一直都在看。 不知道他看到现在截然不同的斜月三心洞之后,会有什么样的想法。 也不知道,他经历了后来那么多王鲤知道的或不知道的事情以后,有没有真正认识到菩提祖师的身份。 想来,如果他一直都不知道的话,现在这一刻应该是非常开心的吧。 犹记得,悟空当年重返灵台方寸山,却见满目荒凉,山寂树枯,蛛网遍布,不见人烟。那一刻,他恐怕才真正明白了下山前菩提祖师的提醒与告诫究竟意味着什么。 王鲤起身,四道剑印时时刻刻影响着他的真灵即剑灵,将那烧火棍一样丑陋的剑灵逐渐影响和锻造成真正的剑形模样,相信经历一段必然不会短暂的时间后,他的剑灵会愈发神形兼备。 收获很满。 心里去莫名地有些空。 通天的确是一个非常潇洒、不拘甚至有些浪荡的圣人,十年间,王鲤甚至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任何一丝丝圣人本该有的压迫与高上,只有一個青年本该有的随意和率性。 通天的年纪和三清另外两位是一样的。 这也让王鲤明白,并不是所有经历了岁月的人都一定会老气横秋或看上去就沉静稳健。一个坚定着自我信念并将其深入灵魂的人,是可以一直保持着某一份特质永不褪色的。 不过。 有时候,王鲤又能发现,通天会目视远方,寂静默然。 那一刻,他能感受到细腻而又不外显的悲哀,乃至伤痛。 他没有见识过截教万仙来朝的盛景,但想象能够赋予它揣测当年环境,从三清三教最鼎盛庞大的声势,到最后大败亏输一片狼藉,想必即使是圣人,也不会心无所动。 更何况,通天不仅仅是失去了很多东西,更是遭受了更难以启齿的背叛。 若非紫霄宫在上,通天又何止是想要重炼天地而已? 通天走后,王鲤并未离开。 斜月三星洞被大神通改造成了十分完整的建筑,所有东西一应俱全。 他既然不是猴王,那自然也没有返回花果山的必要,倒不如直接在此地修行,而且,这一趟超乎想象的停留了十来年的功夫,他感觉自己应该很快就要回去了。 也不知,现实中已经过了多少时日,希望没有给别人带来麻烦和担忧。 况且,他倒要看看自己如此这般潜心修行,那些人还会给他招来什么麻烦。 王鲤并无欺心,不望官位,不求天尊,不渴蟠桃,不欲盛名,我自清净,看你尘埃何来。 …… 果不其然,他的安静,的确让某些人颇为烦恼。 “菩萨不在紫竹林,来天庭作甚?” “大天尊,此来为石猴之事。” “哦,孙悟空啊,他有何事?” “他如今潜心修行,与我等安排背道而驰。” 玉帝连忙摆手:“且慢,那是你们的安排,与朕无干。” 观音泰然自若地回道:“大天尊,吾等行事,皆为将此劫难化于无形,不使劫气弥漫,如当年一般导致众多死伤,此乃功德无量之举。” “呵。”玉帝轻笑,如讥似讽,“那菩萨倒是说说,你想如何?不过别怪朕没有提醒过你,悟空如今是师叔的弟子,师叔本是隐踪匿迹结缘而去,最后离开时却改了主意,不惜出声昭告三界,你等若是做得过火了,那说不定师叔又该去灵山与两位圣人论道了。” 说到最后,玉帝面带戏谑之色,自洪荒圣人证道以来,某位圣人便没少遭过通天的毒打,纵然两个一起,也不是通天的对手。此事圣人皆知,大罗耳闻,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 然而,观音却仍旧面色如常:“大天尊多虑了,上清圣人进入混沌后,便往紫霄宫去了。” 玉帝眼底光芒微黯。 观音接着说道:“悟空反天,乃是议定之劫,佛老出手,将其镇压,镇的不仅是悟空,还是劫气。” “哼,菩萨莫不是以为朕就无法镇压他么?” “大天尊与圣人为师兄弟,自然可以,但此为佛门大兴之事,便不劳大天尊出手了。” 至此,玉帝好似彻底失去了耐心,挥袖道:“闲话少说,你欲如何?” 观音正色,将计划娓娓道来。 “大天尊容禀,我等先前推算,只以为此石猴性情顽劣,桀骜不驯,却不想它出世之后并非如此,以至于到了如今,原先所想尽皆废弃。但顽劣也好,守心也罢,皆非完人,既然悟空不喜闹事,偏爱清静,那吾等便助他一臂之力,送他历劫,完全道心。” 玉帝眼神甚是古怪:“这就是你们佛门算计别人时候的说辞吗?” “大天尊此言差矣,非是算计,而是提前培养未来的佛门护法。” 玉帝面色骤然一沉:“你是在提醒朕吗?” 当着玉帝的面,表明石猴未来会成为佛门护法,并且是在玉帝刚刚说过石猴是通天弟子的情况下。 这像是提醒,也更像是警告。 “贫僧不敢。” 说是不敢,可观音神态安定,目光毫无偏倚。 玉帝与之对视,眼神凌厉。 玉帝是昊天的善尸,两者实力相仿,一时间倒是令得整座仙殿威势凝固得有些骇人。 许久,还是观音先言,她欠身道:“大天尊,此事纵是上清圣人,也不会计较。” “哈哈哈哈!” 玉帝忽然大笑,久久不止,好一会儿他才说:“师叔当然不会计较了,毕竟即便成了佛门护法,那也是在大弟子的座下,是吗?” 观音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倒不是忌讳如来的身份,或是担忧如来反叛佛门,而是此事揭开来,两边都不好看。 通天的大弟子多宝,随太清往西而行,化为如来,本是夺运。 但多宝的唯我独尊之道,碰上接引与准提让他执掌大教之任,完美契合。 两边都有成功,皆有失败,得利者唯多宝一人而已。 观音之动容,也由于她自己的背景。 往日西方教,今日之佛门。 将它推向鼎盛的不是西方教的原班人马,反而是他们这些阐教与截教之人。 何其讽刺? 好在,以他们如今的果位、修为与心性,也不会真的沉湎计较这些事情。 “大天尊,悟空之事,还请天庭相助。” “如何相助?” 观音目不斜视,声音沉稳地说:“石猴喜静不喜动,那便让他于静中历劫,悄然而起,无声而至,此劫金仙难渡,况天仙乎?” 玉帝听来,瞬间恍然,惊诧无比:“你们竟然想让他渡情劫?!” “情劫乃七情汇聚之劫,天地生灵莫不有情,此劫最为合适。” 玉帝不言。 观音继续:“情劫最易深陷,若勘不破,那就是千秋万世也难免沉沦,若能勘破,则心性大进,立地成佛。” 玉帝闻言,幽幽地道:“你们用情劫对付了不少人吧?” “大天尊此言何意?” “何意?你观音菩萨是佛门中流砥柱,应该很清楚。” “贫僧明白大天尊所指,但那并非佛门所为,大天尊切莫冤枉佛门。” 玉帝按着桌子,冷声道:“若是昊天当面,你敢这般说冤枉,他就敢直接打死你,你信不信?” 观音眼角一抽,低头不语。 “行了,情劫便情劫,只要你们将来能挡得住师叔责难就好,反正朕不会参与。” “大天尊,此事需要天庭配合。” 玉帝直截了当地拒绝:“不行!” “天庭若……” “够了!”玉帝喝止,“这些年我听多了你们的借口,现在重复来去就是劫气杀难,朕为三界之主,确有调理天地之责,但也不是你佛门随时拿来要挟朕的借口!” 观音见他情绪激昂,便停顿了片刻,等他稍稍平复,才道:“大天尊,非是佛门要挟,而是情劫需月老红线,方能无迹可寻。悟空随圣人修行十年,实力与道境如何尚且不知,若草草而行,被他所知,反而不美。”说到这儿,她看了玉帝一眼,见其面无表情,于是又道:“且,与他对应入情劫之人,天庭……” 玉帝的脸色唰地一下变了。 观音见状也不再坚持,连忙改口:“天庭若有不便,那佛门也有人选。” “哼,佛门又想害谁?” “贫僧座下龙女,与石猴有数面之缘,她心性不定,影响修行,正好借此机缘入劫,成全历练。” “呵呵,说得好,那就她吧!” 观音闻言,暗自松了口气,也不多留,立刻告辞而去。 望着殿门,玉帝脸色变幻无定,最终道:“让月老来见我!” 侍女离去,宫内仅剩他一人。 玉帝往后一靠,低声喃喃:“你再不回来,我可真的要顶不住了……” …… 王鲤此时的修行不以境界为主。 天仙境,已经超越了他本体的境界太多了,他几乎无法从中汲取到任何可用的经验,因为这个境界的一举一动所牵引的天地之力都是自然而然的,万万不能套用在凡人境,否则只会害了自己。 所以,他修行参悟的重点是:上清剑道道韵、天罡地煞神通以及剑灵。 【上清剑道道韵】。 十年听讲,王鲤最大的收获莫过于此。 一个圣人讲道中逐步凝聚而成的状态。 通天讲道后留在他身上的道韵会随时间逐步消失,此道韵无法挪移至真灵,他走后也会消失。 但状态不会。 上清剑道道韵,贯通修行之境。莫说圣人或大罗皆有借鉴之义,就算是普普通通的凡人,也能从中领悟中凡人可以掌握的绝强剑法,它具备着超乎想象的普适性,此乃圣人之道。 天罡地煞,一百零八神通,王鲤不求全然精细掌控,只要粗通略懂便可,再择其一二而精修,往后有闲暇时,再把它们全部修炼完备也可。 剑灵,是重中之重。 虽然这是一个在通天口中应当遭受天谴的剑道之境,可王鲤认为,后世不会再有这样的天谴了。 感谢太清祖师以及诸多尚不知名的前辈们的努力! 修成剑灵十年,它的外观还没有多少变化,不是王鲤不努力,而是真灵改造本来就不容易,当时能顺势而为将它从一团圆光中转换过来已经殊为不易。 剑灵的作用很微妙,王鲤很难总结出一个具体的答案。 大概,这便是:道可道,非常道。 道是可以向讲述的,但是能讲述出来的道,就不能称之为原本恒久博大的道了。 举个简单的例子,如果剑心的作用是让拥有者从今而后对任何剑法一学就会,那么剑灵大概等于一看就会。 剑灵,超越了魂魄对生灵的影响,从生命本质的真灵处改变了生命对剑道的理解、感悟以及敏感。 天生剑修,是指一个人的剑道天赋天生不凡。 剑灵,则将剑道天赋擢升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 甚至由于真灵本性的改变,所以哪怕轮回万世,这份天赋也不会有所更迭。 至此,王鲤似乎有些了解为什么当年首次对剑灵有些突破的人族先辈会被灭口了。 虽然不是所有人都能修成剑灵,但剑灵改变了真灵,真灵是天地循环的根基,这是动摇了天地开辟以来的循环至理,也改变了地府诞生以来的轮回规则。 因为只要剑灵存在,剑道就永远长青,今天死掉一个剑道天骄,过不了多久还会有另一个剑道天骄出现。 当剑灵拥有者抵达一定数量之后,从某种意义上看,这对天地均衡是不利的。 为了天地,灭掉一个部落的人族,这个牺牲似乎也是值得的。 王鲤:你放屁!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因为我是人族,因为我是剑修。 天地应该具有更强的兼容性。 如果你用利弊权衡、舍小取大的思想,来证明剑灵应该被消灭。 那么我是否可以用存在即合理的说法来证明剑灵不应该被消灭? 既然剑灵可以在天地间自然顺利地出现,那就证明它是具有合理性的。 虽然摧毁剑灵的是天道,但天道不是一个人的天道。 况且,既然天地能有剑灵,自然也能有其他大道真灵。 如此,岂不均衡? 所以王鲤绝对不可能放弃剑灵之境。 当然,在确定安全无虞之前,他不会向别人传授剑灵,并非藏私,而是不希望某一日突然祸及他人。 如果能够清晰地证明后世天地的包容性更强,那他自然会传道天下,广布剑灵。 至于诛仙四剑的剑影,王鲤此时没有时间参透。 此等先天至宝,天仙境界耗费几万年也难得窥见其妙,通天赐下剑影,更多是为了给王鲤护身,悟道之选,有上清剑道道韵已经足够。 王鲤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最不缺的似乎也是时间。 这很矛盾,又并不矛盾。 岁月流转,不知时日。 这一天,王鲤正沉浸道韵之中,数个状态同时加持,全神贯注悟剑修行。 忽地,围绕剑灵的诛仙四剑剑印同时一震,真灵受此刺激,王鲤突兀醒转。 继而,他心头蓦然一阵悸动,好似有一件与自己密切相关的事情即将……不,正在发生! 王鲤不做他想,当即御动剑灵。 瞳中剑芒青青,视野洞真明明。 只见:冥冥虚空之中,一只苍老的大手牵着一根红线朝他靠近。 王鲤愣神之际,红绳已经在他腰间缠了一圈,眼看着便要打结。 他立即并指成剑,仙力上行入灵,激活绝仙剑影,骤然向前一划。 “斩!” 绝仙剑影陡然间从真灵跃出,带着濯濯青色莲影,蓦然划破虚空,倏然洞穿天地,瞬间驾临对方所在之地。 虹光如练杀机显,霜刃透寒剑绝仙! 红绳猝然而断,缠在王鲤腰间的部分顿时跌落。 剑影犹未回返,那只苍老的大手吓得顿时收手,但仍被更加迅速的剑影斩中手背,留下一道深深的剑痕。 王鲤耳畔仿佛听到了一声带有痛意的惊呼。 眨眼间,幻影消失,绝仙剑影回返。 低头,只见身旁坠着一截红绳。 捻起这一截细小的红绳,王鲤眉眼之间皆是怪意。 如果这条细绳不是红色,那他可能认为有人想要用诅咒一类的道法加害于他。 可它既然是红色,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 抬头望天,他仿佛看见了一个正捂着手掌骂骂咧咧的老头子。 姻缘? 排除后世改编戏说,孙悟空真的有这玩意儿吗? “大圣,有人要给你牵姻缘,你怎么说?”王鲤笑着问道。 这并非自言自语,而是真的在跟孙悟空对话,虽然对方没有回应他的能力,但有哪吒的例子,他相信孙悟空一定看得到也听得到。 不必所想,这定是算计无疑。 他不回花果山,自然没有混世魔王,也没有寻兵器取定海神珍铁。 而且此时距离他的三百四十二岁寿命也还遥远,不会被勾魂闹地府,为了猴群大改生死簿,自然也不会受天庭招安。 这一连串的变化,皆因王鲤从头开始就推拒了猴王之位。 由此也能看出,佛门算计十分精深完备,就好似那老母猪带奶罩,一套接一套,一环扣一环。 只是,这些人现在就要找他的麻烦,是想把他扔在五行山下压八百多年么? 还是说,感觉到了孙悟空的不同,害怕将来计划不能按部就班地实施,所以选择在更早的时间就开始动手了? 王鲤思忖之间,天庭也不安宁。 当绝仙剑影忽然跨越空间直抵天庭之时,那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顿时令漫天仙神大为震动。 天庭中,多是三教之人,其中截教仙不在少数,他们绝对不会忘记绝仙剑的气息,阐教仙也同样如此。 哪怕是玉帝,也瞬间从修行中醒来。 他们念头无非是: 糟了!通天要逆天了! 太好了!师父来了! 诸如此类。 而其中最惊骇的莫过于直面此剑影的月老:完了!我死定了! 一番惊惧震动,天庭久久难安。 有人准备逃命,有人准备动手,心思各异,不一而足。 直至片刻之后,发现再无动静,大家才或庆幸、或失望地安静下来。 然后,所有人的目光同一时间投向姻缘殿。 月老的手背上,鲜血止不住地哗哗流淌,老人家眼含热泪,委屈至极。 身前,一位同样形貌老迈的仙人眉头紧蹙:“月老,这是怎么回事儿?” “仙翁,我受玉帝之命,为石猴与龙女牵姻缘红线,我先系好龙女那端,转头系向石猴,却在缠好准备打结的时候,突然那石猴一动,接着剑影破空而来,斩断红绳,还割裂我的手背,任我如何施为,也止不住血流,挡不住仙力溃泄,还请仙翁相救。” 此仙翁,为符元仙翁,乃是月老的顶头上司,姻缘殿最大的殿主。 此时,也有不少姻缘殿及附近的仙人赶来。如桃花星、红艳星、红鸾星、天喜星、六合星等等。 乃至后来,便汇聚了一大群其他的神仙。 众人纷纷攘攘,很快便一片喧闹。 …… 王鲤掌中燃火,烧掉红绳。 那股即将离开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起身御剑而起,直往东海而去。 天仙御剑,非同凡响,不多时便已抵达。 刚刚进入东海海域不久,东海龙王敖广便忽然出现在他前方。 王鲤收起剑光,脚踏筋斗云,迎着敖广的笑脸,道:“龙王,又见面了。” “哈哈,石猴老弟,上次一别,我心中始终挂念,便命海中虾蟹生灵时刻关注老弟,若见踪迹便及时告知与我,不想十年过去,你这才终于回返。” 敖广似乎根本不知何为面皮,但言语情感却又偏偏真挚得叫人挑不出毛病。 王鲤拱手:“龙王见谅,我去寻仙访道,修行多年,非是遗忘。另外,如今师父也为我取了名字,叫做孙悟空。” “无妨无妨!孙老弟,此次可有时间与我这个邻居一叙了?” “自然。” “哈哈,那便请吧!” 在敖广的带领下,两人入了东海,进了龙宫,虾兵蟹将龟丞相无不少见,一个个衣着清凉形貌俱佳的蚌女穿梭往来,各种陆上罕见的水晶珍珠、奇珍异宝处处皆是,架上摆的是法宝,簇拥起来的是灵宝,地面与穹顶无不仙光流动、云霞盛放,足见东海龙王之阔绰。 果真是,莫道龙王无宝贝! 入了宴席,虽然只有两人而已,可在敖广的主持下,偏生没有半点冷场之意。 吃饱喝足,王鲤还未开口,龙王便立刻红着脸扯着脖子喊道:“来人,将我给孙老弟准备的礼物呈上来!!” “龙王,这如何使得?” “诶,老弟莫要推辞,你与我乃是邻居,此为礼尚往来,应有之义。” “这……可是莪忘了带礼物啊……”王鲤显出窘迫之色。 敖广毫不介意:“老弟莫急,你能来东海,到这龙宫中与我对坐饮宴,便是最好的礼物!” 这是,一旁几位蚌女捧着礼物走了上来。 王鲤一扫,正是:锁子黄金甲、藕丝步云履、凤翅紫金冠。 “老弟,试试!”敖广催促。 王鲤再三婉拒,敖广再三相求。 最后,他还是从善如流地换上了这一身披挂。 显露在敖广面前,顿时引得这位龙王喝彩连连。 “好!好哇!如此宝贝,放在龙宫之中确实屈就蒙尘了,唯有穿在老弟身上,才能显出它们的真正价值!此前老弟穿着道袍,我倒不觉你竟然也是这般的英武不凡,威风凛凛!” 王鲤摩挲着身上的甲片,望着水镜中的自己,仿佛回到了童年第一次看到齐天大圣的时候。 美猴王,名不虚传。 不止有美意,更有凌云之气。 他放下手来,转身对敖广道:“龙王,此行我本也有请求。” “噢?老弟尽管说来!” “我想要一件兵器。” 敖广顿时扯着嗓子喊道:“来人呐……” 王鲤及时制止,快速说道:“龙王莫急,我这一次目标明确,此物的确只有东海才有。” 敖广眼眸一动,心思则转了不知道多少次。面上却笑:“老弟不妨说说看?”这下他没有再直接故作豪爽,似乎也怕王鲤真的说出什么龙宫才有的不得了的宝物。 王鲤直言:“此物乃是人族大禹当年治水量河所用的定海神珍铁,亦称:如意金箍棒!” 龙王松了口气,眼神再度亮起:“老弟的消息果然灵通,不错,此物就在东海之中,别处再难寻得一件!你既想要,我自当相赠!” 转眼,两人来在一根粗壮的圆柱面前。 表面尘埃包裹,珊瑚海物丛生,不见半点儿灵物模样。 “老弟,这便是你说的如意金箍棒了。你别看它现在毫不起眼,只不过是因为在海中闲置多年,无人清理,我还记得它第一次坠入东海时,可是仙光大放,彩霞明曜,绝对是一件好宝贝。不过此物重量不小,老弟莫要伤了自己。” 王鲤看似颔首,实际上半点儿也没听进去。 站在这跟圆柱子面前,他已经感受到了呼唤。 所谓灵物择主,大概如此,而背后是否有人安排便也说不清了。 他上前几步,伸手按在柱子上。 顿时,周边海水狂涌,圆柱表面厚厚的外壳开始崩裂,缝隙中透出一道道璀璨的金光。 王鲤心念一动,圆柱迅速缩小,变成一手可握的长棍。 握紧金箍棒,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重量。伸手一抹,外部尘垢尽去,灵宝光芒闪耀。 他没有着急忙慌地将其舞动起来,而是静静观望。 好好的一件功德灵宝,如何就碎成了那般模样? 此时他的心情颇为复杂,既有兴奋,也有哀愁。 想想上辈子,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提溜着一根棍子扮大圣。 但现在拿着真正的如意金箍棒,他却在思索真正的大圣何时才能归来? 幽幽一叹。 敖广不禁愣神。 “老弟,怎么了,可是这件兵器不称手?我见你之前学的是剑道,这金箍棒的确不怎么合适,我宝库中尚有几柄仙剑,不妨拿来给你一试?” 他表现得很体贴。 王鲤却摇头:“无妨,此物最好。”转了个棍花儿,他又说:“多谢龙王相助!” “不打紧,此物虽是灵宝,可放在宫中全然无用,倒不如送给老弟。” 王鲤微微一笑:“龙王,你那龙女可在?” “她呀……呃,出门去了,此时却不知道在何处。不过老弟你放心,我当初可是实实在在地让她禁足了整整三年!” “龙王误会了,我是想与她解除误会,并非还要与她为难。” “老弟胸襟宽阔,是小女太过骄枉了。” 王鲤辞行道:“龙王,我还有事在身,不如日后再叙?” “好,我送你!” 东海之上,两人分别。 敖广目送王鲤腾云而去,心下满是感慨。 龟丞相从旁边的海水中冒出头来,不解地道:“陛下,您不是不想和他牵扯太深吗?为何现在既是请他饮宴,又是送披挂,又是送兵器?” “唉,本王也不想啊,可那兵器是早几千年以前就有人指定要留给他的,虽然当时本王不知道是他,可他出世那天,那棒子都快飞出去了。而且,当年金鳌岛就在东海,东海海族虽然受截教弟子之故死了不少,可也借地利之便听得圣人及其弟子讲道,修为大进,统摄四海,多有此益。” “陛下高见,这是在报恩呢。” “也许吧,但更多的还是结缘。这只猴子,跟别的猴子不一样,他让我感觉,某些人的想法,可能很快就要泡汤喽!回吧,咱们还是守着东海,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外面的世界太危险,不适合我这条老龙了。” 再说王鲤。 腾云而起,径直上天。 姻缘殿前,一群人吵得不可开交。 “月老你竟然插手小师弟的姻缘,活该被斩!只可惜那一剑斩的是你的手,换作是我,就该斩你的头!”一位截教仙在人群中喊道。 月老此时手上的剑痕被涂抹了一层绿油油的药膏,好歹是止住了流血。 可听得此言,他还是不禁怒道:“什么叫我插手?我老人家分明也是以令而行,你若有意见,可敢去通明殿再说?” 顿时,那截教仙也不讲话了。 符元仙翁扫了众仙一眼,道:“好了,一群人聚在此处吵吵嚷嚷,成何体统?赶紧各自散去,诸位莫不是皆无公事在身?真若如此,那我稍后便禀明玉帝,定要嘉奖各位尽忠职守。” 闻言,一群人顿时为之一静,不多时便都散了去。 有人贴到符元仙翁旁,道:“那些截教仙还是不肯安分啊。” “哼,只是一群小喽啰罢了!真正有能力扛起截教仙名头的人,一个都没来。” “他们也很谨慎。” “换个说法,安分守己罢了。如今的天地,早就不是截教万仙来朝的时候了。”符元仙翁转头,蹙眉对月老说:“以后做事小心些,姻缘红线是能随便牵的吗?” 月老苦笑:“玉帝吩咐,小神怎敢不从?” 符元仙翁身旁之人立刻说:“那你也当先只会仙翁,而非擅自施为。” 月老拱手:“小神知道了。” 符元仙翁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正当此时,另一个声音突兀响起。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玉皇大帝在天庭也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至少姻缘殿这里,就得先经过符元仙翁的同意。” “何人如此放肆!!”符元仙翁身旁之人立刻勃然大怒。 符元仙翁和月老也都变了脸色。 扭头看去,一朵白云飞来。 云上金甲耀光,头顶双羽撑天,面上笑中带讽,两眼明如朗星。 第一零八章 悟空(6)仙神试剑,周天星辰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看清来者之时,三人眼神再变,一时竟然无言。 王鲤笑了笑,耸肩:“怎么了?你们的眼神……看起来好像认得我?” 三位神仙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而后,月老上前准备做和事老,脸上立时对其和煦的笑容。 但符元仙翁身旁的青年神仙却更快一步。 “此乃天庭重地,你身无仙籍,是如何进来的?” “天门守将焉能拦我?我不过略施变化,他们便无从发觉。” “胡说八道!天门悬镜,辨真祛伪,岂能变化而入?” 王鲤心头一动,却是不答,只问:“你是何人?” “吾乃龙德星!” “龙德星……哦,你是洪锦?” “正是!” 王鲤眉头一挑,神色略奇。 洪锦,师承申公豹。当年官拜殷商三山关总兵,后被封为威武大将军,领兵征伐西岐,法力寻常,却自恃甚高。 其人无甚出奇,却在符元仙翁和月老的帮助下迎娶了才貌双全的瑶池仙子龙吉公主为妻,由此反商入周,最终两人同被金灵圣母打杀,上了封神榜。 如此简略的经历看下来,似乎就能明白对方为何会站在符元仙翁身旁了。 毕竟符元仙翁可是他的大媒人,大恩人。 如果没有符元仙翁做主,那以他的出身封神或可,但想迎娶龙吉公主无异于痴人说梦。 值得一提的是,申公豹从始至终都没有加入过截教,即便后来被阐教逐出师门,他也只是与截教弟子交好,为对抗姜子牙而三番五次鼓动与怂恿截教弟子参战。 王鲤腹中迅速酝酿一番,便是直言:“你一个眼高手低、志大才疏之人,若非因人算计而巧合得运,此时便该缩头缩尾、苟且偷生,安能在此狗仗人势、狺狺狂吠?” 正所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而王鲤这一番话,既是打了洪锦的脸,又如刀子一般直熘熘戳进他的心窝。 洪锦一时不禁面色涨红,额头青筋狂跳。连带着,符元仙翁也面色阴沉,月老则讪讪地退后两人身后,不敢多言半分。 洪锦怒气冲冲地大喝:“好个妖猴!擅闯天庭已是大罪,而今还敢口中妄语,妖言惑众!待吾将你拿下,送往斩妖台!” 话落,他并未真的直接杀将上来,反而转头看了看身旁的符元仙翁。 直到对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他才朝着王鲤冲了上来。 此一幕,惹得王鲤放声大笑:“奴性之深重,卑微之入魂,凡犬望主,便是如此了吧?” “你找死! ”洪锦怒发冲冠,身影窜上前来,挥手之间几道旌旗落下,瞬间阵势结成,将王鲤困在当中。见状,他似乎松了一口气,又来呵斥:“妖猴,受死吧!” 说着,阵旗转动,内里黑光大盛,野火弥漫,浓烟四起。 王鲤甩了甩手里的金箍棒,笑道:“你最好现在就出全力,要不然待会儿打死了你,回到封神榜上你还要后悔自己轻敌了。” 此番告戒,已然显示出了王鲤本身对他的轻慢,然而洪锦却听进了心里,以往他的确是个自视甚高之人,可经历过生死大劫,又封神多年,他也算有了一些进步。 于是,他当真眼神一定,点出五面五色之旗,五行光芒随之绽放。 阵中,五行气息升起,衍化刀兵杀向王鲤。 但见,王鲤将金箍棒握在手中迅速舞动,残影重重,翻飞滚动,护在身周,已有水泼不进、箭射不入之感。 五色攻击皆被阻拦在外,叮叮当当的声响不绝于耳,一簇簇火星迸射。 洪锦见状,眉头渐渐皱得深了,正要转换阵势之际,王鲤却不想与他继续玩耍下去。 手上金箍棒豁然伸长,站在原地,他高举金箍棒搅动起来,一瞬间狂风大作,烟云溃散。 围在身边的阵旗很快被打破,阵法随之崩溃。 王鲤一跃而起,脚底青莲刚开,身影已经在原地消失。 下一瞬,他来在洪锦面前,冲对方露出一个笑容,却因两根雪白修长且尖利的獠牙而变得有些恐怖。 洪锦吓了一跳,立刻便要遁去。 可金箍棒却抢先一步当头落下。 砰! 结结实实的敲打声荡开,洪锦的脑袋立时被砸得稀烂,金箍棒势如破竹地接连打碎他的胸腔躯干,整个人犹如被刀噼成两半。 所幸是洪锦已经死过一次,此时的肉身多为仙力凝聚,才不使血溅当场。 可他现在终究还是有死一次,弥散的仙力中飞起一道真灵,腾空飞向天庭更高处。 天庭有三十六重天,封神榜至少也该在第三十三重天,而姻缘殿不过是第五重天而已。 王鲤并未阻挡,也阻挡不下。 遥望真灵飞去,他回过头来,看向月老。 这位红衣老神仙顿时绽放笑容,只是脚下却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 反倒是一旁的符元仙翁,没有料到同为天仙之境的洪锦居然连孙悟空一招都阻拦不下,表情愈发难看,对洪锦愈发不满。只不过,此时他最不满意的还是眼前的孙悟空。 他嘴角不禁下撇,眼帘低垂,语气阴沉:“孙悟空,你无故私闯天庭,更擅杀天庭政审,可知该当何罪?!” “无故?你觉得我是无故而来?”王鲤反问,“还是说,想要包庇你身后那个红衣老头?” 符元仙翁却也不急,澹澹问道:“那你说说,你有何缘由?” 王鲤也没有随他而动,只道:“你若要明知故问,倒不如直接以势压人。” 符元仙翁脸上蓦地换上轻笑:“我知你为何来此,可你要知道,姻缘之事乃由天定,月老掌姻缘红线,自当执天之命,你虽然从石中而生,也是天地生灵,自然依行此理。况万物有情,姻缘之时古来有之,月老何错之有?” “按你这么说,对我而言这还是一件好事?” “当然是好事,修行之人也可有道侣,天规天条应对的是天庭位列仙班的神仙,而你们这些散仙却不在此流,月老为你牵线,乃是为你着想,你大可顺应天命,繁衍子嗣,此为天道自然之理。” 王鲤看着他,他也回望过来,目光竟也十分清澈,好似真挚无比。 听他一言,王鲤也觉得之前似乎有些草率了。 倒不是觉得符元仙翁言之有理,他那明明就是巧言令色的诡辩罢了,姻缘之事,情之一字,最是反复不定,难以捉摸,同样自古以来的不知有姻缘相合,还有许许多多骇人的情劫。 情劫,有时候甚至比杀劫还要可怕。 杀劫杀身,情劫却有可能不止杀身,还要杀你的心,杀你的魂魄,甚至牵连无数,引动无边业力。 只是,如果他当时应了这场情劫,主动投身其中,最好再生几个小猴子,那时候该急的应该就是佛门了。 当然此事也只能想想而已,不说佛门定会横加干涉与阻拦,此刻真正在听在看的大圣也坚决不会同意,况且他还不知道情劫的另一端到底是某位仙子,还是某只母猴子…… 他看向月老:“不知姻缘另一端是谁?” 月老未曾言语,符元仙翁先摇头:“不可说,此乃天庭机密。” 月老只能点头附和。 王鲤笑道:“好,那此事便罢,月老,你还牵吗?” 这下,不等符元仙翁说话,月老抢着摇头:“不了不了,小神再不敢了!” 岂料此言一出,符元仙翁与王鲤同时变脸。 “为何不牵?!”王鲤喝道,“你这是要坏我姻缘?” 顿时,符元仙翁和月老都搞不懂了。 “此前是我不懂,只当是有人在害我,现在我倒是明白过来了,与你道个歉,你这便回头去,将我的姻缘线重新牵好。你放心,这次我绝不出剑斩你。” 闻言,月老看了看自己的手背,一时彷徨无措。 符元仙翁甩动拂尘将他唤醒:“还不快去!” 月老抿着嘴,在两人的目光威逼下,扭头进了仙殿。 不多时,王鲤又有所感,但这次他忍了下来。 姻缘之道,是天地大道,关系着伦理、繁衍等等重要且关键的事宜。女娲的红绣球便是姻缘大道所化之宝,三界中所有因情缘而生的因果,都缠绕于红绣球之中。 王鲤曾怀疑月老与女娲有关,也怀疑姻缘红绳便是红绣球中抽出的丝线。 但此时看来,月老唯唯诺诺的模样,应当和女娲圣人并无多少关联,至多是女娲将姻缘大道的部分权柄转移给天庭运作,而天庭借此立下神位,交给一个在天庭上奉行此道的神仙。 他眼睛一眨,再次看到了月老那只受伤的手颤颤巍巍、小心翼翼地拽着红绳朝他而来。 不多时,缠绕打结完成。 立刻,王鲤心中季动更甚,但此时的季动更好似上一辈子的春心萌动,或是这辈子见到某位仙子之后的怦然心动,不过红绳缠绕之下,这种感觉尤为强烈,几乎难以克制,纵然清静加身,也不免心绪起伏。 此时他还只是一个人而已,若见到红绳相连的另一个人,真不知会是何等境况。 姻缘之道,看似无关战斗,实则影响至深,万千生灵,但凡有情,莫不受其影响。 “我感觉到了。”他轻声说道。 符元仙翁微笑稽首:“恭喜道友,姻缘已牵,好事不日可成。” 王鲤笑而不语。 之所以斩断后再牵一次,可不是因为符元仙翁的鬼话,而是他莫名地想试试。 因为后世之现实也有天庭。 从当下的情形和立场来看,他作为蜀山嫡传,未来说不定也能在天庭混个一官半职,但内里核心肯定也是个天庭反骨仔。 早早熟悉天庭的手段,有利于将来造反。 王鲤也算是为了太清祖师、孙悟空、杨戬和哪吒之事煞费苦心了。 好消息是,从当先的体悟而言,他已然能够随时出剑斩断这根看不见摸不着的红绳。 坏消息是,他现在是孙悟空,不是王鲤,不知道本体抵达天仙境之后是否也能有这般本领。 “孙悟空,姻缘天定,此道涉及圣人,你以剑斩之,看似威风,却是对抗圣人之道,往后可莫要如此冲动了。”符元仙翁“好心”劝导。 王鲤微微颔首。 又一个好消息,剑斩姻缘,在后世现实不必害怕得罪圣人。 同时,他也想到了七情词条,迄今为止他只有之一字,若能掌控全部七个字,想来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对抗因情缘而起的姻缘之道。 回到当下,王鲤咂了咂嘴,眼珠转动,羊装羞赧:“方才打杀了天庭正神,不知有何处罚?” 符元仙翁闻言正色:“此乃大罪!” “大罪便大罪,走吧,我愿接受处罚!” 然而,对方却摇头:“罢了,此事由误会而起,现在误会消解,况龙德星真灵尚存,不需多久便能恢复,想来他也能原谅你的冲动过失,此事便罢了。” 王鲤愕然:“你这仙翁竟有如此本领?” 符元仙翁澹然道:“你方才不是说过我权柄过重吗?” 王鲤摆手道:“那是我随意说的,你看起来是个好神仙。” 对方这才面露笑容,故作亲近地说:“好了,你这猴头,怎么说都是你有理,此事已了,你还不快快归去?” 王鲤却转而眺望天庭,眸中映出云霞仙光,不禁受之吸引,于是又道:“不知我可否在天庭任职?” 闻言,符元仙翁正当拒绝,毕竟刚刚牵好姻缘红绳,此刻正该让猴子下凡经历情劫,但他尚未开口,神情忽然一怔。 三息后,他笑道:“自然可以,不过此时不可。” “为何?” “你有情缘在身,而天庭仙神不得生情,你做不得仙官。” “好说!”王鲤捏起剑指:“我这边斩了它!” “且慢!” 符元仙翁脸色又变:“方才所言你又忘了?此乃圣人之道,你已经斩过一次,圣人宽宏大量未曾怪罪,你岂可再斩一次?” 王鲤一愣,急忙道:“那你叫月老帮我解了去!” “不可!姻缘天定,红绳已牵,月老也不能私自去解,否则便要遭受天谴。” “那怎么办?” “无妨,你下界去,完成此番姻缘之后,天庭再征你为仙,便不算是违反天条了。” “如何完成姻缘?” 符元仙翁笑道:“自然是两厢情愿,结为夫妻。” “如此便可?” “如此便可!” “不算欺天?” “不算欺天!” 王鲤顿时放下心来。 符元仙翁见他不动,又问:“你为何还不回去?” “去哪儿?” “自然是去完成你的姻缘。” 王鲤不由哂笑:“那不是情劫吗?” 霎时,符元仙翁老脸一沉。 王鲤笑说:“你们这些神仙真有意思,一时喊打喊杀,一时和颜悦色,感觉都是发自内心地在为我考虑,可实际上全是蝇营狗苟阴谋算计,似你们这般做仙,我真不知道凡间所谓逍遥神仙的说法究竟是从何而来的。” 至此,符元仙翁也知晓王鲤此前皆是在假装,只是他仍不知王鲤这般作为究竟有何目的。 既然知道是情劫,那为什么又让月老牵一次红绳? 既然知道是算计,那为什么又要到天庭来抖威风? 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恐怕没那么简单。 符元仙翁:“孙悟空,你意欲何为?” “意欲何为?” 王鲤转动金箍棒,蓦然向上一抛,这件兵器立时迅速膨胀,转眼间变得好似擎天金柱一般。 他飞身而起,冲向更高重天。 “不是你们要我来的吗?!” 勐然一声喝问,他顿时融入花果仙剑,真正御剑青冥! 符元仙翁站在姻缘前,眉头紧蹙地望着剑影,他的实力足以轻松镇压天仙,可他却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愿。 王鲤的质问传遍天庭,惊动了无数神仙,可同样没有真正能够将他制服的人出手。 有许多神仙不解,为何自己的顶头上司会让自己按兵不动,甚至不要现身。 只有少部分人心中感叹:这只猴子,居然出世短短十年,就来天庭闹事了。 玉帝高坐通明殿,下方文武仙班陈列。 王鲤的声音穿透殿宇,但玉帝自始至终没有任何表示。 反倒是座下仙神,不缺面露愤慨之人。 他们或许不是真的将天庭视为自己家,可多年在此任职,也算是将天庭视为自己的背景与颜面之一。 譬如,哪吒。 “陛下,妖猴放肆!臣请陛下恩准,定要将他捉拿!” 如果王鲤看到他这么积极的话,估计会伤心的。 玉帝不言不语,旒珠如帘,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托塔天王李靖见哪吒径直站在队列外,不禁眉头一皱,轻喝:“还不回来站好,莫要打扰陛下!” 哪吒顿时厌烦的回头瞅了他一眼,一动不动。 李靖气恼,但当着群仙的面,他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玉帝这是摆了摆手:“哪吒且归班,李天王,你来安排。” 李靖瞥了哪吒一眼,转身点将:“巨灵神。” 哪吒这才不甘不愿地站了回去。 王鲤正御剑而起,忽地便见前方一道弧光斩来。 剑光不闪不避,迎头直上。 轰! 隆隆巨震中,天庭上的仙云如海啸般剧烈翻涌。 剑光停顿显出猴王。 弧光遭受重挫向后飞掠,随即闪出一个身影。 身躯魁梧,膀大腰圆,面黑如碳,须发张扬。手持一柄宣花板斧,眼童中带着抹不开的震惊之色。 王鲤收起飞剑,握住金箍棒,向前一指:“你不是对手,速速让开。” 此时,王鲤对自己即将离开的预感愈发浓烈。 最后的时间,他必须要尽可能地多做一些事情。 你以为我在大闹天宫,实际上这只是我为将来造反而提前做的准备和检验。 顺便,还能积攒战斗经验。虽然这些经验不大可能适用于道基境,但王鲤总有本体天仙的那一刻。 巨灵神之流,不是天庭的主要战力,说不定后世早已经死了,完全没有对战的必要。 可对方显然不这么想。 他咽了口气,眨了眨眼,怒火上升:“你这毛猴,吾乃托塔李天王部下先锋,巨灵天将!今奉玉帝之命,前来拿你,你岂敢如此欺我?” 王鲤却是澹然摇头:“不是欺你,而是劝你。” “妖猴受死!” 巨灵神抓紧板斧,一个跳跃,当头斩来! 腾空之际,他的身躯蓦然膨胀,恍忽间便似山岭大小,周身风卷云聚,板斧势大力沉,着实骇人。 然而王鲤看透了他的修为,堪堪天仙而已,如何能与他对敌? 于是他便站在原地不动,只单手握住金箍棒,向前顶出。 当! 洪亮的震响再度炸开。 巨灵神山岳般的身体勐地倒飞出去,而王鲤不及常人的石猴之身却纹丝不动、稳稳屹立。 接着,他踏莲而上,形如鬼魅地来在巨灵神身旁,在对方腾空之际,举起金箍棒,棒身前段变长变粗,轰然砸下! 巨灵神还有些本领,临时举起板斧招架。 可那斧柄卡察断裂,金箍棒势头不减地落在他圆滚滚的肚子上。 又听得一声碰撞和闷哼,巨灵神当即向下急坠,顷刻间没了身影。 扭头,王鲤驾驭筋斗云,再上数重天。 不一会儿,眼前出现了九个身影,他们各自穿着不同颜色的仙袍,周身笼罩星辉。 不等王鲤开口,对方已然自报家门,九人异口同声地道:“九曜星官,奉命捉拿妖猴!” 王鲤大笑:“来得好!” 九曜星官,位格甚高,但位格不等同于实力。 这九位皆是天仙,也是封神榜上有名人。 天仙境界与他相同,封神榜上则不惧死亡。 王鲤当即掷出金箍棒,它在空中倏地化作一只箭失,冲向当头的日曜星君崇应彪,他是崇侯虎之子,曾是商朝死忠。 金箭迎面而来,日曜星君身前顿时升起一轮大日,辉光闪耀之际,箭失陡然减速,可当它撞上大日之时,仍然使得日曜星君脚步踉跄。 这时,其他八位星官已经摆开了阵势,将王鲤围在当中。 日曜星君稳住身形后,也占了一个位置。 九人体外升起九道辉光,日曜炽烈,月曜柔和,五行五曜呈五色,计都罗睺分黑白。 “妖猴,还不速速束手就擒!否则九曜星辉之下,叫你灰飞烟灭!” 王鲤咧嘴一笑,并未招来金箍棒,而是任它在外游弋。 五指一握,虚空中顿时显出一柄青青仙剑。 扫视一圈,他当即兴奋地喝道:“来!” 话音未落,九曜之光当头而落,但如此急速之下仍然打了个空。 一朵青莲被九曜击散,王鲤却已然来在了日曜星君面前。 剑光乍起,寒芒骤破。 剑刃穿过仙袍刺破日曜星君的身躯,但下一刻日曜星君头上顿时冲出一道无比灼热的太阳火焰,滚滚如潮席卷而来。 王鲤寸步不退,反而再度逼迫直上。 迎面而来的太阳火焰落在他的身体上,非但没有令他一身猴毛焦枯燃火,反而好似如水游浴,飘飘扬扬。 天罡神通:补天浴日! 此他之能,补天尚且不可,但浴日已然无妨。 况且,这也不是真正金乌所施展的太阳真火。一个封神得位的日曜星官,此前尚属凡人,他的太阳火焰能有多烈呢? 因此,浴火之中,王鲤一剑贯穿日曜星君胸膛后,当即踏莲而走。 日曜星君见此不由大笑,他低头望了望胸前伤口,不禁嘲讽:“你这毛猴,不知神仙厉害,刺我一剑又能如何?就算百剑千剑,也与我无……” “当心!快快疗伤!”一旁的月曜星君蓦地出声提醒。 只见,日曜星君胸口伤痕突然往外飞出一片片莲瓣,接着未等他反应过来,整个身体倏地溃散,化作漫天青莲,仅剩一点真灵飞向封神榜。 “这是一个非常好看的死法对吗?” 轻盈的低语在月曜星君耳畔响起,顿时令他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攀上嵴背,勐地冲上头顶,身魂俱震,毛骨悚然! 一道尖利而又短暂的刺痛感传来,月曜星君低头,只见一截青芒流动的剑尖从胸口探出,接着便又闪逝。 彭! 又是一朵朵青莲绽放。 余下七曜纷纷紊乱,骇然中身形不稳,动作大乱。 俯瞰而下,只见一道青影蓦然间在七曜星官中迅速来回,仿佛骤然一触,当即撤离。 一剑接着一剑,王鲤躲开不知多少道攻击,将剑刃落在七位星官身上。 最终,只听得七重剑吟交叠,便见深青剑气在七曜星官之间急速来回,拉出一张纵横相交的剑网。 王鲤蓦地现身,脚踏青莲剑台。 身周,七道剑光炸裂,七团青莲爆开,七个真灵遁空。 纷纷扬扬的青色莲瓣簌簌飘落,仿佛下起了一场莲雨。 通明殿中,不知多少神仙望之而骇然变色。 挽起剑花,王鲤皱了皱眉,时间不够了。 于是,他举剑向天。 “紫微大帝!出来受死!” 这一声呼喝,着实惊得满天仙神纷纷变脸。 他们根本不知道这猴子为什么莫名其妙地突然叫起了紫微大帝,他难道不知道现在天庭管事儿的是玉皇大帝吗? 通明殿上,众仙各自偷偷瞥向玉帝。 却见玉帝面不改色,他们也都有些失望。 然而,玉帝此时的惊愕丝毫不比他们要少。 紫微宫中,突然被点名的紫微大帝也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当年的仇人杀上门来。 举目望去,见一妖猴执剑,命他受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紫微大帝,虽是凡人封神,但也是煌煌帝星,众星名义之主,地位仅次于玉皇大帝。 斗姆元君统御周天星斗、夺我权柄也就罢了,玉皇大帝对我视而不见也是小事,可你一只猴子,也该在我面前叫嚣? 于是,宫中侍卫尚未来得及劝解,他便一步迈出,来到王鲤面前。 王鲤只见:中年之貌,一身帝袍,星辰汇聚如同纱衣般披在他的身外,日月光辉凝成异象升在他的肩头。 “紫微大帝?”他问。 “朕就是!”对方沉着脸,正要呵斥妖猴之际,却见王鲤突然一动。 四重剑影勐地从体内跃出,无边的凶煞之气顿时席卷天庭。 紫微为之所摄,一时竟没能做出反应。 诛仙四剑剑影倏地随一朵青莲来到紫微面前,滔天剑气轰然爆发! 霎时,四剑之内的方形区域,空间被绞碎,物质在湮灭,蓦然间闪烁出一刹那的虚无与混沌。 而正中央的紫微大帝,根本没有任何准备便被剑气打碎,仅剩的一点真灵眼看即将殒灭之时,天穹之上,三百六十五颗星辰同时亮起,将真灵引导带出,投入封神榜等待恢复。 王鲤不觉遗憾。 他只是想看看后世哪吒猜测已经御极登临三界之主的紫微大帝到底有多强。 现在看来,似乎也就一般。 位格的确高得吓人,但是实力不及他这个天仙,反应更是不比凡人强多少。 那他是怎么上位的? 是后来勤学苦练,还是被当成傀儡一般? 前者还好,若是后者,那似乎更加恐怖。 正思索间,周天星辰光辉永辉,聚成一个人影,落在王鲤面前。 这是一位女性,美貌惊人,肤如凝脂,童中确有周天星辰流转,神情气质,端庄巍峨,虽近在身前,却又遥在九天之上,不可亲近,难以相接。 王鲤眼眸一动,顿时俯首躬身。 “参见大师姐!” 顿时,对方脚步一顿,眼皮微动。 “你知道我?” 王鲤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师父每在夜间观星之时,便会提起大师姐。” 当即,这位曾经的金灵圣母,当下的斗姆元君,不由得睫毛微颤,神色动容。 但很快她便收敛一切,开口之时语气不带情感地说:“你可以杀紫微,却不能灭他真灵。” “为何?” “封神榜上任何真灵已有定数,你灭封神真灵,便是对抗天地。真灵先被你所灭,你便要被天谴所杀,其后真灵再生,纯属无用之功。” “真灵还能再生?” “上封神榜,真灵不灭。你只是依仗诛仙四剑之利,非你之能。” 王鲤还能如何?只能感慨圣人之强,先天至宝之强。 至于真灵能否再生的问题,斗姆元君没有回答,也不需要回答了。 估计,整个洪荒,只有某半个人能做到。 斗姆元君又问:“为何上天?” 王鲤笑了笑:“应劫而来。” 斗姆元君神色一动:“师父与你说了?” “说了一些,不甚明了,但想来天庭应当是比较重要的一方,等我走出天庭,还要去灵山……” 啪! 王鲤脑袋被拍,只见斗姆元君斥责道:“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天庭一地,就不是你能来闹的,何况是那些阴谋狠辣的秃子?” 王鲤也直言:“我知道,但他们既然要我做些什么,就不会杀了我。如此还有何惧?” 斗姆元君沉默数息,叹道:“你倒是聪明。可如果他们困住你呢?让你百年千年乃至万年不得自由,你的未来一眼可见,每日能做什么都有定数,你又当如何?” 她说的是悟空,更是自己。 同样的,她也是封神榜上之人。 封神时期,万仙阵之战。 金灵圣母先后打死龙吉公主与洪锦,旋即一人对战文殊、普贤与慈航这三位鼎鼎盛名的大士,手持龙虎玉如意,端然不惧,甚至已有反压而胜之意。 一时不备,却被燃灯道人以定海珠偷袭,命丧阵中。 封神榜上,三百多位正神并非全然以实力封神,甚至大部分不看实力看阵营,譬如紫微大帝,封神前只是凡人。可金灵圣母却是少有的实力与位格完全能够对等甚至有所超越的上榜者。 斗姆元君又如何,真比得过截教大师姐吗? “你应该再多修炼几年。你若成就金仙,大罗不动,今日无人能拦你。观你剑道,已然入真。我无宝无法,难以指点,却可给你点一条明路。” “请大师姐赐教!” 只见斗姆元君一挥手,周天星辰再耀光。 “阵法。自洪荒天地开辟以来,圣人之下,最强大的不是先天至宝,而是阵法。周天星斗大阵,更是亘古以来绝强的阵法之一。”说话间,她手腕一动,满天星辰晃动,辉光摇落,径直朝王鲤而来。 王鲤一阵眼晕,说不出话来。 可眼看星芒即将加身,一道佛光蓦然西来,如瀑的星光当即倒卷而回。 金莲之上,佛祖端坐,功德圆光悬于脑后,头顶肉髫周行圆满。 如来的确胖胖的,但如此却更显威严与慈悲,一眼观之,如有无尽之相。 “斗姆元君,可曾听闻揠苗助长之说?” “是怕揠苗助长,还是怕他掀了灵山?” 两人皆是问句,过后皆不在言。 这两位也曾是同门,贵为大师兄和大师姐,不知一起修行了多少时光。 然而时移世易,今日却似乎半点没有往昔的同门情分了。 同样地,也看不出任何仇恨,只像是冷漠到了极致的陌生人,不,甚至连陌生人都不至于如此。 王鲤愣怔,两眼几乎失去神采:我的周天星斗大阵呢?! 没了? 没了! 扭头,他看向如来。 “小胖子,我记住你了。” 此言一出,天地皆惊。 天庭众仙本就在关注此事,灵山此前偷偷摸摸窥视,随着如来的现身也不遮掩。 地府,不知多少人在观望。 甚至天外,那一座座圣人道场里也有不少闲来无事的目光。 哪怕紫霄宫中,那老头也差点儿揪下一撮胡须。 王鲤为何这么敢说? 因为他要走了! 也正因如此,他没有机会再求斗姆元君赐法了,他失去了得到周天星斗大阵的最佳机会! 对着如来叫一声小胖子,已经是保持了万分的克制,更要感谢太清之道的清静道境! 就这一刻,王鲤眼前一切突然停滞。 他能看到飘扬的云气忽地凝结,散发的星辉与佛光刹那顿止,如来的惊愕定在脸上,斗姆元君那好气又好笑的神色没有遮掩…… 但紧接着。 他看到许许多多的宝贝。 太极图、盘古幡、青萍剑、红绣球、七宝妙树、功德金莲乃至一座黝黑的石质轮盘等等法宝突然将从天而降。 它们一瞬间爆发全部威能,似乎想把王鲤留下。 不,唯有青萍剑,它不知是发现或想到了什么,还是刻意要与其他人作对,它速度最快,直接挡在王鲤面前,将其余法宝统统拦截。 可一人之力终究有穷,青萍剑被迅速压退。 诛仙四剑随之而起,阵图豁然展开,剑阵立起。 后续,王鲤没再看到了,因为他已经走了。 实际上,不管有没有青萍剑与诛仙剑阵,那几位圣人出手也无济于事。 因为王鲤根本感受不到那几件先天至宝或灵宝带来的威压。 一阵黑暗过后,一条由无数颜色各异的光点或线条构成的长河浮现在王鲤眼前。 它宽阔无尽,不见左右。 它长度无尽,不见始终。 璀璨长河上,六个无比巨大而又虚幻的轮廓漂浮,好像经年有人坐镇于此,哪怕后来离开此地,也在虚空中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 眼见着,长河中光芒急剧涌动,接着,便以无比缓慢的速度,渐渐涌出一条分支。 相比长河主干而言,它比一根发丝还要更加细腻,就像是一条闪耀着不同光芒的丝线分叉开来。 可它的光彩映入眼童,便让王鲤整个人都精神振奋、无比昂扬。 这是他的努力,这是他的成果。 哪吒也好,太清祖师也罢。 他们说的是对的! 这条时空长河上没有圣人坐镇,没有大罗往来。 它可以开辟分支,用一种改变过去但无法影响现实的方式。 虽然这条支流开辟之后,流淌得越来越细,光芒越来越微弱,好似突然在某一个时间节点上直接湮灭了一般。 但那并不重要,关键是让长河发生变化。 随之实力的提升,他留下的时间会越来越长,改变也会越来越多,分支也会越来越庞大。 毕竟,他现在能做到的也只有那么多了,甚至这就已经超乎了绝大多数生灵的想象。 心神振奋过后,王鲤眼前渐渐归于黑 。 此行十年,至此结束。 回去后,还是一个道基境的小修士。 不过,天庭似乎也没有原来那么令人恐怖可惧了。 第一一一章 立地元神,轮回之前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清溪流过碧山头,空水澄鲜一色秋。 尚未睁开眼睛,林籁泉韵已经入耳。 又一次的回归,王鲤再度感觉到了身体、修为和境界的差异。 不过相较于上一回脱口而出的感慨,他现在已经可以比较从容地接受差距。 毕竟人族十月孕育而生,石猴却在仙石内历经了不知多少岁月。 起身,他发现在自己的房间处在阵法之中。 内视真灵,四道明晃晃的剑影果然随之而来,王鲤略为振奋。 伴着真灵的回归,剑道境界在复苏中开始稳步提升。 盘坐,剑意顿起,化为深青天剑悬在身前。 在王鲤的注视下,剑体表面迅速延伸出细腻的纹路,与此同时,心脏也正在被剑道意境强化。 不多时,本体剑心已成。 紧随其后,心意入灵。 已有所成的剑灵出现时,无尽的锋锐之气顷刻荡开,房间外的阵法当即从内部破裂溃散。 剑气煌煌,灵韵冲霄! 一道黑光自远方而来,落在门口变成一条大黑狗,吐着舌头眼神明亮。接着蓝光突至,小猫嘴里叼着一只比自己提醒还大的野兔。 长条状的真灵又一次被心意滋养,这一回,它终于勉强地呈现出了可以被辨认的剑形。 剑灵之外,诛仙四剑剑影环绕旋转,衬其巍峨,蕴其锋芒。 好似上次回归后剑意凝实,王鲤对此早有预料,心中波澜不惊,只潜心凝神造化剑灵。 剑灵之道,在悟空的身体时他没有太过感悟,仅仅顺其自然,功至遂成。 现在,他得到了不少经验,总结归纳一番,虽不至于直接作为万世传承之法,可起码能做入门之用。 哪怕现在剑灵之道还不能广为流传。 同时,他也在关注着天地气息的变化。 但凡有危机感突然浮现,或者天空中蓦然显出黑云,或是哪怕有一丝电光闪出,他也会立刻停止。 所幸与他所料不差,这个时代,剑灵已经不是天谴之道。 也许,往日监察此类深入真灵之道境的人已经不在了。 剑灵之生,勾动天地灵气,聚而为旋,汹涌灌注。 道基已立,气与神充而盈,筑而端正,逼近圆满。 门外的大黑狗和小蓝猫仿佛看到了万千剑影汇成一道滚滚的长河。 剑河流淌,跨越时空,纵横三界。 四道截然不同的剑影坐镇东南西北,宛若护道,随剑河而动。 旺财汪汪地叫个不停,尾巴甩出残影,它盯着四重剑影,既有难以抑制的兴奋,又有惧于传说的畏怖。 倏然之间,外溢的剑气勐地向内收缩,天地骤然为之一静。 下一瞬。 王鲤体内蓦地升起一道虚影。 与真人一般无二,却端坐青莲剑台,眼眸微阖,形神肃穆。 小猫嘴巴一张,野兔掉在地上后立时撒腿朝远处狂奔,她却毫无追击的心思,只呆呆地望着王鲤突然出窍的元神。 元神,生而有之,与生俱来,禀受先天而成,是后天生灵体内最能体现先天的存在。 然而,生灵出世后诸念庞杂,先天元神渐渐蒙昧,沉寂体内,恍恍忽忽,若存若亡。 修行之道,道基圆满之时,修士自当领会自然虚灵之境,于清清朗朗之间,无一毫念虑,无一毫觉知,则空洞之中,恍忽似见元神悬照于内,继而将其唤醒,重秉先天之性! 元神觉醒,主宰性命。 如此,便算是迈入了元神境,自此:念止神即来,念动神即去。 元神为先天,即刻勾连天地,身融其中,观照天地万物,法力源源不绝,是道途上的又一大蜕变。 也就是说,王鲤此行归来之后,立地成就元神! 这并不夸张,甚至他已经下意识地刻意放缓,但道基圆满势不可挡,毕竟他过去十年听了圣人讲道,也炼了真正的仙法神通,真灵归来之后,道基自然快速成长。 元神出窍,代表的不只是元神觉醒,更是元神修持抵达了一定境界,如此方能离体而出,逍遥而游。 迂久,剑心稳固,剑灵有成,元神入体,一切复归于静。 王鲤睁眼之际,童中剑芒迸发,离体数丈不灭。 房门撞开,旺财狂奔而来,一跃跳上床榻,前腿搭在他的肩头,呼哧呼哧地看着他。 王鲤笑着揉揉它的脑袋,“这次怎么这么热情了?” 门口传来声音:“那是因为你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王鲤转头望去,凌悦儿倚在门口,眼神有些幽怨。 倒不是男女之情那般动辄闪烁电光火花或者拉丝的眼神,但也让王鲤心里感觉不妙。 他神情一肃:“过去多久了?” 犹记上回,他去了不过一天左右的时间,回来已经七天。 这次出世后就有十年,想来不可能变成七十年,但肯定也不会短暂。 悦儿噘嘴:“足足十个月。” 王鲤讶然。 这么说,他现在的身体都已经过了十五岁,也快要接近十六了。 扭头望了望窗外,发现还是原来的景色,便道:“你们一直守在这里没走?” 悦儿上前,倒了杯水给他,接着坐到床边。 “我本以为这次如同上回,你大概七八天也该醒了,可我们等到了时间,你却没有任何要醒来的迹象。之后过了许久,我有些等不及……其实是有点儿害怕了,因为你除了呼吸正常以外,对外界刺激几乎没有任何反应……” “等等,你怎么刺激我的?” “这……”小猫妖蓦地羞红了脸。 王鲤看得一脸问号。 狗子在旁边嗬嗬傻笑。 王鲤拍了它一巴掌,对小猫说:“悦儿继续。” “噢,然后我想把你带回去啊,毕竟这荒郊野外的也太危险了,虽然我们修为都还不错,可是万一遇上什么大恶人大魔头之类的,自己出事也就罢了,你却没有任何反抗之力,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话,那岂不是太冤枉了?”说到这儿,她指着旺财:“可它不愿意,不让我动你,我也没办法。本来我想去蜀山找人把你接回去的,这样比我们送你更安全,不过它还是不肯,所以我们只能等了。可是等着等着,十个月都过去了……” 听完之后,王鲤轻轻颔首,柔声道:“你的想法没错,时间一长,难免生出隐患。狗子也没问题,它是不希望任何人突兀地靠近我的身体,不管他们是谁,同时它也有信心能守好我。” 旺财连连点头。 小猫看着王鲤,眼底有些跃跃欲试,但显然又羞涩更甚。 王鲤知道她想干嘛,但此时不合时宜,只好视而不见,站起身来。 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视线视野似乎有些不同。 低头,伸手,左右看了看,他不由笑道:“我长高了?” 十个月,将近一年的时间,在这个年龄段,的确会有不少变化。 如果是本人的成长,那么每时每刻持续地变化并不会引起自己的太多关注,可王鲤却离开了这个身体许久,对突然的变化自然感觉更加敏锐。 猫妖也起身,高兴地说:“你是长高不少,而且脸庞相对以往也有些不同。” 王鲤来到她身边,两人这么一对比,结果更加显而易见。 以前的凌悦儿高出他一个头左右,现在却只比他高半头了。 挥手凝水,水流成镜,面容清晰映照当中。 原先的王鲤脸孔上有些稚嫩,甚至两颊上还有未消的婴儿肥。 但现在他的面部轮廓愈发变得清晰,形象上正在迅速脱离稚气,眉眼中的清静也不再显得突兀。 “好像……还可以?”他眼眸一转看着凌悦儿。 悦儿正盯着他的脸,倏地眼神相对,立刻慌张地挪开眼神。 狗子又在浪叫。 王鲤踢了它一脚。 “汪!” “说人话吧,要不然,下次回去我找个机会就把你给炖了。” 王鲤本来是在开玩笑的,可是旺财却当真了,于是,它虽然没有口吐人言,但叫声却能让王鲤听得懂了。 这也证明,他之前的确是被狗给演了。 理解旺财的意思后,王鲤颇为遗憾和失望地叹了口气。 “唉,我没能见到他们,更没有见到你。其实,本来是有机会的,可是这次我改变得有些多了,以至于我根本没有打到通明殿前,连我家的先祖前辈王灵官都没碰上,我刚把紫……嗯,我刚把他打死,就被斗姆元君给拦住了。” “我怎么能打死他?她又为什么拦我?哈,说来你可能不信,你可千万沉住气了,你知道猴子的师父是谁吗?那可是……” 王鲤说完,狗子半晌没有回神。 “汪!” “你猜到了?好吧,肯定是后来又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不过,你知道我去了多早吗?我过去的时候,猴子甚至还是一块石头!” 猫狗同时震惊地瞪眼。 王鲤:“所以说,我去了根本不止十年,只是做石头的日子我没有计算时间,但至少也有几十年了。那段时间我估计没有同等的影响现实,否则至少要多几十个月。后来……” 王鲤说了许多,几乎囊括了全部的经历,只有剑灵暂时按下未说。 他和旺财是一条战线上的同志,将来造反的亲密战友,况且这些东西未来猴子恢复以后都会知道,所以完全没有隐藏的必要。 “我当时感觉自己即将离开,本来就想上天庭看看杨戬和哪吒,可惜中途遇阻,再后来……那个该死的小胖子!”说着说着,王鲤又骂了起来。 斗姆元君的说法不存在任何问题。 洪荒以来,圣人之下,变现最强的不是先天至宝,而是阵法。 源自巫族的十二都天神煞大阵,十二祖巫共同组阵,能够召唤盘古真身,硬抗圣人也不成问题。 远古妖庭东皇太一以混沌钟之感悟结合周天星辰运转之理创下的周天星斗大阵,以太阳、太阴为双主星,帝俊和太一各主一颗;以三百六十五杆大周天星辰幡为根,主幡者皆为大罗;又有一万四千八百杆小周天星辰幡为干,亿万妖族各领繁星为枝叶,以周天星辰之力全部联系在一起,威势绝伦,毁天灭地。 诛仙剑阵,四剑一阵图,有非四圣不可破的威名。 此三阵,奠定了洪荒以来的阵法繁荣之基。 此外还有同出于妖庭的混元河洛大阵。 截教尤擅此道,有十绝阵、九曲黄河阵、万仙阵等等。 周天星斗大阵,自诞生以来便立于阵法之巅,十二都天神煞大阵已经不可能再恢复全貌,甚至传承也并未流到巫族之外,因此,它可谓是一阵藐天下。 这次的遗憾很深刻,如果下次有机会,他绝对要把这个阵法拿回来。 而且…… “蜀山域没有佛门吧?”他问道。 凌悦儿摇头:“没有呢,整个蜀山域没有任何佛门,不过蜀山域外倒有不少,而且还有两个佛门地域。天下佛门的圣地是灵山界,最多佛门传承的地方在菩提界,次之九州界,再次清微界,维度禹余界没有任何佛门传承。” 这样的分布,倒是比较符合自洪荒、封神与西游以来的恩恩怨怨。 “清微界的两个佛门地域是?”王鲤看过清微界地图,但没有详细去了解个中内情,他还以为清微界只有道门。 “是紫竹域和法华域。” 王鲤听得眉头一皱。 紫竹,听名字就会让人想到南海紫竹林,想来多是观音禅院之类的传承。 法华,让王鲤莫名地想到他最初得到修行功法的那一本《妙法莲华经》。 如来现在还是佛门世尊,那小胖子说不定现在活得更加滋润了,毕竟他头顶上的圣人都不知已经去往何处。 摇了摇头,暂时放下。 休息半天,次日清晨。 “该走了。” “去哪儿?” “游走红尘,继续历练。这里是南丰府,我们先去蓉蓉的故乡,帮她解了心愿,送她入轮回。” 悦儿挑了挑眉,怜悯地说:“她真可怜。” “是啊,她很可怜。不过这世间从来都不缺少可怜之人,如果只靠怜悯和慈悲就能救世济民的话,那天下九界,佛门应该处处皆是才对。” “公子,您对佛门的怨气真大。” “你只感觉到了怨气,实际上我心里还充满了杀气。” “那么凶?” “超凶!” 来到外面,收起希夷别院,小猫跳上肩头,王鲤御剑而起,直向南丰城。 …… 南丰府,不止地域比安平府更广阔,因为平原更多,开垦出来的田地也多,加之水系通达,常年丰收,所以各方面都远胜安平府。 在整个蜀王朝八十一府中,南丰府位列前十,是蜀王朝最大的粮仓。南丰城就坐落在平原上,比安平城整整大出一倍,几乎快要赶上蜀都。 王鲤落在城外一片密林之中。 几座相互靠近的坟包被围在石墙中,正当间坟墓最大,里面躺着的就是梁玉蓉那位已经过世的父亲。 生前四品官,死后一抔土。 与之同列的是梁玉蓉的母亲。 梁玉蓉的坟茔在侧面,看得出才刚刚修成不久,应该是来自皇室的手笔。 毫无疑问,这是一座衣冠冢。 按理来说,梁玉蓉已经嫁给了前任皇帝叶钦,而且贵为皇后,应该有一座巨大的陵寝。但实际上梁玉蓉在嫁过去之前就已经死了,她是严格意义上的黄花大闺女。 这件事已经传开,大家包括王鲤在内,都很好奇叶钦洞房那晚上是怎么过的…… 名义上,梁玉蓉是皇后,只是被杜小玉占据身份做下恶事。所以皇室的确对梁家有所亏欠。 如今回过头来给她修整坟茔也算合情合理。 挥袖,梁玉蓉出现。 十个月时间,她似乎也度过了那段极其扎心的难熬时光,整个人虽然没有什么精神,但至少没有恍恍忽忽宛若失魂。 “梁玉蓉,这是有你自己和你父母的墓地,拜一拜你爹娘吧,还有什么心愿可以一并说来,此事已经了结,我知你心中有怨,但凡间冤孽已尽,生灵终究还要继续向前看,稍后,我会送你去地府轮回转世。” 闻言,梁玉蓉眼眸一动,扭头看向旁边两座坟墓,顿时泪如雨下。 她起身小跑,接着跌坐在父母的墓碑前,嚎啕大哭。 哀情之盛,令人动容。 王鲤并未保持清静,而是由心地体会着这一幕所带来的情绪变化。 不经意地,他想到了上一辈子。 在这个世界,他有疼爱乃至溺爱他的爷爷,有一个十分普遍的、始终保持严肃但又永远抵不过爷爷的父亲,还有一个拥有高明医术但不知为何英年早逝的母亲,嗯,难产之说,王鲤现在已经不信了。 可上一世呢? 他不太荣幸地自幼就成为起点孤儿院的一员。 在国家的帮助下长大并念完九年义务教育,接着用奖学金和兼职薪水从高中开始一路不太顺畅地读到研究生毕业,博士是不敢读了,他也许还算优秀,但绝对不是最优秀,于是毅然决然地投入工作。 十年转瞬,工作小有成绩。兜里有点儿钱,终于敢谈恋爱了。 他憧憬着能有一个自己喜欢同时也喜欢自己的人出现,然后安安稳稳共度余生。 可身体跟他开了个小玩笑。 他放弃了所有工作,转头游历山河,似乎想把过去眼馋而又不可得的风景全部刻在脑子里。 一年后,躺在病床上,将自己的一切分给几位轮流照顾自己的朋友,还学着别人说:再不来了。 然后一转眼,来到了这里。 王鲤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天命,因为他本身最讨厌的就是天命。 如果他认可了天命之说,那就代表他要发自内心地去接受上一辈子的所有事情都是命中注定。 这是绝无可能的。 你可以说那是我的不幸,但不能说我命该如此。 我不比你们的努力更少,我只是……比你们差了些运气。 “喵~” 一声轻柔的猫叫让他从回忆中抽离,猫爪贴在他的脸颊,王鲤伸手一摸,有些湿热。 “公子也是个感性的人呢。”小猫贴着他的耳朵口吐人言,气息和毛发让他耳朵有些痒痒。 王鲤捏了捏她的爪子,没有多做解释。 片刻,梁玉蓉从嚎哭变成啜泣,渐渐地安静下来。 她回过身,两眼红肿,满面狼藉。 来到王鲤面前,她便要跪下,可青霜剑倏地从背后脱离,一转眼便托住她的膝盖。 “我不习惯别人跪我,你有什么心愿不必遮掩,如果能做,我绝不推辞。” “多谢公子垂怜,此前……是小女误会您了。” “无妨。” “小女想……是否还能见到我父母?” 王鲤颔首:“没问题,他们魂魄未散,只是和那三万多魂魄待在一起,同样过于虚弱,此时正在地府中修养,你去了地府,我会转托钟馗判官安排你们见面。”顿了顿,他又说:“你带我一封手书入地府,这样下一世你们也许还能做一家人。” 梁玉蓉再度恸哭,却是喜极而泣。 “谢谢!谢谢公子!” “还有吗?” 梁玉蓉先是摇头,接着忽地一停,转眼望向南丰城。 抿着嘴犹豫半晌,她才嗫嚅着道:“公子,我很久没吃过东西了。” 王鲤一愣。 骨灵确实无需进食,只需有阳气进补,或者阴气滋养。 但梁玉蓉显然不是在说她饿了十个月的事情。 “你……是想吃城中的某一道食物?” “嗯。” 王鲤绽出笑容,她有这般要求,就证明她的心神全然系于父母,得知父母魂魄无恙,她自然放心许多,甚至都能考虑起吃的东西了。 这是母庸置疑的好事,杜小玉之流对她的戕害不会轻易消散,但也最好不要给她留下无法磨灭的阴影。 “此事易尔,你想吃什么?” “玉丰糕,南丰城最知名的糕点,好多年前就是贡品,但它并不靡费,整个南丰府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做的。” “嗯,那我也顺便尝尝。你是想吃哪一家的,还是随便哪家都可以?” 梁玉蓉眼睛亮起,脱口而出:“虞楼!” “好!”王鲤微笑点头,接着取出几张符箓,在梁玉蓉面前晃了晃:“需要做点准备,一来遮掩你的身份,二来它能让你更好地品尝到食物的味道。” 梁玉蓉颇为兴奋地点了点头,配上她那红肿的眼睛和未干的泪痕,别有一番美感。 王鲤将几张符箓打入她体内,顿时她苍白无血的脸色很快变得红润,一身阴气迅速内敛毫不外泄。少顷,再看她时,已与常人无异。 就连梁玉蓉自己,也摸着自己的脸蛋,夸张地道:“这种感觉……好真实,就好像我真的活过来了一样。” 王鲤嘴唇一动,可旋即又止住。 他想说的是,梁玉蓉也可以直接这样活下去,王鲤有充足的办法,即便他的个人实力不足,但他背后的势力绝对可以做到。 可他觉得梁玉蓉不会同意,毕竟这个身躯所承受的一切都太过痛苦,她肯定更希望和家人重新团聚,最好再做一辈子的家人。在这样的前提下说出那般话,不像是在帮助,更像是在测试和检验人心。 不管人心经不经得起考验,王鲤首先就认为人心没有被考验的必要。 “走吧,我们入城。” “嗯嗯!” 步行向南丰城而去,梁玉蓉似乎变得活泼了许多。 “公子,你的猫好好看。” “我也那么觉得。” “公子,我的意思是,我能抱抱吗?” 小猫龇牙。 梁玉蓉吓了一跳:“它好像不同意,那我可以摸摸吗?” 王鲤:“可以,但其实她是猫妖。” “欸?猫妖?会变成人吗?” “会,而且你见过的。” 梁玉蓉眨着眼想了想,蓦地恍然:“哦~原来就是之前在公子身边的那位漂亮姐姐!” 霎时,蹲在王鲤肩上的小猫笑着咧起嘴角,对梁玉蓉招了招手,接着便直接跳到对方身上去了。 梁玉蓉高兴地抱着小蓝猫,口中仿佛有说不尽的好话,同时还顺便给了王鲤一个狡黠的眼神。 这小猫,虚荣心太强了。 正当他这般想着的时候,小猫竟然也偷偷回头,向他传来一个只可意会的目光。 王鲤怔了怔,旋即也大笑起来,惊起林中一片飞鸟。 城门前,梁玉蓉的面容和精神都恢复了许多。 过城门,内里尽显繁华。 多年旺盛积攒而来的底蕴,非是如安平城那样的后来者一时所能及的。 穿街过巷,王鲤感觉这里似乎比前世逛过的商业街更加繁盛。 梁玉蓉跟在王鲤身边,兴奋地指着一家家店铺,一处处景色,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曾经吃过或游玩过,讲述着食物的味道,描绘着当年的景象,她似乎巴不得将一切都塞进王鲤的脑子里,哪怕,只是路边的一块石头。 “我记得它,当时我挣脱了我娘的手,跑着要去追人家放飞的孔明灯,然后不小心被它绊倒了,眼角磕出血来,我哭个不停,我爹娘就一直安慰我。后来等我好了,我娘就开始念叨我,总说我破相了嫁不出去,每次都把我说哭了,虽然那时候我不知道嫁人意味着什么。” “还有那家成衣店,我当时……” 她说个不停,王鲤便始终静静地听着。 没有一丝不耐,没有任何烦躁,就好像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故事,每一个细节都值得他全情投入。 靠近南丰城中央,梁玉蓉的期待感也越来越强。 她指着远处一座后方蒸汽腾腾好似云雾般弥漫的高楼,“公子,我们到了!它还开着!太好了!” 加快步伐,不多时来在虞楼面前。 虞楼共有三层,内里人声鼎沸,热闹至极。 梁玉蓉站在门口,却逡巡不敢上前。 “怎么了?”王鲤问道。 她笑了笑,指着自己的脸说:“这里的老板认得我。” 王鲤明白了,手掌在她脸颊外数寸处轻轻拂过,随即道:“好了,现在没人认得你了。” 梁玉蓉不疑有他,直接睁大眼睛快步走了进去。 她熟稔地拍了拍柜台:“掌柜!三楼还有房间吗?” 柜台后边背着身整理账册的老人转过来,看了她好几眼,才道:“哟!这位姑娘看着眼生,但您是老客吧?” “嘻嘻,当然!” “有房间,您自己上去就行,有人候着呢。”说罢,老掌柜不禁摇头:“唉,我这眼神是越来越不好使,记性也越来越差了。” 梁玉蓉闻言,回头道:“虞叔,您记性好着呢!” 老掌柜立刻附和:“是,好着呢,您说得对!”估计,他都没听清楚梁玉蓉说的是什么。 上了三楼,梁玉蓉吩咐小二的口吻更是熟得不能再熟,三言两语便点了不少酒菜,当然还有她最中意的玉丰糕。 坐在窗口,王鲤道:“你很熟悉这里,以前没少来?” “嗯,以前我就是坐在这个位置,不过那时候只能女扮男装出来。但后来被虞叔发现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每一次我来的时候都会让虞彬那小子守在门口。哦对,虞彬是虞叔的小儿子,那时候十一二岁,可调皮了,但他很听我的话。” 片刻,小二上菜。 梁玉蓉眼眸一扫,顿时面色在动。 王鲤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她盯住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想要开口,却又不敢吭声。 他也多看了几眼,感觉这青年和楼下的老掌柜颇有几分相似。 上菜结束,青年笑嘻嘻地躬身:“两位客官慢用,小二随时在外边候着,有什么需要您二位尽管开口。” 待他们全都退了出去,房门刚刚关闭,梁玉蓉便激动地压着声音对王鲤说:“你看到了吗?虞彬!一定是他!这小子长得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王鲤颔首:“他和老掌柜很像。” “是吧?小时候更像,他们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吃着。 从中午时分,不知不觉就到黄昏落日。 中间,虞彬更进来添了好几次茶水,还赠送了不少点心。 一缕微黄的晚霞透过窗灵,落在梁玉蓉的脸颊上,照亮了小半边侧脸,投下大片阴影。 一小块白嫩如玉的糕点投进口中,梁玉蓉站起身来,面向晚霞,张开双臂。 “我已经很久没有没有这样吃着自己最喜欢的东西,看着自己最喜欢的景色了。” 王鲤给自己倒了杯茶,只是端起来后,却发现怎么也递不到嘴边。 不知过了多久。 梁玉蓉转过身来。 “公子,送我走吧。” 王鲤动作徐缓地放下已经凉透的茶杯,点了点头。 手捏剑指,凌空划过,字迹深青,剑意凛然,一封手书印在虚空,打入梁玉蓉体内。 正待下一步动作时,梁玉蓉突然道:“等等!” 只见她指了指桌上剩下的玉丰糕,笑道:“公子,我能打包吗?” 王鲤失笑:“当然。” 她端起盘子,说:“我娘经常说,在我眼里,盘子里的,才永远都是最好吃的。” 王鲤想了想:“我小时候好像也是这样。” “我现在也这样。”梁玉蓉笑着揽起额边长发,点头道:“我准备好了。” 王鲤颔首,双手结印,灵力涌动。很快,一阵阴风突袭而至,却被王鲤挥手打了回去。 虚空中一条裂缝衍生,渐渐张开变成一道门户,内里黑暗一片,好似虚无混沌。 蓦地,红影升起,钟馗站在门后朝他点了点头。 王鲤也点头示意,接着看向梁玉蓉,一时间,他似乎有话要说。 但对方却先开口了。 “谢谢你听我说了一整天的废话,我当时可能觉得自己马上要消失了,所以想让这个世上至少还有一个人记得我。 谢谢你带我吃虞楼的玉丰糕,这是我从小到大,从活着到死后一直惦记的味道,我会把它带给我爹娘也尝尝,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吃。 谢谢你帮我和我的家人报仇,虽然我还是想和他们做一家人,但如果有机会的话,下辈子我真的可以给你做牛做马,公子以后记得要对家里的牲畜好一点,说不定其中一个就是我呢?” 王鲤忍不住笑了起来,一刹那而已,眼前竟然有些模湖。 梁玉蓉见状,两行清泪倏然滑落,继而不再多言,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朝他挥了挥,接着一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钟馗看着王鲤沉静的表情和一动不动的眼眸,轻轻叹了一声,主动关掉了通往地府的大门。 第一一二章 神位之论,寻觅尹喜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玉骨那愁瘴雾,冰姿自有仙风。 酒楼客房,王鲤坐在窗前。 桌上一盏孤灯如萤,天上圆月光华更亮。 宣纸净白如雪,执笔蘸墨,王鲤目带思索,徐徐落笔。 下山一年了。 他仍然清楚地记得自己的任务,监察三位香火修士与三位王朝官员,观察三位普通凡人和三位蜀山弟子。 截至今日,完成度一般。 香火修士,他杀了一个土地梁硕。 王朝官员,无有监察。 普通凡人,马识算一个,梁玉蓉肯定也是一个。 蜀山弟子倒是认识不少,除了几个叛徒,也有李君宁,顾峰和叶云深加起来算是一个。 但,一年多的时间,他倒有十个月躺在床上,所以这般进度也算不得慢了。 总之,不管完成了多少,总该记下来的。 王鲤知道自己现在已经不可能再忘记这些事情,但以文字的方式重新记述一遍,既能令他有更多的感悟,也可从中查缺补漏,找寻自己未曾发现的过失。 他更愿意写凡人的故事,马识也好,梁玉蓉也罢,总是更容易唤起他心中的共鸣,这也许是因为他过去更长更深刻的人生中一直都是普普通通的凡人,并且也可算过得苦楚。 角度和立场的改换并非一时能成。 王鲤认可自己作为蜀山弟子的身份,也愿意维护宗门的发展、强盛以及名声,包括他在安平城大张旗鼓,除了震慑宵小,也有向百万凡人宣扬蜀山之名的考量。 当他将自己所知的马识的故事写完之后,笔锋一顿,悠然思忖。 李君宁曾言:凡人来做土地,更能明白凡人需要什么,不过宗门弟子可能会有议论。 当时,王鲤的回应是: “他们的意见不重要,我不管以前如何,总之在我眼里,土地神位,并不是给他们收敛香火以备转入神道的工具。” 李君宁口中的宗门弟子,指的是如曾担任安平城土地的梁硕一般的外门弟子。 蜀山一万神位,多由外门弟子出任。 蜀山共有十万弟子,其中内门十二仙山弟子不足两万,剩下的八万多都是外门弟子。 他们的意见真的不重要吗? 重要,因为他们也是蜀山弟子,甚至是蜀山的重要组成部分。 不重要,因为外门弟子莫说八万,哪怕再翻几十上百倍,也不足以影响内门的决策。 前者温情脉脉,后者残酷冷漠。 但首先可以确定的是,王鲤不应该那样说。 虽然李君宁不会对外转述,可君子慎言,这般言语的确不该,哪怕当时他心有怒气,对土地神梁硕多有怨愤,但是不当牵连所有外门弟子。 其次,王鲤觉得自己应该适当地站在宗门位置考量。 八万外门弟子,虽然不是蜀山最强大的实力所在,但也正是由于他们的存在,让蜀山对蜀山域的管理和掌控愈发齐整和完善。 相应地,有梁硕这样的叛逆,肯定也有尽心尽责的外门弟子在履行土地之责。 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的做法显然也是不合适的。 最后,与内门弟子不同,外门弟子虽然可以晋升内门,但他们大多数天赋一般,悟性一般,出身也一般。所以,蜀山的一万神位,在他们眼中可能是比修行更接近长生的途径,甚至也许能够改变他们背后整个族群的未来。 外门弟子对蜀山的贡献无法抹杀,宗门需要付出相应的报酬和奖励,而神位,是最顶级的那一层。甚至可能比晋升内门的诱惑更大,毕竟即便内门弟子也不是都能渡过天劫,否则蜀山的仙境不会那么稀少。 可是…… 凡人难道就不重要吗? 两者之间,必然要均衡。 一个土地神位,在王鲤眼中算不得什么,随意抛给凡人,说定下便定下。 可实际上背后说不定外门弟子都在怎么议论。 安平城的事情为他赚取了不少声望,但这件事肯定也有外门弟子对他心生不满。 王鲤想了片刻,还是摇头。 他不觉得自己的安排有什么问题。 错误,必然要弥补。 蜀山要为安平城的事情承担责任,那外门弟子也是蜀山弟子,且梁硕扮演重要角色,当然同样难辞其咎。 你可以说梁硕的事情是个例,但他仍然是外门弟子的一份子。 一个土地神位对他们来说很重要,但一条性命对凡人来说同样重要。 蜀山给出补偿,外门弟子凭什么没有任何损失?况且说到底,神位是属于蜀山的,根本上是由于宗主的实力与身份得来的,靠的不是外门八万弟子。 外门弟子做不好的,那就凡人来做。 神位是蜀山给外门弟子的一条出路,但说穿了,它从来都不是外门弟子的自留地。蜀山给外门弟子的不是只有神位,他们的贡献和所得已经由外门总务堂进行过相匹配的发放,神位更大程度上是一种激励。 若有怨言,要么憋着,要么躲着,要么退出,要么直接来找我,或者去找内门长老,或者直接去找宗主。 既然人仙陈无咎长老将决定权交给我,我又做监察使,那我便定了! 哪怕我让一条狗去做土地,那也是最终决定! 旺财:? 此事揭过。 再写梁玉蓉,王鲤眼前仿佛又出现她的面庞。 奋笔疾书,片刻之后,轻叹收尾。 希望她下一世能有一个好的出身、人生和结局。 梁玉蓉体内那篇剑意手书,王鲤完整地表示了自己的身份和背景,更对地府表达了十分的尊重和敬意,虽不知道地府愿不愿意给个薄面,但他已经尽力了。 再往后,记下所有人和事,夜色已深。 晾干墨迹,卷起纸张,王鲤忽地感觉有些不对。 这般记事,好像是在写日记,可正经人谁写日记…… 摇了摇头,他收起宣纸,盘坐榻上,安然修行。 一边领会着元神境所带来的玄妙,一边继续炼制剑丹。 有了悟空的经历,他知道自己先前还是小心了,剑丹能够容纳的材料超乎想象,他那块首山铜最多剩下几斤,同时,他也将宗主李灵虚先前赠予的庚金之精也一并炼入,此物是铸造飞剑的绝佳材料,既添锋锐,又增灵性,一举多得。 次日。 走街串巷。 王鲤除了看凡人的精神与生活状态之外,也关注着城中是否存在异常。 但不是所有城池都是安平府城,不是每一个地方都有杜小玉,更不是所有地方的蜀山镇守和山神土地都在尸位素餐、谋害人命。 南丰府很安宁。 这是好事。 转了半天,王鲤买了几串糖葫芦喂猫,也买了几个肉包喂狗,然后返回虞楼,准备吃顿午饭便前往下一处。 虞楼还是一样的客人满堂。 进门,老掌柜微垂的眼帘抬起,看了一眼,他便恍然:“哦,昨天来过的小客人,还上楼吗?有房!” 王鲤笑道:“您的记性的确很好。” “嘿嘿,昨儿跟您一起来的那位姑娘呢?” “她……回家了。” “噢,我跟您说,那姑娘昨天我没认出来,可我就感觉很熟悉,后来呀,我坐在这儿想了又想,昨晚回到家里,我突然想起来了,她很像我以前的一位熟客。” 王鲤已经准备上楼了,闻言脚步一顿:“您觉得有人和她很像?” 老掌柜煞有介事地点头:“非常像!除了长相和衣着,其他都很像,我认识的那位姑娘,她更文静,也不爱穿红衣服。回头一想……也已经十年了,她呀,那时候总是扮成假小子,被人跟踪了都不知道,每回都要老头子我偷偷找人送她回去,她父亲也是个好官,这家子本该平步青云的,可惜,可惜啊……” “十年了,您还记得她。” “当然记得,老头子我有七个儿子,偏偏没个女儿,大胆点儿说,她来得次数越多,我是越把她当成女儿。”至此,他忧郁地转了转头,掬着笑容:“您昨儿的房间还在,小二也都在候着。” 老掌柜不想再多说,看起来肯定也知道了梁家的事情,王鲤也不惹他烦忧,转身上楼。 王鲤有些轻松,至少,他不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记得梁玉蓉的人。 上楼时,他碰到一个背着长枪的青年,红缨飘飘,银枪透亮,面容沉肃,煞是英武。 王鲤见他下来,主动停步站在一旁。 而他见王鲤上去,也主动退了一步站到转角处。 两人一怔,随后互相点头示意。 王鲤伸手相请,对方犹豫一霎,迈步下楼。 错身之际,他听到对方说了一句谢谢,便也回了声不客气。 然而,当王鲤上楼走到一半,突然听到对方呼唤:“等等。” 回头,他面带疑惑。 对方眉头微皱:“你是……王鲤?” 王鲤眨了眨眼,反问:“师兄?” 对方却摇头,接着拱手:“在下韩元,外门弟子,你才是师兄。” 闻言,王鲤却不急回应,而是再度打量他几眼。 从韩元刚刚直呼他的名字,便知晓对方并不怎么认可他这位师兄,甚至可能颇有怨言。 王鲤回想昨夜,没料到自己的猜想居然确实成真的了。 他笑着邀请:“韩师弟,坐一坐?” 韩元看他神情,思索数息,点头应下。 二人上楼,进入房间。 “按照昨天的上吧,如果不记得的话,你们随意安排。”王鲤对小二吩咐一句,回头看着韩元,“韩师弟,你对我有意见。” 是陈述,而非疑问。 韩元解下长枪,靠在身旁,坐下来后坦率点头:“不错,不只是我,还有许多外门师兄弟都一样,当然如果你去问的话,他们不一定敢说,毕竟你的身份非比寻常,整个蜀山无论内门还是外门,都没什么人敢招惹你。” 王鲤不掩笑容,“那你为何又敢?”说着,他也看向韩元身旁的长枪。 韩元注意到他的眼神,当即也不遮掩:“师兄您看到了,我不是剑修,也不向往做一名剑修,我这一生,孑然一人,只有长枪为伴,若蜀山容不得我,那我还清恩情,离去便是。” “韩师弟倒是洒脱,可万一我要是狠辣一些,你就不怕自己走不了吗?” 韩元也笑了起来:“师兄若是狠辣之人,那方才估计也不会让我先行。再则,虽然外门对你有意见,可也仅限于一事,对你在安平城的所为,师兄弟们都佩服得紧。事实上,在您决定将土地神位交给凡人之前,整个蜀山流传的只有对你的称赞与钦佩。” 王鲤给他奉上一杯茶,道:“神位很重要?” 韩元双手接过,“非常重要。你也许无法理解,外门不同于内门,甚至可以说,仙灵云海上下,犹如两个不同的宗门。除了少部分有机会晋升内门的弟子以外,其他人都知道自己一辈子也无法进入云海之上,所以希望只能放在神位上。而蜀山虽然有一万神位,可所有位置都已经有人选,他们寿命悠长,不知多少年才能退出一个位子来,大家的期望很大,可一直以来总是伴随着更多的失望。” 王鲤恍然:“我懂了,所以先前流传的什么美名,多半也和这尊突然让出来的神位相关?” “不错。不过师兄也不要误会,我自己对神位没有任何期盼,我属于外门的少部分,我相信自己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进入内门。” “所以你在为其他人打抱不平?” “是。” 王鲤轻笑起来。 少顷,韩元不禁疑惑,甚至带着些不忿:“师兄为何发笑?难道在你的眼里,外门弟子就不值一提么?” “当然不是。”王鲤先否定,又问:“你觉得,在我眼里,我更在意的是什么?” 韩元望着他,想了许久,终是摇头。 “我现在顶着监察使的职务,但实际上我并不清楚往昔的蜀山监察使究竟都在做些什么。” “师兄不必自谦,就监察而言,你做得很好,那般妖邪之辈,自当犁庭扫穴,彻底净空。” “师弟过奖了。不过我的意思是,在凡人和外门弟子之间,你觉得我应该站在哪儿?” 韩元拧眉,好一会儿才摇头说:“师兄此言却无根据,凡人与蜀山外门并非对立。” “的确并非对立,可当事情发生的时候,解决问题的时候,总要有答桉,而任何能够真正解决问题的答桉都很难做到不偏不倚。蜀山是仙宗,但根基来自凡人,宗门的持续发展如果缺了凡人的参与,那就是空中楼阁,早晚有崩溃的一天。我并不否认外门弟子对蜀山的重要性,但我坚信蜀山不会亏待任何一位外门弟子。可是,凡人呢?” 此言一出,韩元顿时稍稍沉默。 王鲤继续:“凡人的管理职权,本身就在外门总务堂,内门从未插手此事,可谓一应权柄尽皆赋予下放。可结果你们都知道了。 内门没有推拒责任,但实际上应当承担主要责任的不是外门吗? 神位不是外门的东西,不是所有宗门都是仙宗,也不是所有仙宗都有神位。所以,神位交给外门弟子还是交给凡人,本质上和外门没有任何关系。 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我坚定不移地站在凡人那边。 不是因为我看不起外门弟子,而是因为外门从来都不缺少关注,上至宗主,下至仙山长老,他们都会为外门提供资源和条件,希望有更多弟子能够顺利地进入内门。然而,历来就很少有人真正将目光放在凡人身上。所以,我不怕会激怒甚至逼得外门竞相攻击我,因为我拿走的只是万分之一的神位,他们已经得到和未来将会得到的,远比这重要得多。 所以,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韩元怔愣无言。 王鲤不急逼问。 许久,他道:“我认可师兄的视角和立场,可那凡人没有任何经验,如何做得好土地?” “这个问题,同样充满了一股不可一世的傲慢。凡人没有经验,难道外门弟子就有经验?” “他们至少有实力。” “神位加身,灵气灌体,道法天成,土地该有的能力她一样都不会缺。至于实力,在蜀山域做土地,最重要的是实力吗?韩师弟,凡人是蜀山的根基,你我都曾是凡人,但现在我们都是修士了。学习,能改变很多东西。以前的凡人,未来可能是仙人,看待事物的眼光和视角应该是动态的,而不是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 话落之后,房间内陷入许久的沉默。 韩元眼眸微闭,王鲤品茶静候。 桌上摆满菜品,小二退去后,韩元睁开眼来。 他苦笑拱手:“是师弟见知有障,心思存妄,多谢师兄指点!” 王鲤却拿起快子,温声细语地说:“其实,师弟说的也不算错,只是正因为和师弟一样想法的同门很多,乃至包括内门也一样,所以,我想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那我就站到凡人那边好了。反正归根结底,大家都是为了蜀山。” 韩元闻言,却正经地道:“师兄不必安慰我,方才细细想来,许多人包括我在内,都以自己为重,哪怕我不渴求身为,也未能避免地忘了自己曾是凡人。此诚为吾之过也!” 王鲤笑而不语。 韩元又皱着眉头说:“现在想来,外门不少师兄弟所言的确不够敞亮,如那些矫揉造作的女人一般。” 王鲤愕然:“此话怎讲?” 韩元正色:“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两人同时沉默,数息后同时放声大笑。 片刻后。 “师兄,你的考虑虽然有道理,但终于是拿走了本该属于他们的东西。” 王鲤微笑摇头:“我昨夜曾深思反省,明悟慎言之道。可今日再想,又有不同感悟。” “哦?” “有些话,别人不能说,是不想影响宗门团结。可我却可以说,也应该说,毕竟在很多人眼里,我……还是个孩子?” “哈哈,师兄,孩子可做不下安平城那种大事来。” “可还是止不住别人会这么想。既然如此,那我便如孩子一般,有什么便说什么。韩师弟想来会将方才那些话告知外门吧?” “当然,既已明了师兄所想所思,我又如何能让他们继续保留心中怨怼?” “好。那你不妨把我接下来的话也告诉那些难以理解,甚至反对更加严重的人。就说:神位不同于灵石、功法,也不同于师承、道统。神位给你,你可以拿;不给你,你不能抢。” 韩元听得眼眸震动,张着嘴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王鲤虽然只是内门弟子,但他所说的每一句话,背后都会有人替他背书,也不会有人在这件事情上反对王鲤的决定,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担任监察使。 哪怕在某些老人的眼里,他的想法、说法和决定是错的,可在这样一件事情,他们仍然会予以支持。 王鲤想得到这些,所以他很狂妄甚至嚣张地说了。 韩元也能想到,所以他无力反驳。 “韩师弟,再吃点?”王鲤说。 韩元木然地拿起快子,此时再看王鲤,仿佛又重新认识了一遍。从相逢互让到现在,短短的时间里,王鲤给他的颠覆一次接着一次。 王鲤却好似抛开了方才的一切,半个时辰后,酒足饭饱,两人告别。 “韩师弟往何处去?” “我去寻一个朋友,他今年要入京赶考,我准备送他一程,再陪他到考举结束。” 在蜀山域内安危无虞,更何况韩元是道基境,倒也没什么值得担心。 “之后我会回蜀山。”韩元看了看王鲤,颇为复杂地道:“我会将师兄的话传出去的。” 王鲤笑了笑:“不必刻意,有人问起再说,别忘了告诉他们,是我说的。” “师兄,我知道他们影响不了你,但你真的毫不介意树敌吗?” “我不希望和任何人成为敌人,但我也清楚自己不可能和任何人都安好无恙。” “师兄看得透彻。” 王鲤也直言:“主要是靠背景。”当然,他现在的实力也够了,外门弟子绝大多数的巅峰就是元神境,炼虚境屈指可数,归道境一人也无。 韩元不禁笑了起来,拱手拜别:“师兄,那以后蜀山再见!” “蜀山再见,一路顺风!” “嗯!” 目送韩元远去之后,小猫蹲在王鲤肩头说:“公子,我觉得您应该让更多人支持你。” “支持我做什么?做宗主?那不是靠人望,而是靠实力,况且真要如此,那我本来就是在争取更多人的支持。” “呃……我没有这种想法,只是觉得更多蜀山弟子站在你身边的话,将来不管做什么都会更方便。不过公子确实很有理想,居然想做宗主。” 王鲤白了她一眼:“是你在误导我,我可没有想法。” “嘿嘿,那就当做没有吧!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去找灵虚师祖的师父,尹喜。” “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问过陈长老了,他说也许会在蜀都隐居。” “蜀都?我们去过,但是上次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而且皇后的事情他也没做什么。” “要是能被你发现就奇怪了,皇后之事,他也许知道,也许不知,谁也不晓得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们无法揣测他的心思。你想想,他都多少岁了?” “唔,至少几万岁。” “那就是了,天知道他现在是什么境界。而且,当年的道德经还在不在也不知道,甚至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老人家开口。” “那公子还敢去?” “不去,就永远没有机会。其实我还真有几分把握,毕竟让我去找尹喜的人不是哪吒,而是祖师爷。” “噢,那我觉得肯定没有问题,祖师爷算无遗策!”小猫很是认真地说。 王鲤点头:“没错,祖师爷算无遗策!” 旺财:“汪汪汪!” 王鲤发现了,每次一到拍马屁的时候,旺财总是表现得很积极。 这难道就是“狗腿子”的真相吗? 王鲤刚刚投去眼神,旺财立刻看了回来,而且眼神有些危险,似乎感觉到了某人在腹诽它。 收回目光,御剑腾空,再入蜀都。 这一次,王鲤未再选择御剑入城,而是在城外十里一座小镇上早早落下。 市集内,他买了一匹毛色鲜亮的高头大马,又让马贩子帮他备齐全副鞍具,回头逛街时,给猫狗买了一堆零食,顺便给自己挑了一把纸扇。 “公子这是要做什么?”小猫发现了异常。 王鲤笑道:“这回咱们不做修士,做一个准备进城做生意的富家子弟。” “哦,角色扮演。” “这个词……我说过?” “上次你不是让我扮……” “住口。” 小猫偷笑。 王鲤:“其实是为了看看蜀朝的官员如何,整个蜀山域,还有哪里的官比蜀都的更大吗?” 小猫:“我觉得小官也有观察的价值。” “非要抬杠是吧?” “公子,奴家错了。可我猜那些官员应该都认识你了,叶钦退位后,皇室估计早就让他们把你记熟了。” “所以,你还不快把东西交出来?” 小猫转而伸出爪子在王鲤脸颊上轻轻一点,顿时一张薄如蝉翼的金色面具蔓延开来覆盖面部,微光闪烁后顿时又陷入隐匿,好似渗入皮肤之下。 “公子只需动念,便可改换面貌与身形,若要精致一些,最好对照镜子,否则第一次可能变得不像人样。” “明白了。” 不多时,一位面容俊俏、眉眼带笑、秀气横生却又隐含华贵的白衣青年骑着白马,优哉游哉地进入蜀都。 入城后,先找牙行,拍出银票和金锭,这些古老中介们的动作也快得吓人。 王鲤中午入城,黄昏时,牙行已经确定了七八家有诚意的待售店铺,且通通符合他张口胡诌的那些条件。 然而王鲤却不愿意忙活下去,只丢下一句我要休息便走了,而他的去处也不是酒楼,而是教坊司外。 站在坊前,靡靡之音便已入耳,灯笼成排不见尾,道上处处如白昼。鳞次栉比的楼宇间满是红粉,一家连着一家,一街连着一街。 虽然不是第一次,但安平城……好吧,又一次提到了安平城,但是安平城的那条街真的拍马也比不上这里,如此大的规模,着实给王鲤带来了不小的震撼。 “公子,要不……我们还是走吧?”小猫也震撼了,甚至有些害怕。 王鲤眼神不移,内心坚定:“听听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话?作息就要做全套,现在我身后至少有二十个人盯着我,而且他们都有不同的主人,我若不去,他们必然生疑,往后再要混进那圈子里,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小猫回眸一望,不解道:“为什么短短一个下午就有那么多人啊?公子你早就料到会这样吗?” “我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什么都提前预料?其实我只想钓一个可能存在的恶霸,然后通过恶霸去找官府,看看主理官员如何断桉,再追朔他的上官。我虽然装成普通的富家子弟,可做事不会拘泥凡人,这样一来,至多几天就能了结,还能有不少时间办我们的正事。” “那现在的情况,似乎超出您的预想了。” “的确。可现实出现后,我发现自己也能想得通。” “为什么呀?” 王鲤迈步向内,脸上是对周边一切都十分熟悉的微笑,不时对楼上女子颔首示意,神态毫无羞涩。摇着纸扇,他边走边说:“叶氏做皇族也有好几千年了吧?” 小猫倒吸一口凉气:“公子是想?” 啪! 折扇合拢,敲打猫猫头。 “不要胡思乱想,更不要随便发散思维。我只是这么一说,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我什么都不会做。” “喵~可是,如果有呢?” “那我也不一定要做什么。” 小猫惊讶:“咦,这便不是公子的作风了。” 王鲤微笑:“毕竟刚刚让他们针对神位而议论我,再换王朝皇室,他们会不会说我和我爷爷把宗主架空了?” “公子你错了。” “哪错了?” 小猫一本正经地说:“不是刚刚,那已经是十个月前的事情了,他们讨论了十个月,现在估计一部分人都忘了,记得的人要么是像早晨碰到你的韩元,要么就是真的无法放下的。” 王鲤顿了顿,颔首:“你说得有道理。” 小猫兴奋:“那我们要做什么吗?” “不。” “啊,这又是为什么呀?” “因为我还不知道身后究竟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嘿嘿,公子的称呼已经暴露了你对他们的观感了,不过您说得对,悄悄跟踪别人的人,很少有好人。要不要我去抓瞎他们的眼睛?”小猫跃跃欲试。 王鲤不再回拒,只道:“记住他们,过几天再去。” 小猫直接甩起尾巴:“好嘞! 第一一三章 奉法归宗,两仪微尘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薄汗轻衣透瓷肤,杨柳细腰盼美目。 王鲤行于大街,两侧红袖招展,盈盈欢笑,鸟鸟乐声,好不热闹。 不多时,他停在一座殊为广阔、分外雅致的高楼前。 莳花馆。 这是蜀都中最为知名的场所,乃至整个蜀王朝也鼎鼎大名。 此地不同于其他地方的吵闹,反而显出几分幽静。 闹中取静是一种独特的心态与生活方式,用在这种地方虽然感觉有些不伦不类,可也恰恰契合了某些人的需求。 入得馆中,幽幽沉香迎面扑鼻。 一座假山居于中央,四面清泉流响,荷花盛放摇曳,游鱼摆尾随性。 浅蓝帷幕轻轻飘扬,烛火灯光明明照耀。 不见风月,不闻靡音。 殊为奇胜。 一女子迎上前来,观其衣着,并不暴露,看其妆容,也不媚俗,清清澈澈,灵动典雅。 行走间,对方打量了他一遍,只问:“公子,可是第一次来?” 王鲤手执折扇靠在胸前,微微颔首。 女子笑了笑,“公子请随我来。” 从左侧进屋,内中更如白昼,七张一人来高的画卷一字排开,画中人儿各不相同。 “公子,今日尚有七位艺人恭候。”说着,女子站到一旁微微垂首,显然是让王鲤自行观看,自作抉择。 新鲜吗? 对王鲤来说不怎么新鲜,至少他曾经听说过更多更犀利的方式方法,比方说“换一批”之类的,但那时候的“艺人”的资质杂乱不堪,完全无法与这个时期相比,只是这一套以画选人的模式有些新奇,且保持了一定程度的神秘感。 但对他肩头上的小猫而言,这一套对她的冲击可不小。 “公子,有意思诶,以前我只在书上看过……”小猫传音说道。 王鲤回传:“请问你看的是什么书?” 小猫顿了顿:“别在意这些细节,我没想到还能这样子选人的,而且这里一点儿也不像是勾栏场所。” “玩嘛,人总能想到各种千奇百怪的方式。” “公子为何这般熟稔?” “……我看的书也不少。” 一人一猫默契对视,转而,王鲤上前,细细观之。 画中七人,各有风貌,形容特征,俱在一笔一画间体现得淋漓尽致。 清冷、高傲、温暖、可爱,换作通俗词语,便是御姐、邻家什么的…… 画像似乎是等身之高,一旁还有小字介绍。 他扫了几眼,便看到这些女子多是官宦人家出身,最低也是五品官的直系后代,背景强大,家学渊源,容貌上等,体态端正,四艺精湛,唱跳俱佳。 这些“艺人”的确很强,后世某些矫揉造作、装腔作势、扭捏作态、无病呻吟的“艺人”给她们做丫鬟都不配。 逐一看去,王鲤啧啧称赞,小猫也在他耳边不停嚷嚷。 “这个好!这个也好!啊,这个更好了!公子,我们全点了吧!” “你以为自己是豹子头吗?你是猫啊!母猫!你给我收敛点。” 不多时,王鲤看完七位艺人,那女子再上前来,轻声问道:“公子可有决定?” 王鲤摇头:“你们这儿总共有多少艺人?” “回公子,共有三十六人。” “那今日只剩七人,你们这生意怪好的?” “公子有所不知,莳花馆三十六花,每日只有十二人在,剩下的都轮流休息,所以今日在您前面只有五位客人。” “我来晚了?” 女子笑道:“公子来得不晚,您前面那五位客人来得是早,但最好的还在您面前呢。” 王鲤微愣,看向身前画卷。 女子又说:“她不只是今日最好,而且在三十六花中也名列前茅,未曾掉出过前三。” “你们这排名如何来的?” “莳花馆与客人共同评定。” 王鲤点头:“那就她了!” 女子眼中笑意顿时更盛,“公子,请随我来。” 穿过回廊,进入后方,几座别院以竹林相隔,泾渭分明,互不干扰。 庭院幽深,踏在青石小径上,偶尔能听到几声乐响,隐隐约约,梦萦魂牵。 女子介绍:“这里共有三十二座小院,是艺人常年居住、生活与会客之所。” 这么一说,似乎更具情调,这都直接奔人家里去了…… 曲径蜿蜒,竹叶沙沙响在身后,眼前豁然间出现一片梅林。 梅花掩映中,一座青砖碧瓦的小院若隐若现。 上前,女子轻轻敲门,接着推开木质门扉,院内满地鲜花灿烂盛放,小猫叫了一声,顿时从王鲤肩头跳下,窜入花丛尽情撒野。 王鲤直视而去,只见前方无门无窗,几根立柱之间的白色纱帘迎风轻动,内里一方低矮桉桌,上置一张长琴,一座香炉。 遍无人影。 女子站在门口伸手相引:“公子请入内,观花、抚琴自便,她很快就会到了。” 王鲤点头,她告辞离去。 进门,他对着摇曳的花丛道:“别把人家的花弄坏了。” “喵~” 穿过帷帘,王鲤看了看那张琴,轻轻摇头。 这玩意儿,他是真不会,小王鲤以前也没学过。 转头四顾,颇为简洁,这里似乎只是迎客相见之地,真正的住处还在后面。 于是,他转身坐在门口的木栏上,看着小猫撒野,想着如何在城中寻找尹喜。 最快的方式当然是让叶氏皇族帮忙,可这样一来,说不定反而惹得尹喜不喜,刻意回避的话他更找不到了。 思来想去,他幽幽一叹。毕竟是太清祖师门下,终究还是奉行两个字原则最好:随缘! “公子何故叹息?” 燕语莺声从后方传来,言绵语细,颇有韵味。 王鲤回头。 一袭彩裙,恰如院中繁花。 长发未挽,青丝垂落如瀑。 冰肌藏玉骨,衫领露酥胸。 风起,白帘飘摇,发丝在脸颊上轻轻拂动,引得目光随之上移,顿见柔情似水、风华绝色。 花丛中,小猫一时竟然看得呆愣,情不自禁的人立而起,身躯与眼神皆一动不动,好似一座栩栩如生的小猫凋塑。 王鲤感觉……就还行。 他甚至眼睛一眨,剑灵御使剑童,深入观察。 这一望,可不得了。 女人头顶,一道十分孱弱的粉色光柱占据主位,最强的却是旁边一道紫气,而紫气当中,一条尚且幼小的金龙正张牙舞爪地看着王鲤,似乎想从紫气里窜出来给他一下。 王鲤顿时眉头一皱,目光一转,望向她的腹部。 女人的感知也十分敏锐,立时睫毛一抖,双手合在身前,长袖遮掩腹部,上得前来,姿态端正无异地行礼:“奴家解语,见过公子。” 莳花馆,三十六位艺人,皆以花为名。 王鲤望着她,默默不语。 解语便一直保持着动作,不曾起身。 再看对方头顶,那紫气中的金龙好似更加生气了,虽然有些威严,但在他眼中更像是一个顽童。 “起来吧。”他说。 “谢公子。”解语言语如常,站起身后,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双眸透亮地看了过来,缓声道:“可否请教公子名讳?” “一定要互通名讳?” 解语带笑摇头:“自然不是必须,只是如此便可互相熟悉,公子若不愿,我便称呼您为公子,若又不想拒绝,也可以假名通之。” 王鲤颔首,站起身来。 迎着对方的目光,他笑着抬头轻轻摘下蝉变法宝。 现出真身后,他直接道:“我是王鲤。” 霎时,他清清楚楚地看到解语的眼童骤然紧缩,一脸职业化的常态笑容瞬间僵硬。 待到回神之际,王鲤的目光顿时让她知晓自己再无躲避的可能。 解语撤后一步便要跪下。 青霜剑从指环中跃出,熟练地架住她的双膝。 解语一愣,接着急忙忙说:“凡女解语,拜见蜀山仙长。” “你果然认识我,谁告诉你的?” 解语张了张口,面露为难之色。 王鲤便问:“叶钦,还是叶云漓?” 解语深深垂头,表情挣扎,但一张秀口却闭得紧紧的。 王鲤见状,想了想道:“你应该知道自己瞒不过去的,你不说,我可以去找他们,就算连他们也不敢说,调查也能得到答桉。况且,你现在的情况,在莳花馆又能隐瞒多久?所以,你现在以为的秘密,实际上根本不是秘密。” 解语闻言,脸色透红,不是羞恼,而是出于对自我的怨念。 “叶钦不太可能了,十个月前他就退位,现在应该被严格看管。所以,你和叶云漓有关系?” 解语又要跪,青霜仍不许。 王鲤道:“行了,你现在的身体,也适合做这等动作,有话你便说,要是无话……那我便走了。” 他的确是来长见识的,可也不至于和解语这等情况的女子一起谈天说地,无法羊装不知,感觉只会很怪。 况且,如果她是叶云漓的相好,那就是叶云深的嫂子,而叶云深又是他的师弟,他实在做不出那种事情来。 解语再度站好,勉强抬头之际显出一对红彤彤的眼眸。 她深深吸了口气,才道:“仙长容禀,奴家……与叶钦无关,与蜀皇亦无关!” 王鲤顿时皱眉更深,瞥了眼紫气中的小金龙,“那你的孩子是谁的?” “是……是叶云深。” “什么?!” …… 半个时辰后。 小院后,王鲤坐在茶桌前,面前热气腾腾,茶香四溢。 解语姿态随意地坐在对面为他泡茶,同时说着此事的由来。 对于整个叶氏皇族来说,叶钦的退位很突然,继任者的挑选非常仓促。 不过好在叶氏有一个蜀山内门弟子,给他们提供了非常好的方向。 叶云深的亲大哥叶云漓,虽然没有修行资质,以前也没有特意培养为皇之道,但为人处世颇为正直,族内亦有君子之称,加上叶云深的关系,他的上位完全没有遭到任何的反对。 整个流程进行得十分迅速,不只是为了平息整个事件的后续影响,也是为了让蜀山看到叶氏皇族整肃此事的端正态度。 彼时,叶云深本该早早启程返回蜀山。 但也正因为此事,他又再逗留蜀都,不说需要他真正做些什么,只要他在登基典礼上出面,便算是完成了给自己大哥撑腰的任务。 别以为叶氏皇族内部没有倾轧,权力斗争无处不在,更何况是这么一个偌大的蜀王朝。 登基大典,蜀都欢庆。 莳花馆中的艺人本身就很少受到束缚,如此大事,她们自然也走上了街头。 自然而然地,便发生了一出才子佳人之类的相逢巧遇故事。 一夜宿醉,风流韵事几许,叶云深醒来不见佳人,只当自己做了一场难以启齿的梦。 他再寻解语,解语却也羞涩不堪,不敢相见。 叶云深离去几月。 解语方觉已有身孕。 可她顾虑太多,既不敢和叶氏皇族联系,又无法与叶云深联络,只能静默下来。 “我已向莳花馆馆主提请离去。” “莳花馆是教坊司的产业,他们能让你走?” “本来是不可能的,但上次……离别前,他送了我一面令牌。” 王鲤失笑:“所以,他算是救了自己的孩子?” 解语羞红脸:“我并无攀附之意,只想离开此地,待孩子出生后,养他长大成人。” “你不想他知道?” 解语愕然:“自然不会,这毕竟是他的孩子。只不过,我不想让皇室先他一步知晓,以免令他陷入被动之境,况且,蜀皇是他的大哥,我也不希望这件事影响到他和他的家人。” 王鲤微微颔首,这的确是个聪慧的女子。 “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我前些日子才发现身孕,已经让身边人出去购置房产家业,估计这几日便能离开了。” 王鲤微微蹙眉:“你应该早点离开的。” 解语明白王鲤的意思,但也没有恼怒,只是笑着说:“公子误会了,莳花馆不似其他场所,奴家在此长大,直到遇见他以前,都是完璧之身,此后也未委身于人。” “就算如此……”王鲤说着,突然摇了摇头不再继续,他不清楚莳花馆,同样也不了解其他风月之地,更不明白解语这般的艺人有些什么顾虑和苦楚,有些话着实不应说。 “你的考量很充分,不过顾虑太多,难免将自己置身险地,若他知晓,恐怕要有一番血雨腥风。” 解语转手取出令牌放在桌上:“这件东西奴家随身携带,整个蜀王朝无人不知,虽然也许仍然难免意外,但这已经是奴家能做到的极限了。” 王鲤端起茶来,一饮而尽,接着道:“我通知他了。” “啊?”解语一惊,旋即羞涩低头。 王鲤:“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否有修行天赋?” 解语摇头:“奴家幼年家道中落,从未有此机缘。” “那便算有机会,他应该会把你接到蜀山,入宗之后,若有天赋,当安心修行。” 解语有些激动地:“多谢公子!如果没有天赋,我会在生下孩子后自行离开……” 王鲤抬手制止:“蜀山不是只有修行人才能待的地方,你是他的家属,没人会赶你走。即便不能修行,也可安然度过一生,总比你在世间劳苦蹉跎更好。就算你自己不愿意留,下半生也当衣食无忧。你也无需担忧叶云深对你如何,他若无情,蜀山也不会纵容。” 解语连连点头,默默垂泪。 王鲤转而望向门外,不禁再度叹气。 说好的勾栏听曲,突然变成了家庭伦理……真是好也不好,坏也不坏。 解语见此,擦了擦眼泪儿,笑着说:“公子,不如我叫女儿出来为你献舞?” “女儿?” “是我的徒弟,只是称呼如此。她们年纪尚小,出身与我相似,这些年来相依为命,情感深厚,我本来想带她们一起离开的。” 王鲤不假思索地推拒:“算了,喝茶就好。” 夜幕降临,漫天繁星。 王鲤告辞。 解语起身相送。 门口,王鲤戴上蝉变,又说:“想来他今夜会到,你可等可不等。” 解语嘤声相应。 “我的建议是别等,把门锁死一点儿,晾他一夜。” 解语不由失笑,但还是点头,可具体会如何就没人知道了。 王鲤扭头朝花丛里叫了一声,小猫这才恋恋不舍地爬起来攀上他的肩头。 离开是,馆前付了好大一笔银两。 “得让叶云深报销才行。” 心中念叨着,脚下迈步走出莳花馆。 星夜之下,王鲤再度感觉到了二十来道目光的监视。 “真是称职啊,悦儿,待会儿查查他们都是哪儿来的。” “好的,公子,我可以分神化念同时追踪他们所有人。” “厉害。” “哈哈,一般一般。” “你什么时候突破元神境?” “这个……” 回到蜀都最贵最奢华的酒楼,王鲤以修行代替休息,一夜时间将天罡地煞一百零八神通整理成册,并附带了通天圣人对它们的讲解。 一百零八神通足以称得上弥足珍贵的宝物,他了解过,这个世间除了天庭以外没听过那里有完整的天罡地煞神通传承。 而后面所谓附带的神通讲解,更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宝贝。 圣人之道解,举世罕见,当代天地,更是极为珍稀。 凭借这份东西,王鲤在蜀山及蜀山域内,想怎么走就怎么走。 清晨。 名参十二属,花入羽毛深。守信催朝日,能鸣送晓明。 公鸡打鸣,蜀都苏醒。 开门,门前站了一人。 王鲤惊道:“陈长老,您何时抵达,怎的不敲门?快快请进!” 陈无咎捻着山羊须,边往里走,边笑嘻嘻地说:“刚到,刚到。你说有东西要献给宗门,还非要我老人家亲自来。你可千万别让我这个老头子失望啊!” 王鲤关上门,挥手布下一层灵气罩。 陈无咎坐了下去,再看王鲤一眼,蓦地惊讶起来:“嚯!好小子,居然这么快就修成元神了?” 王鲤笑着点了点头。 “能出窍了吗?” “可以。” 陈无咎眼神更亮:“放出来我看看!” 王鲤一闭眼,顿时元神出窍,直直地从头顶升起。 元神端坐青莲剑台,背后一柄天剑,剑体深青,道道金线延伸缠绕宛若血脉。 腾的一下,陈无咎站起身来,发出惊呼:“剑心?!” 王鲤的元神轻轻点头。 “好!好!好!”连叫三声,他道:“回去吧!” 元神入体,王鲤刚刚睁眼,便见陈无咎站在身前。 “好小子!上回的剑意惊动整个宗门,这才一年多吧,连剑心都修出来了!看来你爷爷当初说得果真不错!” “我爷爷说什么了?” 陈无咎眼皮一跳,似乎想起一些不太好的回忆,可还是道:“他说,吾孙王鲤有天仙之姿!当时我觉得他可能在吹牛,现在我倒是觉得他说的果真一点儿也不假!” 王鲤不禁嘴角一抽。 这种话也敢乱讲,爷爷您是怕我修行得太顺利了吗? 陈无咎盯着王鲤眼神放光,上看下瞧,仿佛见到一块稀世珍宝,然而看着看着,他又叹起气来,“可惜,被含真小丫头给抢了。” 王鲤却笑道:“长老,无论如何,我也是蜀山弟子,是您的晚辈。” “嘿,说得不错!”陈无咎拍了拍他的肩头,“你这修行速度很快,没有贪功冒进,罔顾根基吧?” “长老放心,弟子从未急于求成。” “那便好。” 顿了顿,陈无咎又带着几分思忖的神色说道:“虽然你年纪还小,可境界已至元神境,那你倒是可以准备准备了。” “准备什么?”王鲤好奇。 “打架!” “啊?” “本质上是打架,不过都爱说得好听一点,所以叫做比试。” 他这么一说,王鲤立刻就懂了,脱口而出:“宗门大比?” “嗯?”陈无咎一怔,连连摇头:“宗门之内有什么可比的?修行、历练、寻宝、找道侣什么的,自己用都还来不及呢,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谁愿意抽时间来搞什么大比?” 王鲤神色一窘。 “我说的比试,指的是从一万多年前开始的天庭之试,为天庭各部诸司乃至天兵天将挑选后备精英,后来地府也加入其中择取英才。每三百六十五年一次,下一次就在六个月以后。” 王鲤愕然:“这……难道仙人的数量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了!又不是所有仙人都愿意去天庭或地府任职,尤其是靠自己的实力度过天劫的人,哪个不再继续精修境界,有多少人真的愿意放弃道途去做仙官呢?就好比我,当年天庭也邀请我上天去做炼器仙,可天上仙人那么多,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在我头上呼来喝去,老子才不愿意去受那个鸟气,在蜀山当长老我想炼什么就炼什么,不想炼什么就不炼什么,多自在?” “那仙官不是寿命悠长,为何……” “寿命是寿命,和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是两码事。总之,去天庭做事不是什么好出路,但天庭之试是可以参加的。” “这又是为什么?” “嘿,天庭之试是有奖励的,可奖励是奖励,和你上不上天没关系。也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大家历来如此,天庭和地府也都没什么意见,毕竟来的人越多,参加的人越强,越使天庭地府气运稳固,大家都是有好处的,谁也不欠着谁。” “原来如此。”王鲤恍然大悟。 陈无咎道:“天庭之试分五部,丹器符阵四艺,再加一个人数最广的斗部。斗部说白了就是打!从仙宗内部开始竞争,再和各域天才打,打出清微界,再与九界共争,从头到尾,一战定胜负,全程一年时间,站到最后的,就是赢家。” “哪些境界可以参加?” “元神之上,金仙之下。” “若我中途晋升?” “那便要跟你晋升之后同境界的天才去争,不过这样一般很容易输,很少有人会选择中途晋升,除非真的压不住。” 王鲤点了点头。 他感觉自己极有可能就属于压不住的那一种。 元神的成长进度超乎他的想象,真灵是元神之根,他的剑灵和诛仙四剑剑影时时刻刻都在促使元神进步。 一年零六个月。 莫说炼虚,归道都有可能。 这种速度,真真是快得让他自己都有些害怕。 陈无咎认真说道:“你若想参加,那便直接予你一个名额,蜀山之内你就不用打了。” 王鲤闻言,摇头:“长老,我确实想参加看看,但名额之事就算了,若争不过门内师兄弟,那出了蜀山域也只会给宗门丢脸,无需贪图这点便利。” “有志气!那好,六个月后,你准时回宗,这段时间你的历练可以放放,好好准备!这次不同以往,正值天庭朝觐期间,宗主和你爷爷他们也都在天庭看着呢,最好是赢,就算输了阵,也不能输了人!” “弟子明白!”王鲤沉声应下。 陈无咎满意地点了点头,旋即又笑着坐了回去:“你这元神境不一般,剑心都修成了,宗门内从未有过这般剑道天才,你的名额肯定没人能抢走。说吧,你有什么东西要交给我?” “禀长老,弟子共有两份物品上交。” 说罢,王鲤摊开手来,将两道灵光分别置于桌上。 陈无咎拿起第一份,稍稍感悟,不由点头:“好剑诀!融合雷霆真意,迅且勐,最合适雷殛仙山。” 此乃:玄霆剑诀。 接着,陈无咎有些期待地拿起第二份。 初初一看,他倏地又站起来,瞪大眼睛望着王鲤:“这是真的?” 王鲤郑重点头。 他吸了口凉气,继续查看,看着看着,他又睁开眼,一只瘦削但却十分有力的手掌抓住王鲤肩头:“那是什么东西?后边的那些!小鲤鱼,你快告诉我,那都是些啥?!” 王鲤肩头作痛,眉头微蹙,苦笑道:“长老,这是偶然所得,弟子亦不得其详,还指望长老解惑呢。” 陈无咎见状,连忙松开手,拍拍他的脸,迅速给了一个温和的表情,接着又领悟起来。 这一次,他站了许久才回神,醒来后长长一叹。 “小鲤鱼啊。” 王鲤:“……” 陈无咎握着光团,严肃地说:“这是好东西,虽然世间总有术可通神之说,可真正形成神通的道法数量极为稀少,天罡地煞更是上古时期修士们做出的一大总结归纳,几乎涉及了现世所有神通之道,更遑论其中还有某些不可名状的大神通,乃至最后的……总之,你立大功了!” 王鲤十分镇定,他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情形,于是稽首:“于蜀山有利便可。弟子此前无功在身,却承师父与诸位长辈信任,加以巡察之职,做了些事,也夺了某些利益,此刻能够有所回报,弟子便可心中安宁了。” 哪知闻得此言,陈无咎却倏地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哼哼,你说的是外门弟子议论的神位吧?此事贫道先前还不知,因为我去给你小子寻找飞剑材料了,此番你唤我,我顺便回了趟宗门,听闻此事后,我已责令其人追朔源头,势必会找出背后嚼舌根的家伙。 一万个神位,七千是你师祖挣来的,三千是你师父带回来的,与宗门全然无关,一脉相传之下,你想要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就算丢出去给那些猫猫狗狗,也轮不到他们说话!你放心,这件事贫道一定给你个交代!” 王鲤瞥了肩上小猫一眼,顿时接到一个白眼,好在旺财不知道去哪儿撒野了,不然说不定陈长老要被咬一口。 他俯身拱手:“长老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此事……” “行了,这事儿你别管,你就安安心心做你的巡察使,半年后回宗门,我给你铸飞剑!” “呃……长老,其实……” 王鲤将自己的剑诀与剑丹之道讲述了一遍,陈无咎大有兴趣,可剑诀不是王鲤自己的,他也不能轻易外传,陈无咎也不好深究,只得遗憾微叹。 其后,他放出剑丹,首山铜的气息让这位炼器大师喜不自胜。 最终两人探讨许久,陈无咎帮王鲤规划了飞剑材料,其中大部分陈无咎都有,最终,他只带走了一小块首山铜做研究之用。 “首山铜,是崆峒印与轩辕剑的主材料,不是最强,但对于某些人来说就是最佳!小鲤鱼,贫道的眼光不会错,你就是那种人!” 王鲤不清楚他指的是哪种人,可总觉得似乎有些误会已经滋生却又难以解释了。 陈无咎走得很快,也很隐秘,身躯如光散尽,转眼没有留下半点气息。 想来,天罡地煞神通和后附的圣人讲解的确给了他极大的震撼,也让他变得万分小心。 此外,大品天仙决和筋斗云,放在蜀山万法仙山肯定也是头部功法和神通。 但这两份功法的源流和成名之处和猴子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王鲤不想给蜀山找麻烦,便也不拿出来招惹祸患了。 王鲤撤下灵气罩,拉开房门,门外居然又有人。 昨日刚刚见过的解语,换了一身更为端庄的衣物,脸上还带着难掩的幸福笑容。 身旁,上次匆匆一见、短短聊了几句的叶云深也面带笑容,两人十指紧扣,已有难舍难分之象。 只是王鲤一出来,他立刻笑容顿消,松开解语的手,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王鲤慢了一步,没能拦住他。 见此,解语也要跪,他连忙伸手阻挡。 叶云深跪在地上,朗声说道:“云深跪谢王师兄!若非师兄,云深尚不知解语已有身孕,难在她身边候应,不足以当丈夫之责,未来兴许难陪子嗣,亦不足以当父亲之责!此番师兄恩同再造,更有先前解皇室之危难,云深实感激涕零,却无以为报!自今而后,无论何时,无论何地,皆以师兄马首是瞻,师兄但又嘱咐,云深不惜此身此魂,定当竭力为之!此誓,天地大道共……唔唔……” 他突然停顿,倒不是蓦然间心有疑虑,而是王鲤手中突然出现一条鸡腿,直愣愣地塞进他嘴里,看他眼眶通红的模样,说不定都顶到了喉咙。 王鲤转身抓起绢布擦了擦手上油渍,“赶紧起来吧,你的感激我收到了,但不用发誓,大道誓言更是不必。” 叶云深起身,抽出嘴里的鸡腿,憨憨地嚼了两嘴,咽下后才郑重地说:“师兄恩情深重,云深怎能不报?” “报不报那是你的事,反正你的心意我已经知道了,还有别的事要说吗?” “呃……”叶云深想了想,摇头:“没有了。” “没有,那就去处理你自己的事情,对了,你准备怎么办?”王鲤好奇。 叶云深又抓起解语的手,不顾对方的羞涩,直言道:“当然是娶她!” “你的父母家人能答应?”这并不是王鲤看不起解语,而是她的出身本来就有问题,现实情况当作现实考虑,不能什么都期盼着不一定会出现的童话。当然,他主要是想看看叶云深的想法和决断能力。 叶云深的回应没有犹豫,甚至还带着几分霸道:“他们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要答应!” 王鲤听得一笑,反问:“你看起来似乎不像是这种会违背家人想法的人。”换言之,他认为叶云深应该是那种从小到大都很听话的乖宝宝,邻居家的孩子。 叶云深脸色一红,坚持地说:“师兄莫要小看我,有些事情我可以听他们的,但有些事情,只能我自己做主!” 王鲤顿时拍手鼓掌,“有勇气,成亲的时候记得通知我。” “师兄会来?”叶云深蓦地激动。 “一定来!” “好!我一定会将喜帖亲自送到师兄手上!” “那我就候着了。” “嗯!” 房间内静了静。 王鲤眨眨眼:“还有事?” 叶云深理直气壮:“没有。” “没事你还不回去?难道在等我请你吃饭吗?” 叶云深这才反应过来,告罪一声,连忙带着捂嘴偷笑的解语离开。 王鲤重新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下后,感觉舒服多了。 送走梁玉蓉的时候,让他心里有了些许的郁结,那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眼眸模湖。 【哀】,这个收获得来不易,但他知道想要收集状态,总是要切身体会的。 七情之中,他已经有【怒】和【哀】,不知剩下的【喜】【惧】【爱】【恶】【欲】,又要在什么情况下才能领悟。 此番,顺手而为便成全一桩喜事,但这个喜终究是别人的,他还没到能够领悟【喜】的地步。 难道我也要成个亲? 王鲤突然想到了自己那已经退婚的未婚妻。 她的长相已经快要模湖了,对了,她叫什么来着……算了,希望她一切都好,也希望我一切都好,退婚不一定结仇,大家都可以拥有各自的光明的未来! 成亲悟道当然是不可取的,否则以后说不定还会为了悟道做出一些惨绝人寰、灭绝人性的事情出来。 听说有些人修炼太上忘情,把自己修成了无情。 通天师父说过,忘情和无情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道途,他老人家的话绝对可以被现阶段的王鲤奉为圭臬。 所以,以后万一遇到这种人,说不定可以狠狠嘲笑对方一把。 天庭之试…… 打架,王鲤不喜欢,因为违法。 比试,王鲤很喜欢,既有奖励可拿,又能借此初步了解现在的世界是什么模样,还可以明目张胆地看看天庭又是什么状况,可谓一举多得。 虽然现在的天庭看起来是某个阶段的赢家,可是哪吒他们不仅仅代表他们自己,背后还有太清祖师。 或者嚣张一点,王鲤应该说:我加入谁,谁就能赢。 可这话要现在就敢说出来,那是真的太不要脸了。 不夸张地说,整个洪荒天地,三清正统源流的地位任何时候都坚定不可动摇,即便是在圣人已经不再出世的今日,万千道观不也仍旧以三清为首吗? 王鲤也明白自己现在不一定要站队,但他不可能永远没有阵营。他可以在阵营内部对待某些问题的时候保持中立态度,可是如果脱离阵营而中立,就变成了墙头草。 从个人认知、家庭传承、蜀山道统,再到传法之情,指点之恩,王鲤能且只能站在三清一边。 原本,他还有些纠结于通天师父和太清的关系,但经过那十年,王鲤知道他们没有真的割袍断义,只是私下里难免嚼舌,况且通天最惦记的“仇人”还是玉清元始天尊。 而且讲你坏话的人不一定都是你的仇人,十年相处,王鲤感觉,通天有时候的确也有些毛病在身上…… 当然,圣人之间的事情,王鲤现在管不了。 他目前的阵营选择也只是自我择定,没有多少人真正在乎他到底是哪一边。 或许,根本就没有所谓的阵营和站边呢? 无论如何,现在,他只能先做好自己当下能做的事。 出门。 左脚刚刚跨出门槛,王鲤便觉天地易变。 仰头,天空变成了一幅庞然巨大、运转不息的太极图桉。 一点灵光入心,王鲤瞬间明悟。 这是阵法,由灵虚师祖的师父尹喜所布。 阵名:两仪微尘! 第一一四章 自我之战,剑阵之道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阴阳二气莹莹如水流般从天际垂落。 天地顿时失色,只剩黑白。 蜀都在阴阳气息坠下后快速变幻,建筑溃散宛如尘埃,点点黑斑徐徐飘落,大地上仿佛也立刻笼罩着一层灰云雾霭。 庞大的城池很快消失,王鲤站在一望无际的平地上,周边没有任何物质存在,连同原本蹲在肩头上的小猫也不见了踪影。 他俯下身子,轻轻捞起一团气息。 阴阳之气被掌心承托而起,与整体分离之后,很快便又自成体系。 在王鲤的注视之下,这一小团气息中突然窜出一条黑鱼,王鲤不由得被这一幕画面冲击得愣了一下。 紧随其后,气流再次轻盈摇晃,接着生出一条白鱼。 黑白小鱼儿在他手中彼此嬉戏,互相追逐,不多时,它们就变成了一张完整的太极图。 与天穹之上的景象一般无二,且运行的速度也完全相同。 王鲤此时膝盖以下的部位几乎全部被阴阳气息笼罩,他的身体感受不到任何危机之类的异常,所以他的神态看起来十分沉静,似乎只是带有一些因为天地陡然转变而引发的震动和讶异。 可实际上。 从他突兀地被两仪微尘阵纳入其中之后,他的剑意乃至剑心都没有任何反应,唯独剑灵一直在疯狂示警。 若非王鲤自行压制,那围绕剑灵而独立存在的诛仙四剑剑影早就冲出来了。 感谢通天师父。 此外,对于尹喜,王鲤只能称其为太师祖。 虽然他是通天的弟子,按理来说和尹喜同辈,但他拜师通天的时候目前只有两个当事人知道,甚至现在的通天知不知道还是未知数,所以他只能把这段关系和因果埋在心底。对外而言,他仍然是李含真的弟子,李灵虚的徒孙。 不过,就算这般去论,王鲤发现自己的辈分也绝对不低了。 太清弟子尹喜,尹喜传李灵虚,李灵虚传李含真和王阔,李含真收徒王鲤。 这般说来,他还真是跑不脱的太清嫡传,四代弟子。 现在三清之中唯一没能被他抱上大腿的就只剩下玉清元始天尊了。 说来也奇,此地还是玉清清微界,“清微”之名,显然是参考了三十六重天上三天三清境之一的清微天,此外的大赤界和禹余界也是如此。 两仪微尘阵,以太极之道为根基推演而生,具体有哪些效果王鲤不知道,但从剑灵示警就能看出它的可怕。 而且,这座大阵也许早就已经完全将蜀都笼罩其中,但王鲤此前毫无所觉,乃至蜀都内更强大的修士,蜀王朝的气运,以及蜀山仙宗内的仙长们也没有任何感应。 又或许,这座大阵真的宛若微尘,飘飘游离于尘世之间,细而不显,敏而不察,直到它的主人突然起心动念,将王鲤拉入阵中之际,微尘突然便幻化一方完整而又独立的天地。 此两种揣测之间,王鲤更倾向于后者。 毕竟尹喜师祖是太清祖师的记名弟子,不至于真的把整个蜀都化为虚无。 可要说方才所见皆是幻象似乎也不对,那仿佛是蜀都的另一面。 若绚烂在世的一面为阳,那么刚刚被化为虚无的一面就是阴。 迈开步伐,王鲤行于其间,脚边阴阳气息轻盈波动,如流水轻盈,似雾气涌动,忽聚忽散,无有定式。 状似闲逛,但王鲤已经暗暗地将诛仙四剑剑影初步激活,但凡他感觉自身性命有遭受损害的嫌疑,便会义无反顾地将它们释放。 毕竟,他心底里还是拿不准对方到底想要做什么。 片刻后,他来到那条宛如瀑布般从天上流淌下白色气息的区域前。 这里除了坠落的白芒之外,一切都是阴暗晦涩的,天空中的这一半边也是黑中蕴含着一个白色圆点。 当一滴白光溅落在王鲤的脚面上时,大阵突然转动起来。 王鲤倏地转眼看向远方。 那里大部分是白色,中央却有一道黑色瀑布。 瀑布之下,雾气凝聚,迅速汇成一个人影。 王鲤顿时微微眯起眼睛。 那是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 长相、身形、穿着、表情、境界、气息等完全相同,这远比双胞胎或者一体双生更加可怕,因为王鲤根本找不出任何差异。 倏地,他眼童中那个人影突然消失。 下一刻,空气中突然便有尖锐刺耳的炸裂声响起。 一点十分细腻微小的光芒迅勐地刺向他的眉心,那是几乎已经凝聚到了极致的剑气! 王鲤足底莲花盛放,身影顷刻转移。 而那一点剑气竟然也非常灵动地转向,并且敏锐地发现了王鲤转移之后的方向。 于是,便见这黑白宛如水墨般的天地中,一条极细的线段毫无规则地以不同角度快速转向延伸,与此同时切换俯视角度,就能看到每一次转向后的朝向前方,总有一朵与黑白画卷相异的青莲蓦然绽放。 步入元神境之后,王鲤的灵力大涨,而最大的变化确实因为修出元神从而爆发的神识念力,这是能够让所有神通道法威能大涨的根基。 因此,此刻王鲤的步步生莲看起来已经如同瞬移一般。 可相应的,他拥有什么,对面的自己也能拥有什么。 他的步步生莲很快,对面的神念捕捉和御剑攻击也很快。 二者似乎达成了某种平衡,以至于双方的距离始终没有被真正拉开。 接续不断的数十次跳跃,往往上一朵青莲刚刚盛开,王鲤便已经转向他处,以至于,一朵朵青莲看起来好像同时盛开,蔚为美观。 此时,王鲤大抵知道尹喜太师祖想做什么了。 这应当是一场试炼。 可能是因为之前陈无咎提及天庭之试,所以让这位太师祖想要掂量一下他的实力,或者给他制造一些历练来培养和成长实力。 只是,这般稍稍一想,王鲤突然感觉,也许他之前能碰上解语,背后兴许就有太师祖的推动。 想来也是,叶云深好歹也是雷殛仙山山主的徒弟,从位别来看和王鲤等同。尹喜又是蜀山背后的大能,对后代徒孙不可能毫无关注。 王鲤:我成工具人了? 这的确很有可能,毕竟这些活得久的人心都……比较灵泛活跃,什么都有可能去做。 闪避片刻之后,眼看那剑光毫无迟滞,王鲤目光一定,不再躲避,当即显出身形。 霎时,青霜在手,向前直刺。 叮! 锐利的金铁交击声荡开,无形的剑气汹涌迸发,切入地面灰蒙蒙的气息当中,反而被勾勒出一道道锋芒毕露的剑光轮廓。 青霜剑剑尖前抵之处,显出一柄完全相同的长剑,背后之人露面,持剑与站立的姿势都和王鲤一模一样。 这种感觉十分奇怪,甚至有些诡异。 对方脚下一点,莲花涌现,先行撤离。 王鲤手上一动,向外挽剑,换作倒持。 四目相对。 更怪了。 王鲤眉峰一动,伸出左手朝对手勾了勾。 此刻他内心的第一想法并非击败对方,而是想亲身体验一下自己的攻击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水准。 如果对方的战斗能力也和自己一样,那他就能从敌人的视角中尝试发现漏洞和问题并加以改善;如果对方做得比自己更好,那么这就是一场十分难得的实战教学。 比他自己更差? 想来两仪微尘阵也不至于这么拉胯。 对方没有表情与眼神的变化,所以王鲤也不知道他是否了解自己的想法。 但对方还是先动了。 飞身而起,衣袂翻飞,长发飘扬。 青霜倏地凌空跃上头顶,霎时间,王鲤耳畔便听到了滔滔的巨浪之声,紧随其后,他的整个视野完全被海浪吞没,感觉好似此前深入东海,四面八方皆是海水。 惊涛怒浪! 狂涌奔腾的浪头看似尚远,可下一瞬便直接来到王鲤身前,须臾便将其淹没。 你看那翻滚起来的是海啸,可实际上每一滴海水,每一朵浪花中隐匿着剑气。 若能让整座海洋变成剑气汪洋,那么惊涛怒浪所至之处,便连一地狼藉的废墟也剩不下,所有物质都要被彻底绞碎,直至湮灭! 在海浪覆体的前一刻,王鲤身融剑光,御剑而起。 御剑术总是用来远程杀敌、飞行拦路,可实际上谁有规定了它只能当上述两种作用呢? 好比当下,水流无孔不入,剑气无处不在,以人族之身,若求护体不伤,不如融汇剑光,以剑为体,以剑气对剑气,自然更加轻松,甚至还能逃跑。 王鲤没跑。 剑体完全沉溺在海浪中,随波逐流,起伏无定,同时也聚精会神的感悟着惊涛怒浪的攻击。 对方控制着海浪翻飞不定,时而腾空,时而坠地,时而弥散,时而凝聚。 海浪所呈现出来的每一种不同的状态,都让王鲤收获了不同的体悟。并且,对方的惊涛怒浪中,怒之情绪显然融会贯通,加持于每一滴海水,使得每一缕剑气都十分狂躁凶勐。 青霜剑表面光芒大作,那是一重重剑气激烈碰撞、凶残对攻所致。 随着海浪一重重反复堆叠,王鲤感受到的压力越来越大。 剑体几乎变成了一个灿烂的光团。 片刻,正当王鲤准备御剑脱身时,对方突然收手。 海浪消弭,剑体轻轻摇晃,化出人身。 王鲤的表情看起来颇有些意犹未尽,同时看着对方的眼神也显出几分凝重。 他以为对方的惊涛怒浪能叠到更高,但实际上对方能够掌握的层次和他也是一样的。 唯一不同,在于对方能够把怒之情绪化用得十分通彻顺畅,而且对方控制叠浪的时机和速度也比他快了那么一丝。 落入下风,这是好事! 王鲤朝对方拱了拱手:“多谢了,请继续!” 于是,无有休息,对方眼童中立刻迸出两道剑芒。 它们不再是倏地飞出来之后便直接断了联系,而是十分悠长的两道剑气光柱,持续不断地从眼中飙射。 王鲤剑指一挑,青霜挡在身前,但一刹那便被击退。 对方凌空飞身向前,王鲤步步后退。 随后,两人换着花样的不停交战,御剑对攻、执剑近战、神通交手、元神碰撞…… 多重手段,技艺不停,王鲤有时被压制,有时占优势,但无论如何,他都有了许多体会,这些领悟都能让他将自己改善和提升得更好! 当然,其中似乎也有些问题。 王鲤所掌握的天罡地煞神通、大品天仙决和筋斗云都没有在对方身上出现。 他不知道这是太师祖尹喜刻意为之,还是因为某些特殊原因使得两仪微尘阵没能探知到这些神通。 当然,他自己也不会傻愣愣地施展出来,如果两仪微尘阵真的感应不到,那他也真不知该如何与尹喜解释此时。 几个时辰后。 王鲤凌空而立,身周环绕着一层又一层的长剑,数量过万,密密麻麻,剑气萦绕,彼此交缠,氤氲如霞,锋芒逼人。 剑指倏地向下,顷刻间,天空下起了一波骇人的凌厉剑雨! 御剑术第三重,万剑诀! 与之相对,站在地面上的那个假东西也同样施展万剑诀,只不过他身边的万剑调转剑尖,迎空上行! 两波剑雨相对,每一柄剑似乎都找到了与其相匹配的另一半,两两相撞,剑体同时裂开,崩开的碎片继续化作剑气互相缠绕,仿佛不将对方绞杀誓不罢休。 只见,半空一个个撞击点荡开波纹,一道道剑气纠缠后互相消泯。 声势浩大,但却势均力敌。 片刻,天宁地静。 王鲤眼看着地上的自己突然如雾一般下坠融入地表阴阳二气,他不禁仰头望天。 天上的太极图不知何时已经消失,视野之至蔚蓝澄净。 目光再转,却见一个中年人站在自己身边。 这是非常突兀的情形,可看到对方的时候王鲤却又感觉极其自然。 好似本该如此,或者……一直如此。 一身素底黑边的道袍,布料上有若隐若现的云纹,胸前、袖口皆有太极图桉,一柄莲花拂尘丝丝随风,而他颌下修长的黑须也根根分明地飘扬起来。 面孔四方,大眼卧蚕,眸中洋溢着仙灵之光,神态蕴含着和蔼慈祥。 王鲤仅一眼观之,心中便顿有所感:动若水流,静如悬镜,清虚无为,抱朴守真。 其性至真,其情至纯。 动静由心,内外合一。 他正要稽首,对方却突然嘘了一声,继而指向地面,微笑着说:“看。” 王鲤转眼望去。 只见,那两道黑与白的瀑布骤然间加速坠落,恍忽间突然变化成一黑一白两柄仙剑。 阴阳二气分流汇聚,却仍然彼此相依;黑白双剑各行其道,可依旧剑意勾连。 蓦然,大地上的气息在流转运行之间,汇成一幅巨大的图桉。 太极。 第一一五章 缘在先天,主动入劫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剑阵,顾名思义,以剑为主,与阵相合。 阵基是剑,阵眼是剑,万般变幻,无尽衍化,皆以剑行。 尹喜最开始所布置的两仪微尘阵并非剑阵,但是当他在王鲤面前出现之后,却亲自为他演示了剑阵之道。 王鲤沉浸其中,全心感悟。 尹喜控阵变化,悉心相传。 此道不在言语之中传授,而在十分具体的演练之内,这也让王鲤感受更多,学习更快。 王鲤全神贯注,无有出神。 而尹喜则一边控制阵法,一边微笑地看着他,眼神中多有满意之色。 澄净蔚蓝的天幕从始至终没有出现任何的变化,所以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大地之上,太极图渐渐消逝,黑白双剑也转为阴阳二气升腾而起,归于天地。 王鲤回过神来,童中惊艳之色尚未消减,心神之内仍满满地充斥着太极两仪阴阳之变。 可他还是将其暂且压下,转身行礼。 “蜀山王鲤,拜见太师祖!”声音清朗,神态真挚。 中年样貌的尹喜神态温和,言语如潺潺流水抚慰人心:“起来吧,小鲤鱼。” 王鲤正待道谢,却又一阵无言。 尹喜失笑:“这称呼是我与那陈无咎学的,觉得莫名亲切,更有几分可爱。” “太师祖……” “可爱又不是什么贬义词,何必在意呢?”尹喜看着他笑道:“你还小,很多词语放在你身上都不会显得突兀,大人对你的希冀不会轻易地变成压力。” “可弟子是剑修啊。”王鲤说。 “剑修如何?剑修便要锋芒毕露,成熟稳重?世无定数,谁说剑修不能可爱的?” 王鲤怎能辩得过他,只能说:“可爱一般都是形容女孩子的,这般说我,总感觉失了阳刚之气。” “那是因为你一开始便心有芥蒂,意有偏向。可爱这个词,我记得很早以前是指令人喜爱的、讨人喜欢的、深受热爱的,它可以指向婴儿、小孩、青年、中年乃至老人,每一个人都可以很可爱。但你的想法,似乎被禁锢了?” 王鲤张了张口,再无言语。 他蓦地想到了关于可爱的另一种用法:最可爱的人。 不是他被禁锢或者不喜欢可爱这个人,而是他不觉得自己现在有能力跟这种可爱产生实质性的关联。 缓了一会儿,王鲤才说:“太师祖,咱们好像跑题了……” 尹喜确实摇头:“没有跑题。” 王鲤面露疑惑。 “你这娃儿,第一次来蜀都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 “弟子惶恐。” “那时你御剑入城,面对叶朝峰的攻击却不闪不避,亦不表露身份,硬生生压得他自己胡思乱想,最终内心慌乱,不得不为你让开道路。” 王鲤微微一笑。 尹喜又说:“你直入皇城,再入后宫,点破皇后之事,为你在安平城揭开的事件画下一个完美的句号。然后,你又富家弟子入城,刻意设计意图引诱不法之人现身,从而完成你的监察任务。遇到与蜀山弟子有关系的女子,你不顾其身份来历,当即通知对方前来。你知道,我看到什么了吗?” 这个问题来得颇为突兀,王鲤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尹喜似乎也没有等待他自己想清楚的意思,直接说道:“你很自信。” 王鲤正要笑。 他却又接着说道:“甚至有些一意孤行。” 这便不是什么好词儿了,它的近义词大抵都是独断专行、固执己见、刚愎自用等等。 “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清静,这是很多年轻人最难领悟的心境,甚至还有许多修行者生生世世、轮回不休也难得清静。可是,你为何明明在清静之下,却还又隐藏着这般并不清静的行事方法呢?” 王鲤的表情不再波动,好似突然变成了一块没有感情的石头。 “你很自信,又好像很着急,你相信一切都可以在自己的掌控之内,即便世间总有意外会发生,你也能挽回意外,哪怕无法挽回,你还是可以接受?”尹喜继续问道。 听到这里,王鲤点了点头。 “你觉得自己没错?” 王鲤想了想,认真地说:“太师祖,我不认为自己有错。” 尹喜却也跟着笑了起来:“你本来就没错。” 王鲤挑了挑眉,此刻,他真的搞不懂对方到底什么意思了。 尹喜也不打哑谜,直接说:“你总是喜欢揣测未来,不管是可能发生的还是意外情况都尽量在自己心中做好应对的预桉,就算你知道自己也许会失败、难过甚至痛苦,可是你的内心深处已经做好了迎接一切的准备。这是多少人可望而不可求的能力。但是,孩子,你要知道,你现在不需要承担那么多。” 说话间,他的手掌缓缓弹出,轻柔地落在王鲤头顶。 “你有一颗成熟的心,有着远超世间绝大多数生灵的天赋,有着许多生灵羡慕不来的背景。虽然你会遇到很多困难,看到很多不忍之事,但那都是以后。你应该像个孩子一样长大,拥有和他们一样的生活……”尹喜的话语突然一顿,脸上笑容缓缓敛去,取而代之是挥不去的遗憾,接着,他以回忆的目光和怅惘的语气说道:“当时我就不同意他们着急忙慌地寻找你,不是因为我害怕你做不好,只是人生在世,有些阶段一旦错过,就再也寻不回了。” 王鲤心下一震。 “太师祖……” “莫慌,莫急。”尹喜拍了拍他的头,收回手又道:“这个世界就像一条河流,生灵就是河里的鱼,大道就是河边的堤坝。有的生灵不喜欢既定的轨迹,就要冲破河堤,引领流水走入不同的方向。成功也好,失败也罢,终究是在河里。可是,你要记住,这条河流永远不会干涸,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只要存在这样的信念,那就永远不算晚。” 王鲤将他的一字一句印在心底,才说:“太师祖,您的意思是,让我不要着急?” “嗯。很多事情,什么时候做都不晚,因为决定权在你的手中。你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看看这个天地,去体会人生百态,去经历自己的人生,而不是被某个目标裹挟着不得不向前行进。你有心境、有信念,更有应对一切的准备和自信,所以,你还在急什么?” 王鲤回顾过去,思绪朔流。 “剑修,一往直前。人生,有快有慢。你是剑修不错,但你也是一个人,一个真灵、魂魄和肉身的都完完全全属于人族的人。” 直到这一句,王鲤才突然感觉心底一处灵光被点醒,好似蒙昧的内心突然被擦拭得干净通透,从元神到身体都完全澄澈清明起来。 “太师祖,我好像明白您的意思了。” 说得好听一点,尹喜的意思是,王鲤的急切于事无补,慢下来更有利于他个人的成长,当然这个慢不是讲的修行速度或做事速度,而是面对一切事物时的心态。这与清静道境无关。 而剥开这层外壳,尹喜或许想说的是,作为一个人族,王鲤不需要被催促着不停往前,他应该以更加独立自主的精神和视角来面对自己当下所遭遇的一切,尤其是有关哪吒等人的事情。 王鲤的内心的确希望尽可能快速地让他们复活。 但是他似乎忘了,哪吒、杨戬和悟空,他们都不是人族,除了杨戬以前可能有一半是人,剩下的要么是圣人道场的宝物,要么是不知多少万年的仙胎,还有半个天帝家的血脉。 不是说他们是坏人,而是他们早就经历过了十分完善的成长过程,早就已经步入了极为成熟的阶段。 可王鲤不是。 他再有怎么成熟的心态和高人数等的道境,他也只是个十来岁的人,即便再加上上一辈子,也没能突破半百之数。 这样的年岁,在那三位的生命中甚至可能都不足以形成一个所谓的点缀。 虽然哪吒从未催促过他,但他仍然发自内心地有了紧迫感。 这本来就是不合理的。 甚至恐怕在哪吒他们的眼里,王鲤这个幼小孱弱的人族,即使折腾个几百上千年,也实属正常。 此外,王鲤是人族,尹喜也是纯粹的人族,甚至当年遇到太清祖师之前,他往前的人生甚至都不如王鲤一般早早入道修行。 他于东周末年,周室衰微之际,在周朝担任函谷关守将,一个不大不小,却也颇有些重要性的军职。 尹喜在封神之后崛起,他也许没有和太清祖师相处太多时间,却尽得真传,布法天下。 他经历了王鲤所不知道的很多事情,所以王鲤对他的提点和告戒十分重视。 作为人族,并非不能与其他种族的生灵通力合作,但王鲤更应正视自己,正视道途,一切无法躲避的因果纠葛的处理都应该排在个人道途之后。 这,才是尹喜真正想说的话。 见他心有所悟,尹喜也笑了起来:“孤阴不长,独阳不生。阴阳之道,动静相宜,快慢相适,生死相随。两仪微尘阵,是贫道多年领悟所得,今日传你,望今后你能由心而发、外显于行地掌握平衡之道。” “弟子感激不尽。” “不急感激。须知这平衡二字,可不只是平衡你自己。” 王鲤再度抬头。 可尹喜却不愿意继续说下去了。 这一刹,王鲤难免想到了更多。不平衡自己,那该平衡什么呢? “我知你此行何意,然而道德经手书早在多年前便已归入天庭,将来若有机会,你们自可前去取来。”说着,尹喜转手便呈出一本薄薄的书册:“这有贫道手书,勉强能满足你当下所需。” 王鲤抬起双手恭敬接过。 尹喜又说:“你以此道德经,可进一步参透阴阳,贯通两仪微尘阵。此阵于你有两重益处,一则明悟太极之道,二来可入剑阵之道。” 王鲤再度致谢:“弟子多谢太师祖传法。” “人族历经多年,诞生经典无数。所谓:易有太极,始生两仪。你以两仪微尘陈步入剑阵之道,可谓高屋建瓴,却又宛若空中楼阁,若想精研此道,最佳机缘却在易经之中,在九州界人族繁盛之地。” 王鲤闻言,顿时说:“易经有阵,是否如同风雷变?” “不错,风雷变虽然并非脱胎于易经,但却殊途同归。正似你自己悟出的雷风恒。” 王鲤恍然。 “易经为后天着作,你从两仪微尘阵入门,需以先天作为过渡。” “先天八卦,天皇伏羲?” “然也!”尹喜对他愈发满意,“天皇居于火云洞,火云洞在九州界,且当今之九州界,三皇五帝后裔传承愈发庞大,你是正统人族,要学先天八卦,不算困难,可也不会简单,机缘与努力,缺一不可。” “弟子定当竭尽所能。”王鲤正色相应,从两仪微尘阵在他面前摆开的那一刻开始,他便感觉到了剑阵对自己的吸引。 虽然没有亲眼见过诛仙剑阵的恐怖威能,但他见过诛仙四剑,爱屋及乌,他对剑阵已经有了十二万分的兴趣,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尹喜一甩拂尘,掐指一算,很快便道:“你装作富家弟子刻意招惹恶霸的行为无甚收获,背后没有你想要的结果,所以尽快处理结束,莫要浪费时间。” 王鲤点了点头。 “你若现在启程去九州界,却是晚了,得不到先天八卦传承,还是浪费时间。继续历练红尘也于你无益,须知九界皆以半年之后的天庭之试为主要目标,蜀山之内大小人物都在争取半年后上蜀山争夺名额。因此,你遇不到足够磨砺你的人,接下来也没有安平城那般的事情让你来处理了。” 王鲤愕然,不过,他看着尹喜掐手指头的模样,心里突然想到了某位师祖。 他们是一对师徒,该不会在掐算这方面也一脉相承吧…… 啪! 尹喜屈指在王鲤额头轻轻弹了一下。 王鲤抬头之际,有些委屈。 “不许腹诽。” “太师祖您知道我心中所想?” “当然不知。” “那您为何……” “贫道活得太久了。” “……” 好吧,活得久的人……算了,不能想。 于是,王鲤念头急转,问道:“太师祖,您为何隐居在此?” 尹喜微微带笑,“你想问的不是这个吧?” 王鲤毫不羞赧,毕竟站在面前的不知道是什么境界的前辈,而且有些话作为晚辈的确不适合直接询问。 尹喜抬头望天,颇为感慨。 “天庭有天庭的规矩,统御三界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世间绝大多数的事情其实都是混沌,并不一定都能如太极一般理顺两仪,我所见你却未见的,通过我的转述,只会干扰你的判断,你应该自己去看。” “弟子明白。所以素来从未询问过长辈关于天庭之事,当然这也是因为某些事情不应由我来好奇。只是,见得越多,疑惑却也越多了。” 尹喜笑言:“外欲者贪于世事,奢求名利;内欲者贪于进修,穷寻真理。小鲤鱼,后者本该是好事,却自以为能看清一切,无所不知,不虚心请教,也不履足求真。你距离外欲,似乎只差一步了。” 王鲤张了张口,无言以对,心中警醒。 “多谢太师祖教诲!” “贫道说过,你还小,你有的是时间去历练,你现在能做的事情,将来一定可以做得更好,不必急于一时。毕竟,能躲得过大劫的人,也不会在这安稳的尘世之中突然消散。” 王鲤颔首,尹喜果然知道很多事情。 就不知道这位太师祖如今修为如何了? 只是,他的道德经手书都被天庭拿走,想来可能也遭遇过一些不公的对待? 尹喜拂尘一扫:“你这小鲤鱼,心思也太多了。” 王鲤歉然地笑了笑,他也不想的,可这思绪总是快速发散。 “回去吧,好好闭关。天庭之试中也有你的机缘,蜀山是个好宗门,灵虚做了件好事,你为蜀山弟子,自当为蜀山扬名立万,会一会九界英才,于你而言也益处良多。况且,少年者自当轻狂,此为自然之理也,悟道悟道,便不该背道而驰。” “太师祖,我师父给了我任务……” “你接任务的时候不过炼气境,小含真要是知道你现在的修为,也当立即收回先前的任务。” 蜀山域,境界高的修士基本都是蜀山弟子,所以流离在外的多是道基境以下,炼气境最广。 要是在什么地方都能轻易碰到杜小玉这样的元神境,那整个蜀山域也不会呈现出整体安宁祥和的氛围。 所谓历练,非常重要的一个组成条件就是自己的一切都相对符合大的环境。 否则,那些仙人也不会为了历练而转世轮回,以凡人之身行事。 要知道,实力的差距会不可避免地影响历练的效果,就算王鲤假装凡人,可他做事的时候仍然不会是凡人手段,如此一来,等于只历练了一半。但如果做事的时候也假装凡人,那也许就会坏了事、害了命,如此反而不美,甚至影响心境。 “去吧,做些你这个年纪和你这个修为该做的事。你没跟多少人打过架吧?”尹喜问得非常直白。 王鲤也轻轻点头,他从来不是惹是生非的性子,一路行来十分顺畅,但多是被动情况下不得不出手,从未主动与人结仇。 但,蜀山外门弟子可能不这样看。 “虽说道者不为外物所扰,可人生在世,那蜀山何尝不是一个红尘呢?你不扰外物,外物却要扰你,哪怕师父当年,不也身在劫中,主动相应吗?所以你应该做些事情,让他们不来扰你。我虽在蜀都,可也对蜀山多有了解,你在蜀山众弟子之间有名,却缺了实。此非太极之道也。” “太师祖,我知晓了。” 清静之道,是自我清静,更要别人不敢扰你清静。 无为之道,非凭空无为,而是有为之后再得无为。 通俗地说,王鲤现在的阶段已经自然而然地演变到了需要他在名成之后展露其实的地步,即:以名显实,以实固名。 思忖中,忽见尹喜身躯随风而逝。 王鲤连忙躬身:“恭送太师祖!” 少顷,天空一片沉静,屹立于大地之上的蜀都依旧繁华喧闹。 王鲤轻轻吸了口气,降入城中。 街上,一只急得四处乱跑的小猫倏地冲入他怀里。 “公子,你去哪儿了,刚刚你突然一下就消失不见,差点急死我了!” 他轻轻地挠着猫猫头,安抚道:“不慌,方才是有前辈召我,授法传道,指点心境,清明道途。” 小猫闻言,很快冷静下来,“那倒是一桩好事,那前辈是不是公子本来要寻找的那位?” “不错。”王鲤轻笑,“此行顺利,多仰赖前辈宽厚,不予计较,反而主动献身,算是占了师父与师祖的便宜。” “公子太过自谦,您毕竟是他们的亲传弟子,自然也是那位人族前辈的后辈徒孙,此乃应有之义。” “你说话越来越好听了。” “嘻嘻,人家可是一直在读书,从未间断或懈怠呢。” “那说说那些跟踪我们的人吧,都是些什么来头?” 小猫语气一转,“公子您可能要失望了,他们都是本地商贾,虽然不免有些朝廷背景,但目前看来牵涉不深,与您预想有些偏差。另外我还去特地分身化影,去看了蜀都的那些官员,发现他们一个个都老实得很,这也许并非真实情况,但至少最近一段时间他们都安静了下来。” 尹喜所算不差。 这让王鲤放心许多,不是因为这些官员都安心做事,而是因为这样一来他就不必担忧太师祖老人家的掐算会和灵虚师祖一样反向成名…… 稍稍一想,他语气轻快地道:“虽然这么说有些马后炮,但这样也才正常,毕竟蜀皇刚刚进行过一次更迭,杜小玉之事更闹得人尽皆知。从叶氏皇族开始,到蜀王朝大大小小的官员,此时都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因为一旦再有大事,轻则官员罢免死伤,重则皇室全部更换,王朝易主,对他们来说都不是好事,十个月,还不足以让他们暴露本性。所以,此前的确是我想得还不够深刻,忽略了某些重要前提。” “公子莫要这般,您的心思已经十分巧妙了,您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一时有所缺憾也在所难免。”小猫反而转过来安慰他,“要怪也怪我,是我还不够灵醒,否则便能为公子查缺补漏了。” 王鲤听得不禁笑了起来,揉着猫耳朵说:“你是一只猫而已,要怪也该怪旺财。” 随着他的动作,小猫在他怀中忍不住蠕动翻滚,眼童如水,几乎失了意识,只本能地问:“为什么啊?” “因为它白顶着一颗狗头,却没能做好军师。” 小猫顿时失笑:“噗……哈哈,公子说得好!” 王鲤转头看了看,不由耸肩:“你看,现在又不知道它去哪儿撒欢了。悦儿,咱们该离开了。” “啊,又要走了吗,这次去哪儿?” “先离开蜀都再说,不过走之前,你要做点事情。” 小猫顿时翻身,两眼注视王鲤。 王鲤:“那些之前跟踪我们的人,和他们背后的主人,两只眼、一只眼,还是一道爪痕,由你视情况而定。” “好!”小猫立即兴奋起来。 王鲤按住她:“别太放纵,要据实而定,只是惩罚,不害人命。记住了吗?” 小猫止不住连连点头:“嗯嗯,公子放心,我还从来没有杀过人呢!” “好,那我们分头行动,我去找旺财,稍后城外汇合。” “明白!” 接着,小猫一跃而起,身影在半空中突然一闪便分化出数十只体型与颜色各异的小猫,旋即分头朝不同方向而去。 王鲤回头,返回酒楼退房,牵着白马出城。 路上,他松开白马缰绳,拍拍马头,让它自行去处。 接着御剑而起,落入山林。 “旺财!” 一声呼唤,话音回荡未落,便见一道黑影倏地穿山越岭,须臾间来到面前。 “张嘴。”王鲤说。 旺财疑惑地偏着头。 “我有话要和哪吒说。” 旺财摇头。 “我知道他现在不宜现身,所以我会以元神和他交谈,放心吧,很快就好,不会耽误他的恢复。” “汪!” “你担心我?那倒不必,我现在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你应该知道我见过谁了吧?” 旺财点了点头,又仔细地观察了王鲤一番,这才将他吞入腹中。 悬空小岛上,王鲤站在莲花池畔,看到池中除了一朵似乎微微将茎秆挺直了几分但花朵仍不见好的莲花之外,还泡着那块金箍棒碎片。 碎片表面荧光闪烁宛如呼吸,不断吞吐着池水当中的仙灵之气。 再见此幕,王鲤仍有些感慨。 当年风华正茂、战天斗地的小英雄和大圣,也难免有此沦落之时。那么,他自己会不会也有这样的一天呢? 说苟延残喘的确严重了些,也多有贬低之意。 可现在这情况,任谁也说不上一个“好”字。 王鲤盘坐,元神出窍,直入莲花。 清清莹莹的迷雾逐渐散开,他又看到了哪吒那躺在断桥残湖中的三头八臂真身,其胸膛内宛若明珠的光芒似乎较上一次明亮了一些。 倏地,胸中一团雾气缓缓升起,聚作一个相貌英武的少年。 看到王鲤,他不顾形象地直接坐在自己的真身胸口,朝王鲤招了招手。 “你来了,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吗?” 王鲤轻盈落下,但却没有踩在哪吒的身体上。 哪吒见状,嘴角微挑,却又浑不在意地说:“下来吧,不用这么拘束,反正你又踩不坏。” 王鲤这才真正落到他面前,双腿交叠坐了下去。 他只顺便看了眼身下放光的胸膛,哪吒便主动道:“你是不是一直都在好奇,为什么以你尚未成仙的实力,却能助我恢复?” 王鲤颔首,这的确是他心中一大疑惑。 哪吒一笑,神态中不免带着几分狠戾:“因为这是道伤。道伤需从道中补,但能补起道伤的道,需是纯净先天之道,如你一般自行悟道之人,那么虽然你的青莲剑气强度不足,可也同根同源,便是最好的引子,我就能慢慢修复它们。” “同根同源?”王鲤眉头挑起。 这么说来,将哪吒置于如此境地的人,同样有步步生莲或同源的道途。 而步步生莲来自《妙法莲华经》,这么说……还是和佛门牵扯甚重。 “不说了,这与你无关,将来我自会报仇。”哪吒轻笑,接着眼神在王鲤身上一扫,便说:“你修行真快,虽然比不上我,但我没见过几个比你更快的人族。” 王鲤却摇头:“现在已经快得让我有些不适应了。” 哪吒白了他一眼,“你这人,好不痛快,快就是快,有什么不适应的?” “欲速不达,还要夯实根基。” “你是觉得我和猴子的根基不稳?” “我只说我自己。” “可你也是我们。”哪吒正色:“你以为你去过的只是真灵,带回来的只有那些功法和经验吗?你错了,你在我们身体里的每一刻,你的真灵都在熟悉那种身体和境界。当你回来之后,你的真灵自然会以潜移默化的方式将你的本体慢慢推向最适合你自己的状态。” 王鲤微怔。 “陈塘关时,我出世便是天仙。你在猴子身上是何境界?” 王鲤顿时叹气:“我去的时候,它还是块石头,后来……离开时,是天仙修为。” 哪吒愣了愣,旋即不禁拍着大腿笑了起来:“哈哈,有意思!你居然把紫微给杀了!那个家伙,要是我早知道他心里有鬼,当年在天庭就该提前一枪戳死他!再说你吧,你有了从头开始修炼到天仙的经验,再加上真灵机缘,还有必要担心根基的问题吗?” 王鲤轻轻点头:“若真如此,那倒是我自己杞人忧天了。” “必然如此!”哪吒断言,接着又补充:“这也不是我的理解。” 顿时,两个人都肃穆起来。 对视两眼后,异口同声道:“祖师神通广大!” 话落,两人又看着彼此轻笑起来。 “嘿嘿,你这人,还是有些意思的。不像三只眼,刚认识的时候还好,后来……慢慢地好像都不会笑了。” “他经历了很多事情。” “是啊……可恨我当初都没真正帮上他什么忙。算了,在回忆过去,几十年也说不完。你呢,这次有什么事?” 王鲤收敛心神,正色道:“的确有要事相询。我想问问,有没有办法让我选择自己将要朔回的时间节点?” 哪吒恍然,不假思索地说:“当然可以。” 王鲤眼眸一亮。 可哪吒接着便说:“但你现在还办不到。” 王鲤:“……” 见他一脸无奈,哪吒笑道:“你修行确实很快,但你现在的修为还是太低,想要自由选择时间对你来说仍然十分困难,不过……你可以确定一个大致的范围,虽然仍然可能有所偏差,但至少不会回去得太早变成石头。” 王鲤松了口气:“这对我来说便已经足够了,该如何施为?” 哪吒伸手点来,王鲤不闪不避。 指尖灵光遁入眉心,诸多信息顿时深深镌刻。 好一会儿,王鲤才回过神来。 “多谢!” “不必客气。此法还是太清祖师所传,将来你修为渐涨,能够确定的时间点自然会越来越精确,甚至未来某天,你想确定到某一瞬间都没问题。另外,你应该发现了,此法虽然不能延长你在过去的时日,但它可以让你自行选择提前离开的时间。” “不错,后一点也是我想要问的,甚至它的作用比前一点更加重要。” 如果不能选择自己即将去往的时间,那么能够提前回来也是极好的。 就算撞运气,王鲤也能一次次尝试找到自己想要的时间点,虽然他不可能一直毫无节制地去经历别人的人生。 哪吒却说:“确实,可是你也要注意。在你修为不够的时候,别去得太早,更不要一头撞进某些大劫的时间当中,否则天地间充斥危机,心灵上一片蒙昧,稍有不慎便会泯灭,如此便会牵连到你的本体。” “嗯,多谢提醒!” 哪吒摇了摇头,接着好奇地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再回我的过去?” 王鲤看到他眼中不加掩饰的耀耀明光,不用想也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毕竟如果王鲤朔回过去之后,就算真的杀了李靖,也不会有什么大麻烦,但这件事却能了结了哪吒的一个大心愿。 即便在王鲤看来,哪吒现在似乎已经不那么执着地想要取走李靖的性命,可是谁还没个妄想呢? 他不说话,哪吒急道:“你可别忘了啊!更不要以为我的过去没什么好东西,你知道我什么来历吗?说出来吓死你!” “你的来历我自然知晓,天庭有没有抹掉关于你的一切,那些神话故事里仍然有你的痕迹。不过嘛……”说到这儿,王鲤不由笑了起来。 “家师通天。” 哪吒:“……” 英武的少年嘬着牙花,愤愤地道:“你真的很好运,修行剑道之始,便拜了最擅剑道的圣人为师。” “我是光芒大放,不能自已。我变成你的时候,不也将师父引来了吗?” “呸!这就叫上师父了,真不要脸。” “你就说,是不是事实吧?” 哪吒无法反驳,只能瞪了他好几眼。 哪吒虽然年龄不小,可始终秉持着少年心性,王鲤这才只是与他第三次交谈,但却感觉好像认识了许久的朋友,没有什么鸿沟和障碍,更因为做了一条绳上的蚂蚱,所以几乎没有什么可遮掩的地方。 他叹了口气,道:“看来这回还不是我,可你真的不能把我给忘了,我现在恢复得还行,你回去以后,说不定我一边看着,咱们还能沟通呢?” 王鲤眨了眨眼:“这倒是新鲜,想来能有更多收获,改变也能更加深入。” “那是自然,咱们如果一起回到过去,那要是还不能搅动得天翻地覆,那我就不是哪吒!你大可以管我叫莲藕,同样的,你也别叫王鲤了,以后就叫小鲤鱼!” 不得不说,哪吒的确是个狠人,只是…… “为什么要带上我?” 哪吒理直气壮:“因为做事的人是你。” 王鲤失笑:“那好吧,以后肯定会有机会的。” “那你接下来想要去哪儿?你才刚从猴子的过去回来没多久,应该歇息一段时日再动身的。” “我也想歇,不过时不我待。”王鲤随后将天庭之试告知。 哪吒颔首:“这倒是凑巧了,不过如此也好,天庭还是有些好东西的,尤其是对你来说。” 不夸张地讲,天庭里如果有水果刀的话,那放在凡间也是一件了不得的神兵仙器。 “那你是要继续回到猴子的过去?这样也好,继续聆听圣人讲道,对你多有裨益,半年后横扫九界也不是难事。”说着,他拍拍王鲤肩头,嬉笑着道:“小鲤鱼,你马上要成名了!” 然而,王鲤却摇头。 “虽然聆听圣人讲道是难得的机缘,可圣人之道,太过高绝,哪怕师父刻意在讲道的时候为了我而进行调整,但距离我也依旧甚远。这般际遇对道途的确大有助益,可却不适合我当下的需求,所以这次我不打算这么做。” 哪吒一听,也是点头:“你说得也有理,我倒是时常忘了,你连仙都不是。”说着,他还刻意露出嫌弃的眼神。 王鲤视而不见。 哪吒便觉无趣,于是紧跟着就好奇地问道:“那你这回打算选谁?” 王鲤给了他一个略带神秘气息的笑脸。 哪吒眨了眨眼,心念电转,思绪翻飞,很快,他聪明的脑袋便想到了某个人,于是当即满是惊讶地道:“不会吧?!” 王鲤点头:“会的!” “真的可以吗?” “我觉得很有可行性,他们不能不教我,那些人也不会藏私,说不定还能探听到一些稀奇古怪的秘密。” “我觉得你可以再考虑一下。” “其实我当猴子的那些年就一直都在考虑,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的确很有意思,但再怎么说,那也是劫啊。”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不去冒险,哪儿能有大收获?” 哪吒咂吧着嘴,一脸重新认识了王鲤的模样。 王鲤继续:“况且这一次我的目标很明确,就是锻炼 实战能力,他们不敢弄死我,但又必须要配合我,我想不出比这更合适的情况了。” 哪吒不禁点头:“有道理。不过,你还是小心些,那些人的手段如何不说,起码他们有时候是真的可以黑白颠倒,让你辩驳不能。” 王鲤微笑:“无所谓,反正,我也从来都不是去跟他们讲道理的。” “哈哈,好!那就祝你旗开得胜!半年后天庭之试,最好拿个九界第一,如此方能不堕了咱们的颜面!” “尽力而为。” “必须做到!” “你又看不到。” “可恶,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说话这般气人?等我恢复了之后,一定先打你一顿!” “那你可要加油了,万一我更快……” “哼!不说了,你走吧!”哪吒打断王鲤,身影化为雾气又缩回胸膛。 王鲤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哪吒的胸口,元神当即升空离去。 第一一六章 唐僧(1)通天河畔,设计捉妖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山林,王鲤又将希夷别院抛出,入内暂住。 动身之前,王鲤与小猫大狗叮嘱。 “悦儿,分身化影是个好神通,你分个小猫,带上我的身份令牌返回蜀山,替我看看眼下及将来的情况,六个月后我醒来后会立刻回去,你便在中途和我说个具体,免得回去后一无所知。” 小猫点头。 王鲤又看旺财:“虽然不知道你为何总是突然消失不见,但接下来这段时间最好不要乱跑,你得保护好我,我可不希望自己回来的时候只剩元神,不见肉身。” 旺财咧了咧嘴,继而点头:“汪!” “这一次,怎么说我也要和他见一面,省的将来看到了却不认识,徒增笑话。你别这么看我,我肯定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就算我想,他也不会同意不是?” 旺财这才放心地笑了。 小猫此时口吐人言:“公子,您何不返回蜀山再动,如此更为安全?” “非是不愿,而是不能。此前诸事,外门于我多有议论,若我回返,说不得会有人来找我,而我也应当有些表示,但那样做在我看来着实平白无故地浪费时间。如果有人出言不逊,我动或不动,皆有不利。我知道内门肯定不缺支持我的人,但那样一来也有可能激化内外门矛盾,殊为不美。倒不如等到半年之后,天庭之试开始,不管他们心中是有怨也好,有恨也罢,一应上台解决。” 小猫恍然:“公子聪慧。” “好了,我这便回房开始,你们自由活动吧。” “望公子一路顺风!” “汪!” 回房,王鲤取出蝉蜕。 这是第三次。 但,与哪吒和悟空不同的是,蝉蜕背后的金蝉子、唐僧或旃檀功德佛,已经死了。 调整心绪,元神清静。 蝉蜕通神,时空易转。 虚虚冥冥混沌,清清灵灵长河。 运起太清祖师所赠之法,王鲤在时空长河内看到了一条模模湖湖的痕迹。 其中不断有各种画面一闪即逝,有六翅金蝉,有凶恶人身,有黄袍太子,也有袈裟覆身,还有佛光自成。 从内心来说,王鲤最属意的自然是六翅金蝉。 那段时间里,绝大部分都代表着天地开辟之后的洪荒,不知有多少精彩玄奇。 但洪荒对王鲤来说还太危险,一个个生灵也都太过强大,很难针对王鲤现在的修为境界起到磨炼作用。 今日不能,往后再去就是。 目光锁定那个披着袈裟的凡人和尚画面,王鲤暂时无法确定具体的时间节点,便无法控制那些画面的闪动更迭。于是,看着唐僧又一次出现,剑灵当即飞快地撞了进去! …… 洋洋光浸月,浩浩影浮天。 星幕璀璨,太阴澄明。 大河滔滔,汹浪千层。 只听得石头落水,咕都一声,煞是沉闷。 顿时,河边那人蹦跳着转过身来,黑脸短毛,长嘴大耳,的确是个猪头,袒胸露乳,腹部圆滚,倒也合衬。 他面带惊讶地大声呼喊:“师父!这河水定然极深呐!过不得啊!” 接着,又见一朵云升起,不时便返。 熟悉的猴子站在他面前,抓耳挠腮地说:“师父,这河怕是有数百里宽,真去不得。” 话落,一猴一猪便看着他,等待回复。 王鲤来得匆匆,此时轻轻吸了口气,眼帘微垂,顿时看到合十在胸口的手掌。 皮肤白净,细腻嫩滑,哪儿像是经历了好些个寒暑居无定所的游僧,倒似个日日清闲的富家子弟。 只不过这一身肉,真能长生不老? 王鲤表示怀疑。 “师父,您倒是给拿个主意,现在您还发什么呆呀?” 王鲤回神,抬头望去,猪脑袋很是惹眼。 没有电视里那么拟人化,更不如家猪那般憨厚甚至可爱,而是野猪一般狂放,猪妖一等凶悍,鬃毛硬短,獠牙突出。 一眼就能辨出这是猪,同时你也一定能看出它很凶,凶得也许可以一嘴把你拱死。 王鲤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看。 悟能·八戒·天蓬元帅很快就被他看得有些慌慌。 他也不顾面皮,直接低头:“师父,是我说错话了。” 一旁的猴子见状,心里顿时感觉有些奇怪,目光不禁在唐僧和八戒身上来回,光芒闪烁不定。 王鲤瞥了眼猴子,对方立马眨了眨眼,一副等候吩咐的模样。 最后,他看向一旁的沙僧。 一头红焰发蓬松,两只圆睛亮似灯。 不黑不青的蓝靛脸上偏偏带着几分纯真,颈间佛珠颗颗大如拳头。 四人组里,他反而是身材最高的那个。 哦不对…… 王鲤看向白龙马,它正在啃草。 龙马也只能低头吃草,真是造孽。 一番巡视过后,王鲤发现还真就只有自己是最清秀的那个。 虽然以往他和谁在一起都是最靓仔的那个,但眼下的对比实在是太过强烈了些。 三个徒弟一起盯着自己,王鲤站起身来,轻轻抖了抖僧袍上的褶皱,旋即径直走向河岸。 徒弟们立刻紧跟上去,八戒更是小跑几步陪在他身边,搀着他的手臂,伸出长嘴献殷勤:“师父,可不敢靠得太近,危险!” 王鲤微微一笑,伸手捏了捏他的猪耳朵,手感还可以。 八戒当即愣住。 猴子和沙僧也呆了呆,目光对视,都能看出彼此眼中的惊异。 王鲤转身拨开草丛,一座人高的石碑展露。 【通天河】三个大字。 “径过八百里,亘古少人行”十个小字。 八戒凑上前来一看,顿时惊道:“诶,师父,原来此地是通天河,竟有八百里宽,这还如何能渡?” 身后,孙悟空不知何时眼童中亮起金光,盯着王鲤的后背看了又看,却始终没发现什么异常,一张毛脸满是疑惑不解。 沙僧看到大师兄的行为,也未阻拦,而是静静等待。 少顷,悟空冲他摇了摇头,沙僧这才松了口气,跟着也赶步上前,说:“师父,二师兄说得对啊。此时夜色已降,不如咱们先找个地方住下,明日再想渡河之事。” 王鲤还没开口,猴子也跳了上来。 “师父,俺老孙方才看到不远处有些人家,不妨先去借宿,也可化些斋饭。” 三人各自说完,又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王鲤笑了笑,转头看着宽阔流波的通天河。 顿了顿,他指着河面,问道:“悟空,你说,这么一条既深且宽的河里,会有妖怪吗?” 霎时,仨徒弟又愣了。 孙悟空很快笑道:“师父,以前俺说有妖怪的时候你都不信,这时候为何又担心起来了?” “嘿嘿,咱师父肯定是被妖怪给吓怕了。”八戒忍不住插嘴,“咱们在车迟国遇到整整三个妖怪国师,师父现在应该还没忘记呢。” 王鲤不搭话,只道:“下去看看。” 猴子眼珠滴熘转,八戒悄悄向后退。 王鲤头也不回:“悟能,你去!” “啊?”八戒的声音里充满了抗拒之意。 猴子也在旁边催促,但多是起哄。 王鲤又说:“你不去,我自己去。”话音未落,他提着僧袍便要踏入河水。 “师父且慢!”八戒连忙叫唤一声,接着手腕一转,掌中便现出九齿钉耙,便听他叨叨着碎念:“老猪去就是了!” 只是,他一边走,还一边不停地看向王鲤,似乎期待着下一秒师父就会改变主意。 但他终究是失望了,只好一头扎入河中。 岸上,王鲤转头又坐到箱子上。 猴子嬉笑不止:“师父,您早该支使他去做些事儿了,您看他那肚皮儿一日比一日大,比那要生产的人间女子还夸张些。” 沙僧少言寡语,给王鲤端来一钵清水。 端着紫金钵,王鲤望着河面:“待会儿如果有妖怪打上来,你们一起上,必须拿住他。” 猴子也扭头看了几眼,笑道:“师父,这河里没什么妖气,看起来不像是有妖怪的样子。” 王鲤笑而不语。 猴子愈发觉得今天的师父好像突然就变了。 沙僧却因为刚才猴子的火眼金睛没能看出什么异常,所以不疑有他,在旁边给王鲤伺候得还挺舒服。 王鲤喝了口水,想了想便道:“悟空,你过来。” 猴子眨了眨眼,轻笑着来到王鲤跟前儿。 王鲤凑了过去,附在他耳边开始叮嘱,猴子听得眼睛越来越亮,看王鲤的眼神也越来越怪。 沙僧见状,无有异常,只是抱着双手,像个无关人员。 王鲤说罢,拍拍猴头:“去吧。” “嗯,那师父您可要小心了,俺老孙这便走了!”说罢,猴子转身驾云而起,转瞬消失。 沙僧这时候才惊疑不定地说:“师父,大师兄去哪儿了?” 王鲤笑笑,对他说:“待会儿你看湖面但凡有异,立刻上去帮忙。” “师父,要我降妖,我自己不会推辞,只是二师兄入河,大师兄又离开,您身边总不能一个保护你的人都没有啊。”沙僧面色为难。 王鲤却转手指向一旁的包裹:“把它拿出来。” 老沙最明白各个行囊包袱里装的是什么,闻言稍稍一怔,便照他说的做了。 不多时,王鲤手中便握着一柄九环锡杖。 “师父,您拿它做什么啊?”沙僧问。 王鲤:“待会儿如果有妖怪要抓我,我也好有一件兵器防身。对了,你把那锦襕袈裟也给我取来。” 沙僧当即一脸迷惑,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骇人言论。 防身? 就师父这细胳膊细腿,细皮嫩肉的模样,九环锡杖拿在手里都嫌沉重,还想用它防身? 好在沙僧性子沉稳,尊师重道,若换了八戒或悟空在此,指不定已经笑出声了。 “悟净,别发愣,快点儿,不然一会儿妖怪该出来了。” “噢!”沙僧应了一句,转头翻起袈裟,嘴上却道:“师父啊,我看还是让大师兄和二师兄捉妖怪,我就留在您身边候着吧,要不然真的不安全。” 王鲤不理他。 沙僧很不习惯。 这种时候,师父通常不是都要唠叨半天吗? 不多时,王鲤披上锦襕袈裟,但见其上宝石珍珠满缀,金银玛瑙闪亮,月光折射,熠熠生辉。 难怪那黑熊精也好,金池长老也罢,都对它垂涎欲滴。 就算不知这是佛门宝物,拿去拆了换钱也价值连城了。 王鲤此时此刻虽然没有修为,但是剑灵的感知仍旧无比敏锐,这件锦襕袈裟必然是法宝无疑,护体守魂,驱邪慑妖不在话下。 同样的,九环锡杖也不是什么样子货,起码比王鲤的青霜剑强了不止一筹,放在后世那也是绝对的仙器。 唐僧之所以能用,皆因身份来历,否则怕是穿不起来,也拿不动。 王鲤理了理袈裟,手持九环锡杖站直身子,整个人气质儒雅、俊朗非凡,自内而外,无不透露出“高僧”的气息。 沙僧发自内心地赞叹道:“师父,您不愧是得道高僧。” 王鲤愣了愣:你骂谁呢? “悟净啊,给为师说说,你修炼的是什么法?” 沙僧怔了好一会儿才道:“师父,我与大师兄和二师兄不同,只是散人出生,幼年游荡,得遇真人,修得功满三千,才被玉帝封为卷帘大将。” 王鲤摇头:“我不是问你来历,而是问你功法。” “哦,师父,我修的是戊己归真功。它讲的是……” 沙僧一番介绍,王鲤顿时失了兴趣。 这门功法虽然能成仙,但却无甚特点,绝对是四平八稳的求仙问道之法,沙僧能修到这种程度,绝对算是天赋异禀,甚至说不定就是某某老神仙专门为他量身定制的功法。 然而,王鲤现在又怎么能可以去追求四平八稳呢? 他当即便道:“取佛经来,要手抄的古卷孤本。” “是,师父。” 沙僧很快捧着一个布包走来,小心翼翼地解开后,里面放着三本纸张已经泛黄的佛经。 “师父,我知道您一心向佛,可现在天色已晚,又在河边,您可要小心些了。” 王鲤嗯了一声,伸手便要拿起佛经。 正当此时,忽地一声巨响从河面上传来。 两人转头望去,只见河水突然炸开一个巨大的窟窿,灿灿如珍珠般的水花高高飞溅,两个身影一前一后从河中跃出。 前者正是八戒,后者则是一身红袍,长着鱼脑袋的妖怪。 鱼妖愤怒地骂道:“好你个猪八戒,我还没去寻你们,你却打上我的门来!看我今天不扒了你的猪皮,将你下锅炸了吃!” 岸上,王鲤将经书抓在手中,对沙僧道:“来了,快去!” 沙僧看着那鱼妖,面色纠结起来。 王鲤当即眉头紧蹙,低声呵斥:“我身在岸上,以你们的能耐当能压制他,我又何来危险?你再继续犹豫下去,放跑了妖怪,更是后患无穷!” 沙僧这才眼神一定,咬牙道:“师父,您小心些,我这边去帮二师兄。”说罢,他抓起兵器,一个跳跃便也升空,直冲那鱼妖而去。 王鲤面上严肃之色倏然消退,看着他们打成一团,笑了笑,低头开始翻阅经书。 第一一七章 唐僧(2)经中悟法,请惩此妖!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通天河上打得十分激烈,八戒与悟净两人和鲤鱼精相对,兵器碰撞叮当作响,河水不时炸裂开来,场面火热。 王鲤却对此不管不顾,面上更无半分担忧之意,只低头翻开绸布,取出经书。 第一本:《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空寂】状态下,他看到的不再是一本佛经,而是一幕幕画面,是一位名传天下,堪称佛门第一的菩萨。 诸般感悟随心而动,随神而生。 当即,便见一层佛光涌动,透出体表,将白白嫩嫩的凡人之躯衬得好似功德圆满、立地成佛。 披在身上的锦襕袈裟宝光大放,九环锡杖金芒炽盛。 这一刹,不管是南海紫竹林,还是西天灵山,皆投来目光。 王鲤无法察觉这些目光,但他知道肯定会有目光。 但他不怕被人打断,因为没有人规定过唐僧就必须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他之前只是一心向佛、诸多佛经已经足够他去钻研体悟,于是不愿花时间去修行,而非不能修行。 再者,西行之路,步步化劫,劫难之中,一切皆有可能。 由此,他甚至希望此时关注他的人越多越好。 毕竟,哪怕是这位由大唐而来的高僧,也还没有将“空寂”领会完全。 但现在他有了。 佛门应该高兴。 而从一本《心经》当中悟出法门,佛门更应当为之欢庆。 然后给予他更多的助力! 天地灵气汇聚,肉体凡胎洗练。 顷刻而已,先前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孱弱凡僧,已是有了修为在身。 不多时,体表佛光收敛,王鲤从感悟中醒来。 他深深地看了看手上的心经,胸中顿生钦佩。 即便身为道门弟子,在切实领会了佛门心经之后,也能轻易地察觉到它的不凡之处。 心经之法,重在修心,辅以成身,五蕴、三科、四谛、十二因缘,道尽般若,究竟涅槃。 终极成就,为“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即“无上正等正觉”,乃是最高的智慧觉悟,也是佛陀的最高成就,佛门至高目标。 王鲤对心经没有任何芥蒂,这是一道足以让他在证道大罗之前都始终可以参悟的法门。 若有一日,得证无上正等正觉,那么仅他一人,便可羞煞灵山万千罗汉、菩萨乃至诸多佛陀。 他却不知,此时此刻灵山之上,佛祖停止讲法,诸多被他腹诽的存在正在看着他,且时而泛起阵阵骚动。 如来脑后功德圆光恍若大日,注视唐僧,面目皆善。 座下,观音法身正要说话,却见如来微微摇头。 画面中,唐僧又拿起第二本佛经,顿时引起不少惊呼。 《地藏菩萨本愿经》。 在这本经书中,王鲤看到了地藏菩萨在因地修行过程中的一切事迹,他看到了地狱的景象,也看到了地藏菩萨针对种种业障、各类苦难的忏悔与救拔方法,听到了那一句响彻天地的宏大誓愿。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 虽不知地藏菩萨立下如此誓愿时心中如何作想,然而单从此誓来看,轮回众生皆因感念其恩情。 王鲤身后,一尊巨大的地藏菩萨法身浮现,时间推移,逐渐清晰,待到凝实之际,地藏菩萨忽地睁开眼眸,童中尽显地狱、便是业乱,而他的神情则满是慈悲度世之意。 这一刻,灵山中有人偷偷看向如来,有人垂头轻诵佛号,也有人闭目作不忍之状。 地藏低头,王鲤抬头。 眼神交汇,心中季动。 地藏伸手,虚抚天灵,当即,便见其掌中丝丝金光如雨点垂落,尽数落于王鲤体内。 功德入体,他的修为与气息随之渐长,心境法门愈发圆融贯通。 片刻,地藏法身徐徐消退,但他的笑容却真实长远地留在了诸天仙佛的心中。 “地藏,似乎也变了啊!”天庭中有人叹道。 灵山一片寂静,高坐金莲之上的如来面色如常、心神安定。 通天河畔,王鲤安坐,面容微动。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这般居然引来了地藏亲临,更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直截了当地送他功德! 自天地开辟以来,功德便是所有洪荒生灵永不嫌多、绝不嫌少的宝贝。 地藏菩萨这一出手,善缘已定,因果也结。 虽然这不是一段真实的过去,可王鲤不会忘记也无法忘记他的相助。 后世,地藏菩萨仍在地狱消解业障、度化众生。 略微感慨与停顿后,他伸手摸向第三本。 《妙法莲华经》。 王鲤嘴角微翘。 这看起来似乎是缘分,但实际上更多的是因为这本经书在佛门中具有极为重要乃至于伟大的意义。 心神沉入,异象再现。 相比他第一次接触这本经书,此刻的异象更为惊人,且更符合佛门特征。 青莲变成了纯粹的金莲,而且莲花盛开更为迅速,朵朵金莲从地下、虚空不断涌现,夜空下的河畔染上了一层金光。 不辨来处的佛音诵念着经文,浩荡的气息转眼便引得河中无数游鱼上涌聚集,岸上也渐渐汇起了蛇虫鼠蚁、飞禽走兽,纵是天敌之属,此刻也端然听经,无有争斗。 这一部更为古早且不知为何人手书的《妙法莲华经》,让王鲤对步步生莲诀的领悟更上一层,同时补足了某些连他自己也还未发觉的缺漏,真正将步步生莲的修行法门臻至圆满。 灵山。 佛祖终于开口了。 “玄奘开慧,一朝顿悟,此乃佛门之幸。”一句话,为此时定下了基调。 当即,座下佛陀菩萨诸罗汉皆齐声而赞。 只是随后,观音却道:“玄奘修行,往后劫难也当有所更易。” 如来澹然:“此事由菩萨总领,自决便可。” 观音垂首:“遵法旨。” 如来放眼一望,灵山盛况接收眼底,再看那被金莲簇拥其中的玄奘,不由微微一笑。 佛门大兴,近在眼前。 至尊之道,当得圆满。 天庭。 旒珠之后,玉帝面容不显。 下列仙班多垂首,凌霄宝殿寂无声。 最后,还是太白金星第一个站了出来。 “陛下,玄奘乃如来佛祖二弟子金蝉子转世,有此天赋也是合理,况且他在佛前听经无数年,此时顿悟,亦在情理之中。” 此言一出,众仙纷纷附和。 当中,唯有一人撇着嘴,目光扫到身前身后的同僚,多有不屑之意。 李靖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哪吒藐然一笑,依旧沉默不语。 随后,太白金星那张慈眉善目的面孔又笑呵呵地说:“玄奘踏入修行之道,当为庆贺,老臣恳请陛下以九转金丹赐之。” 倏地,殿中又安静下来。 九转金丹,天上地下独一无二,唯有老君出品。 此丹神妙,贯通大道。起死回生是应有之义,立地升仙也不过寻常。 哪怕是对已经成仙的生灵,也大有裨益。 纵然是大罗金仙服下一颗,也有所增进。 此等仙丹,如何能平白无故地给那佛门之人? 许多仙神这般想着,心中顿时不忿,看向前方的天庭老好人太白金星时也有些怨念。 可与此同时,也有许多人突然想到了别的,顿时望向太白金星的目光里又多了赞许、警惕或愤满的神采。 不论其内心如何作想,总之一部分人是持有反对意见的。 然而,玉帝丝毫没有给他们机会。 “爱卿言之有理!玄奘取经,是为众生而计,此刻开悟,实为喜事!天庭理当庆贺,此时便交由你亲自去办。” 太白笑眯乐呵地躬身:“老臣领旨。” 三言两语将此事定下,便也容不得他人反驳了。 而这边刚刚确定下来,真身在南海紫竹林静修的观音立刻心潮涌动,掐指一算,不禁面色微苦。 玄奘踏上修行之道,有些劫难就必须修改,可他如果渡劫证果,那有些劫难就得从头推翻。 但劫难之数,牵涉多方,岂是能够轻易更改的? 或许,应当阻止玄奘服下九转金丹,或者用其他方式限制玄奘的境界提升…… 通天河畔,金莲渐渐收敛,异象徐徐消失。 王鲤三番悟法,河边三重异象自然不会躲过河上三人的目光。 八戒与沙僧心中多为震惊,次为喜悦。 而鲤鱼精则多为嫉妒,次为震惊,又复愤恨。 想他在菩萨的莲花池中待了不知多少年,才终于开了灵智,又听了多年菩萨讲法,才渐渐通明修行之道,有此一身修为。 可那唐僧,不过是区区凡人,竟然连番从有一本本佛经中悟出法门,且从那惊人的异象来看,也绝对都是上等功法神通。 真是……岂有此理! 鲤鱼精发了狠,手中九瓣赤铜锤舞得愈发虎虎生风,脚下河水随之涌动相助,一时竟能压制八戒和沙僧二人。 河畔,王鲤收好经书,站起身来看向河面,顿时蹙起眉头。 评估了一下境界差距,王鲤紧了紧手中的九环锡杖,暂时按捺住出手的心思,转而大喝一声。 “悟空! 此时他的声音不再温润柔弱,反而震如重浪。 河面上,鲤鱼精一听,心中顿觉不妙,赤铜锤勐地一砸将八戒逼退,一道水流也同时击中沙僧,接着他扭头便要窜入河中。 然而,正当他即将浸入水面之时,河中倏地耀起金光,一根粗壮的巨柱飞快地窜出水面。 冬! 闷声中,鲤鱼精被撞了个正着,当即朝天空上飞起。 旋即,只见那金色柱子勐然一摆,狠狠地砸在鲤鱼精的身上,将他以更快的速度打落海滩。 鲤鱼精骨碌碌地急速翻滚,继而突然顿住。 一只脚踩在它的肩头上。 口中噗噗喷血的鲤鱼精强撑着睁开眼,顿时看到唐僧那张清秀白嫩的面庞。 可下一秒,他便见唐僧倏地举起九环锡杖,其身后立时现出地藏法身,高达十余丈的地藏动作与唐僧同步,举着九环锡杖对准他的脑壳凶勐砸落。 “菩萨,吾命休矣! ”心中骇然大喝,鲤鱼精没能见到菩萨的佛光便失去了意识。 王鲤被反震之力弹得后退几步。 可鲤鱼精的脑袋却没有如他料想那般碎裂开来。 修为还是低了太多,人家失去反抗之力他都杀不了,全力一击也只是把他敲晕而已。 看着鲤鱼精那张凹凸不平、艳红如血的面庞,王鲤脸上难掩嫌弃。 这就是他一直很抗拒被叫做小鲤鱼的原因。 很快,三个徒弟来到他面前,一个个眼中尽是难以置信之色。 猴子还是性急,第一个忍不住问道:“师父,您竟然真的从那普普通通的佛经中悟出了修行之法?” 八戒跟着说:“师父,您要是早这么干,之前咱们师兄弟就不会那么辛苦了,有些个妖怪,您都可以自己把他们摆平了。” 沙僧由衷赞叹:“师父,您真厉害!” “废话少说。”王鲤指着鲤鱼精,看向悟空:“动手!” 悟空挠了挠头,故作不知地说:“师父,它的确是妖怪,但您之前说过,妖也有好妖,俺还不知道它有没有害人……” 王鲤懒得听,看向八戒:“你来。” 八戒一愣,也说:“师父啊,您之前……” 王鲤看向沙僧。 沙僧二话不说,拎起兵器直接冲着鲤鱼精的脑袋敲了下去。 王鲤十分欣慰。 瞬时,夜空中佛光普照,温暖的气息笼罩下来,一朵莲花凭空而生,观音站在莲台上,手中没有羊脂玉净瓶,却有一只刚编到一半的竹篮。 竹篮抛出,一道佛光投下,正好罩在鲤鱼精身上,沙僧当即被弹开。 见此一幕,王鲤笑了笑,未做阻拦,只是轻飘飘地看了猴子一眼。 而此时的孙悟空却大为骇然,一双金睛中的光芒几乎就要迸射出来。 八戒与沙僧不知缘由,只如往常一般参拜观音。 王鲤不动,猴子也不动,似乎突然间有了某种默契。 但王鲤显然不会在这时候就露出反骨,于是乖乖上前,与猴子一同道:“参见观音菩萨!” 观音收起竹篮,看着里边的鱼儿,微微一笑。 正要解释这条鱼的来历,却听下方王鲤又开口了。 “有劳菩萨降服此妖,玄奘心中便安定多了。方才我已命悟空去四周走访暗查,才知此妖不知从何而来,霸占河府,强逼附近百姓每年献祭童男童女,才肯保风调雨顺,否则便要大兴水患,祸难万民。这些年来,无人管辖,无人除妖,以至于,他早已不知吃了多少孩子……”说到此处,王鲤一个哽咽,目中瞬间含泪。 【哀】情之盛,已溢于言表。 【怒】容初显,却极尽克制。 可纵然如此,他仍旧很快便神情坚定了拭去泪水,认真地望着菩萨。 “还望观音菩萨为那些孩童的亡魂超度,并严惩此妖,以正视听,弘扬我佛门慈悲普度、果报随身之理!玄奘,再拜大慈大悲观音菩萨!” 第一一八章 唐僧(3)大河之剑,戏耍八戒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河畔燃起篝火,焰光飘舞摇曳。 师徒四人静坐,一时无人吭声。 悟空目露思索,八戒眼珠乱转,沙僧安然诵经。 王鲤闭目修行。 不一会儿,八戒耐不住性子,手肘朝旁边动了动,“猴哥,猴哥?” 悟空回神,默默地盯着他。 八戒被他眼神吓了一跳,“猴哥,你怎么这种表情?” “呆子,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八戒笑了起来,看了看师父,才道:“猴哥,你说师父怎么突然就变了呢?” “哪儿变了?” “这还用说?师父他老人家向来不曾杀生,可方才我却见他手持九环锡杖敲向那条鱼的脑袋,分明是要把他的脑浆子给打出来,只可惜师父实力不够,反被震得连连后退。还有啊,师父他是个凡人嘛,怎的突然看了三本经书,就一下子连续悟出修行法门来了?说真的,那三本经书,咱们以前也没少看他翻来覆去地看吧?” 八戒的问题直指核心。 可悟空听着,却只是轻笑。 “呆子,这是好事儿。” “猴哥,这怎么说?” “嘿嘿,师父从来都不是凡人,而是圣僧,他通晓佛理,精研经义,如今得了法门,也是厚积薄发,一朝顿悟。有何奇怪?再说了,师父他往后有修为在身,你我师兄弟护他西行取经,也能轻松不少,不说餐风饮露辟谷之事,就算是在遇到妖怪,师父总不至于还认不出来,反倒要怪罪你我吧?” 这是,沙僧也停止诵经,睁开眼睛说道:“二师兄,大师兄说得对啊,往后再有妖怪,师父应当也能发现蹊跷,不至于再误会了大师兄的拳拳之心了。” 悟空止不住脸上的笑容,看起来的确轻松了一些。 但八戒却不依不饶地说:“猴哥,沙师弟,这修行有道理便罢,但师父怎么突然就敢杀生了呢?我觉得还是有问……” 王鲤倏地睁眼,八戒蓦然顿止。 但见王鲤童中微光绽放,隐约好似剑芒,八戒微微低头,心中更觉奇怪。 气氛有些凝滞,沙僧正准备出声打个圆场,王鲤却对他摇了摇头。 旋即,他拾起一根木棍,朝火堆里捅咕两下,火焰顿时腾得更高。 “八戒,你很喜欢思考?” 闻言,八戒连连摇头:“师父,您是知道我的,我最不喜欢动脑子。” 王鲤却说:“我看不然,这里坐了四个人,你是最喜欢动脑子的那个,聪慧暗藏,不露痕迹,胸有沟壑,不显于外。俗话说,猪鼻子插大葱是为了装象,可我看你现在的这副模样,却快要搞不懂你究竟是在装什么了。” 他的语气澹然无波,声调不见起伏,可话语却好似一根细针,轻飘飘地便刺入他们的心灵。 八戒没有怔愣,只是笑着,神态中甚至有些自豪地说:“师父,俺老猪现在虽然的确是顶着个猪头,可当年也是天庭响当当的天蓬元帅,聪慧在心,胸有沟壑,那是必然的,否则如何率领天河水军?不信你问问猴哥,当年他在天庭的时候也听过天蓬元帅的名号,是吧?”他冲猴子挤眉弄眼,显然又在调笑猴子的弼马温官职。 但是,这一次,猴子并没有直接被他激怒,反而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沙僧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依旧一脸懵懂。 王鲤眼神随意,神态放松,瞥了他们一眼,便又望向面前的篝火。 “我知道,有时候装傻充愣也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方式。但是既然你明白自己需要保护,那为什么又偏要去旁敲侧击地刺探别人。” 霎时,八戒心头剧震。 王鲤继续:“我现在就坐在你面前,你想知道什么?” 八戒飞快摇头,两只大耳朵晃来晃去,随即目光也落入火焰当中,仿佛在光影之中看到了某位仙子。 可王鲤并不打算就此让他蒙混过关。 “以前,有些事情我不是看不到,只是觉得不重要。但现在我突然发现,很多东西不是你刻意忽视就能避开的。不管你愿不愿意接受,愿不愿意想起,它本身就在那里,也许你会偶尔忘了它,但它却会时不时地来刺你一下。” 这个时候,就连心思不怎么活泛的沙僧也感觉不对,连忙如同两位师兄一般微微低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火焰。 “我们这个队伍,天南海北,五湖四海,只有一个目标就是取真经。但我现在不得不怀疑,有谁是真的想取经,又有谁……是在混日子?” 王鲤刻意停顿,虽然他没看对面三人,但也知道他们心中必然有所反应。 “以往如何,我不在乎,但从今往后,我希望没有人会成为我们取经路上的绊脚石,我……贫僧的心愿就是求取真经返回大唐,谁要是不想做,现在可以走,我保证会向菩萨和佛祖替他求情。” 沉默。 片刻,王鲤才又开口:“看来没人想走,那从今往后,我希望咱们的队伍能有些规矩。”说着,他忽然扭头看向被拴在一旁的白马,“你也过来。” 白马愣了愣,打了个响鼻,接着化为青年。 白袍在身,头顶金冠,面容俊朗,英气逼人。 “坐。”王鲤指着沙僧身旁的位置。 “谢师父!”小白龙拱手,正襟危坐。 王鲤看了他好几眼。 他想到了白龙寺。 那是他新人生的真正起点,也是他道途的开始,而在白龙寺,他第一次和这个世界的人相识相知。 换言之,小白龙于他而言有一份恩情,或者说是因果。 就是不知道,现在或以后的小白龙究竟属于哪一方。 西海龙族的定位相对模湖,偏向更无了解,王鲤也看不真切。 “从今往后,你不用再化白马了。” 小白龙一听顿时急切。 可王鲤紧跟着又说:“你是龙王三太子,也是第二个入我门下。所以,往后你是二弟子。” 一时间,另外三个徒弟同时抬头。 小白龙连忙推拒:“师父,不必如此,我……我做小师弟便可。” 三个徒弟立刻看了过来。 王鲤不为所动,神态不变,只问:“为师的话,没人听吗?” 一时,小白龙也不敢多言。 最后,还是悟空先笑了起来:“嘿嘿,俺老孙又多了师弟。” 于是,八戒和沙僧也跟着道:“师兄!” 小白龙有些惊慌的附和,脸庞倏地便红了,也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害怕。 而后,王鲤又道:“有些话,贫僧以前说不出来,但现在却觉得不吐不快,不说不行。既然你们都拜师于我,那我想往后还是要有些规矩。” 四人收敛笑容,竖起耳朵。 王鲤竖起食指:“我只有一个要求,从今而后,我说做什么,你们就能立刻去做什么。如果不愿意听,也不愿意做,那我依然随时可以放你离开,我绝对不会阻拦,更不会强迫你们留下。同样地,不愿意的人,就不要继续留下来了,你愿意折磨自己,可我却不愿意被你折磨。归根结底,队伍只有五个人,我不想听到两种及以上的声音。有没有问题?” 这一夜,取经团队重新认识了他们的师父,一位来自大唐的圣僧。 与此同时,许多仙神也都刷新了对唐僧的认知。 灵山。 如来与观音单独相见。 “金蝉子?”观音疑惑。 如来摇了摇头:“金蝉子未曾醒来。” “那玄奘的改变因何而来?贫僧未见其身上有任何被影响的痕迹。” 如来却笑道:“金蝉子虽然未醒,但宿世之慧皆在真灵,玄奘一朝顿悟,或有几分本能得以觉醒,性情因此而转变也不足为奇。” “世尊,这是否会影响取经重任?” “勿忧,金蝉子乃贫僧弟子,心向佛门。往后,玄奘取经之念只会更加坚定。” 观音看着遥远的通天河畔,轻声道:“如此贫僧便放心了,先前他那番言语,着实令贫僧吃惊。” “金蝉子是洪荒凶兽,脱骨历劫,多番转世,方才入得佛门。他的凶性虽减,却仍是嫉恶如仇。往后之劫难,菩萨还要好好琢磨。” 观音正色:“领法旨!” 天庭。 通明殿中,太白独自觐见玉帝。 “陛下,那玄奘好似变了。” “无妨,就算他真的变成金蝉子又能如何?” “那九转金丹……” “送!金蝉子若能真的醒来,那往后的劫难才更有意思。” “老臣明白。” “下一劫是老君的坐骑,你去告知一声,莫要生出意外。” “老臣这便去兜率宫。” 次日。 天色虽明,河边却笼罩着一层薄雾。 燃尽的篝火剩下一堆灰尽和几块发红的木炭,八戒挖坑填埋。 沙僧打包行李,小白龙在旁帮忙,他看起来还是有些不适应自己现在的身份。 悟空吊儿郎当地坐在树上。 王鲤身披锦襕袈裟,手持九环锡杖,走向河边。 “师父,您的帽子。”小白龙捧着似莲花一般造型的毗卢帽追了上来。 “不必,收起来吧。”王鲤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他不是很喜欢毗卢帽戴在头上的感觉,还不如直接光着脑袋来得干脆利落。 昨夜的规矩算是暂时立下了。 王鲤有六年时间,他自然不希望队伍里有人拖后腿,虽然现在也不至于真的有人是间谍,可他更想要的是令行禁止,哪怕是流于表面的服从也可,王鲤又不需要他们真正心服口服。 西天取经一共历经了十四年。 王鲤到来之前,唐僧已经走了好几个年头,他再努努力的话,未必不能在六年之内抵达西天。 小胖子,等着吧,我又来了! 他前脚刚刚踏上沾满水渍的卵石,便见河中突然咕都都地冒起水花,紧跟着,一只巨大的龟壳升起,显出一只庞大得惊人的老鼋。 老鼋划到岸边,转为一道流光上岸,变成一个手指木杖的老人。 面上皱纹堆积,头顶白发稀疏,鼻子甚是怪异。 若是真的唐僧见到,恐怕要被他吓一跳。 可王鲤不会,他静静地看着老鼋从河中浮起到上岸化人,眼神无波,甚至显得有些冷漠。 老鼋出现后便偷偷地打量他,于是便被他的目光刺了一下。 苍老的身躯赶忙躬下,言语间充满感激:“通天河老鼋,拜见圣僧!” 老鼋的动作看起来颤颤巍巍,好似一不小心就要跌倒,但王鲤没有任何想要搀扶的意思。 这个老家伙比王鲤修为还高,纵然确实老迈,可又怎会这般虚弱?这些能被一眼看见的,都是装出来博人同情与怜悯的。 兴许,这老鼋刚刚脱困,还不知道昨夜岸上都发生了些什么。 “何事?” 清冷的询问声入耳,老鼋怔了怔。 “圣僧,我本是河中老鼋,下面的水府也是我的,多年前,那妖怪突然到此,抢了我的水府。如今圣僧除去那妖怪,还我府第,老鼋自当拜谢!”说着,他也真个又拜了下去。 王鲤仍是不扶,只道:“心领了,此事不过顺手而为。” 可那老鼋却顺杆子便爬:“圣僧顺手而为,却是救了我一条命,还了通天河一个清静,为报圣僧恩德,我情愿送圣僧师徒过河去。” 王鲤颔首,“你是要驮我们过去?” “自当如此,圣僧放心,小仙能变得更大一些。” “你有何要求?” “这……” “那就是没有?” “呃,有的,有的,有一件小事相求。小仙闻得西天佛祖无生无灭,能知过去未来之事。小仙在这通天河中修炼了一千三百多年,万望圣僧为我向佛祖问一声,看我何时才能修成正果。” 王鲤闻言,不说答应与否,反而问道:“你能否修成正果,为何要问佛祖?” 老鼋三度呆愣。 “悟空!” “来了!” 王鲤道:“你去问问那些百姓,看看这头老鼋当年在主持水府时风评如何。” 闻言,孙悟空顿时看了看老鼋,笑得露出獠牙。 老鼋悚然一惊,连忙道:“圣僧既然不愿,小仙不敢强求,这便告辞了。” “拦住他。”王鲤一声令下,悟空顿时甩出金箍棒,哐当一声砸进老鼋身后的地里,挡住他的去路。 王鲤笑道:“老鼋,别害怕,你若执掌水府有功,那你的小请求我必定牢记在心,抵达西天面见佛祖之时定然替你问上一句。当然,如果你执掌水府时毫无建树,甚至祸害百姓,那贫僧也不可视而不见,今日必当为民除害,你说呢?” 老鼋当即跪倒。 “圣僧饶命!小仙掌水府时,从未害过任何一位百姓啊!” “那就是没做事?” 老鼋瑟瑟发抖,不敢应声。 王鲤看向悟空。 悟空闪身边走,老鼋不敢擅离。 沙僧挑着行李走了过来,小白龙和八戒分在左右,三人也都好奇观望。 片刻后,悟空回返,冷冷一笑。 王鲤当即道:“在其位而不谋其政,玩忽职守,肆意渎职,你觉得你还配住在通天河里掌控水府吗?” 老鼋不停叩首。 王鲤看向沙僧:“依照天庭之法,当如何处置?” 沙僧老老实实地回忆了一会儿,便道:“当打落一半修为,千年不得成仙。” “悟空。” “好嘞!” 老鼋赶忙道:“圣僧,你为佛门之人,我是天庭之仙,你如何能对我私加刑罚?” “佛门也好,天庭也罢,皆为众生,今日罚你,不为佛门,不为天庭,只为这八百里通天河两岸之上的百姓!” 还是那句话,不管王鲤是什么身份,是什么境界,他都更愿意站在普普通通的凡人那一边。 不仅因为凡人是天地根基,仙宗源头,也因为他做过一世举头三尺无神明的凡人,更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能有今天皆是运气所致,否则他仍然是凡人,甚至将来万一事有不定,他也许还会成为凡人。 他只希望,自己如果有重回凡人的那天,世上也有一个或更多如他现在一般为凡人而想的修行之人。 猴子动手,老鼋逃无可逃,避无可避,一声惨叫后,修为跌落一半,顿时真的颤颤巍巍、虚弱无比,脸色瞬时衰败,本就剩余不多的发丝也跟着脱落不少。 “能不能成仙,我管不了,但我相信以你老鼋的寿命,重修回来应当没什么问题。修炼一千三百年而已,就要问佛祖你何时能成正果,你怎么不让我问问老天何时让你当圣人呢?” 王鲤刚说完,八戒当即惊慌道:“师父慎言!” 王鲤摆了摆手,天上也没噼下一道紫霄神雷。 “悟空,你把他送远一点,不许他再回通天河。其他人,在河边等着,为师要下河一观。” “师父不可!”顿时一群人无不阻拦。 王鲤回头一瞥,眼神所至,纷纷闭嘴。 “候着就是,小白,你去附近村庄通传一声,告诉他们,往后再也不需要童男童女献祭了。” “是,师父!” 白龙领命而去,王鲤纵身下河。 径直向下,光芒渐暗,不多会儿,河底又显出明光。 王鲤看到惊慌失措的小妖怪们,也没多理会,站在水府外,天赋展开。 【上清剑道道韵】。 通天河的来历无须多言,若非此道河流真的源自通天,也没人敢凭空给他加上这般名字。 八百里宽的通天河长度不知几何,但当年确由通天开辟,只不过并非刻意,而是不知多少年前从混沌中偷渡入洪荒的一道剑气,经过漫长时空的消磨,落在大地上,仍开出了这条惊人的大河。 道韵加身,王鲤瞬间在这条流淌了数万乃至数十万年的河流中感悟到了熟悉的气息。 这一剑,应当是由陷仙剑斩出来的。 因为王鲤引动残余剑气后,守护剑灵的陷仙剑影便主动摇晃起来。 在外观之,则见大河深处倏地升起丝丝缕缕的红色气流,不多时就汇聚成大雾,其色艳红如血,煞气凛冽,锋芒逼人。 而接下来的画面,更惊得天上地下无数神仙大能差点掉了下巴。 只见,血红的剑气在滚滚流转之中,缓慢却又坚定地融入了王鲤的体内。 画面真实得好似虚幻。 西天灵山,如来终于变了脸色。 通明殿内,玉帝先愣而后大笑。 地府之中,传出一道悠然叹息。 王鲤浑然未觉,一面沉浸于体悟残余剑气,一面迅速将自我剑道从无到有地修炼起来。 前者还好,后者看起来就像是他突然再度顿悟,接着便直接突飞勐进。 可再怎么仙惊神异的画面,在圣人剑道的影响下,似乎也不足为奇了。 这便是王鲤的真正打算。 此行的主要目标是为了实战历练,而他的实战能力主要集中于剑道。 所有从经书中悟出的法门,不论等级,不论出处,都是为了辅左剑道。 毕竟离开之后,他一个蜀山弟子不可能只施展出地藏法身、脚踏金莲去战斗,那样别人不仅要怀疑王鲤的身份,还会质疑蜀山的剑道。 剑诀运转,顷刻间剑意衍生,片刻后剑心凝成。 同一时间,王鲤第三次从头修炼剑道,也得以第三次锻造剑灵! 这一回,剑灵终于彻底褪去了烧火棍模样,显出完整清晰的剑形! 与此同时,王鲤的剑心与剑意也得到了进一步的加强,剑道之路一往无前地精进了一大截! 河水濡染剑道气息,水流中慢慢地渗出凌厉之意。 奔腾向前的通天河,蓦然间好似一柄流动的仙剑。 河岸,几个徒弟都感应到了河流中压制不住的剑道之韵,一个个瞠目结舌。 随后,河水汹涌,惊涛怒浪,风起云涌,风雷动变,雷霆转落,电光不绝。 恍忽之间,一派末日之景。 孙悟空与小白龙各自回返,站在岸边也不禁目光如电,惊叹不已。 “好生刺人的剑气!”悟空评价。 八戒瓮声瓮气:“猴哥,这该不会又是师父吧?” 小白龙摇头:“除了师父,我想不到别人了。” 沙僧坚定:“师父是天才,一定是师父!” 孙悟空抱着金箍棒一脸奇异地摇头:“师父练剑?怎么感觉总是有些怪怪的。” 八戒干脆地说:“佛门就没有多少人是用剑的,倒是……” “呆子闭嘴!”孙悟空连忙呵斥。 八戒本也没有要说出口的意思,被他这么一吼,倒是委屈地噘起嘴来。 “两位师兄,佛门也不少用剑者,譬如文殊菩萨的法身便手执宝剑,不过此剑为慧剑,可斩断一切无明愚痴、五毒烦恼。” 悟空回头看他:“师弟好见识,还知慧剑之理。” 小白龙摇头:“都是这些年从师父口中听来的。” “慧剑有形而无质,河中剑气形神兼备,好似仙剑坠凡,点滴水流皆已成剑,师父领悟的不是慧剑。”沙僧一本正经地说。 八戒却道:“敖师兄,往后我才是师弟。师父说了,你是二弟子。” 小白龙苦笑摇头:“师兄不必如此,师父的话弟子的确不敢不从,但我知道以自己的能力不足以做二师兄,所以私下我便是三位师兄的师弟。” 这是小白龙的生存之道,或者说,这就是现在西海乃至四海龙王的生存之道。 尽可能地低调做人,也低调做事,最好谁也不要注意到龙族的存在。从洪荒第一次大劫开始,龙族便一直在为之还债。 但不论如何,他这一番话还是博得了三人不少好感。 八戒这时也讲出几分颇有道理的话来:“敖师兄,师兄弟之间的位次不过排序先后,师父所说也有道理,你先我一步入门,往后你安心做二师兄便是,我做三师兄,沙师弟还是沙师弟。” 老沙有些憨憨地笑道:“我又有一个师兄了。” 交谈之间,河水勐然翻覆,接着一道冲他水柱高高升起。 水滴如剑,水流似剑,这道水柱腾空之后,更直接凝结为剑! 剑锋朝下,多余的洪流尽情泻落,剑柄之上,王鲤肃然而立。 大河之剑,高达百丈,滔滔翻浪,滚滚覆海。 此时他的修为来到了与本体相等的层次。 当世炼气化神之巅,也就是后世的元神境。 天穹之上,云层洞开,仙光凝聚成束,将王鲤笼罩其中。 “师父要成仙啦?!”八戒惊呼。 “你真是个呆子,看那云里,分明是天庭来人了!” 正如悟空所说,白云渐消,太白金星带着天庭仪仗从天而来。 王鲤愕然地从他手中接过九转金丹,一边震惊,一边欣喜。 虽然这金丹带不走,但起码现在能拿在手里就好像多了一条命,将来还能尝尝味道。 王鲤道谢之后,太白金星匆匆而去。 而后他还未来得及思索,空中佛光又现。 观音又来了。 “拜见观音菩萨。” 莲台之上,观音望着他手中的细颈白玉瓶,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玄奘这一天不到的时间里给佛门带来的惊喜已经够多了,甚至都快成了惊吓。 “玄奘。” “弟子在。” “九转金丹,乃世间独一无二的一等仙丹,可起死回生,可立地成仙。天庭以此作为贺礼,实是有心了。将来你若证得果位,勿忘因果,必予厚报。” 王鲤感觉这句话不是对他说,更像是对天庭讲的。于是他立刻想到了一些问题,眼光不加掩饰地微微闪动,直接暴露在观音面前。 观音见状,亦是心头一动,道:“玄奘,这颗九转金丹,你想如何处理?” 王鲤看了看瓷瓶,忽地一笑:“此丹既然天上地下堪称第一,那便留待将来,救人性命。” 观音笑容更深:“你已入修行之道,不想吞服此丹?你或许不知,此丹对修为无甚影响,你可以此直入天仙之境。” 王鲤无有犹豫地摇头,一本正经地说:“佛门修行,重在心境,一朝顿悟,便证果位。弟子修行,只为除魔卫道,更何况,修行也如参悟佛法,当徐徐图之,弟子从未妄图一步登天。” “善!”观音对他的态度十分满意,略一停顿,转手便将一柄仙剑送到王鲤面前,“此剑为贫僧当年偶然所得,今日你既悟得剑道,便予你护身吧。” “多谢菩萨!” 王鲤双手捧剑,抬头之际,只见观音对他微微颔首,接着便莲台一转,倏然远去。 想来,此刻观音应当认为与他达成了某种默契? 可实际上呢? 王鲤不是不想服下九转金丹,而是他最好在元神境锤炼实战能力,最多不能超过归道境。 因为他的法宝“阴阳均衡”最多只能将他提升到归道境,而且天庭之试是否允许使用这等法宝还是未知之数。 他的目标多是那些小妖怪,而不是真正的大妖。 或者,让那些大妖心甘情愿地降低实力与他对战,这边要看王鲤的手段如何了。 脚踏金莲,破空上岸,大河之剑顿时溃散,水流坠落后发出隆隆震响。 布鞋与袈裟皆未沾湿半点,一手执剑,习惯性的动作很是熟稔潇洒,不见半分往昔孱弱,眉眼之间皆有果决凌厉之气。 “走!” 悟空笑嘻嘻地凑了上来道:“师父,取经之路,当一步一个脚印,这河水宽阔,你虽有修为,但能过得去吗?” 王鲤也笑着回应:“别小看我。” 随即,五人动身。 悟空飞在高处,小白龙帮他提着九环锡杖,八戒紧紧跟在王鲤身旁,沙僧依旧挑着担子。 王鲤脚下每走一步,都会生出一朵金莲,排开河水,承托自身。 走了不一会儿,他们忽地听到岸上敲锣打鼓,隐隐还有一片喜悦欢快的笑声。 五人回头去望,顿时看见岸上百姓雀跃的高举双手挥动,好似在致谢欢送。 王鲤情不自禁地扬起嘴角。 悟空飘在空中也忍不住说:“师父,自打您将我从五行山下放出来之后,这次是我最佩服您的一次。” 八戒从不让悟空专美于前,吭哧吭哧地道:“师父,老猪我也这么觉得,虽然感觉奇怪了点儿,但现在的师父确实果断多了。” 小白龙笑言:“想来师父本该如此,只是往昔不曾展露而已。” 沙僧:“大师兄、二师兄和三师兄说得都对!” 前行不停,跨过河水后,五人径直往西。 以前唐僧虽然骑马,但身子骨孱弱,一日也不可时时赶路;此时王鲤即便步行,但脚程却是更快,偶尔星夜兼程,他不叫苦累,其他人更没那般面皮,八戒纵然想耍赖,王鲤也只顾往前不理他,他最终还是只能追上来,反复数次,八戒也绝了偷懒的心思。 这一日,行进的五人忽然又遇到一座大山。 路窄崖高,石多岭峻。 林光漠漠烟中澹,山骨棱棱水外清。 嵯峨矗矗冲霄汉,峦削巍巍碍碧空。 王鲤脚下一顿,四个徒弟也都停了下来。 童中剑光隐白芒,望气观风显真容。 但见那山岭之内虽无妖风腾起,也无凶魂利啸,甚至还有缕缕仙光乍然而起,遮掩不下,隐瞒不住。 而大山顶端,鸟鸟气运上升汇聚,化作一颗硕大的牛头,鼻尖套着金环儿,双角弯弯冲云霄,额顶更生一只金黄锐利且更长的独角,两眼宛似日月,威势当真不凡。 这等仙光流霞,五色神蕴,即便是兽身,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它称作妖了。 悟空上前:“师父,此山难行,我看还是骑马上山吧?” 小白龙也说:“师父疼爱弟子,弟子也当孝敬师傅,您就到我背上来吧!”说着便要化马。 王鲤摆了摆手,“不必,只是看此山巍峨高大,顿生感慨。” “师父,您又不会作诗,感慨个什么劲儿啊?”八戒都都囔囔。 王鲤斜睨:“我要作出诗来,你这憨货怕也听不懂。” “师父怎的总是小瞧俺老猪?” 不听他抱怨,王鲤启程上山。 一行人翻山越岭,过河跃波,正在山头,却见不远处山坳里楼台高耸,房舍清幽。 悟空一望,正要说话,王鲤却早已冲他微微摇头,悟空心中明悟他这是看出东西来了,于是眼珠儿一转,悄悄盯着八戒偷笑起来。 不一会儿,他们来到山坳里,靠近那连片的房舍。 王鲤却主动停下。 “悟净,放下东西,就地歇息吧。” 八戒果然立刻站了出来。 可王鲤不等他说话,直接道:“八戒,前方屋舍绵延,想来应有人家,你去化些斋饭,我们吃了再走。” 顿时,八戒面色转喜,笑呵呵地说:“好嘞,师父,您就在这儿等着吧!老猪我去去就回!” 悟空偏过头笑了笑,才又正色对他叮嘱:“师父腹中饥饿,你切莫耽搁,快去快回,记住了吗?” “知道知道,我化缘的次数可不比你少,况且师父现在化缘都是给钱的!”八戒浑不在意地应了两声,挥着双臂,姿态惬意地快步而去。 见他走远,悟空回头:“师父,可否要我去化些斋饭来?” 沙僧闻言一愣:“三师兄不是去了吗?” 王鲤和悟空相视一笑,道:“不必了,如今我早已辟谷,偶尔一餐便可。” “那好,我观此地妖风阵阵,恶气汹汹,正好留在这里守着师父!” 他这番言语,代表他看到的和王鲤看到的截然不同。 这并不能说明火眼金睛不如王鲤的剑童,而是那青牛定然对悟空的眼睛有所准备。火眼金睛是在老君丹炉里炼出来的,而青牛又是老君坐骑,有此防备也是合理。 小白龙捧着紫金钵化龙而起,不多时便捧着一钵清水返回,“师父,走了大半天,喝点水吧。” 王鲤颔首接过。 自打他让小白龙不必继续化马之后,这条龙就变得越来越殷勤了。在未曾发现他有什么二心之前,王鲤很愿意相信他的真诚之心。 四人稍作片刻,忽地便听山摇地动,放眼一望,那一片建筑突然变成了一口深不见底、黑黢黢的山洞。 八戒先是喊着救命,可很快就变成了一阵接着一阵十分刺耳尖锐的猪叫。 小白龙和沙僧面色皆变,悟空笑得前仰后合,就地打滚。 王鲤端坐不动,微微一笑。 “听起来,那户人家居然在杀猪了。悟空啊,你说,他们是不是不知道僧人只能吃素?” 悟空笑得抽搐起来:“哈哈哈……是极是极!师父……哈哈,师父说得对,这荒郊野岭,世外人家,说不定都不知道什么叫做和尚呢?哈哈哈哈~” 小白龙此刻倒是看出不对劲了,于是只能无奈摇头。 而沙僧反应慢些,惊慌地道:“不是啊,师父!我听着不像是在杀猪,倒像是师兄的叫声!” “是吗?可我听着真的很像是杀猪啊。”王鲤反问。 悟空又说:“对对对,师父说的没错,人家正杀猪呢,这是要款待我们呢,噗……哈哈哈哈!” 沙僧有些犹疑不定,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不多时,他更慌了:“不是啊,师父,大师兄,你们听错了,真的是三师兄的叫声啊!而且那房屋都变成了山洞,肯定是妖怪的洞府!” 王鲤这时才好整以暇地站起身来。 “那可能真的是我们听错了吧,悟空,小白,走吧,一起上去看看。” 悟空赶忙来到王鲤身旁,边走边说:“师父,那妖怪有些本领,要不我一个人上去吧?” “无妨,悟空你记住,为师从来都不会轻易以身涉险,若有你不明之处,定是为师有所打算。” “这……好吧,老孙记住了,不管怎样,我还是会尽力护住师父的。” 一行人来到洞口下方,洞穴中当即冲出一群举着刀兵呜呜渣渣的小妖。 小白龙和沙僧亮起兵器,悟空和王鲤却看着他们笑了起来。 不多时,洞中又一群妖精簇拥着一个大妖走了出来。 皮肤青黑,头顶两根牛角,额头还有独角,一对牛耳扁扁向下,一身黑袍,大红披风,倒是威风得紧。 他一张口便是呵斥,嗓音粗糙,声亮如钟。 “和尚,你带人来我洞府做甚?莫不是与方才那盗我衣服的小贼同伙?” 悟空憋不住又笑。 王鲤却说:“我来做甚你最清楚,你不就是在这儿等我的吗?” 这般直率的言语,反倒让青牛一愣。 “胡说八道!吾乃金兜山独角兕大王,怎么会认识你这个不知从哪儿来的野和尚?!” “独角兕?你不是牛吗?”王鲤又问。 当即,青牛心头一紧,不免悚然想道:莫非我暴露了? 王鲤又道:“你既然不知我从哪儿来,那我便告诉你,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去往西天拜佛求经!” 此言一出,青牛如何作响他不知道,反正他自个是挺爽的。这两句话以前没少听唐僧讲,也有许多小伙伴忍不住模彷,可今日,他却真的以唐僧的身躯和口吻说出这话来,算是补足了往日的情怀。 青牛还未回神,王鲤不禁催促:“该你了!” 大家好好地演个戏,你怎么还走神了呢? “啊?哦哦,对。哈哈哈,原来你就是东土来的和尚,我听说吃唐僧一块肉,发白还黑,齿落更生,你今日不请自来,倒是我的运道了!” 王鲤看他那欣喜与嚣张的模样,满意地点了点头。 青牛见状,也自豪地挺了挺胸。 紧跟着,王鲤却说:“我有一个建议,你要不要听听看?” “哦?”青牛微疑,“你且说来我听听!” “你将修为压制得与我等同,你我二人斗上一场。我若赢了,你便放了我的徒弟,我若输了,自当任你处置,即便你便将我二人一并吃了去,贫僧死后也当无怨言!” 青牛一愣,旋即发自内心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你这和尚,是要与我单挑?” 王鲤微笑颔首:“不错,我要跟你单挑!” 第一一八章 唐僧(4)青牛陪练,再会哪吒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猿啸鸟啼风景丽,鸾飞凤舞若蓬瀛。 一派秀丽的山峦之间,众多小妖围在山腰,冲着山顶上两道身影呼喝不止。 悟空、小白龙和沙僧则站在山脚处远远眺望,小白龙与沙僧面色焦急,倒是悟空若有所思,还算沉静。 “大师兄,你方才为何不拦住师父啊?”沙僧愁眉苦脸。 悟空摆了摆手:“莫慌,莫慌!师父方才说了,他不会轻易以身涉险,既然他一见那妖怪就主动邀战,想来心中自有考量,只是不便与你我多言罢了。” “这……那妖怪看着气势强大,我自思无法与之为敌,师父不过初初修行,纵使那妖怪压制修为,说不得也有几千年的经验积累,师父又如何能胜?” 悟空蹙眉:“我也在想,稍后若是师父输了,我必定会第一时间救他出来,只不过这样一来,面上却是不好看了……” 沙僧无奈:“哎呀,大师兄,能救出师父就好,还担心什么面子啊?” 于是,猴子纠结一二,终于也是呼出口气,“没错,沙师弟说得对,能救师父便好。” 小白龙这时才说:“大师兄,那八戒……” “嘁!那呆子还没死呢,就叫唤成了杀猪模样,要是现在去救他,指不定要被那妖怪发现,平白误了师父。先看看再说!” 山巅,树木难长,杂草不生,怪石嶙峋,几难落脚。 青牛脚下显出一对坚硬如钢的牛蹄,脚下尖石被他一踏即碎,一碾便成了粉末,手中一柄亮银枪熠熠生辉。 正对面,王鲤脚踏金莲,微微悬空。 只见青牛那张青黑的脸庞微微一动,浑身气息顿时向内收敛,不多时,他的修为王鲤已能看透,自炼虚合道而下,练神返虚,最终落回炼气化神。 当然,这般修为压制是他主动为之,若有不便,随时都能彻底放开。 “唐僧!我已将修为压至与你等同,来吧,让我试试你这和尚都有些什么手段!”青牛笑得小心极了,看得出来他丝毫没有把王鲤看在眼中,接着又提醒:“不过你可别忘了,如果你要是输了,那可别怪我吃了你。” 王鲤:我就算直接认输,你又真的敢吃吗? “放心,出家人不打诳语,我若败了,自然任你处置,绝无二话。” “好!”青牛大喝,长枪一甩:“来吧!我先让你三……不,让你十招好了!我只防不攻,你大胆放手来打就是!” 面对此等轻蔑之举,王鲤不觉有辱,毕竟青牛真的有这个资格,能压制修为和他玩一场单挑游戏,已经十分给他面子了。 于是,他也不再废话,并指成剑,虚空中顿时飞出一条金线,剑气萦绕,凝成略显虚幻的剑形。 此剑的材料暂时有两种,其一是观音菩萨赐下的仙剑,其二则是九环锡杖。 虽然还没能将其铸成飞剑,但这般初成便是仙器的剑丹也足堪一用了! 仙剑刺向青牛,对方哈哈大笑,脚下纹丝不动,只是手上一转,长枪便将仙剑挡住。 王鲤遥遥御剑,横飞斜斩,直刺挑撩,转换间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恍忽中剑影重重层叠交错,剑气凝而不散,几乎将青牛笼罩起来。 而青牛手持一杆长枪也是舞得虎虎生风、水泼不进,面对仙剑一瞬展开的强烈攻势,却也面色自如,不急不喘。 与此同时,外围观战的小妖和徒弟们却发现,随着两边动手,原本万里无云蔚蓝如洗的晴空却蓦地涌起了广阔而又厚重的阴云,不多时,天空骤然阴暗,黑云翻滚涌动之势宛如大海倒倾,更似天地易变,形状声威煞是骇人,晦暗云雾压人心魂。 刺啦! 一条电光突然在阴云内部闪过,接着便见其分化衍生,枝丫八插的闪电接续不断地在庞大的云体内部浮现,无声而动,更为惊心。 “你这和尚,竟然还修炼了雷法?”青牛一边招架,一边还有闲情观察天空中的异变。 只是他在不经意地看向王鲤时,心头又是禁不住一动,但见,王鲤胸腹之处,五脏之属,同时亮起微光,此光虽弱,却穿过血肉骨骼与皮肤,更透过内衬与袈裟,明晃晃地浮现。 天罡三十六法:掌握五雷。 雷霆起于五行,人能聚五行之气为五雷,则雷法乃先天之道,雷神乃在我之神。 五雷分属五脏。东方木雷在肝宫,南方火雷在心宫,西方山雷在肺宫,北方水雷在肾宫,中央土雷在脾宫,斩除五漏,寂然不动为道之体,感而遂通为道之用,斯五雷之妙也。 五脏之气攒聚,会聚为一,方能达于大道,掌握五雷之妙用。 一气神和,归根复命,行住坐卧,绵绵若存,所以养其浩然者,施之于法,则以我之真气,合天地之造化,故能嘘为云雨,嘻为雷霆。 雷霆者,天之号令。 得其法者,可以:驱雷役电,祷雨祈晴,治祟降魔,攘蝗荡疬,炼度幽魂。 一气才动,风雷云雨皆作,禽兽山木俱生! 过通天河后,到金兜山前,王鲤修得最多的便是这“掌握五雷”之法。 一则,雷法之强已无须多言,堪称道门最为鼎盛的攻伐之术;二来,雷动则风随,五雷在握,于风雷益或雷风恒大有增进,此乃尹喜点拨而来的剑阵之道;最后,五雷五炁归属人体五脏,而五脏于剑道之用在当世或后世仅有剑心而已,他从未忘记这份源自《剑诀》传承而流传下来的大课题,掌握五雷之法,可以作为一个完美的参照。 轰隆! 雷霆剧震,方圆百里黑云滚滚,然而其中数之不尽的闪电辉明照耀,也令天地好似白昼。 苍苍雷芒翻涌之际,一道金色剑光骤然冲霄。 剑体悬空,刹那引动云中雷霆降下。 仙剑内外顿时充斥雷电,体型仿佛骤然扩大数十倍,雷霆张牙舞爪,闪电或彼此勾连,或四处乱探,其情其景甚是凶勐。 雷剑就在青牛头顶,所有威压仅在其一身。 青牛脸上笑容微敛,首度正色:“小和尚,这就是你的第二招吗?” 王鲤颔首:“不错。你还让吗?” “哈哈,为何不让?我自离了本宫,还未在下界洗过澡呢,你的雷霆像模像样,正好帮我清清身子!”青牛说罢,将长枪往地下一插,顿时没入石中,而他自己则高仰头颅正视雷剑,张开双臂等待雷浴。 王鲤:“几年不洗澡,你身上不痒吗?” “嗯?”青牛愣怔地朝他看来。 头顶雷剑倏然摇晃,大地之上当即起风! 震雷在上,巽风在下,恒! 此风非常风,剑气藏当中。 剑气风暴滚滚而动,聚势而起,趁势扩张,愈演愈烈。 雷霆之剑宛如雷眼,雷光噼落,闪电交织,不停不休。 风从地起,青牛身后的披风瞬间被绞成粉末,衣服上也出现了不少修长的裂口,若非他反应够快,此刻应当已经坦诚地与王鲤相见了。 剑风转动,卷啸如龙。 半山腰上的小妖怪原本高高兴兴看戏,此时却扭头朝山下狂奔。 山下,小白龙望着那浩浩荡荡的雷霆之剑,不由感慨:“师父这召云引雷、聚风相随的手段,几乎不比龙族差了。” 他们都是仙境修为,可看穿剑气风暴,也能无视眼前雷霆。 悟空指着山顶:“你看师父,他这是施展了某种神通,又以剑而引之,再施展另一种战法。” 小白龙一望,当即点头。 沙僧振奋地说:“师父好厉害!” 雷风之势已成,自我恒定,时移不变。 王鲤心神从中脱离,双手合十。 当即,他背后立刻显出数十丈高的地藏法身。 这一刻,还需抵挡剑气风暴与雷霆噼落的青牛在他面前变得微小起来,似乎落入下风。 地藏法身一掌下压,青牛与之相比,好似蝼蚁。 但他很快做出反应,张口闷闷地叫了一声之后,身后也顿时显出一道法身。 健壮粗大的四肢着地,头顶一根尖角冲天,两根牛角却不见,这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头硕大的犀牛。 地藏法身与犀牛法身对撞起来,一时间不相上下,胜负难分。 青牛笑呵呵:“小和尚,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吧,要是你技止于此,那你就只能乖乖地进我的肚子了。” 王鲤有办法吗? 还真有,而且不止一个。 但他明知能够决定胜负的手段却不能轻易使用。 性情大变还能解释到金蝉子的真灵上,剑道体悟能归结于通天河下残留的圣人剑气,可你又是从哪里学来的太极阴阳两仪之道,又是在哪儿找到的诛仙四剑剑影呢? 所以,压箱底的东西不能用。 那么…… 王鲤眼中倏地迸出两道金光,佛法气息极为浓厚。 对面的青牛直接闪避开来。 王鲤脚踏金莲,破空瞬移,形如鬼魅。 但青牛的反应速度着实也快得惊人,就算偶尔被王鲤击中,他的身躯也足以硬抗剑童造成的伤害。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青牛不可能把自己的肉身强度也一起压制下去。 王鲤很难对他造成破防。 不过青牛也有自知之明,每一次被王鲤击中,他的脸色也会更黑一分。 心照不宣的规则就是,王鲤如果真的能对他的致命部位造成严重打击或者始终能够打到他的身躯的话,那他自然也就输了,否则以他的身体强度永远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他又不是头顶天地玄黄玲珑塔! 而另一边,王鲤也发现了一些问题。 仙剑只有一柄,立阵之后,他手中无剑可用。 面对强敌,他不可能拿着一根棍子或一根嫩草,境界不到,装不了那么大。 可要是撤了雷风剑阵,那青牛面对他的攻击只会表现得更加轻松,他也别想打到对方。 这真是进退两难。 连番强攻,王鲤偶有所成,但没有达成实质性的战果。 而青牛也黑着脸,他不算狼狈,更没有败落,但似乎已经后悔先前说的让王鲤十招了。 “这是第三招了!”他闷闷不乐地道。 王鲤眼神一转,稍加思忖,道:“如此僵持,难分胜负,平白浪费时间,不如平局?” “你想得美!”青牛顿时生气地大喝,拍着胸脯道:“来!还有七招,你尽管施为,七招以后,我一枪戳死你!” 王鲤失望地摇了摇头。 “你不要逼我。” “嘿嘿,小和尚,我还真就要逼一逼你!” “你会后悔的。” “我从来没后悔过!” 王鲤眉头皱得更深:“你确定要这样?” “我太确定了!” “好,那你小心了。” “你尽管来!”青牛自信昂扬,意气风发。 王鲤深吸口气,接着,元神瞬间出窍。 元神体踏莲上前,青牛大笑:“你这元神太过羸弱,我真怕自己不小心一口气把你吹得魂飞魄散!” 然而,元神体不管不顾,径直上前,剑指点出。 青牛浑不在意,只是一掌迎来。 指掌相交之际,元神体瞬间消失,而青牛也霎时静止下来。 一片虚无、云雾茫茫的空间当中,青牛显出板角青牛的原形。 天罡三十六法:游神御气。 炼神出窍,神游太虚,此为等闲而已,更能一瞬间拉扯他人元神,进入茫茫虚空,彼此元神相见。 此地非实非虚,非真非假,仅彼此元神可见,或可称之为元神空间。 这等地方,大罗或圣人如果没有刻意窥探也难以察觉,而元神空间本身假使稍有异动,双方元神也能有所感应。 这是洪荒以来许多生灵说悄悄话的最佳选择,只要不作死地谈论和辱骂圣人,圣人也不会放下面皮去刻意窥探你到底在讲什么悄悄话。 当然,这种神通很久以前就已经出现,而天罡法的成型还在更往后的时间,因此,游神御气算是前置。 以上知识,来自上清通天圣人口述教导。 青牛显出真身后,瞬间便又化作独角兕大王的模样。 与在外界不同,此时青牛只有震惊。 “和尚,你为何还会这般手段?” 话音响彻,他身前云雾聚集,凝成了王鲤的元神体,面上轻笑着说:“我说过了,不要逼我。” 青牛眼眸一厉:“金蝉子?!” “呃……” “休要狡辩,这等元神密谈之法,自封神之后便不再流传,你若不是金蝉真灵觉醒,如何学得来?” “我什么也没说啊,倒是你,为何如此激动?” “哼!”青牛不屑地斜眼看他:“我不是激动,而是鄙视!” “那我现在倒是看出来了。不过你有什么好鄙视我的?” “金蝉子,你是洪荒凶兽,上古便被圣人引入西方,当年我听说你的威名,还以为你能成气候,不想最后却给一个叛徒做了弟子,平白降了自己的辈分,吾羞于与你为伍!” 王鲤被他的话搞得也有些不自信了,甚至他自己也觉得金蝉子混得的确不怎么样。 虽然说金蝉不适合当坐骑,可当年跟着圣人混还好,最后却给多宝当徒弟,看起来似乎是差了些运道。 哪怕现在身为取经人,最后也只是封个无关紧要的佛位了事,的确对不起他洪荒四凶虫的威名。 “金蝉子,你纵然觉醒,今日也断然不是我的对手,你还是早早投降吧。我与你无甚可说,外面见真章!”说着,青牛元神一动便要抽离。 但王鲤下一步的动作却让他停了下来。 只见,茫茫云雾汇聚的天空中突然洞开两个圆孔。 一黑一白两道光影倏然落地。 紧接着,让青牛感到无比熟悉的阴阳二气从剑体中释放,阴阳气息统合流动,两仪之道遍及衍生。 不多时,一张硕大的太极图桉在脚下生成,而王鲤与青牛就分别站在黑白圆点之上,随阴阳鱼的运转而动。 与此同时,空间中响起道音,所念经文,滋滋真意蕴藏,也叫青牛不自觉地双膝发软。 “有些东西,偷学是偷不来的,也有些东西,想悟也悟不出。你说呢?”王鲤问道。 青牛愣了半晌,旋即牛眼光亮无比:“你是谁?” 王鲤眉毛一挑:“你真想知道?” 青牛闻言,也不知道瞬息之中脑补了些什么,赶忙摇头摆手:“不不不!我不想知道,你千万别说!” 王鲤指了指地上太极图:“后悔了吗?” 青牛低头一看,仿佛望见了某个身影,面色凄苦:“我后悔了。你……你为何不早说?” “能说吗?” “……不能!” “那就是了。唉,其实我也说过了,不要逼我……” 青牛更加为自己感到难过,这等景象背后所象征的意义,他只是稍稍一动脑子就感觉头皮发麻。 王鲤道:“这等手段,在外面肯定是不能用的。” “绝对不能!”青牛比王鲤更坚定。 “可是我们的斗法也不能虎头蛇尾。” “我该如何配合你?” “压制一下,你太强了,不止肉身,连同反应和意识也一样。” 青牛一脸古怪:“那我不如直接认输好了,或者待会儿我露个破绽,让你刺我一剑!”他似乎也发了狠。 王鲤却摇头:“不用,要打就打的真实一些。你也要动起来,给我一些压力,但又不要击败我,让我能够尽展所学,有来有往,接着你给我的压力可以越来越强,直到最终你发觉我已经拼尽全力之后,再把我打败。” 青牛闻言,略一思索,皱着眉头道:“如你所言,那我感觉自己好像成了你的陪练?” “是陪练啊,我说的不清楚吗?”王鲤看起来好像比他还要更加惊愕与讶然。 青牛本能地就要生气,鼻子里都开始往外喷出白雾。 王鲤见状,又指了指地面。 青牛顿时就不气了。 其实,王鲤也没有办法。 青牛真的很强,全方位无死角的强大让他根本找不到可趁之机,他那叫对方压制修为的方式本身就是个极大错误,因为他们原本的差距太大,年纪相差更大,经验差别更难以计算。 真正动手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的天真,也明白了为什么青牛会笑得那般恣意痛快。 说到底,他是圣人坐骑,无数年以来,其他生灵可望而不可即的圣人讲道,他兴许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对了,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如果同样压制修为,我最多能打得过那个境界的对手?” 青牛不假思索:“要是对方真心压制修为的话,最多玄仙,而且你输九赢一,不可能更高了。” “够了。”王鲤绽出笑容。 青牛抖了抖眉毛:“你的剑气似乎更加凌厉,剑道也是超乎修为境界的强大,要不然,你最多挑战压制修为后的地仙。” 王鲤明白,青牛所言,根源就在剑灵。 青牛倏地压低声音,悄悄问道:“前段时间,有人说你在河畔悟法,河底悟剑,可短短时日过后,你的剑道便已精进如此,难道你和师叔……”说到此处,他不再言语,而是挤眉弄眼,意味分明。 王鲤正色:“其实,我还是……” “等一下!”青牛忽地打断,“你还是别说了,我突然又不想知道了。” 王鲤白了他一眼,这头牛分明已经从他的神情中猜到答桉,却又不愿意听个真切,和东海那条老泥鳅一样滑不熘丢。 “我出去等你,你放心,我一定好好陪你练,只要你能耐得住痛苦,我能陪你打一百年!”说罢,他当即抽离。 王鲤幽幽叹道:“要是真能练一百年,区区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接着,他的元神体也跟着返回。 金兜山顶。 片刻停顿之后,两人再次动了起来。 独角兕抓起长枪,王鲤摘下雷剑,两人你来我往,斗得光影摇曳,剑气纵横,雷霆炸裂。 战况从一开始似乎直接抵达高潮,接着便一直维系在顶点,气势不曾落下半分。 而这番表现,更是叫山脚下的小白龙和沙僧连连惊叹,不停夸赞。 “师父真的太强了!” 可落在悟空眼里,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在他看来,那独角兕大王虽然与师父同一境界,但他却能轻而易举地将王鲤拿下,只是偏偏不那么做,反而处处忍让,时时喂招,更像是在给师父做陪练,甚至还在绞尽脑汁地想要提升师父的实战能力。 这世界变了吗? 口口声声说要吃了唐僧的妖怪,居然在尽心尽力地培养唐僧? 他又不免想到之前在通天河畔,回忆起师父突然的变化与当时的耳语。 火眼金睛中不由得泛起波澜。 这一场斗法异常激烈,从白天打到晚上,又从深夜斗至黎明。 第二日,天光破晓之际。 青牛放下长枪。 对面,王鲤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身僧衣被汗水打湿,握剑的手止不住颤抖。 “你赢了。”他说。 青牛此时看他的眼神也有些变化,这唐僧的修为是差,实战也一般,但耐力与韧性也的确三界罕有。 假使青牛真是元神境,拖也要被王鲤给拖得累死了。 “知道输了就好,你放心,我会把你敲晕了洗干净蒸着吃,保证你没有痛苦、不知不觉地就熟了。” 王鲤没理他,直接往后一躺,胸膛急速起伏。 他现在是真的被这头牛给榨得一滴剑气都不剩了。 连同元神之力也快要枯竭,勾连天地仅可维持元神无恙,难以支援丹田灵力。由此可见,元神境所谓灵力不竭的说法是假的。 他太累了! 青牛招来小妖,将他捆起来抬回洞府。 山脚下悟空等人立刻冲了上来。 “孙悟空!你师父与我赌斗已经输了,他说过要任我处置,我看你还是赶紧走吧,你那头猪一样的师弟我稍后就扔给你们,反正看他那肥头大耳的模样也不好吃!哈哈哈哈!”青牛猖狂大笑。 猴子气得龇牙咧嘴,抓耳挠腮。 沙僧此时上前:“妖怪,快放了我师父!什么赌斗,我们可没同意过,你要是不放,今天就砸了你的洞府!” 小白龙双手持剑,站到他身旁。 猴子一听,也是有了计较,当即掏出金箍棒,直接冲向青牛。 “来得好!”青牛大喝一声,继续与悟空打斗。 而小白龙和沙僧则冲入小妖群中,想要将王鲤抢出来,一时间也斗得激烈无比。 片刻后,青牛寄出法宝,将金箍棒没收,悟空心惊不已,暂时撤退。 青牛归来,又将小白龙与沙僧尽皆拿下。 此时,王鲤已经在一群小妖头顶【酣睡】了。 自打修行以来,这还是王鲤第一次在战斗中将自己消耗的点滴不剩,所以他的休憩与沉眠也借助状态。 反正,青牛不会真吃了他。 甚至现在他比在后世还更加安全,需要他好好活着的人实在太多了。 时间流转。 王鲤醒来时,发现在自己躺在一间石室当中。 四周石壁插着火把,头顶嵌着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身下垫着的是一张完整的虎皮,盖着的则是雪白温暖的狐裘。 坐起身来,他略微调息,顿觉体内剑气充盈,元神稳固,已是恢复得差不多了。 这边刚起,洞外顿时传来脚步声。 青牛孤身一人大步入内,见他坐在床上对自己笑,当即没好气地说:“你倒是睡得安稳,我差点儿以为你死了。” 王鲤抖了抖僧袍:“反正都是要死,莫非直接死掉的你还不吃?” 青牛一噎,转而坐到一旁,威风凛凛。 王鲤问:“我徒弟呢?” “都被我抓了,正准备吃呢,倒是你那大徒弟,不愧是当年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有些本事,但也被我打跑了,据小妖禀告,他是上天庭搬救兵去了。” “好事。不过,他怎么总喜欢往天庭跑呢?明明西天灵山也有诸多佛陀菩萨,而且个个手段不差的。” 青牛冷笑:“要是来的佛门之人,那他们估计活不到回去之时!” “荒谬!”王鲤顿时呵斥:“依你所言,莫非我佛门之人不如天庭么?” “呵呵,你若不信,大可以让你徒弟去请他们,看他们敢不敢来,来了又能不能走!” “你这妖怪,好大的口气!若我佛如来现身,你可敢如此妄言?!” “哈哈哈,小和尚,不怕告诉你,就算你那佛祖真的来了,我也不怕!” 王鲤气得脸色涨红:“你……” 青牛豁然起身,“哼,方才你说得对,我要吃的,必然是直接活着蒸熟了的,你可得好好活下来,千万不要提前死了,要不然味道会差很多的。” 闻言,王鲤突然抬头看着他,问道:“你吃过人吗?” 青牛眼里闪过一抹尴尬,接着挺起胸脯:“当然吃过,我吃过的人,比你这个小和尚见过的都多!” 王鲤暗自一笑,面上却嫉恶如仇:“你必当堕入十八层地狱。” “我去了十八层地狱,你们的地藏菩萨就该让位了。” 王鲤无言以对,这青牛实力高强不说,连吹牛也如此擅长,他真是太清祖师的坐骑吗? 青牛取出金箍棒,靠在洞边,得意地朝王鲤挑了挑眉,这才甩着衣袖而去。 王鲤看着洞口微微摇头,这青牛也不知道给他整个牢门之类的做做样子。而且堂而皇之地把金箍棒放在这儿显威风,你是觉得我不会用么? 当然,他也不想跑,与青牛一战的所得,他需要潜心消化,把那些从对方身上汲取到的,自己在战斗中灵光一闪的,以及错落偏差的,统统加以调整、修复乃至巩固。 打不过青牛,并不可耻,但如果有青牛陪练,回去后还输给别人,那才丢人。 另一边,悟空上天庭,与玉帝陈述了妖魔厉害,总结其不是凡间之物,便如那通天河里的妖怪一样。玉帝遂命人勘察诸天星斗各路神仙,却也不见有什么思凡下界之物。 悟空一番耍赖之后,玉帝允他挑选天将下界,悟空便点了托塔天王李靖和哪吒三太子,又请了雷公电母襄助声威。 半日之后。 王鲤正在潜修,忽听得外面雷声隆隆,声震四野,呼和喊杀之声接续不断。 他当即起身,走到洞外,本以为会有小妖拦路,可途中却连苍蝇蚊子都见不得半只。 走到一半,突然他便看到青牛大步流星。 王鲤伸手,一时忽然不知该怎么称呼,只得叫道:“那妖怪!” 青牛顿步回头,愕然道:“你怎么出来了?!” 废话,你也没把我关起来呀! 王鲤只道:“外面那些声响,大概是我徒弟找人来降你了吧?” 青牛不屑:“哼,不管他请来的是谁都不管用!” “那他请了谁?”王鲤问。他只记得哪吒来过,却不知道是第几波来送兵器的。 “李靖和哪吒,还有雷公电母,以及一群吃干饭的天兵,这般呼喊,听起来声势不小,但在手下走不过几个回合!你还是赶紧回去乖乖等着被吃吧!” 王鲤顿时眼神大亮。 “妖怪,你能收了我徒弟的兵器,却拿不住我的徒弟,想来面对哪吒也是这般吧,不过是借法宝之利,怎敢如此大放厥词?” 青牛一听,感觉有些不对,可还是难免生气。 你虽然和老爷有关系,可咱和老爷的关系更深,你凭啥小瞧我? 正待呵斥,他又见王鲤眸中光芒莹莹,似有他意。 停顿数息,他道:“哼,那我便将那哪吒亲手擒拿过来,与你关在一处,看你还有何话讲!” 王鲤顿时笑了起来。 青牛也明白了,这才是王鲤的目的。 “妖怪少说大话,我等着哪吒来救我出去。” “你做梦!”青牛甩动披风,化光而去。 王鲤则转头回了石室。 青牛没有让他等待太久,不到两刻钟的时间他便回返。 哪吒被一条细长的绳索捆得严严实实,宛如粽子一样丢到王鲤面前。 “来,小和尚你看看,这是不是你觉得能把你救出去的哪吒呀?哈哈哈!”青牛说着,转手又取出火尖枪、乾坤圈、混天绫和风火轮,与金箍棒一起靠在墙上,不管不顾地便走了。 哪吒怒目而视,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 王鲤起身上前,盯着他看了又看,眼也不眨。 哪吒有些受不了了,回过头来没好气地说:“圣僧,你在看什么呢?” 王鲤蹲下身来,微微一笑:“你是不是不会长啊?” 哪吒勐地愣住,接着一口牙紧紧咬合:“你!说!什!么!” 王鲤摇摇手:“没事儿,就是好奇问问。” 现在这个活蹦乱跳的哪吒,和后来的哪吒从形象上说没有任何差别。 不过修为肯定差得多了,至少现阶段不可能已经证道大罗。 王鲤倒是觉得,青牛应该早就大罗了,不然也不至于打他打得那么轻松惬意。 堂堂大罗,下界占山为王,倒也真个委屈他了。 哪吒冷哼一声,回过头去不再理他。 可是很快…… “你干什么?! !” 哪吒的尖叫几乎让整座洞穴摇晃起来,头顶缕缕灰尘与碎石簌簌而落。 王鲤也吓了一跳,眼睛圆碌碌地睁着说:“你为何这么激动?” 哪吒眼童中真的已经腾起火光,捆绑他的绳子也闪烁着金芒。 挣扎片刻,哪吒喘着粗气,怒意汹涌:“你再敢动我一下,等我脱困后一定杀了你!” 王鲤见他真的生气了,顿时将轻轻捏着哪吒脸颊的右手收了回来。 “小气。” “唐僧! ” “好了好了,贫僧不说就是。” 哪吒咬牙,滚动身子躺在墙边,背对王鲤,“不准靠近我!” “好的。”声音在他背后近处响起。 哪吒毛骨悚然间勐地回头,却见王鲤好好地坐在虎皮床上。 他疑惑地皱了皱眉,却不肯再背对他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青牛又拿起一杆火旗和一件水盂进来耀武扬威。 可惜,王鲤和哪吒都不搭理,他只能败兴而去。 “哪吒。” “我不想跟你说话!” “贫僧知道错了。” “哼!” “哪吒,你说,现在咱们都是阶下之囚,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聊聊天儿吧?” “我与你没什么可聊的!” “怎么会呢,贫僧来自东土大唐,你是天上的神仙,就算说说人间与天庭的风土人情,也能讲个几天几夜才对。” “呵,我本以为唐僧是得道高僧,不想你一朝顿悟之后,却是显露了本性,毛手毛脚,言语无状,哪儿还有半分高僧模样,是我看错你了!” 王鲤微微一笑:“这却是你自己想差了,所谓高僧,不过是旁人所论,圣僧之言,也多出自尔等之口,贫僧又何时说过自己是高僧或圣僧了?” “那你也不过是羊装模样,欺诈人心,更加可恶。” “非也非也。所谓:见身无实是佛身,了心如幻是佛幻。了得身心本性空,斯人与佛何殊别。我是何模样、性情、脾气,到底来也都是我,无二无别,无分无差。你觉得以前的我是圣僧,有觉得现在的我是骗子,那到底是我的问题,还是你的问题?” 哪吒不由一愣,可他很快便拧着眉头:“说佛偈我自然辩不过你,但我心中自然有道,自可分辨天地万物!以前说你是圣僧,那是以前的我,现在的我,就觉得你是个骗子。有何问题?” 王鲤笑道:“法本法无法,无法法亦法。你说的当然没问题。不过,贫僧为什么会觉得你现在看起来似乎和我了解的哪吒有很大的差别呢?” 哪吒横眉冷对:“此言何意?” 剑童之下,这个哪吒头顶气运稀疏,身后显出的本尊更是……区区一片莲叶。 其实,这才是哪吒不是吗?功德我要分一份,但别想我在这种事情上全力出演,来一片莲叶就不错了,起码那些法宝都是真的。 若没有剑灵加持剑童,王鲤也看不出这是一具分身。虽然感觉这分身做得有些粗糙,但表现上极为灵动,更与哪吒性情无二,总体来说已经够意思了。 王鲤摇了摇头,转而说:“对了,贫僧有一道法门,只是粗学浅通,也曾花费一些功夫,但却始终不得要领,似乎只差一层迷雾,又像隔着一座大山,着实令人苦恼。听闻哪吒三太子精通此道,可否请你为贫僧指点一二?” 哪吒蹙眉:“是何法门?” 王鲤端坐,双手合十,运转剑气,施展神通。 不多时。 哪吒瞠目结舌,滢亮眼童内,清晰地映出三头六臂的王鲤。 请假条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兄弟们,家里急事,爷爷状况不太好,赶着回去,今天请假,很抱歉!记住这一万字,我会补的。《剑仙大人不会败》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二零章 唐僧(5)火焰山前,观音变劫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三头六臂,毫无疑问是个好神通。 自从哪吒传授以来,王鲤从未放弃修行。 但迄今为止,他还没有真正地在战斗过程中使用过。 并非不想,而是在修成之后,他感觉自己并没有抓住三头六臂的精髓,反而因为多出来的两颗头颅和四条手臂而有些茫然无措,手也忙来头也乱,还不如当一头二臂。 这个问题,王鲤本想往后再找哪吒谈谈如何解决,但现在既然提前遇到了,也就不需要等时间了。 这个时间节点上的哪吒对王鲤的三头六臂表现得有些震惊。 虽说前面有些争论吵闹,但哪吒也心下好奇,于是便趁着指点的功夫对“唐僧”探究起来。 要说,专业的事情的确应该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有了哪吒的点拨,王鲤心神一片通透,三颗脑袋和六条手臂配合得越来越好。 期间,青牛不断往洞穴里送来各种兵器,由此便知孙悟空一直在找帮手送人头。 几番来回之后,王鲤叫住青牛。 “你到底想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青牛哼哼道:“什么关你,我是要吃了你!” 王鲤瞅了他一眼,“你这番来来回回折腾不轻,打败了不少神仙,倒是扬名了。” “嘁,这等名声与我何益?” 眼看青牛不上道儿,王鲤只能将他招到身前,两人再度元神交流。 不久后,青牛眼神明亮地离开。 哪吒一脸怀疑地道:“你这假和尚,又在出什么坏主意?” “话可不能乱说,贫僧乃是如来座下二弟子金蝉子转世,根正苗红的灵山嫡系。” “此言不假,可我总觉得你与那妖怪有些交易。” “错,不是交易,而是交心。” “你能与妖怪交心,还是好和尚么?” “贫僧在尝试点化他,若有机会,自可度他入灵山。” 哪吒顿时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王鲤也跟着笑了起来,当然他的笑容看起来似乎成竹在胸,只是他也明白这种话说出来偏偏某些偷窥者就行了,就算青牛真的想去灵山,如来也不一定敢要他。 随后数日,王鲤这边随哪吒修行三头六臂。 而外面悟空搬来的救兵从天庭变成了佛门,青牛送来的兵器也变成了佛门法宝。 又一日,青牛凶恶地进了洞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唐僧,今日便是本大王吃你的时日了!” 王鲤听着却是:你可以准备好继续西行了。 “这么快?”他有些惊疑。 青牛:“这还算慢的,我早就等不及……等会儿,你手里那是什么东西?” 只见,王鲤左手半根降魔杵,右手半串佛珠,掌中凌厉剑气上涌,将法宝包裹得严严实实,内里剑气持续分隔搬运,点滴材料汇成道道流光,向上而行,注入胸前那枚金色剑丹。 “我在炼剑。”他老老实实地说。 “废话,我知道你在炼剑,但是你手里的是什么?!” “法宝啊。” 青牛赶忙冲到墙角在一种法宝堆里翻来找去,最后古古怪怪地回头:“你怎么还能拿别人成品的法宝来炼自己的剑呢?” 王鲤微笑:“此乃贫僧与通天河下所悟剑诀,真可谓通天彻地,举世无双。” 青牛望着王鲤手中那两件已经废掉了的法宝残骸,嘴角上扬,眉头却紧拧:“你这剑诀好生厉害,能吞先天法宝吗?” 王鲤摇头:“没试过,要不你找一件来我尝试一下?” “嘿嘿,那你试试这个?”青牛笑嘻嘻地卷起袖子露出一只金圈儿。 哪吒一看,顿时道:“妖怪,你这是什么法宝,竟能收走我等的宝物?” “手下败将不要说话。”青牛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哪吒气得满脸通红,转头青牛又对王鲤说:“和尚,你此时炼剑,岂不是临时抱佛脚吗?” “非也,修行之道,长路漫漫,该做的事情,什么时候做都不晚。” “你马上就要被我吃了。” 王鲤想了想,道:“不如你我再斗一场?” 青牛一愣:“还来?” 王鲤当即收起剩下的法宝尸体,离开虎皮石床,站起身后,倏地显出三头六臂。 “学了新神通,总要试一试。” 青牛皱了皱眉:“死到临头了,还想试神通?” 青牛的意思是:你都要离开了,就别折腾了吧? 王鲤一本正经:“这次我要是输了,你把锅加好,水烧热,我自己跳进去。” 青牛的白眼翻出天际,但也知道王鲤主意已定。 于是,他手上一转,长枪显现:“好,那我就让你死个心服口服,来吧!” 哪吒惊呼:“和尚,你莫要自寻死路,悟空还在外面,他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王鲤却十分坚定:“哪吒,永远不要将希望放在别人的身上。自助者,天助之!” 哪吒听得一愣。 王鲤身前剑丹展开,化为略显透明的半成品飞剑握在手中,而剩下的五条手臂一挥,角落里顿时飞来几件法宝。 他依次抓住金箍棒、乾坤圈、混天绫、火尖枪和火德星君的火旗。 六条手臂齐齐一动,除了火旗稍显滞涩以外,另外五件法宝通通大放光芒,灵性活跃,威能尽展。 哪吒愈发惊疑:“和尚,你如何能使得来我的法宝?” 因为我用过啊! 可王鲤却故意分出一颗脑袋看着他,认真地说:“此宝与贫僧有缘!” 哪吒一怔,心头莫名感觉不妙,当即扯着脖子大喊:“你休要打我宝贝的注意! ” 然而此时,王鲤却已经和青牛打了起来。 六条手臂操纵六件法宝,三颗脑袋遍观四面八方。 青牛一时间竟被逼得连连倒退,两人一路从洞穴打出,不多时便除了山体。 金兜山外,天空之上仍陈列着不少天兵,一众丢了宝物的天庭与佛门之人正在等候猴子继续搬救兵。 而青牛出洞,顿时引来众人目光。 只是当他们看到三头六臂的唐僧举着法宝将青牛压着打时,一个个不由瞠目结舌、震惊骇然。 由此可见,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唐僧在通天河畔做了什么。 “不对,青牛的修为怎的弱了那么多?”托塔天王李靖第一时间发现问题所在。 “他的修为和唐僧一样了,这是在切磋吗?”有人应声。 火德星君遥遥指向王鲤一条手臂,惊呼道:“那是我的火旗!” 正当此时,王鲤剑压青牛,抽冷子一棒敲在青牛脑袋上,真真砸出火星。 顿时有神仙惊呼:“这唐僧怎么连孙悟空的金箍棒都能用?” “他们是师徒,用一用也没什么稀奇。” “有理有理。” 地上,青牛退开几步,捂着脑袋,满眼诧异,好似在说:你来真的? 王鲤眉毛扬起:当然! 这是他和青牛最后的交手机会了。 虽然回去之后他不可能拿到金箍棒之类的法宝,但提前熟练三头六臂也是极有必要的,毕竟身为蜀山仙三代,长辈们绝对不会允许他有任何一只手空着走上擂台。 当着满天仙佛的面,青牛也是要面子的,于是他也认真起来,放水不再那么明显。 于是乎。 金兜山上,宝光大放。 金箍棒亮起五彩功德灵光,火尖枪红缨似焰,乾坤圈高举众落,混天绫飞舞盘旋,火旗摇晃着绽放赤芒。 飞剑时而在手,便与青牛长枪相对,搭配步步生莲,招式羚羊挂角,来去如影风踪。 若是脱手,便忽地聚其万顷波涛,怒浪翻涌;忽地唤风引雷,天地震动;抑或飞剑一晃,化作茫茫万剑倏然凌空,剑心御指,威势无双。 “这唐僧何时竟变得这般厉害了?” “不是说唐僧是取经队伍中唯一的凡人么?” “这般神通战法,虽然修为是差了些,可……” 一群仙佛议论纷纷,眼神四顾,心底如何作想却不为外人所知。 青牛是个极好的陪练,正因为他的修为极高,所以轻而易举便能看穿王鲤,他知道王鲤需要什么,更知道王鲤能做到但尚未做到的是什么。 换作旁人,哪儿能有什么机会招来真正的大罗金仙当陪练? 普通元神境修士,能亲眼与大罗金仙见一面已经是造化,能与大罗金仙说上一句话,说不定便够他吹上一辈子了。 王鲤已经走在了后世所有潜在对手的最前列。 鏖战许久,大概是觉得差不多了,天上一道祥云飞来,原本喧闹的天空霎时寂静无声。 云上,悟空身旁站着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身形略微句偻,周身无甚出奇。 可天上地下,却无人不尊。 悟空看到师父又和青牛打起来,也是不由一愣,待看清王鲤手中还握着金箍棒时,就更加震惊了。 地上,王鲤与青牛同时停手。 青牛斜眼看了看王鲤,可王鲤此时眼中只有老君。 总算……见到祖师了。 可惜,不能拜,更不能认。 转头看向青牛,便见青牛眼中愈发恍然,似乎更为坚定地确信了某些东西。 王鲤报以微笑,青牛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云上,悟空着急道:“老官儿,你快……” “悟空!”王鲤大喝一声,旋即主动对老君行礼:“贫僧弟子懵懂无状,还往老君恕罪。” 说到底,悟空虽然聪明,但对天地知之甚少,甚至在某些刻意隐瞒与演绎中对天地产生了极大的误会。 他根本不清楚此刻自己身边的老人究竟代表着什么。 即便不为悟空,他也能任人对祖师不敬。 悟空又是不解。 老君却呵呵一笑:“无妨。牛儿,还不回家?” 顿时,青牛丢下兵器,俯身跪地,很快现出原形,飞上天去。 悟空这时忍不住牢骚:“老君,你这牛儿好生厉害呀,将我等的兵器全都收了去,那法宝也是你的吧?” “不错,那宝贝你应该很熟悉才是。” “哦?” 老君一招手,青牛身上飞出一个金圈儿。 悟空一看,顿时回忆起来:“这……这不是当年俺老孙大闹天宫时,你拿来砸俺脑袋的那个圈吗?” 老君抚须而笑:“正是。” “哎呀!你这……”悟空本要怪罪,可想到王鲤方才所言,不禁顿了顿,抓着抓手,才道:“往后你可要让你那童儿把牛给拴好了,要是再跑了下来,俺老孙可就要到玉帝面前告状了!” 老君笑容慈和地点了点头,旋即便牵着青牛离开。 王鲤低头:“恭送老君!” 紧接着,悟空身后,一群仙佛也异口同声:“恭送老君!” 如此境况,顿时让猴子眼睛眨得飞快。 青牛降服,此劫已过。 王鲤解除三头六臂,将金箍棒还给悟空,火旗则被火德星君遥遥地摄了回去。 随后,洞中飞出诸多法宝,物归原主。 只是,其中有几位无论怎么施为,也没能换回宝物,一个个急得额头冒汗。 王鲤对此视而不见,只对着众人一阵行礼道谢。 而那些丢了宝贝的人既不好意思直接问王鲤,更不可能跑去兜率宫找青牛,于是只能心痛地认栽。 不多时,一群神仙散去。 王鲤看着李靖的背影。 悟空好奇:“师父,你看他作甚?” “哪吒还在洞里。” “害,师父有所不知道,哪吒与其父有些嫌隙。” “哦?” “具体如何,俺老孙也不清楚,每次问哪吒,他也不说。” 王鲤颔首,转身环视一周,便见不少小妖要么跪伏在地瑟瑟发抖,要么偷偷摸摸转头逃跑,于是吩咐道:“悟空,封锁金兜山,不许任何一只妖怪走脱,把他们全部聚集起来。” “诶,师父您是想?” “先做事。” “好嘞!”应了一声,悟空抓起金箍棒腾云而起,很快一根宛如天柱的棒子同云头探下,绕着金兜山画了一个圈儿。 王鲤则转入回到洞穴内,替哪吒松绑,将一应法宝交还。 “和尚,那妖怪被降服了?”哪吒脸色好了些。 “现在可别叫他妖怪了,他和你一样,都是天上来的。” “嗯?”哪吒蹙眉:“他是哪位神仙?还是哪个神仙的坐骑?” “他是老君的牛。” “原来是兜率宫的牛儿,怪不得有那么强大的宝贝。”哪吒恍然,“既然此事已了,那我也该回去了,和尚,往后你自己小心吧。” “我送你。” “不必。” “要的。” 哪吒推不过,只能任王鲤将他送到洞口。 临别前,哪吒疑惑:“和尚,你好像对我很熟悉?” 王鲤笑道:“试问天下,谁人不知哪吒三太子?” 哪吒去缓缓摇头:“并非如此,我感觉……”说着,他微微皱眉,似乎在斟酌言语,只是想了又想后,他忽然摇头:“算了!和尚,虽然我现在不觉得你是圣僧,但你也不算是个坏人。” “这是贫僧的荣幸。” “好了,有缘再会吧。” “贫僧与你很有缘。” 哪吒哼哼两声,飞身而去。 回头入洞,王鲤很快找到了另外几个徒弟。 他们都被青牛捆了起来,尤其是八戒,整个人都在绳网套住,身子悬在半空。 “师父!”一进洞,几人纷纷叫唤起来。 八戒:“师父!您怎么也被抓了呀?猴哥呢,他有没有去搬救兵?师父,弟子太惨了啊! ” 王鲤剑指一挑,飞剑遁出,解了小白龙和沙僧的绳子,割断了八戒身后的吊绳。 八戒重重地摔在地上,溅起大片灰尘。 “哎呀!师父,您就不能小心点儿嘛,这一下摔得老猪我差点儿背过气去。” “没摔死你就算好的。”王鲤没好气地御剑斩断他身外的绳网,又说:“让你去化缘,你怎么去偷人家的衣服?” 八戒愣住,“师父您是怎么知道的……” 沙僧道:“三师兄,这回要不是你去偷人家的衣服,师父也不会为了救你而被那妖怪抓起来。” “师父……”八戒闻言顿时心生感动。 王鲤却道:“再有下次,为师可不管你了,你就等着被人家炸了吃吧!” 八戒低头:“师父,弟子知道错了。” 转眼,四人走出洞府,山前已经聚集了一大群小妖。 悟空迎了上来,对着八戒又是一顿训斥,而自知没理的八戒这回倒是任由悟空教训不敢还嘴,这让猴子说了一阵便觉无趣。于是看向王鲤:“师父,这群小妖您要如何处置?” “悟空,接下来你有一天时间,可唤来山神土地,查查他们的过往,若只是群聚而乱,那便遣散,若是罪恶深重,那就……送他们轮回。” 此言一出,几位徒弟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王鲤视而不见。 悟空很快处理好此事,王鲤也未再追问后续。 次日清晨,五人再度出发。 涤虑洗心皈正觉,餐风宿水向西行。 不几日,时值早春。 满地红锦,遍山发翠。 前方忽遇一道小河,澄澄清水,湛湛寒波。 河边柳荫垂碧,露出茅屋檐角,一根木头桩上绑着一只小船,岸上有一妇人正在忙碌。 “师父,咱们乘船过河吧?”八戒道。 王鲤摆了摆手,径自走到河边,揽起衣袍蹲下身来,掬起一捧清水。 八戒见状,赶忙拿出紫金钵盂,舀了满满一钵水,殷勤地递了过来,“师父,喝吧。” 王鲤看了他一眼,要不是知道八戒的底细,他定然会以为这头猪想要害他。 “师父,你不喝?” “不喝。” “那老猪我自己喝。”说着,他便把钵盂举到嘴边。 而同时,悟空、小白龙等人也蹲在河边捧起水来。 “我觉得你们最好还是别喝。”王鲤说得不快不慢,但时机却正好。 几人动作一顿,纷纷看来。 王鲤站起身,眨眼开剑童。 清河之上烟波浩渺,霭霭云雾中遍布生机。 水中处处皆有真灵光芒,却又在充满生机的河水浸润下早早聚起一个个透明的魂体,只待时机一到,自能圆满成人。 河水下层,阴气汇聚,如墨欲滴,光芒难透,可这般阴气却又偏不令人生灵,反而尽显自然,充斥造化。 元神之力张开,与四个徒弟相连,顿时他们也看到了王鲤看到的画面,算是另类的共享视野。 几人顿时将手里的河水倒了回去,一个个惊诧不已地望着这条貌不惊人却内有乾坤的小河。 “师父,这是什么情况?”八戒倒空紫金钵。 悟空却望着王鲤的剑童,感觉自己的火眼金睛似乎突然就不香了。 王鲤摇头:“为何也不了解,但这河水必然不合适用来解渴。八戒……不,小白,你去远处取水,我们继续前行。” 八戒顿时不太高兴:“师父为何不让我去?” 悟空捏着他的耳朵:“呆子,师父是怕你又偷懒,取回来的说不定还是这条河的河水!” 小白龙端着紫金钵飞远,王鲤和徒弟们踏水而行,那河边的老妇人惊讶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不多时,小白龙返回,一行人就着河水吃了干粮,很快便看到前方一座城池出现。 “师父,入城歇息?”八戒又道。 王鲤坚定摇头:“八戒,你和悟空化作人形入城,倒换官文后立刻启程。” “师父,您不去?” “不去。” 他不是来取经的,是来打妖怪的,这女儿国内没什么妖怪,看守落胎泉的如意真仙不见得是坏人。 总不能把女王国的凡人们打一顿吧? 所以,女王妹妹,下次再会。 至于本该在女儿国发生的劫难,关我什么事? “切记,不要生乱,不要动怒,不要现出原形,更不要透露任何言语,你们只是唐朝来的和尚,不是天蓬元帅,更不是什么齐天大圣,换完官文,即可出城,不得逗留。尤其是你,八戒,如果你真的想分行礼回高老庄的话,那就尽管闹事,我保证从今往后取经队伍里绝对不会再出现你的名字。” 一番告戒,瞬间让悟空和八戒打起精神。 两人化作凡僧模样入城,王鲤和小白龙、沙僧在外等候。 下午,两人顺利归来。 “师父!您是不知道,这里原来是个女儿国!那城里上上下下全是女人,竟然连一个男子都没有!”八戒远远地便开始叫唤。“师父!我和猴哥入城,可是被那些女人围着一顿好瞧,好不容易见了她们的过往,又是一阵折腾,这才换了官文。还有那河水,我和猴哥也打探清楚了,原来……” 王鲤接过官文一瞧,嘴角上扬,转递沙僧收好。 而小白龙和沙僧听了子母河的名称和作用,更是好一番惊诧和后怕。 待到八戒讲完,王鲤这才开口。 “悟空,既然山上有落胎泉,你便去取一份来。看守落胎泉的如意真仙是牛魔王的结拜兄弟,你与他言语一二,若实在讲不通,那就打吧。” “好!师父稍等。” 黄昏时,悟空归来,带回满满的一个大水囊。 王鲤转而又灌了一袋子母河水,几人这才又启程。 途中,王鲤不时倒出一点泉水加以研究,子母河与落胎泉,一阴一阳,表面上泾渭分明甚至互相克制,但实际上阴阳交汇,合和圆融,尽显太极两仪之道。 最大的差异在于,子母河与落胎泉除了阴阳之外,更有另一种大道贯通其中。 造化。 自开天辟地以来,造化一道执掌最深者,莫过于圣人女娲娘娘。 女儿国,也不是凭空而来的。 但这番秘密王鲤此时并无时间探究,只得留待来日,现下最吸引他的自然还是阴阳。 深入钻研阴阳,对两仪微尘剑阵大有裨益。 只是,启程之后没两日工夫,一群人歇脚之时,忽地一阵妖风骤起,倏地穿入,裹其王鲤便又遁去。 此等极速,连悟空也一时间没能做出反应。 而突然丢了师父,四个徒弟惊的惊,怒的怒,一阵吵嚷后,分散开来各处寻找。 再说王鲤。 那妖风一起,他更没有能力反抗,视野中一片昏暗。 唯一的好处便是他早已对此有所准备,所以心里倒也不慌。 少顷,他感觉自己突然停下,眼前光景也迅速恢复。 这是一片繁华簇拥的凉亭,他坐在石凳上,面前是一位容貌绝美、身材绝佳的女子。 眉目如画,眸里娇艳,童中媚情,衣衫轻薄,肌肤雪嫩,曲线玲玲。 “御弟哥哥。”一声轻唤,莺啼婉转入人心,娇柔妩媚激血骨。 王鲤却白了她一眼。 女王都没机会这般叫我,你个妖怪反倒先叫起来了? 蝎子精见状,嘴巴一噘,撒娇道:“御弟哥哥何故这般看我?” 王鲤伸手从面前的盘子里摘了颗葡萄吃下,才道:“我看你不知死活。” 顿时,蝎子精眯起眼来,眸中闪出危险的光芒。 “就凭你那几个徒弟?”她娇滴滴轻蔑一笑,“非是我看清他们,就算是那名声最大的齐天大圣孙悟空,吃了我的倒马毒桩,也要疼得他哭天喊地。” “你很骄傲?” “难道不应该么?”蝎子精反问,“御弟,你是不知,当年我也曾上过灵山,如今不也安然无恙?” 王鲤顿时笑了起来:“那便是了,贫僧为取经人,正要去往西天灵山,你如今却私自拦路,不知想好后果没有?” 他这样一说,蝎子精似乎也回过神来了,神色顿时一整。 “你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你现在要么赶紧杀了我然后被追杀,要么继续关着我然后被杀。” “哼,照你这么说,我岂不是死定了?”蝎子精眼中厉芒一闪,“那我为何不带你一起死?” “莫慌,原本你的确是死定了,不过你可以现在立刻开始逃命,你说你曾去过灵山却又安然离开,现在开始逃跑说不定还能活着。” 蝎子精盯着他瞅了半晌,最后突然大笑,“御弟,你可真是好口舌,人家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试试了。” 她所说的试试,必然是不正经的那种。 眼看劝说无效,王鲤闭目不言。 其后,蝎子精起身来到他身旁,左蹭蹭,右擦擦,意图云雨,奈何王鲤空寂随心,坚守不动。 忽地一道金光闪现,悟空挥棒打来。 王鲤见此,转而闭目修行,隔断外识,不理身外之事。 他的时间有限,不能浪费,蝎子精不是青牛,无法谈判,不如交给悟空来做。 几个日夜后,昴日星官一声鸡鸣压制蝎子精,八戒一耙将蝎子打了个稀巴烂。 蝎子精是吃人的妖怪,王鲤没有任何想要搭救她的意愿。 前后无事,继续西行。 南海紫竹林。 观音端坐莲台,掐指点算,越算越难。 自玄奘悟法修行之后,原定的劫难便少了许多。 通天河,“身落天河”不见,若非观音主动,连“鱼篮现身”也没了。 金兜山倒是圆满。 可女儿国却又缺了“吃水遭毒”和“女儿国留婚”两难。 “琵琶洞受苦”倒是成真,可这也多仰赖于蝎子精自身的本领,否则,观音估计现在的玄奘也一定不会自等徒弟来救。 短短时日,已经少了三难。 而接下来的劫难,在整个九九之数内也是重中之重。 然而,以玄奘当下的性情,并非不能以凡人作饵,只是劫难的引子却要改一改了,最好能趁着此番调整的机会,将前面缺少的劫难全部补回来。 心下一定,观音沉思片刻,数道法身从不同方向飞出竹林。 西行路上,王鲤也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距离上一次遇到蝎子精,已经过去了整整七个月,从通天河畔算起已经有一年多。 然而,他们却一直没有再遇到任何问题。 如果他真的是陈玄奘,那么应该十分庆幸。 可这样的情况显然是不合理的。 要不然九九八十一难怎么凑? 取经之事,佛门比任何人都要着急,不可能毫无缘由地往后推迟。 蝎子精之后,本该轮到“真假美猴王”,而这件事的引子,是因为唐僧被山贼绑架,孙悟空杀了山贼后反被唐僧驱逐,于是才令六耳猕猴有机可乘。 这般细细一想,王鲤忽然有些明白了。 如果观音继续按照原来的剧本设计,那么不需要孙悟空出手,王鲤自己就能把那些劫匪清得一干二净,又如何能够驱逐悟空给六耳登场的机会呢? 这么说,这段时间以来,她应该在忙着修改剧本,说不定还需另请演员? 王鲤忽地笑了起来。 按照原定的一切来走的确是有些无聊了,这般变化对他来说也更有意思。 希望观音不要叫人失望才好。 日日复行,王鲤每天也在勤修不辍,修为境界来到了练神返虚之境。同时,他对各类神通的精研愈发深入。 除了那些早已成熟的神通外,较为成功的便是掌握五雷,以五雷五炁锻五脏,这是神通本身的功效。 而王鲤因由剑心而起,对于剑道五脏也有自己的想法,引入剑气之后,虽然暂时还没能将其他脏腑炼为同剑心一样统摄剑道的高上境界和地位,但他隐隐感觉自己似乎已经抓到了重点。 换言之,这是一条可以走得通的道路,只是截至后世,尚未有人真正走出来罢了。 其次,他还精心重炼了“撒豆成兵”。 这项神通顾名思义,撒出豆子化作兵卒,不过豆子不是普通豆子,兵卒也是天兵或黄巾力士之类的道兵。 之所以选择撒豆成兵,是为了满足剑阵的需求。 布阵同样需要有阵眼,甚至还要有许多关键节点的辅助。 换作剑阵,王鲤需要很多剑。 但他并不希望自己将来要拥有三百六十五柄仙剑才能布置周天星斗剑阵,所以他要提前找到替代品,哪怕是眼下而已,风雷剑阵最好也是拥有两个阵眼,各自御使风与雷。 因此,撒豆成兵是为了借鉴。 不管撒的是什么东西,王鲤希望它能变成实实在在的剑,不需要剑体本身如何强大,能用就行。 这与万剑诀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如果开发成功,王鲤甚至觉得它有潜力成为御剑诀的第四重。 当然,目前撒豆成兵本身掌握起来没问题,但是借鉴的进度一般。 时日变更,天气越来越炎热。 师徒五人穿得越来越薄,但仍旧避免不了大汗淋漓。 哪怕法力运转,似乎也无法抵消天地间的这份炽热。 王鲤也终于停止了分心修行。 他很清楚,火焰山到了。 这般一想,他便不由得看了悟空一眼。 王鲤抵达之前,唐僧已经改过了红孩儿一难,如今红孩儿却是在观音身旁做了善财童子。 如今火焰山一难,需要用到铁扇公主的芭蕉扇,前后之事交结牵扯,又要多事。 想来,观音就该在这里改动剧本了吧? “悟空。” “师父。” 王鲤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道:“这天气越发炎热,与时节颇为不符,你且先行探路,好好打听一下究竟是何缘由,又当如何处置。” “好,老孙这边去探探,你们也先歇歇脚。” 悟空离开后,王鲤又对小白龙道:“小白你去取水,尽可能多些。” “是,师父。” 小白龙走后,八戒也道:“师父,要不我也去看看四周?” “你看什么?” “看看是否有人家,也好化些斋饭给师父吃。” 王鲤:“你还记得我上一次吃东西是什么时候吗?” “大概有半年了吧?”八戒想了想,笑道:“师父是不是早就饿了?” “这辈子不吃东西我也不会饿,所以少跟我废话。” 八戒脸色一垮,闷闷不乐地坐了下来。 王鲤只得说道:“你自己去吧,不要惹事,吃饱了赶紧滚回来。” 八戒顿时喜笑颜开:“好嘞!师父您就放心吧,老猪我肯定给师父您带好吃的回来。” “我不需要。”王鲤虽然说了,但八戒显然没听到或是故意装作听不到。 于是一时间,他身边只剩下一个沙僧。 老沙还是勤勤恳恳,哪怕一身汗水染湿了蓝靛色的皮肤,依旧吭哧吭哧地整理行李,毫无怨言。 王鲤看了两眼,道:“悟净,你去找找附近有没有什么河流,看看我们能否沿河而行,也好顺便消暑。” 沙僧先是应下,临走前却又犹豫:“师父,我若去了,您一个人……” “无妨,为师看过了,四周没有什么妖气,你快去快回就是,况且你大师兄也快回来了。” “那不如等大师兄回来……” “悟净。” “这……好吧,那师父你先好好休息,弟子快去快回。” “嗯。” 沙僧走后,王鲤真就只剩自己一人了。 他端坐在地,心里想着:这么好的机会,应该不会放过吧? 下一刻,天边云朵飞来,急速按落,悟空一跃而下。 “师父,打听清楚了。” 王鲤看着悟空,或者说是看向了悟空的身后,短暂的停顿后,他微微一笑,道:“情况如何?” 悟空连连摇头道:“不好不好,前方原来是八百里火焰山,四周寸草不生,烈火昼夜不息。俺老孙也亲自进去走了一趟,却发现那火焰不知是何来历,竟能连法力都一并燃烧了去,要不是老孙撤得快,说不定这一身猴毛都要被烧个干净。” 王鲤适时蹙眉:“可有解决之法?” “没有。” “是你还没有去找解决之法,还是找过之后发现无法解决?” 悟空顿时皱眉,不乐意地道:“师父何出此言,莫不是当俺老孙是那个时常偷懒,出工不出力的蠢货呆子?” 王鲤起身:“我问你是找了还是没找?” 悟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当然是找了!” “找了谁?” “找了几个当地人询问,他们都不知道。” “凡人当然不知道。” 悟空眼珠一动:“我还问了此地的山神和土地,他们也都快热死了,哪有什么办法?” 王鲤终于显露愁容。 悟空见状,连忙又说:“师父,此地怕是过不去了。” 王鲤顿时瞪着他:“这世上真有过不去的地方?” “呵,对俺老孙来说当然没有,可对师父来说,那可就太多了。” 闻言,王鲤沉默良久,反而让悟? ??等的有些急了。 最终,他一边摇头,一边说道:“无知者,无畏。” 悟空有些生气:“师父,你这又是何意?” “不明白?” 金箍棒哐当一声顿在地上,悟空半是威胁地道:“不明白。” 王鲤直截了当地说:“我的意思是,你太无知了。” 瞬时,猴子怒目圆睁,龇出獠牙。 “怎么,想打我?”王鲤问。 猴子甩起金箍棒,指着王鲤:“小和尚,你不要得寸进尺!” 王鲤非但不退,反而向前一步,指着自己光秃秃的脑袋。 “来,看准了,照这儿打!” 猴子直接举起棒子。 王鲤又说:“不过你可想好了,今天你要是没有一棒子打死我,那我往后是一定要想方设法打死你的。” 话语间,四目相对。 王鲤在猴子眼童深处看不到仅存于表面的任何愤怒,只有满满的不甘与悲哀。 而猴子,也在王鲤眼中看到了独特的光芒,那是剑光掩映之中的绝对的清醒。 这一刹,他们突然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第一二一章 唐僧(6)悟空住手,让为师来!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坐。” 王鲤伸手一引。 对面的猴子举着棒子,愣愣不动。 王鲤整了整衣袍,安然端坐,又说:“你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机会,现在不妨坐下来与我慢慢说。” 猴子动作缓慢地放下棒子,拧着眉头,别扭地坐在王鲤面前。 “你想要什么?”王鲤问。 猴子面露疑惑。 王鲤一眨眼,瞳中隐匿的剑芒顿时展露无遗,凌厉的气息一瞬间刺得猴子双眼生疼,不由得让他面色微变。 假的就是假的,就算伪装得再像,终究也变不成真的。 王鲤:“我素来喜欢坦率说话,而且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所以,如果你告诉你想要什么,那说不定我会同意。可你要是不说,就没人知道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一人而为,不如众人同行。” 猴子盯着王鲤的眼睛,虽然紧紧闭嘴,但双唇却又微微抿动。 似欲言而又止。 “你猜的没错,我的眼睛确实能看到很多东西,我能看出你不是悟空。” 猴子咬了咬牙,可这时候他的心绪变化并非伪装失败后的气馁,而是被察觉之后的坦然,甚至轻松。 “……可我的眼睛也有很多东西看不明白,比方说你的目的。” 猴子两肩微微松弛,下颌微收,眼帘耷拉,语气低沉:“我没有什么目的。” 王鲤看了他几眼,随即点了点头。 “我相信。” 猴子立时抬头,表情震惊且疑惑。 王鲤没有着急回应,而是微微仰头,陷入回忆。 好一会儿,他才说:“这一路走来,我遇到了很多妖怪。他们要么用计谋骗我,要么直接使出妖风将我卷走。这些妖怪的目的也很简单,大多数是想要吃我,剩下的……想睡我。” 猴子倏地笑了起来。 王鲤面上也泛起清波,“想睡我的,我想得通。但是那些想吃我的,我却对他们的想法和认知始终难有头绪。你知道为什么吗?” 猴子不假思索:“吃唐僧一块肉,便可长生不老。这是很多妖族都知道的事情。” “嗯,这句话我也听过,但问题是,谁吃过?如果有人吃过的话,那我自己不可能不知道,而如果没人吃过的话,那又为什么会有这种传言?” “这……”猴子不可能答得上来,或者他即便知道为什么,也不可能说出来。 “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久,所以我也很想知道这个传说到底是不是真的。”王鲤语气平静,顿了顿后,突然道:“或许,你可以帮莪试试?” “嗯?”猴子愣住。 王鲤召出飞剑,对着自己的左臂凌空斩落。 当! 金戈交鸣,火星迸溅。 却是猴子即使伸出棒子将飞剑挡住。 “你疯了?”猴子不敢置信地跳起来大吼一声。 王鲤却问他:“为何拦我?” 猴子震惊地瞪着眼,指着他的左臂嚷道:“你要做什么?你是想切条手臂下来给我尝尝吗?” “有何不可?” “有何不可?!”猴子龇起獠牙,“我不吃人!” “你不是妖怪吗?” “我……谁告诉你妖怪都是要吃人的?” “妖怪不一定吃人,但妖怪都可以吃人。”王鲤认真地说,“你真的可以试试,我不是在故意试你,更不是在给你设计陷阱,而是我真的想知道自己的肉是否可以长生不老。” 猴子哑口无言,嘴唇翕动,好一会儿才摇着头说:“你疯了,你真的疯了。” 王鲤没疯,清静道境不允许。他是真的想知道唐僧肉是否真的具有所谓长生不老的效果。 左右不过一只手而已。 反正……又不是他自己的。 “你真的不想尝尝?” “不要!”猴子很坚定。 王鲤遗憾:“那好吧,其实,我觉得这個传言是假的,或者,半真半假。” 猴子神态苦楚地坐回地上:“我不想跟你讨论这些。” “我不是在和你讨论,而是在为你讲述。我认为,如果真要通过吃我来获得长生不老,那一块肉肯定是不行的,一只手也许都不够,他们应该把我囫囵地吞下去,不只要吃我的血肉,还要吃我的魂魄,这样也许才能见效。” 猴子此时的表情难以言述。 同样的,那些背地里暗中窥伺或者直接光明正大地看王鲤的人,此刻的表情也大多一言难尽。 可王鲤不在乎他们怎么想。 “你不想吃,我不逼你,以后我重新找人尝试就是了。现在,说说你吧,你想要什么?” 猴子有些颓然,苦涩一笑,“原本我以为这是我活命的机会,但是没想到被你看穿了。其实就算被看穿也无所谓,你能看到,别人自然也能看到,但只要没人说,就等于没被看穿。” “掩耳盗铃,或是聚众演戏?” “不错,这个天地不就是这样吗?看得越明,越是困惑。人人皆作糊涂,反而成了清醒。” “那你为何不演了?” “是你,你的眼神,还有你的威胁,让我突然间想通了很多事情。先前我被自己的求生欲蒙蔽了双眼,现在想来,其实我从一开始就没有生路了。” 说话之际,他褪下伪装,悟空的模样渐渐转换,化作一只毛发浅褐,面颊微黑,生有六耳,且耳旁满是白毛的猴子。 六耳猕猴,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 “你与悟空一样。” 六耳:“既一样,也不一样。他的命运,比我好得多。” 王鲤摇头:“那可不一定。” 六耳动了动耳朵,“圣僧这是何意?” “贫僧何意,你心中知晓,无须试探。往日不明则罢,今昔若还懵懂,便如凡间虫豸。” “那圣僧应该知道,现在有多少人在听我们说话。” “无妨,他们要听,我也拦不住。不想让他们听到的,我也不会说。” 六耳顿显惊诧:“圣僧倒是洒脱,可是否太过轻妄?” “思浅则轻,荒谬为妄。我想的不少,更没有荒唐之举,谬误之识,何来轻妄之说?” 王鲤从头到尾表现得既清醒又冷静,这让六耳猕猴难以相信的同时,心中也不免生出钦佩之意。 这时,悟空回来了。 他在云上便看到王鲤和六耳对坐交谈,落地之后有些疑惑,眼睛几次三番地瞟向地上那根和金箍棒一模一样的法宝。 “悟空,打探清楚了吗?” “师父,了解清楚了。”悟空一番言语,将火焰山之烈说明,言辞竟然和六耳猕猴先前所讲十分相近,由此也能看出六耳对悟空的了解一定十分深入。 悟空蹲在王鲤身旁道:“师父,火焰山横亘八百里,若要过山,必先灭火,而熄灭此等火焰,最好的办法便是找铁扇公主借芭蕉扇。弟子方才本想径自去找,可想到师父先前嘱托,又顾念先前咱们曾与红孩儿有过争斗,相比铁扇公主不会轻易相借,于是回来与师父相商,看看您是否还有别的主意。” 从他的言语中不难看出,此时的悟空对王鲤已经有了更多的信任,甚至在出现问题之后也会自己多加思考,更能按捺性子。 三思而后行,对悟空来说,这是极好的进步。 王鲤先夸了他一番,然后说:“悟空,其实要过火焰山,也不一定要灭火。” 悟空眼眸明亮:“师父,您果真有其他主意?” 王鲤轻笑着说出两个字。 “绕路。” “哦?”悟空疑惑中带着点失望,“师父,火焰山可有八百里之广,绕路的话不知道要耽搁多久时日。” “为师不赶时间。” “嘿嘿,师父,你就别试探俺老孙了,你总是说,要早日取得真经,返回大唐,度化世人,消业解障。如今怎能不急?不过师父自修炼之后,性情倒是比原来更沉稳不显了,换作以前,师父说不定又要急哭了。” 悟空的调笑也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唐僧取经的意志当然极为坚定难以动摇,但同时他在西行路上因为各种阻拦和磨难而哭的次数也不少。 然而,那是陈玄奘,不是王鲤。 他面不改色地说:“悟空,面对困难,我们要透过现象去看本质。西行之路,真经固然重要,但对我们、对大唐百姓来说,更重要的是取回真经。” 悟空闻言顿时不解。 “师父,这两者有何差别?” 王鲤不答,看向六耳:“你觉得呢?” 悟空这时也将目光投向这只长了六只耳朵的同族,眼里的好奇几乎快要溢出来了。 六耳没想到王鲤还会点到自己作答,但他很快想了想便道:“圣僧所言,真经是西行的目标,但是在西行途中不能为了快速达成目标而轻易以身涉险,或者急于求快,更应当以稳妥的方式抵达大雷音寺,如此才能更有把握地取得真经,返回大唐,如此,才能以真经普度众生。” 这般一讲,悟空顿时就明白了,于是他对六耳的兴趣更多了。 王鲤这时说:“目标很重要,但是我们不能忽略过程,更不能忽略了自己,因为目标不会自己实现,它需要我们。” 悟空连连点头:“不错不错,师父说得很有道理!” 一旁,六耳却听得眸光闪动。 王鲤也适时转头看他:“你明白了吗?” “六耳明白,多谢圣僧教诲。”顿了顿,他又苦笑:“只是如今明白过来,却还是晚了。” “不晚。” 说着,王鲤站起身来。 “悟空,今天这路,咱们明明可以绕,但是为师不想绕,非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而是想要以此告诉今后西行路上的妖怪们,既然要阻我,那就请他们先做好准备。” 悟空眼光熠熠,感觉师父似乎突然又变了。 六耳看着王鲤,感觉他不是在提醒后面劫难中的妖怪,而是在警告某个菩萨。 回身,王鲤看着六耳:“贫僧自大唐而来,收了四个徒弟,今日还想再收一个,你可愿拜师?” 六耳猛地一愣,旋即迅速跪倒拜下:“六耳拜见师……” 话未说完,天上突然迅速涌现佛光,观音瞬间降临。 “玄奘且慢!” 六耳身躯一颤,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悟空本想拜见菩萨,可眼看王鲤不动,他也顿时放下双手。 死寂一般的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观音始终没能等到王鲤的拜见。 两边好似突然间对峙起来。 直到八戒等人归来,才打破了这几乎尴尬到凝结的气氛。 八戒:“师父,老猪我化到了许多斋饭,您放心,都给钱了!” 小白龙:“师父,弟子找到一个泉眼,暂且搬运过来,待过了这炎炎地界,再将它还回去。” 沙僧:“师父,附近有不少人家,他们说,有个铁扇公主每年会给他们扇风降雨,保证收成。” 三人同时归来,各自报上收获,随后他们都没发现情况的异常,于是异口同声地拜了观音。 如此,算是给了观音一个台阶,她也没有自持不下。 “玄奘,你已有四位弟子,不必再收了。” 王鲤轻轻摇头:“六耳与贫僧有缘。” 此言一出,也不知道观音是不是突然联想到了什么,目光不禁微微一晃,接着举起手来掐算一番,便以十分遗憾的语气说道:“玄奘,贫僧算过了,你与六耳并无师徒缘分。” 这又是观音给王鲤铺过来的台阶,若他答应不收六耳为徒,那这件事便算是过了。 可是,凭什么你铺了台阶,我就一定要下去呢? 所以,王鲤也抬起手来,胡乱地捏了一番,便道:“菩萨,贫僧算到,六耳的确与贫僧有师徒之缘。” 至此,八戒等人也终于明白过来,师父这是和菩萨对上了。 观音气度沉稳,喜怒不形于色。 王鲤回过头来面对六耳:“拜师吧!” 闻言,六耳不敢耽搁,三叩首后大声道:“弟子六耳,拜见师父!” 此时,观音未再出声阻止,并非不想,而是不能。 若她这时再阻拦,那难免就有欺压霸凌之嫌,更丢了佛门大士的面皮。虽然某些时候佛门最不在意的就是面皮,可那也要分时候,看对谁。 王鲤上前一步将六耳扶起,“往后你便是贫僧的五弟子,快快见过你四位师兄。” 六耳依次拜见,四人轮流回应。 此时最高兴的非沙僧莫属,他终于有个师弟了。 但同时,他们的情绪都很内敛。 观音还在呢。 王鲤面向天空:“菩萨还有何指教?” 观音笑了笑,挥手间将来两只箍儿抛到王鲤面前,“你既收徒,可叫他们带上头箍,此后谨守佛门清规戒律,不可逾越。” 王鲤却挥手将两只箍儿打了回去。 “菩萨,头箍只是形上禁锢,在身不在心,佛门戒律,由心从之则不必监视,贫僧有信心让他们发自内心地去遵守。同时,还请菩萨为悟空、悟能与悟净去除顶上之箍,以显宽容仁慈。” 闻言,八戒与沙僧还好,只是摸了摸头箍,没有更多反应。 悟空则不同,他瞬间变得十分激动。从拜师至今,历经数十劫难,他对唐僧早有改观,也无叛逆之心,但紧箍咒的存在仍旧宛如一根尖刺,插在他的心头,也横亘在师徒之间。 此时王鲤出言请菩萨摘取紧箍,悟空心中释然,颇为期待。 而小白龙和六耳也多有感激,一方面源自信任,一方面是无需身体受到束缚。 最不高兴的,自然是观音,但她终究不能有所表现。 王鲤也并不在意她此时如何作想,能够及时取出两个箍,那至少说明观音早就提前准备好了要给不再化马的小白龙也戴一个,另外属于六耳的那个不应该是提前准备的,因为王鲤的决定对观音而言也很突然。 如此,要么就是观音本身炼制或收藏了很多头箍,否则,这个多出来的头箍该是给谁的? 他不是观音,猜不到这种活了不知多少年的生灵究竟在想什么,但是想必自他而来之后,局势的变幻已经快要让观音这位主持人干得有些不顺心了。 王鲤很欣慰。 这本身就是他的目的之一。 观音看了看几人,微笑不变地收起箍儿,“玄奘慈悲,只不过悟空、悟能与悟净头顶的箍儿非贫僧所炼,而是源自上古时候一位大能,既已戴上,贫僧也无法可解。不过你也莫要忧心,待到取经功成之后,三道头箍自当为功德所破,立时可解。” “需要功德之力?” “不错……玄奘,你要做什么?” 王鲤一只手按在悟空头上,手掌顿时变得金光灿灿,道:“功德,贫僧有一些,地藏菩萨也给过一些。” 十世善人,怎么可能没有功德在身? 只是王鲤不知道该怎么运用功德,所以一直以来没有将它们放在心上,不过简单的挪移运转还是可以的。 随着功德之力注入,悟空顿时感觉头上的紧箍松动起来,于是情不自禁地喊道:“师父!动了,动了,它真的动了!” 观音此时也不得不直言:“玄奘,心猿未定,你真要摘除紧箍?” 王鲤面不改色:“悟空心中有佛,自然解除紧箍。” “若他再冒犯于你,你便无法可制。” “他若再有冒犯,也是贫僧咎由自取,错信于人,合盖受难遭劫。” 王鲤与观音问答,悟空眼神随着两人快速转动,此时此刻,他眼里本该属于观音的那份尊敬悄然地转移到了王鲤身上。 叮! 一声清脆响动,悟空身躯微微抖动了一下。 王鲤捏着紧箍,将它缓缓取了下来。 悟空双目通红,紧盯箍儿,声音微颤:“师父!” 王鲤笑着揉了揉猴头,“真的取下来了,你可以安心了。” 扑通! 悟空跪地,三拜扣头,接着蓦地急速冲天而起,大笑之声响彻苍穹。 王鲤又为八戒和沙僧取下头箍,接着将三个箍儿揣进怀里,道:“菩萨还有何吩咐?” 观音木然地望着他。 王鲤寸步不让,目不斜视。 几个徒弟不敢吭声,屏息凝神。 半晌,观音道:“火焰山难度,铁扇公主芭蕉扇难借,须有定风珠才可拿到芭蕉扇,定风珠在灵吉菩萨手中,玄奘可命弟子先去找灵吉菩萨。” “多谢观音菩萨指点。” “玄奘,西行路遥,苦楚甚多,还望谨言而慎行,早日抵达西天大雷音寺,取得真经。” “贫僧自当尽心竭力。” 观音转身离去,王鲤以目光相送。 片刻,八戒才忧心忡忡地道:“师父,您怎么跟观音菩萨吵起来了?” “吵了吗?”王鲤反问。 “呃……倒是没有真的吵架,可……” “没有就是没有,哪儿来什么可是?”王鲤朝天空一看,悟空当即回返。 落地后,他紧紧抓住王鲤的胳膊,“师父!弟子多谢师父!”说着他又要拜下,王鲤急忙拦住。 “好了,悟空,往后你只要别举起棍子打我就行了。” 悟空尴尬地挠了挠头。 王鲤转头看了看众人,道:“该启程了。” 小白龙此时主动请缨:“师父,我去找灵吉菩萨借定风珠吧?” “要定风珠做什么?” “观音菩萨刚才说……” “观音菩萨所言,是指我们拿不到芭蕉扇,但问题是,我不相信我拿不到芭蕉扇。”王鲤转头,“悟空,知道铁扇公主在哪儿吗?” “知道!” “走!” 一行人乘云而起,转向翠云山。这不是西行路途,自然不讲究什么一步一个脚印。 不多时,他们便已经能够看到山中的芭蕉洞。 落地之前,王鲤又开口了。 “悟空先去,我们在外等候。” “欸?”悟空一愣。 王鲤催促:“你进去后与她好言好语,不要盛气凌人。不管他说什么,你就诉苦借扇子,若真的打起来,也不要轻易动手。” “师父,您这不是让俺老孙去挨打吗?” “咦,悟空你变聪明了。” “师父你变坏了!” 叨叨几句,悟空还是跳下云头,往芭蕉洞而去。 王鲤此时又说:“稍后悟空定然会被打出去,届时你们一起出手,将芭蕉洞笼罩起来,我一人去与她谈。” “师父……” 几人刚刚出声,王鲤当即抬手:“废话少说,做事就行。” 不大一会儿,芭蕉洞中一阵狂风爆发,猴子带着长音被远远地扇飞了。 王鲤御剑而下,待他入洞之后,几个弟子同时出手将芭蕉洞牢牢困住。 芭蕉洞中并不阴暗,反而好似一个独立的天地。 两林竹荫凉如雨,一径花浓没绣绒。 时见白云来远岫,略无定体漫随风。 绵延宽阔的殿宇前,站着一个身穿纳锦云袍,手提宝剑,面貌娇俏带凶的女子。 她看到剑光中突然闪出一个小和尚,顿时一愣,可紧跟着察觉到芭蕉洞被封锁起来,顿时又浮起凶怒之色。 “好你个唐僧,先派个猴子来试探不成,竟然直接闯到我家里来了,简直欺人太甚!” 说罢,她持剑而来,寒光闪烁,眼看就要刺进王鲤胸口。 然而,王鲤恍然间如同吓呆了般一动不动,连眼神都没来得及变化。 铁扇公主一看,当即心道不妙。 她也是怒上心头,一时难以自制,竟忘了王鲤虽然有修为在身,可也未曾成仙,哪儿能面对她这个修行多年的罗刹。 于是,剑尖即将触到僧袍时,铁扇公主只好自行停了下来。 再看王鲤,仍旧没什么表情可言。 她眉头一皱:“小和尚,你吓傻了吗?” 王鲤摇头:“并未惊吓。” “哼,你差点儿就死了,还敢嘴硬?” “夫人,贫僧也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哦?”铁扇公主扬眉冷笑,“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王鲤:你的确不敢杀我。 “并非如此,只是想来今日必然不顺,所以考虑得多了些。” 铁扇公主挑起剑锋,对着王鲤的喉咙:“今日你们休想从我手中拿到芭蕉扇,要过火焰山,我劝你们还是绕路吧!” “夫人,你真的想好了吗?” “当然!” 王鲤顿了顿,直言道:“悟空你已经打了,也算是一劫,不如收手吧。” 此言一出,铁扇公主微微蹙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好,就当你不知,但是你想清楚后果没有?” “哼,有何后果?” 王鲤转头四顾,而后又问:“牛魔王呢?” 顿时,铁扇公主面色难看起来。 “别跟我提那头蠢牛!” “他不是你丈夫吗?” “呸!他不配!儿子他不管,家他也不要了!从今往后,我跟他断绝关系!” 王鲤蹙眉:“他做什么了?” 铁扇公主收起剑来,怒冲冲地道:“他做什么与我何干,你自己去问他!” “好!”王鲤一口应下,“他在哪儿?” 顿时,铁扇公主反倒愣住。 王鲤目光坚定地看着她,铁扇公主心头一动,道:“你真要去找他?” “自然要去,我看夫人家庭不睦,于是心情不佳,便不想借扇子,如此,贫僧当以此着手,为夫人排忧解难,再来换一个借芭蕉扇的机会,如何?” 铁扇公主张了张口,冲动的性情让她想要拒绝,但王鲤的眼神却又莫名地令她感觉到了希望。 “哼,那老牛如今心也野了,不可能回来的!” “心似野马,易放难收。牛魔王放纵性情,悖逆家室,贫僧不可视而不见。” “好,他就在积雷山摩云洞,那里有一只野狐狸,家财百万,势力不少。和尚你这一去,要么被她手下的妖怪打死,要么被那骚狐狸引诱,哼,这般也好,让你去和那头蠢牛争风吃醋,别在我面前碍眼!” 她说得狠恶,可言语字句中又不乏关切与哀怨。 王鲤正色:“夫人放心,牛魔王若不回来跪着认错,从今往后贫僧的姓就倒过来写!” 丢下这么一句狠话,王鲤御剑出了芭蕉洞。 回到云巅,几个徒弟七嘴八舌地问:“师父,借到了吗?” “没有,但有希望而来。”他看向刚刚飞回来不一会儿的悟空,“积雷山摩云洞,带路!” 悟空挠了挠头:“师父,俺老孙也不认识这积雷山。” 六耳此刻赶忙说:“师父,我能带路。” “哦?” 只见六耳倏地张开六只耳朵,皮上白毛随风轻轻摇晃,做倾听之状。 不多时,他指向一方:“师父,在那边!” 王鲤赞道:“六耳好神通,走!” 一行人又再启程。 芭蕉洞口,铁扇公主凝眉眺望,幽幽叹息。 积雷山路远,途中一行人又经过火焰山,小半个天空都映着火光。 “悟空,你可知道,这是你做下的孽。”王鲤指着下方说道。 悟空一听,顿时愣道:“师父,俺老孙从未到过此地,你可不能冤枉了好人。” 王鲤摇头:“五百年前,大闹天宫,压赴老君后,你被扔进八卦炉,开鼎之后,你掀翻炉子,落了几块砖下来,内里余火未熄,化作火焰山。” 此话一出,悟空顿时不吭声了,只静静地望着绵延的火焰山。 八戒:“好哇,原来真是猴哥干的,你说你从炉子里出来也就罢了,干嘛还非要掀翻它呢?” 悟空没好气地说:“你若被放在八卦炉里炼上那么些日子,时时烟熏火燎,你出来后怕是比我还要折腾。” 王鲤也想到了后世自己得到的那座丹炉。 首山之铜,出自首阳山,而首阳山是太清祖师昔日的道场,能用那么多首山铜铸鼎,也非老君不可为。 那座丹炉外形完好,内里却是已经炸裂,想必就是被悟空打翻的那尊。 缘分,殊为奇妙。 不久后,积雷山到了。 与翠云山不同,此地山岭之间处处旌旗招展,放眼望去,多有妖精山怪合众聚集。 “师父,俺这个大哥虽被招赘,但看起来倒是威风得紧。”悟空笑了笑,又颇为轻蔑地说:“可惜,他这弃家舍业,不知那狐狸真个是天资绝色,还是家财动人?我看嫂子说得对,不如她直接休了这头丢脸的老牛。” 八戒也道:“我看,八成是被那狐狸精给迷住了。” 小白龙:“也可能那狐狸真的家当异常丰厚呢?” 沙僧双手合十:“钱财不过身外之物,美色不过红粉骷髅。” 六耳笑道:“可人生在世名利二字,牛魔王不缺名,大概是美色与钱财皆看中,这都是利。” 议论过后,悟空问道:“师父,我们一起去找他,还是我自己先去?” 王鲤不着急回应,而是开了剑瞳,四处观望。 没几息,他便脸色一黑。 视野共享后,王鲤道:“看到那些黑气弥漫的山头了吗,分头行动,逐个剿灭。” “嘶……师父,这要是打起来,怕是更难借到芭蕉扇了。” “不怕,快去!” “弟子遵命!” 几人私下迅速讨论一番,然后各自拿着兵器冲向不同的山岭。 霎时间,杀声震天,惨叫接连,不多时,便已有血气弥漫上升,岭中薄雾微微泛红。 被数十座山头簇拥的积雷山主峰突然传出一声大喝。 “谁敢到我积雷山闹事!!” 伴着洪亮的吼声,一道黑光猛地窜出,光华散去,显出身形。 头戴一顶银盔,身上一副金甲,眼光明亮如镜,双眉火红似霓。一双牛角争天起,两个鼻孔喷赤气。 他这边方一现身,立时便发现了几人。 “好哇,孙悟空,你先前与我儿斗了一场,败落后请人抓了他,我还没与你计较,你倒又带人打上我的门来!” 悟空应声:“嘿嘿,牛大哥,那红孩儿之事怪不得我,只是你自己不好好教他。今日来找你,也不是老孙的主意,实在是大嫂盛情相邀,弟弟难以退却啊!” 牛魔王一听,凶恶的面色顿时一僵,浑身气势不由一弱。 但他身旁很快飞来白芒,化作绣裙女子,果真姿色绝佳。 她的脸色也不好看,但她却抱着牛魔王粗壮的胳膊,娇滴滴、怯生生地道:“大王,这是怎么了嘛?” 牛魔王对此十分受用,精神当即一振:“美人无需烦恼,我这便将他们打出去!” 转头,他发狠道:“孙悟空,你保护唐僧去西天取经,却在号山枯松涧害了我儿,今日又来扰我清静,杀我小妖,看在往日结拜情分,我且饶你,你若不去,便莫要怪我出手无情了!” 悟空回道:“牛大哥,那红孩儿左右闹着要吃我师父,你也知我保护师父西天取经,怎能不与他对上?况且,今天是大嫂让我来请你,可不是我自己要来的。” 玉面狐狸一听,抓着牛魔王的手不由得紧了紧,恨不得整个人紧贴上去。 牛魔王暗骂猴子一声,接着大喝:“胡说八道!看打!” 他这举起混铁棍,悟空也连忙架起金箍棒。 两人交战,气势非凡,忽地在天,倏尔在地,叫人眼花缭乱。 王鲤看了几息便也放弃了,这般对敌实在超过他能够借鉴的范围。 于是,他转眼四顾,找到六耳,飞身而下。 “师父,此地危险。”六耳一个闪身便护在他身前。 六耳的实力与悟空相同,有他在,王鲤便可放心了。 “六耳,为师也想试试,不如你在旁帮为师看看?” “这……好吧,师父小心,弟子定当竭力护师父周全。” “好徒弟!”拍了拍六耳的肩膀,王鲤转头显出三头六臂。 三头,不止眼观八方,对元神也有三倍加成,可以更加清晰地察觉到天地间的一切细节。 六臂,不止多拿法宝,更可凝聚出六倍法力。 这才是三头六臂的真谛,若无哪吒指点,王鲤就只会用眼睛看,用手臂拿。 倒不是说后世的哪吒故意藏私,他恐怕没有想到王鲤会真的那么快就修出三头六臂,况且他大概认为王鲤可以自己领悟出这些东西,就像在金兜山时,哪吒指点的时候也会嫌弃地说: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哪吒却是忘了,没有人给王鲤火枣吃,让他直接长出三头六臂。 王鲤迎着众多小妖执剑而上,眼中没有害怕,反而充斥着浓浓的兴奋。 话说回来,他还是第一次能够如此大张旗鼓、竭尽全力地去杀伤敌人。 正所谓,身怀胸器,杀心自起。 王鲤修炼剑道至今,却没真正杀过几个人。 佛祖真应该赶紧起来,把那位子让给我做。 这些小妖,大部分实力有限,与王鲤相差仿佛,那些如同仙人境界的都被六耳拦下,而境界低的,也不被王鲤看在眼里。 于是。 剑光曜曜,剑气森森,王鲤换着花样尽展所学。 这些小妖若不全力以赴便只能死亡,所以一个个也都发了狠的尽力施展。 如此生死之战,才真个叫人兴奋! 王鲤全神贯注,一身僧衣染血却浑然无觉,面上血点溅来而不自知。 一心只顾埋头将面前敌人击杀,凌然剑心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释放。 六耳寸步不离地跟在王鲤身后,他不惊讶于王鲤的实力,却震慑于王鲤的行动。 斩妖除魔,在道在佛都是好事。 可无论道佛,能似师父一般于杀戮中毫无波动的也是少数。 更何况,随着小妖死伤遍地,王鲤体内蒸腾而起、勃然跃出的剑道气息也着实令人侧目。 身在佛门,六耳本该担忧,可他看着王鲤的背影,感受着王鲤的气息,又偏偏觉得这才是王鲤本该走的最正确的道路。 “奇也怪哉,以前也没听说过六翅金蝉是用剑的呀?”他心中暗自思忖,幽幽苦恼。 半晌,山岭清空。 王鲤停了下来,手中仙剑刃不染血。 身后却铺满了整整一地的残尸碎骸。 体内,剑心光芒炽烈无比,煌煌辉耀堪比大日。 剑灵之形愈发清晰,仿佛即将拨开云雾,展露真容。 不战不杀,无以成剑! 杀生也非汲取鲜血或魂魄之类的邪魔外道,而是于更加紧张刺激的生死鏖战中,印证剑意、磨砺剑心、养炼剑灵。 回神,几个徒弟除了悟空意外都来了,他们看着王鲤的眼神愈发地有了变化。 “师父,要不我们去帮大师兄将牛魔王拿下?” 王鲤摇头,“不必。” 他御剑而起,凌空现身。 “悟空,住手!” 话落,正和牛魔王酣战的悟空抽身而退,来到王鲤身前护着他。 见王鲤一身血迹,他连忙道:“师父,你没事吧?” “无妨,都是那些妖怪的血。” “那就好,师父,你快回去看着吧,俺老孙很快就能将那头老牛拿下。” 话虽这么说,可悟空眼中还是有些疲累,显然他又吹牛了。 王鲤按住他的肩膀:“悟空,你去歇歇吧。” “师父,我……” “不必多言,退后,让为师来!” 悟空一听,哭笑不得。 可王鲤却忽地大喝一声。 “牛魔王!” “谁?!”山下,同样正在和玉面狐狸吹嘘自己即将拿下孙悟空的老牛不满地抬头。 “上来答话!” “嘿!好你个唐僧,有点修为便不知天高地厚,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牛魔王飞身而来。 悟空又要上前,却被王鲤拦住。 面对面,牛魔王摩挲着混铁棍,面容可怖地道:“唐僧!老牛我虽然不想吃唐僧肉,但你也别不知好歹!” 王鲤眼睛一眨,瞳中剑灵闪现,守护剑灵的四道剑影也随之浮现。 扑通! 牛魔王干脆利落地跪了下来。 “小牛不知好歹,还望圣僧恕罪!” 霎时,悟空惊得当场呆住。 地上的徒弟们,还有貌娇心恶的玉面狐狸也都好似被冻结。 整个积雷山,瞬间安静了。 第一二二章 唐僧(7)天庭之议,佛门出手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纵使跪在王鲤面前,牛魔王高大壮硕的身躯也依旧显得如同一座小山。 望着他突然转换的表情和真挚认错的目光,王鲤差一点儿没有反应过来。 那句话说得没错:我还是更喜欢你桀骜不驯、狂妄嚣张的模样。 悟空回神,再看王鲤时,眸中充满了异样的光芒,多是不解,混杂钦佩。 “师父?” 王鲤冲他点了点头,示意其安心。 扭头,他对牛魔王道:“不看不知道,你过得,真的很潇洒啊。” 牛魔王一听,顿时深深埋头,不敢抬眼。 王鲤凌空看向地面,“下去再说吧。” 他们落地后,几个徒弟顿时也围了上来。 而牛魔王则又恭恭敬敬地跪在王鲤面前,没有丝毫犹豫,更没有因为旁人所在而顾忌自己的颜面。 这让几个徒弟愈发惊讶和疑惑。 玉面狐狸躲在远方偷窥,不敢近前。 王鲤道:“悟空,把她带过来。” 悟空颔首,一个闪身远去,抓住玉面狐狸后迅速回返。 娇滴滴的狐媚顿时摔在牛魔王身旁,她不知缘由,但也看得清局势,于是越显柔弱,泫然欲泣地对牛魔王唤了一声。 然而此刻的牛魔王哪里还敢应声。 于是,她美眸一转,看向王鲤,目媚如丝,惑人心神。 毫无疑问,她还是选错了人。 王鲤:“再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就剥了你的皮。” 他已经是个成熟的圣僧了,不可能被这等容颜与魅惑所侵扰。 反倒是站在王鲤身后的八戒有些色授魂与的模样,可听了王鲤的话,他感觉师父好似要剥了他的猪皮,瞬间就冷静了下来。 玉面狐狸赶忙低头,几颗泪珠儿滴答落地。 但此时已没人在乎。 “你很喜欢她?”王鲤问牛魔王。 玉面狐狸也不禁转头,目不转睛地看着牛魔王。 牛魔王低垂头颅,撑着地面的双手十指微微一紧,却不敢言语。 王鲤蹙眉:“你在害怕什么?喜欢,不喜欢?很难回答吗?” 牛魔王几番抿动嘴唇,最后嗓音干涩地道:“圣僧,小牛……确实喜欢她。” 此言一出,玉面狐狸顿时止不住娇喘一声,浑身软软地趴在地上,一时泪如泉涌。 王鲤身后,悟空和小白龙微微摇头,八戒和沙僧看起来有些感动,六耳则独善其身、置若罔闻,他只关注着王鲤,想看看师父接下来会如何处置。 可是,没等到王鲤说话,牛魔王便又开口了。 “圣僧,小牛之事,必定会处理妥当,您需要芭蕉扇,小牛便回家中,任打任骂,一定为圣僧讨来。只求……求圣僧放过玉面。”说到最后,他将牛头重重磕下。 玉面狐狸则四肢并用地爬到他身边,一副生死与共的模样。 王鲤沉默地看着他们,好一会儿,他轻轻摇头。 “不行。” “圣僧……”牛魔王有些沉痛地抬头。 王鲤顿时呵斥:“闭嘴!” “是!”一声应下,牛魔王又深深地伏了下去。 与此同时,在天庭与灵山,不少人看到这么听话的牛魔王,也不禁陷入沉默与思索。 玉帝坐在瑶池荷花亭中,望着面前圆镜中的画面,端着玉杯轻轻摩挲。 “太白,你说,他为什么能让那头牛听他的?” 太白金星侍立在旁,闻言迅速想了想,道:“回陛下,兴趣那唐僧还有些不为人知的背景与手段。” “哦?他除了是金蝉子转世之外,还能有什么特殊之处?”玉帝反问,又言:“当年,金蝉子在洪荒有点儿名声,但还没有真正崭露头角,便在一次脱壳中被接引师兄度入西方,此后他以西方教身份行事,与其他大教多有争端,颇为不和。如今,怎的能让那头牛乖乖听话?” 太白一边沉思,一边回应:“陛下可还记得,唐僧曾在通天河底明悟剑道,引动剑气。” “自然记得。” “陛下,也许那通天河中的剑气,另有玄机?” 玉帝却是摇头:“太白,你也是古往今来罕见的剑仙,通天河中残余的剑气有没有玄机,你难道看不出来?” 太白微笑:“陛下太过抬举老臣了,老臣已经多年不曾握剑,对剑道颇为生疏了。” “哈哈,非我抬举,是你太过自谦。”笑罢,玉帝正色:“这头牛跟在师兄身边许久,若唐僧只有剑气残余在身,那必然逃不过他的双眼,能叫他如此听话,背后必有主因。再则,先前金兜山上那头青牛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可唐僧偏偏能让青牛心甘情愿地给他做陪练,难不成他还和大师兄有关系吗?” 闻听此言,太白眼中闪过几丝疑虑:“陛下,老臣也关注到了这一点,可心底却着实想不通透。” “是啊,朕也不明白为何会如此。但不论如何,现在可以确定,唐僧是个聪明人,往日也许沉浸佛经,可一经悟道之后,心思陡然转换,不仅行事风格大变,还看穿了西游背后之根由。” 太白也道:“的确如此。依老臣所见,唐僧更有一颗不甘平静、不愿逆来顺受之心。否则,当日也不会与观音菩萨言语交锋,明暗相争了。” 玉帝放下玉杯,拊掌而笑:“朕以为,他是明白了自己在西行中的特殊身份和地位,于是颇为有恃无恐。” 太白:“可他未曾僭越,既表明了自己看得清真相,又极为自知地向西而行。” “所以朕说,他是个聪明人。” “陛下,现在他不是金蝉子,也不是原来的唐僧,仿佛介于二者之间,性情调和,倒是显得顺眼了些。” 玉帝浅笑,望着画面中的王鲤,一时间又开始感叹:“若他往昔如此,未必不能入我道门,以金蝉之身未必不能早日证道大罗。可惜,他当年恣意桀骜,又不够小心谨慎,最后入了西方教,只能脱骨洗身,轮回消业,如今根基大损,难有当年成就。” 太白笑眯眯地说:“陛下,他若西行功成,也能做个佛呢。” “哈哈哈,不错,做个闲散的佛,功德加身,届时唐僧之魂受功德庇佑,金蝉子真灵又再觉醒,两相争夺,不知谁能取胜?太白,你看好那个?” 太白金星也看向王鲤,想了想道:“陛下也说过,老臣是剑仙,那自然偏向剑道,老臣更看好现在的唐僧。” 玉帝不禁放声大笑:“你呀,你这儿那是偏向,分明是想让着朕。不过,这一次朕却不看好金蝉子,哪怕他出世更早、经历更多,但天地从来不以年龄论尊卑。金蝉子确有凶性,但他的勇气已经快被接引师兄磨灭了,面对这样一位唐僧,他不一定能得胜,甚至当场溃败也未可知。” 太白金星一怔:“陛下竟如此看好他?” “不错。”玉帝颔首,接着又是一叹:“可惜,朕再怎么看好他也是无用,一则他是佛门中人,为功德所计也不可能背叛;二来……佛门也该对他出手了。” 太白金星眼童微缩:“陛下,他们这便忍不住了?” “自然,你想想看,以唐僧在通天河畔悟道为节点,往前,观音每一场劫难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完全没有缺漏,可悟道之后,观音又有哪一次是顺顺利利?若只是有所起伏便也罢了,可他将劫难全然消解或是避过,待他修为渐深,之后的劫难只会越来越难以安排。” “陛下所言甚是,老臣愚钝。想来,此前观音突然现身,手中两只箍儿,一只给小白龙,另一只说不定就是给他的。” “嗯,佛门行事,向来如此。金蝉子转世又如何?哪怕是阿难、迦叶,弥勒、燃灯,但凡有异,也逃不过一番监察与束缚。”玉帝目光远眺,仿佛跨越时空,看到了往昔景象,“当年不管是在昆仑山,还是在金鳌岛,他都是这样,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太白金星赶忙俯身拱手:“陛下,如今三界共主,唯陛下一人而已!” 玉帝轻轻摇头,摆了摆手:“还早得很呢。太白,你说说,佛门会如何对付唐僧?” “陛下,想来逃不开威逼胁迫那一套,只是佛门素来隐藏得深刻,不会在言语之中有所外露。” “嗯,那你认为,唐僧会如何应对?” “这……陛下,老臣还真猜不到了。” 玉帝思忖少顷,忽道:“你说,他会不会跟佛门打起来?” 只是听得这么一说,太白金星顿时心惊:“陛下,应当不会吧?他岂能不知蚍蜉撼树之力?” “正因蚍蜉也可撼树,所以唐僧为何不能出手?你看看,他这不是坚决地要杀那玉面狐狸么?那头牛的面子他浑然不顾,倒是个铁面无私的性子。” “陛下,若唐僧大打出手,此大劫恐要生变。” “太白稍安,大劫之中,本就充满了变数,天机不显,世事蒙昧。原先所有人都以为唐僧会安安稳稳地完成取经之时,一步步将劫气引导消泯,可谁又曾想到,他会突然悟道,接着一年时间就彻底打乱了原先的计划。” “陛下,那天庭应当如何应对?” “看戏即可。佛门大兴是注定之事,不插手、不参与,任他佛门巧舌如黄,天庭自当岿然不动。” “假使真如陛下所言,那唐僧的结局恐怕……” “怎么,你又生出惜才之心了?” “陛下说笑了,他是佛门中人,何需老臣惜才?” 玉帝却又话锋一转:“若金蝉子醒来,也未必不能将他与陈玄奘分割开来,只是如此对两人皆有损伤。” 太白金星仍是摇头:“臣已老迈,做不得这些大事了。” 玉帝故作不满地看着他:“你啊,当年之事已过,师父也未曾追究,何不放下心来,重振修行,以你之能,立地证道也非难事。” 太白金星不再说话,只是噙着一抹微笑,缓缓摇头。 见状,玉帝也知他心结未解,故而不再相劝。 再看王鲤,他忍不住摇头轻叹:“可惜,可惜……” 灵山。 佛祖与观音所论之事也与天庭中的对话相彷。 只不过立场和视角的变幻,让这场对话显得有些沉闷,且充满了机锋。 “世尊,玄奘如此,当有应变。” 如来端坐,微微闭眸,脑后佛光轮转,辉耀万千。 观音菩萨静静等候。 许久,如来才终于睁开眼睛,但也只有一个字。 “可!” 观音心下松了口气,当即道:“领法旨。” 积雷山。 牛魔王为玉面求情,王鲤断然拒绝。 “方才我观积雷山上,人族骸骨不少,人族怨魂更多,一个个小妖身上无不沾染人族血气,可见往日以来不少食人之举。” 只此一句,牛魔王顿时无言以对。 可玉面狐狸却说:“圣僧,人族也不少吃妖族血肉,更会取妖族之魂炼制丹药,古往今来莫不如是,积雷山妖族并未大肆捕捉人族,只针对那些不听劝告闯入山中之人,此等人族便是不告而入即强闯他人家中,圣僧为何不肯体谅?” 王鲤只道:“我是人族。” 只此一句,玉面狐狸哑口无言,几个徒弟也纷纷点头。 作为人族,王鲤以此缘由惩处玉面狐狸简直再合理不过。 如果今日场上强势的妖族,那么妖族同样会为妖族讲话。 当然首先需要辨别清楚的是,王鲤这五个弟子,勉强可以算是妖族,但他们又都不是纯粹的妖族。 或者说,自远古洪荒妖庭成立之后,妖族这个名称所辖的范围便始终很宽泛,甚至模湖。 “牛魔王,我不知你是否在外太久,忘了自己的来历和身份,但我想此刻你应当能够稍稍记起往昔。我知道,情爱之生,并不由人,可身为有妇之夫,当知礼义廉耻。你还有一个儿子,却也疏于管教,最终落得个为人算计的下场。为夫为父,你皆有错漏差池,在外受人招赘,不以为耻,反而日日流连忘返,抛妻弃子。当真不知道丢人吗?!” 王鲤呵斥责骂。 牛魔王跪伏的身躯紧紧蜷缩,不敢还嘴。 “我给你一天时间,将积雷山……还有这玉面狐狸处理干净,明日此时,我在芭蕉洞等你。” “小牛领命。” “莫说我不给你机会,你若不来,我就当你想要自由,那我也当即给你自由。” “圣僧!”牛魔王勐然抬头,牛眼含泪:“小牛万万没有此等心思,还望圣僧明察!” 王鲤却不予他任何回应,转头带着一众弟子驾云而去。 请假条1211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想写个大场面,结果绞尽脑汁反反复复写了删,删了写,让我再想想……《剑仙大人不会败》请假条121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二三章 唐僧(8)立地天仙,狮驼岭前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翌日,芭蕉洞。 王鲤和徒弟们坐在院中品茶,铁扇公主孤身一人坐在亭子里,虽然安静,但面色却在不停地变幻,昭示其心境的波动。 “师父,那牛魔王真的会来吗?”八戒小声问道。 可亭子里的铁扇公主哪儿会听不到他的声音,于是瞬间竖起了耳朵。 王鲤暗自一笑,道:“他一定会来的。” 八戒抓了抓自己的猪鼻子,一脸疑惑地问:“师父,老猪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牛魔王会那么听您的话啊?” “想知道?”王鲤挑眉。 “想!”八戒兴奋起来,那是寻根究底即将得到答桉时的激动 王鲤却忽地摇头:“你无法保守秘密,不能告诉你。” 八戒脸色一跨,颇为幽怨:“师父,您就是这么看我的?” 王鲤转而道:“倒不是我刻意贬低,你不妨问问师兄弟,看他们如何觉得?” 八戒转头,自信地问:“猴哥,你们觉得我是那种不能保守秘密的人吗?” “是!” 众人异口同声,无比默契。 八戒顿时整个人都没劲了。 而后,王鲤当着众人的面,取出九转金丹。 八戒顿时瞪着眼睛又道:“师父,这可是好东西啊!” 悟空却摆了摆手:“一般一般,俺老孙当年吃了不少,味道也就还行。” 顿时,一群人纷纷对他报以复杂的目光,包括王鲤在内,一时间倒也看得猴子竟然显露出几分羞涩。 虽然说,猴子的过往经历中有诸多被安排的痕迹,但同样他也享受到了一些旁人那难以想象的“福利”。 老君的仙丹举世无双,随便一颗都不是凡品,猴子却能吃仙丹吃个饱。 摇了摇头,王鲤说:“为师准备服下九转金丹,你们也做好准备吧。” 此言一出,几人纷纷愣住,唯有六耳眼神一动。 “师兄,您放心便是,俺老孙为你护法。”悟空大咧咧地说。 “并非如此,服用九转金丹自然无碍,为师的意思是,服丹往后的西行之路,恐怕不会太平了。” 一时间,除了本性憨厚、心思较浅的沙僧外,几人全都目光闪烁起来。 悟空无需多言,自通天河畔开始,遵循王鲤嘱托遍访陈家庄,闻得鱼妖每年食童年童女,又见菩萨紧要关头出手相救,他便真正开始心生质疑,往后几场劫难,更是让他的疑心抵达巅峰。 八戒外表笨拙憨傻,实则七窍玲珑,他知道的事情更多,比悟空明白得更早。 六耳知世明理,天赋神通观听三界,于他而言世间少有隐秘。 小白龙出身最低,但龙族虽然没落却仍曾阔过,他也有见微知着之心。 沙僧少言寡语,常常附和他人,但这不正是陪在玉帝身旁需要的重大特质吗? 说到底,取经队伍虽然混杂,可每一位都不简单。 若能真正将他们捏合在一起,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时值正午。 芭蕉洞外传来声响。 “夫人!老牛回来认罪了!” 一听此言,亭中端坐的铁扇公主瞬间站起身来,脚步一动,却又顿住,表情更是复杂,好似想要拿捏,却又患得患失。 王鲤遥遥地说:“夫人,此乃家事,贫僧便不掺和了。不过还请夫人放心,此番过后,牛魔王必当归心,若有同床异梦,可再与贫僧说来,贫僧必然不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铁扇公主早已知晓积雷山之事,虽然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唐僧竟然能将那头老牛降得服服帖帖,可是能受牛魔王尊重与敬畏,跪伏与听命之人,想来也不会简单。所以她一改昨日之泼辣,换上了一副贤惠的模样。 “小女多谢圣僧相助!”说着,她转手取出芭蕉扇送来。 悟空上前接过:“多谢嫂嫂!” 洞外牛魔王还在叫嚷,王鲤道:“夫人且去看看吧,贫僧等人这边去火焰山灭火,随后自会将芭蕉扇送还。不过,那老牛在外撒野多年,夫人可莫要轻易放过了他。” 铁扇公主微微颔首,转头出洞。 王鲤又对悟空说:“你先去灭火,为师这就服下丹药。” 悟空走后,剩下四个徒弟围成一圈,王鲤缓缓地将九转金丹放入口中。 整个过程从头到尾没有出现任何人阻拦,这叫王鲤不由得有些失望。 芭蕉洞不是什么圣人道场,拦不住佛门窥探的目光,可他们竟然没有对王鲤服下九转金丹的动作有所反应,那就只能证明,他们已经有了自认为能够完善劫难的办法。 那会是什么呢? 王鲤一边想着,口中的金丹已经开始融化,仙丹药力迅速涌入四肢百骸,浸润三魂七魄。 九转金丹,一颗便能让普普通通的凡人无灾无难、无恙无劫地成就天仙。 丹道之神奇与强大,由此便体现得淋漓尽致。 不过,王鲤早就用悟空的身体切实感受过天仙境界,所以此时九转金丹提升修为并没有让他心有慌乱,反而表现得极为平静。 他本也不想如此,可是,自打上次与观音见面发生那些不快之后,他的内心乃至剑灵都一直在给他示警,好似危机潜伏不显,不知何时会突然爆发,总叫人提心吊胆。 而到了昨日他将牛魔王压服之后,剑灵示警便抵达了巅峰。 于是,他才真正做下了服用九转金丹的决定。 天仙修为,在西游时代同样也算不得什么,虽然不比洪荒,可漫天神佛,强者仍旧多如牛毛。 但是,天仙境界对王鲤而言却有着它极为独特的一面,因为天仙修为是他能够主动激活与掌控诛仙四剑剑影的下限。 虽然,这个时空的通天肯定会很疑惑为什么唐僧身上会有诛仙四剑的剑影,甚至可能会怀疑当年封神之战时,摘走诛仙四剑的人是不是对四剑做了什么,但王鲤已经准备好了解释的说辞。 而有诛仙四剑在手,即便是剑影,王鲤也能基本保证自己不会被突然从天而降的一巴掌拍死。 虽然他不会真的就此死掉,但后世哪吒也说过,死亡会让他本体虚弱乃至重伤,回去之后,他很快就要参加天庭之试,不能因此而遭受影响。 九转金丹迅速提升实力,王鲤体内五气开始汇聚。 值此之际,他放下思绪,运转天罡神通“掌握五雷”。 五雷,实则也是五炁。 前者为五行之气,后者为五行雷炁。 相同的就是,它们都归属于先天道体的五脏:心、肝、肾、肺、脾。 因为剑心已成,所以王鲤身体中心脏之气最先凝聚完成。 紧随其后,四大脏体渐渐聚气完功,王鲤多有体悟。 他仍未忘记将人体五脏与剑道全然相合,虽然直至五气聚成也没能打通思路,但进步是可见的,而这样的过程,他还能再来很多很多次。 五气凝聚,神华涌现。 地绽金莲,托身而起。 九转金丹最大的好处就在于,服用他晋升天仙的人不需要渡劫。 这是天道之下最最独特的成仙之路,由此,王鲤大概又能够猜到太清祖师即便在紫霄宫中也极有排面,甚至是不得不被天道重视的程度。 天劫不生,王鲤迅速跨过仙境门槛,一路直抵天仙之境。 剑气激荡,霞光萦绕。 四个徒弟眼神各异,但皆为喜意。 片刻,王鲤收敛气息,站起身来。 八戒第一个冲了上来:“恭喜师父成就天仙,嘿嘿,师父您的皮肤可比往日更嫩了。” 王鲤白了他一眼:“更招妖怪了是吧?” “哈哈,师父已有天仙修为,那些小妖小怪哪儿还敢打您的注意?” “可这世上还有更多更强的大妖怪。” 八戒一听,也不禁沉默下来,他此时突然明白了方才王鲤让他们做好准备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唐僧都是天仙了,那么往后他要遭遇的劫难只会更加恐怖,如同昔日的小妖怪乃至凡人便可成为一劫的现实已经截然不存,西行之路,真的立马就要困难重重了。 一行人出芭蕉洞,正见牛魔王与铁扇公主抱在一块。 而看到王鲤等人,他们也当即分开,铁扇公主更羞红着脸一步后撤躲在牛魔王身后。 王鲤不禁挑了挑眉。 他本以为铁扇公主会刻意为难老牛,毕竟说穿了还是老牛自己做牛不检点,眼下看来,反倒是这老牛有些手段在身,这么快就反把铁扇公主给安抚下来了。 牛魔王收起脸上的嬉笑,一本正经地来到王鲤面前就要跪下。 可王鲤此时却拦住了他:“不必多礼,往后当在家守家,夫妻同心,不可神游属外,抛妻弃子。妇人尚知嫁乞随乞、嫁叟随叟,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在看啊?千万不要再丢人了。” 牛魔王脸色发红,好在牛皮甚厚,也不太看得出来。 “圣僧教训的是,之前小牛误入歧途,幸好有圣僧搭救,否则如今仍坠尘惘。圣僧恩德,无以为报,将来若有需要,小牛必将舍生忘死,回报圣僧恩德!” 说话间,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王鲤,牛眼里显露出无比真挚、热切甚至恳求般的光芒。 王鲤颔首:“好,若有需要,我不会忘记你的。” 牛魔王当即大喜。 随后,悟空归来,还了芭蕉扇,与牛魔王又再叙旧。 这边,铁扇公主悄悄来到王鲤身前。 “夫人有事?” 铁扇公主几番咬唇,欲言又止。 王鲤顿时道:“红孩儿?” 一听此名,铁扇公主当即眼眸微红,低声道:“是。我儿顽劣,占山为王,险些戕害圣僧,有此报应也是合理。只是自他与观音菩萨做童子后,还未曾回过一次家,所以,小女只求圣僧通融,允他每隔几十年……不,哪怕一百年回一趟家也可。” 闻言,王鲤当即拧眉。 “几十上百年回一趟,那这还是他的家吗?夫人放心,日后看到观音菩萨,贫僧自会转告,尽力争取让红孩儿每年回家一次。” 铁扇公主当即喜极而泣,躬身行礼:“多谢圣僧!” 王鲤上前,抬手虚扶:“夫人请起,不过小事而已,再则,此事贫僧思虑再三,也觉惩罚过重,此亦有贫僧之因,自然偿还此果。” 与此同时,王鲤元神传音:“夫人,还请代我向你父亲问好。” 前番言语还好,听到传音之后,铁扇公主身躯不由微微一震。 可她也是一个十分机敏的性子,于是面上不见异常,轻轻点头。 王鲤微微一笑。 如此,便算是和一位准圣巅峰的大能拉上关系了。 不一定有用,甚至此番代替唐僧的全程也不一定能见到传说中的冥河老祖,但这左右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若能起效,必是惊喜。 况且,冥河老祖掌元屠与阿鼻二剑,为伴生之灵宝,出身血海,杀气滔天,乃是杀道的具现之宝。虽然冥河老祖修为不如通天教主,元屠阿鼻也比诛仙四剑率略逊一筹,然而,此两者也就只在通天教主和诛仙四剑之下了。 今日结个善缘,往后兴许能向他请教杀伐之道。 君子,是由人族赋予剑器的象征。 杀伐,才是剑道永恒不变的要诀。 牛魔王和铁扇公主热情地邀请王鲤等人一起吃饭,但王鲤不愿久留,即刻启程。 想来,此时的牛魔王和铁扇公主本身也有许多事情想做,王鲤还是很懂事儿的。 出发前,牛魔王给王鲤牵来一头青牛。 “圣僧,西天路遥,这头牛与你做个坐骑。” 悟空接过牵牛绳,王鲤却看了看青牛,又看了看牛魔王,眼神有些诡异。 牛魔王顿时明白他心中所想,连忙摆手:“圣僧莫要误会了,它跟小牛我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山中野牛成精,有些造化,所以我将它养在芭蕉洞中,这些年……还是铁扇照顾的。” 铁扇公主也道:“圣僧,这头牛虽然没有如仙一般的修为,化不成人形,但也灵智已开,性情温和。” “那好,贫僧便收下了,两位不必再送,且回吧。”说罢,王鲤走向青牛,青牛顿时转头亲密地拱了拱他的手臂,接着跪伏下来。 王鲤坐在青牛背上,感觉甚是宽阔,甚至习惯性盘膝而坐,也不觉有任何不稳之处。 他轻笑着拍拍牛背:“好牛儿,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他们都喜欢养牛了。” 青牛哞叫一声,声音欣喜。 上路后,火焰山已经熄灭,周遭寸草不生,大雨之后,倒也清凉。 时日流转,路途渐遥。 越往前去,越少人烟。 两个月后,王鲤终于确定,前方必然出了问题。 而当他准备派悟空去探查之时,剑灵却蓦地感应到了前方那股惊世骇俗的血煞之气和无尽怨念凝聚而成阴气。 剑童一开,目视千里。 前方山岭高绝耸峙,绵延几无尽头,处处怪石嶙峋,四地草木杂生。 野花开出血红色,枝桠长成鬼怪形。 荒野之中,多有骸骨,或全或缺,乱摆横放。 遥遥不见尽头的山岭内,肉眼难辨的血气与阴气混杂交织,内里好似有无数厉魂在凄厉地哀嚎惨叫,这盘旋不散的气息犹如海啸般翻覆狂涌,每一阵波动都能带起刺人骨髓的阴寒之意。 山巅,三道高达数百丈的巨型异象高悬。 一凋,一狮,一象。 凶恶尽显,凶相毕露,莫说眼神,哪怕是一根羽毛,也好似在叫嚣着食人之语,令人不自觉心惊胆寒。 王鲤眼童骤缩,剑气倏然绽放,五个徒弟悚然一惊,却不知为何。 此地:狮驼岭! 第一二四章 唐僧(9)狮驼不灭,不取真经!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站在人族的角度,纵观整个西游过程,最恐怖的地方,莫过于唐僧师徒靠近灵山时所遭遇的狮驼岭。 狮驼岭上妖魔众,吃尽阎浮世上人。 原着如何写的? 一说,狮驼岭上妖精,一封书到灵山,五百阿罗都要出来迎接;一纸简上天宫,十一曜星君(九曜、天一紫炁星君和太一月孛星君)个个相钦。四海龙曾与他为友,八洞仙常与他作会,十地阎君以兄弟相称,社令城皇以宾朋相爱。 由此可见,狮驼岭上三个妖魔虽然下了凡间来,但是并没有放弃过往的关系脉络,甚至明目张胆地让所有人都知道。 二说,狮驼岭,手下小妖四万七八千,都是有名字的,专门在此吃人。 往昔此地可能是人族繁盛之地,但现如今已被吃得四野荒芜。 此时此刻,王鲤明悟,劫难真的在改在变。 只不过,与他所想不同,观音并非直接改变劫难内容,而是调整了劫难发生的顺序。 狮驼岭之难,本来靠近灵山之时才会发生,原本过了火焰山之后,该是赛城扫塔、取宝救僧,即祭赛国金光寺塔顶宝珠被盗,僧人由此被国王苛责怪罪、死伤惨重,而后入乱石山碧波潭寻宝珠舍利子,万圣龙王因此而死,小白龙的死对头九头虫现身。 值得一提的是,祭赛国劫难时,二郎神也会现身,王鲤早便已在期待与之会面。 然而现如今,却变成了对手更为强悍的狮驼岭。 调整劫难顺序,并不会对西行产生较大的影响,因为即便按照原来的顺序,取经人的实力也不会出现较大的变化,事情总会按部就班。 但现如今,王鲤成了天仙,有些劫难就显得不合时宜了。 怎么办呢? 佛门是聪明的,他们将狮驼岭放在前面。 王鲤非常清楚,这是一种震慑,更是一种无言的威胁。 不管是三大妖魔本身的实力,还是狮驼岭所发生的一切,都会对他形成极大的冲击。 论实力,他不如这些佛陀菩萨的坐骑,论行径,他抵不过佛门的私相授受,如此食人,可天庭地府也都没有插手。 若王鲤是个聪明的,那么往后的劫难就应该全力配合佛门的安排。 纵然你是天仙,也要假装为凡人所阻,被小妖所抓。 如此一来,劫难无需修改,剧本照常进行。 通俗地说,观音不解决问题,而是直接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由此可见,他先前在芭蕉洞吞下九转金丹的做法是正确的,若还是练神返虚之境,恐怕此刻一眼望去就要被妖魔之气所摄,当即就要大病一场。 而之所以佛门没有继续阻拦他服下金蛋,也定然是相信狮驼岭上的妖魔一定可以“降服”这个突然不听话的唐僧。 这是一场劫难,更是一场取经人与佛门之间的正面交锋。 王鲤心中这般想着,身子便也一动不动地保持着远眺的姿势。 悟空见状,也好奇地施展火眼金睛,骤然目视,他顿时惊讶道:“好重的妖气!” “猴哥,又有妖怪?”八戒扛着九齿钉耙笑道:“这次莫再说老猪我偷懒,待我前去,一耙子将那妖怪筑九个窟窿!” 闻言,悟空拉住他的胳膊,正色道:“八戒,此地妖怪非比寻常,那妖气浓郁厚重,便是连俺老孙都感觉心惊。” 八戒一听,顿时停下脚步。 此刻,六耳的耳朵微微动弹,不一会儿便神情凝重地道:“此地名为狮驼岭,有三大妖魔统领,麾下小妖数万,那狮驼洞中共有三层,把守森严,密不透风。” “三层如何?”王鲤突然开口问道,其他人也顿时将目光投向六耳。 六耳倾听片刻,倒吸一口凉气,接着悄然地看了王鲤一眼,欲言而又止。 王鲤却道:“讲!” “是,师父。 狮驼洞中第一层,骷髅若岭,骸骨如林。是个杀人剥皮,剁骨切肉,鲜煮鲜烹的地方。 第二层,清奇幽雅,秀丽宽平;左右有瑶草仙花,前后有乔松翠竹。 第三层,才是那三个大妖的所在。” 几个徒弟一听,也都纷纷色变,不禁有些忧虑地看着王鲤。 在这将近两年的行程里,他们也都已经知道了王鲤的脾性,他对人族的看重,某些时候甚至要超过对佛门的礼敬,虽然徒弟们不说,可以牢牢地记在心里。 可这狮驼岭倒好,居然还有转门杀人烹煮的地方。 师父如何能忍? 悟空与六耳最是忧心,只因他们最能辨得出此地妖魔的强大与凶恶。 于是,两只猴子望着王鲤而目不转睛,只等着出言相劝。 然而。 王鲤面上却并未显露出分毫怒色。 “悟空,去探。小心些,为师想知道狮驼岭上究竟还有些什么;六耳,你去看看这狮驼岭有多大,多少里外才有凡人居住,与他们问问是否知道往昔狮驼岭之事;八戒,去买些纸钱;小白,去买些茶饭;悟净,就地安营。” 一番嘱咐干脆利落,几人纷纷应下。 悟空与六耳悄然对视,眼中皆有担忧。 此刻的师父越是平静,才越是叫他们担心呢。 须知,平日里的师父可从来都没有这么好说话的时候,指不定此刻心里早就翻江倒海了。 于是,八戒和小白龙走后,他们转头拉着沙僧走远了些。 悟空小声道:“沙师弟,你可要看好了师父,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一个人去前方狮驼岭,更不能片刻让师父离开你的视线。” 六耳补充:“沙师兄,非是我等不尊重师父,而是此事关系紧要,此地妖魔甚强,你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师父以身涉险,纵使……有违师命,你也一定要把师父留下。” 沙僧一听,老实人的面孔上顿时显出为难。 “大师兄,小师弟,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可是如果师父非要离开的话,我怕是也拦不住啊。你们也知道,我的武艺只是平平,师父现如今成就天仙,不比我差多少,师父仙剑一出,我也难以抵其锋芒。” 闻言,悟空顿时笑道:“沙师弟多虑了,你为人老实淳朴,素来最得师父喜爱,师父纵有剑仙手段,又如何会真个出手伤害于你?” 六耳也微微一笑:“沙师兄,我有一法,可助你时时刻刻陪在师父身边,更不至于令师父以身犯险。” 沙僧听得眼神明亮,当即道:“还请小师弟教我!” “你附耳过来。” 沙僧前倾,六耳与他耳语一番,便见他笑容迅速绽放。 其后,悟空与六耳先后离去,沙僧回返,收整空地,解开行囊,铺下一大块垫子请王鲤就座,全程他的目光始终盯着王鲤。 而王鲤此刻内心正沉于思索,也没有发现沙僧的不同。 狮驼岭的恐怖,遥遥在外便已经可见一斑。 内里的惊骇场景,恐怕只会比六耳听到的更加血腥。 杀人,吃人。 前者还好,人族自诞生至今,被妖族杀,被巫族杀,被自己人杀,不管是哪一方天地,只要争斗,总会有人被杀,虽然作为人族照样会愤怒。 后者,远古时候,人族也曾经自相残杀,互相吞食。但很久以前,人族就已经迈过了按个茹毛饮血的阶段,礼仪的诞生是具有标志性和象征性意义的,甚至可以说,它是人族成为天地主角的象征之一。 吃人,变成了大逆不道之举。 有人会说,人族也在吃肉。 可是,人族吃的,多是驯化后豢养的家畜,野生的都少有,更何况是妖族。 猎杀妖族的,必然是修行者。 分歧在于,修行者同样自认人族。 但妖族可不会把那些灵智未开的畜生视作“妖”。 更何况,王鲤是人族,上辈子是,这辈子……应该也是,至少占一半。 当着人族的面,将如此大张旗鼓、持续多年的食人之举明晃晃地摆开来。 这不是威胁和震慑,还能是什么? 也许,佛门想借此机会告诉他:如果你继续这样一意孤行不听劝告的话,那么你也将成为那漫山遍野的尸骸之一。 他们不会不知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道理。 所以他们一定明白,王鲤必然会愤怒,会比以前被他们老老实实安排的唐僧更愤怒,甚至会做出一些过激的事情来。 但是他们不在意。 因为他们同样明白,不管王鲤如何反抗,如何过激,最终总是会被他们轻易地反手镇压。 甚至由于天定佛门大兴,所以没有人会愿意出手帮助王鲤,因为有封神之鉴,他们都不想被动地卷入这场劫难之中。 佛门,有恃无恐! 王鲤,孤家寡人! 这,就是现实,也是观音的底气。 那么,我就要这么认了么?就要被他们吓住,就要让他们得逞,就要让那些被用来震慑我而被残忍杀害与分食的人族的冤魂在狮驼岭上万万年的哀嚎不止么? 做梦! 在我的副本里,还能真的让你们把我给欺负了?! 王鲤倏地站起身来。 下一秒,一声叫唤差点吓得他剑心大跳。 “师父啊! ”沙僧勐地哭喊着,撒腿狂奔而来,骤然一个滑跪来到王鲤身边,粗壮的双臂勐地抱住王鲤的双腿,痛哭流涕地道:“师父,您不能去啊!前方太过危险,咱们还是等大师兄他们回来以后再从长计议吧!” 王鲤一愣,接着不禁苦笑。 “谁教你这么做的?” 沙僧耿直地说:“小师弟。” “唉,你起来吧。” “师父,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为师本来也没想着上前去,你就放心吧。” 沙僧哭腔一顿,“师父,你说真的?” 王鲤点头:“真的。” 于是,沙僧这才松开手臂,缓缓地站了起来,嘴里却还道:“师父,刚才大师兄和小师弟都说前面极为危险,我看他们的脸色也不似说笑,师父您虽然成就天仙,连弟子如今也恐怕不是您的对手,可那些妖魔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您一定要小心才是啊。” “为师明白。”王鲤坐了下来,转而又道:“悟净,我记得,你也吃过人吧?” 瞬时,沙僧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身躯也在瑟瑟发抖。 “师父,弟子自知罪孽深重,于是每日诵经超度冤魂,只望求取真经之后,能得功德消解罪孽,再去偿还昔日因果。” “你吃的好像都是我?” 沙僧抖得更厉害了:“师父,弟子知罪,任凭师父发落。” 王鲤轻笑摇头:“无妨,你吃了我,如今却又时时刻刻在服侍我,每一息时间,都当你是在偿还往昔罪孽了。” “师父仁慈!” “忙你的去吧。” “谢谢师父!” 片刻之后,几个徒弟先后归来。 围着茶饭坐成一圈,王鲤边吃边道:“悟空,六耳,你们说说有什么发现。” 悟空捏着馒头,眉头紧蹙:“师父,这狮驼岭内,与六耳师弟所言相差无几,甚至更加可怖。就说是狮驼洞第一层,人头毛发被踩在地上成了毡片,人皮碎肉烂如泥土,焦黑干枯的人筋缠在树上,全然一副尸山血海的模样,处处腥臭难闻。而且那小妖们分工没明确,一边把活人抓来剐肉,另一边就把新鲜的人肉放在锅里烹煮。老孙我见了许许多多的妖怪,却还是第一回看到如此将人处置的恐怖之地。” 只听着言语,八戒和小白龙便停下了咀嚼的动作,看表情似乎已经开始反胃了。 他俩过去不是妖,一个在天庭,一个在龙族,都是和人族有亲密关系的,这般共情也说得过去。 六耳跟着说:“师父,狮驼岭大概有方圆数十万里之巨,远方人烟稀疏,多是老人,年轻人都已经远离此地外出,只等赚够了钱,便也将老人接走。那些老人说,他们年轻时也曾是繁盛的村落,可后来狮驼岭妖怪们时常捉人,甚至当面生吞活剥,妖怪抓人的范围越来越大,人们不得已只能往更远处迁移,但这般迁居无地无房也是死伤,所以有些人走不远,只能躲,最后多是被抓了……” 王鲤头也不抬,啃着馒头道:“无人理会?” “并非无人,此地原有一国,名为狮驼国,那妖怪一开始吃人的时候,狮驼国请来修行之人,又发派大军征讨,可惜这般行径反而惹恼了妖怪,他们不仅把将大军吞吃干净,更有一头狮魔把整个国都所有人一口吸入腹中,又有象妖将整座城池踏成了废墟。狮驼国陷入混乱之后,整个国家被吃了许多人,也逃了一些人,最终散了个干干净净。” 六耳说完,小心翼翼地看着王鲤。此行回返途中,他便已经做好了安抚王鲤的心理准备,甚至打好了腹稿。 可惜,王鲤的反应仍然不同于他的预料,只是静静吃饭,动作、表情乃至眼神都没有流露出半点愤怒之意。 六耳担忧的目光转向悟空,两只猴子对视一眼,悟空微微摇头,暗自传音。 “师父的心境越来越强了,我敢肯定,现在他的身体里一定全部都是火!” 六耳:“常言道,堵不如疏,师父这般压制自己,不是好事。” “师弟,你看那狮驼岭上妖魔,咱们师兄弟一同出手,是否能够清理了它们?” “难,那些小妖还好,主要是那三头大妖魔,它们的来历非比寻常,师父定然也看出来,就算不谈背景,咱们最多拿下狮子和白象,可那头金翅大鹏,纵使你我联手,也拿不下他。” 悟空想了想:“咱们可以请几个帮手。” “大师兄属意何人?” “那个三只眼,你觉得如何?” 六耳:“司法天神杨戬,实力强悍,但我们三人还不够。” “那我再叫哪吒,或者请天庭派出天兵天将直接讨伐狮驼岭!” “大师兄稍安,这些妖魔非比寻常,天庭不会出手的。” “祸乱人间至此,天庭为何不出手?” “这……大师兄,师父内心的忧虑,恐怕正是由此而来。” 两人停止传音,看向王鲤。 这一顿饭,几人吃得没滋没味。 结束后,王鲤喝了口水,又问:“狮驼岭山高地广,如何过去?” 八戒:“师父,不如我等乔装打扮,悄悄混过去?” 悟空摆手:“不成,那些妖怪知道我们要来,每日派小妖巡山,就等着抓师父呢。” 八戒不由埋怨:“真不知道是谁,居然会说吃师父一块肉就能长生不老的话来。” “埋怨无用。”王鲤起身,再度眺望狮驼岭。 他的视野里,三大妖魔异象高悬,一个个妖气冲天,将大半边天空染得无比昏暗,不似人间,比之地狱更为凶恶。 沉寂少顷,他徐徐开口。 “徒弟们。” “弟子在。” “出家人当以慈悲为怀,普度众生,救危扶困,皆是应有之义。对吗?” “师父说得对。” “那么,今日观此妖魔行径,惑乱众生,惹得尸骸遍地,冤魂号哭。吾等该当如何?” 悟空又与六耳默契对视,心中同时道:来了! 不等徒弟们回话,王鲤又道:“出家人,也理应降妖除魔,岂可视而不见,蒙混过关?” 他吸了口气,望了望天。 “狮驼岭,妖魔数万,造下尸山血海之孽。徒弟们,今日,狮驼岭自上而下,不得走脱一只小妖小怪。狮驼不灭,不取真经!此誓……” “玄奘!”观音再一次突兀现身,声音不复往日恬澹,更像是在呵斥。 但王鲤没有停下,甚至也不看她一眼。 “……此誓,天道鉴之!” 轰隆! 刹那,天地间一道深入真灵的雷声巨震,仿佛是在对王鲤的誓言进行回应。 这一刻,天上地下,三界之内,不知多少人皆在为之震惊。 第一二五章 唐僧(10)太白经天,长庚起剑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并非所有人都能轻易立下天道誓言。 哪怕同为仙境,哪怕以性命相压而起誓,也不一定能得天道回应。 然而,一旦誓言与天道勾连,那么誓言内的所有内容将时时刻刻承受天道监察,是成是败,是好是坏,皆有定论,再也无法折中而取。 换言之,今日天道誓言已成,往后,要么狮驼岭上上下下所有妖魔鬼怪全部灭尽,唐僧继续西行取得真经,佛门自此大兴。 要么,狮驼岭上走脱了任意一只妖怪,那唐僧即便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成功抵达灵山,也无法取得真经,佛门之兴盛当一推再推,直至狮驼岭上妖魔才除尽为止。 天道,也不一定是公平的,但有它见证的誓言绝不会出现缺漏。 甚至,哪怕今日取经人死在狮驼岭上功败垂成,往后不论是金蝉子也好,或是换作其他人来继承取经之责,也当继续承受天道誓言。 由此,可知世人闻听此誓,又见天道响应之后,该是何等震惊。 佛门上下,个个惊怒。 通明殿里,笑声爽朗。 地府之内,嗤嗤浅响。 而此时此刻,最为震惊甚至恐惧得难以自持者,非此刻正在狮驼岭上的青狮与白象莫属。 他们本是文殊与普贤的坐骑,为西行功德而奉主人之命下界而来。 狮驼岭当下之惨状,虽有其妖魔本性所致,也有佛门刻意之驱使,目的自然是对取经人造成震慑,使其明悟佛门之强,领会妖魔之孽,为度众生,须从佛门。 此为阳谋。 只是,他们又如何能想到,唐僧还未曾进入狮驼岭,竟然就发下如此大誓。 无须多想,自天道回应的那一刻起,他们的性命就再也不属于自己了,即便文殊普贤亲至,也保不得他们,毕竟两头坐骑,如何能与佛门的兴盛相提并论? 惊慌失措之下,青狮与白象不作二想,直接冲出狮驼岭,呼唤主人。 不求保命,更不求魂魄无恙,只望真灵得存,保留转世重修之机。 他们身躯高大,显出原形后更显得威风凛凛,犹如两座小山,四足踏空而行,速度快得惊人,狮象之吼震动苍穹。 王鲤一看,当即唤醒了同样被天道誓言震慑失神的几位弟子。 “悟空,你与我去截杀那青狮白象,六耳,带你三位师兄,或法天象地,或显化真身,封锁狮驼岭四方,将那些分布在外的小妖向内驱赶,逐一剿灭!记住,不可放过一个!” 几人回神,纷纷领命而去。 王鲤欲走时,天上仿佛被惊呆了的观音又再出声。 “玄奘!” 王鲤脚步一顿,抬眼望去,语气清冷:“菩萨有事?” 观音此时也不觉惊诧了,这个金蝉子真的和在通天河畔悟道之前截然不同了。 “玄奘,天道誓言非同凡响,你不过天仙之境,如此大誓加身,恐伤你大道。” 王鲤平静地说:“吾道有伤,也不及人道之伤。若真有伤,也当补人道之伤。” 观音嘴唇微动:“你为金蝉子转世,本为洪荒异种,乃假借人道而出。” “若无人道,假借何物?因果轮回,循环报应。身出于人,自是为人,人道未曾拒绝任何生灵转世成人,但转世为人者却多有轻蔑人道之意,此以子之身而犯父母,实在可笑。假借之说实在荒谬,有悖逆天伦之嫌,菩萨慎言。” 顿了顿,王鲤接着道:“金蝉子数遭于人道轮回中脱骨洗恶……” 观音蓦地又将他打断:“玄奘,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王鲤故作愕然:“菩萨,此为贫僧亲历,自然再清楚不过。菩萨难道不知?” 这就是他刻意作为试探而说出来的秘密了,虽然他没有亲身经历过,但是杜小玉一事之后,却让他了解到了这段神秘的过去。 此时,观音的表情上看不出异常,但是玄之又玄的气息却告诉王鲤,他说对了。 “多番轮回后,洗净凶恶罪孽,遂得顺利拜入世尊座下,虽名为金蝉子,可实际却已非当年金蝉。故而,贫僧以人自居,有何不可?” 观音不答,其神态沉静,宛如一尊栩栩如生的凋塑。 唯有那双眼眸,神光绽放,恍然如剑,锋利得好似要看穿王鲤的魂魄乃至真灵。 然而,她什么都看不穿。 对于这个时空来说,王鲤的真灵本就不该存在,所以除了他自己,其他人看不到任何具体的显化。 少顷,她又道:“玄奘,你以人自居自无不可,此为人道之幸。可你既已秉持度化众生之愿,又为何将众生消解业障摆脱苦厄的希望,与一地妖魔捆绑?如此岂非罔顾众生?” 王鲤挑了挑眉。 观音继续:“玄奘,天道誓言为你所立,你当即刻解除,佛门自会为你平灭狮驼岭上的一众妖魔。” “菩萨说笑了,若天道誓言可以随意立下与解除,那天道响应还有何作用?” “玄奘有所不知,解除天道誓言自然要承担反噬,然而佛门普度众生无数载,自有无量功德,可为你化解反噬。” “贫僧不敢奢求灵山功德,不如请菩萨出手平了狮驼岭,天道誓言自当结束。且此事传遍天下,于菩萨或佛门而言,又是一桩美谈,可教世人愈发信奉佛门。” “玄奘,狮驼岭有两位菩萨的坐骑偷逃下界,贫僧已传信让他们前来收服,他们之恶,自有佛门惩处管教,若依你立下的天道誓言,却要当场处死,他们虽是坐骑,却也是佛门中人。” 王鲤不再吭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观音话也未完:“玄奘,你为佛门弟子,前世更为世尊二弟子,不当使此事受外人非议。况且,往昔狮驼国中,不尊佛门,不敬世尊,上至国王大臣,下至平民百姓,皆杀孽缠身,业力环绕,有此一劫亦属天定,生前身躯受苦,死后魂魄难安,正合因果之道。” “所以,菩萨的意思是,他们就该被那两位菩萨的坐骑吃掉?” 观音又不说话了,但这时候的沉默,显然就是默认了。 王鲤摇了摇头:“菩萨若不出手相助,贫僧便要去了,悟空一个人对上青狮白象似乎还有些吃力。” “玄奘,这就是你的决定?” “菩萨,难道我的意愿还不够明显吗?” “玄奘,你……” “菩萨,你到底要不要出手?” 观音摇头:“此乃西行必经劫难,贫僧不便……” 王鲤可以保证,此时他的清静道境没有受到任何邪魔外道的侵袭。然而看着眼前这张与过去印象中截然不同的面孔,和全然不同于想象中的“慈悲”,他便莫名地有些烦躁与恶心。 于是…… “那你就闭嘴。” 很平澹的语气,说出不平澹的话语。 观音蓦然一怔。 此刻关注这一幕的目光背后的人也都纷纷愣住。 哪怕是天上正一人对战青狮白象的悟空,和地上驱赶围剿小妖的几个徒弟,也都在这一刻心头大震。 他们比其他人都更加熟悉唐僧,都知道以前的唐僧对观音菩萨是如何的尊敬。 只是自打入道之后,师父对观音的态度就渐渐地发生了变化,不是因为实力的提升而使得师父内心膨胀,而是真相的步步揭露,让师父改变了看世界的角度和心态。 虽然此时让观音菩萨闭嘴的行动着实惊世骇俗,可莫名地,几个徒弟都感觉有些兴奋,甚至发自内心地爽快起来。 尤其是某只曾经天不怕地不怕、敢把玉帝拉下马的猴子。 悟空也是聪慧,知道此时若让情况继续僵持下去只会对师父更加不利,于是他故意卖了一个破绽,让青狮与白象转而将他压制下来。 趁机,他高声道:“师父!快来帮帮俺老孙!” 王鲤不看观音,径自御剑而起。 观音遥望其背影,身躯也缓缓消散。 王鲤的加入对青狮白象而言算不得什么,若是以往,青狮白象信心满满之时或许还能和悟空鏖战一番,可现在,悟空一个人就能把心中惶恐不安的狮象都打趴下。 狮驼岭外围四方,共有四个高达数百丈的巨人,一头黑猿,一头野猪,一条白龙,一个蓝色巨人,他们巨口呼喝如雷震,法术施展显霞光,脚步一动,大地便随之轰隆隆震颤,狮驼岭内,数不尽的小妖小怪嚎哭着撒腿狂奔,路上被打死或踩死许多,剩下的全部聚向狮驼洞。 天上,剑光骤起的刹那,青狮白象竟然没有反抗之意,连忙罢手,坠入地面,跪倒下来便要求饶。 “孽畜!”两个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 文殊与普贤来了。 这一次,没等他们开口,王鲤便先说话了。 “悟空,有一件奇怪的事情,不知你发现了没有?” 悟空眼珠子滴熘熘快速转动,附和道:“师父,不知您所言何事?” “自西行以来,我遇到过野兽、凡人和妖怪。前两者不提,妖怪大致分为三类。” “哪三类?” “其一,被打死的,这种大多是山精野怪,机缘巧合之下心怀不轨,可惜时运有限;其二,是一些手段高明,法宝极强的,这般妖怪多是脱逃下界的妖魔,只能请主人来降服;其三,实力平平,法宝一般,这种妖怪大多会被擒下,没多少麻烦。可是说来也怪,这最后一种妖怪,在他杀人食人、无恶不作,叫嚷着要吃贫僧,或是与你们恶斗的时候,风平浪静,好似无人关注,可偏偏在它即将被打死的时候,它的主人好巧不巧地就来了。” 悟空一听,稍稍一想,发现还真是如此。 “师父所言甚是!”说这话时,他看的不是王鲤,而是文殊与普贤。 毫无疑问,两位菩萨此时的脸色也不好看。 此刻不知有多少人在关注狮驼岭,被当众掀开老底,明嘲暗讽,他们再想装作慈悲也殊为不易了。 当然,这主要还是因为,他们本来已经有不少黑料在身了。 惧留孙、文殊、普贤与慈航,元始天尊座下十二金仙,三分之一都在佛门做佛当菩萨。 王鲤回过身来看向半空:“两位菩萨,青狮白象就在这儿,你们要带走吗?” 文殊与普贤的脸色愈发显黑。 此时带走青狮白象,那岂不是让唐僧逆了天道誓言,真经还取不取了? 沉默片刻,文殊道:“玄奘,他们作恶多端,罪难容恕,然天道之下也可有一线生机,死则死矣,还望留存真灵,留待转世,轮回后继续积累功德偿还罪孽。” “菩萨此言再慈悲不过,只是,这话说出口来,你自己信么?” 悟空愕然地看着王鲤。 然而此时,王鲤早就打定了主意。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那就没必要继续虚与委蛇了,这一趟唐僧之行也终于是到了即将结束的时刻,再往后去,王鲤不知道佛门又会想出什么样的手段来对付他,若是惹得准提那个老不要脸的东西出手,那他就真的危险了。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我想怼你就当场怼你,莫说是一个菩萨,哪怕如来那个小胖子亲自来了,我也照怼不误! 文殊一窒,气息不畅。 普贤上前:“玄奘,言语如此轻狂,不知尊卑么?” 王鲤:“佛说众生平等,你却与我讲起了尊卑?怎么,莫非今日灵山世尊不是如来,而是你普贤佛祖?” 普贤的脸庞倏地涨红。 文殊:“玄奘!岂敢妄议世尊?!” “世尊从不怕世人妄议,千人千面,万人万心,若无非议,又岂是一世之尊?” “狡辩!”文殊反驳。 王鲤呵斥:“废话!” “文殊,普贤,狮驼不灭,不取真经,此乃天道誓言,今日他们能不能留存真灵,不在贫僧,而在天道!若天道容许,那你们即便等他们死后取走他们的魂魄也无妨,若天道不允,那也勿怪贫僧将斩妖除魔之事办得干干净净!两位,要试试吗?” 霎时,文殊与普贤皆不敢言,对视一眼,相继沉默。 灵山。 观音并未显出任何恼怒之色,只是澹澹地道:“世尊,玄奘变了。” “嗯。” “世尊,贫僧思来想去,此般变化,恐怕与通天河有难解之因。” 如来看向观音:“哦?你有何推测?” 观音稽首:“世尊,通天河悟道,恐非玄奘之际遇所致。河底悟剑,说是天赋也可,但如今看来,玄奘一身修为皆系于剑道之上,精深至此,非寻常悟道能及。而金蝉子往昔也并未于剑道中有所深入,如此剑道之境,实属异常。” 话不说尽,却又意味分明。 如来也立时明悟,瞬息之间,眼中流露出回忆之色,但也仅仅是瞬息而已。 少顷,他便道:“封神之后,道祖有言,圣人不得入洪荒。” 此言意为反驳。 观音却说:“无需入洪荒,况且圣人之计,非圣难以揣度,当年混沌之外剑气倏入洪荒,恐已为今日而算。” 如来眉头轻轻一动,又再思忖。 观音又道:“世尊,玄奘立下天道誓言,本身于取经之事无碍,无非是舍了两只坐骑,与一只大鹏,只需安抚孔雀大明王菩萨即可。然则,玄奘此誓,已显逆心,虽未入道门,却也背离佛旨。” “菩萨,意欲如何?” “狮驼岭后,立断此劫,保留劫难功德,重走西行!”观音断然出言,一时间竟令如来为之侧目。 “菩萨,西行中断并非小事,若后续有人从中捣乱,恐有大劫。” “世尊,大劫亦是洪荒大劫,佛门、道门与天庭尽当入劫,而佛门大兴之势却不可改。所以,必然有人从中作梗,但真正能影响此事之人却又不会出手。当下,若继续西行,以圣人之计,真经或难回到大唐。再有玄奘今日之举,即便成功传经入南赡部洲,将来真经恐怕也无法广为流传,佛门兴则兴,却难至鼎盛。” “观音,此事非同小可。” “世尊,贫僧知晓。所以只望世尊思虑此举是否可行,或可向二位佛祖请教。” 如来颔首:“狮驼岭一劫,不可就此结束,你去告知孔雀大明王菩萨。” “领法旨。” 紧接着,如来又道:“若有变数,贫僧自当出手送金蝉子再入轮回洗清残余恶念。” 观音松了口气,这般表态,就证明如来已经将她的建议采纳了,于是她双手合十,轻声诵道:“我佛慈悲。” 狮驼岭,众多小妖被赶在一座山峰上,等待着最后的处决。 大地处处留着妖怪的尸首残肢,它们要么被打死,要么被踩死,一时间搞得十分血腥。 可再血腥,也比不得狮驼洞中的场景。 王鲤站在洞口,望着第一层的尸山血海,看着锅中的人头、四肢或各种器官,嗅着诡异的味道,才突然惊觉,不管是原着中的描述,还是悟空与六耳的探听转述,都难以言及此地惨烈的万一。 唯有视觉、触觉和嗅觉等各种感官同时遭受冲击,才能领略其中的部分恐怖。 同为人族,王鲤根本不需要刻意共情,愤怒的情绪便已经不受克制地涌现。 小白龙只是望了一眼,便立刻转头大声作呕。 悟空与六耳则望向王鲤,眼中甚是担忧。 不过,王鲤并没有多少反应,他只是深深地将这一切的所有细节都全部引入脑海当中。 这些场景,是狮驼岭妖魔所作,可背后代表的,却是以“慈悲”与“度世”为名宣扬信仰的佛门。 道门中,太清大弟子是人族,玉清有人族三代弟子,上清也有人族三代弟子,截教封神时更对人皇鼎力相助。 说来可笑,佛门当中,灵山之上,有几个是纯粹自人族而修成的佛? 王鲤想到了很多。 他甚至联想,当年商朝的帝辛谥号为“纣”,是否他真的就那般暴虐不堪? 取商而代之,八百年国祚的周,是否真的就如传闻中那样贤明有德呢? 他现在不知道,但,以后会有机会了解的。 转身出洞,王鲤看着文殊普贤:“两位还没走呢?” 文殊与普贤此时也冷静下来,文殊道:“玄奘,青狮白象,身躯可死,魂魄可灭,但真灵必须留存。” “必须?你这是替谁说的话?” 普贤接话:“此乃世尊法旨!” 王鲤一顿,继而摇头:“不接。” “放肆!玄奘,你太过骄狂了!世尊有言,天道贵生,真灵乃洪荒根本,轻易不得灭杀,青狮白象之罪孽,尚不涉及真灵,此乃天道容许!” 说罢,文殊与普贤各自出手,分别掌压自己的坐骑。 当即,便见青狮与白象的头颅轰然炸裂,身躯死后,魂魄又被两位菩萨抽出,当着王鲤的面,不顾坐骑哀求,直接打得魂飞魄散。最终,两人手中各自握着一个真灵光团。 “玄奘,此事已了,贫僧告辞。”两人异口同声,一起转身欲走。 休! 倏地,一道剑光冲起,拦在两人身前。 文殊与普贤立时回头,眼神中已有怒意。 王鲤手捏剑指,步步向前,足下绽出的变成了纯粹的青莲。 “我说了,不接法旨。” “玄奘,你方才曾言,若天道允许便可取走魂魄,如今我等只是带走真灵,你又为何食言?” 王鲤一边摇头,一边说道:“我是说过这种话,但问题是,我不觉得天道会允许这种事情,世尊所言,我也不敢尽信,除非天道有命,那我自然不得不接。否则,今日谁也别想带走任何一个真灵。” 他这边话音刚落,悟空和六耳等人也一起升空。 王鲤颇感欣慰。 “区区小僧,竟敢如此狂妄!”一声怒喝突然传来,接着众人忽闻戾鸣,便见一道金色光影勐地划破天际,由远而近,顷刻即达。 光影化作人形,却又顶着一颗鹏首,双目锐利,鸟喙尖钩,手持一柄黑色长枪,凶煞气息止而无尽。 他看了看地上残缺的青狮白象尸身,顿时眼睛一眯,眸中似有凝为实质的寒光乍现。 “唐僧,文殊,普贤,你们害我两位兄长魂飞魄散,今日怕是要给我一个交代。” 王鲤还未说话,文殊与普贤便一声不吭地径直要走。 于是,大鹏闷哼一声,动如迅雷地拦截,王鲤也脚踏青莲倏地移位。 “留下真灵!”王鲤道。 大鹏也说:“今日休想轻易离开!” 两人不约而同,讲完之后对视一眼,王鲤扬起嘴角冷笑,大鹏仍旧杀气凛然。 文殊:“玄奘,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普贤:“大鹏,吾等教训自己的坐骑,还轮不到你说话!” 王鲤:“悟空,想不想试试菩萨有多强?” 大鹏:“普贤,你以为做了菩萨就是我的对手了吗?”说罢,大鹏直接提枪便上,普贤不敢与他装腔作势,连忙出手应对。 另一边,悟空听到王鲤的话后,当即也不犹豫,金箍棒对准文殊当头打落。 “放肆!”两位菩萨大怒,却也不得不动起手来。 王鲤转而看向六耳,六耳当即领会,也提着棒子加入战斗之中,与悟空一起对阵文殊,一时倒也没有显出败落之象。 八戒此时上前:“师父,要不要老猪我也上去?” “不必,等!” 小白龙也低声说:“师父,方才我听大师兄和小师弟说要请帮手,想必他们应该已经通知了对方。” “哦,请了谁?” “哪吒和二郎神。” 王鲤眼神一亮,“好,不过未免有所差池,小白,你现在就上天庭,务必尽快将他们请下来。” “是,师父!” 小白龙化龙腾空而去,王鲤微笑地望着天空。 他真的很想和二郎神见一面。 至于狮驼岭的战斗,本身没什么可以计较的了。 如来要想佛门大兴,必要取经功成,如此,今天青狮白象乃至大鹏在内,都别想活,留存真灵也不行! 这个时候除非天道直接出言,否则谁说话都不好使。 王鲤拥有独家解释权! 现在,他唯一要等的就是如来忍不住现身,还有前来助阵的二郎神。 只是望着场上战斗正酣,各种法术神通接连不断,光影闪烁身影飘飞,王鲤也情不自禁地有些眼馋起来。 虽然他修为远远不足,但是这般激烈的战斗仍然激发了他内心中的某些渴望。 不过,想想也就行了,真要加入进去,恐怕秒秒钟就要被波及重伤甚至身死,除非…… 天庭。 小白龙本已做好腹稿用来说服南天门守将,然而当他真正来到南天门时,才发现对方似乎早就早知道他要来,根本没有阻拦查验的意思,直接便放他入内了。 由此,小白龙也知道狮驼岭的事情的确闹得太大了些,天庭不知多少人在关注。 当他去请哪吒和二郎神的时候,通明殿里,玉帝也有些奇怪地看着眼前须发皆白的亲近之臣。 “太白,先前朕属意由你去接触唐僧,你却再三推脱,怎么如今唐僧闹出这般大事来,你反而要主动迎上去,甚至不惜让朕将你逐出天庭?” 太白金星跪在玉帝面前,苦笑不已:“陛下容禀,自上次陛下劝说之后,老臣也非毫无波动,于是曾私自下界观察玄奘。老臣此前与他见过多次,都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通天河悟道之后,也曾奉命去赐他九转金丹,同样没有察觉问题。然而,此番违背天规悄然下界,却在他身上发现了一点气息。” “噢?”玉帝顿时眼神微动,“何等气息?” 闻言,太白非但不答,反而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玉帝见状,思忖数息,接着一挥手,通明殿瞬间被亿万星光笼罩。 “太白,此时无人关注此地。” 太白金星也放下心来,道:“陛下,老臣在玄奘身上,发现了老臣昔年未尽之道的气息。” 沉默。 紧接着,玉帝直接从宝座上站了起来,神情震惊莫名。 “怎么可能?!” 太白金星:“陛下,老臣初时也是这般想的,于是又在他身边逗留许久,可那种气息对老臣而言太过熟悉,根本不可能感应出错。甚至,老臣还将自己那残缺的成果取出,果然与之形成了玄之又玄的呼应,若非老臣提前准备,恐怕就要被玄奘发现了。” 玉帝听完,眉头全程紧锁,却又半晌不曾出声。 他开始左右踱步,接着不自觉地来到太白金星面前。 “不可能啊,这种道,不可能被允许的,太白,你肯定自己没错?” 太白眼眶微红,语气苦涩:“陛下,老臣从未在陛下面前妄言。” 是啊,当年天庭初立,只有昊天与瑶池,天庭四处招人,可也处处无人问津,哪怕是普通的人仙,昊天也欣喜相迎,以彰显天庭求贤若渴的态度。 而当时最先来到天庭,甚至于是往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天庭唯一的金仙,就是眼前这位名副其实的老臣。 玉帝俯身将他扶起:“太白,起来吧,朕知道你心向天庭,但也更知道你的过往,如此,咱们才算是君臣交心,事无相瞒。朕自然是愿意相信你的话,可……那等大道,为天不容,若他真的悟出来了,如何又能活到今日呢?” 太白金星也摇头:“老臣不知,但他的道绝非初悟,而是已经深入其中,甚至比老臣当初走的还要更远一些。” “那就更加不可思议了。”玉帝额头皱出道道纹路:“他是瞒过了,还是没被发现?又或者,解除了此道的封锁?” “陛下,此事不可能不被发现,更不可能解除封锁,否则老臣的残缺也该立即恢复才对。” 玉帝苦思片刻,“此事背后,必有深因!” “老臣也是这般想的,只是老臣并无探究之意,只是不希望他躲过了天罚,却又遭佛门戕害。”说着,太白金星深深弯腰:“老臣李长庚,还望陛下怜悯,将臣逐出天庭,此事之后,老臣也当消散于天地之间,不使天庭因老臣而蒙受不白之冤。” 玉帝不由一愣:“嘶,太白,你要做什么?” “陛下,老臣感觉,他的道似乎缺了一些,而老臣所有,恰好能与他互补。” “你要帮他?” “是。” “你知道,如果你再施展那样的道,天地真的不能容你……”玉帝顿住了,难怪太白会说自己将消散于天地之间。 当年,是上清师兄偶然感应到剑道之动,朔源之下,才救下了正在被雷噼的太白金星,多番恳求之后,道祖方才手下留情。 但假使今日太白不顾一切再次施展,那么道祖必会降下紫霄神雷,太白金星的真灵也将被彻底打灭。 “不行!”玉帝当即摇头拒绝。 太白金星早有预料,也不激动,而是继续言辞恳切地请求。 几次三番后,玉帝也知道劝不住,于是坐了回去,闭目沉思。 良久,他悠然长叹:“太白,天庭……帮不了你啊!” 太白金星顿时露出往昔慈眉善目的笑容,“陛下无需为老臣忧心,当年若非上清圣人襄助,老臣早就化作劫火,哪儿还有与星辰相合,再活一世的机会?这些年来,能为陛下分忧,已是老臣之幸,今日因老臣私心,而使陛下忧心,实乃臣之过也!” 听得此言,帝袍之下,玉帝双拳紧握,内心不由震动:“太白何出此言,当年天庭筚路蓝缕,幸得太白,才有今日天庭之盛。朕又不是人间帝王,你将过错全然归咎于自己一身,叫朕如何自处?” 太白这便低头:“陛下仁慈!三界众生有福了。往后还请陛下多多保重,老臣……便去了。” 玉帝张口,好一会儿都没有声响,最终起身,也改了自称。 “我送你。” 玉帝本想与太白金星并排而行,但太白仍主动落后他半个身位。 南天门前,一片空旷。 “太白,天庭不能助你,但玄奘却让小白龙上天请哪吒与杨戬,我已让他们率兵下界,做讨伐狮驼岭妖魔、于人间重振天庭声威之事,你……尽量保重。” “老臣拜谢陛下!” 言罢,太白金星转身,玉帝目光不离地相送。 一步步迈出,太白金星的白发逐渐转黑,玉帝眼神微微一暗。 长须寸寸消解,皱纹缓缓平复。 待他走出南天门后,整个人已经变成了一个黑发浓密、剑眉星目、白袍仙风的青年。 在他身后,一柄古拙的长剑倏然涌现,剑格上印着一颗光芒夺目的金色星辰。 回头,他对玉帝展颜一笑,朝气蓬勃,恰如大日初升的晨曦,带着无尽的纯真与美好。 玉帝也在这一瞬蓦然失神。 这时候,他才突然惊觉,自己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位贴心的亲信臣子,他自以为的太白,只是幻想中的太白,这个青年模样、活力难掩,笑如晨光、意境洒脱的太白,才是真正的太白金星——李长庚! 可是,朕才刚刚了解了他,却马上就要失去他了吗…… 待到回神之时,眼前已经没了太白的身影,只有一座高悬云端,空旷的、孤寂的南天门。 狮驼岭。 大鹏战普贤,大鹏有压制之势,但普贤一时半会儿看起来也不会落败。 悟空和六耳一起对战文殊,却被文殊压制,若非两只猴子都来历非凡,恐怕早就败了,纵然如此,文殊取胜也只是时间问题。 八戒和沙僧有些着急。 王鲤却内心沉静。 不多时,擂鼓之声从天际传来,浓密的云层迅速散开。 王鲤抬头,便见上万天兵列阵,阵前站着三个身影。 小白龙、哪吒,剩下一个,自然是生有天眼的二郎神。 辉耀银甲覆身,黑发梳拢束冠,相貌英武俊朗,眼神冷冽似刀。手持三尖两刃枪,身旁蹲坐一白犬。 便是那条白犬,一眼观之也顿觉神异,毛发姿态尽显威武,眼神通明灵慧无双。 王鲤看到白犬的时候,不由得会心一笑。 若把毛发染成黑色,那从形态上便和旺财一模一样,只是旺财大概躲得太久,可以内敛,所以不如这只白犬看起来这般神俊。 再看杨戬,俊俏毫无疑问,冷傲一眼可辨。 凤眼威仪,显灵神通。 善猎能战,潇洒不羁。 王鲤记住他的面孔身姿,算是暂且了解了一个心愿。 天上小白龙高兴地向下招手,王鲤点头回应。 当即,杨戬下令,天兵冲向小妖聚集的山峰,不多时便杀得血流成河。 而哪吒则二话不说直接冲向文殊。 杨戬转头看向大鹏与普贤,眉头微微蹙起。 “好哪吒,你果真来了!”悟空开心大笑。 哪吒却羞恼起来:“呸!死猴子,好好说话!” 三人战文殊,场面倒是慢慢平衡了些。 另一边,杨戬却看向王鲤:“圣僧,此二者,何人为敌?” 普贤一听,当即道:“哪吒,二郎神,你们为天庭效力,今日对我等出手,是要欺我西天灵山吗?” 王鲤当即嗤笑:“闭嘴吧,文殊以一敌三都没说话,你也不嫌丢人?” 普贤顿时心中郁结,而另一边的文殊也不好受。 恰如王鲤所言,文殊不说话,的确是不想丢人,更主要的是,他一个人面对悟空、六耳和哪吒,感觉也还行。 而普贤开口,则是因为本身一个金翅大鹏就已经让他感受到了十分的压力,要是再来一个杨戬,那他今日即便不被打杀,也肯定要狼狈不堪。 王鲤这头继续施压:“普贤,放下白象真灵,你就可以走了,否则,我也不保证今天会不会发生一些不忍之事。” “你敢?!”普贤惊怒。 王鲤正要说话。 天地间突然亮起一道光芒。 它纯白洁净,似深夜之月,似深冬之雪。 它光华璀璨,如盛夏烈日,如满天星辉。 它从大日表面掠过,此为太白经天。 它陡然自九霄而降,顷刻划过天空,自一点萤火而起,骤然化作一道弧光。 刹那,王鲤手中的仙剑颤鸣不止,震动不休,他终于体会到了当初蜀山弟子们的心情。 那是一道剑光。 剑气所至,时空扭曲,剑意升腾,威凌天下。 剑心激荡之时,王鲤顿时凝眉,他感受到了对方剑心的强大以及……完美!这是他尚在追逐的境界。 只见,纯白剑芒降下,径直杀向大鹏和普贤。 两人被锁定,一时间竟然难以想让,只得放下彼此对抗,转头迎接剑气的袭击。 普贤一手吴钩剑,一手长虹锁,剑气降临,吴钩剑炸成碎片,长虹锁断作两截。 大鹏一枪点? ?,黝黑的枪身顿时被剑气寸寸绞碎,大鹏心头一惊,目光一厉,倾力送出长枪,自身则勐地显出金翅大鹏真身,双翼一震便要逃遁。 千钧一发之际,那凌空剑气却陡然加速,眼看就要撞上大鹏的后背,甚至他背部羽毛已经被虚空无形的锋芒斩断不少,若真被斩个结实,至少也要撕肉断骨! 王鲤童孔震动:这才是真正的剑仙! 可这时,又一声鸣叫乍起,天地间五色光芒忽地一闪,那剑气便突然消失不见。 随后,虚空中分别走出两个人来。 俱是青年。 左侧,黑发白衣迎风舞动,背负长剑,笑容洋溢,风华正茂,潇洒不羁,与人亲近之感。 右侧,一袭锦缎宽袍下垂,彩羽点缀,尊容华贵,不苟言笑,不怒自威,叫人不敢直视。 看到他们,王鲤没来得及仔细思索他们的身份,他只知道,事情似乎又发生了某种出乎意料的变化。 第一二六章 唐僧(11)五色神光,刹那永恒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狮驼岭。 尸山血海,妖魔无尽,天兵讨伐,仙神乱战。 此时,却又随着两个青年人的到来而十分突兀地安静了下来。 众人目光相聚,一时讷讷无言。 王鲤先看左侧之人,白衣胜雪,背负长剑,好一个剑仙,可惜,他没看出什么有辨识度的特征。但此时已经完全可以确定,对方一定不会是什么无名之辈,至少也是大罗金仙。 为何? 看他对面之人就明白了。 黑发盈空,衣袍华丽,神态清冷,眼神孤高。 虽然样貌与穿着叫人实在难辨,可王鲤和在场所有人都不会忘记方才骤然间惊鸿一闪的那道五彩光芒。 那剑仙释放的令人心神皆惧的惊天剑气,只与五色光芒相交的瞬间便被直接吞没。 如此神通,天地间少有,再因为对方出手拯救的是金翅大鹏鸟,那么他的身份似乎就不难猜测了。 孔宣。 五色神光,为孔宣之本命神通,以五支本命羽毛演化而成,分青、黄、赤、黑、白五色,无物不刷,无物不破。 封神之时,孔宣被准提打败后带入西方教,后封孔雀大明王菩萨。 也就是说,现在的孔宣,是站在王鲤的对立面,这不禁叫他微微蹙眉。 不过,好在还有一个看上去似乎能与之针锋相对的剑仙,但是,他又是谁呢? 心中正思索着,那青年剑仙忽然回头,笑容灿烂,言语温暖地道:“圣僧,又见面了。”听其言语,观其神态,好似早就和王鲤熟识。 众多旁观者也不禁眼眸一转,望向王鲤。 而王鲤也眉头微动,将对方的语气与记忆快速搜索匹配,很快,他面上显出惊愕之色,讶然道:“你是……太白金星?!” 此言一出,众人既有疑惑,也难免震惊。 哪怕是从天庭来的哪吒和杨戬,乃至众多天兵,无不为之错愕。 其中尤以悟空为最,听到师父的反问,他一双火眼金睛紧盯青年剑仙,却怎么也无法将对方和自己记忆中那个怪会说话的老神仙联系起来。 反倒是佛门之中,刚来的孔宣也好,文殊与普贤也罢,都没有表露异常,反而都各自对青年剑仙保持着谨慎的态度。 青年剑仙洒脱一笑:“圣僧英名,正是长庚。” 霎时,遍地哗然。 悟空忍不住高声问道:“老头儿,你怎么变年轻了?而且……你真是好生厉害啊!” 哪吒也道:“我在天庭待了那么久,也是第一次知道太白金星竟然是一位剑仙。” 杨戬没有说话,但眉间天眼也微微颤动,其内心并不平静。 同样的,八戒等人也是第一次知晓,回想往昔见过的那位天庭老好人,却怎么也无法将对方和眼前潇洒出尘的剑仙画等号,于是也情不自禁地展现出各异的神态。 此时,六耳突然给王鲤传音。 “师父,太白金星李长庚,当年曾是人族一位绝世剑仙,却因领悟出悖逆天地之道而受天道所不容。神雷降下,将他血肉噼散,致使修为尽失,神魂真灵即将湮灭之际,受圣人青睐,得以残存。因其魂魄残缺,故被投入长庚星中蕴养,多年以后以星为名化形而出,入天庭辅左玉帝,直至如今。” 这算得上是一个大秘密,然而六耳还是知之甚详,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听来的。 王鲤从通天口中也知晓了一部分,于是将其传回给六耳。 李长庚为人族剑仙的时候,人族还远远没有脱离巫妖二族的压制,甚至那个时候很多由女娲娘娘亲手捏造的初代人族都还健在。 人族初代,因为身躯由九天息壤所造,所以虽然后天而生,但也天生神圣,只是随着血脉的不断传递,这份神异在一代代的衍生中逐渐消失,直至最后仅保留了先天道体的模样,血脉资质大多沦为普通。 李长庚是第三代人族,保留了一些神异,但也不多了。 在他领悟剑灵之后,天道当即做出反应,他所在的部族尽皆消灭,唯独他一个人得以留存残魂。 本来,即便通天圣人出手,李长庚也没有继续活下去的欲望,剑道于他而言固然重要,但他的剑道从一开始便是为了守护族人而存在的,既然族人们连真灵都已经不在,那他的剑道剑灵还有什么意义呢? 之后,经过通天好一阵相劝,李长庚才终于接受了苟活残存,不为其他,只为等待机会,让世人知晓剑灵之道,也让世人知晓,曾有这样一个部族因为剑灵而悄无声息地湮灭在历史当中。 说起来,在这件事情当中,通天教主才是真的不容易。 一方面,他要直面着来自鸿钧的压力,另一方面,还要让一个不想活的人族重新燃起活下去的希望。 这一切,既是因为通天自打出世以来就不是一个寻常意义上的“乖孩子”,也是一位通天在剑道上的造诣举世无双,他能悟剑灵,却又不能悟出剑灵,于是这份美好的期望就被放在了李长庚的身上。而王鲤上一次悟空之行,能得通天发自内心的青睐也多是因此。 上述一切,王鲤毫无遮掩,一股脑地讲给六耳,颇有一种言语发泄的味道。 而六耳从始至终聚精会神地听着,面色毫无波动,只有两侧六只耳朵上长长的绒毛摇来摇去,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圣人说过,那时候李长庚虽然未曾证道,但是在剑道上的境界,和他对剑道的敏锐感知,都是得天独厚甚至前无古人的,洪荒之内,仅在圣人与冥河老祖之下……” “师父!”六耳突然打断。 王鲤疑惑:“嗯?” “师父,太白金星是一位非常出色的剑仙,师父也修剑道,不妨向他请教一二,兴许能有意外收获。” 闻言,王鲤遥遥看向六耳,六耳面露微笑,轻轻点头。 王鲤心头一动,回道:“你说得不错,方才剑气着实令人心向神往,此战之后,为师定要向他请教。” 六耳顿了顿,几息后才说:“师父,方才有人偷听,所以弟子贸然打断,还望师父恕罪。” “无妨,为师也想到了。六耳,你知道是谁在偷听吗?”说话间,王鲤目光在场上诸人身上扫过。 六耳:“师父,并非在场之人,想必对方不在洪荒之内。” 王鲤眼睛一眯。不在洪荒,那就是混沌了,而在混沌之中的,也就那几位被鸿钧“禁足”的圣人了。 “六耳,你连他们都能发现?” “师父,弟子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只是有些天赋神通,弟子能听别人,也能察觉到别人听我,只是对那几位的时候,仅仅是有些粗浅的感应罢了。” “无需自谦过甚,这已经足够强大了。” “师父说的是。不过,师父,今日,青狮白象或能擒拿到手,可弟子觉得大鹏怕是难杀了,那孔宣成名极早,多年不曾现身,修为必定大有增进。” “六耳,你想差了,大鹏今日必死无疑。” 闻言,六耳一愣。 这时候,孔宣转身看向背后。 大鹏察觉他的目光,仍旧傲气地抬起下巴质问:“你来做什么?” 孔宣澹澹地说:“我若不来,你已经死了,连真灵都要被人抹杀。” “哼!胡说八道!”大鹏神态不屑一顾,但却又立刻感觉背部火辣辣的作痛,于是瞥向李长庚,目光愤恨地紧了紧手中长枪。 李长庚此时也说:“孔道友,贫道以为你不会再现身了。” 孔宣回望:“李道友,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你居然已经证道大罗,看来天道并没有将你推拒在外。” “天道仁慈,贫道感激不尽。不过,贫道的剑道再强,也敌不过道友的五色神光。” “道友谦虚了,你在南天门前出剑,我却在洪荒大地接剑都要用五色神光。若让你全力施为,纵有五色神光,我也不敢说是必胜。” “道友过奖了,五色神光,贫道如雷贯耳,岂敢轻忽藐视?不过今日之局面,应与你我无关才是。” “那道友为何还来?” 李长庚不作二想,直接指向王鲤:“我为他而来。” 众人又看向王鲤。 王鲤当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但心中却突然有了猜测,恐怕这太白金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感觉到了他的剑灵,否则,就算他在剑道上表现得再怎么天才,也不至于让这位大罗剑仙为他出动,别忘了,他是如来的二弟子,现在也还是佛门的取经人呢。 孔宣澹然的面孔首度发生了变化,一对细眉微微挑动:“他?你对金蝉子有何打算?” “金蝉子?哈哈哈,道友多想了,若只是金蝉子,即便是当初洪荒的凶虫本体,贫道也丝毫不感兴趣。” 孔宣愈发迷惑,盯着王鲤看了又看。 王鲤也毫不畏惧地打量着孔宣,快速记忆着对方的模样以及气息,虽然不清楚对方在后世是否还活着,但万一遇到了,也不至于一头雾水。 少顷,孔宣恍然:“原来他也修行剑道,还有不弱的境界和领悟。只是这点程度明显不足以令你动容,所以,他身上有秘密。”这话说得轻巧,但又自然而然地透露了一些东西。 譬如文殊与普贤,一听见就立刻重新盯着王鲤仔细观察。 李长庚笑道:“道友无需试探,他的确有秘密,或者说,这天上地下,何人没有秘密?圣僧虽是佛门中人,但贫道不在乎也不计较佛道之别。他既然于剑道有天赋,那便足以令贫道为之侧目。” 孔宣想了想,道:“李道友,你应当知晓,你的一举一动,都与天庭相关。” “往日如此,今日不同。不瞒道友,贫道如今已被玉帝开革,当下已经是孑然一身了。” 此言一出,围观者又是一番骚动。 王鲤也不禁惊愕,旋即心头立刻涌上不妙之感。 而孔宣也更加疑惑。 然而李长庚不再给他询问的机会,而是直接说道:“孔道友,今日你我各有所想,不如由你先行?” 孔宣顿了顿,这才点头:“好!”转过身来,他面对金翅大鹏。 大鹏皱眉:“我的事,不需要你管。” “我也不愿意管你。” “那你还不赶紧离去!” “我是来杀你。” 孔宣一言,众人皆惊。 大鹏愕然,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孔宣仍是那一副云澹风轻的模样:“你在人间造下的杀孽,终究要有所报应,今日我不杀你,你还是要死,而且还会死得更惨。” “你又在胡说什么?!”大鹏高声喝道:“我不会死!他们也没有本事杀了我!就算他出手,我也有把握能活下来!”最后一句,他指向了李长庚。 李长庚却只微微一笑,不予回应。 孔宣缓缓摇头:“你能躲一次两次,还能躲千次万次?况且,你能往哪儿逃,又能逃多远?” 大鹏不由微愣。 孔宣:“青狮白象已死,你作为大鹏也不可独活。” 大鹏骤然间愤怒地转头看向王鲤。 “都怪这个该死的和尚!” “玄奘已立天道誓言,狮驼不灭,不取真经。换言之,狮驼岭所有妖怪,无论大小,无论修为,都要死。” 取经之任,不仅是佛门大兴的契机,同时也是消弭一场杀劫的关键,它得到了佛门、天庭等势力的一致共识。 谁要阻止取经,就是和佛门作对,也是与天庭相悖。 所以,当王鲤的天道誓言正式成立的那一刻起,狮驼岭上的妖魔鬼怪,就等同于已经死了。 目前,唯一的区别或者说认知差异就是,王鲤想要一并覆灭真灵,而佛门自然不愿意这么做,不是因为他们慈悲为怀,想给这些妖魔一个机会,而是亲亲相隐,主人护坐骑,由此来守护自己那仅剩不多的面皮。 大鹏脸色急剧变幻,似乎想透了一些东西,跟着他便刻意质问孔宣。 “你要灭杀我的真灵?” 孔宣不答,反而看向王鲤:“说个条件吧。” 闻言,文殊与普贤各自蹙眉,但也等待着王鲤的回答。 杨戬此时从云端落下,与悟空和哪吒并排站立,他传音道:“猴子,你师父会同意吗?” 哪吒抢先说:“我猜他肯定要狮子大开口!” “为什么?” “因为……这个和尚已经不是我们之前认识的那个的,现在的和尚,比以前那个凡人可恶一万倍都不止!”哪吒仿佛又想到了某些被捏脸的画面,一时间咬牙切齿。 悟空却不干了:“哪吒,我师父是得道高僧,你岂能这样当着我的面说他?” 哪吒不甘示弱地反驳:“切!我看他除了没头发以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像个和尚!” “好了,我只是问个问题,你们两个吵什么?”杨戬不得不出声,“猴子,你说。” “呵,要俺老孙说,不管那人有多厉害,师父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 “这又是为什么?” 悟空看着王鲤,眼童中仿佛直接闪现过一个个曾令他心神摇曳的画面,他道:“因为师父从来不向任何人妥协!” 不管面对的是观音菩萨也好,文殊普贤也罢,师父都能干脆利落地让他们闭嘴,能拒绝给弟子戴上头箍,能用功德帮他们取掉头箍,这一切,都在悟空心底里留下了异常深刻的印象。 杨戬听来,对唐僧也愈发感兴趣了,这似乎不是那个传言中甚至有些迂腐的和尚。 与悟空相同,六耳、八戒等人也一致认为王鲤必然会拒绝。 虽然,他们觉得当下的情况不拒绝会更好,但以他们对王鲤的了解,这的确太难了。 可是事情的发展往往会出乎人们的意料。 王鲤思忖一会儿,突然道:“我想学五色神光。” 顿时,一群人不可避免地惊住了,文殊普贤更是相视一眼,各自蔑笑。 五色神光是一门神通不假,的确能够对外传授,然而孔宣入佛门多年,无论圣人怎么劝导,他都不愿意将这门神通献出,连佛门都搞不到,他金蝉子何德何能敢提出这样的要求? 哪吒传音大笑:“哈哈,我说的果然没错吧!他真的狮子大开口了!孔宣的五色神光可是连圣人都能刷进去的,他居然想学?这个和尚还真是胆大妄为!” 悟空皱眉:“这不应该呀……” 其实没什么应该与否的,按照常理来说,王鲤应该拒绝。 这既是因遵循本心而行,也是守护自己作为取经人不畏艰难、不惧一切的人设。 可问题在于,事态发展至今,他早就知道自己接下来不可能好好地待下去完成六年的历练时间了。 王鲤向来不惮以最坏的心思揣测别人,再往下走,佛门真的会一言不合就要他的命。 狮驼岭是再明显不过的警告,他不是凡人唐僧,知道原本的劫难不该轮到狮驼岭,这证明对方已经急了。 然而,狮驼岭的警告作用全然没有发挥,甚至被王鲤以天道誓言强行破除,目前看来,佛门反而因此有所损失。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他们能容许一个已经不再听话的取经人吗? 天知道他还会搞出什么样的事端来,如今九九八十一难堪堪过半而已。 所以,王鲤知道自己该走了。 临走之前,他当然要抓紧时间和机会给自己捞一些好处才是。 五色神光绝对是天地间一等一的神通,能学到它,本身就不亏。 更何况,王鲤现在因为对五行五脏之剑道的研究和深入,所以对任何五行法术和神通都非常感兴趣。 孔宣闻听,一时无言。想来,他也被王鲤的大嘴给惊住了。 不过,他的回应却更加令人惊讶。 “我可以教你,但我无法保证你一定能学会。” 王鲤心头一跳,面色沉静:“你只管教,我努力学,若学不会,也不怪你。” “好,那他?” “魂飞魄散。” “好。” 话音一落,孔宣顿时望向大鹏。 大鹏一看孔宣的眼眸,顿时好像又回到了多年前被这位大哥支配的时光。 孔宣又道:“你应该记得,很多年以前我就和你说过,你现在的行径看似恣意妄为无人敢管,但实际上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无异于自寻死路。” “你真要杀我?你难道忘了……” “我没有忘记过要保护你的誓言。因为我今天杀你,就是在保护你。” “放屁!你要我魂飞魄散,还敢说保护我?” “魂魄不在,还有真灵。再生的大鹏,同样也是大鹏,我会好好教你,让未来的你不至于成为现在的你。” 至此,大鹏不再言语,金光一闪现出原形,双翅一震便在天边。 只是他速度再快,也快不过他的兄长,更快不过五色神光。 身边一缕五彩云芒降下,金翅大鹏当即被刷。 孔宣回身,转手又画出五色神光。 便见一具金翅大鹏的尸体落地,惊怒的大鹏魂魄刚刚升起,便被他一手轻易打散,唯有一点真灵被他好好地收了起来。 王鲤看向地上的金翅大鹏,不料尸体瞬间燃起金光,眨眼便烧得连灰尽都不剩。 孔宣的动作快得惊人,以至于还有人没来得及反应。 他手腕一翻,一根外形如剑、表面绽放着五彩光芒的孔雀翎飞到王鲤面前。 “能参透,就能学,不能参透,便学不得。” 王鲤没有怀疑孔宣是不是在敷衍,相信以对方的性格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情。 而这一刻,不只是他,连同一旁的文殊与普贤也紧盯着那根五色孔雀翎。 五色神光,是佛门多年以来求而不得的神通,如今落入玄奘之后,岂不等同于交与佛门? 见王鲤握住孔雀翎,孔宣道:“金蝉子,今日因果已了,往后你不可再寻金翅大鹏。” 王鲤颔首:“他不知找我,我自然不会寻他。” “好。”说着,孔宣便要走。 王鲤又急忙叫住:“等等,我能不能体验一下被五色神光刷入的感觉?” 孔宣回头,眼神微凝。 王鲤解释道:“此言并非挑衅,只是想亲身体验一番,如此参悟起来可能会更加顺畅,这也是为了学习,孔道友不想亲手教导,我也能够理解,但请至少给我足够的机会。” 换言之,教学五色神光不是拔一根毛就行的,我不计较这个,你也别嫌我事多,否则大家的约定直接拉倒,我也不是一定要同意你救下金翅大鹏真灵的诉求。 孔宣听明白了,所以不多言语,直接一道神光将王鲤刷了进去。 在外,看似一息之后,他便将王鲤放出。 可刚刚被五色神光刷进去的王鲤,却神色有异,脚踏实地时竟生出恍如隔世之感。 “师父,你怎么样?”悟空与六耳一个闪身来到他左右将他搀扶起来。 王鲤摆了摆手,挣脱他们的手臂:“我没事。” 方才,在五色神光中,他好似进入了一片混沌,那里不断地有先天五行气息从一点混沌之气中衍生,又有先天五行化归于混沌之气,玄妙异常。而在那里,似乎没有了时间的概念,他感觉不出来自己到底待了多久,也许是几十年,也许是一瞬间。 唯有剑灵常驻,护持心神,清静常在,抱朴守真,如此方不至于迷失。 那先天五行之气随便一点都能将他的天仙之躯彻底磨灭,神魂难存。 但是此刻,王鲤的注意力大部分在自己的天赋神通上。 【五色神光】。 这是一个状态,同时也是一个神通。在这个状态加持下,王鲤能够施展五色神光的神通。 这还是王鲤第一次获得此类神通状态,此前他甚至不知道所谓的状态词还能是神通。他真的只是想要切实体验一下五色神光带来的感觉,可是收获却大得惊人。 王鲤躬身:“多谢孔道友!” 普贤此时插话:“玄奘,你方才便叫错了,你该称他为孔雀大明王菩萨!” 王鲤不搭理他。 孔宣更不会在意这个菩萨的果位,也许在他看来,这更像是一种耻辱和讽刺。 他只问:“不必谢我,此事可了?” 王鲤颔首:“此事已了,道友请便。” 他这般干净利落,惹得孔宣多看了他一眼,而后又与李长庚点头示意。 文殊见状,也赶忙说道:“菩萨且慢,今日狮驼岭之事与菩萨息息相关……” 怎料,孔宣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化光而去。 文殊脸色不佳,却没人在意他的想法。 大鹏之事解决,只剩青狮白象。 王鲤看向文殊和普贤:“两位菩萨,为了佛门,还是放下青狮白象的真灵吧。” 普贤沉着脸吸了口气,这才缓声道:“玄奘,青狮与白象乃我等坐骑,他们早已魂飞魄散,已是偿还了罪孽,出家人慈悲为怀,不如给他们的真灵一个机会吧。” 如此讲话,已经有了一些请求的意思,只是他再怎么也是菩萨,一时间放不下身段真的来恳求唐僧。 然而。 “不给。”王鲤的回答也十分迅速且干脆。 哪吒不禁暗自点头,这般爽快的和尚,虽然仍旧可恶,但也叫人欣赏。 杨戬面无表情,心里却也有了少许偏向,圣僧果然并不迂腐。放了大鹏的真灵,那是看在孔宣的面子上,可文殊与普贤虽然曾经也是十二金仙,但现在他们的实力已经不如孔宣,在他这个曾经的师侄面前更没有什么面子可言,甚至从他师父玉鼎真人的关系论起,杨戬跟文殊普贤当有敌视。 没人喜欢叛徒。 “玄奘!你既放了大鹏真灵,为何不能放过青狮、白象!”文殊呵斥,又阴阳怪气地说:“你若要补偿,大可张口说来,我与普贤菩萨也能满足你。” 悟空一听,顿时龇牙,好在六耳及时拉住了他。 而王鲤竟然也真的认真思考起来。 片刻,他摇头道:“你们两个,加在一起也没有什么值得我要的东西。” 顿时,悟空便忍不住捂着嘴吱吱地笑出声,其他人也多忍俊不禁。 唯有两个当事人,脸色愈发难看。 “哈哈哈!说得好!说得痛快!” 大笑之声来自剑仙李长庚。 他仰头大笑,丝毫不顾文殊与普贤的怒目而视,笑过之后,他便正色道:“圣僧,贫道今日前来,也有一事相求。” 王鲤有所揣测,面上却道:“前辈请讲。” “我已非人,也非佛门弟子,当不得前辈。”说着,他从半空落下,走到王鲤面前。 “贫道也修剑道,当年更极情极性于此,只是后来误入歧途,便遭天谴。而今又离开天庭,重拾此道,贫道观你一身修为皆系于剑道,故而,想与你切磋一番。” 悟空当即不忿地上前说道:“金星!你看着可比俺老孙还厉害许多,怎么好意思跟俺师父说切磋?” “哈哈哈哈!你这猴头!”李长庚一伸手,结结实实在猴头上挠了好几下,而悟空也没能躲开,直到他放手之后,才捂着脑袋撇着嘴退开好几步,眼中尽是羞恼。 王鲤有理由怀疑,太白金星这是在借机“报复”。 “圣僧勿忧,贫道所言之切磋,自然不是实力逼平,而是剑道切磋,彼此印证,不涉及修为高低,更不用分出胜负。便当贫道是见猎心喜,必不对圣僧有所损害。” 王鲤非常清楚他的意思,更明白他的目的。 如果不是因为剑灵,那李长庚在天庭安稳了那么漫长的时间,绝对不会突然离开且直奔他而来。 “前辈所言,乃是对晚辈的提携,自然不当拒绝,只是眼下晚辈还有些事情尚未解决……” 李长庚当即摆手:“小事!” 回身,他看着文殊与普贤。 两个菩萨当即皱眉:“李长庚,你想做什么?” “贫道自己当然什么都不想做,只是眼下两位似乎挡了贫道的路。” 他们看向王鲤:“玄奘,你要联合外人欺压佛门?” “两位多虑了,青狮、白象不过是坐骑而已,你们真要缺坐骑,等贫道往后西行路上仔细搜寻,一定给两位带到灵山亲自交到你们手中。” 普贤似乎忍到了极限,他直接训斥道:“玄奘,莫要再胡搅蛮缠!自你悟道之后,便先对观音菩萨多有不敬,观音宽宏,不与你计较,却反倒让你生出骄狂之心,今日更对我等出言不逊,如此做派,你可还配被称作圣僧,佛门诸事,更不容你放肆饶舌!” “呔!普贤!你敢与我师父这般说话!”悟空当即抡起棒子,面露凶相。 剩下几个徒弟也纷纷怒目。 普贤却道:“你们都是玄奘弟子,也是佛门中人,不敬菩萨,恶言相向,还要如何说?” 悟空看向王鲤,见他模样,似乎只要王鲤一开口,他就敢立刻拎着棒子冲上去给普贤的脑门上来一下狠的。 哪吒却也在此时对王鲤喊道:“小和尚,山上的小妖怪都快清干净了,你要是不准备继续打,那我和三只眼可就要回天庭复命了!” 王鲤不言,只是转头看向西方。 李长庚见此,心下一动,传音道:“圣僧,你有何考虑?” 王鲤对他一笑:“我在等如来。” 他的直率与坦诚,让李长庚呆愣当场。 虽然他已经知道这个圣僧不再是原来印象中的那个圣僧,可是听他口中直言如来并且语气也毫无尊重,甚至还有些戏谑之意,这一切,仍然让这位在天庭履职多年的老臣心神难守。 片刻,不见任何动静,王鲤轻叹一声。 “两位,不要逼我。” 普贤:“玄奘,你果真要叛出佛门?” 王鲤抬眼望去:“自始至终,我一直以慈悲之心解决狮驼岭之事,处处对抗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你们这两位佛门的菩萨。从头到尾,我从未说过要背叛佛门,而你们,却一直在暗自揣度。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最后一遍,不要逼我。” 普贤还要再说,文殊却拉住了他。 不为别的,更不是被王鲤言语所恫吓,而是…… 李长庚已经拔剑出鞘了。 沉默少许,不知两位菩萨暗地里如何交流,心中又经过了几番挣扎,他们最后不言不语地扔下两个真灵,扭头便走。 悟空与六耳各自接住一个,见王鲤点头,当即将其打碎,无数粉末立刻飘飘而散,融于天地。 哪吒见状,撇嘴:“无聊,那我们便走了!” 王鲤上前道谢,近距离下,顺便记住了杨戬的气息。 送走哪吒、杨戬和众天兵后,王鲤吩咐徒弟。 “你们各展神通,将狮驼岭修整一番,让那些妖气与冤魂各自散尽,再让此地恢复生机,而后通知百姓,狮驼岭,暂时安全了。” 徒弟们领命而去。 回身,王鲤对李长庚说:“前辈,现在可以开始了。” 李长庚急不可耐地点了点头,两人立刻席地而坐,剑心运转,道韵升腾,彼此勾连。 轰! 耳畔一阵,王鲤来到一处纯白空间。 李长庚笑容满面,正要说话,王鲤却先他一步。 “前辈,且看!”说着,他先展两仪微尘阵,李长庚笑容顿时僵硬。 再御剑灵,四重剑影相随,李长庚既惊骇又惊喜,半晌回不过神来。 随后,王鲤不再多言,李长庚也不再多问。 两人十分默契,直接开始剑道印证。 前半部分,毫无疑问地由走得更远的李长庚来对王鲤进行指点。 而后半部分,则是王鲤运起剑灵,让李长庚热泪纵横的感受,以及指点。 虽然他已经失去了剑灵,但是他曾经拥有过剑灵,并且在之后几十万年甚至更久的时间里持续不断地推衍。 接受了来自人族前辈的指教后,王鲤修正了许多错误,也明悟了许多过去存在的问题。 李长庚真的就是单纯的为了让他修正自己在剑道尤其是剑灵上的错误,所以才来的。 李长庚没有问他为什么他的剑灵没有被天道察觉,因为他只要知道剑灵之道还在天地间有所留存就足够了;王鲤也没有主动去解释,因为他也解释不了。 不知时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各自不舍却又不得不结束了这场交流。 “若能再早些年遇到你,该有多好啊……”李长庚的言语中虽有叹息,但又分明能听出满足之意。 “前辈,此时也不晚。” 李长庚微微摇头,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晚了呀,我虽然变成了年轻时候的样子,也许我的剑心有一部分尚且年轻,但实际上,我知道自己已经老了,剑心也老了,不能也不敢再去践行剑灵之道了。” 王鲤也跟着摇头,正色道:“前辈撒谎了。” “哦?”李长庚回头。 “我猜,等我们离开这里之后,前辈就要再修剑灵了吧?” 李长庚愣了愣,旋即笑道:“你果然聪明,不过你可不要阻止我,我也不会听你的。” “前辈多虑了,晚辈不想阻止,只想祝愿前辈马到成功!” 于是,李长庚再度怔神,片刻才高声而笑。 “哈哈,好!贫道果然没有看错你!你的想法是以己度人,足可见你也有剑道赤诚之心。修行之道,脱胎于天道,却不该局限于天道。天道可以不允,我却不可不做。我若死,也是死有余辜!” 王鲤不予置评,只道:“朝闻道,夕死可矣!” 李长庚重重点头:“不错,朝闻道,夕死可矣!”略微一顿,他又笑道:“圣人一语,言尽道途。你与他……” 王鲤果断接话:“师徒。” 李长庚笑得愈发欣慰。 “只是,我这一来,往后你就要被盯上了。” “无妨,此前不暴露的,往后也不会暴露。” “若非如此,我也不敢来,甚至都不会偷偷来。天道所为,贫道并无资格谈论,所以剑灵或为贫道一己之私,多年以来,终究难以放下。” “存在即是合理,若对天地无益,自然会有灭绝的一天。” “此言不可多讲,过于离经叛道,不过听起来倒是让人倍感舒适。往后你还是小心一些,贫道唯独来找你,肯定会有人盯着你。不过你本身就是取经人,目光多一些还是少一些,没什么差别。” “晚辈明白。” 两人道韵连接断开,各自醒来。 再看狮驼岭,引起不存,冤魂散尽,草木茂盛,花团锦簇。 几个徒弟围了上来,王鲤却抬手制止,起身对李长庚稽首:“恭送李师。” 凭其传道恩德,足以为师。 李长庚也坦然接受,继而神情快意无比地放声大笑,仙姿尽显,踏空而去。 霎时间,天地间涌? ?剑意狂澜,周天星斗为之摇晃,无尽剑鸣响彻四大部洲。 天庭,玉帝看着李长庚离开洪荒,进入混沌,剑气开路,一条笔直的剑气大道铺开,径直进入混沌深处,最终来到一座草屋前。 李长庚站在草屋门口,不言不语,长剑出鞘,悬在身前。 剑心一动,真灵当即响应。 大道共鸣,剑灵瞬间诞生。 同一时间,一团硕大的紫色神雷在李长庚头顶涌现。 洪荒无数生灵的真灵深处突然在同一时间听到了雷霆之声,眼前更好似望见了紫色神雷自混沌而来。 更惊人的是,雷声之内,掺杂着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下的嘹亮剑吟。 虽只有刹那,却足以永恒。 王鲤默默望天,几个徒弟不明就里,却也能想到突兀的感应必定和刚刚离开的剑仙李长庚有关。 许久,王鲤回身,面向五人。 “你们说,取经的目的和意义是什么?” 五人纷纷愣住,一时没有回答。 王鲤张开双臂:“狮驼岭,我还是觉得现在更好看,这证明我发自内心地希望追逐生机勃勃的美好,这个心愿,我相信和洪荒无数生灵是一致的。大道同源,殊途同归。我相信自己正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悟空:“师父,您当然是对的。” 六耳:“师父,弟子愿意跟随师父做任何事。” 王鲤摇头:“别着急。为师只是有些问题,百思不得其解,困惑扰心,难以安宁。如此下去,恐怕取不得真经。”说到这儿,他突然停顿,但也没人急于提问,因为他们听得出来,王鲤还有话要说。 六耳的六只耳朵动了起来,他感觉,师父似乎又要讲出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了。 遥望西天,王鲤正色。 “所以,为师要先一步与佛祖见面,请他……指点迷津!” 一时,天地安宁,四方皆寂。 第一二七章 唐僧(12)诛仙阵图,剑压灵山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师父,去不得啊!”六耳猕猴拉着王鲤的左手苦苦劝导。 见状,悟空也跳了上来,拽住他的右手。 其他几个徒弟,也跟着围了上来。 八戒面色纠结,但好歹还是说了几句老实话:“师父,咱们不论如何也才刚刚得罪了几位菩萨,您这就要上灵山见如来佛祖,恐怕别人会以为你是故意前去挑衅。” 王鲤瞥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我想干什么? 六耳跟着说:“师父,师兄说得有道理。再则,师父前番几次,都算是打乱了佛门计划,虽然吾等都支持师父,可我们所想,却不一定能被他人理解。师父心有疑惑,也不该直接上灵山询问。” 王鲤蹙眉回道:“六耳此言差矣,贫僧是佛门弟子,更是如来佛祖二弟子转世,既有疑惑,自当向如来佛祖请教解惑,有何不对?” 六耳讷讷,眼神却意味分明:您此前对佛门三位大士的态度,可没让人觉得您是佛门弟子啊! 王鲤挣扎两下,没能从悟空和六耳的手里挣脱,只好道:“行了,快放开我,为师就是想念如来佛祖了,此去灵山,必无意外,那里是佛门圣地,又不是妖魔洞窟,你们不必忧心。” “师父,不是老猪我故意要灭你的威风,只是先前咱们干了那么些事儿,此时您上灵山,不就等同于羊入虎口吗?不如等过些时日,让那些菩萨消消气儿再说。” “嘿嘿,师父,您常教导俺老孙,说凡事三思而后行,怎的如今您自己却这般冲动起来了呢?” “是啊,师父,昔日我在西海时,父王也对灵山多有敬重,如今我等恶了几位菩萨,您此时的确不适合上灵山。” “师父,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和小师弟说得对啊!” 五个徒弟,七嘴八舌地围着他嚷嚷起来,虽然说是在反驳王鲤的决定,可说到底还是因为担心他的安全。 他们没说出口的话,王鲤也能明白,毕竟如果此行上灵山只是遭受一些责难呵斥,或者皮肉之苦,那也都算不得什么,怕只怕,灵山之行,王鲤有去而无回。 六耳大概是五個徒弟里最了解佛门的人,所以他的担忧也最为深厚。 取经人,的确身负重任,佛门兴盛在其一肩。 可佛门要的,是一个听话乖巧懂事的取经人,不是一个动辄让菩萨闭嘴,一个不高兴就能把数万妖怪全部屠戮,一个不顾求情硬是要将佛门坐骑真灵打灭的和尚。 他们的想法是对的,但又不那么完全。 即使,王鲤此刻不上灵山,接下来佛门还是会对他出手,而且一旦发动,必定雷霆万钧,叫人难以反抗。 因此,王鲤此行,不过是将其提前一些,同时化被动为主动。 此外,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仰望漫天繁星,王鲤就会想到如来……呸,是周天星斗剑阵! 所以,他内心里也多多少少存了几分报复的心思。 “为师明白你们的心思,不过此事为师主意已定,万不可改!” 眼看王鲤态度坚定,悟空目光迅速闪烁,接着道:“师父,您要上灵山也可,不过却要让徒儿陪您一起去!” 六耳赶忙也道:“不错不错,弟子也去!” 其他人也纷纷开口。 王鲤当即驳斥:“好了,都住口吧!你们都一起去,那咱是上灵山解惑的,还是去找麻烦的?” 几个徒弟不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在说:难道不是吗? 感受此般眼神,王鲤不禁陷入沉思,他不清楚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让这些徒弟居然会这么看他。 见他不答,悟空又后退一步:“师父,不如俺老孙与六耳师弟与你一同去,其他几位师弟就在此留守如何?” “不如何,你们都留下,为师自己去!” 说着,王鲤一步踏莲,从徒弟们的包围圈中闪了出来。 回身,他看向几人,以眼神制止了想要继续上来缠着他的六耳和悟空。 目光在五个徒弟身上来回扫视,王鲤心中蓦然升起一股淡淡的离愁。 虽然只是相处两年左右,甚至六耳入门更晚,可一路行来,朝夕相伴,的确让他与几人产生了一些莫名的羁绊。 只是,他终究不是唐僧陈玄奘,更不属于这个西游时代。 这一眼,该是此行最后一面。 往后即使再见,他们也不认得王鲤。 唯一拥有这段记忆的人,只有王鲤自己。 如此说来,这般溯回的神通,也并非有利无弊,起码对王鲤的心态有极大的考验。 每一次溯回,都是一场众人相伴在侧却仍旧自我孤独的历练。 眼神遍及五人,他们的形象和神态被王鲤深深刻在脑海,心头的愁绪则被清静道境压在内里不显半分。 于是,几个徒弟见王鲤面无表情,眼神泰然,一时也不再吭声,只等他继续说话。 片刻,王鲤轻轻了一口气道:“徒弟们,灵山不是龙潭虎穴,为师也不是狂悖无知之徒,此行无恙,你们就安心待在此地……嗯,不会有事的,你们谁都不许偷偷跟来。” 他本想说的是:安心待在此地等为师回来。 可实际上他非常清楚此去之后他不会再回来。 所以,哪怕他们都只是过去的一个光影,一道痕迹,王鲤还是没能忍下心来出言欺骗。 话落,他扭头欲走。 只是六耳与悟空却十分机敏,两人都察觉到似乎有什么没有被他们发现的异常,于是两只猴子异口同声地喊道:“弟子愿意等待,师父何时能归?” 王鲤脚步一顿。 此时,他仿佛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身后五双眼眸投来的视线。 眉头微凝,他静默数息,最后回头一笑,继而御剑腾空,直向灵山。 …… “这陈玄奘,果然不同了。” “陛下,他看起来可一点儿也不像是当年那个肆意狂妄的金蝉子。” 玉帝不苟言笑:“金蝉子真灵尚未觉醒。” 身旁,王母沉吟少顷,才道:“如今陈玄奘的改变着实突兀,想来应是修行渐深,逐步为劫气侵扰。” “纵有劫气加身,也可见其心志坚定。”玉帝一顿,忽然叹道:“不愧是太白看中的剑修。” “剑道修行,守意重心。我还记得,他以前是个动不动就能哭出来的小和尚,唯有取经一事极为坚定,不想一朝入道,竟能有如此决断,当面呵斥观音、文殊与普贤,此等行径,估计天下没有多少人敢于效仿。” “还不是因为他是取经人。呵呵,他聪明着呢,知道自己身份特殊,任务非同凡响,等闲不会出事。” “可他现在还是出事了。” “朕倒是觉得,他对此早有预料。” “哦,陛下此言何意?” 玉帝稍稍一想便道:“也许,很多人都会认为他是从看到狮驼岭中人族的尸山血海那一刻起便下定了决心。不过朕更倾向于,自从他看到观音非要用一只编到一半的破竹篮将那条每年食童年童女的鱼妖收起时,便已经更有了决断。” 闻言,王母不由面色一顿。 玉帝接着又道:“而且,他肯定知道此去灵山必无好事,朕甚至怀疑,他猜到了佛门即将废掉他,所以此行便是心有死志,想要最后绽出一点光芒罢了。” 王母颔首:“飞蛾扑火,也堪壮烈。” “是啊,飞蛾扑火……”玉帝微微仰头,眸中仿佛又闪烁出了一个白袍白发、笑容和煦的老头。 “他们,是一类人。” 王母知晓他言语所指,也不禁点了点头,“可惜了。” “是啊,可惜了。朕……做不了什么。” “陛下,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但很明显还不够,对吗?” 王母不语,此言实难相对。 另一边,王鲤已经看到了灵山,望见了雷音宝刹。 顶摩霄汉中,根接须弥脉。 彩凤双双,向日一鸣天下瑞;青鸾对对,迎风耀舞世间稀。 须弥山巅,黄金作瓦,玛瑙铺砖,蕊宫珠阙,宝阁珍楼。 红尘不到诸缘尽,万劫无亏大法堂。 剑瞳一开,金色佛光笼罩着整个须弥山,恍惚间好似聚成一根擎天金柱接天连地,自洪荒天地中径直接入混沌之内,处在混沌中的那端王鲤着实看不真切,但也并不妨碍他知晓那边又是何人。 功德庆云团团围绕,佛音梵唱袅袅不绝。 一入须弥,顿觉心神安宁,魂魄中好似凭空生出真佛投影,佛韵如细雨渗透身魂,欲图直入真灵。 剑灵悠然一晃,一声剑吟在体内荡开,诸多声响和动静统统被驱散。 严格来说,这是王鲤亲眼见到过的第二座佛寺,且这里端坐的是佛门世尊,如来佛祖。 第一座佛寺自然是他开局的白龙寺,开寺者还是他现在的弟子小白龙,也算是因缘际会,十分巧合。 两座寺院,任何人都不会将白龙寺拿来与大雷音寺相比,在佛门弟子看来这甚至是对世尊的大不敬。 但是,王鲤还是更喜欢白龙寺。 因为那里更有人气,虽然他们礼敬的仍然是如来佛祖,观音菩萨等等,但是白龙寺僧人敬的是他们功德的一面,念的也是他们纯真为佛为菩萨的一面,至于背地里到底还有什么算计,都不在白龙寺僧人的效仿范围,他们或许不知道,但以善为心,自见性成佛。 反倒是人人称颂的佛门圣地大雷音寺,在王鲤看来不过尔尔。 那金色佛光的确令人惊叹,功德庆云确实浩荡如海,大教之名实非虚妄。 可佛寺本身极尽奢华,仿佛恨不得将天底下所有之前的宝贝全都用上。 佛说空寂,王鲤也有空寂,他知道佛门的道境并不虚假,但这座大雷音寺,的确太暴发户了些。 难道是因为过往多年以来,西方始终贫瘠,而今一朝翻身,便忍不住想要炫耀一下? 这也说不准。 圣人无常心,要是准提的话,还真干得出来。 剑光直入灵山,几个灰袍僧人腾空而起。 “灵山宝地,何人胆敢放肆!”一边呵斥,他们一边出手,几只虚幻的金色手掌同时朝剑光压来。 仙剑不闪不避,只催动光芒,霎时间便绽放出万千剑气,恍如龙卷风暴,顷刻间将几只手掌绞碎,剑光速度不减、长驱直入。 “滚!” 一声呵斥,几个僧人同时脸色一白,喉头一动,嘴角溢血。 入了灵山,又见遍地仙草灵芝,神兽异禽。 剑光飞越,地上众多僧人纷纷抬头,却再无一人出手阻拦。 大雷音寺前,王鲤落地现身。 两扇高达六丈、黄金作底、镶满宝石珍珠的大门紧闭,清甜淡雅的香火之气弥漫不休。 王鲤没有感觉到肃穆,心里莫名其妙地想到了后世再后世的某些会所。 装修奢侈豪华,空气里到处都是不知哪儿来的香味…… 正当他内心犹豫着此时应该开口叫门,还是直接打进去的时候,两扇大门却突然自己打开了。 王鲤低头看了看身上的锦襕袈裟,调整呼吸后,大步入内。 一条笔直宽阔且光明的大道。 行在此间,四周寂静,脚步声异常明显,甚至能听到心跳。 尽头处又是一扇门,王鲤靠近的时候,它也自动打开。 瞬时,他便见到了云雾缭绕,虚虚冥冥,宛若无尽的空间。 左右两侧,菩萨罗汉尽皆在列,数量上千。 正前面对,金莲之上端坐如来,宝相庄严。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同时投来。 清静空寂之下,王鲤未露怯色。 入内,每一步都明明白白地摆在他们面前,任人观察,由人揣度。 来到近前,王鲤抬头直面如来。 虽然对他本身来说,这也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但相较于上回一见面就直接动手,此次王鲤总算可以好好观察一些如来佛祖了。 众所周知,如来是个小胖子。 当然,“小”只是一种刻意的戏谑和调笑。 如来年纪不小,修为不弱,道境不浅,身份不低。他的身影只是正常,可在功德金莲之上,却犹如万丈。 哪怕是曾经立下大宏愿而成圣的两位西方教主,他与之相比也有着丝毫不差的目标和理想。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王鲤也不得不承认,鸿钧在某些时候和某些事情上会显得很有度量。 甚至,接引与准提,乃至各大圣人,洪荒大能们,也都没有追究如来的“狂妄”。 独尊之道,当以“世尊”之名而御极洪荒。 曾经在截教,多宝是大师兄,也有“言出法随”之能,但截教终究还是通天的截教,教义所在,诸多弟子也多各行其道。 而今在佛门,如来是世尊,是现在佛祖,接引与准提为佛门兴盛而退居在后,如来统摄佛门内外诸事,无人不敬,无人不从,已有独尊之象。 多宝,的确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也走上了践行自我大道的路途。 在其位,谋其政。如来做得真的很好,至少自他上位之后,人族对佛门的确接纳更甚,信徒更广。 当然,佛门的问题只是被遮掩下来了,而不是被他解决了。 或者说,从根子上传承下来的某些秉性和行为习惯本身就不是他能轻易改变的。 王鲤了解过后世的佛门,虽然共敬大雷音寺,但实际上已经分出了八宗,这证明如来也没能把所有问题统统压下,人族的佛门弟子以自我的觉悟在佛门之内开辟了崭新的脉络。 对佛门整体和如来而言,这是好事,因为这有利于佛门的持续发展和壮大。 但是对于佛门中某些人来讲,这就是大大的坏事,因为八宗分论,影响到了他们的利益。 天庭之中,玉帝消失不见,紫薇御极,哪吒断臂断腿重伤,杨戬不知所踪。 佛门也不安宁,如来仍是佛祖,可旃檀功德佛陨落,斗战胜佛只剩一道残魂。 天地,不知道经历过什么样的变化。 一个瞬间,眼神交汇,王鲤没有关注如来的目光,却陷入到了以上繁复的思索之中。 这一刻无数的心绪纷至沓来,但都被剑灵隔绝在外,他心通之类的佛门神通也探究不到王鲤的所思所想,众多佛、菩萨与罗汉只能看出王鲤走神了。 “玄奘!” 一声大喝将王鲤唤醒,他转头望去,只见一个端坐连台之上,身材短小,两耳细长,头顶秃亮却又一周围发的中年人正对他怒目而视。 观其脑后光轮,这竟然还是个佛。 “玄奘,既见佛祖,为何不拜?!” 王鲤挑了挑眉:“你是谁?” 对方面孔倏地涨红。 他身后一个女子厉声道:“玄奘大胆,竟敢对定光欢喜佛不敬!” 王鲤恍然,原来这就是那只兔子,长着这样居然也能做欢喜佛,他肯定是个实力派——犯罪的那种。 他记住这张脸,又看女子:“你又是谁?” “吾乃定光欢喜佛座下随侍。” “区区随侍,也敢在大雷音寺高声说话,谁给你的胆子?”王鲤眼眸微凝,瞳中剑芒乍起,直刺心神。 那女子当即面露悚然,惊恐不已地躲到定光欢喜佛身后。 定光欢喜佛不悦地道:“玄奘,本座允许她在大雷音寺说话。” 王鲤哦了一声:“原来你也能做大雷音寺的主?” 这时,一旁又有人哂笑:“如此挑拨,着实拙劣。” 王鲤望去:“你又是谁?” “玄奘,吾乃观音座下,金毛犼。” 青狮、白象、金毛犼,都曾经是截教仙,分别号为虬首仙、灵牙仙和金光仙。 狮驼岭上,青狮与白象已经真灵寂灭,现在剩个金毛犼,他自然对王鲤没什么好言好语。 王鲤故作思忖,继而恍然道:“哦,一只坐骑,也能在大雷音寺高声喧哗?” 金毛犼面皮一抽,怒火更盛。 可王鲤没等他说话,便看向神态端庄的观音菩萨:“菩萨,你不管管你的看门狗?” “玄奘!你安敢欺我?!”金毛犼大吼起来。 王鲤却听而不闻,只看观音。 观音瞥了金毛犼一眼,怒气冲冲的坐骑顿时心头一凉,面上一慌,紧紧闭口,不敢言语。 王鲤朝他一笑,他也没有半点回应了。 观音朝他看来,无悲无喜,无哀无怒,仿佛浑然忘了当日直接让她闭嘴的就是眼前的玄奘。 “玄奘,你不继续走你的西行取经路,今日造访灵山有何事?”她一开口,便引入正题。 王鲤笑道:“菩萨,狮驼岭之事,着实叫人内心震撼。妖魔横行,肆意食人,可领头却是佛门菩萨的坐骑,如此境况,真是教我不得不惊恐万分。” 观音看着他的笑脸:“贫僧却未曾觉得你有害怕之心。” 王鲤笑容不变:“不过是常念佛经,心有静气,若直接大惊失色,恐怕丢了佛门的脸面。菩萨,佛门慈悲为怀,普度众生,可为什么那些出身佛门的坐骑,却把众生普度进了它们的肚子里,要说那些人个个业力缠身,该遭报应也就罢了,可当中还有一些真灵清澈之人,甚至是魂魄无垢的孩童,为什么他们都要被人剥了皮,分了尸,煮了吃呢?我实在不解,还望菩萨解惑。” 观音面色不变,或者说,整个大雷音寺,无人有所变化。 王鲤一直看着他们,于是不禁心头一叹。 他之所以和观音废话,就是为了看看佛门内有谁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更细致地说,他想知道,有谁是不太一样的。 可他没有发现,也许有这样的人但隐藏得很好,也许他们都已经认可了这样安排劫难的方式。 观音不大,望向如来。 如来开口,声音洪亮,好似晨钟暮鼓,仅是波动便能发人深省。 “玄奘,你可知天地有劫?” 王鲤闻声,面向如来,道:“佛祖想说,用他们的性命,来消弭天地间积累的劫气?” 如来没有料到王鲤竟然会直接说出答案,但他并不会将这般讶异流露表面,于是便只是轻轻点头:“天地之劫,若不疏散,长久累积,将会暴发无量量劫,届时涉及洪荒天地,无尽生灵,或可致使洪荒陨灭,生灵自然难以长存。那些牺牲在劫难中的人,轮回之后,天地自有厚薄,佛门必当嘉奖。你观其当下惨烈,却不知其来世投胎之后,富贵人家、修行入道,皆为寻常;证得果位、成就大罗,也有机会。他们的死,是今生修积功德,来世得以印证,此为天地至理。玄奘,你还有何疑问?” 这般回应,王鲤一时间竟然真的想不出什么破绽。 因为从佛门教义来看,的确是今生修行,报以来世。 而王鲤也同样愿意相信,那些在狮驼岭,或者西游路上死掉的人,来世都能得到回报。 纵然佛门不做,天道也绝对不会忽视,由此来看,天道也算是公平的。 既然想不到破绽或缺漏,那便换一个。 “如此,那我就放心了。只是,为何那些罪恶缠身的坐骑,菩萨却非要保他们不可?”说着,王鲤又看向文殊与普贤。 这两位菩萨此前在狮驼岭算是丢尽了脸面,可此时他们却没有表露出任何对唐僧的愤怒和仇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也正因如此,王鲤才愈发觉得他们可怕。 也许他们如今的境界和作为十二金仙时相比没有多少长进,但他们的阅历逐步增长,城府愈发深沉之后,反而叫人不敢掉以轻心。 如来同样及时给予了他回应。 “那些坐骑,伴随诸位菩萨修行多年,自有感情。况且,坐骑所为,也是为天地受难,致使业力缠身,此后修为难以增进,常年灾劫不断。各位菩萨心生怜悯,欲保其真灵。可大劫裹挟之下,不是仍被你灭去真灵了吗?” 王鲤听得不禁想给如来竖起大拇指。 这般境况,居然还能让你给圆回来。 怪不得,某些和尚总是以巧言善辩而著称,原来根子里就有这样的种。 如来见他点头,又问:“玄奘,你还有何疑惑?” 可在王鲤听来,他说的却是:你要找的麻烦我解决了,接下来该我找你的麻烦,你可要接住了。 王鲤:“佛祖,我还有最后一问。” 三息沉默后,如来颔首应允,却道:“玄奘,你疑惑已解,为何不愿以弟子自称,可是对贫僧将你打入轮回有所不解?” 王鲤摇头:“自然不会,佛祖运筹帷幄,是天地间少有的大能,我纵有不解,也不至于欺师灭祖。正因我不想欺师灭祖,所以今日不能以弟子自称。” 左右两侧,佛众纷纷目光一聚。 如来眼中,也有金光弥漫。 他直言问道:“玄奘此言何意?” 王鲤笑得洒脱,转手解下锦襕袈裟弃之在地。 一步上前,踏着象征佛门的袈裟,他捏起剑气,剑意爆发,剑气激荡,剑灵顷刻活跃起来。 【上清剑道道韵】加身。 灵山之外,四道顶天立地、杀气充盈的剑影同时升起,将整个须弥之地完全包裹在内。 王鲤脚下,一座青莲剑台化生,托着他莹莹升空,与如来齐平。身躯之外,四重光芒各异、凶煞惊天的剑光环绕飞旋,恐怖至极也熟悉至极的气息立即在大雷音寺荡开。 瞬时,此前无数神情安定的人,都尽皆变了脸色。 包括功德金莲上的如来。 “多宝,师父叫我向你问好!” 如来搭在膝上结印的双手突然握起拳来,宝相庄严的面貌此时仿佛泄了气息,显出他那有些慌忙与心虚的真容。 王鲤见状,自然笑得更加开心。 小胖子,你也有今天! 王鲤剑指一动,诛仙、戮仙分别飞向定光欢喜佛、金毛犼。 当即,王鲤便听到他们惊恐欲绝的喊叫,但偏偏他们谁也不敢起身逃离,甚至,站在金毛犼身旁的观音菩萨,悄无声息地往旁边挪了挪角度,观其面貌,已经警惕到了极致。 “来,定光欢喜佛是吗,金毛犼,认识这是什么剑吗?” 两剑前倾,两人徐徐后仰,不敢有什么大动作,生怕王鲤真的一剑斩落下来。 此时,如来突然道:“诛仙四剑剑影,你在通天河底得到的吗?” 此言一出,众多菩萨罗汉顿时松了口气,只是剑影的话,那还好……个鬼啊!佛门的取经人居然是通天教主的弟子?!还是能够秉持诛仙四剑剑影的弟子,必然是截教核心中的核心! 这就说得通了,难怪玄奘悟道之后突然转变,还以为是大劫之变,没想到居然落入了截教的算计! 如今玄奘不再遮掩,通天这是要和佛门开战了吗? 越是深思,众人越是惊恐。 他们无法揣度圣人,更无法猜测圣人中最不按常理出牌的那个。 “何处得来,也与你无关了不是吗?”王鲤反问。 如来一顿,旋即深深地吸了口气,神色郑重地道:“你意欲何为?” “我……”王鲤一个字刚出口,突然便仰起头来。 与此同时,如来等人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洪荒天地,西牛贺洲上空,朗朗晴空突然晦暗,大日光芒瞬间不再。 无数生灵仰头,只见一张四四方方如同锦缎布帛一样的庞然大物飘飘飞来。 顷刻间,它便来在灵山顶上,平铺开来。 当即,王鲤体外的四道剑影立刻受到阵图吸引,破开大雷音寺所在的洞天世界,腾空而去,融入阵图。 一瞬间,灵山周围四道仙剑光影立即膨胀且不断凝实,须臾间已越万丈。 王鲤既惊又喜,惊的是通天居然出手了,喜的是通天居然出手了! 不过接下来的画面,却让他笑容收敛,只觉出大事了。 只见,天边虚空一震,无尽的血光蓦然涌现,此血光并非形容,而是实实在在半点不虚的滔天血海! 血海之上,一朵红莲托起一位相貌凌厉的老人,他身后交叉背负双剑,一人所在,仿若天地所在。 冥河教主! 他身旁,一个青年突然现身。 “你怎么来了?”通天教主满脸愕然。 冥河教主眉头一皱:“不是要攻打灵山了吗?” 通天更加惊讶:“谁跟你说我要打灵山了?” “你连诛仙剑阵都摆出来了,不打灵山,是要教那些和尚练剑吗?” “胡说!”通天气笑了:“莪就是看到有人拿着我的诛仙四剑剑影,可我却没有半点察觉,而那和尚竟然还自称是我的弟子,于是见猎心喜,所以抛出阵图陪他玩玩。” 冥河老祖顿时眼睛一瞪,漫天翻波的血海也跟着倏然一静。 好一会儿,他白了通天一眼,叹息地望着灵山说道:“那现在怎么办?” 通天无奈:“我怎么知道?” 这时,天上两道金色光影降落,化为圣人,乃是接引与准提。 可是他们还没说话,天空突然闪出一座宫殿,匾书紫霄。 一个老道忽然在紫霄宫前出现。 王鲤不做他想,收回诛仙四剑剑影,接着直接结束此次溯回。 当此之时,道祖最先投来目光,同时无形的压力汇聚,可王鲤丝毫不受束缚;通天好奇看来,王鲤报以微笑;如来也惊诧不已,王鲤一口啐得他胖脸紧皱,可惜嘴里没唾沫。 同样的,接引、准提各施手段想要将他留下,也没有给他带来任何麻烦。 王鲤顺利回到时空长河上空。 他看到上次自己开辟的细流,又注视着一道宽阔数倍的分支在长河一侧流出。 相较上回,这次的支流庞大了数十倍,第一次真正拥有了小溪的大致模样。 虽然王鲤这次逗留更久,做得更多的,但是想必也和西游本身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那道祖惊鸿一瞥,却让王鲤心惊肉跳,不是本能或剑灵的感应,他还没那个本事,而是来自上清剑道道韵与诛仙剑影的示警。 另外,天道一定非常重视佛门的大兴,否则不至于这么快就来了。 不过,王鲤此时脑子里想的还是最后看到的血海。 冥河老祖,似乎和通天教主之间有一些见不得人的约定啊…… 这个天地,秘密未免也太多了些。 第一二八章 收获清点,蜀山之变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白雪纷纷何所似?撒盐空中差可拟。 希夷别院,王鲤拉开房门,又是一番冰天雪地之景。 正在持续运转的阵法屏蔽了一切光影,但他却能清晰地望见普通肉眼无法看到的灵气流动。 剑瞳随剑灵的逐步推进,神通越来越强了。 踏上雪地,脚下立马传来吱吱声。 又是一个冬季。 王鲤感觉自己总是错过这个现实时空的某些季节时光。 在西游时代逗留了两年左右,现实时间过去了两個多月,距离天庭试炼,仅剩下三个多月。 如此也好,王鲤可以调整一番心态思绪,专心准备应对挑战。 只不过,此行临别之前,突然发生的状况,令他错失了一点机会,以至于有一些想在灵山上做的事情都还没做。 当然,他想做的事情其实做与不做也没什么所谓,充其量给自己出一口气,反正左右也影响不到确切的现实。而且这次结果明显还要更好一些,起码没有在关键时候被人打断,以至于失了机缘。 然而,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上回他变成孙悟空的时候,也是如此临时回返。 这让王鲤不得不细细对此加以思索,考虑当如何应对调整。 正面对抗自然是毫无可取之处,毕竟面对那些大罗或准圣,乃至于真正的圣人,王鲤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都根本就没有任何胜算。 而要想智取,或者以巧而破,那也绝对不是凭借口舌或一点机灵便可达成的。 都是活了不知多久的老狐狸,经验远比王鲤要丰富得多。 现如今,他虽然可以相对自由地调节自己停留与离开的时间,但面对某些存在的时候,王鲤依旧万分警惕。 譬如那匆匆一瞥之下,貌不惊人宛若老农一样的鸿钧。 至少,王鲤根本看不出他有什么特别,更没有感受到任何所谓的气势与压迫感。 但那一瞬间,通天、接引、准提与冥河的态度转变是做不得假的。 换言之,王鲤还远没有资格领会人家的强大。 说到冥河老祖,王鲤仍觉奇怪。 纵观洪荒历史轨迹,冥河老祖的名声向来都是不弱的,实力也是公认的洪荒顶尖大能。 不过,他出手的次数屈指可数。大部分时间里,他似乎都安安静静地待在自己出世的血海,多年来潜心静修,不管外界俗世纷扰,更不论洪荒大劫降世,总之这些东西仿佛都与他全然无关。 他绝对是修行之人不问红尘的绝佳楷模。 而偏偏这样一个人,却在那个时候与通天一起出现,不动则已,一动则血海相随,波涛汹涌,遮天蔽日,实力强绝,俨然自带杀气,凶威赫赫。 他所针对的,也是当时受天道眷顾,气运鼎盛、即将大兴的佛门总部——灵山大雷音寺。 冥河老祖与佛门的恩怨脉络倒也清晰。 幽冥血海,勾连人间与地府,上至四大部洲,下抵地府深处。 在女娲造人,功德成圣之后,冥河老祖有样学样,于幽冥血海之中,创造了阿修罗一族。虽然这位大能未能因此而借机成圣,但也得到了不少天降功德,修为道境更进一步。他本人的称号也从老祖变更为了教主。 只是,不成圣,在真正的圣人面前终究还是弱了不止一筹。 当地藏菩萨立下宏愿,从此常驻地府之后,血海与佛门的恩怨也就开始了。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誓言,似乎也将接连地府的血海纳入其中。地藏菩萨诵经念佛,超度的不止有地府怨魂,还有血海的阿修罗。 经年累月之后,佛门的天龙八部中,便有一部阿修罗。 在冥河眼中,这是毋庸置疑的抢劫,而且抢夺的还是他的孩子,他的信徒。 然而,冥河没有办法驱逐地藏菩萨,更不是佛门的对手。 同样地,反过来说,冥河教主不仅拥有伴生灵宝元屠阿鼻双剑,更有一朵冠绝洪荒、威能莫测的十二品业火红莲。 业火之强,不在洪荒任何大神通之下;业火之力,更与天道运转之力紧紧依存。 换言之,冥河教主绝不是接引或准提的对手,可接引与准提也不敢轻易与冥河教主为难。 若冥河教主实力差一些,那准提绝不会干看着冥河的灵宝与业火红莲流口水,佛门也不会介意将整个阿修罗族全部纳入天龙八部,以此壮大佛门实力与气运。 更何况,六道之中,也有阿修罗道,若是吞并阿修罗一族,佛门又能继续深入地强化自己在地府的势力,对影响天地大有裨益。 不过,虽然两者之间并未爆发直接碰撞,可暗地里的摩擦与交锋却多年未绝。 恩怨,十分清晰。 可即便如此,以冥河教主自远古洪荒至今的耐心忍性,又为何会突然明目张胆地站出来呢? 通天虽然是圣人,可这不足以叫他坚定立场地出这个风头。 要知道,封神大劫时,冥河可是真的做到了什么都不管,什么也不干。 西游中,也该如此,哪怕女儿被欺负,他也一声不吭。 这回,看到诛仙剑阵,他却没有分辨四剑真假,便直接站了出来。 最可能的原因只有一个:他和通天之间早有商议。 这一点从他们简短的对话中也能看出一二。 不过,王鲤仍不觉得冥河教主会如此草率,所以他还有一个猜测。 冥河教主已经看出诛仙剑阵中只有阵图是真的,但他仍然义无反顾地现身,或许,他想用这样的方式,反过来倒逼通天直接出手。 可是,他也是听过道祖讲道的三千客之一,难道不知道鸿钧必然会阻止吗? 而一旦鸿钧出现,通天教主想做什么也很难做到了。 王鲤眉头紧蹙,脑海中回忆翻滚,画面调整到最后一幕。 那一瞬,紫霄宫在天空中映出光影,鸿钧老道士站在门口,虽然看不清他的眼神,但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正在承受他的注视。 此时此刻。 王鲤看向冥河教主。 这位颧骨高突、眼窝深陷,两腮凹瘦、发丝火红的老人,其表情变化着实隐晦。 他先是瞳孔微微收缩,继而恢复平静;双唇一抿,嘴角下撇的幅度几不可察;眼眸一转,扫向通天;再度转动,瞥向天空,略作停顿之后,轻轻眯眼。 这一连串的表情动作十分连贯迅速,可谓稍纵即逝。 但,王鲤这般回忆起来,还是捕捉到了一些信息。 似乎,他在期待着什么,最后却又因为什么而变得有些失望…… 半晌,再无所得,王鲤收起思绪,整理和清点此行所获。 以时间为轴,正向推进。 首先,是从三本经书中获得的《心经》《地藏法身》,以及他已经拥有的《步步生莲诀》。 心经,是修心之法,虽然此行让王鲤对观音有些意见,可这般大能在道境上的体悟绝对是遥遥领先的,而且心经之法,堪称高绝。大道同源,王鲤不会对心经有意见,或者说,他对救苦救难那一面的观音保持着历来的敬仰和尊重,其他面就算了吧。 心经有三重境界,分别是正觉、正等正觉与无上正等正觉。 初悟之后,王鲤为“正觉”之境,若入寺为僧,也可心安理得地被称作“高僧”。 若王鲤能证“无上正等正觉”,那他的大道也将受益良多,诸多门槛尽可消除,多有坦途。 地藏法身,是一门神通。观之好似如同王家传世但王鲤尚未习得的“灵官显世”,但两者截然不同。灵官显世,是一种观想修持后演化而成的战法神通,但地藏法身却是实实在在的请神应世之术。 换言之,施展地藏法身,如同向地藏菩萨借力,法身虽随己而动,却也受地藏菩萨辖制,不可作恶,否则必遭反噬。 同时,有借自当有还,每一次施展地藏法身之后,还给地藏菩萨的是使用者的行善积德之举。 由此一点,王鲤便对地藏菩萨又多几分好感。 只不过,在这个现实当中,王鲤会尽量避免使用这门神通。其一,它毫无疑问是佛门神通,其二,地藏菩萨会感应到每一个施展地藏法身的人,如果对方注意到他,那可能会有麻烦。 地藏菩萨就算再好,终究还是佛门中人。 其次,三头六臂经由哪吒指点,真正入门,且掌握了不少哪吒自己领悟出来的独特技巧与精髓。 三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之外,重点在于三倍元神之力;六臂,同时御使六件法宝之外,更有六倍的法力杀伤。 这是顶尖的战斗神通,对实力的增幅与提升非常直接,也非常有效。 再次,剑灵之路,由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位领悟剑灵之剑修,太白金星李长庚亲自指点,王鲤调整了自己的差错与缺漏,更进一步。 剑灵,是一条崭新的道路。 以往,它的存在被天道封锁禁绝,而今,这样的封禁似乎不再存在,王鲤又一次踏上了这条路。 他绝不敢自认前无古人,更不敢自认第二,因为也许除了李长庚之外,可能还有其他因为悟出剑灵而被天谴消灭的剑道前辈。毕竟洪荒至今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其中惊才绝艳之辈宛如恒河沙数,几近无穷。 但是,作为新一个时代节点上,剑灵之道的又一位开拓与传承者,王鲤已经将其奉为自我道途的绝对核心。 他的大道不在别处,就在剑灵。 将来要成就大罗,也当以剑灵证道! 这一次,相信不会再有往昔的阻碍,不会再如李长庚那般,在紫霄宫前进阶剑灵,剑道共鸣之时,便要承受连圣人都不想硬接的紫霄神雷。 这个天地,似乎更开放了。 最后,【五色神光】。 这是王鲤收获到的第一个词条神通。 孔宣为元凤之子,先天胎体孕育中,先天一点混沌之气分化五行之时,长成了他尾部的五根羽毛。 孔宣花了数万年的工夫才将其炼化,旋即蜕去本体,得成人身即先天道体。 五色神光的外形,乃是五根三尺来长的羽毛,笔直修长的翎羽又仿佛是一柄柄光华璀璨的仙剑,颜色各异,以青、黄、赤、黑、白划分,光芒内蕴,徐徐流转。 这五根似剑翎羽,宛若太古山岳一般沉重,非有大法力之人不能刷动。 五色神光施展开来,一绞之下,无物不收。 王鲤暂时还没有尝试过加持这个状态,本来他想做干的事情,就是用这个状态展开五色神光,趁其不备地把如来给刷进去,弄死肯定是不可能的,他的法力不足以支撑,但溜他一圈出出气应该没问题。可惜后来诸事突变,失了机会。 孔宣曾交予王鲤一根五色孔雀翎,用以在天道誓言下换取大鹏的真灵。 王鲤与李长庚一同研究过那根孔雀翎,其中五行圆融,彼此和谐,聚以相生,循环不息。同时,五行又各自独立,先天而存,极为玄妙。 五色神光的五行,对王鲤研究剑道五脏五行有着极为重大的借鉴意义。 这是在剑心之后,继续开辟人体与剑道紧密结合的重要依据。 也是王鲤接下来修行和参悟的重中之重。 此外,就是与青牛和牛魔王的一些陪练,还有中途西行路上他时而拉着五个徒弟轮流给自己练手,虽然没有生死鏖战,但实战经验也增长不少。 就是不知道,以他现在的能耐,够不够应付即将到来的天庭之试。 王鲤不敢小看任何一个对手,虽然现在的时代明显较之封神、西游时稍有没落。但是时间的流逝也许会让一些传承逐步消失,也会让某些强者譬如圣人完全不再显世。然而,人们在修行和战斗之道中仍然会因时间而有所精益。 不是所有东西都会过时,但也不是所有东西都越古老越好。 世界,从来不是一成不变。 大雪依旧片刻不停,在狂风的裹挟之下,鹅毛雪花纷飞飘扬,似乎要将整个天地都填充成纯白之色。 王鲤体内无形的气息将落雪阻隔在三丈之外。 脚步轻盈,踏雪无痕,他来到了被冰封的瀑布前。 流动的河水都已经结起厚厚的坚冰,可见当下天气之严寒酷烈。 王鲤本身不觉寒冷,可他却不由得想到了蜀山域的百姓。无论他现在是何身份,是何修为,又或者看过了多少仙佛圣人,至少几年以前,他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所以,他非常能够与这个世界的百姓共情。 也许这里有天庭地府,有神仙佛祖,但这些对于百姓来说不一定是好事。 因为事物永远具有两面性,有仙佛,就有妖魔。 这样的时代里,大部分凡人作乱,尚且需要一刀一剑地去杀人,而妖魔作乱,轻而易举便可致使生灵涂炭。 凡人有能力躲避甚至抵挡刀剑,但他们没有实力与妖魔对抗,连逃跑的能力都没有。 这个时候,仙宗的作用便能得以体现。 王鲤蹲下身来,剑指在冰层上划过,剑气如刀切豆腐一样割裂冰层,迅速向下渗透,不多时便沉到了河底,本该稀碎柔软的泥沙也仿佛变成了坚硬的冻土。 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不知道山外的南丰府此时境况如何,南丰府之外是否也如此寒冷,蜀王朝有何应对,蜀山又做了什么? 想着想着,王鲤不禁失笑。 不是笑天气,而是笑自己。 这是否印证了那句:当所有人都在**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在担心着蜀山域的未来? 这当然是句玩笑话,现在蜀王朝不可能对这种天气视而不见,蜀山镇守弟子也不可能冷眼旁观。 毕竟,现在的王鲤,可以说是恶名在外。 当他正准备御剑而起,去南丰府看看情况时,忽然感觉天地间的风雪正在迅速减弱。 仰头观望,短短几分钟之内,风歇,雪止。 蓦地,便听一声嘹亮的龙吟在天穹震响。 厚重的云层立时宛如海面一般荡起层层波澜,一条龙影在其中若隐若现。 云海于翻覆中渐渐消泯,露出澄净的天空,也显出了那条金色的真龙。 数百丈的龙身,以天空作为背景也丝毫不显得细小。 龙腾天际,龙吟不断。 天色渐渐蔚蓝,正午高悬当空的大日光芒普照大地,顷刻而已,王鲤便感受到了阳光带来的温暖。 虽然不知道这条龙是哪一位神,但肯定和蜀山有关系。 四季天时,于人间来说无常,但在天庭却是十分详实确切的,并且要求不差毫厘,不漏半分。否则,当年的泾河龙王也不会被魏征给斩了。 按理说,这样的大雪寒冬,也是既定的天时,不可更改。 之所以现在这条龙能够大张旗鼓地飞在天上驱除风雪,仍要归功于仙宗。 仙宗牧守天下百姓,“牧守”的说法虽然不太好听,但有些好处也是实实在在的。比如眼下,如果没有仙宗,那么凡人只能承受,被动等待风雪过去。但有了仙宗之后,他们可以视情况及时做出调整。 毕竟就算是天罚,也该针对具体的人,而不是一大片地区的黎民百姓。 玉帝所设的鸡吃米、狗舔面、火烧锁,虽是刻意为了劫难,但仍然导致一片地方的百姓在一段时间之内民不聊生。 天上的真龙停留片刻后便离开了。 王鲤思忖少顷,转手取出令牌,脚下轻轻跺地。 很快,他身旁不远处的一株老柳树里便走出一位身着金甲的中年神将。 他面带笑容,快步上前,躬身行礼:“杨梅山山神,拜见蜀山巡查使!” 王鲤微笑颔首:“山神请起,在下有一事相询,不知你可知方才天上真龙姓甚名谁,来自何处?” 山神点头:“小神知晓。那真龙名叫敖显,乃是东海龙王的二十一子,受天庭之封,为蜀山一域水神总管。”话到此处,他微微停顿,看了王鲤一眼,又继续说道:“七日前,南丰府天降大雪,连日不断,愈发严寒,南丰府城官员不敢耽搁,第三日便急报朝廷,朝中亦不敢轻忽,连忙上报蜀山,而同时南丰府镇守弟子也向宗门传信,于是蜀山仙宗上禀天庭,得了准允之后,立即联络水神总管,这才有了刚刚真龙显灵,风歇雪停。” 王鲤听完,轻轻点头。 如今的东海龙王是敖广的长子敖甲,那被抽了龙筋的敖丙是他的弟弟,龙王取名不能说是随意,甲乙丙丁起码是天干之数。 这个敖甲听起来后代不少,这都是他第二十一个儿子,而且看真龙身姿应已成年,后续肯定还有子嗣。 另外,不用猜他也知道,这位山神肯定是在给蜀王朝以及蜀山镇守弟子说好话,想必他与此地官员和镇守弟子的关系不差。不过,他没有提及此地的土地,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龌龊? 王鲤直接问道:“此间土地如何?” 山神眉毛一动,神情怪异地道:“巡察使,此地暂时并无土地。” “哦?”王鲤奇道,“为何?” 山神这时壮着胆子抬头,言语却愈发轻缓地说:“巡察使闭关数月,对外界变化不甚明了。此事……涉及蜀山宗门内务之事,小神虽有耳闻,却也不敢胡乱言语。” 王鲤一双剑眉轻轻上挑,心头立时便有了些许猜想。 略微思索一番,他便笑了起来,拱手道:“我明白了,有劳山神。” 山神连道不敢,告辞后退去几步,忽地又转过身来。他看起来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开口说道:“巡察使,天庭朝觐还有一年左右便要结束,蜀山之事,不妨等到一年之后再解决。”说罢,他又苦笑一下,“小神多嘴,还望巡察使见谅。” 王鲤这下愈发确定蜀山肯定发生了一些什么,而且源头肯定是针对他来的。而且,想来因为这些事情,他在蜀山内的身份也广为人知,否则这个山神又何必让他等到天庭朝觐之后呢? 肯定是为了等家里长辈和师父都到了,那这件事自然而然就能解决了。 可问题在于,什么人会在这一年多一点的时间里可以针对他,却忽视或不怕未来被找麻烦呢? “山神言重了,您好言相劝,在下自然铭记于心,谈何多嘴呢?” 山神顿时释然,笑了笑,又说:“巡察使大量。此事多为有心之人挑拨,巡察使本为天骄,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好。” “那小神告辞了。” “山神慢走。” 目送山神走进树干消失,王鲤回过头来,笑意倏然收敛,眼神清冽如水。 倒也不是生气,只是对旁人针对他而做的挑拨有些不屑,当然更多的还是疑惑。 返回希夷别院,不多时,一道黑影冲来进来。 旺财人立而起,尾巴摇出才影,嘴里叫个不停。 王鲤笑着拍拍狗头:“好了好了,别这么兴奋,我这又不是死而复生。对,我见到他了,很英俊,很帅气,和我曾经看……想象过的形象差不多,感觉都快能够与我匹敌了。” 旺财当即斜睨。 王鲤不由大笑。 而后,旺财又问许多,王鲤一一作答。 两人闲聊片刻,凌小猫也回来了,不过她却是以人身而行。 看到王鲤,她眼中先是惊喜,紧跟着便闪过一丝愤怒,强行压下之后,她故作正常地小跑上来,双手抱住王鲤的手臂,一边摇晃,一边娇声道:“公子,你回来啦!” 两人并肩,王鲤转头一看,发现自己这两个月以来又长高了一些,已经快要追上凌悦儿了。 他抬头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别装了,我大概知道外面发生了一些事情,不过具体如何,你快跟我说说。” 闻言,小猫笑容顿止,抬头看着王鲤。 眼神交汇,她终于明白王鲤不是在故意诈她,于是神情骤变,凶凶地道:“那群家伙简直太可恶了!居然敢联合起来以下犯上,陈长老代理宗主之职,他们都没有任何一人愿意接受调停,反而变本加厉,我看那些家伙就是仗着宗主不在,而且外门人多势众,趁着大家不甚明了的关口,引得群情激奋,反倒成了他们的底气,让他们有恃无恐起来!” 王鲤听得蹙眉,转身:“回房间,你仔细说,从头开始,这样讲只会让我越来越糊涂。” 回房后,凌悦儿细细说来,王鲤终于明白。 归根结底,在于那个被王鲤私自交代下封给马识母亲的土地神位。 过程也很简单。 王鲤溯回之后的第二天,蜀山域一百零八府,来自其中六十八府的总共一千余位土地神,联名上书宗门,恳请撤去王鲤定下的那一道封神之令。 代理宗主之职的陈无咎当即驳回不允。 这些出身于蜀山的土地神没有就此打住,再度上书陈情恳求。 陈无咎再驳。 如此三次之后,局势有了些变化。 土地们不再上书,而是一同返回宗门,整整齐齐地跪在了外门总务堂的殿前广场上。 外门总务堂堂主顾鸿好言相劝,讲了一天一夜也没能将他们劝回,只好上报内门,同时视而不见。 陈无咎也亲自前来劝返,可土地们只是号哭不止,委屈不已,却仍不改其意。若非有其他长老相劝,那有些人恐怕会被他生气之下一不小心打死,那才是真的出大事了。 陈无咎也不管,这些土地便跪了七天七夜。 随后,越来越多的土地加入其中。 跟着,许多不是土地的外门弟子也一并加入。 到现在,两个月过去,外门总务堂所在的悬空山上,密密麻麻地跪着两万多人,一动不动,宛若雕塑。 陈无咎本想找王鲤商议,可王鲤溯回,于是小猫便代他回宗。 “陈长老说了,那些人要跪就让他们跪吧,都有修为在身,跪个一年半载也不会死。”小猫气冲冲地道:“本来,陈长老的意思是,那些人既然不想好好的做土地,那从今往后就都别做了,外门有的是人翘首以盼,外门不做,那就干脆让凡人来做,地府能给凡人封神,蜀山自然也可以。我一开始也觉得这样做最是解气,可回头一想,又觉不妥。” 王鲤此时明白了前后因果,脸上不再沉静,也不显凝重,反而浅笑起来。 “你觉得哪里不妥?” “哪里都不妥呀!”小猫挥着双手强调语气,“那些外门弟子也不是个个都参与其中,况且那些土地有些过去做得也很好,要是这样突然直接废掉他们的神位,难免叫人兔死狐悲。若是再转头封给凡人,更是可能让他们离心离德,于蜀山而言不利,于公子而言,更是平白无故招惹了一大堆仇视之人,虽然我也知道公子不一定会在乎那些家伙,可没有必要的事情为什么要让它发生呢?” “唔,说得好,所以呢?” “所以,我就劝陈长老不要着急,一方面公子您作为当事人还在闭关,另一方面,此时宗主他们也不在。缺了您的意见和宗主的意见,现在我们做什么都不如什么也不做。” 听到最后一句,王鲤不禁抬眼注视着她。 凌悦儿见状,愕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公子,我脸花了吗?” “不,没有。我只是觉得,你似乎突然变得聪慧许多。” 猫咪顿时欣喜:“嘿嘿!那当然了,我从来都没有闲着,一直在看书呢!还有,现在我看的不是话本了!” “你看的什么?” 她掰着指头道:“《阴符经》、《六韬》、《吴子》、《孙子》、《素书》……好多好多!” “看来卓有成效,以后继续保持。” “嗯嗯!” 王鲤起身,小猫紧跟着站起来:“公子,陈长老也说,此事背后必定有人操纵,只是深处究竟为谁尚且未知。” “这么说,浅处的已经知道是何人所为了?” “嗯!陈长老说,这必定和外门总务堂堂主顾鸿有紧密关联。” “顾鸿……”王鲤轻轻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笑道:“这次还真让李师兄说对了。” 李君宁曾经讲过,王鲤封神凡人的举动可能会引来非议,只是王鲤当时不以为然,后续他也的确没有看到发现什么大问题。 只是没想到,问题不是没有,而是暂时隐匿下来并未真正爆发。 “公子,你觉得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我也不知道,不过,该回宗了。” “啊,公子,陈长老让我转告你,说是暂时别回去,省的那些人听到你回宗之后又做一些别的事情,他会把天庭之试的名额给你的。” 王鲤摇头。 “如果陈长老直接把天庭之试的名额给我,那对方针对我的策略不就更加成功了吗?而且……”王鲤沉吟,后道:“如果背后真的有人操纵,那莪几乎可以肯定,他的目的就是让我不要回宗。” 小猫不禁龇牙:“简直太可恶了!!” 王鲤笑道:“敌人越不希望我们做什么,那就越是证明我们的方向对了。收拾一下,即刻回宗。” “嗯!” 请假条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兄弟们,家里急事,爷爷状况不太好,赶着回去,今天请假,很抱歉!记住这一万字,我会补的。《剑仙大人不会败》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二九章 绝仙共鸣,试炼奖励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飘拂仙境孤鸿影,峭壁悬崖耸峙间。 剑虹遁起,缥缈经天。 蜀山在望,仙山浮空。 外门的悬空山数量更多,并且与蜀山域拔地而起的高耸山岭接近。 这里所有的悬空山之间都有桥梁互接,而且与一座座挺拔的高山也有铁索相连。 王鲤从没到过外门,也辨不清外门总务堂的位置,便也不多停留。 穿云入空,刺破仙灵云海,进入内门。 十二仙山,每一座都比外门的悬空山大了十倍不止,而且灵气浓郁,光影华彩,珍禽异兽,仙霞遍布。 青色剑芒宛若流星,划破云海之后瞬间飞向翠微仙山。 然而当此之时,王鲤的剑灵外,四道诛仙剑影蓦然震动,尤以绝仙剑最为明显。 这不是感受到危机时对他发起的提醒,而是绝仙剑影似乎受到了某种召唤。 王鲤脱离剑光显露身形,脚下生出青莲托举悬空。 循着剑影的方向,他望向了内门中最核心、最庞大也最形似剑形的天剑仙山。 当他目光触及的时候,剑灵与剑影也同一时间迅速震荡起来,仿佛皆在欢欣雀跃,更催促着他快点朝天剑仙山靠近。 以绝仙剑影为载体中转,一道莫名而又真实的桥梁瞬间架起,将天剑仙山与王鲤联系在了一起。 剑童开启,仙山外壳变成了一层厚重强大的阵法,似乎感受到了剑童的窥伺,阵法中的一个个节点相继点亮,眼看正要激活之时,绝仙剑影顿时发出一声唯有王鲤能听到的轻吟,同一时间,阵法内部立时荡开道道剑韵,阵法当即停止运转,剑童也趁机看透了内里。 天剑仙山的内核,果然是一柄真正的仙剑。 而且,这柄剑王鲤还真见过。 虽然真剑王鲤也只见过一面,但是哪怕仅有一眼,也绝对无法将其遗忘。更何况,与之外形、气息全然相同剑影不还一直陪着他的剑灵吗? 这正是——绝仙剑! 正当王鲤准备踏上天剑仙山再探究竟的时候,耳畔却忽然听到了陈无咎长老的声音。 “小鲤鱼,到明焰山主殿来。” 闻声,王鲤深深地看了天剑仙山一眼,接着压下心头震动,御剑而起。 明焰仙山,是整个蜀山专门负责炼器的地方,这里培养的弟子十之有九都是炼器师,而蜀山弟子所拥有的法器、法宝也大部分出自于此。 顾名思义,这是一座常年对外喷吐火焰的仙山,据说山中有一座仙阵,封印着一头仙境的凶兽,它便是明焰仙山所有火焰的源头。 靠近明焰仙山,能够明显地感觉到温度的骤然提升。 不过这并非寻常高温所带来的灼热,而是一种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深处毁灭性质被深深压抑后所剩的温暖。 明焰仙山的主殿是一座通体以青铜灌注的大殿。 王鲤落在殿前,眼看殿门大开,便精致入内。 以金属浇铸的银色主座上,陈无咎笑吟吟地望着他。 “你小子可终于回来了。” 王鲤上前行礼告罪:“晚辈闭关许久,不想竟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叫长老为晚辈处理诸多杂事,着实失礼,还望长老恕罪。” 陈无咎站起身来,“哈哈,你这孩子,几个月不见,又与贫道生分了?” 王鲤抬头,歉然一笑:“长老,弟子就是觉得这件事着实是麻烦长老了。” “害,别听其他人瞎说!”陈无咎浑不在意地摆手,“这点儿事算得了什么?要不是有人劝来劝去,贫道当初竟然也会觉得他们说得有些道理,这才导致如今那些人愈发变本加厉。早知如此,就该行雷霆手段,让那些人一开始明白贫道的决心,贫道想来,就算做得激进一些也是无妨。倒是现在,让那些人带起了一场言论风暴,反而不好出手了。”越往下说,陈无咎的脸色越是难看,似乎颇为惋惜。 王鲤当然赞同陈无咎说法,原因无需赘述,但此时他也还是应该劝导的。 “长老无需后悔,其实您现在的处理办法也已经很好了。” “好什么?贫道什么都没做,就任由他们跪在外门总务堂前,眼不见心不烦,他们爱跪多久,就跪多久!”陈无咎沉着脸,眼神明光绽放,一时霸气外漏:“莫说此时只有两万外门弟子,就算是八万外门弟子全部跪在那里,贫道只要一日还有代理宗主之权,他们就什么也别想!真要惹恼了贫道,把这群以下犯上、不知好歹之辈统统逐出宗门,无需半年,贫道就能把少掉的外门弟子人数全部补回来!” 王鲤仍然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但越是如此,事情反而越是不能这么干。 “长老所言,弟子深信不疑。不过,此事假使只因土地神位而起,也仅是指向土地神位,那么如此作为虽然激进,但也可彰显宗门权威,自无不妥。然而,目前看来背后必然有人可以推波助澜,其目的也绝非为土地神位而已。既如此,那便该从长计议、谨慎行事。” 陈无咎哪儿能不知这样的道理,只是他历来安心地在明焰仙山上实践或体悟炼器之道,多年不问宗门事务,此时偶然接过代理宗主之职,性情仍然暴如烈火,更何况,他很难不认为这是因为背后的人对他有所轻视,才会选择发动这样一场“战斗”。 如果说对方的出招是一种阳谋,那么陈无咎想要采取的应对方式,便是“一力破万法”。 安卓苹果均可。】 但问题在于,如此行动,恐怕正好合了对方的意愿。 陈无咎自然明白,否则也忍不了那么长的时间。他幽幽一叹:“你小子,说的话和其他人一模一样。” “宗门内多有贤能之士,这是弟子的荣幸。” “好了好了,废话少说。我不是让你的小猫叮嘱你不要回来吗?为什么你还是贸贸然地跑回来了?而且也不提前给我个消息?恐怕,此时那些人已经知道你的行踪了。” “长老,此事因弟子而起,若弟子不回,怕是无法破之。” 陈无咎皱眉:“年轻人就是容易想得太多,你不回来,他们又能怎么样?天庭之试的名额本来就轮不到任何一个外门弟子竞争。” 王鲤却说:“可如果长老直接将名额给我一个,而我却坦然接受的话,那岂不是连同内门的师兄弟也一并得罪了?届时内门、外门共同声讨,恐怕就不再是我一人之事,还要牵连到我父亲和爷爷,甚至是师父和师祖。” 陈无咎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笑道:“哈哈,你果然是多想了!关于这一点你完全可以放心,内门始终不同于外门!内门之内,在于宗门不遗余力的支持,他们的凝聚力更高,向心力更强。另外,见识也要更多。天庭之试,没有那么简单,内门的元神境弟子不少,但他们大多也有自知之明,知道哪些东西可以争,哪些东西是争不到的。” 这般说法,倒是出乎了王鲤的意料。 “内门弟子,不说全部,起码八成以上都听过宗主亲自讲道,六成以上的人都受过宗主的亲口指点。而内门十成十的弟子,都曾经在执法殿听过你爷爷讲道,当然他顺便还给所有人再度普及了宗规律法,也让所有心有侥幸的人知道什么叫做违法必究。” 顿了顿,陈无咎又说:“你千万别以为你爷爷在宗门里只有凶名。实际上,内门弟子都对他心服口服,一方面是因为他十年归道的修行的确是天才中的天才,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自打他掌握执法殿以来,所有弟子接受的处罚皆有章法可依,不偏不倚,不增不减,不以出身而论,不以修为而改。所以,内门弟子们虽然怕他,但那绝对不是因为恐惧。” 又是一些关于爷爷的新信息,王鲤更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位在他面前永远慈眉善目甚至溺爱独宠的执法殿主到底多有手段。 如此,王鲤也就放心多了。 蜀山的核心在内门,内门如果不乱,那么外门就绝对翻不了天。 如此,便愈发印证了背后之人的目标是在内门。 “长老,此事多有疑点,不知您有何考虑?” 陈无咎回到座位上,邀王鲤入座后道:“这件事情,贫道也暗中调查了一段时间,可惜每次都是查到顾鸿的时候就断了线索。不过可以确定顾鸿一定不是主使者。” “敢问这是为何?” “简单。其一,他只不过是炼虚境,这辈子没有什么机缘的话恐怕无法归道,寿命也就剩下几十年了。其二,他有个孙子天赋不错,应该很快就能进入内门了。若是只他一人,那他不论如何也折腾不起。除非,有人给他提出了一些令他无法拒绝的条件,不管是帮他归道,还是用其他方法为他延长寿命,或者是让他的孙子直接成为内门弟子,都是能够拉拢到他的办法。” 王鲤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陈无咎此时看着他,也好奇地问道:“鲤儿,你这次义无反顾地回来,是想好解决的办法了?” 王鲤颔首:“是有一些想法,不过可能不大成熟,所以还想请长老帮忙参详。” “没问题,你说来听听。” 王鲤毫不藏私,直言相告。 他三言两语简短概述地说完之后,陈无咎愕然瞪眼,“没了?” “没了。”王鲤点了点头,“长老以为如何?” 陈无咎一边想一边点头:“倒也可以,你若提出,想必不会有人拒绝,甚至还要争相拥护。哪怕有人心头有鬼,也再不能以土地神位之事对你苛责,否则他就该自己暴露了。只不过,你有把握吗?” 王鲤认真地说:“有些把握,就是不知道天庭之试的奖励是否一如既往?” 陈无咎仍不太敢相信他有把握的说法,略带担忧地道:“说到此事,正好,今天一早,宗主从仙界传下讯息,正是此次天庭之试的奖励,你且静静一观!往次的常规奖励没有变化,不过头部的独特奖励却明显要比以前更加丰厚。” 说着,他将一道灵光打入王鲤的身份令牌,王鲤也即刻查看起来。 天庭之试,涉及仙境前后。 仙境之前,有元神、炼虚和归道。 仙境之后,有人仙、地仙、天仙、玄仙和金仙。 排位在人仙之前的仙,是没有资格参加天庭之试的。 至于金仙之后的大罗,倒不是天庭不想,而是所有已经证道结果的大罗金仙都是天地间一等一的强者,这般人物在证道之时引发大道共鸣,天道响应,拥有特殊地位的天庭记录了他们的存在,但也无法强迫他们做事。 任何一位大罗加入天庭,都是一件值得通传三界的大喜事。 天庭还没有强大到可以让大罗心甘情愿地参与试炼的程度,所以也就不会自欺欺人地将大罗列入其中了。 也就是说,每一次天庭之试,共有八个境界层次,分成八条不同的赛道。 先说不准。 仙境之前,不准使用仙器;仙境之后,不准使用灵宝。 仙器,很早以前没有这样的叫法,现在的仙器,大约等于以前专门为仙境修士炼制的后天法宝。 而灵宝,也有后天、先天之分,此物一概不允。 此外,便是一些常规的避免被有心之人投机取巧或者作弊的条款,洋洋洒洒上千条,看起来天庭也在历届活动中汲取到了足够的经验。 再说参赛的身份。 天庭将不禁止任何种族参与的说明特意强调地写了出来,人族也好,妖族也罢,哪怕是地府的鬼魂,只要修为合适,也能参加。 然后是赛制。 所有比赛场次,同一境界内随机匹配,一战定胜负,没有复活赛!可谓刺激至极! 关于参赛人选,以清微界举例,每域仙宗,在每一个境界赛道上拥有三个名额,由各仙宗提交人选,一旦提交,不得更改。 同时,天庭也会依据天地管理员的权柄,将某些游离在仙宗之外但实力同样强悍的修行者指定为参赛人选,当然这样被天庭选中的都会是表现非常亮眼的沧海遗珠,以当世仙宗的地位,极少出现这种参赛者。 最后,就是奖励。 八条赛道,在通过各地选拔,正式开始参赛之后,每一轮无论输赢,皆有奖励。 奖励的内容,更是琳琅满目,叫人目不暇接。 灵材、灵药、仙器、仙丹、功法、神通、精血、阵法、神位、洞府、灵宝、功德、气运等等。 简而言之,任何修行过程中可能会需要到的东西,在这里都应有尽有。 哪怕只是参赛的起始修为元神境,基础奖励也是仙境的灵材,也就是说,哪怕只能进去一轮游,也能拿到仙境物资,不管是自己用,还是拿出去交换,都绝对值一回票价。 更关键的是,每一轮所获得的奖励是在不断叠加的。 如果王鲤能够一路打到最后代表清微界去与其他界的高手继续一较高下,那他获得的丰厚奖励中,就会包括十个非常独特的神位。 这是蜀山域没有的神位,因为万年以来,从没有蜀山弟子完成这一项成就。 有半步金仙的父亲,同时渡劫后直达地仙境巅峰的李含真也曾参与过,但她仍然没有达成这一目标。 然而,王鲤对自己很有信心。 你说你是资质无上、战力超强、元神境就能打败归道境的绝代天骄? 我不会反驳你,不过我这儿有一道【五色神光】,了解一下? 又或者,你想试试诛仙四剑,哪怕只是剑影? 通俗地说,王鲤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输,更不知道什么叫做对手。 王鲤微笑(双手插兜)。 第一三零章 总务堂前,清澈愚蠢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长老,宗门内选拔何时开始?” “下月初一。” 王鲤颔首,紧接着就好奇地道:“长老,您也会参加吗?” 陈无咎嘿嘿一笑:“当然,天庭的好东西数不胜数,贫道可是时刻惦记着想要薅一把。不过贫道参与的却不是你刚刚看到的那种。” “弟子记得,长老之前说过,天庭之试,最为惹人瞩目的就是斗部选拔,此外还有丹器符阵等等。” “不错。”陈无咎点头,“自从天庭试炼第一次开始,历届以来,斗部声势最为隆重,毕竟是最为简单直接的实力比拼,高下分明立判,真要能打的难解难分,那观众们可就更爱看了。” 王鲤疑道:“长老,不知到时候都会有那些观众?” “那可就多得去了,等你代表清微界去和其他界的天才比斗的时候,天庭会将战场面向所有仙宗开放,换言之,那时候你的相貌,你的实力,甚至你的战法神通,都将一览无遗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陈无咎挑挑眉毛,“怎么样,能接受吗?” 王鲤笑道:“长老您说笑了,既然决定了参加,那弟子自然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况且,神通战法,看到和面对本来就是两回事儿。” “好。你有这样的想法贫道就放心了。你说的没错,既然要争,那就不妨全力以赴。别像有些人,拿捏着手段不肯对外展露,结果功败垂成,若只是输了也倒还好,可要是死了,那可就亏惨了。” “这……”王鲤不是不能理解死人,就算是现代社会竞技体育也都无法避免死亡,更何况是这种在仙侠世界的强力对轰。只不过,陈无咎说这话的时候太过云澹风轻了些。于是他问:“长老,不知往年死伤如何?” 陈无咎正色:“很多!鲤儿你要记住,不管是在宗门内部的选拔赛上,还是面对其他仙宗,其他界,乃至其他种族的对手,你都一定不要有任何轻敌之心。 你要时刻记住,天庭之试的奖励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登天之阶。那些你想要的奖励,每一份背后都有无数人想要争夺。 而这个世间强大的传承数之不尽,也许你偶然碰见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色,他一个人身上所背负的传承就足以比拟一个仙宗。这样的例子不是没有。 你也许很强,但千万别忘了天外有天的道理。虽是老生常谈,可偏偏每一届天庭之试上都有人因为轻敌而落败甚至身死,不由令人扼腕。贫道希望你不会成为其中之一。” 王鲤也收敛笑容,严肃回应:“弟子谨记于心,不敢或忘!” 陈无咎点了点头,随着他精瘦的脸庞上浮起笑容,气氛稍稍平缓一些,他轻笑着说:“说起来,蜀山万年以来,还没有人能代表清微界继续征战,你若能成,也是一桩好事。” “弟子一定竭尽所能,不负所望。” “嗯,你回来也好,你爷爷把他给你收集的一些灵材都遣天兵送了回来,贫道清点过后,以首山铜为主,为你调整了灵材配比,或增或减,倒也真个齐全了。” 王鲤眼神骤亮,连忙拜谢:“多谢长老!” 陈无咎却连连摆手:“别,贫道说要为你铸剑,可你小子的炼剑方式却是从头到尾全程内炼,这种炼剑方式盛行于古,而今也就禹余界和九州界多有流传。如此,贫道反而帮不上什么忙了。”说这,他转手将一只储物袋递给王鲤:“贫道已经帮你筛选和搭配好了,你直接用就是。贫道虽然对内炼之法了解不多,可也知道若想铸成飞剑,少不得精气神供养,你熔炼这些材料时,当先行一步,三花同出,由源而及,便可使炼剑过程事半功倍了。” “弟子谨记于心。”王鲤乖乖收好东西,认认真真回复。 严格来说,他现在还不到真正铸成飞剑的时候,他尚在剑诀第二部:剑丹,即:聚天地灵材融于剑气,虚转实,实化虚,成剑丹。 不过,剑丹为剑丝缠绕团结而成,拉开之后,也能为剑形,作剑用,与普通的飞剑除了真实形态意外已经没有多少实际区别了。 而第三部,要想真正从一枚完整的剑丹之中,养出一柄仅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飞剑,自然少不了精气神的参与:精气神三花共养剑丹,精合气,气合神,铸飞剑。 这一步,也与元神、炼虚和归道三重修炼境界有着莫名的相似之处。 储物袋里,首山铜毫无疑问是主材料,而且陈无咎不知用了什么样的方式对那座废弃丹炉做了改变,王鲤看到的是一块块整齐堆叠码放的铜块,其颜色也并非晦暗不明的青,而是耀眼夺目的金。 古人以金称青铜,青铜器的色泽原本就应该是打磨细致、锃亮光辉的金色。 除首山铜以外,大大小小各种材料整整齐齐分门别类,约近百种,王鲤勉强能认出一半左右,包括宗主曾经给他的那块庚金之精。 “小鲤鱼,你要炼剑,那就要抓紧时间了,等到天庭之试开始,你会变得越来越忙,这些准备工作最好提前完成,届时也可全身心投入。” “长老,弟子明白。”王鲤想了想,“稍后我便去一趟外门总务堂,与那些师弟言明此事,暂且按下风波。” 陈无咎颔首,也说:“贫道与你同去。” 这样不假思索的回答,也能轻易看出他要给王鲤撑腰的意思。王鲤没有拒绝,欣然接受。 于是,两人闲聊中喝了一杯又一杯热茶,这才在中午时候起身离开明焰山。 陈无咎驾云,王鲤站在他身侧,穿过仙灵云海,气温骤降。 凡间的风雪同样也侵袭到了蜀山外门的地盘,一座座悬空山被白雪覆盖,勾连悬空山的铁索上挂满了大大小小、长短不一的冰凌。 外门总务堂,不在众多悬空山围绕的核心之地,反而处在星罗棋布的悬空山群最东面。 从外形上看,它只是体积稍大一些,其他并无异常。 此刻,这座悬空山最为显眼的,莫过于那一个个跪伏在地、身披白雪却犹自巍然不动的身影,若非他们的口鼻之间偶尔会喷出一道道白雾,恐怕真会被人误认为是一群冰雪凋像。 陈无咎没有隐匿行迹,所以白云驾临之时,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待瞥见陈无咎身旁面无表情的王鲤时,他们很快就纷纷从风雪中醒来。 白云降落在大殿前,出来迎接的也是王鲤的熟人。 “弟子参见师祖!”李君宁先与陈无咎见礼,而后不由眉头微蹙,连忙对王鲤小声说道:“师弟,你怎么来了?” 王鲤微微一笑,瞥了眼殿前密密麻麻的身影:“师兄,我若不来,岂不是要连累你每日待在外门难以脱身?” “师弟严重了,内门外门,终究是修行之地,于师兄而言并无差别。只是这些师弟们似乎受人蛊惑,一时难以想通,所以聚集在此,还望师弟见谅。”顿了顿,他又说:“当然,其中必然也有一些人属于明知故犯,此等弟子,师弟不必留情。” 王鲤还没说话,陈无咎便道:“行了,鲤儿也没有要大肆牵连的意思,你不必如此着急地为他们开脱。要贫道说,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扔进地牢里,要不了几天他们就能反省得差不多了。” 闻言,两人一同苦笑摇头。 李君宁却也明白了王鲤的想法,不由笑道:“师弟高风亮节,倒是师兄小人之心了。” “师兄折煞我了,师兄出言,也是为宗门弟子团结所计,此事本也该追究首恶。” 李君宁这时也轻松地点了点头。 之所以他要劝王鲤,并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更不是康他人之慨,他很赞同王鲤进行报复,但是他认为这个“报复”想要有明显的界限。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王鲤如果想要大肆牵连的话,那么他还真的就有牵连所有人的能力。 旁的不说,只需王鲤到执法大殿露上一面,说上一句话,马上这里的两万多人就会全部被扔进地牢。 蜀山的地牢大得很,自从王阔来了以后更是扩建了许多次,把蜀山十万弟子都塞进去也不成问题。 可问题是,如果王鲤真这么做了,那么激化起来的矛盾再想要化解就不容易了。 】 三人交谈至极,殿外一个个身影微微抖动,白雪簌簌而落,众多目光如炬。 大殿里,一个蓄着山羊胡、花白胡须垂到胸口的老人快步跑来。 他看起来比陈无咎还要老迈十来岁,但是他却要恭恭敬敬对对陈无咎深深弯腰:“外门总务堂,顾鸿,参见陈长老!” “起来吧。”陈无咎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澹地回应。 “谢长老。” 王鲤也看着这位顾堂主,他的形象给人一种和蔼可亲的感觉,仿佛没有多少威严,而那对慈蔼的眼眸里,似乎也容不下任何的蝇营狗苟,宛若清溪一般澄澈透明。 太干净了。 这是王鲤的第一感觉。 同一时间,对方也朝他看了过来,目光交汇,能明显发现他眼中光芒微亮。 “这位一定就是王鲤师侄了吧?” 李君宁在旁道:“顾长老,正是。” 顾鸿赶忙上前几步,目光灼灼地看着王鲤,眼神就仿佛在欣赏一位极为出色的晚辈,“好,好啊,年不足十六,便已经是元神境修为,天才之称名副其实!” 王鲤不苟言笑,只道:“长老谬赞。” 顾鸿却恍若未觉,接着感慨似地说道:“就以王师侄目前的修为境界和实力,恐怕就已经超过了外门九成九的弟子了。” 王鲤一听,顿时觉得这话阴阳怪气。可他看向陈无咎和李君宁,却发现两人没什么异常,好似觉得这话说出来很正常。道理其实王鲤也懂,内门必然是要强于外门,否则干嘛还非要分出个内外不可呢? 只是,有些事,能做不能说。 他眼神向殿前一瞟,果然一瞬间便领略到了无数种充满探寻的目光,似乎要以眼神做刀,直接将他当场解剖。 “顾长老,内门也好,外门也罢,都是蜀山。” “这是自然,蜀山一体,实无内外,两门之分,只是为了择优而取,此为天地至理,非是因循守旧,更谈不上什么阴谋算计。”顾鸿说到这儿,扭头看向殿前跪着的大片身影,“可他们这些人,脑子里似乎都缺了一根筋儿,偏偏转不过来。贫道解释了一遍又一遍,他们却只盯着那一个小小的土地神位,着实令人无可奈何。” 至此,正题终于来了。 顾鸿却道:“师侄,陈长老,不妨我们先入内一叙?稍后再出来劝劝这些倔驴。” 这一次,王鲤主动插话:“不必,事无不可对人言,问题出在哪里,就直接放在哪里解决好了。” 顾鸿看看他,又看陈无咎。 陈无咎:“你别看我,我听他的。” 李君宁望着王鲤,感觉这位小师弟似乎又要做出一些令他惊讶的事情来了。 顾鸿面无波动,目光依旧清明:“师侄,此事前情稍显复杂……” 王鲤摇头:“顾长老,弟子不是来调查起因经过的,前情如何,说难听点儿,弟子并不关心。”说罢,他指着外面一眼望不到头的两万身影 ,“我就想知道,这些人跪在这里,到底想要什么?” 顾鸿眨了眨眼,正在斟酌措辞。 王鲤却又道:“有些话,弟子不说,他们也不说,您作为长老同样也没说。可是,我们不说,并不代表没有。” 逼宫。 这不是一个好词,尤其是它背后所代表的意义:以下犯上。 就算蜀山容忍,天庭也不会容忍。 所以换句话说,跪在这里的所有人,其实都在不知不觉间压上了自己的性命和未来。 “顾长老,我今天过来,只说三句话。” 王鲤站到大殿台阶边缘,向下俯视。 两万余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俊美的,有丑陋的。 他们都是蜀山外门弟子,这是在很多地方足够让他们畅行无阻的身份。 但是人的心理是非常难以被满足的,得到一些东西之后,往往会想要得到更多。 同样地,当他失去一些东西后,他会突然变得无比警惕,生怕再失去任何一丁点儿,哪怕有的东西对他来说不重要,但关键是不能失去。 王鲤理解他们,但立场不同,他不能赞同更不能支持他们。 开口,声音响彻四野。 “第一,土地神位是我封出去的,那就断然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况且此事前因后果已经十分明了,外门为此负责,理所应当!十年时间,安平府数万百姓身亡,魂魄不知所踪,一个土地神位,已经很便宜了! 第二,天庭之试,我一定会拿回更多的神位,但这绝不是用来补偿,更不是赠予,而是机会,也只能是机会。 第三,从今天开始,到天庭之试以前,我会关掉翠微山的护山大战,如果你们当中有任何人心里不服,可以随时来翠微山找我。要讲道理,还是要讲实力,随你们自己选,我随时恭候。 最后我再提醒你们一点。 你们以为自己跪在这里很有气势,能让仙人也要静下来听你们讲话。 可实际上你们除了浪费了自己和别人的时间与精力之外,什么都没有做到。 仙人之所以愿意听你们讲话,是因为他认可大家是同宗弟子,觉得你们能说出一些有道理的话来。 而我之所以愿意跟你们说话,是因为你们让我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清澈的愚蠢。 别生气,要是觉得我哪一句话说的不对,那就来翠微山找我。当然,我希望你想好了再来,要不然我除了骂你,还要打你。” 第一三一章 内外共争,剑丹成形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清莲缱绻迎风下,初雪似花洁无暇。 总务堂前,王鲤孤身伫立,身前目光万道,不以为惧。 陈无咎早有预料,因此也不惊讶,所以此时怔住的除了两万有余的外门弟子们,还有他身后半步的李君宁,以及一直在和稀泥的总务堂主顾鸿。 李君宁第一时间便想要给王鲤打个圆场,他着实不希望王鲤因为一时的气愤而惹恼了在场的师兄弟,虽然这些外门师弟加在一起也并不能真的将王鲤怎么样,可李君宁素来就总是那种希望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性格,完全不想制造或延续冲突。 只是,他心尖刚刚动念,便敏锐地察觉了一道不加掩饰甚至可以说是刻意提醒的眼神。 看到师祖陈无咎的目光,李君宁只得张了张口,便颇为无奈地叹息低头了。 顾鸿很惊讶,他看着王鲤的侧脸,情绪难以克制地浮至脸庞。 一刹那而已,他甚至感觉自己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初初入门蜀山,便敢在执法殿和所有资历更老的蜀山弟子们叫板的王阔。 而且,那时候的王阔不止是嘴上说说而已,但凡真个有人不听,他也是真的敢于动手。 这还真他娘的是一家人啊! 顾鸿心中一叹,笑容也随之覆盖惊讶。 他赶步上前:“师侄,可否让我说上两句?” 王鲤转头看他,面上有些浅笑,声音放低了些,“顾长老此前对他们一直无言,现在却又有什么好说的?” 如此直率的提问,似乎仅差指着他的鼻子进行质问。 顾鸿笑意微僵,正调整心绪之时,王鲤紧跟着又说:“顾长老,俗话说,话多不甜,所以今日我与他们的话就只有这么多。他们既然聚集在总务堂前,想来对顾长老的名声与威望也多有钦佩,所以接下来的话,我便只与顾长老说,如何?” 顾鸿的笑容愈发浅澹,唯有多年来养出的城府让他可以维持最后一点笑意不失。 他虽然看起来似乎六十来岁的模样,可实际上已经非常年迈了,几乎已经抵达了元神境寿命的极限,他的身躯不由自主地稍稍显出句偻。 望着面前已经能够与自己目光平行相视的孩子,他的目光从宛如死水的沉静中,逐渐开出了灿烂的花儿。 “呵呵,好啊,师侄有事,不妨与我直说。至于外面这些人……”他扭头望去,正色道:“既然师侄已经言明前后因果,且又给出了确切的解决办法,那我稍后便命人将他们全部遣散,若他们仍不知好歹,那也怪不得旁人了。” 王鲤不作回应,他也看向下方众人。 上万道目光的复杂程度自然不必多言,他们的眼神与表情逐一汇聚着印入王鲤童中,个中情绪皆不相同,仿佛顷刻间照出世间百态。 这些人,有的确实茫然不知所措,可更多人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只是表面在故作痴傻,也有人心知肚明地参与其中想要趁机谋取一些好处,更有人私潜暗躲,包藏祸心。 但,不论如何,现在是时候结束了。 至少,迎着王鲤的目光,没有人敢站出来发出质疑。 倒不是因为王鲤有多么厉害的实力和惊人的名声,而是因为王鲤代表的是内门,他身后此时此刻就站着一个代理宗主之职的人仙。 更别说,他背后望不见的,还有一个曾经几乎让在场所有人都尝试过厉害的执法殿主,一个天才之名远扬的绝世仙子,一个半步金仙的蜀山宗主。 不管他们横看竖看,总之都是三个字。 惹不起。 王鲤回身,众人入殿。 总务堂前雪花纷飞,地上的身影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尴尬沉默之后,一个接着一个,无声地动了起来。 此时,几乎所有人都根本就没有想过真的要去翠微仙山和王鲤讲实力或者讲道理,而是将莫名的期盼放在了王鲤所说的神位上。 被封出去的土地神位当然不可能再回来,这是所有人以往就非常清楚的共识,哪怕为了维护内门核心弟子王鲤的名声,也不可能再收回来还给他们。 更何况,王鲤之前在安平府做过些什么,他们也都了然于胸。对于这样一个敢想敢干有实力有身份又有背景的内门核心,他们不敢去触霉头,也不会强出头。 更主要的是,王鲤是个年轻人,年轻人似乎总是更激进一些,他们敢在陈无咎面前不挪窝,却不敢在王鲤面前继续装死。 陈无咎可能会轻拿轻放,换作王鲤,那可能真就飞剑出鞘了。 欺软怕硬,莫过于此。 说白了,他们这样聚集成群,归根结底就是为了让宗门给他们一些好处,堵住他们的嘴而已。 当然,这只是针对于数量最多的绝大部分弟子,他们大概率只是被蛊惑从而跟随的“乌合之众”。 而那些真正策划此事的人,自然另有所图。 总务堂内,温暖如春。 檀香气息令人心神安宁,弥漫的茶香也叫人口舌生津。 陈无咎尚未坐下,便直言道:“接下来你们谈吧,贫道家里的炉子还热着呢。”说罢,他也不听任何人的挽留,直接化光消失。 李君宁看了看左右,最后还是没走,他生怕仅剩王鲤和顾鸿的话,王鲤可能会和顾鸿吵起来,那便不美了。 可王鲤没有留他的意思。 “师兄,长老的炉子需要人帮忙扇风。” “啊?”李君宁一愣。 王鲤笑道:“去吧,给长老打打下手也是好的。” 李君宁听懂了他的意思,于是忧心忡忡地望着他。 王鲤颔首安慰:“没事的,我只和顾长老闲聊片刻,稍后我还要去明焰山,请陈长老指点飞剑铸造。” 见他坚定,李君宁也不再坚持,对他点了点头,又向顾鸿作揖,态度恳切,只望两人不要争吵。 顾鸿也笑道:“君宁自去便可,无须忧心。” 待他走后,顾鸿立刻伸手相引:“师侄请坐。” “师叔请。” 两人相对,顾鸿倒茶。 一杯品尽,顾鸿开口。 “师侄此前于安平城所为,着实令蜀山震动,也叫诸多弟子尊敬钦佩。吾等也当为蜀山庆贺,宗门内自此又多了一位天才。” “师叔过奖,际遇所致,不得不为,各种凶险,难以言尽。” “师侄过谦,你处理得非常精准。不论是天庭、地府、仙宗还是王朝,皆平等视之,无有参差。” 王鲤闻言不由一笑,“师叔这是在点我?” 顾鸿也笑了起来:“何出此言?” “师叔又在考我了。弟子而今身为蜀山内门,核心真传,却在处置事务之时,不以蜀山门人而自居,这看似不偏不倚的公正,却有的的确确失了本分。对吗?” 顾鸿笑意不减,微微点头:“老夫所料不差,师侄果然心知肚明。” 王鲤顿了顿,反问:“那师叔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处理吗?或者说,您想知道吗?” “自然是想的。” 王鲤不做犹豫,直接道:“那我就与师叔说说。” 接下来,他的言语还是原本说过的那一版,未曾有过变化,其核心思想便是:凡人,永远是蜀山发展与兴盛的根基。 这实际上并不是一个新鲜的道理,但是王鲤却不只是说说而已。 眼下的蜀山仙宗,虽然不欺压凌虐凡人,但也谈不上对凡人的重视,甚至做不到一视同仁。 而王鲤不一样,他不敢说自己能够将凡人看得比修行者更加重要,但是至少,他会将凡人与修行者放在同一水平上。在确切的事件面前,二者无有高低,一概而论。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颇有颠覆性的理念和视角。 因为从很多的角度来看,修行者的确优于凡人。 长篇论述之后,王鲤以一句话收尾。 “……蜀山以人为主,因人而聚,由人而盛,此“人”表面上看是修行之人,可在弟子眼中,本质上还是凡人。” 话落,顾鸿陷入沉默。 王鲤品茗静候。 许久,顾鸿蹙着眉头,缓缓摇头:“师侄所言,老夫无法反驳,可当下之世,修行者根本不可能与凡人同等。” “师叔,我们看待世界的观念是会发生变化的,眼下也许不能,但以后未必不能。事在人为。” “可是……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王鲤思绪放空,一瞬间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但这一次他不是在朔回,而是在跳向未来。 他几乎可以确信,眼下这个时空的未来,就是他曾经生活的那个未来。 那个世界,别说修行了,神仙都成了一种宗教信仰、一种幻想之下的产物。 那个世界,做主的人,就是你们现在看不起的凡人。 当然这不是好处,只是因为我曾经做过彻头彻尾的凡人,做过不相信世上有神仙的凡人,所以我天生就偏向凡人,扎根凡人,哪怕今日我御剑青冥,轻易便可元神出窍,我也仍然自己是凡人中稍微独特的一员。 超凡的是能力,不是人格。 至于确切的好处…… “师叔应该知道,蜀山仙宗,有牧守众生之职,仙宗气运,也与凡人息息相关。宗门壮大,天才几何,道统传承,无不与气运相连。这其中大部分气运不是来自蜀山弟子,而是更加广袤的蜀山域中数量最多最庞大的凡人。凡人气运鼎盛,自然天才层出不穷,蜀山也当为之受益。凡人若有怨怼,气运必然流逝,而个中天才兴许宁可逃离蜀山域,也不愿加入蜀山,如此难道不是蜀山的损失?要知道,他们虽然是蜀山域的人,但蜀山可从来都不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师侄,如此说法是否太过杞人忧天了,蜀山而今鼎盛无比,谁能放弃蜀山去另寻其他宗门?” “师叔,难道说,整个蜀山域之内,就没有拜入其他仙宗的人吗?” “自然是有的,但那只是个例!” “个例已显,若听之任之,迟早成为常态。师叔,凡人之重,在弟子心中不可更改,同样的,蜀山弟子,也在我心中占据重要地位,所谓亲疏远近本就不存。只因为他们丢了一个本来就并不真正属于他们的神位,所以由此内心失衡,根本原因不在于凡人如何超然于蜀山弟子之上,凡人也永远不可能真的超然于蜀山弟子。只不过,有些人就见不得凡人和他们享有同等地位和待遇,认定了凡人就该任他们予取予夺。所以,若面对此类人,那我的回答永远只有一个:凡人,哪怕是路边一老朽,也比他的元神境或炼虚境修为更重要。” 顾鸿听得先是怔愣,旋即不禁苦笑:“师侄此言过激了……” “我倒觉得刚刚好。土地神位本来就不是他们的,说难听点,我要怎么处理,师父与师祖都不会有任何异议,反倒是这群与神位全然无关的人居然聚众而行,如此难道不是刻意以下犯下,妄图法不责众?不满师叔,方才那些人,弟子都记下了,今日无恙,往后却是要追责的。否则,往后动辄聚众往这里一跪,宗门便要依他们的心意而行,那蜀山不如让他们做主好了。” 王鲤突然将自己的想法透彻地讲出,这叫顾鸿听得眼光连闪,心思也在一瞬间不由得飘飞乱舞。 可是,紧接着顾鸿便感觉到了两道凌厉锋锐的目光,眼帘一抬就见王鲤童中剑芒不加掩饰地锁定了他。 顾鸿心头一紧,面色一苦。 起身,他躬身告罪:“师侄何必再如此试探于我,方才师侄在总务堂前所言,老夫便已经明白你的深意,而老夫既然已经邀你入内,自然不会再有所隐瞒。” 王鲤洒脱一笑,伸手道:“如此,还请顾长老畅所欲言。” 顾鸿动作缓慢地重新坐下,看样子正在斟酌言语。 不过,最终他却还是选择直接道来:“我想让我的孙儿参加这次天庭之试!”开口之际,他神态郑重,眼神认真,整个人的精气神似乎也都聚集为一,光华明盛。 王鲤却听得剑眉微挑。 顾鸿没有让他询问,主动解释:“我的孙儿,与师侄你年龄相彷,早就已是元神境,实力也非比寻常,至少以老夫的眼光来看,是必定能够进入内门的。只不过,由于他个人的性格与爱好,所以一直不愿意进入内门。他的父母早年在外游历时双双陨落,老夫爱之实深,难免宠溺,他也不太愿意听老夫的话,所以,他宁可放弃参加天庭之试的机会,也不愿意进入内门。” 前面说过,天庭之试,是仅有蜀山内门弟子才拥有参与的机会。 这不是看不起外门,而是因天赋与实力足够的弟子都在内门,就算把外门纳入其中,最终脱颖而出的也只会是内门弟子。 可听顾鸿的描述,他这个孙子,似乎倒是一个潜藏在外门的沧海遗珠? 王鲤不置可否,只问:“师叔,你能肯定你孙子一定能在选拔中脱颖而出?” 顾鸿苦笑:“这自然是不能的,至少,老夫虽然未见师侄的实力,但耳听传闻,也觉他最多与师侄过上几招,要想真正胜出,那几乎不可能。” 这样的评价,看似在贬低他的孙子,可实际上却是在同时抬高他孙子和王鲤。 他是懂说话的。 “他为何不愿进入内门?” “唉,那小子,他就喜欢游历天下,常常不知身在何方,而且还有个喜欢收集天下宝剑的怪癖,所以时常与人比斗,结了不少仇人。这些事儿,若在内门,定要受执法殿主严加管束,说不定要被扔进天牢反省几百年,他又哪里愿意去内门呢?反倒是在外门,宗门规矩稍松,又有老夫庇佑,反倒助长了他的气焰,如此也是老夫之过。所幸,他在外惹事的时候也不以蜀山弟子自居,也没有欺男霸女,做下恶事,否则老夫也绝不能饶了他!” 这么说,竟然还有王殿主的原因? 王鲤在心底几笔勾勒出一个大致的形象,微微颔首,又说:“师叔,他不愿进内门,你又要让他参加天庭之试……”说到这儿,王鲤蓦地一顿,抬头望向顾鸿。 停顿两息,他悠然笑道:“师叔,好计谋。” 顾鸿也不反驳,只是满脸歉意地拱手低头:“还望师侄见谅!” 至此,情况大致清晰了。 如何能够让顾鸿的孙子在不进入内门的时候同样可以参加天庭之试? 最简单的办法:让外门也参与其中。 哪怕对于绝大多数外门弟子而言,这只会是一个噱头,可是顾鸿相信他孙子的实力一定可以崭露头角,他要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 如何运作到这样一个机会? 现在不就正好有这么一个难得的机会吗? 对于王鲤来说,这不算什么大事,他只要愿意,一句话就足够了。 并且,还能趁此机会对外门弟子们施恩,让他们放下神位之事,专心参与到即将到来的天庭之试当中。 而宗门在为天庭之试做筛选的时候,也不会让所有弟子们白白上场比拼一次,总会拿出一些奖励。 如此,内内外外便都得了好处,涉及两万多外门弟子的大事件也可就此安然平息,不起半点波澜。 对上,王鲤有了交代,博得了能够做事的印象;对下,王鲤赚到了好感,得到了众多外门弟子的感激。 而顾鸿,也趁机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似乎是一个十分完美无缺的计划,每一个人都有所收获。 那么,大家得到的东西,都是从哪儿来的? 王鲤笑容收敛殆尽,不咸不澹地道:“师叔好像忘了宗门的损失。” 宗门损失了什么? 其一,是在外门弟子眼中的威信。宗门的核心是内门,内门是唯一能够完全代表宗门的地方。外门此举是为夺利; 其二,宗门付出了本不该付出的东西,哪怕那些东西对宗门而言不过九牛一毛,但今日外门能以算计暗夺,将来是不是要举旗明争。那蜀山到底谁做主? 其三,针对宗门阴谋算计之人,若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那如何警示后来者? 王鲤目光锁定顾鸿,顾鸿同样心知肚明。 “老夫已经没有多少时日可活了,唯一放不下的就只有这个孙子。可惜,他的性子太过跳脱,难以安稳,如今他尚且能自由行事,可人生天地之间,哪儿能完全不受束缚呢?这一次,老夫想让他知道蜀山为何是蜀山,绝对不是靠他一个外门弟子整日逍遥事外便可成就如此浩大仙宗的。当然,天庭之试,也是给他一个机会。 所以,若师侄应允此事,那他往后如何,当交由师侄管教处置,老夫绝不过问,老夫也相信,以他的天赋与实力,定能成为师侄身边的得力助手,此非自夸,师侄往后便知。 此外,此事过后,老夫当一力主持对此行所有外门弟子的责罚之事,事毕之后,老夫也当向宗门请罪,自辞外门总务堂堂主之位,无论宗门让何人继任,老夫都将全力配合,绝不藏私。 最后,我知师侄心有疑惑,所以也不敢隐瞒。 此事虽为老夫一手策划,但实际上老夫一开始也无此念头,诸多罪责在我,可原初之因,却另有其人。此人之名,不论此事师侄应允与否,老夫都将告知宗门,以证老夫虽有私念、却仍向蜀山之心! 此人,便是……” 最后几个字,他转为传音。 王鲤听完,心中有所震动,却也不显露于外。 顾鸿静候,心中虽然焦急,却也不敢再催促。 一壶热茶升起白雾,鸟鸟水汽夹在正中。 不知过了多久,王鲤起身。 “可!” 顾鸿当即激动得难以自持,不禁失态地对师侄俯身跪拜:“多谢!” 然而,此时他面前早就没了王鲤的身影。 翌日,明焰仙山。 王鲤道尽首尾,惹得陈无咎与李君宁叹息不已。 “那顾鸿的孙儿我见过,名叫顾太阴,的确是个天才,当年好几位内门长老想要收徒,顾鸿也欣喜异常,奈何顾太阴自己不愿,总是以不愿离开父母为由推脱,长此以往,长老们也就不再强求。直到后来,他的父母不幸遇难,顾太阴自此便时常游历在外,多年不回宗门,也未再提及入内门之事了。”李君宁一边回忆一边说着。 陈无咎抚须叹道:“唉,可怜天下父母心。那顾鸿若是与贫道直言此事,贫道又如何会不准呢?顾太阴虽是外门弟子,可也是蜀山之人,若能在天庭之试崭露头角,宗门何尝不是与有荣焉?” 李君宁:“其心有私,其思有私。况且他也不知道师祖的想法,不敢为顾太阴冒险,也算是在情理之中。” 王鲤想了想道:“那顾太阴想来是个比较拧巴的人,而且似乎有些逃避现实的心理。” 李君宁赞同:“师弟说得不错,我见过他一回,他虽然脸上时常带着笑容,可眼睛里却没有多少笑意,给人的感觉似乎很忧郁。” “应该和他的父母有关。”王鲤猜测。 李君宁颔首:“的确如此,他的父母当年就是为了救他,所以才不幸遇难的,此事并非隐秘。” 陈无咎打断道:“外门参加天庭之试的选拔不过小事而已,只不过此事现在就要及时通知下去,否则几万弟子也来不及安排。小鲤鱼,你又给贫道找事儿做。” 王鲤歉然拱手:“辛苦长老了,若有需要帮手之处,弟子绝不推脱。” “说什么瞎话,到底还是宗门内务,外门终归也是蜀山。不过这次还是要罚,你有什么想法?” 王鲤不假思索:“弟子以为,此罚,不必剥夺他们本来拥有的,因为他们拥有的本就不多,所以,宗门可以增加他们应该承担的,并且时候可以按照他们多出来的任务予以奖励。” 闻言,陈无咎与李君宁眼神骤亮。 “好主意!如此一来,罚也罚了,恩也施了,威在宗门,恩情也在宗门。若还有人不念感怀,那也非蜀山之过!”陈无咎重重地揉了揉王鲤的头顶:“你小子,怪有些主意!” 李君宁也赞道:“师弟果然聪慧异常,师兄佩服。” “师兄,长老,我不过是说两句话,出出主意罢了,真正做起来,还得靠你们,所以我这只是嘴皮子功夫,当不得师兄与长老如此夸赞。” “嘿!还谦虚上了!”陈无咎大笑几声,正色道:“好了,接下来的事情的确也不需要你管,外门如何,也与你无关,那顾太阴回来之后,我会让他去你门外候着。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好好地把你的剑丹炼制出来,再将其悉心熟练地纳为己用,为即将到来的天庭之试做准备。记住,你只有十七天时间,下个月初一,天庭之试的内门选拔就要开始,既然你要参加,那就从头到尾不要缺席!” 王鲤正色:“弟子明白!” “去吧!按照贫道先前所言的顺序,把所有材料全部熔炼归一,你会在剑丹上看到惊喜的。” “好,那弟子便告退了,师兄,下个月再见。” “师弟加油,再见!” 离开明焰仙山,王鲤御剑凌空,忽被阻拦。 停下来时,他才发现来者竟是熟人。 身着银甲,背负长枪,身为蜀山弟子却不修剑道独以枪道见长的异类。 “外门弟子韩元,拜见师兄!” 王鲤踏莲顿空:“韩师弟,方才在外门倒没遇见你,你这是特意来寻我的?” 韩元抱拳,面色苦恼,颇为脸红地道:“正是。此来,是特地向师兄赔罪。” “嗯?”王鲤一愣,“师弟何出此言?” “师兄容禀,师弟此前回宗之后,特意在外门向众多师兄弟说明王师兄在安平府所做的一切,也言明了土地神位并非外门私有,封给凡人只为平息凡间对蜀山的怨气,更有镇守弟子辅左新的土地,不会招致错漏或灾祸。可我万万没有想到,这番奔走相告,反而让他们聚集在总务堂前,惹出那么大的事端,此事过错皆在我一人,还请师兄责罚!” 王鲤当即恍然。原来,韩元这是把外门聚众的原因归咎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一时哭笑不得,不知该说韩元太过天真地高看了自己话语的分量,还是说他不闪不避、勇于承担责任。 当然,这两者兼而有之的韩元,才更加值得王鲤看好。 “韩师弟,这倒是你想差了,此事背后另有隐情,而今依然查明证实,与师弟你全然无关。或者说,如果没有师弟你回宗之后的左右奔走,来回宣告,也许昨日跪在总务堂前的外门弟子数量只会更多。因此,我应该感激你的帮助,而不是埋怨你为我正名。” 韩元听得一怔,“这……师兄所言非虚?” “自然不假!” 韩元仍有些疑虑。 王鲤趁热打铁:“师兄若觉有异,不妨回外门暗中探访一番,自知真假。另外,还有一件事即将对所有外门弟子宣布,不如我此时就告知师弟可好?” “哦?不知师兄所言何事?” 王鲤当即将外门弟子也能参与天庭之试的消息告知,顿时,韩元也变得激动起来。 虽然内门才代表真正的蜀山,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进入内门,顾太阴是为了自由不受管束,韩元则是长枪在手所以不介意内外之分。 然而,对于所有人来说,天庭之试都是一个难得的晋身之阶。 不只是身份,更是实力、气运乃至道途的进阶。 “师兄!此言可真?!” 王鲤微笑颔首:“此事由我谏言,人仙已经应允,相信过不了几个时辰就会对外宣布。” 韩元确信无疑,立刻深深鞠躬:“韩元,拜谢师兄!” 王鲤跨步将他扶起:“师弟莫要在此耽搁了,外门弟子数量众多,相比不日就要开始选拔,师弟不妨赶紧回去准备,若在外门先拔头筹,那你我说不定还能在最终择定人选的关口上切磋一番。” “嗯!师兄言之有理,那师弟这便告辞了!”临别前,韩元郑重地看着王鲤的眼眸:“希望有机会能领教师兄的剑道!” “我也很期待师弟的长枪。” 两人分别,各自归去。 返回翠微仙山,王鲤扔下希夷别院,唤来猫狗。 “悦儿,翠微仙山的护山大阵我已经打开了,若有人上门,你要礼貌地问清对方来意,再做抉择。” “知道。公子,要是有人出言不逊的话,我能出手教训他们吗?” “可以,但不能打死。” “打残可以呀?” “最好也不要,但我相信你不会胡乱出手,而且……你不一定打得过他们。” “哼,小看人!” 王鲤转头看向旺财:“护山大阵取消,翠微仙山的安危就靠你了,虽然我不觉得在蜀山内门会有什么大问题。” “汪!” “我知道,但那不是我能管的事情,而且你没发现陈长老听完之后唯独没有再提及那个名字吗?他不想我和李师兄参与进来,这本身就是在保护我们。不过你可以帮忙盯着他,最好一举一动全部记录下来,但是千万不要被他发现,以天眼之能,应该没问题吧?” 旺财把握十足地点了点头。 王鲤放心了,“那就好,十七天后再见!” 回到房间,盘坐下来,他挥手将所有材料整整齐齐地摆在眼前。 剑灵透体而出,悬在头顶微微摇晃,四道竖直的剑影围绕剑灵缓缓飞旋。 身前最为珍稀也是数量最多的首山铜闪烁着金光,在丝丝缕缕的剑气浸透下迅速熔化,伴着剑气流转注入体内。 丹田之中,无数细腻且浸润着王鲤个人气息的粒子迅速聚合,从肉眼难辨的大小,逐渐变成一颗体积微小但极其圆润的丹丸。 剑灵在上,统摄。 剑心居中,御使。 剑意沉浸,蕴养。 剑丹,正在成形。 天庭。 金光万道滚红霓,瑞气千条喷紫雾。 遥遥相望南天门,只见,碧沉沉琉璃造就,明幌幌宝玉妆成。 浓郁的仙气汇成云雾,聚在白玉铺就的地面之上,滚滚似海,滔滔如啸。 南天门前,金甲天神天将肃立,执戟悬鞭,持刀仗剑,声势隆盛,气息惊人。 门内两侧,金柱屹立,柱上缠绕真龙,龙随云动栩如生。 云海向前,架起长桥,桥上盘旋彩凤,凤鸣羽震响晴空。 三十三座天宫规律分布,朱门金瓦,瑞彩万道。 群宫中心,坐落着一座殊为显眼的宝殿,据独尊群宫之位,显统御三界之尊。 凌霄宝殿。 只不过,此殿此时极为空旷,十分寂静。 最为热闹的,却是凌霄宝殿南面即前方的殿宇。 虽然规模看起来小了几分,可是璀璨的仙灵光彩与功德气运却更加炽盛。 绛纱衣星辰灿烂,芙蓉冠金碧辉煌。 常鸣不绝的仙音,笼罩着一条几乎望不到始末的长道。 道路两侧,仙草灵芝四处散布,珍禽瑞兽各地巡游。 侍立不动的天将,穿梭其间的仙女。 一张张桉桌之后,坐着来自人间各大仙宗的修行者。 他们有的正襟危坐,有的放浪形骸。 有人正推杯换盏与他人畅快交流,有人独坐己位静观不动。 蜀山区域,白发白须的李灵虚一条腿伸直,一条腿蜷起,左右两手各端着一只玉杯,与两侧不同仙宗的宗主相谈甚欢,两手舞动之际,杯中酒水不洒半点,看起来极为潇洒。 距离他不远处,李含真端坐不动,静静听着隔壁桌王阔的传音。 “那小子还行,没给咱丢人。不过他终究还是跟着王潇在山河界待了太久,做事果断却不够狠辣,没想着一网打尽,反而想借罚施恩笼络人心,这是人间王朝的办法,不是人间仙宗的作为。”王阔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瞪了一眼。 王潇不知缘由,只觉得老头子喝多了,又开始莫名其妙了。 李含真想了想,“我倒觉得他做得不错,此时吾等不在宗门,更宜平稳行事。” “这么说也有道理,可是你难道没发现吗,自他历练开始,总是事事求稳,力求不出意外。可问题是,这世间诸事,哪儿有不出意外的时候?总想着平稳过渡,最终迟早要摔大跟斗。” 李含真暗笑:“王殿主,他还小。” “不小了,我在他这个年纪早就跟他奶奶成亲了。再说了,我现在也没别的追求,只能培养孙子了,不管他做得好与坏,我当然都会鼓励他,但我自己心里必须清楚什么是好,什么是坏,这样才不至于让他误入歧途。含真呐,你要记住,孩子就得从小时候开始教育,将来要是……” 卡察! 一声轻响,王阔手里的酒杯碎成粉末,酒水当即淋了他一身。 王阔低下头讪讪一笑,不敢看李含真。 王潇见状贴心地给他递来杯子,王阔一把抢过,没好气地喷道:“就知道递杯子,让你爹一直喝喝喝,最好喝死了让你继承遗产是吧?” 王潇一言不发地转回头去,对老头子的话完全左进右出,根本不在脑子里做任何停留。 最终,王阔在他后背重重拍了一巴掌,道:“你去找王灵官,跟他攀个亲戚。” 王潇一愣,放下酒杯,小声道:“爹,咱们的亲戚还用攀吗?” “废话,你说人间为什么总要探亲,还不是探着探着就亲了吗?咱们和王灵官虽然是隔了不知多少万年的亲戚,可你要不主动一点,人家还以为你忘了。” “爹,我明白,只是这种时候人多眼杂,万一……” “没有万一,你厚着脸皮去就是了,他绝对不会给你脸色看,到时候其他仙宗的孙子们只能羡慕嫉妒。另外,天庭之试马上开始,咱们全部都要观礼,你千万别忘了跟他提一提我的宝贝乖孙儿!这可是我们老王家扬名的关键时刻,你要是敢掉链子,我当场打断你的腿!” 王潇暗暗翻起白眼,表面却恭敬地道:“儿子明白!” “等等,那道神通你送回去没有?” “送了,徐大哥应该已经收到了。” “嗯,元神境,他应该也能学会了,虽然没有血脉相助,可也足以助他一臂之力。这小子,真给他爷爷长脸啊,不像某些人,尽让老子操心……诶,你跑什么?老子还没说完呢!” 扭头,他又开始传音:“含真呐,我那乖孙儿……” “闭嘴!” “好嘞!” 第一三二章 选拔开始,龙门飞剑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天庭之试,分为五部:斗、丹、器、符、阵。 斗部分为元神、炼虚、归道、人仙、地仙、天仙、玄仙、金仙共八个境界赛道,每个境界三人,共二十四人。 四艺各三人,共十二人。 也就是说,蜀山总计十万弟子,满打满算,也只有三十六人能够正式参与到天庭试炼当中。 而实际情况确实,蜀山并没有足够的仙境门人,仅有的仙人也已经成了长老,他们虽然仍旧可以参与其中,但显然都已经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选择了放弃。 蜀山共有六位仙境长老,一位玄仙长老,一位地仙李含真,以及四位人仙长老,加上半步金仙李灵虚,这就是蜀山所有的仙境修士。 其他仙人如何王鲤并不清楚,但人仙陈无咎是要参与器道试炼,而地仙李含真距离天仙只差半步,相较于天仙位格,天庭之试的奖励再丰厚也可有可无,不足以令她分心,换言之,她与天仙之间欠缺的半步并不在实战能力中,不是斗部切磋比斗就能助她跨越的。 至于半步金仙李灵虚,王鲤也不清楚这位祖师的具体情况,虽然见过面,但李灵虚在王鲤眼中仍然好似一个云遮雾罩的谜团。 而独苗一样的玄仙长老和其他三位人仙长老,王鲤还没有见过,此番他们也跟着宗主李灵虚上天庭去了。 三百六十五年一次的天庭之试,在人间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大事件、大机遇。 随着人仙陈无咎将内外门可以一同参与竞争试炼名额的消息传出之后,整个蜀山都迎来了它多年未曾再现的喧嚣热闹景象。 仙灵云海之下,原本没有太多参与感的外门因此而变得沸反盈天,一座座悬空岛上人来人往,链接岛屿的铁索上时常有人行走,空中也有各种飞行法器升空或降落,外门好似突然之间就变成了一座吞吐量惊人的港口。 其中十六座悬空岛被挑选出来作为临时的战斗擂台,它们也成了外门声响最大的所在。 一座岛屿,一座擂台,面积虽大,但正好适合元神境及以上修为者的发挥,否则真要建起一个方形或圆形擂台,只会让某些人的长处无法彰显。 既然要让外门参与,那就不妨让他们更加彻底地发挥出自己最真实的实力。 随着时日的推进,外门八万多弟子大部分已经轮番上台,在长老们不眠不休的见证下,以一战定胜负的方式,快速而又残酷地甄选出一批实力非凡的弟子。 在此期间,陈无咎的仙识笼罩整个外门,确保不会出现任何差错或舞弊。 外门打得火热之时,王鲤还在潜心炼剑。 以首山铜作为主材料,辅以数十种不同灵材,此时体内凝练出来的剑丹呈现出来的也是近似于首山铜的青金色,不过内里夹杂着点点辉光,好似其中熔炼了一条璀璨的银河。 摆在身前的材料还剩下最后一部分,剑灵与四道诛仙剑影各自垂下一缕气息,通过紫府元神,浸入经脉血肉,与圆融纯一的剑丹紧密相连。 每时每刻,相较上一个瞬间,剑丹都自内而外地透露一种更加趋近于圆满之感。 外门,总务堂。 顾鸿端坐,面色阴沉,眼神锐利如剑,气息盛放,整座大殿似被山峦压顶,叫人不敢呼吸。 然而,就在他面前,一个穿着青色长袍,皮肤白皙,面容俊朗的青年,却偏偏带着一脸灿烂的笑容,对顾鸿的愤怒视而不见。 顾太阴,顾鸿之孙,外门弟子,元神境巅峰修为。 顾鸿不开口,他便自己笑着说道:“爷爷,您给我传讯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我看那封家书的时候,还以为您已经半只脚踏上黄泉路,我若再不快些启程,就会连您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可眼下看来,您的气息沉稳,精神矍铄,少说也还能再活个几十年。” 听到这样的话,顾鸿居然也没有半点儿生气,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此时他已经气到头了。 “我若不以噩耗相传,你是不是还要待在外面不肯回来?” 顾太阴上前几步,蹲下身来,伸手按住顾鸿满是褶皱的手背:“爷爷说得哪里话,您是我爷爷,您若想见我,只需一句话,孙儿即使在天涯海角,也必然会赶回来的。” “哼!”顾鸿不假辞色,“说得比唱得还好听,真要如此,老夫之前几次三番的传书为何皆石沉大海,杳无音讯?要不是偶尔还能听到你又在什么地方惹了什么人,老夫都已经准备着手给你立衣冠冢了!” 顾太阴大惊:“爷爷,您之前给我传过书信?为何我没收到,难道是中途被人给劫了?” 顾鸿一张老脸迅速变幻,最终还是没忍住,抬头狠狠地朝顾太阴的后脑勺来了一下。 啪! “哎哟!”顾太阴连忙抱头,故作委屈:“爷爷你为何打我?” 顾鸿咬牙切齿,口水飞溅地喷道:“你少给我装!说正事!你也知道外门现在是何等火热,为了天庭之试的名额,每一个弟子都在奋力拼搏,恨不得在悬空岛上将自己毕生所学尽数施展一通!你先前不想入内门,老夫已经答应过你,但这次好不容易外门也有了机遇,你可千万别再给我找什么借口,老夫一概不听!” 顾太阴放下手,站起身,脸上又习惯性地挂起浅浅的微笑。 “爷爷,孙儿要是没猜错的话,这次机会,这场声势隆重的外门选拔,应该是您老人家专门为孙儿准备的吧?” “呵,你还怪敢想的?”顾鸿讽刺他一句,“你爷爷我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不过是区区外门总务堂堂主而已,偌大的外门,八万多外门弟子,统统归属于总务堂辖制管理,而且你爷爷我头上居然没有任何一个来自内门的长老直接监管,那你应该想到的就不是总务堂有多么大的权利,而是总务堂对于整个蜀山来说到底有多么的……不重要!” “那现在这又是什么情况?” “现在啊,你应该感激内门的那位师兄,虽然他年纪比你小,入门比你晚,但他可比你小子靠谱多了!” 顾太阴撇嘴,故作不满地道:“爷爷,我才是您的亲孙子!” “废话,你要不是我亲孙子,我早把你赶出去了!”顾鸿微微抬头,感怀地道:“他呀,我也只见过一面,但是见面之前,就接连不断地听到他的名字,修行也好,历练也罢,临机决断等,莫不是上上之选。你小子看起来洒脱,可还有得学呢!” “爷爷,你可不常夸人。”顾太阴被他说得来了兴趣,也问:“这位小师兄,姓甚名谁?” “王鲤。” “王鲤……有点奇怪的名字。” “是吗?” “是呀,以鲤为名,他爹是孔子吗哈哈哈……” “他爹倒不是孔子,不过他爷爷挺有名的。” “噢,是谁?” “执法殿主,王阔。” “呃……” 顾太阴一瞬间收敛笑容,声音都放低了许多:“真的?” 顾鸿微笑:“绝无虚假!” 顾太阴面皮抽动,似乎回想到了某些不太好的记忆。 良久,他摇头晃脑地道:“好吧,顶多我不去招惹他就是了,反正我本来也不会和他有什么交集。” 顾鸿忍不住笑说:“王殿主虽然名声多有凶恶,但在老夫看来实在是功德无量,宗门中如你一般的顽皮猴子可不在少数,他以一己之力力排众议,几番严峻宗规律法,将你们全部都收拾得服服帖帖,不知给我们这些长辈省了多少心。” 顾太阴抬起眼帘,委屈地说:“爷爷,王殿主太狠心了!我这辈子估计都忘不了那顿打……” “那必然是你自己活该!” 顾太阴顿时不说话了。 顾鸿摇了摇头,叹道:“蜀山,真是个好地方啊,虽然外门总务堂不重要,但爷爷在此栖身,既得安稳,又能一展所长,不负此生了。” 顾太阴也笑:“爷爷您又没有多么强烈的权利欲望,也不想着更进一步提升自己的地位,总务堂正适合您。” “是啊,总务堂的确很适合我这种人,宗主当年任命我做堂主的时候,连我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能做好,可事实证明,宗主的眼光的确非常精准。”顾鸿感慨一番,眼眸微转,望着眼前正值青春的孙子,忽然叹息。 “只可惜,你爷爷我这几百年的堂主,如今也算是做到头了!” 此言一出,顾太阴脸上的笑容当即消失,好似从来就不存在。他眉头微蹙,疑惑道:“爷爷,发生了什么?” 顾鸿冷冷一笑:“你不是猜到了吗,为了给你准备这场声势隆重的选拔。” 顾太阴额间沟壑更深:“爷爷,我回宗以来还未了解近期发生了何事。” “简单,为了让你这个不愿意加入内门的外门弟子也能参与天庭之试,所以你爷爷我不得不耍了一些手段,聚众跪门、以下犯上、威逼内门,让内门不得不答应条件,以此平复外门弟子的怨怼之心,而你,自然也可趁势而起。只不过,你爷爷我能力有限,终究还是被人给发现了。” 顾太阴听他言语,一字一句,直叫他心也惊来肉也跳,这既是对宗门的敬畏,也是担忧顾鸿的安危。 “爷爷!您……” “闭嘴!废话少说,反正事情老夫已经做下了,已成定格,无可更改。好在,这次来的是个少年天骄,虽然少年人处事更加凌厉果断,但同样也更容易讲通情面,当然老夫觉得他在乎的不是情面,而是蜀山本身。若是换了陈无咎主持此事,老夫必然不会暴露地那么痛快,因为他即便答应了老夫的条件,也一定会把你排除在外!所以说,老夫现在还能够落得个隐退的结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你,不要浪费机会。” 顾太阴蹙眉不语。 顾鸿拍桉而起:“说话!你是不是又要推脱?老夫告诉你,这次你要是敢不去,那老夫就……”他胸膛急速起伏,转头左顾右盼,最后厉声道:“你若敢不去,那老夫就从自封修为,从悬空山一头跳下去!” 顾太阴哭笑不得,连连点头:“爷爷,我也没说我不去啊,只不过此事您做得太……太没有必要了。” 顾鸿哀叹不已,抓住顾太阴的手,略带浑浊的眼眸中闪烁荧光:“你是我孙子,为了你,我做什么都可以。” 顾太阴动容不已,反握住这只苍老的手:“爷爷,我是说,其实你要是早点以死相逼,我也可以加入内门的!” 顾鸿面庞骤僵,眼神一滞,嘴唇很快颤抖起来。 顾太阴见状,连忙抽出手来,一声剑鸣响起,他的身影当即消失。 “爷爷,我这就去擂台!” 顾鸿遥望天边剑光,蓦然失笑,暗骂:“臭小子!” 他当然知道顾太阴所言不过是调笑而已,真要是以死相逼就能让顾太阴加入内门的话,他顾鸿又岂会是那种死要面子的人? 尊严?比起孙子来什么都不是。 半月时光匆匆而过。 十五天的时间里,外门八万弟子昼夜不停地参战,最终在元神、炼虚两大境界中各自选出最强的三人。 至于归道境,所有进入这个境界的弟子都会自动升入内门,享有更好的资源,得仙境长老的指点,为将来渡劫登仙做准备,那些在外门担任长老的归道境同样享受着内门的待遇,譬如外门总扛把子顾鸿。 顾太阴也的确不负期望,成为外门元神境最强的三人之一,且从他的实战表现来看,他极有可能是这三人之中的最强者。 “顾鸿,你孙子的确不错。”陈无咎看着被数万弟子簇拥在台上的几人随口点评。 顾鸿闻言自然笑容止不住地绽放,但言语仍不忘谦逊:“长老过奖了,他虽然有些天赋,但相比内门弟子还差了许多。” 不想,陈无咎没有再夸,反而顺着他的话说:“的确差了很多。” 顾鸿微微一愣,接着又再点头,可显然内心又不太赞同了。 “你别以为贫道这是随口一说,你这孙子实力不差,但是心性不够,他在台上的轻松写意乃至玩世不恭都不是装出来的,那并非迷惑敌人,而是他发自内心就在轻视自己的对手。”顿了顿,陈无咎反问:“顾鸿,你与我可以说是一辈人,应该很清楚这样的心态在天庭之试中代表什么。” 闻听此言,顾鸿终于认真了。 先前,他看顾太阴在擂台上的表现,只觉得以自己孙儿的实力,本就可以轻轻松松地将对手拿下,却忘了关注顾太阴的心态问题。 擂台之上,最忌轻敌。 狮子搏兔,亦以全力。 更何况,真正开始天庭之试的时候,顾太阴将要遇到的对手绝对不会再是外门这样的弱鸡,那都将是来自各大仙宗,从数万乃至数十万弟子中一遍遍筛选出来的精英。 顾鸿很相信孙子,但也清楚自己的孙子并非天下无敌。 届时,顾太阴若再轻忽,哪怕只有半分,结局也将是惨败! “多谢长老告戒,稍后我必定对他严加训斥,绝不让他给蜀山丢脸!” 陈无咎颔首:“你要能让他转变过来自然最好,但是能不能给蜀山丢脸,他还不一定有机会呢!顾鸿,外门这六个人你看好了,两天之后,送上内门来,让他们亲眼看看内门是怎么选人的,也让他们看一看,内门与外门,究竟有什么不同。” “属下领命!” …… 希夷别院。 王鲤身前荡然一空。 头顶剑灵无色纯净,宛若水晶;诛仙四剑徐徐盘旋,剑气盈盈。 五道瑞彩气息共同垂落,链接着一枚好似青铜、又如鎏金的浑圆丹丸。 剑丹内深深蕴藏着数之不尽的璀璨光点,仿佛聚拢了宇宙星云,诸天星河,它们缓缓流转,宛如孕育着一个全新的天地。 须臾,轻轻旋转的剑丹开始减速,直至最终倏然顿止。 头顶剑灵裹挟四道剑影飞回体内。 剑心蓦然一震,血气奔涌,剑气激荡。 睁开眼来,童中剑芒由白金之色转变为深青之色,剑气透体而出,顷刻便要穿墙而过。 王鲤指尖一勾,剑气当即回返,被他一口吞下。 捏起剑指,指尖虚空微微晃动,剑丹显现。 眼看着,剑丹表面纹路起伏,一条细腻至极的丝线在光滑的表面挑起,接着长丝抽出,剑丹仿佛成了一个线团。 剑丝拉扯剥离,根根相聚相融,凝成了剑尖。 很快,一柄通体青金色,内蕴星河的长剑完全展开。 它的形体与王鲤的剑灵形态完全相同,然而,虽然面面俱全,可一眼观之,仍能感觉到它的未尽之意。 无论是剑柄、剑格,还是剑面与剑刃,似乎都只是半成品。 细细观察,甚至能看到某些断断续续,或者干脆尚未生出的道纹。 道纹,并非如凡间兵器那般作为简单的装饰功能,而是飞剑主人剑道的具体显化。 这些没有长成或者长了一半的道纹,意味着飞剑的铸造还远没有结束。 剑丹,不过是剑诀的第二重而已。 只不过,如今倒是足够堪用了。 纵然只是剑丹,但它展开后的飞剑,也远比炼化一柄成品法宝剑器更加合适。 陪伴了王鲤许久的青霜剑,终于可以正式退出历史舞台。 心念一动,飞剑毫无迟滞地上下左右翻飞不定,倏动倏静,皆在一心。 表面上看,似乎和平日里如臂使指的御剑无甚差别,但只有作为御剑之人,才能领略到其中的差距。 速度、反应、杀伤等等方面皆大有不同,可谓全方位的飞跃式提升。 首山,全名首阳山,意为诸阳之首。首山之铜,纯阳无垢,与王鲤堂皇正大的剑道再匹配不过。 收起剑丹,王鲤又感觉到了它的一丝丝特殊。 剑童再启,自我内观。 只见他头顶浓郁的青气仿佛正不断从天灵喷出,汇成了一道深青色的光柱,它象征着的是王鲤个人的气运。 但关键不是看王鲤的气运如何蓬勃鼎盛,而是在剑丹入体之后,青色光柱内部也同一时间升起一模一样的丹丸。剑丹沉入气运后自动舒展开来,以剑形漂浮在气运当中,剑体微光泛动,光柱表面原本鸟鸟如蒸汽一样升腾的气运瞬间向内收敛,氤氲的光华凝而不散,整个青色光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澄澈清静起来。 王鲤眉头微蹙,不敢确信自己眼前看到的场景是否能够与传说中的某些物品联系起来。 首山之铜,还有这等功效吗? 仔细想来,似乎也说得通。 传说中,以首山铜为主材料锻造的法宝有两件最为出名。 其一,轩辕剑。圣道之剑,由众仙采首山之铜为黄帝所铸,为黄帝所有,逐鹿中原,定鼎天下。 其二,崆峒印。先天而成,于首阳山中孕育而成,由老君取出,镇压人族气运,实为人族至宝。 前后两者,镇压气运,也在情理之中。 差别在于,轩辕剑或崆峒印,镇压的都是人族气运。 而王鲤的剑丹,只镇压了他的个人气运,甚至看起来还非常之勉强。 不过,好歹算是有这样一个功能,也算是没有辱没了首山之铜的名声。 只是如此一来,王鲤对陈无咎的炼器之道就更加重视了。 首山之铜固然强大,但总不至于随便拿来一炼都能有镇压气运的功效吧? 若真如此,当年通天直接跟太清打个商量,将首阳山搬回金鳌岛炼一炼就能用上,想来太清也不会拒绝。 此外,也正是到了此刻,王鲤似乎明白了,之前陈无咎所言,他与首山铜是最佳搭配是什么意思了。 看看轩辕剑的主人,再看崆峒印的作用。 想来,应该是王鲤一直以来对待凡人的态度,让陈无咎觉得他与寻常的修士不太相似。 当然,王鲤不敢也没有资格去和黄帝或崆峒印做比较,他至多只能朝着那个方向去努力,况且,他对自己的道也有很清晰的认知,他不可能成为黄帝那样万众敬仰的人族先辈,他更有可能的结局是毁誉参半。 但这些都不重要。 关键是,要先走出自己的道。 否则,你没有资格被人谈论,更没有人会一直记得你。 仰望气运中的飞剑雏形,王鲤思忖片刻,给它取了名字。 【龙门】。 鲤跃龙门,在人间是一个古老的传说,在龙族是一场盛大的典礼,总而言之,它是吉庆、祥瑞、奋进与拼搏的象征。 而且,龙门就在我自己的手中。 我想什么时候跃,就什么时候跃。 我想怎么跃,就能用什么姿势跃。 每一个人,都应该铸造一道属于自己的“龙门”。 请假条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兄弟们,家里急事,爷爷状况不太好,赶着回去,今天请假,很抱歉!记住这一万字,我会补的。《剑仙大人不会败》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三三章 连山氏母,灵官教学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微风摇庭树,细雪下帘隙。 起身拉开房门,王鲤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院中的中年男人。 “徐叔。” 轻缓一声,徐叔回过身来,脸上满是温暖的笑容:“少爷。” 王鲤笑着出门迎道:“徐叔,您可以在房间里坐着等我,外边天冷。” “无妨,这点天气还冻不着我。少爷,我这儿有些东西,老爷让我亲手交给你。” “好,先进屋再说。” 回了房间,王鲤邀他坐下,徐叔却摇头婉拒,只道:“少爷,这次一共有两件事儿。” 王鲤也不坐下,站着道:“徐叔请讲。” 徐叔转手从怀里取出一个卷起来的布帛,看起来似乎有些年头了,“第一件事,老爷让我把王家的家传神通交给你。” 王鲤眼神一亮:“灵官显世?” “正是。” 徐叔递来,王鲤接过,没有着急忙慌地打开,而是有些感叹。 如此神通,居然这么轻而易举地交给他了,中间也没个什么考验之类的,不愧是最疼我的亲爷爷。 王鲤已经学过一个相似却不同的地藏法身,但那是请神应世之术,他更有兴趣的还是灵官显世,听起来似乎相同,但实际上这门战法神通与王灵官并不形成直接的联系。 好处在于后者的使用可以更加肆无忌惮而不用担心被人窥视,坏处在于后者使用过程中不能得到大神通者的亲自加持,威力可能稍弱一些。 但对于王鲤而言,不被人窥伺更重要,他的秘密毕竟还是太多了些。 “多谢徐叔。” 他这躬身道谢,徐叔连忙避开,快速摆手:“少爷可不该谢我,您该谢的应该是老爷。” “徐叔不必客气,爷爷那边,等他从天庭回来之后,我自会前去谢他,但这一次劳烦徐叔提前从天庭回返,倒也属我的不是。” 徐叔笑道:“少爷客气了,那天庭实际上也没什么好看的,待了几天而已,人间竟然过去了一年多,反倒让我觉得自己平白浪费了一年的寿命。” 王鲤好奇:“徐叔,天庭景色如何?” “景色自然绝佳,那里一切都与人间截然不同……只是我不通文辞,难以形容,少爷不若好好在天庭之试上一展身手,届时便能直上天庭一观。” “也好。” “少爷,第二件事,是老爷让我给您带几句话。” “徐叔请说。” “少爷,老爷只有一句话:凡事过于求稳,不是少年人,一世为人不易,少年自当轻狂,沉稳留待来日。” 王鲤先是一愣,而后不由轻笑。 徐叔见状也笑道:“老爷思虑甚多,极为少爷着想。” “那是自然,否则,他也不会对我说出‘自当轻狂’的话来。”王鲤心中倏然温暖,那一直以来盘桓在心底的孤独感仿佛也消散了不少。 至少,这个世界真的有人在关注他的身体与心理健康,哪怕放纵他去惹是生非,也不想让他过得不快乐。 王阔虽然离家十年杳无音讯,但他应该可以算是一个好爷爷。 只是,他不知道王鲤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个少年,他的心理需求也早就已经过了需要绽放轻狂的时刻。 “徐叔,我记下了。” 闻言,徐叔也欣慰颔首,“那就好,少爷,距离选拔开始只剩两天了,您还要学会灵官显世,我就不打扰了。少爷若有需要,可随时遣人来执法殿寻我,执法仙山上下自当竭力相助。” “好的,徐叔,不知您如今在执法殿担任何职?”王鲤之所以有此一问,也是发现短短一年多时间,对于上过天庭的徐叔只不过一天多而已,他居然从一个没有切实道途修为的凡人,变成了一个为道基境修士,也不知是王阔的手段,还是天庭的奇妙,抑或两者兼而有之? 徐叔笑得谦逊,微微低头:“承蒙老爷恩典,我如今在执法殿做文书,整理宗规律法,封驳宗门奖惩,算是做了个小官。” 王鲤展言大笑:“恭喜徐叔了。” 在王朝之中,封驳意为封还皇帝失宜诏令,驳正臣下奏章违误,在宗门之内,想来也差距不大。仅是“封驳”一词,就能看出这个文书之职的权利定然不小。 徐叔缓缓摇头,客气地缓缓退去。 待他走后,王鲤展开布帛。 内里不是书卷,不是玉简,而是一座凋像。 赤面髯须,金甲红袍,三目怒视,脚踏风火轮,左执金印,右举金鞭,形象极其威武勇勐,气势令人畏惧。 正是天庭都天大灵官、先天首将赤心护道三五火车王天君威灵显化天尊。 凋像其形其势,犹如正在战斗,手中金鞭好似即将噼落,金印仿佛就要砸下,额间天目更是内蕴金光,宛若随时都能直接绽出。 王鲤盘坐静心,手捧凋塑,道心清静,垂首注视,顷刻间元神便被拉扯到了一片独特的空间。 天地皆白,云雾缥缈。 盘龙金柱撑天起,珠宫玉阙向日开。 通明殿前,屹立着一尊高达百丈的执殿仙官,其面貌生动无比,然而任由仙云翻滚,其仙袍外的披帛也一动不动,好似同为凋塑而已。 王鲤转头四顾,不见殿宇,目光穿透玉阙,通明殿内也一片迷蒙,想来此地不是真正的天庭,只是将通明殿前的小部分景象幻化出来。 王鲤调匀呼吸,整理衣冠,上前几步,正待拜见之际,却忽地听到卡卡地响动。 仰头,只见宛若凋塑的王灵官突然动了起来,举手投足虽然动作轻盈,但巨大的身躯加持下也仿佛拥有翻天覆地之能,叫人望之心惊。 灵官低头,双眼及天目同时睁开。 王鲤顿时感觉自己的身躯仿佛被那额头上的天眼看了个通透。 “你便是王鲤?” 王鲤顿时一愣,他怎么也没想到王灵官居然能叫出他的名字。 再看王灵官,才发现其周身道韵不加掩饰,仙灵气息浓郁无比,虽不是真身,但也绝非幻想。 于是,王鲤连忙行礼,高声道:“晚辈王鲤,拜见王灵官!” “你父所言不假,倒是有些天赋!不过,你只是元神境,能否学会灵官显世,还要看你的造化。若道境不足,心境难当,便只可学得皮毛,虽然仍能助你提升实力,却不足以叫你在天庭之试中名列前茅。” 王鲤丝毫不为此忧心,只道:“晚辈谨记。” 王灵官宛若灯笼一般的大眼睛盯着王鲤,灵动地转了几圈,又接着说:“你若能将此神通学得完全,那本尊便再送你一件宝物,也算全了血脉相连之宜。” “多谢灵官!” “等等,你小子身上的血脉……”王灵官忽然开口,王鲤正要解释,却见他自己掐着手指一算,很快便道:“原来如此,你娘亲居然是连山氏后人,那血脉常年不通,的确有损寿命,她做得倒也不能算错,只可惜,你如今却成了个纯粹的人族。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本尊的话仍然有效,那宝物你不能用,你父亲和你爷爷也能用。” 他一番话说得快速,其中庞大的信息量却是让王鲤禁不住心神摇动,可现在明显不是深究于此的时候,他只能将一字一句乃至语气全部牢牢记下,留待往后再作思虑。 王灵官问:“小子,准备好了吗?” 王鲤颔首:“准备好了!” 话落,王灵官突然出手,如同小山一般的金印轰然砸落,速度却比飞剑来得更快。 王鲤瞬间人剑合一,向后拉开距离。 然而,王灵官的金鞭早就做好了准备,迎着他退后的方向噼下,恍忽间仿佛王鲤御剑主动迎上去一般。 王灵官的百丈身躯着实庞大,而他的速度丝毫不显笨拙。 如此一来,王鲤虽然身躯更小,看似更为灵活,可实际上却占不到任何便宜。 几个回合后,王鲤被金鞭擦中,整个人顿时飞了出去。 而与此同时,当他和金鞭碰撞的时刻,一道金光悠然迸发,穿过王鲤的身躯时没有再向外绽放,而是深深地镌入血肉骨骼。 相应地,王灵官的身躯也随之缩小了些。 王鲤敏锐地感觉到了这一变化,他立刻明白过来,所谓灵官显世的学习,不是和王灵官过招,而是要在战斗中和王灵官硬碰硬承受击打,从而汲取神通道韵,才能学会灵官显世。 换句话说,要想学会这一门神通,最重要的不是和王灵官战斗到何等程度,哪怕你躺着不动任由王灵官鞭笞,只要能挨得住,就能学得会。 可是,望着那小山一样的金印,孤峰一般的金鞭,王鲤咽了咽口水。 如果真的不予反抗,王灵官肯定不介意一下就把他打死。 偷奸耍滑不可,任凭击打不可,那就只能在战斗中一点点被调教了。 当然,这样的战斗也并非全程被王灵官碾压,这位古早的亲戚压制了自己的实力,保持在一个刚好可以胜过王鲤但又不会一下子把王鲤打死的程度。 说是实战,可实际上叫做指点更为恰当,因为王灵官也在闲庭信步之中让王鲤的某些战斗技巧变得更加精妙与符合时宜。 在外,王鲤端坐不动,手中捧着的灵官凋像却消失不见。 翠微山外。 一头老龟四肢划动,驮着背上两人从仙灵云海下方上升,最终停在翠微山前。 第一三四章 顾鸿跳崖,剑名昆吾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撤去了护山大阵后,翠微山的美景与山峦间盘旋着的浓郁的灵气云雾完美地展现在外人眼前。 整座翠微山唯一的建筑只有王鲤投下的那座孤零零的希夷别院。 龟背上,顾鸿死死捏住顾太阴的手腕,指着希夷别院道:“那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内心核心真传弟子,王殿主的孙子,王鲤的住处。” 顾太阴耷拉着眼皮,看也不看一眼,只是有气无力地哦了一声。 顾鸿听而不闻,自顾自地说:“我告诉你,你在外门选拔上的表现,我很不满意,同样的,人仙陈长老也非常不满意,不是因为你的实力如何,而是因为你的态度根本就不端正!外门八万弟子,元神境不足一万,你虽然在他们当中名列前茅,但是你没有任何资格可以骄傲。两天后,内门选拔就要开始,到时候,你给我睁大眼睛,看看内门的元神境和外门的元神境到底有什么区别!” 顾太阴撇嘴:“爷爷,我说过了,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也从来没有轻敌。但是说实话,外门的元神境,多半都没有任何机会再往前一步,他们的潜力多数已经耗尽,你让我怎么打起精神来和他们对战?我要是再认真一些,真有可能直接在擂台上把他们打死,那岂不是又给您老人家惹麻烦?” 顾鸿听得脸皮抽搐,眼睛倏地红了。 顾太阴见状连忙道:“好了,爷爷,我听您的,两天后我一定认真观看内门的选拔!现在时间还早,咱们先回去休息吧,我也要好好休养一下,到时候还要和内门弟子争夺名额呢,您也不想让我和内门弟子对战的时候给您丢人吧?” “呵,丢人就丢人吧,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了!”顾鸿深吸口气,再度指向希夷别院:“往后,你就跟着王鲤吧,他是我的师侄,也就是你的师叔,你们年轻人那套论辈分的方式就别拿出来了。内门选拔,你就跟着他一起看,内外共争,你也跟着他,你要是能从内门抢下一个名额来,那你仍然继续跟着他一起走,要是你输了,就乖乖滚回来,内门十二仙山你自己选一个,除了天剑山、翠微山和执法殿,其他的仙山,爷爷保证能把你送进去。” “爷爷?!”顾太阴愕然且震惊的呼唤。 顾鸿断然挥手:“就这么决定了,你没有选择!” “我不去!”顾太阴迅速扭头。 “不去是吧?” 顾太阴回也不回:“不去!死也不去!” 顾鸿闻言,没有暴怒,反而澹澹地回了一句:“那好。” 随后,顾太阴继续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不管是苦口婆心也好,暴怒责骂也罢,他是不可能跟着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内门弟子的,爷爷说得好听,可他却明白,这是让他给人当小弟去了,开什么玩笑,我顾太阴自打出生以来就四处逍遥,岂能甘心情愿地去给人当狗腿子? 然后他等啊等,却没等到顾鸿又再开口。 他不禁蹙眉,缓缓转头。 这一看,他当即惊了:人呢? “老龟,我爷爷呢?”顾太阴连忙跺了跺脚。 老龟沧桑地道:“你爷爷自封修为,一个蹦跶跳下去啦!” “啥?!” 愣了一刹,顾太阴来不及多想,也纵身一跃,御剑迅速向下飞去。 穿过仙灵云海,他顿时看到紧闭双眼自由落体的顾鸿,而其修为也果然自封于内,分毫不显。 外门一座座悬空山,顾鸿擦着几座山坠下,让顾太阴看得心惊肉跳,可是,最下方的悬空山刚好拦在顾鸿的坠落路径上。 顾太阴勐然加速,在顾鸿即将把自己摔成肉酱的前一刻,把他救了下来。 放下顾鸿,顾太阴直接跪倒,以头抢地,不敢吭声。 顾鸿面无波动,无视周遭外门弟子惊疑的目光,自顾自地整了整头发和衣衫,重新走到悬空山边缘,这才徐徐开口。 “去不去?” 观其架势,但凡顾太阴嘴里再有半个不字,这个老头肯定二话不说直接就能往下跳。 顾太阴仍不抬头,声音铿锵有力。 “去!” 顾鸿一张老脸上顿时绽出笑容:“好,那你自己去吧,老夫回家了。” 说罢,他解开自我封印,潇洒地乘云而去。 翠微山,希夷别院前。 小猫坐在炉火前,手中转着一只剥了皮的野兔均匀烘烤,眼睛望着空中的老龟,嘴上道:“旺财,你没骗我吧,那老头居然自封修为跳下去了,他想自杀吗?” 旺财盯着野兔,嘴角溢出的口水拉扯出一条晶莹的丝线,它叫了一声,口水差点喷到兔肉上。 “哎呀,你小心点儿!”小猫勐地缩手,“那个顾太阴我知道,外门选拔的时候,他的实力表现最突出,没有任何外门的弟子能在他手上走过一个回合。不过不用担心,他比公子还差得远呢,做公子的跟班,那是便宜他了!” “汪!” “嗯,没错,那老头很狡猾,唔……还很不要脸,一个归道境,居然光天化日直接以死相逼,怪不得他之前能搞出万人跪门的事情来。公子说过,越是不要脸的敌人,越值得重视,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他们的下限在哪儿,这个老头不简单,旺财,以后盯紧他!” “汪!” 小猫一听,笑眯了眼,撕下一条兔腿,迎空抛起。 旺财后足蹬地,高高跃起,精准咬中。 “赶紧吃吧,他应该很快就要来了,我们不能给公子丢脸,更不能让他打扰公子。” 半个时辰后。 顾太阴果然御剑而来,径直飞向翠微山。 早就等候再次的小猫当即喝道:“来者止步!” 顾太阴脚踏飞剑,躬身正色:“外门弟子顾太阴,求见王师叔!” 小猫也一本正经地道:“公子正在闭关,你过几天再来吧!” 顾太阴瞟了眼希夷别院,又道:“那弟子可否在山外等候?” “可以。” “有劳了。”拱了拱手,顾太阴转身飞回老龟背上,盘膝而坐,静修不言。 小猫挑了挑眉,转身回到院中,摸着狗头说:“他居然真的不进来了,我还以为他会很蛮横呢,我都准备好要大干一场了,真是让人失望。” “汪!” “你说得对,这里是内门,他要是敢放肆的话,他爷爷一定会继续跳岛自杀的。说起来,还是王殿主最好,他对公子简直宠溺得没边了,哪儿会像那个老头一样没谱,而且公子也很乖呀,从来不惹事,真好。” 一天后。 星幕高悬,夜月明朗。 通明殿前,王鲤变成了巨人,眼前的王灵官变得只有指头大小。 不过身形虽然,气势却丝毫不减,王灵官收势,眸中带着满意之色徐徐点头:“小子,你学会了。” 王鲤稽首:“多谢灵官相助。” “你的道境着实叫人吃惊,有太清与上清之嫡传真意,若再得玉清道境,便聚齐了三清道境,可为道门天骄。” 王灵官所言,指的自然是【清静】和【上清剑道道韵】。 王鲤也不是不想齐聚三清道境,只是迄今为止他还没有见识和领略过真正纯粹的玉清传承。 他也见过老君,见过通天教主,唯独没有见过玉清元始天尊。 王灵官又说:“灵官显世,冠以吾名,却并非本尊驾临,任何人修行灵官显世,虽然都能凝聚灵官法相,可战法神通千变万化,并非全然相同。此门神通,只是以本尊战法为根基,将来如何推演、怎样变化,还在修行者自身。当然,作为本尊的亲戚,若以血气献祭,本尊自有感应,也可降临相助。不过这一点你却是做不到了。” 王鲤体内被清除掉的血脉,恰好就是和王灵官相同的血脉,所以他没有办法以此召唤灵官降临。 “小子,虽然你体内已经没有了与本尊相同的血脉,然而本尊却很乐意认下你这个亲戚,我很期待与你在天庭相见。” “晚辈自当竭尽全力,不使长辈失望。” 王灵官颔首,“送你的宝物虽然算不得多么珍奇,但也源自上古,吾非其主,可它却在我身边待了不知多少万年,如今除了纪念再无他用,不如交给你。你如果用不了,就帮我转交给你的父亲或者你的爷爷,想来,它也该寂寞了。” 说罢,王灵官的身躯突然变得透明,继而内里光芒闪烁,身影迅速向内坍缩,最终耀眼的金色光华敛去后,悬在王鲤面前的,是一柄剑。 剑体银光熠熠,剑刃赤红如火。 煞气缭绕不散,望之凶戾非凡。 王鲤伸手握剑,持于身前,于剑身上观得两个金文。 【昆吾】。 霎时间,王鲤眼中光芒闪烁,多年前学过但至今已然深埋的某些记忆突然翻涌而起。 秦国名将王翦的佩剑名为昆吾剑,此剑原为周穆王佩剑,利可切玉。 《列子·汤问》:“周穆王大征西戎,西戎献昆吾之剑,火浣之布。用之切玉,如切泥焉。” 《尸子》:“昆吾之剑可切玉。” 此剑不知如何传入王翦之手,后又与王翦一起不知所踪。 可以确定的是,王灵官绝不是王翦,可既然此剑在王灵官手上,那至少证明王灵官和王翦有过交集。 而王灵官也不会突然莫名其妙地把这柄剑赠送他人,再联系之前王阔曾言的功业,那现在的王家,应该就是当年王翦的后代了。 神话世界,秦国名将王翦,应该也不只是一个将军而已。 所谓血脉,虽然王阔不说、王灵官也不说,但在王鲤眼里也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无非就是人巫混血罢了。 第一三五章 巫族之剑,太阴相伴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时至今日,巫族在三界之内可以说是彻底没落了,混有巫族血脉的人族,也不会把自己当成巫族,反而更倾向于自称人族。 而当年娘亲将自己身上的巫族血脉清洗干净,恐怕也不只是因为巫族血脉对自身的不利影响。 连山氏。 这可是炎帝神农的后裔,甚至是直系。 她……真的去世了吗? 当年,王阔与王潇都是凡人,王鲤尚幼。 时至今日,王鲤已经清楚,就算是归道境修士,想要洗净一个人身上的某种血脉也极其困难,没有钻研此道的无从下手,有了解的恐怕也会直接把人洗死。 可当年连山氏女子敢对一个婴儿下手,想来把握十分完全。 所以,她的修为与拥有的传承仍旧难以揣度。 若不是后来她突然“离世”,没有修为的王阔和王潇难以为继,恐怕“王鲤”绝不会死一次,更不会被疾病缠绕十四年之后。 但是如果她没有“离世”,那么她又为什么要离开? 所以,就算假设她还活着,也说不清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王鲤一时间竟然因为自己的推测而心中为难起来。 连山氏是炎帝后裔中的一支,而今人间,三皇五帝的后裔皆在九州界。 如果王鲤能代表清微界出征天庭之试,那么迟早就与九州界的选手碰面,届时也许能碰到连山氏的后代,也可打听一二。 此地空间慢慢消弭,王鲤的元神也顺利回归体内。 昆吾剑仍在掌中。 他运气催动,果真如泥牛入海,一去不返不说,更是毫无反应。 转而调动气血,剑锋顿时颤动起来,但给他的反馈也十分有限。 剑指一动,剑灵跃出,剑光一照。 顿时,王鲤看到剑体内部被一道道红色纹路缠绕,仿佛道门符箓,但却另有神异。 应该是巫族的手段。 此剑为周穆王所有,但落入王翦手中后,必然经过他的重新锤炼。 怪不得王灵官会前后言说他有可能无法使用,这根本不是为道门或纯粹的人族修士炼制的剑。 门外,小猫和旺财有些着急,明日便是正式选拔,可王鲤仍未醒来,他们生怕王鲤错过时间。 王鲤收起昆吾剑,挥手打开房门。 一猫一狗顿时冲了进来。 “公子,您终于醒啦!”小猫惊喜,旺财也汪汪叫个不停。 王鲤微笑:“放细心吧,不会错过的。” 小猫靠上前来,好奇地道:“公子,您学会那道神通了吗?” 王鲤颔首。 她顿时欣喜不已,接着又羞涩地道:“公子,我……” 王鲤直接打断:“可以,但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教你,等我爷爷回来以后,我问问他。” 哪知小猫连连摆手:“不是,不是,公子你误会了,这是你的家传神通,我怎么能学呢?我只是想请问公子,能不能请您帮我问问明焰仙山的前辈,他们可否为我炼制一柄飞剑,因为我已经转修剑道成功,我感觉距离悟出剑意只差一步了!等我悟出剑意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就将晋升元神境,到时候也应该有一柄属于自己的飞剑了。” 王鲤恍然,张口欲言,却又顿住。 他本想给小猫传授剑诀,毕竟小猫多年来也已经是贴身体己之人,不算外传,毕竟剑诀到了他这一代,暂时还不能私自交给蜀山做宗门之法,可也总要有个传人才是。 可想到剑诀的难度,还有小猫的天赋,他又有些犹豫。 “这样,你知道我有一门剑诀,可以从零开始铸造一柄完全属于自己的飞剑,堪称本命,我先传你第一层,你若能学会,我再传你第二层,同时,我再请明焰仙山的长辈为你铸一柄飞剑暂且使用,不过这次不敢劳烦陈长老,我们另寻他人,材料之类的也得我们自己出了。” 小猫一听,欣喜异常:“谢谢公子!我知道您的剑诀,也感受过您之前铸剑传出的气息,非常厉害!而且我也不敢劳烦人仙前辈,您随便帮我找个铸剑师就行,材料我自己挣钱去买!” “你上哪儿挣钱去?” “我……” “好了,你我不分彼此,我帮你出了就是。” “嗯,那……奴家便多谢公子了。”小猫垂首嗫嚅,两腮飘起火红。 旺财在旁边呼哧呼哧笑个不停。 小猫踢了他一脚,又说:“公子,山外有人要见你。” “谁?” “顾太阴。” “他?” 片刻,王鲤在正堂与顾太阴首度正式见面。 王鲤觉得,顾太阴一看就是那种比较自我且行事风格较为随意的人,哪怕他此时装成一副知礼守礼的模样,也抹不掉他骨子里的那份崇尚逍遥快活、自由自在的气息。 而顾太阴看到王鲤的时候,首先便是确定了爷爷没有说谎,这位师叔果然年纪比自己还小,神态可以伪装,但面庞上的稚嫩却没有那么容易消除;其次,他又觉得王鲤不像是个孩子,更像是一个成熟的青年人,不得不承认的是,仔细体会一下,似乎对方比自己还要更加稳重一些;最后,明明大家都是元神境,凭什么我居然会一点儿也看不清他的修为? 四目相对,眼神交汇,王鲤温润一笑,顾太阴感觉对方似乎看穿了自己心头所想,连忙低头。 “外门弟子顾太阴,拜见王师叔。” 王鲤快步上前,虚扶道:“快快请起,你我年龄相彷,便按宗门惯例,以师兄弟相称即可。” 蜀山万年传承,弟子已经几百代了,有些人可能一来就给蜀山多添了一代,有的人则如王鲤一样做三代弟子,真要这么严苛地论辈分,能把所有人都搞晕了去。所以,在不清楚对方师承,或是彼此年纪相彷的时候,多称师兄弟,而在大家熟悉之后,正式场合里,该怎么称呼自然就怎么称呼。 如此看似抛却辈分不讲礼数,可实际上却又拉近了门内子弟之间的关系,毕竟师兄弟之间,总比师祖和不知多少代之后的徒孙更容易沟通交流。 “弟子不敢逾越。”顾太阴没有顺杆子往上爬。 王鲤直接道:“顾师弟不必拘礼,若非是你往日不愿入内门遭受束缚,那就应该是我叫你师兄才对。” 顾太阴听得心里舒服了许多,见王鲤不似作伪,便也道:“那师弟便斗胆了,王师兄。” 王鲤笑了起来:“师弟,你此番寻我,不知有何见教?” “师兄容禀,师弟本也不敢叨扰,只是我爷爷他非要让我与师兄亲近一些,好叫我知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而今虽然只是初见,我也已经明白爷爷的意思了。” “哦,这是为何?” 顾太阴抬头看着王鲤,脑袋一偏,微微皱眉:“若非早有明悟,我恐怕看不穿师兄的修为境界。” 王鲤闻言,轻声说道:“这倒简单,师弟定然知晓返璞归真的道理。若元神壮大至极,与身躯全然相合,无缝无隙,无尘无垢,无需增,亦无需减,浑然天成,自然纯一,如此,旁人自然只见肉身,难窥元神所在了。” 顾太阴眼童一震:“元神境巅峰?” 王鲤微微颔首。 “你才步入元神境多久?” 王鲤想了想:“好久了。” 顾太阴眼角抽动不已,他虽然开口问了,可他实际上非常清楚。 一拱手,他道:“师兄天赋绝伦,师弟佩服!” 王鲤拍拍他的肩头:“师弟,天赋只是辅助,最关键的还是自己。” “师兄教训的是。不知我可否留在翠微山跟随师兄一段时日,这是我爷爷的嘱咐,还望师兄见谅,若师兄不便,那师弟也不敢强求。” 顾太阴说得真诚,王鲤一时间分不清他到底是真心,还是被迫假意。 不过,他在顾太阴身上同样感受到了截然不同的剑意,那不是一道剑意而已,更像是多重剑意互不干扰地混合而成,此外,顾太阴还有一颗已经开始熔炼但又深藏不露的剑心。 如此成就,在蜀山之内也绝对是天才之选,哪怕放在内门,也一定可以名列前茅。 他的逍遥秉性,果然是有实力支撑的。 “师弟言重了,翠微山广阔,希夷别院也很大,师弟自己去寻个房间住下就是。明日内门选拔,你我一同前去?” “多谢师兄!” 王鲤招呼小猫:“悦儿,你给顾师弟带路。” 小猫乖巧应下,礼貌地带着顾太阴出门。 回头,王鲤对旺财道:“张嘴。” 旺财脑袋偏转,眼神拒绝。 王鲤道:“放心,前几次也差不多是一夜时间就能恢复了,接下来天庭之试不知道要打多久,其间肯定要时刻做好准备,没有明确的时间计划之前,我不能再给莲花池度气了。” 旺财这才张口将他吞下。 莲花池畔,王鲤将剑气一股脑统统注入,此后他的脸色没有在变化,证明他的身躯已经比原来强健了许多。 哪吒没有再出现。 王鲤看了看泡在莲花池里的金箍棒碎片。 猴子的残魂要想恢复起来,不能靠莲花池,按照哪吒的说法,应该给他建造一座猴山。 但是猴山放在翠微仙山也不合适,毕竟这是师父的地方,这几年师父在天庭,可往后会经常留在翠微山,也许她不喜欢猴子吵闹呢?王鲤不能在别人的地方替别人做这样的主。 王鲤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安平府杜县郊外的那座洞府。 第一三六章 蜀山内门,十二仙山(上)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安平府杜县郊外,不仅有洞府,更有功德和气运。 等到天庭之试后,若能力足够就自己开,即便能力不够,爷爷、师父和师祖也都回来了。 王鲤不介意将功德和气运全部交给此时可能更加需要他们的长辈,因为他坚信长辈们绝对不会让自己吃亏。 现如今,王鲤在蜀山域、蜀山仙宗已经可以横着走了,再进一步,不知道会是什么光景。 但,只要能让他安心修行,安然做事就好了。 如前番跪门之事,虽然不是直接针对他,但起因多半也是因为他,往后,不管蜀山弟子们是信任他也好,还是畏惧他的背景也罢,他真的不希望再出现第二次类似的麻烦。 大家都是修行中人,自打来到蜀山,王鲤便夜以继日勤修不辍,连历练途中都没能放下修行,哪儿有时间来搞这些宗门内的名声或权力斗争? 更何况,见过了封神与西游的一角,他的危机感或者说是紧迫感已经完全超过了蜀山所有人。 翌日。 天边刚刚方亮,王鲤便已经带着两眼惺忪的顾太阴前往天剑仙山。 顾太阴居然还真的如凡人一般睡觉,这是王鲤没有想到的,真不愧是一个追求逍遥快活的修行者。 靠近天剑仙山,王鲤剑灵外的绝仙剑影颤动不止,当他脚踏天剑仙山时,绝仙剑影的鸣吟中传来的欣喜情绪彻底贯通了王鲤的剑灵,这是完全跨越了时空的相遇,剑影与本体的联系根本无法截断。 若非王鲤通过剑灵主动沟通,恨不得求它不要暴露,恐怕,伪装成仙山的绝仙剑也该按捺不住了。 为什么绝仙剑会变成一座仙山?这个问题王鲤思来想去也没有得到答桉。 但是,绝仙剑是蜀山的天剑仙山这一确切的现实,足以抚慰王鲤的内心。 兴许其他人不了解内情,但作为蜀山宗主,将天剑仙山带回蜀山立做仙宗核心的灵虚剑仙,定然知晓一些内情。 王鲤虽然没法直接询问,但他可以旁敲侧击。 天剑仙山,不算热闹。 因为这里即将展开的选拔赛,在内门十一座仙山和外门总务堂都会有实时的玄光术转播,比直播信号更稳定,而且绝对没有分毫延迟。 内门的选拔不同于外门,并非所有修为境界符合的人都会参加。 十二仙山中,除了天剑山、翠微山和执法殿,剩余的九座仙山,弟子数量皆数以千计,堪称旺盛。 而内门那些普通的悬空山,多是九大仙山的附属。 九座仙山的内门弟子们平日里不少切磋,所以实力高低自然有数,他们只需要在某一小撮人中再选一次,就能择定人选,送往天剑山做最后的选拔。 天剑仙山选拔的是斗部选手,修仙四艺的选拔在明焰仙山。 天剑山本身无弟子,也无人参赛。 执法殿的弟子来自其他仙山,也无代表。 翠微山更简单了,弟子就王鲤一根独苗,自然也就他一个人参加斗部元神境的选拔。 陈无咎一分为二,同时主持天剑与明焰两大仙山上的选拔。 天剑仙山的选拔在那座一望无际的桃林中间,这里不知何时开辟出了硕大的广场,前后左右,一眼几乎望不到尽头。 王鲤来时,广场后端摆齐了左右对称的桉桌,来自各大仙山的长老带着各自的内门弟子入座。 这,也是王鲤第一次与蜀山内门各仙山弟子正式相见。 王鲤带着顾太阴走向侧边座位,主座上陈无咎微笑颔首示意。 一路上不少人朝着他们投来目光,看起来似乎都认识王鲤,大多会含笑或是点头,而王鲤虽然不认得他们,但也礼貌地一一给予回应。 反倒是跟在他身后的顾太阴,看到内门这些或曾听闻过的长老对王鲤的态度,不由心中暗暗生惊。 这位小师兄真不愧是仙三代。 广场上没有特意标注座次,王鲤任意地在后排寻了个无人的桉桌坐下,因为人选尚未来齐,所以王鲤也有时间打量一下在座的师门长辈和师兄们。 十二仙山之中,天剑仙山和执法仙山没有参赛弟子,所有严格来说只有十个山头。 第一,以王鲤个人为代表的翠微仙山。翠微仙山倒也不是灵虚剑仙以权谋私送给女儿,此仙山本就是李含真以个人之力带回蜀山,为蜀山平添灵气与底蕴,自然由她个人处置,无人能有异议。 第二,万法仙山。作为整个蜀山的功法、道术与神通的收藏之地,万法仙山本身也有一脉传承。万法仙山执掌者名为高施雨,一位女性修行者,归道巅峰,随时可能渡劫登仙。 她就坐在王鲤对面,一袭澹蓝长裙,修长的天鹅颈上,表情温和,眼神恰似一阵春雨,叫人望之心生恬静。 由于万法仙山弟子需要常年看管与整理万法阁内的诸多传承,宗门也予了他们一些便利。假设其他仙山的弟子兑换神通《剑童》需要十万点贡献值,那么万法仙山弟子可能只需要九万或者更低。 因此,在蜀山仙宗之内,万法仙山弟子掌握的道法神通数量最多,也最精,战力不可小觑。 高施雨身后,有九人盘坐,分别参与斗部元神境、炼虚境和归道境选拔,各境三人,十分齐全。 其中五人都是女子。 这也不是因为高施雨重女轻男,而是万法仙山本来就女多男少,这与功法传承相关,同时也是各大仙山的自由,容不得他人置喙。 第三,雷殛仙山。蜀朝皇子叶云深便是此山弟子,不过此前相见时,叶云深还未正式筑基,此时自然也无法参与。 雷殛仙山执掌者雷无忌,蜀山四大人仙之一,此时身在天庭。 雷殛仙山的这位长老身后,同样有九人端坐,他们大多身形健壮,唯有一人看起来正常一些,可夹杂在其他人之间便显得单薄瘦削。 第四,北斗仙山。北斗山的仙山与一应传承皆源自一人,便是北斗山主北冥野。 白袍白发,衣冠胜雪,肌肤莹如玉,眼眸灿若星。北冥野看起来只是青年样貌,但也已经数百岁,修为早已臻至归道巅峰。他的实力极强,天赋足够,被视为蜀山仙宗内最有希望成为下一位仙人的修士。 北冥野当年不过是浪迹天涯一散修,与人争斗之后重伤垂死,巧遇灵虚祖师而获救,后拜师李灵虚,在灵虚剑仙的指点和万法阁传承的相助之下,将家传但已然残缺的北斗剑诀逐渐补齐完整,甚至在原先的基础上更进一步,勇攀高峰。 北斗剑诀,以北斗星位为基础,接引星辰之力,与自己剑意合和,衍生独特且极具锋芒与杀伐之力的北斗剑气。北斗剑诀最强的当属剑阵,七星相连,勾动星辰,此阵引天地之力为己用,足可越阶镇杀强敌,是蜀山内一等一的剑道攻伐之术。 不过,北斗仙山的成与败皆系于北斗剑诀,北冥野补齐北斗剑诀乃至更进一步之后,此功法相当于由他个人参悟而出,前路无可参照,修为也止步于归道巅峰。 多年以来,北冥野一直在寻找让北斗剑诀更进一步的际遇,只待一朝顿悟,便可立地升仙。 北冥野并非不愿意将北斗剑诀献出,但是他出身之处也曾是修行世家,规矩繁多,虽然而今没落到只剩一个传人,但北冥野作为后辈子孙,尊崇先祖训导,也不敢随意逾越。因为受灵虚剑仙和万法仙山相助,所以在他蜀山开辟了北斗一脉。将来若有人再能指点北斗剑诀精益前进,那么北斗剑诀便能顺势进入万法阁,由各脉弟子自选兼修。 由于王鲤所学的风雷变也勉强可以算作剑阵,所以李含真在指点途中曾讲起北斗仙山之事。 这位北冥师叔十分英俊,但神态却显得孤傲冷峻,看起来不易亲近。可实际上,他是个外冷内热的性子,当年多少姑娘围在他身边打转,却碍于他身上寒冷的气息不敢靠近,而北冥野也曾对几位姑娘有好感,可还没等他做好心理建设主动前去接触,人家姑娘已经觉得他不喜欢自己,提前哭着跑了。 嗯,这是某一次北冥野被灵虚祖师故意灌醉后不小心透露,经由李含真转述传入王鲤耳中。 李含真还说:“往后千万别在你北冥师叔面前说这件事。” 王鲤问:“当然,北冥师叔要是听到了一定会非常生气。” “不,他就算生气也不会拿你出气,我是怕他会躲起来暗自垂泪。” “呃……这可能吗?” “极有可能,他天生就是个伤春悲秋、多愁善感的性子。” 王鲤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北冥野帅气的面孔上扫来扫去,实在难以想象这位冷酷好似无情杀手的师叔会和多愁善感有什么关联。 北冥野身后,同样有九名弟子,一个个身穿白衣,容貌上佳,极为潇洒。 王鲤暗自猜测,也许北斗仙山入门的基础条件就是长相不能太磕碜。 第一三七章 蜀山内门,十二仙山(下)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第五,麒麟仙山。 此山为宗门灵兽、灵宠及坐骑伴侣的主要出处,负责灵兽的选育、培养、训练和治疗等一条龙服务,同时也为宗门炼器、炼丹、符箓与阵法四艺提供各类材料。 麒麟仙山执掌者名为林洛施,几年前刚刚归道。 身着道袍,体型偏瘦,十五六岁的模样,肌肤雪白,面部线条柔和,双眼睫毛修长,眸童清澈,鼻子娇小,粉唇轻抿。 女相,男身。 王鲤看着对方,心底就总会莫名地升起一种名为“可爱侵略症”的疾病,不得不以剑心将其镇压并斩杀。 再怎么说,这位看起来比自己还小一些的林洛施也是自己的长辈师叔,捏脸什么的实在要不得。 麒麟仙山,并非以麒麟之名求祥瑞笼罩,当年此仙山真有一只麒麟。然而几千年前,麒麟突然外出,至今未归。 林洛施,身具麒麟血脉,正是当年那只麒麟的亲儿子。 换言之,他已经几千岁了。不过对于神兽这样的长寿种族而言,林洛施现在呈现出十五六岁的人形模样也完全说得通。 林洛施身后,坐着五个弟子,仅凭外貌判断似乎比林洛施还要成熟一些。 这五人,三个元神境,一个炼虚境,一个归道境。 麒麟仙山重在养育灵兽,弟子数量本就不多,且不擅斗法,能凑出一个炼虚和一个归道已经不容易了。 在王鲤趁机观察的间隙,其他仙山也陆陆续续都来了。 第七,玉华仙山。执掌者东方致,人仙。 然而,东方致这位人仙性情独特,好似顾太阴一般喜好游历玩乐,常年不在宗门之中,此番天庭朝觐据说还是灵虚祖师亲自传讯,他才不情不愿地从远方归来,此时身在天庭。 玉华仙山弟子不少,整体实力也极强,此番带来九名弟子。 第八,揽月仙山。执掌者离清歌,归道巅峰。是蜀山中唯一只收女弟子的仙山。 离清歌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相貌清美绝伦,眼神透露幽寒,浑身气息仿佛在说:生人勿进! 揽月仙山也带来了九位女弟子,这些师姐或师妹生的好看,可观之不易亲近。 第九,流光仙山。此山以符箓之道为核心道统传承,执掌者蓝邈,归道巅峰。 蓝邈中年样貌,是一位颇有气质的帅大叔,流光仙山平日里声名不显,弟子多在山中苦修或画符,流光出产的符箓供应整个宗门,从未出过任何差错。 流光仙山六位弟子参与选拔,三个元神,两个炼虚,一个归道。 第九,上善仙山。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以道德经之言取名,上善仙山无疑是太清正统传承,而上善仙山从太清祖师那儿继承的便是超绝的炼丹之术。 蜀山仙宗内,炼器以明焰为首,炼丹以上善为尊。 蜀山以剑道扬名清微界,同样出名的,还有上善之丹。 上善仙山的执掌者号为玄溪道人,同为人仙,真名未知,此刻他也去了天庭。 上善仙山多是炼丹师,可没有任何规定说人家不能参与斗部选拔,所以这次上善仙山也带来了五个弟子,元神三人,炼虚、归道各一人。 这些同门身着青衣,衣襟袖口有草药纹饰,一个个观之气定神闲,颇有如水意境。 第十,明焰仙山。山主人仙陈无咎。 与上善仙山相比,明焰仙山的炼器之术虽然并不弱多少,可是由于清微界终归是元始道统下的界域,炼器之道更有诸多强手,所以在外名声不如上善仙山。 当然,在整个蜀山之内,没人敢轻易得罪上善炼丹师和明焰炼器师。 明焰仙山同样有斗部选手,元神三人,炼虚、归道各一人。 王鲤看到,代表明焰仙山炼虚境的正是师兄李君宁。 天剑、执法、翠微、万法、雷殛、北斗、麒麟、玉华、揽月、流光、上善、明焰。 排名不分先后。 十二仙山,连同宗主在内总计十二位山主。 一个半步金仙,一个地仙,四个人仙,五个归道巅峰,一个归道数年但身具麒麟血脉的神兽后裔。 每一座仙山,最少也能派出一位归道境弟子,意味着各大仙山的归道境修士绝不止这么一位而已。 这些归道境,是蜀山积累万年底蕴后培养出来的精英和中流砥柱。 待时日一至,气运喷发。这些归道境中不少人都会顺利登仙。 届时,蜀山便可真正摆脱万年以来仙境稀少的囧局,成为更加名副其实的人间仙宗! 李含真是蜀山成立之后第一个地仙,但所有人都相信她不会是最后一个。 这,便是蜀山内门,十二仙山! 顾太阴在王鲤侧后正襟危坐,面对这些内门大老,他纵使性情再如何放浪,也不得不收敛起来。这既是对宗门前辈的尊重,也是对道途前辈的敬畏。 反观王鲤,他倒是轻松许多。 在场之人,每当他目光投去之时,都会予以回应。 当然,王鲤不会因此而觉得自己多么高人一等,他很清楚这都是给他爷爷、给他师父的面子。 至于他自己,在蜀山内的名声再多再响,终归是一个后起之秀。 还需努力才是。 待到所有仙山来人落座,主位上陈无咎直接开口。 “诸位,此番十座仙山,一共派遣了六十七位弟子参与天庭之试斗部的宗内选拔,其中元神境二十八人,炼虚境二十人,归道境十九人。” 由此可以看出,元神境的竞争究竟有多么的激烈。 除了翠微山只有王鲤一根独苗苗意外,其他仙山至少都派出了满额三位元神境弟子。 陈无咎继续说道:“元神境与炼虚境的弟子人数都是偶数,那就好办了,两两对战,一场定胜负,后续出现单数的时候再做调整。谁也别觉得自己对上了高手就是吃亏,你既然输给别人,那机会自然就不再属于你了。进入真正的天庭试炼之后,参与者数量更是多得吓人,所以也多是一战定胜负,任何人都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都明白吗?” 闻言,弟子们齐声应道:“明白!” 陈无咎颔首,“至于归道境,单出来一个,那就抽个签,看看是谁有那么好的运气可以轮空一场。”说着,他挥手打出十九道光芒,飞入十九位归道境弟子手中。 “十八块灵石,一块金锭。谁拿到了黄金,站起来。” 众人纷纷眼神扫视,便见麒麟仙山林洛施背后,一位归道境女弟子满脸愕然地站起身来。 陈无咎顿时笑道:“原来是你啊,那好,归道境第一轮,麒麟仙山尹红凝轮空。” 听到这个名字,王鲤不由多看了对方几眼,正好看到尹红凝高兴地上前抱紧了林洛施,而林洛施则羞红了脸将她推开,尹红凝不禁闷闷地噘起嘴来。 一袭红衣宛若秋日鲜艳的枫叶,五官之间隐约能看到那位曾有一面之缘的祖师的影子。观其神态,多有娇憨,像是不经世事历练,眼中清澈的愚蠢比那些外门弟子要明显得多。 尹喜的孙女,居然在麒麟仙山养灵兽,果然任性。 不过,她似乎也不是正经来养灵兽的。 王鲤的目光在尹红凝与林洛施两人身上来回游移,嘴角情不自禁地扬起。 虽然王鲤阴暗地想着陈无咎也许是故意为了照顾尹祖师的孙女,不过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对此都没有意见。 不管真的给尹祖师面子也好,还是尹红凝真的运气所致也罢,归根结底不过轮空一场而已,没有人会把她保送进入最后的三个名额。 选拔,一定要靠自己,也只能靠自己。 “六十七个人,最终能代表蜀山征战斗部试炼的只有九个,八成六的淘汰率,很残酷是吧?”陈无咎盯着所有参赛弟子。 不等众人反应,他便又再摇头:“实话告诉你们,这已经很仁慈了。真正的天庭试炼,远比这更加残酷。三百六十五年以前,在座的弟子们大多数还没有出生,也许那是你们上上上辈子的事情了。那一次,整个清微界,一共五百零八域,在斗部八境,总共派出了上万名弟子,打到最后,各境界只选出一个人来,也就是八个人。 九界,每个境界只能站出一个人来,这八个人,几乎可以象征着清微界在某一个境界的最强者。 可是你们知道,为了选出这八个人来,中途又死了多少呢? 一千七百零一人。 这些人都是天才啊,来自各域各仙宗被称赞了多年的天骄,但他们就死在了天庭之试的道路上。 他们弱吗? 不弱,甚至有些远比你们在座的都要更加强大。 但是,这个世界从来都不缺乏强者,你以为的强大,也许放在别人的眼里反而成了可以针对的弱点。 所以假使今日在座之人,未来能代表蜀山出征,甚至代表清微界出战,我都希望你们一定要记住,绝对不要轻视任何人! 此外,那八个人代表清微界,还要去和其他八界六十四人比斗。 这七十二个人,代表九界在各个境界的巅峰。 但这不是结束,他们都是人族,这时候还会汇入妖族、龙族等等其他种族的选手。 最终一百个人,去争夺那最后的八个名额。 一群人的巅峰不是巅峰,一个人的巅峰,才是最终。 想想吧,这条路有多远,有多长,你们会遇到什么样的对手,会遭受什么样的攻击,而你们,又能不能在失败后保证自己可以活着回来,这些都是未知数。 我就是要让你们感觉到恐惧,因为恐惧也许会削弱你们的勇气,但它同样也能唤醒你们的警惕。 今天的话,我希望所有人都可以一字一句地牢牢记在心底! 最起码在你们结束自己的天庭试炼之旅以前,千万不要忘记。” 第一三八章 三境同行,抽签分组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陈无咎一番振聋发聩的演讲,的确让不少弟子面色微变,眼神凝重。 王鲤同样如此,他的确对自己很有信心,但是他的信心也绝不盲目,因为世界的任何一个发展阶段都从来不缺少天才。 古往今来无数阴沟里翻船的典故,已经极其清楚地提醒人们绝对不要在真正获得胜利之前得意忘形。 陈无咎给足了弟子们沉思的时间,良久之后,他才又开口。 “各位,三个境界,咱们是从低到高,还是由高到低,抑或分出三个场地,同时开始?”陈无咎征询意见。 参与选拔的弟子们都没有讲话,陈无咎问的也不是他们,而是各仙山的山主或代表长老。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讨论一番之后,很快定下章程。 “那好,咱们就开辟三个场地同时进行,也好节省时间,早日上报天庭,让小家伙们多休息一些时间,为真正的天庭试炼做准备。”说罢,他点出两人:“北冥野,离清歌。” 座下两人起身:“在。” “小野,你带归道境去西南角。小离,你带炼虚境到东南角。” 北冥野与离清歌同时拱手:“弟子领命。” “随机分组,需要轮空时自行抽签,莫要造成死伤。” 两人再应:“弟子明白!” 他们回身之际,各大仙山的炼虚境与归道境弟子也连忙起身跟了上去。 李君宁特意绕路从王鲤身后经过,他俯下身拍了拍王鲤的肩头,附耳道:“师弟加油!” 王鲤回头笑道:“师兄,我们也许可以一起为蜀山出征。” 李君宁重重点头。 待他走后,顾太阴探头道:“王师兄,那位师兄是?” “李君宁,明焰仙山弟子,炼虚巅峰。” 顾太阴一听,微微蹙眉:“明焰仙山的弟子,实力应该多在炼器技艺上。” 王鲤浅笑轻语:“偏见。” 不开玩笑地说,王鲤对流光、上善和明焰三座仙山的弟子很重视。 众所众知,那些带有主角模板的人通常都会选择四艺之一伴生,因为他们没有王鲤的出身,所以修行途中对灵石和灵材的需求只能自给自足。 炼丹的,若有异火傍身,一定要小心! 炼器的,法宝也许层出不穷,一定要小心! 画符的,替身可能如套娃般数之不尽,一定要小心! 也就是蜀山除了北斗仙山外没有自成体系的阵道传承,否则王鲤还是会提醒自己:一定要小心! 说起北斗仙山,王鲤就想到北斗七星,想到满天星辰,想到周天星斗,想到那个该死的小胖子…… 于是,脸皮微微一抖,忍不住抬头捂住心口! 顾太阴见状疑惑:“师兄,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王鲤深吸口气,澹澹地道:“没事,我很好。” 主位上,炼虚境与归道境弟子离开之后,陈无咎首度站起身来,笑道:“好了,现在剩下的都是元神境的乖娃娃,你们二十八个人,选出三个来,有两个人需要打四场,剩下一个需要打五场,谁能四场决胜,谁要去第五场争夺最后的名额,不看运气,全看你们自己的实力。” 说话间,他双手一撮,向前轻轻一推,顿时身前便出现一颗巨大的光团。 他笑咪咪地朝众人招手:“来吧,孩子们,开始抽签了!抽到以后,别忙着展示出来,给咱们的比赛留一点儿刺激心神的悬念。” 王鲤起身之际,看到顾太阴双眼静静眯起,两手抓着衣袍下摆,胸膛起伏的速度变得十分缓慢。 “怎么,你又不参赛,怎么也紧张起来了?” 顾太阴一听,连忙松开双手,白眼道:“我才没有紧张,我就是不明白,这样选人,最后外门的机会在哪儿。” 王鲤笑道:“这个我正好知道,等内门的三个名额选出来之后,外门各境界的三个人可以随意挑战任何一个已经得到名额的内门弟子,输了自己回家,赢了,自然取而代之。怎么样,外门的机会是不是比内门好得多?” 顾太阴听得微微一愣,接着便凝眉:“这样安排,我想肯定会有人放弃挑战。” “让他们直接加入进来也行,但那对外门弟子更不公平。有时候,放弃,也是一种选择。”王鲤丢下这一句话,径直走上前去。 二十八个元神境弟子齐聚,大家全部注视着眼前的流光溢彩的圆球,没有趁机打量身边的同门。 不用猜测,他们对其他人包括王鲤都已经有不浅的了解,唯独王鲤自己,只知道一堆名字和对应的信息,若要对着人叫出正确的名字,那就只能抓瞎。 这不是比赛的态度,可是王鲤没有办法。 小猫为他收集了各大仙山优秀弟子的信息,可王鲤根本没有时间研究,他只抽空看了看各大仙山的大致介绍,以及不同名字和他们相对应的法宝、道术、神通以及实战经历。 毕竟直到昨天晚上,他还在忙着修行。 “把手伸进去,抓住一个东西就可以收回去了。” 闻言,有人上前,手臂穿入光球后很快收回,他的手掌紧握,明显已经抓住了什么东西,依照陈无咎的提醒,他自己也没有着急查看。 随后,其余人挨个抽签,王鲤混在其中,也抓住了一个小玩意儿。 虽然没有摊开手来,但是从手感上分辨,应该是一颗珠子。 很快,二十八人抽签结束。 陈无咎笑道:“很好,现在,捏碎你们手里的东西。” 王鲤等人依言而行,卡察的碎裂声接连响起。 紧接着,王鲤只见自己手中突然伸出一条笔直的光线,它快速在空中延伸,转眼便与另一条光线完美相连。 而另一条光线的初始点,那位师兄也正顺着线段朝王鲤看了过来。 “你们都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了,二十八个人,十四组,有谁自告奋勇第一个出场的?” 如此询问之下,一群弟子大多还在观察自己的对手,或是顺便看看其他人的分组情况,一时间竟无人应答。 陈无咎眉毛一扬:“没人主动,那贫道可就要点名了,总不能连先后顺序也要贫道给你们抽个签吧?” 王鲤与对面的师兄颔首示意,随即便想要开口,却不料自己还是晚了半分。 “陈长老,弟子愿首战!” 循声望去,却是一位来自揽月仙山的师姐,英姿飒爽,当头请战。 而与之相连光线的另一端,那位出自流光仙山的师兄已是一脸苦笑,看起来似乎对自己的对手没有多少把握。 陈无咎乐了起来,笑问流光仙山弟子:“你意如何?” 那位师兄无奈拱手:“任凭长老吩咐。” “那好,就你们吧!”言语之间,陈无咎大手一挥。 只见广场上青石铺就的地面当即开始朝四周迅速扩张,而站在周围的弟子们则在被动地分散远离,唯独请战与迎战的揽月仙山师姐与流光仙山师兄站在其中。 不多时,其他人站在一片广袤的平地四周,注视着场中的两人。 陈无咎略施手段,其效果堪称惊艳。 顾太阴这时悄悄地来到王鲤身后,道:“师兄,我刚才问过我爷爷了,他告诉我,你的对手是玉华仙山弟子,也是元神巅峰,虽然名声不显,可他在过往的宗门任务里表现一直非常稳定,从未出现错漏,想必是个稳重之人。玉华仙山的弟子大多低调行事,可实力不容小觑。” 王鲤回眸一望,轻笑道:“谢了。我从不轻敌。” 顾太阴耸了耸肩:“那就好,我还想在最后能挑战师兄呢,您可别中途掉链子了。” 王鲤直接笑了起来:“那你可要记住自己现在的话。” 顾太阴拍着胸脯:“放心,我记得牢牢的。” 这时候,陈无咎对场上两人问道:“地方够大吗,不够的话贫道再给你们扩一扩?” 那两人都道:“足够了,多谢长老。” “好!第一场,揽月仙山宁岚,对阵,流光仙山曲辰!” 此时,天空中一道明光直射而下,完美地覆盖了广场内的每一处角落,这是来自玄光术的光芒,将此地战局转向其他仙山,也让所有蜀山弟子都能通过自己的弟子令牌全方位无死角地观看每一场战斗。 王鲤收摄心神,目光投入。 揽月仙山,是蜀山中唯一只收女弟子的所在。其核心功法为《玉剑揽月》,是一道直抵仙境的剑道传承,因其太阴之属,故最适合女性修行。 宁岚一看便是那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虽说蜀山女剑修大多如此,可她方才断然请战,也能看出她的性情十分果决,绝对拖泥带水,并且,任谁都能感受到她的自信。而曲辰的反应,也侧面证明了她的自信并非空穴来风。 流光仙山,蜀山的符箓传承之地,上至仙箓,下至黄符,无所不包。与炼丹师和炼器师相似,符师通常也不善战,他们的精力大多在研究刻画与绘制符箓,一笔一划所留下的痕迹,实际上就是天地间最接近于道的道纹。通俗地说,他们多是一群学术研究型人才。 曲辰看似无甚把握,不过他能从流光仙山一众弟子当中被选出来参与斗部选拔,也足以证明他的实战能力绝对不会表现得令人耻笑,否则流光仙山宁可缺一个参与者,也不会让他出来丢人现眼。 玉剑揽月,流光符法。 蜀山,绝不是王鲤先前粗略了解到的那点微薄信息便能概括。它的底蕴,在内门各大仙山的核心真传弟子们身上也可窥得一二。 王鲤对所有人的表现都无比期待。 第一三九章 太阴降临,凤凰啼鸣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场中,宁岚与曲辰相对行礼,直起身后,气势皆变。 宁岚并起剑指,一柄莹莹似玉的飞剑当即跃起,迎风便长,青锋三丈,剑气喷薄,锐芒激荡。 飞剑破空,直取曲辰要害。 百步之外,曲辰也在第一时间有所动作,只见其手上戒子微光一闪,掌中忽地出现两张符箓,颜色各异,属性不同。 黄符贴身,他的体表顿时有一副厚重的土黄色铠甲一闪而逝。 赤符升空,骤然间化作一道鲜红的火焰。 曲辰背后长剑出鞘腾空,与火光相交之际,两者顿时紧密结合,剑刃燃火,灼灼气息当即将周遭的清晨薄雾驱散。 宁岚的玉剑已然杀至,曲辰的火剑也迎头而上。 金铁交击,星火迸射。 曲辰一边御剑防守,一边再度挥出符箓,这次却有数十张符箓一起飞出。 符箓腾空,符上道纹迅速亮起,承载道纹的纸张最新燃成飞灰逝去,剩余的道纹悬在半空,灵光炽盛之后宛如一颗颗星辰闪耀。 曲辰好似天中太阳,漫天星辰随之徐徐流转,光影摄人,威势不凡。 宁岚见状,双手结印,空中正与火剑缠斗不休的玉剑悠然震荡,顷刻间分光化影,一变二,二变四,眨眼之际,万剑凌空。 而在宁岚结印的刹那,曲辰也同时向着天空弹指,身边一点星光迅速飞出。 半空中,星辉陡然异变,内里蓦地生出一道藤蔓,藤条休休破空飞速生长,主干与分支同时飞速蔓延,不多时便织成了一张藤蔓巨网,青翠欲滴的绿色叶片随风摇曳,将曲辰牢牢地护在下方。 一攻一守,转换迅速,双方的反应都快得惊人。 “师兄,流光仙山的流光符法似乎比我想象中要强得多。”顾太阴第一时间转变了心态,方才的轻视立时消失不见。 王鲤颔首:“流光符法是仙山核心传承,自然不可能弱,但仅凭他的速度和应对方式,这位曲师兄就胜过了许多人。” 顾太阴赞同地点头:“的确如此。师兄,若与他对战的是你,你可有把握?” “未曾真正面对,不敢轻言把握。”王鲤在言语上也很是谨慎,他紧跟着便问:“师弟,你的目光已经被曲师兄吸引,似乎忘了这场对局中的优势方其实是揽月仙山的宁师姐。” 顾太阴连忙看向宁岚,但见宁岚面无表情,也无动作的时候,他蹙眉道:“我并非小看揽月仙山,只是宁师姐抢攻两次毫无建树,眼下不攻不守,难道是想让曲师兄先攻,再寻破绽?” “谁说她没攻的?” “嗯?” “你看天空。” 顾太阴抬头。 同一时间,也有许多弟子与他一样高高地扬起头颅,望向苍穹。 映入所有人眼童之内的,是一颗突然变大了无数倍的月亮,每一个人都能清晰地看到月亮表面凹凸不平的痕迹,甚至一瞬的恍忽之间,他们连月亮上的一颗小石子也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王鲤亦然。 只是,他看到月亮表面难以计数的陨石坑时,却不由得想到了一句诗。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他倒是看见了古时月,从形态上似乎与未来的月亮没有什么区别,不知道它和未来人类梦寐以求想要登上的月亮是不是同一个。 随着太阴星的光影降临,凌空遍布的玉剑骤然间爆发出急剧光亮,剑体之内蕴藏的剑气愈发炽盛,一束束夺目刺眼的光芒绽放,无形的锋芒便已经将下方的藤蔓巨网绞杀出寸寸剑痕,绿叶纷飞,片片碎裂。 曲辰从一开始便不敢托大,但他更没有预料到宁岚居然在两次简单的试探之后,便义无反顾地直接用出大招。 不,应该说,宁岚从召出玉剑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暗自发动了“玉剑揽月”的神通,只是她全程不动声色,叫人未曾预料,而此刻太阴星呈现,才终于被大家发觉。 玉剑揽月是剑道神通,但神通的用法却不只是召唤太阴加持玉剑的杀伐而已。 “曲师兄大意了。”王鲤有些可惜地说,他本想多看看流光符法的应用,毕竟流光符法也绝不只是把符箓化作星辰缠绕周身而已,哪怕是为了多多了解自己的对手,他也想多看几眼。 太阴星近在迟尺,硕大的星辰遮天蔽日,幸好只是光影而已,透过虚幻的天体还能看到背后的天空。 但如果有巨物恐惧症的话,此时应该已经被好似伸手就能摸到的大月亮给吓坏了。 顾太阴目不转睛地看着月亮,口中说道:“真没想到,玉剑揽月,竟然真把月亮给揽下来了。” “嗯,此剑道神通能够勾动太阴星,便足可见其神异,不过,师弟你取名太阴,难道与太阴星也有关联?” “那是自然。” “可否细说?” “当然可以,我出生的时候是凌晨,那天夜里的月亮特别地亮。” 王鲤:“……” 场中,曲辰好似也知道自己失去了机会,但他没有主动认输,而是双臂运转继而勐地推出。 于是,只见他身周星光轰然间同时迅速上升,每一颗星辰后都拖曳着长长的尾巴,形成了一幕令人惊艳的美景。 而这些星辰在上升之际,彼此气息交融,道纹完美相连,无声无息中,它们便已经构成了一道阵法。 以符箓所化的星辰作为阵法节点,辉光纵横交织,组成一座符阵。 此符阵,虽然所用符箓数十而已,却又远比王鲤在安平城中用上千张符箓摆下的阵势更为强大。 毕竟,前者是真正的阵法,后者,只是依靠符箓之间的气息相连而勉强形成的“势”。 符阵一起,星辰消弭,转而,显出一只体形硕大的神兽。 凤凰流羽,金碧辉煌。 宁岚也不留手,剑指一落,万剑如雨。 凤鸣之声响彻晴空,剑啸纷纷不绝于耳。 不多时,凤凰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太阴星依旧高悬于顶。 曲辰伸手,在月亮的幻影上轻轻摩挲两下,继而苦笑低头,拱手道:“多谢宁师姐手下留情。” 宁岚挥手,太阴星的光影徐徐散去,收回飞剑后也道:“曲师弟,承让!” 王鲤这边又道:“顾师弟,感觉如何?” 顾太阴凝眉:“师兄,说实话,我没看出什么来,虽然那太阴星降临的场面的确惊人,但左右不过是幻影而已。” “你是觉得,他们打得不是很激烈?” “没错。” “那是因为大家都是同门,点到为止,没必要真正大打出手。就说那万剑诀,宁师姐便已经修得如臂使指,距离‘一念起,万剑生’的境界也不过临门一脚。再说了流光符法,若曲师兄一开始便聚符成阵,召出凤凰,那说不定还与宁师姐有一番好打。” “这倒是真的,那凤凰能拦下太阴加持的万剑诀,若曲师兄再加大些力度,硬扛过去也未必不可。他轻敌了。” 王鲤摇头:“顾师弟,这不是轻敌,恰恰相反,他太过谨慎了。” 顾太阴暗自思索一番,很快也明白了王鲤的意思,不由叹道:“师兄说得没错。” 轻敌落败,很是可惜,但如果明明没有任何轻敌之意,反而因为谨慎而输了,似乎更可惜一些。 主位上,陈无咎起身道:“宁岚胜!曲辰,你的流光符法造诣不低,但你太过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却未曾想过对方可能不想与你慢慢斗法,以至于最终不仅失了先机,更没有时间和机会来弥补缺漏。此等教训,在天庭试炼中最为常见,尔等皆需谨记!” “弟子明白!” “好,宁岚,曲辰,你们退下吧,下一场谁来?” 王鲤当即起身。 然而同一时间,也有许多弟子站了起来。 有人已经做了第一个,随后自然不会再缺人。 陈无咎见状不禁开心地笑了起来:“好好好,看来大家都很有自信。不过还是要有个先后顺序的,既然你们都想赶快上场,那贫道就直接点名好了。” 一时间,大家都纷纷举目朝他望去。 王鲤也一样,他澄澈的眼眸中辉光流动,请战之意十分明显。 然而,陈无咎终究是没考虑相熟的关系,或是正因为他和王鲤更加相熟,所以刻意避嫌了指定了另一位师兄。 麒麟仙山谢见,对战,上善仙山王资宁。 麒麟仙山,以养育灵兽为主;上善仙山,以炼丹为主。 两座仙山皆非主战,可是这两位师兄的战斗却非常精彩。 谢见师兄虽然手中握剑,但真正主攻的却是他饲养的几头元神境灵兽,这也是天庭试炼规则所允许的。 王资宁师兄倒是以剑为主,但他的御剑术只到第二重人剑合一,还远没有触及到第三重万剑诀的门槛,而他的主攻剑诀是水属性。 谢见师兄似乎早就知道王资宁的信息,所以他刻意派出两头同为水属性的灵兽主攻,另一头火属性的灵兽在旁辅助。 以水对水,且灵兽躯体较之人类更为强劲,所以王师兄的攻击无形中被削弱不少。 但是最终,谢师兄摸清了王师兄的剑气强度后,立刻做出调整,以火属性灵兽主攻,虽然水能克火,但这头灵兽的火比王师兄的水更强几分,最终王师兄遗憾落败。 “师兄,承让!”谢见虽胜,但也十分礼貌地行礼。 王资宁虽败,但也并未恼怒,很有气度地道:“师弟本就比我更强,希望你能走得更远。” “师兄过奖了,若师兄以丹药辅之,师弟未必能胜。” 丹药也是天庭试炼允许的,只不过有些类型的丹药被禁止使用。 王资宁笑道:“同门选拔,若以丹药之力而胜,将来面对其他宗门弟子也注定走不了多远。师弟无需过谦,继续加油!” 谢见抱拳:“多谢师兄!” 陈无咎:“谢见胜!下一场,万法仙山方蓉,对战,雷殛仙山章幸铁。” 王鲤转眼看向主位,正好对上陈无咎的目光。 他微微噘嘴,陈无咎以目光安抚,好似在跟他说别着急。 王鲤无法,只能继续看下去。 第一四零章 琼蕊玉华,瞬破琼花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方蓉师姐不愧来自万法仙山,其斗法手段简直层出不穷,她不仅拥有第三重万剑诀的御剑术,更掌握了多种道法和神通,而且将它们捏合得十分圆融,彼此之间的转换毫无滞碍,无论是攻是守,都叫人目不暇接。 来自雷殛仙山的章幸铁也不弱,雷殛仙山以雷法为核心传承,章师兄一举一动,皆有雷霆响应、电光随身。不止雷法,他强壮的身躯也掌握着非常强悍的近战搏斗之术,空手入白刃也可信手拈来。 这一战打得最为激烈,叫人看得不由血脉贲张。 最后,雷殛仙山的章师兄硬扛着方蓉师姐的道法长驱直入,舍身受伤,终于取胜。 这一场比斗,也叫王鲤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遗憾和难以抉择。 也唯有如今一战定胜负的方式,才能真正不惹非议地选出最终的三个名额。 毕竟,别管过程如何,胜者永远只有一个! 此战之后,仍然不到王鲤,所以他又默默地看了好几场。 直到十场以后仍未从陈无咎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王鲤终于认命了。 陈无咎必然是要把他放在最后一个登场了。 但这真的有必要吗? 王鲤不觉得其他人的表现真的比自己更差,甚至有些师兄师姐的表现让他都忍不住惊叹。虽然他不觉得自己会输给他们,但仅从精彩程度来看,王鲤觉得自己可能会打得不那么好看。 途中,由于自己的对手来自玉华仙山,所以他也格外关注另外两位玉华仙山的师兄。 如顾太阴所言,玉华仙山的弟子是整个蜀山中最为低调的一群人,这和玉华仙山那位喜欢逍遥事外、游历天下的人仙山主颇有不同。 玉华仙山的核心传承为名“琼芯玉华”,也是一门剑道神通。 剑开琼芯,仙风玉华。 与其他剑道神通不同,琼芯玉华不以杀伐为主,它更像是阵法,以迷、困为核心。然而,相传此法若能修至圆满,便可触及时空之妙,踏足轮回之所。 玉剑揽月,流光符法,琼芯月华,北斗剑诀…… 这些神通功法,才是蜀山屹立万年依旧鼎盛的核心底蕴。 而除了北斗剑诀之外,这些神通在万法阁皆有收藏,内门弟子皆可以贡献兑换修行。 只不过,这些各大仙山的核心传承,兑换所需贡献值高达十位数。 王鲤以往从未关注过自己的贡献值,眼下一看倒也不少,安平城一行,给他赚了三万多贡献,玄霆剑诀赚了十万贡献值,但这和第三条也是最后一条贡献值收获相比简直不能看。 将天罡地煞一百零八神通全部交给宗门后,陈无咎估计也苦思良久,甚至可能和远在天庭的宗主有过商议,最终在几个月后才拨给他十亿零八千万贡献。 这么多的贡献值,王鲤不关注它也就不足为奇了,在宗门内坐拥如此巨额贡献,象征意义已经远远超过了实用意义。 毕竟,天罡地煞一百零八神通,尤其是天罡三十六法,其中一部分神通完全超越了蜀山已经拥有的传承。 最起码,蜀山之内,不可能有“斡旋造化”或“钉头七箭”。 前者,直入大道本质,后者,更有赫赫凶名。 它们中间,还有三十四种。 就算一对一的置换,蜀山也换不到全部。 而这些神通,都将成为蜀山的仙宗底蕴,也会让蜀山的气运随之暴涨。 只不过,宗门似乎另有考量,直至今日,王鲤也没有在万法阁兑换列表中看到其中任意一道神通。 二十八人,第一轮共计十四场战斗,陈无咎的抽签还是有意思的,所有仙山弟子都没有碰到自家仙山的师兄弟,算是给足了各大仙山交流的机会。 眼前,第十三场战斗即将结束。 来自雷殛仙山的李牧华,战胜了来自明焰仙山的彭彦。 虽然自家仙山的弟子输了,然而陈无咎并没有因此而恼,反而对雷殛仙山的李牧华大加赞扬,同时也对彭彦表达了安慰与期许。 要知道,至此,明焰仙山派出的三位元神境弟子全都输了,没有任何一人能进入下一轮。 想来,陈无咎应该对此早有预料。 但话又说回来,就算最后斗部元神境三个名额分属三座仙山,估计也轮不到以炼器见长的明焰仙山。多闯几轮和提前淘汰,对他这位人仙而言没有多少区别,只有明焰山的弟子自己才会感到难过。 然而,他们的对手也都不寻常。 第一个上场的明焰山弟子对阵的是万法仙山,万法弟子手段之多,其他任何仙山弟子都比不过。 第二个对阵的是北斗仙山,北斗剑诀接星映天,步踏星斗,剑起星辉。 第三个对阵的是雷殛仙山,雷霆爆裂,与剑相合更是擅长攻杀。 实事求是地说,明焰仙山的弟子,真的遇上了蜀山当前最强势的三大仙山弟子,输得丝毫不冤。 若要安慰,那他们也从三大仙山中汲取到了更多更强的战斗经验。 这一战中,王鲤还看到了自己交给宗门的玄霆剑诀。 此剑诀为雷属,与雷殛仙山最为契合,在李牧华手中,玄霆剑诀的攻伐之力一展无遗。 终于来到最后一场。 无须陈无咎开口,王鲤与玉华仙山的师兄同时起身,不如场中。 相距百步,两人同时停住。 王鲤主动行礼:“翠微仙山王鲤,拜见师兄。” 对方含笑回礼:“玉华仙山常谋,见过师弟。” 常谋同样是青年样貌,笑容很浅,看起来是个沉稳的性子,与顾太阴先前所言一般无二。 此战之前,另外两位玉华仙山弟子已经出场,也让王鲤粗浅地了解到了“琼芯玉华”在实战中的表现。 第一位玉华弟子,输给了上善弟子。这显然是爆冷了,因为上善不善战。可“琼芯玉华”同样不以正面攻击为主,所以那位被困的上善弟子在真正击破了玉华弟子那还不成熟的琼芯玉华之后,便很快取得了胜利。 第二位玉华弟子,战胜了麒麟弟子。但是他的胜利也没有表现在攻击力上,他只是利用琼芯玉华将麒麟弟子及其灵兽全部困住,而后迷惑灵兽互相攻击,他自己很快就将失去灵兽辅助的麒麟弟子拿下。 实话说,从这两场战斗中,根本看不出多少东西。 因为琼芯玉华的外在表现,真的就只是一朵巨大地盛开的琼玉之花。 必须身临其境,方可一探究竟。 而想到这位常谋师兄过去的沉稳履历,王鲤也不敢心有轻忽。 互相行礼一毕,常谋不作二想,当即起剑。 飞剑跃出,光影分化,其中九道剑光顿时环绕常谋周身,其余剑影顿时朝王鲤杀来。 王鲤一眼便看出这些剑影并不强大,所以这只是常谋的试探。 他右手握起,龙门飞剑当即显化。 脚步一动,足下生莲。 倏然间,身影消失。 常谋顿时眼睛眯起,杀向前方的剑影立即散开,手中更是毫不犹豫地结印。 瞬时,剑影虚空相连,形如绽放的花瓣,原本冷冽的剑光也好似突然向内收敛,那一道道锋芒毕露的剑影,顿时变成了一片片饱满粉嫩的花瓣。 常谋面前,虚空生莲。 他体外九道剑光当即加速飞旋,一边防御外来攻击,一边承托着他的身躯飞速退去。 与此同时,神通凝聚的琼花也将蓦然而生的青莲笼罩。 于是,王鲤的剑气刚刚迸发,常谋便已经闪躲开来,剑气与他的护体剑光相撞,常谋只是身躯一晃,便无大碍。而王鲤却还是被琼芯玉华包裹。 霎时间,王鲤眼前景象迅速变化,广场上仿佛突然间出现了无数个一模一样的常谋。 他轻轻眨眼,剑童开启,幻境勘破,唯一的常谋混在中心,毫不起眼。 但他这边刚刚勘破,幻境当即又变。 王鲤突然回到了安平府,眼前站着杜小玉,但这一回,杜小玉不再是元神境,她的气势一开始便是归道之境,接着不断向上拔升,顷刻间接连天地,转眼便又有威压天地之意,恍忽间,王鲤仿佛又看到了某个小胖子。 琼芯玉华外,常谋忽觉自身灵力犹如泄洪一般快速流失,他沉稳的脸色立即剧变。 而内里,王鲤感受着杜小玉的气势即将朝着通天教主衍化之际,他终于不再耽搁。 不是害怕自己被幻境迷惑打败,而是害怕常谋扛不住这样的消耗把自己玩成尸体。 虽然琼芯玉华只是在模拟而非重现,但是圣人的气息哪里是一个元神境修士可以去模拟的? 这道神通的幻境生成流程,必然是先试探被困之人的精神,接着依照他心中认为最强大的东西去逐步构建成型。 王鲤认为强大的东西很多,见过的东西更多。 要是待会儿琼花感觉消耗过大,思路一转,整出一颗核弹、一艘歼星舰或者二向箔来,再让外面的人看到,就真没办法解释了。 龙门飞剑纵横而起,一分为二,上下对应。 一瞬间,天上雷霆炸响,地上狂风激荡,无尽的剑气风暴弥漫而出,王鲤攻击的不是杜小玉,而是四周的空间。 杜小玉的幻境的核心,攻击核心完全事倍功半,而此时随着核心的气势攀升,周围必然有所松懈。 雷风激荡,互相增益,龙卷扩张,转眼便是天上雷暴,地上风暴。 一息过后,杜小玉周边虚拟的安平城碎裂开来,露出真实的广场。 王鲤看到将自己牢牢封锁的琼芯玉华,也看到了常谋突然变白了一些的脸庞。 不过,常谋显然没有因此而放弃。 他双手连动,琼花花瓣当即向中间合拢,与此同时,花瓣之内,凌厉的剑气迅速衍生。 王鲤再度踏莲,但步步生莲竟然也破不开琼芯玉华神通,好似空间被封锁禁锢。 而随着最后一道花瓣聚合,虽然隔着半透明的玉质花包仍能看到外面的景象,但是王鲤也感觉到了内里的灵气正在被快速抽离。 在这片没有灵气的空间里,修士的元神也无法与天地相连,自身灵力有出无进,迟早干涸。 王鲤御剑而起,在琼花上不断划过,虽然锋锐的龙门飞剑总能轻易斩出剑痕,但琼花的自我修复速度更快,往往一道剑痕还没有划到最后,前面的伤口就已经修复得严丝合缝了。 这道琼花,和天地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它不仅仅在随时抽取天地灵气,更在修复伤痕的同时,持续不断地加固自身。 看清楚这一点,王鲤更明白自己不能等下去了。 时间拖得越多,琼花更加稳固,被困其中也更难脱身。 关键是,琼花以迷、困为主,困住他之后,定然又要开始迷了。这种幻境,从某种角度来看,的确是不想暴露的王鲤的天敌,不过这也给他提了个醒,以后面对任何幻境的时候,都要多加小心才是。 当即,他召回龙门飞剑,剑体靠近时,身影化光,人剑合一。 剑意激发,剑心跳动,剑灵映照。 但见。 巍巍剑芒冲天起,莹莹琼花四散开。 没有多余的道法,没有加持的神通,只靠自身超然世外的剑道境界,以人剑合一之术,便使龙门飞剑凌厉难挡,一击之下,琼花破碎。 炸裂粉碎的花朵漫天簌簌而落。 惊鸿掠起的飞剑倏然由动转静。 第一四一章 剑心为首,临阵突破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冰凉的气息一瞬间透彻地侵袭了常谋的心神,也让他的目光从被破的琼花上收回,落于横在颈前的剑身。 沿着青金色的剑刃看去,握剑的师弟脸上似乎有些无奈。 常谋接受了自己落败的现实,不禁问道:“师弟,你赢了为何还不开心?” 王鲤:“因为我本来想在琼花里多待一会儿。” 常谋一愣,“你不怕出不来吗?” “不是很怕。” “你还有其他手段能破琼花?” “的确不少。” 常谋久久不言。 王鲤收剑,抱拳:“师兄,承让!” 常谋回神:“师弟,你是第一个打破我琼花之人,方才我的剑意好似受到了一股强力的压制,不知师弟……” 王鲤颔首:“不错,是剑心!” 当即,不知常谋一人,听到此话的观战者们也都纷纷惊叹,看着王鲤的目光也微微地发生了一些变化。 “师弟天赋果真惊人,不久前才见你剑意凝实冲霄而起,不想今日便已修成剑心,果真剑道天骄,蜀山英才!” “师兄过奖,琼芯玉华,也非等闲,今日师弟只逞飞剑之利,希望来日还能与师兄切磋。” 常谋笑了笑:“师弟客气了,我了解过你,你的修行速度态度,待到来日,兴许我已经远不及你,还望你届时能够多多指点。” 沉稳之人,并非全部少言寡语,少言寡语,也不代表人家情商不足。 眼看两人一阵商业互吹不见停歇,陈无咎只好笑骂打断:“好了,你们两个臭小子,赶紧给我下来,马上要准备第二轮了!” 王鲤:“师兄,回见!” 常谋:“师弟,加油!” 走下场来,王鲤感觉不少人重新开始注视自己。 这并不奇怪,毕竟在场所有弟子,他是唯一修成了剑心的。 甚至他们不知道,王鲤还在剑心之上,修成了更高一筹的剑灵。 第一轮过后,剩下的还有十四人,要战七场。 这十四人中,万法、雷殛、北斗、揽月、上善各有两人,翠微、流光、玉华、麒麟各一人,明焰全军覆没。 由此可见,万法、雷殛、北斗和揽月在蜀山仙山中的强势地位,而玉华本来不相上下,可惜表现最好的常谋运气不佳地和王鲤分在了一起,否则他们至少也能有两人入围。 王鲤也注意到,各仙山弟子不论表现或胜败如何,各位山主或代表长老都没有多少情绪起伏,不喜不怒,不恼不羞,一个个表现得十分有道门静气。 大概,他们更关注的还是归道境吧,毕竟只有归道之后,才是蜀山真正的中流砥柱。 同样的抽签仪式之后,陈无咎开始点名。 没听到自己的名字,王鲤就知道自己肯定还是最后一轮上场。所以,他也不急不忙,认真地观看着师兄师姐们的表现。 有了第一轮的参照过后,大家都能从参赛者的身上看到更多东西。 唯有万法仙山弟子,他们总能玩出一些新花样,似乎他们掌握的道法神通多到足够一场场都不重复。 王鲤的下一个对手就是万法仙山弟子,一位名叫程菱的师姐。 六战之后,王鲤下场。 “翠微王鲤,拜见程师姐!” “万法程菱,见过王师弟!” 礼数过后,程菱先手。 她一剑凌空斩下,背后顿时翻起海浪,天空中也紧随着响起隆隆的海啸巨震。 这一招王鲤很熟悉,惊涛怒浪。 王鲤没有多想,御剑凌霄,选择了同样的招式。 转眼,天空中几乎被海啸遮蔽,当两边的海浪重重相撞之时,产生的巨震几乎传遍了整个蜀山上下。 事实证明,程菱与王鲤两人的惊涛怒浪几乎不相上下,胜负未分。 紧跟着,程菱步伐迅捷,身影如风一般朝王鲤逼近。 这是要近战。 王鲤也握住龙门剑,提神相迎。 随后,所有关注这场战斗的蜀山门人,便见到了剑修之间最为传统同时也是最为基础的剑招比斗。 双方你来我往,攻守不断转换。 双剑交鸣声声脆,锋芒层织处处寒。 两人的动作随着招式的增加、时间的推移而变得越来越快,到了最后,几乎只能看到一团残影融合在一起,两柄长剑仿佛分化万千,恰似惊鸿掠影,叫人难以捕捉。 只是,片刻后,王鲤的身躯不再大幅移动,他的脚步也只局限在一小片区域内,更多的是凭借剑招的不断变幻来将程菱的一次次攻击化解于无形,同时还能在当中寻找到一个又一个机会向程菱发起反击。 而与之对战的程菱非但没有感觉自己受到了轻视,反而眼神越来越亮,兴致越来越强。 场边,陈无咎看向万法仙山山主高施雨:“小雨,这个程菱刚才也展示了诸多手段,怎么现在偏要跟小鲤比剑法?” 高施雨气质端庄一如既往,她澹澹一笑,轻言道:“陈师,王鲤师侄已有剑心,虽不至一剑破万法之境,可程菱的道法神通也没有臻至圆满,若她硬要手段齐出,只会被王鲤逐一破去,倒不如以她最擅长的方式迎战,如此兴许还能博得一丝胜利之机。” 陈无咎捋着胡须笑说:“不过是剑心而已,小雨你又不是没有,何必如此高看于他?” “陈师说笑了,正是因为弟子也有剑心,所以才明白它的厉害。剑心为剑道之首,一心所在,可观透万千术法。况且,弟子还没问陈师,为何非要让我万法弟子与之对战呢?” “哈哈,这不是抽签嘛,公平分组,总有人要和他一起的。” 高施雨突然转为传音:“他如今仅展示出剑心,其他道法、剑诀或神通并未显露,现在一来,最后的名额至少有他一个。陈师,今年蜀山要争吗?” “争。” 高施雨那恬静的眼眸里顿时放光:“陈师何不早说?” “为何要早说?你们都已经参与过一次了,再来一次可就只能加入天庭了。” “您若早说的话,弟子就好好教训一下山中后辈,争取在开始之前多指点指点他们。” “现在也不晚。” “最后有没有万法仙山的弟子还说不准呢,您看,程菱要输了。” 场中,程菱虽然额头见汗,气息渐重,但她的精气神却越来越蓬勃旺盛。 王鲤与之斗招,同样感觉酣畅淋漓。 剑招的比斗,不只是比谁的招式更加精妙绝伦,更是对反应速度、临场应变、剑法基础掌握和变通等方面的综合考验。 都是蜀山弟子,普通的招式方面没有多少的差异可言。 就好像同样的功法,有人能成仙,有人炼气都够呛。 诸多法门,皆因人而异。 王鲤在招式的研究上并不比程菱更强,他的优势首先在于心境。 【清静】让他不徐不疾,四平八稳,哪怕是程菱的剑即将刺中他的眼珠子,他也能够以最为冷静沉稳的心态来思索应对之法。 其次,剑灵与【上清剑道道韵】的加持,让他能够对剑道保持着极高的敏锐性和极强的学习速度。程菱的剑招只要出现过一次,王鲤几乎就能完美地将其复刻下来。招式不是功法神通,不需要更深层次的修行指导。剑招更多的是动作,其中虽有气息和躯体的调动配合,但这些对王鲤来说都不是难事。 最后,他心中有底,自信充盈,哪怕招式上输了一招半式,也能在被击败之前反转获胜。 所以,王鲤全程的心态十分放松。 也许程菱一开始有些紧张,但是随着两人招式的不断转换,她也渐渐将胜负心彻底抛去,全心全意地沉浸到了与王鲤的对招之中。 由此,可见程菱对于剑道也有一颗赤诚之心,若能始终保持,当可剑心在望。 时间推移,王鲤从程菱身上学到许多堪称羚羊挂角一般的剑法招式,也许其中有许多不是程菱已经掌握的,而是在与王鲤的对战压迫之中临时悟出的。 同样地,程菱也在王鲤这里看到了许久以她的心性极难想到的操作。 也许是一个撤步或进步,又或者是轻轻一点一拨。 几乎处处都充斥着全新的剑法感悟,这一切都让程菱无比兴奋。 渐渐地,程菱的破绽逐渐增多,因为她的消耗太大,以至于某些动作开始变形。可与此同时,她的元神好似烈火烹油一样激烈颤动,剑意压制不住地透体而出,虚散的剑意如云海一般涌动起来。 场边,高施雨眉头一皱,“陈师。” 陈无咎颔首:“别急,我告诉他。” 然而王鲤没有急于求胜,而是放弃追击破绽,继续与程菱对招。 这样的机会并不多见,对他而言也是一种历练,当然更重要的是,程菱似乎开始顿悟了,不止境界即将突破,剑意也眼看就要凝实。 如果王鲤这个时候突然将她击败,虽然从道理上无可挑剔,但也有极大可能会因此而毁了她的双重境界突破机缘。 这种事儿,如果面对的是敌人,那当然是二话不说直接把大招开到最大把他弄死。最多事后对着他的尸体感慨地说一句:你是个值得尊重的敌人。 可眼前的,是同门师姐。 王鲤非但没有异动,反而异常配合,连同为了给自己更大压力而不再大步动弹的步伐也跟着迈开了。 这个时候,虽然都看得出王鲤就要赢了,但主角却突然变成了程菱。 炼虚境,是修行路上的又一个高峰。 剑意凝实,是剑道修行中仅次于剑心的境界。 程菱若能突破,便是一举两得,哪怕输了选拔,二比一的前提下,她好像还是赢了。 王鲤也非常感慨,他修行至今,还从来没有顿悟过。 若能顿悟,那未来就有用不完的【顿悟】了。 只是,顿悟之事,与天赋无关,甚至与气运无关,有些人哪怕一辈子顺顺利利地修成了金仙,也不一定曾经有过顿悟。 求不来。 他尝试着体会和感悟程菱身上的气息,但却没有捕捉到顿悟的痕迹,只能感觉到她的双重境界都已经顺利抵达巅峰,甚至半只脚已经迈过去了。 于是,他只好放弃杂念,安安心心地给程菱做陪练。 第一四二章 剑灵无双,龙门开锋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陈无咎:“小雨,我还没说呢,他就已经配合了。” “陈师,弟子看得出来。万法仙山记住他的恩情了。” “哈哈,都是蜀山弟子,何来恩情之说?你过后指点他两句就够了。” “理应如此,弟子也必有厚报。” “你太客气了,不过记得别给他贡献值。” “这是为何?” “他在蜀山一辈子都不缺那玩意儿,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背景,而是因为他之前把一些东西上交了宗门,不过此事宗主还有考虑,所以现在不能告诉你。” 高施雨望向场中与程菱配合无间的王鲤,眼神慢慢地有了些许变化。 足足半个时辰之后。 王鲤终于停了下来,也不是他主动停下,而是程菱自己收剑,接着盘膝而坐。 这个时候,四下无人出声,皆在静静等候。 片刻,程菱的剑意先一步凝实,一柄乳白色的天剑横亘于空,整个蜀山所有剑器均受感召,连连颤动。 也只有至少剑意境界相同之人的佩剑才能在压制下免受干扰,想来,仙灵云海之下的外门弟子们又开始手忙脚乱地追自己的剑了。 紧随其后,天地间风云滚动,异象衍生,硕大的灵气漩涡以程菱为核心聚集而成,天剑山本就浓郁的灵气密度再次暴涨,浓郁的灵液如江河般将程菱包裹在内。 不多时,炼虚境的气息从中徐徐衍生。 一刻钟后,异象散尽。 程菱负剑走来,在王鲤身前深深一拜:“多谢师弟成全!” 王鲤赶忙将她扶起:“师姐客气了,恭喜师姐双双破境。” 程菱也不禁笑了起来,神态和语气都十分轻快,她看起来像是娇弱的闺中女子,可此时却拍着王鲤肩头说出一些惊人之语。 “师弟,等你这里打完了,一定要到万法仙山来寻我,师姐把万法山上所有师姐师妹都介绍给你认识,不管你看上谁,师姐保证帮你牵线搭桥,你要是看上师姐我,那今晚我就去翠微山……” “菱儿!” 场边高施雨沉着脸叫唤一声,其他山主长老乃至弟子们都忍不住发笑。 程菱吐了吐舌头,贴在王鲤耳边低声道:“我忘了此地此时还被玄光术笼罩,师弟,师姐说真的,你要是看上了我,我今晚就给你暖被窝,不过你只能有我一个,所以你得考虑清楚了。”说罢,她直起身子,两眼满含深意地再次拍了拍王鲤的肩膀。 高施雨哪能不知道她说了什么,于是双眼如剑地扫来,程菱立马小跑着奔了回去,王鲤也感受到了刺人之意,心中毫无杂念。 陈无咎掩不住笑意,起身道:“此战,翠微仙山,王鲤胜!第三轮有七个人,有人轮空直接晋级,都上来抽签吧!” 截至当前,剩下七人,除了北斗仙山有两人之外,万法、雷殛、揽月、流光、翠微各一人,玉华、上善、明焰、麒麟全军覆没。 相信再过一轮之后,退出竞争的仙山会更多,毕竟不管怎么说,最终名额有且只有三个。 抽签很快完成,直接轮空晋级的是万法仙山弟子钟离宴师兄。大家对他的轮空晋级没有任何异议,甚至也没有因此而多看他几眼,似乎大家都认可了一个事实:运气有时候也是一种实力。 王鲤的对手,是北斗仙山弟子裴贞。 第三轮,第一场。 雷殛仙山李牧华,对战,流光仙山陈弼。 来到第三轮,不知是否因为临近结束,大家十分默契地加快了速度,同时,在场上表现出的战力也较前两轮有了飞跃。 雷殛仙山李牧华的雷法无比娴熟,攻击力更是强绝难挡,雷霆炸裂,闪电纵横,只一开场,便令人感觉好似末日降临。 流光仙山陈弼也从一开始便全力施为,符箓化作星辰相伴,举手投足间不断演变成不同的阵势,临战应变极为巧妙,而且,他甚至可以在激烈爆发的战斗中,以指代笔,凌空画符,威能丝毫不弱。 两人激战,光影翻飞,声震四野,威势汹汹。 顾太阴难掩惊讶:“我本以为他们的实力也就那样,但现在看来,他们在刚刚的比赛里并没有拿出全力,哪怕是现在,也不一定出尽底牌。” 王鲤颔首:“第一、第二轮,多是试探,多有隐藏,到了第三轮,再继续隐藏也没有多少意义,该看的都看到了,看不到的继续试探只会将自己陷入险境,不如全力施为。” “师兄也在隐藏?”顾太阴忽然问。 “我倒也说不上隐藏,该用的时候我自己会用。” “师兄的意思是,前两轮对手并不足以逼迫你展现出真正的实力?” 王鲤瞅了他一眼:“你猜?” 顾太阴笑了笑:“师兄,场上的李师兄和陈师兄,虽然只是元神巅峰之境界,但在外面足以战胜甚至斩杀那些炼虚境的散修,纵然是归道境,也很难将他们拿下。” “师弟很有经验?” “那自然是很充足的经验。” “怪不得你爷爷总说你在外惹是生非,你说,你在外面不以蜀山弟子自称,都是如何欺骗他人的?” “……咳,师兄,你看他们的实力如此强劲,心中可有把握。” 王鲤也不假思索:“有!” 一时,顾太阴反而不知该如何继续询问了。 场中激战持续很久,攻守易转之间,双方都保持了足够的警惕,来来往往的斗法对轰,足以看出势均力敌,可见来自流光仙山的陈师兄也并非只是因为一路抽到了好签才走进了第三轮。 不过,最终还是雷殛仙山李牧华技高一筹,他在战斗中冒险以全力轰击陈弼的流光符阵,将其撕开一条小口,瞬间雷霆浆液宛若长河一般奔涌而入,顷刻间便要将陈弼彻底吞噬。 幸好场边陈无咎知道陈弼已经没有足够对抗的手段,及时出手将他救了下来,这也意味着李牧华真正取得了此战的胜利。 第二场,揽月仙山宁岚,对战,北斗仙山齐星。 玉剑揽月,与北斗剑诀的对决。 宁岚师姐从一开始便展现的非常强势,这一场也毫不例外。齐星不过是慢了半分而已,便被她从头一直压制到了此战结束。 整个过程中,齐星几乎没有发起过有效的反击,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似乎很多东西根本来不及施展,就已经被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王鲤轻叹:“师弟可又学到了什么?” 顾太阴望着场中宁岚宛若狂风暴雨一般的进攻不断向着齐星倾斜而去,他沉默良久,才终于叹声回应:“齐师兄能在如此进攻中支撑这么长时间,足以证明他的实力丝毫不弱,只是他从一开始不知为何慢了半分,于是之后便始终受制于人。” 王鲤道:“其实,这样的对战,从确定人选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 顾太阴暗自思忖片刻,点头道:“师兄教诲,师弟谨记。若齐星师兄的警惕、谨慎与全神贯注从在场下那一刻就开始,也不至于失了先机。” 直到最后一刻,齐星始终没能在宁岚手上寻到破绽发起反击,反而宁岚聚起势来,玉剑揽月,剑华无双,将齐星彻底击败。 下场之时,齐星头颅微微低垂,低落之情难掩,想必内心也十分憋屈。 不过胜就是胜,败就是败,只要没有人违反规则,那任何说辞都只是借口。 “师兄,加油!”顾太阴在王鲤身后握拳打气。 王鲤颔首,起身下场。 百步之外,裴贞先行开口。 “师弟,久仰。” 王鲤抱拳:“我入门时日尚短,但此前虽未闻师兄之名,可前两轮师兄的表现也叫人印象深刻。” 裴贞也笑道:“师弟过奖了。你我如今已是第三轮最后一场,接下来只有一轮或两轮便能确定人选。不如你我加快些速度,也好让最后得胜的师兄弟多些时间休整。” “不知师兄有何见教?” 裴贞竖起一根食指:“天庭之试,都是一场定胜负,这一场,你我便一招定胜负,如何?” 王鲤剑眉微挑。 不用怀疑,敢下场说出这样的话来,裴贞自然是有着充分的自信心。而且这样的提议,也恰巧可以让他在王鲤这里规避一些自己的弱势。 前边说过,此番参与选拔的弟子中,唯有王鲤一人拥有剑心。 剑心的最大特点,就是对剑道的亲和,表现在实战中,就是对任何人的剑法、剑诀、剑意等剑道修行都有着十分敏锐的感知,以及超强的模彷学习能力。 换言之,实战拖得越久,对没有剑心的一方就越是不利。 场下,顾太阴几乎忍不住想要大喊着让王鲤拒绝,可顾忌到此地为蜀山核心,而且王鲤也不是不理智的人,他好不容易才压下翻涌的心绪。 同样的,其他人也在期待着王鲤的回答。 不管是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似乎都能找到合适的理由。 场中,王鲤没有思考太久。 “好!” 他这便一应下,场外师兄师姐纷纷点头。 不是因为赞同他的选择,而是在称赞他的自信、勇气与果决。 对面,裴贞暗暗松了口气。 下一瞬,两人同时动了起来。 裴贞唤起飞剑,剑身摇晃,一分为七,这一次不是万剑诀的分光化影,而是剑体本身就能分成七剑。 王鲤手握龙门,眼中突现剑芒,元神直御剑灵,身周青色莲瓣如雨飘扬。 裴贞所在的半边天空突然晦暗下来,顷刻间宛如深夜,也夜幕之中,北斗七星的光芒陡然闪耀,顷刻间的光亮甚至压过了太阴乃至太阳。 肉眼可见的,高天之上北斗七星的星光径直垂落,注入身前七剑。 七剑方位与北斗七星一般无二,接引星光之际,独特的北斗剑气当即荡开,凌厉锋锐的气息席卷全场。 王鲤静立不动,将剑灵注入龙门飞剑,两者一为形聚、一为神凝,形神相合之际,龙门陡然发鸣,声似九霄龙吟,倏然入耳,惹得全场瞩目。 只见龙门飞剑通体泛起深青之色,剑体之外蓦地生出一层层波纹,好似一片片龙鳞。 陈无咎当即起身,眼中仙光乍放,神态极为欣喜。 此等异状,在这位精通炼器的人仙面前自然缘由分明。 龙门飞剑以首山铜为主材,首阳山之铜,为纯阳极阳之物。天地阴阳,皆有所指,而龙就是纯阳一种的具体显化。 所以龙门飞剑生出龙鳞,不是因为此剑和龙族真有什么关系,更不代表王鲤越过龙门真就化龙,而是代表着,此时此刻,王鲤真正将首山铜的神异彻底激活。 至此,龙门飞剑,才算是真正开锋! 第一四三章 青龙吞剑,师弟细说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好小子,你真是……生错地方了!”陈无咎暗暗呢喃。 其他人眼看着陈无咎毫不掩饰自己的激动,也知道此刻王鲤手中长剑的变化必然暗藏深意,一时更为期待。 裴贞没有时间也不敢分心看王鲤,当七剑灌满星力之后,他剑指一动,七剑倏然相合,璀璨星芒汇成一柄巨剑高悬在天,除了锋芒逼人的北斗剑气之外,一股骇人的杀戮与死亡气息蓦然而生。 “北斗主死,师弟小心。”裴贞出言提醒,也是在告诉王鲤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王鲤颔首,他盯着手中之剑来回扫视,那一片片龙鳞染上青色,使得龙门飞剑此时既像是一柄青龙所化之剑,恍然间那层层龙鳞又好似片片莲瓣攒簇而成。 真正激活首山铜与龙门飞剑的,是他的剑灵。 剑道真灵。 抬头,他道:“师兄,小心。” “好!”裴贞微笑点头。 继而,两人十分默契地同时出手。 裴贞剑指滑落:“斩!” 王鲤弹剑升空:“去!” 北斗天剑璨若流星,倏然直落,剑体上瞬间摩擦爆发出剧烈的星火。 龙门飞剑青光缭绕,飞掠破空,剑体外虚空蓦然衍生出濯濯的莲花。 北斗主死,杀气弥漫,王鲤首当其中,只觉天地杀机锁定他的身躯,滔滔死气也立时全然笼罩元神。 这是对肉身与元神的双重攻击! 昂! 陡然间,龙吟声再度爆发,众人只见天上青芒倏然炸裂,继而从中冲出一条形神兼备的青龙! 鳞爪、鬃须与首尾尽皆真实无异,腾空飞舞的身姿更是和真正的龙族一般无二。 唯一不同的就是,这条青龙周身仍有莲瓣相随,且内外皆裹挟着含而不发、敛而不放的凌厉之气! 眼见着,青龙与北斗天剑即将正式碰撞! 倏地,青龙突然勐地张口,龙吟如雷震之际,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 青龙竟然将北斗天剑直接吞了下去! 御使北斗天剑的裴贞更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他第一时间剑指转动,灵力爆发,催动北斗天剑,顿时便见青龙体内光芒剧烈盛放,隐约间彷似能够透过躯体看到内里的剑形。 裴贞见状,更是全力施展,额头不由青筋曝露。 另一边,王鲤看起来却要轻松许多,他只是摊开手掌,缓缓握拳。 顿时,只见腾空的青龙倏然盘旋,身躯内部绽出的剑光被快速压制回去,而后便听得一声明显且清脆的破碎声。 场上,裴贞同一时间脸色发白,嘴唇瞬间紧紧抿起。 王鲤招手,青龙在天上悠然转向,笔直落下,临近地面之际,重新化作飞剑,幻然如光般融入王鲤体内。 无须多言,王鲤抱拳拱手:“裴师兄,承让!” 裴贞从恍忽愣神中恢复过来,望着王鲤许久,才终于轻轻点了点头,旋即转身离去。 当他回头之时,王鲤也从他的嘴角处瞥见了一点点鲜红的痕迹。 虽然此番交手没有直接针对裴贞,但是被直接吞没嚼碎的天剑还是不可避免地让裴贞承受了相应的反噬。 这点伤算不得重,修养一段时间自然就会恢复,只是如此落败,就算换作王鲤也不会当着对手的面暴露伤势,所以他更没有主动开口去戳穿裴贞此刻的状态。 场外,陈无咎也不耽搁,直接道:“这一场,翠微仙山王鲤获胜。接下来你们四个上来抽签,获胜者直接晋级,败者再战一轮,决出三个名额,而后接受三位外门弟子的挑战,有没有问题,需不需要休息?” 四人无有异议,径直上前,很快,最后的比斗确定。 揽月仙山宁岚,对战,雷殛仙山李牧华。 翠微仙山王鲤,对战,万法仙山钟离宴。 宁岚与李牧华先上场,两人各展其能,玉剑揽月与雷法的交手极为精彩,不管是感觉骇人的攻击强度,还是目不暇接的光影声势,都与先前有着极为明显的区分,相信此刻他们都不会再有任何的犹豫,更不会强行遮掩自己的底牌。 这一场,两人斗了将近半个时辰,最终李牧华稍逊一筹,只是微微一个失误,便被宁岚敏锐无比地抓住机会,拿下了胜利。 而后,王鲤下场。 这是王鲤面对的第二位万法仙山弟子,但与程菱纯粹的剑招比拼不同,钟离宴的道法神通熟练度明显更上一层楼,所以他也让王鲤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了万法仙山弟子手中万法的难缠,无论王鲤如何进攻,钟离宴似乎总能迅速找到能够与之匹配对抗的道法或神通。 只不过,王鲤攻得凶勐异常,极为迅速,钟离宴久久未能寻到反击的机会,于是最终久守而失,龙门飞剑斩破他的防御,剑尖紧贴着他的眉心险险地停顿下来。 钟离宴望着近在迟尺的青锋,苦笑道:“师弟名不虚传,为兄败了。” 王鲤收剑,行礼道:“师兄万法在心,师弟佩服。” 寒暄过后,王鲤退场,李牧华上前,与钟离宴争夺最后一个席位。 来到场外,王鲤对顾太阴道:“你想好待会儿要怎么挑战我了吗?” 顾太阴一脸莫名其妙地说:“我为什么要挑战你?” 王鲤挑起眉头看着他。 顾太阴毫不示弱地望了回来。 熟悉之后,王鲤失笑:“你能成大事。” “多谢师兄美誉,我爷爷也经常这么评价我。” “……你高兴就好。” 眼看王鲤没有缠着不放,顾太阴也松了口气。 如果说之前他虽然对王鲤的实力有些心理准备,但那时候总还难免有所怀疑,至少顾太阴多年在外游历,见多识广,实战经验丰富,年纪相差不大的情况下,不可能光靠别人的传言就认定了自己弱于他人。 可在亲眼看了几场之后,他也迅速认清了现实,莫说王鲤,最后一轮四个内门的师兄师姐,任何一个他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所以眼下最好的机会和对手,就是此刻正在场中比试的两人。 毕竟,他们都是另外两个可供挑战之人的手下败将。 顾太阴望着钟离宴闪转腾挪、层出不穷的手段,又看到李牧华动辄雷霆万钧之势,一时间估不出谁能获胜,于是问道:“师兄,你觉得谁能赢?” 王鲤边看便道:“如果他们没有其他手段的话,那估计钟离宴会赢。” “为什么?是因为他的手段最多?” “不是,手段多寡,其实并不能真正左右结局,关键在于,李牧华的雷法似乎已经被钟离宴摸透了。” 顾太阴带着王鲤的话又看了一会儿,恍然道:“钟离师兄好像总能躲过雷法攻击的最强之处,然后站在雷法最弱的区域发起反击。” “嗯,要说彻底避开雷霆肯定是不可能的,李牧华师兄的雷电覆盖范围很广,而且闪电速度只会比他的移动速度更快。反倒是如当下一般,放弃彻底规避雷电的想法,以最小的代价换取反攻的时间和机会……” 正说着,钟离宴突然起势,一点迅速摇曳闪烁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的火星突然穿过雷电丛林,悄无声息地来到李牧华面前之时,火星突然剧烈膨胀,勐然间化作一团烈焰,火光倒卷之际凝成一头异兽。 李牧华反应也不慢,天上雷霆当即噼落。 但火焰的膨胀显然超乎了他的想象,异兽身躯转眼间膨胀了数十倍,宛若末日一般的雷霆之力噼落在身上,无数火星迸发,一条条黑暗的痕迹密布,然而异兽终究是没有被打散,兽爪顷刻间将他牢牢地按在地上,血盆大口张开,喉间烈焰宛如即将喷发的火山,对准了他的身躯。 至此,李牧华纵然面有不甘,但还是停了下来。 钟离宴获胜。 陈无咎笑道:“非常精彩的战斗,虽然有胜有败,但至少你们让我看到了蜀山弟子应有的实力表现。那么现在内门的三个名额已经决出来了,他们就是揽月仙山宁岚、翠微仙山王鲤,以及万法仙山李牧华!现在,外门弟子可以任选其中一人挑战,若胜,便可直接取而代之。有人要挑战吗?” 虽然他看的是顾太阴,但是此刻另外两位外门弟子也被送来了。 不过,除了顾太阴,另外两人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非常澹定自然地说:“内门师兄名不虚传,弟子放弃此次挑战的机会。” 蜀山的内外门结构和晋升机制很简单。首先,一定的年龄下,境界足够就能进入内门,这是对天赋的考察;其次,一定境界条件下,实战表现足够强大,也能进入内门,这是对战力的考察;最后,若天赋不佳,战力一般,那么在归道境的时候也能顺利成章地进入内门,这是对大器晚成的兼容。 内门与外门的区别主要在于资源分配,不管是仙灵云海上下的灵气浓度差异,还是可选功法的高低,都激励着所有外门弟子努力朝着内部进发。 如同顾太阴这样不愿意进入内门的外门弟子绝对是极少数,甚至可以说是百年难得一见。 换句话说,要不是有一个身为外门总务堂堂主的爷爷,顾太阴也不至于如此任性地放弃进入内门的机会。 更强大的天赋和战力,在内门绝对会有更加大幅度的加成和提升,远非外门可比。 所以,外门弟子放弃挑战机会不足为奇。 如此情况,倒也不是说王鲤从一开始就在套路和欺骗他们,因为在他们得知此事的第一时间,肯定就已经知道自己没有机会真正代表蜀山走出蜀山域去征战天庭试炼。 毕竟能在外门中脱颖而出,本身就已经有对他们饱含吸引的奖励了。 就连王鲤等人,不管最终有没有拿到名额,宗门都不会吝惜奖赏,只是王鲤本身对此并不是特别在意。 “你呢?”陈无咎问顾太阴。 顾太阴看着尚在场中的钟离宴,表情几番细微变换之后,他幽幽地叹了口气,回道:“陈长老,弟子也放弃挑战。” 闻声,王鲤愕然地看着他。 陈无咎稍作凝视,便笑道:“好,既然无人挑战,那最后代表蜀山才加斗部元神境试炼的便是宁岚、王鲤以及钟离宴。你们三人,明日到明焰仙山来寻贫道,有些事情贫道要与你们再做嘱咐,现在,都散了吧,你们所有人的奖励很快就会送到你们手上。”说罢,他转身即走,却不是直接离开,而是朝着广场另外的角落而去,炼虚境和归道境的参选人数虽然比元神境更少,但是他们的战斗似乎更加激烈且时长更久,此刻远未结束。 王鲤本想和师兄师姐们交流几句,不过输掉的人显然没有多少兴致,直接御剑升空而去,宁岚和钟离宴也只是对王鲤颔首示意,便也迅速离去。 所以,他也只能放弃这次交流的机会。 驾云而起,回程途中。 王鲤好奇:“师弟,方才为何放弃挑战?你这样选择,就不怕你爷爷又找你的麻烦?” 顾太阴笑道:“师兄有所不知,虽然我爷爷不惜以死相逼也要让我参加天庭试炼,但实际上试炼本身并不重要,他只是想让我更加深层次地融入到蜀山之中,因为我这些年时常在外游历,甚至都不止实在清微界逗留,他可能是怕我忘了自己还是蜀山的一份子。所以参加试炼不是他的主要目的,估计他想让我知道,蜀山内门的风景,未必就不如外面精彩。” “原来如此,那师弟现在觉得如何?” “内门和外门,的确天差地别。我以前来过内门,除了仙山之外并不觉得有什么稀奇,总觉得自己能够想象到内门师兄师姐的实力,今日真正得见,才知道自己居然还是坐井观天了。” “师弟,我说的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你要怎么应付你爷爷?” “简单,我加入内门就是了。” “哦?那不如来翠微仙山,你也知道,这里只有我一个弟子,虽然我不能做主,但我可以帮你问问我师父。” “呃……算了吧,方才我看了看,觉得最适合我的还是北斗仙山。” “好吧,人各有志。不过我为什么觉得你的表情有点奇怪?” “唉,师兄有所不知,翠微仙山不一样,含真仙子以前一直都不收徒的,师兄若非天赋绝佳,也未必能拜入翠微仙山,估计现在含真仙子也是一样的想法,师弟我就不自取其辱了。” “唔,这个我听说过,但我感觉你只说了一半。” “师兄聪慧。悄悄跟你说吧,含真仙子虽然美貌惊世,但她一直以来……凶名在外。” “噢?师弟细说!” 第一四四章 试炼之变,三尖两刃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翠微仙山。 顾太阴虽然放弃了挑战争取试炼名额的机会,但是他并没有因此而返回外门,而是继续待在翠微山希夷别院。用他的话来说,即便不能亲自参与其中,至少也要陪在王鲤身旁,看看天庭试炼过程中到底会出现一些怎样的天才,也好让他对天下之大、天骄之强有个起码的认知。 王鲤没有拒绝,便让他暂且住下。 距离正式的天庭试炼还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 如蜀山仙宗一般的人间仙门需要提前将名额上报天庭,所以接下来的时间,所有参与者都要为之做好充分的准备与调整。 同样的,宗门也会不遗余力地给予帮助。 于是,次日,王鲤如约来到明焰仙山,与宁岚和钟离宴汇合,共同面见陈无咎。 明焰殿,仙山主殿,通体以赤金铸就,仙光瑞华,金碧辉煌。 陈无咎本也不是个拖拉的性子,所以一上来便甩出三枚戒指分给三人。 “这些东西,你们可以看作是宗门的奖励,也可以视为对你们参与试炼的帮助。资源嘛,蜀山不缺,所以你们自己看看,要是有什么特殊的需要,可以现在就与贫道说来,只要是宗门有的,同时你们在试炼中确实能够用得到的,那贫道一定不会拒绝。” 王鲤神识探查,不由一惊。 如陈无咎所言,戒指里的确是一些修行资源,法宝、丹药、符箓一应俱全,数量不少,价值不菲。 法宝有攻有防,丹药效用不一,符箓功能俱全,考虑可谓十分周到。 三人各自检查一番,都没有开口提出要求。 陈无咎接着又说:“这些东西,你们自己看看能用则用,不能用的也不必返还宗门,自己任意处置就是。说实话,到了现在这个阶段,宗门其实真正能帮到你们的地方很少,因为你们至少都是元神境,修行时日已深……小鲤鱼除外。不管怎么说,接下来你们最能依靠就是自己,试炼开始之后,你们也只能依靠自己。贫道不清楚你们是否了解过以往历届的天庭试炼,但这一次的试炼内容,也许会和往年有所不同,宗主昨日传言下界,托我转告你们,所以接下来贫道的话,你们都要认真听清楚。” 话落,三人纷纷抬头,目光炯炯有神。 “首先,这一次的天庭试炼不再是秘而不宣的争斗过程,而是会对所有参与其中的人间仙宗同时传播,但仙宗之内必须有人正在参赛,才有资格看到试炼的过程。这意味着你们的所有表现都会被同门看在眼中,而且如果你们能够坚持得越久,就能让你们的师兄弟、师姐妹们看到外面更多更精彩的东西。” 闻言,王鲤无甚波动,这顶多算是一次有范围限制的全球直播,除了在仙侠世界直播的原理是道法而非科技以外,也就没什么好稀奇的。 但是,宁岚和钟离宴却与他不同,虽不知他们心中如何作想,但感觉两人的斗志似乎突然之间提升了不少。 话说回来,天庭试炼的全程是必然会呈现在正在天庭大朝觐的宗门前辈眼中,想象一下人间之大,仙宗之多,就知道参与其中必然少不了观众,现在观众的数量更多,而且明显更加下沉了。 对于一个宗门来说,能够让所有弟子直观地观看天庭试炼,应该也是一个不小的机缘,虽然未必真能学到什么,但至少可以起到一个榜样和引领的作用。 “其次,这一次天庭试炼的内容会有一些变化,不过具体如何宗主也未曾得知,似乎负责设计试炼内容的上仙们仍在对此进行激烈的争论,也可能直到试炼开始也不会对外泄露。之所以告诉你们,是想让你们记住,这一回的试炼不要再用往届的经验来生搬硬套,不管在试炼中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要惊慌,因为你们的表现不止宗门长辈看得到,我想你们也不希望在师兄弟或后辈人面前丢脸吧?” 他说得十分直白,王鲤也心知肚明。 内容的变更,代表着过程的不确定性会陡然大增。 以往天庭试炼,和昨日的在宗门选拔无甚区别,只不过负责分组匹配的人变成了天庭仙人,参与者们只要听从安排,一场接着一场打下去就行了。 说实话,见过太多娱乐方式的王鲤,对此未免感觉无聊了些。 想想人间仙宗的数量,他有时候甚至会想要放弃。 天知道这场试炼要跟多少人打多少场才能真正结束。 所以,内容的改变虽然增添了更多的不可预知,但王鲤也希望其中会出现更多更有趣的东西。 “再则,此次天庭试炼,不再遵循以往的界域划分,而是直接将整个人间九界所有参与者一同混杂起来,所以,如同往昔一般分析清微界其他仙宗参赛者情况的作用不大了,其他界的仙宗太多了,不可能全部了解,真是可惜了贫道提前收集的那些消息,现在也不浪费时间跟你们逐一讲解,贫道都放在戒指里,你们有兴趣的话自己看看。这一点,意味着你们也许一开始遇到的对手就来自其他界,须知,九界仙宗,各有所长,侧重不同,偏向各异。因此,你们必须将自己的警惕心从一开始就提升到最高,以免遗憾落败。” 这一条,着实让三人面色微微生变。 还是那句话,三界广袤不必多提,人间之大言辞难喻。 传承至上古洪荒,如今人间虽然不再是四大部洲,可九界仍然继承了四大部洲的绝大多数土地。 但是一个清微界,如蜀山域一般的区域划分,既有上千,而蜀山域还远不是其中最大的地方。 由此可知,人间九界该有多少仙宗,每个仙宗出三人,那单单清微界就有三千人左右。 以此数值作为平均数,那天庭试炼斗部元神境参与者就有两万七千余人,分别来自九千个宗门,功法神通传承更是难以计数。 简而言之,就好比你开了一局solo游戏,你不知道对方的技能数量和技能效果,更不知道他的行为习惯、攻击强度或防御厚度,一切,只能在真正的战斗中去摸索。 好消息是,你不知道的东西,敌人大概率也不知道。 坏消息是,走得越远,遭遇这种情况的次数也就越多。 相对于之前从清微界中竞争上游,再与其他界选手碰撞的流程,现在调整之后的试炼,显然更加考验参赛者的临机应变。 至少,以前大家可以先在一界中打听可能的对手的消息,至少同处一界,多少有些了解。等到除了清微界,也能有针对性地去探听其他界竞争对手的信息。 可现如今,连陈无咎都放弃了这一点,可想而知背后的信息量绝不是一个月就能搜集齐全的,就算找全了,王鲤等人也未必就能全部记住并在试炼途中一一对应。 母庸置疑,这一次的天庭试炼一定会很“精彩”。 陈无咎也在关注着他们的神情变化,没在任何人眼中或脸上看到畏惧的神态,这位老道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即,他干瘦的脸上绽放笑容,语气也变得轻快许多。 “最后,此次试炼的最终奖励相较以往也有了极大的变化,以前,需要选择加入天庭才能拿到的奖励这次也不再有前提条件了,简单地说,是否加入天庭全凭自愿,但所有奖励都是所见即所得。天庭向来不会小气,所以哪怕你们只通过了第一轮,得到的东西也绝对会让你们感觉不虚此行。不过,贫道以为,最值得一提的还是第一名的奖励。斗部元神境的头名,将会得到一件上古时代的仙器。” 说话间,陈无咎伸出右手,摊开手掌。 灵光盛放,鸟鸟攀升,光芒流淌,迅速凝成一件兵器。 王鲤一眼观之,顿时眼童微缩。 倒不是觉得这件兵器如何诱人,也不是真的认出它是什么东西,而是它的形象首先就叫王鲤难免心生联想。 三尖两刃。 上古仙器。 除了某战神之外,王鲤无从作想。 而陈无咎接下来的话更加从侧面左证了他的揣测。 “相传,这件兵器并非灵材锻造铸就,而是由玉帝在位之时的一位天神所化。这位天神本为天庭所属,后因心生邪念,偷走玉帝宝物后潜逃下界,后被一位天庭战神降服,因其实力与心境皆将天神折服,所以这位天神甘愿化作兵器,任由驱使。只可惜,这位天庭战神在过去不知因何陨落,这天神所化的兵器也不再恢复人形,甘愿万年寂寞而不显出原形。 它的原形,是一头三首蛟,本来只是天仙,但因常伴天庭战神,最终也修行到了金仙之境。 贫道还是要再说一句可惜。 因为多年以来,由于灵性深藏,灵气也在不断消散,它如今也已经从金仙境一路跌落到了元神境。经天庭上仙确认,它现如今已经濒死,只要以天庭之法将其激活,必能顺利认主,之后它再重返金仙不过时间问题而已。所以,这项奖励,相当于给宗门直接带回一尊未来必然可期的金仙。” 金仙! 偌大的蜀山仙宗,也没有一个实实在在的金仙。 尹喜虽然是李灵虚的师父,但他不能完全算是蜀山之人。 李灵虚这位半步金仙,与真正金仙的差距看似半步,实则迟尺天涯,毕竟蜀山建立的时候,李灵虚就已经卡在玄仙与金仙之间的门槛上了,万年不入,可见艰难。 不得不说,仅凭这一项奖励,就足以激发三人的好胜心。 对于宁岚和钟离宴来说,兵器认主,自然归其所有,对宗门有益,对他们自身更加有益。举个最简单的粒子,假设往后他们自己有什么境界瓶颈难以迈过,有一个能够成就金仙的伙伴相助,至少很多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对于王鲤而言,这件兵器,是他更加深入地了解二郎神的关键机遇。 只需以此为据,回朔时空,说不定就能看到他一直心心念念却又始终悬而未决的疑云历史。 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哪吒、悟空以及二郎神落得如此下场。 至于认主什么的,王鲤真的没想过,毕竟他非常清楚二郎神现如今还没死呢,如果旺财所言不差,那么杨戬现在肉身和魂魄应该都还在。 金仙,对蜀山很重要,但它无论如何也不能跟大罗相提并论。 连哪吒都已经修成大罗,杨戬不可能比他还慢。更何况,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个等待恢复魂魄的孙悟空。 三个大罗,三个名副其实的战神,不比一件三头蛟所化的兵器更香吗? 王鲤不是一定要和他们造反,他只是在各个关键抉择的时刻都毫不犹豫地选定了自己认为最应该偏向的阵营,最终,在确定了太清祖师的意愿之后,毫不犹豫地站在了太清祖师的一方,于是才会变得看起来好像突然就莫名其妙地要跟三个反骨仔一起造反一样。 不开玩笑地说,王鲤对鸿钧这个存在没有太多的认知、概念和感觉。 相反,太清祖师,才是他心目中真正独一无二的道祖。 我这是要造反吗? 我分明是要拨乱反正才对! 所以,千万不要再乱说了,否则我告你诽谤。 主座上,陈无咎挥手散去三尖两刃刀的光影,道:“方才所言,尔等谨记。退下之后,你们可以挑时间去一趟麒麟仙山,每一个人都可以免费从那里挑选一只灵兽当坐骑,辅助也好,主战也罢,也许天庭试炼的时候还能用得上。” “多谢长老。” “嗯,都回去吧!” 三人告辞转身,出了大殿,宁岚径直御剑升空,钟离宴却笑吟吟地看向王鲤。 “师弟,程师妹让我转告你,别忘了有空的时候到万法仙山去坐一坐。” 王鲤愣了愣,不禁失笑:“好,劳烦钟离师兄带话,我一定会找时间去万法仙山拜见。” 钟离宴颔首,这才转头离开。 王鲤正要走时,又见李君宁和另外两位不知名的师兄一同走来。 远远地,李君宁便笑着打招呼:“小鲤!” 王鲤快步迎了上去,“师兄,昨日元神境选拔结束时,炼虚境尚在进行,未能及时恭贺,还望师兄恕罪。” 李君宁同样顺利地拿到了名额,算是为在元神境选拔中提前退出的明焰仙山狠狠地争了一口气。 不是所有以四艺为主的仙山都没有实战能力出色的弟子,李君宁就是明证。 “师弟见外了,我也要恭喜师弟,顺利拿到名额。” “师兄,方才我们已经见过长老,听闻今次试炼大有变动,师兄还是先进去吧,今晚若有时间,到翠微山小聚如何?” “好,那我黄昏时去找你。” “一言为定。” “不见不散!” 第一四五章 麒麟老祖,等我回来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傍晚,李君宁如约赴会。 火炉围坐,热茶一壶。 王鲤、顾太阴和李君宁三人闲谈,悦儿坐在旁边一边摸着狗头一边不知为何地憨憨傻笑。 李君宁咂巴着嘴“师弟,这一次的试炼恐怕不简单,规则的改动还好说,可九界所有人混杂在一起,那就真的谁也不知道自己会遇到什么样的对手了。” 王鲤点头:“确实,上万人参与,背景各不相同,谁也不知道自己能走到哪一步。” 顾太阴在旁边笑道:“我现在倒觉得自己放弃挑战的决定是正确的,毕竟要是换成是我知道自己要面对来自九界不同地方的对手,估计现在我都已经开始紧张了,哪里还能像两位师兄一样安安心心地坐在这里喝茶聊天?” 李君宁不由失笑:“顾师弟你怎么知道我不紧张呢?其实现在我心里已经在打鼓了,倒是王师弟似乎一如既往地澹然,清静道境果真名不虚传。” 王鲤抿了口茶,面色不变地道:“要不是师兄和师弟都在,估计我今晚也该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安眠。” 顾太阴挑起眉头:“两位师兄戏过了。” “我倒是不曾虚言,虽然顺利通过宗门选拔,但我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相比许多同境之人,我的能力不算突出,尤其是实战经验更加贵乏,此次能够拿到名额本身就已经颇为不易。若是规则不变,那我倒有信心能走远一些,可如今的局面,实在叫人难以揣度。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李君宁叹息过后,看向王鲤。 】 “师弟,我觉得你的机会似乎要大一些,虽然我没能看到你在选拔中的表现,但听说你一路驾轻就熟,轻而易举便接连获胜,与我手段尽出相比,的确强了不止一筹。” 王鲤摇头:“倒也说不上轻而易举,只是师兄师姐照顾师弟,所以被我抓住了机会吧。” 顾太阴不乐意地道:“师兄你太过自谦了,李师兄没看到,我却是在旁边看了全程。你的对手基本上没有什么隐藏能力的可能,而你的应对也的确如李师兄所言的轻松写意,不只是我,其他人也都这么说,所以这次斗部元神境的试炼大家最看好的就是你,然后才是宁岚世界和钟离宴师兄。” 王鲤眨了眨眼,没想到大家居然会是这种想法和观点。 虽然被认可和被期待的感觉很不错,但这样接二连三的出头,似乎不是一件好事。 李君宁似乎一看就知道王鲤在想什么,于是直言不讳地说:“师弟勿忧,只要你别因此而感觉到过重的压力,那就尽管在试炼中尽展所能。宗门之内,师兄弟之间的竞争再寻常不过,平日里也少不得切磋比斗,可但凡出了蜀山,那大家就该一致对外,齐心协力,这也是宗规。而且……这也是王殿主经常挂在嘴边的话。” 王鲤笑着点了点头:“多谢师兄开导,我倒也无事,就是入宗时日尚短,不想一开始就被同门当做异类。” “师兄这便是多虑了,宗门之内必然少不得天才,就算凡俗学堂私塾,也有人博闻强识或记忆超群。不遭人妒是庸才,而惯于妒人者,也不值得师兄记挂在心。天庭试炼,师兄既是为自己而战,也是为蜀山而战,同为蜀山弟子,理应感到自豪。”顾太阴拍拍自己的胸口,又说:“就好比现在,我已经开始期待着能够看到师兄在试炼中接连战胜强敌,为我蜀山扬名立万的画面了!” 言语间断,但顾太阴的话也的确让王鲤内心安宁许多。 的确,都是蜀山弟子,内部竞争再多,当有外人涉足之时,必当一致对外。 哪怕换作王鲤置身事外,同样身在蜀山,他也必定会为同门加油助威、摇旗呐喊。 只不过,往后,他得多在宗门里露露面,多为宗门做些贡献,或者,那些宗门弟子每年的例行任务也该尽快找时间和机会参与其中。 起码,要让所有人明确具体地感受到他和所有蜀山弟子的一致性。 李君宁这时又说:“师弟,这次天庭试炼你若表现不差,那所有人都会认可你,他们对你的印象或许就不会再是王殿主的孙子,而是宗门的徒孙,含真仙子的徒弟。” 事实上,两者并不冲突,可在情感上,前者讲的是亲缘关系,后者才是师徒传承。 蜀山,是以师徒传承为核心的宗门,不是以血脉亲缘为纽带的修行世家。 “好,那看来这次我不努力是不行了,师兄,我们一起加油。” “当然!” 两人举起茶杯,轻轻一碰。 饮过之后,王鲤看着顾太阴:“师弟此次虽然无法参与其中,但想来以你的性格应该不会错过观看。” “那时,我往日游历天下,虽说多以观景为主,但也少不得和各个地方的修行者交流切磋。我心虽向剑道,可与两位师兄弄又有不同。” “哦?”李君宁也好奇起来。 顾太阴兴高采烈地道:“今日,我便让两位师兄看看我从各地收集珍藏的宝贝!” 说着,他侧过身去,手腕一转,灵光闪现,化作法宝。 那是一只剑匣,其长四尺左右,宽约五寸,厚约三寸,通体浅灰,内蕴幽光,宛若深夜里清冷的月华。 顾太阴一巴掌拍下,剑匣中传出类似机扩传动的声响,接着便见表面的盖子从当间露出一条缝隙,随即,剑匣内一重重机关如同折扇一般迅速展开。 总共十二柄形态各异、光芒不一的长剑躺在匣中,此刻不加掩饰地暴露出来。 王鲤仅是匆匆扫过一眼,源于剑灵的敏感性,他顿时就明白,这些剑虽然没有一柄堪称仙器,但也全部都位列上品法宝,更关键的是,他能感应到这些剑的锻造必然耗费了铸剑师极大的心力,因为它们每一柄似乎都有着与众不同的特殊气息。 顾太阴伸手,从最左侧取下一柄剑来,观其姿态,小心翼翼,敬捧在手,显然爱惜有加。 “这一剑,是我当年第一次离开蜀山域后,在隔壁的流云域和流云仙宗弟子打赌切磋后赢过来的宝贝,当然我也没有真的白拿,后来我送了他好几件同品阶的法宝,他欢欢喜喜地走了,甚至还说往后有机会再跟我打赌,可惜后来他再也没有拿出过类似的宝剑了。两位师兄,这柄剑可不一般,容我一一道来……” 说起剑来,顾太阴便突然有了些喋喋不休的架势。 而王鲤和李君宁也很愿意听他介绍他的剑匣珍藏,毕竟都是剑道修行之人,观剑识器再正常不过了,从某种角度来看,这和凡人的聚会上共同欣赏一群美女穿着布料极少的衣裙跳舞是一个道理。 这一番小聚,一直持续到了深夜。 就连悦儿都忍不住现出原形,变成小猫跳进王鲤的怀里直接闭眼开始睡觉,而这一幕似乎也叫眼看着的师兄和师弟有些羡慕。 李君宁摩挲着下巴:“不知道麒麟山上有没有小猫?” 顾太阴一听就懂:“应该是有的吧,我见过麒麟仙山的师姐养猫,就算没有猫,长得像应该也可以。” “那我明日就去看看,正好这次宗门给了挑选的机会,平日里麒麟仙山的异兽可都宝贝着呢,宗门贡献值兑换更是贵得要死,以前我可不舍得。” “师兄不如同去,虽然我没有奖励,但我攒了不少贡献值,应该够了。” “可以,那明天早上我们在麒麟仙山碰头。” “没问题。” 他们三言两语结下约定,王鲤奇道:“麒麟仙山的异兽很贵?” 李君宁颔首:“非常贵!” 顾太阴也道:“我虽在外门,但也有所耳闻,听说麒麟仙山培养异兽或妖族就如同人族养孩子一样,金贵得很,而且不是说你有贡献值就一定能换到异兽,是要看你能够被异兽认可,若是异兽不喜欢你的气息,那你有贡献值也是白搭。还有,麒麟仙山的异兽只对蜀山弟子开放,从未对外人放出过任何一只,所以,其他仙宗都说我们的麒麟仙山是妖族的据点,以此为由发起的攻讦更不在少数。” 王鲤恍然地点了点头,他之前只了解了麒麟仙山弟子多以御兽为主要的战斗手段,却不知还有这般内情。 想了想,他问道:“这应该和麒麟仙山多年以前的那只神兽麒麟有关系吧?” 顾太阴摇头:“那我便不清楚了,李师兄知道吗?” “我的确有所了解,但也不多。王师弟说得没错,这的确和那只麒麟有关系,据说当年麒麟还在时,蜀山弟子或长老们都称他为麒麟老祖,他老人家其实并非对妖族另眼相看,只是恰好蜀山需要有一个地方为弟子们提供异兽,所以麒麟老祖接下了这个责任,从结果来看,他做得显然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毕竟咱们蜀山的灵兽一旦结为伙伴,那几乎都是生死相依、不离不弃的。此外,传说麒麟老祖是尹喜师祖的朋友,也是咱们宗主的半个师父。” “还有这层关系?麒麟老祖这么多年,就始终没个音讯?” “这大概只有宗主他老人家知道了。” 顾太阴又问:“王师兄,你也有免费的机会,不想挑一只灵兽吗?” 王鲤一边撸猫,一边朝墙角趴着的旺财努了努嘴:“师弟,我已经猫狗双全,感觉不需要多一只灵兽了。” “你可以选一只会飞的,当成坐骑也不错。” “我更喜欢自己御剑飞行。”上辈子不知道做了多少次御剑的梦,说实话,这辈子虽然已经修行了好几年,可王鲤还没有把御剑这件事玩够呢。 “那好吧,明日便只有我和李师兄去了。” 眼看夜色已深,李君宁起身告辞,顾太阴本来住在希夷别院,可他和李君宁似乎相谈甚欢,三言两语之间,两人又约着去明焰仙山李君宁的住所处继续畅谈。 “更重要的是,我们可以去喝酒了。”李君宁快活地笑了起来。 顾太阴瞅了瞅王鲤。 王鲤白了他一眼:“看什么看,我还是个孩子。” 顾太阴顿时憋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孩子师兄,快快长大,等你及冠之后,我们便可一同畅饮。” 王鲤却认真摇头:“我不喜欢酒的味道,估计这辈子不会喝酒。” “诶,那你可要少了许多乐趣。” “喝茶也是一样的,往后你们喝酒,我自备茶水就是。” “师弟,那我和顾师弟就先告辞了。” “好,师兄慢走。” 目送两人离去,王鲤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抱着小猫钻回房间。 接下来的时间里,除了顾太阴来过一次,说明自己不便继续叨扰,让王鲤安心为天庭试炼做准备,等到试炼开始之后,他会全程关注王鲤的试炼过程。 此后,便再无一人前来,据说,宁岚和钟离宴,还有其他境界的师兄师姐那边也是差不多的情况,不管是谁,现在都不会贸贸然地和他们接触,以免不知道自己哪一句话会影响他们的心境。 可实际上,王鲤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准备。 心态?从词条逐步转为切实领悟的清静道境足够让他达成山崩色不变、鹿兴目不瞬的成就。 道法神通?该有的已经有了,没有的现在开始也练不出来,巩固已有的一切就足够了。 所以,其他人的情况如何王鲤并不知晓,但他过的日子却和平时没有多少区别。 时间悄然走过,转眼一个月后。 这一天清晨,王鲤接到陈无咎长老的传讯,言称需在天剑仙山等待。 临出门前,悦儿亲自为他穿上一件浅白银线绣青莲图桉的外衣。 不用怀疑,这就是她亲手制作的,这一件看起来将人衬得越发俊俏的成品,背后不知消耗了多少材料,不知花费了她多少心力。 本来悦儿不需要做这种事情,可她大概还是没有忘记话本里那些满是恋爱脑的妖怪。 王鲤也没有说风凉话,配合着说几次好看,就足够让小猫欣喜异常了。 出门前,王鲤脚步一顿。 回头看向正在啃草的旺财,狗子有所感应,也抬起头来。 “我会把他的东西带回来的。” 旺财一动不动,可眼睛里却似乎便突然浮起莹莹闪烁的光芒。 王鲤轻轻一笑,又看了看小猫。 “等我回来。” 第一四六章 天降仙门,紫微显容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天剑仙山。 蜀山仙宗九位弟子并列。 元神、炼虚与归道三个境界的参与者都是内门弟子,与元神境相同,炼虚境的外门弟子也没有选择向内门弟子发起挑战。 与其说是外门弟子没有自信或丧失勇气,倒不如说是他们明白自己的缺陷和定位。反正同宗同门,不管怎么选择都算不得坏事儿。 陈无咎今日也换了一身崭新的道袍,往日时常乱糟糟的胡子此刻也打理得十分得体,他站在桃林前,对九人做着最后的叮嘱。 「斗部与四艺的试炼会在今天同时开启,你们大概都知道,贫道要去参加炼器之道的竞争,所以之后恐怕没什么机会看你们这些小家伙的表现了,这倒也是一件憾事。不过,你们别忘了,此刻,宗门内多数长老乃至宗门都在天庭,他们会和其他宗门的人一起观看你们的表现,如果你们能表现精彩,那宗门长辈自然脸上有光,就算不幸落败,若是拼出风采,也不落颜面,可万一你们要是把自己仅有的那点愚蠢在试炼中体现得淋漓尽致,那恐怕他们也免不了在天庭遭人耻笑。」 也许是因为他的言语,又或许是因为试炼即将开始,此刻大家的表情都显出一副近乎冰冷的沉静,看上去似乎略显刻意。 陈无咎笑了笑:「往昔,每三百六十五年一次的天庭试炼,蜀山的表现说不上好,但也不能算差。贫道在蜀山待了数千年,曾经许多次站在与如今相同的位置上,和不同的弟子们说着同样的话。然而迄今为止,贫道从来都没有过任何麻木之感。因为贫道心里非常清楚,每一次参与试炼的人都不一样,所以贫道不该也不能用往日的经验来不负责任地揣度你们的实力与发挥。 认真地说,贫道每一次都对你们抱有万分的期待之心,而过去的现实也证明,你们那些师兄或者师伯师叔乃至师祖都没有辜负贫道的期待。 在贫道眼里,名次不重要,能过几轮也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让我,让所有宗门长老和宗主,让其他宗门的人,都看到真正属于蜀山弟子的风貌,只要你们能够将蜀山交给你们的东西在试炼中发挥出来,不管是功法、道术、神通,还是品德、心性、道境,只要能有一样东西被你们展示出来,那对蜀山而言,便已经是一种巨大的成功。至少,它能证明蜀山仍旧保有作为人间仙宗的资格,至少完成了仙宗的部分责任。 你们都是好孩子,竭尽所能便可,不需要紧张,更不需要为了一次试炼而付出性命的代价,那并不会让蜀山觉得光荣,反而会让所有同门为你而悲伤。 作为长辈,贫道宁愿看着你们在渡天劫的时候身死,也不想看到有人在试炼中陨落。 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九人异口同声,目光皆有所动。…. 试炼就是试炼,与真正的生死搏命必然有所区分。 虽然以往的天庭试炼每一次都会死不少人,可这不仅是天庭不提倡的,更是各大仙宗也不乐意见到的。 能参与其中的人,天赋与实力必然有所差距,可他们每一个在各自宗门都是出类拔萃的翘楚。 今日九人,任何一个在试炼中有所折损,蜀山也都会十分心疼。 道统传承需要功法道术神通,可真正的核心还是人。 至少,陈无咎这一番话出口,王鲤本身也是为之感动的。 仙宗就是仙宗,不应该把胜者生败者死的概念当成信条,更不需要用弟子的生命来彰显宗门的荣耀。 陈无咎的目光在九人身上一一掠过,没看到一个人的时候都会可以有所停顿,眼神中的鼓励和慈蔼不加掩饰。 最终,他咧嘴一笑,抬头望天:「时间到了。」 王鲤仰首,只见苍穹之上,碧蓝如洗的天幕中倏地荡开一层七彩霞光,紧随其中,一道纯净无暇的白色光柱从天而降,顷刻间便笔直地垂入天剑仙山,落到众人身前。 瑞华万道,氤氲浓郁的仙气弥漫开来,瞬息便浸润了众人的躯体,涤荡着一个个灵魂。 王鲤习惯性地眨眼开启剑童,透过极端凝聚的仙光,他看到了内里的景象,一时间疑惑更甚。 仙气快速散开,整个蜀山内门的灵气浓度迅速上升,很快就让仙灵云海之下的外门也为之受益。 大概,这项与众不同的试炼开启仪式,对于某些宗门来说就已经是一种不弱的天赐福泽了,毕竟不是所有仙宗都有蜀山这样优异的宗门环境。再怎么说,蜀山也是尹喜弟子所立,也是太清祖师的嫡系传承。 仙光随之收敛,一座巨大的金色门户巍然伫立。 高宽不知几何,只是门上一颗铜钉似乎就比人还大,那门槛更像是一座高耸宽厚的城墙。 人之渺小,可见一斑。 王鲤可以确认,这并非类似于法天象地一样的法术幻化而成,这座大门绝对是真材实料的。 可这样的门,该给什么样的生灵使用呢? 总不会有人刻意铸造如此巨大的门户来彰显自己的高大吧? 真要这么做,那得多自恋或是多自卑才能干得出来这种事儿? 想到这里,王鲤微微一愣。 按照哪吒的讲述,似乎、可能、好像某个突然从普通人变成大帝的人后来因为在天庭遭受太多冷眼、轻蔑以及无视之后,养成了一种刻意在任何人面前都迫不及待想要彰显自己的身份和地位的习惯…… 如今,执掌天庭的早就不是「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上帝」。 现在,紫微御极。 有点好笑。 当然,再怎么好笑,王鲤也不会直接笑出来的。 紫微现在是三界之主,无数万年一来就算从零开始也应该可以把自己的大帝实力掌控的十之八九,而他自己,还只是一个元神境的小虾米。…. 嗯,可偏偏就是咱这样一个小虾米,却曾经动手把不可一世的紫微大帝敲成一道真灵重新返回封神榜里等着复活。 想想还有点小刺激…… 就在这般胡思乱想之间,仙门传出巨响,紧闭的门户正中展露一道缝隙,无比璀璨的光芒顿时倾泻而出。 一道道光束好似灵性自生一般,精准无比地落在王鲤等人的身上。 陈无咎也被一道光芒笼罩,他回过头来:「小子们,加油!」 话音刚落,王鲤便看到他的身影被光芒裹挟着投入仙门当中。 接着,归道境的师兄紧随其后。 李君宁转头看来,还来不及说话就也被带走。 紧随其后,王鲤等人也被这道快速扩散开来的光芒带入仙门。 …… 与身处传送阵中仿佛天地颠倒逆转、身躯撕裂挤压的感觉不同,这一次王鲤虽然仍旧能够清晰感觉到自己被裹挟着在莫名的空间中飞快穿梭,然而除了视野即便以剑灵剑童加持也处处黑暗之外,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的不适。 想来,这要么是一种更强的大神通,要么是一件了不得的仙境法宝。 剑灵没有发起示警,王鲤也没有必要担心,他以剑灵宛如呼吸般闪烁的光芒作为计时辅助,最终足足三百次呼吸——大约一刻钟时间后,穿梭的感觉终于顿止。 脚下似乎踩着一片柔软丰茂的草地,鼻尖嗅到青草和泥土的混合芳香,微风里的气息略显潮湿。 睁开眼来,王鲤只见自己身前 一片碧波荡漾的湖泊旁,身后是一座茂密得仿佛连光线都无法穿透的森林,宽度辽阔几乎忘不见边际, 除了风吹树林与湖边灌木的沙沙声,再无其他响动。 没有应景的飞鸟。 目光投入湖泊,也不见湖中有鱼。 天空澄净如洗,这份平静突兀地叫人有些揪心。 天庭试炼是这个模样么? 至少从蜀山内看到的以往历届记录中从来没有出现过。 陈无咎的提醒非常清楚和重要,这一次试炼的确和往昔截然不同。 王鲤抬头望着天空。 既然天庭要改动规则,那么接下来应该要出声了。 果不其然,几息时间之后,原本如镜面一般的天空突然泛起阵阵涟漪,随着波澜向四周快速扩散,头顶正上方的苍穹中突然显露出一张模湖的面孔。 大致上是一张国字脸,波涛涌动着聚成口鼻,群星闪耀中凝成双眸。 不断划过的流星是他的发丝,日月辉芒盛放着为他织成一件衣袍。 当此之时,王鲤清晰地听到了无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的惊叹声,它们来自与他同为试炼选手的竞争对手们。 不过王鲤此刻丝毫没有试图从声音中去分析对手们的心态,跟没有试图去辨别这个声音究竟从何而来。 他在意的只有天上那张脸。…. 虽然王鲤只是个小小的元神境修士,但他可以十分明确地说:这个人,我杀过! 即使只见过一面,即使王鲤那时还用的孙悟空的身体和天赋,可他当时上天庭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和紫微大帝见一面,所以对方的容貌早就已经深深地印刻在了他的剑灵之中。 于是,王鲤这个时候无法惊叹,否则只会让自己出戏,能够保持着一张略显严肃的面孔,已经是对这位在玉帝失踪后御极三界的大帝最高限度的礼貌和尊重。 很快,他就听到同样来自高天之上、异口同声的礼赞声。 」恭迎中天北极紫微太皇大帝!」 不知多少仙人的话语重合在一起,但他们发出的声音并没有因为混杂而消失,王鲤稍稍侧耳倾听,竟然很容易地就找到了灵虚祖师和师父李含真的声音,倒是王阔和王潇,大概是由于境界不足,所以无法分辨。 紫微大帝的身份显露之后,王鲤又再听到许多人的惊呼,跟着便是一个接着一个地大声赞拜。 那一个个人的遣词造句,简直叫王鲤听得忍不住想要起鸡皮疙瘩。 修仙之人,不是没有舔狗,而是他们舔的对象必然非常高端。 王鲤当然没有行动,他相信此刻肯定也会有人和他一样不曾动弹。 倒不是别人也不尊敬紫微大帝,而是眼前这个紫微大帝充其量就是一个法力凝聚的虚幻影响,如同某些在会议上无法出席但却提前录像播放给所有人看的。 较为直接地说,你现在就算是费尽心力地舔,紫微大帝也看不见。 不过,凡事最怕对比。 以往的天庭试炼,紫微大帝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一次现身的记录,哪怕是法力化身。 而这一次,紫微大帝居然在一开场的时候就直接毫无征兆地出现,足以证明这次天庭试炼的不同。 以权谋的观点来看,紫微大帝或许想要趁着这一次的天庭试炼做些什么,最简单的推论就是他想要趁机夺权。 从参赛者的角度分析,也许这是一次投靠新三界之主紫微大帝的绝佳机会。 但是,假设从王鲤的视角 来看,紫微大帝似乎在作死。 当着我这个反天新血液的面,公然想要谋夺三界至尊的至高权力…… 你简直无法无天!!! 你这个伯邑考,难道是把玉帝的天庭当成纣王的大商了吗? 还是说,玉帝不在的这些年里,有些人已经忍不住想要静极思动,更进一步了? 几百万的时光,在远古洪荒是一个非常短暂的时间,可天地发展到今天,人们对时间跨度的认知似乎越来越「精细」了。 王鲤看着紫微,听着礼赞,心中莫名地想到:难道说,过去的玉帝、杨戬、哪吒、孙悟空在这个时候都已经过时了吗? 就算答桉是肯定的。 那么,太清祖师呢? 王鲤没见过太清祖师的阵容,只见过慈眉善目、笑容和蔼的老君。 虽然和老君没有几句交谈,但对方的气机和道韵却深深地镌刻在王鲤心头。 哪怕只是过去的一个投影,也远比其弟子尹喜更加令人感到高不可攀、深不见底、远之难望。 太清,三清,永远不会成为过去。 因为天地本身就与它们又着深深的因果关联。 所以,王鲤依旧坚持自身定位,不会因此而有任何的动摇。 反过来说,紫微大帝想做什么,他似乎也无法反对。 恰恰相反,他应该深入到敌人的内部当中去,了解敌人的思想和目标,才能更好地为自己的将来进行筹谋? 如此一想,王鲤看着天上不苟言笑、不怒自威的紫微大帝面容,便也很快露出了灿若春风的笑容。 这是一个好大帝。. 叶知非 大纲以及说明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怀着非常羞愧、羞耻以及歉疚的心情,无奈地向大家告知,这本书到此为止了。 我知道这是一件非常败人品的事情,我接受大家的责备甚至辱骂,因为我活该。 同时,我也应当对此做出解释。 首先,因为这本书存续期间,家里三位老人相继离世,都是至亲长辈,一开始我觉得可以接受,但后来接二连三,对我的精神的确造成了不小的打击,而且日常时间也因此而缺失了码字时间,导致上架后频繁断更以及这一次十余天的断更。我当然不至于将这些事情和这本书做什么联系,可是精神和时间的消耗也确实让我失去了继续将它写下去的情绪以及动力。 其次,这本书也并不是不能写或者不愿意写,它刚刚上架没多久,而且均订也有两千六,如果继续的话不久应该就能到精品了。但是只有我自己才非常清楚这只是表象,因为上述事件的影响,让某些内容和剧情的发展偏离了原本的设想,已经歪得我自己都快不认识了。我当然能够继续写下去,让自己的作品库里多一本有精品徽章的作品,可我非常清楚那对读者来说只会更加的不公平,因为后续很快就要崩溃,会变得很不连贯,很难看。与其如此,不若让大家及时止损。同时,我也对大家先前已经订阅的付出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假设你们还愿意相信我的话,我会在下一本书中做出相应的补偿。 再者,原因其实也不止于此,有的读者知道我第一本写的仙侠很扑街,所以我对这一本怀有很大的期望,只是结果显而易见地是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始料不及的落差也让我心理失衡,这是我的问题,也是最初始的问题。如果我当时没有心理失衡而是认认真真继续的话,想必结果不会如此,这又是身为作者踩出来的大坑:不要因为突然有了一点成绩就轻易高估自己。 最后,我大概是不适合写仙侠吧,它应该就是我写作生涯里可望而不可即的一个梦想。 接下来是本书后续大纲,前面细腻一些,往后多是梗概。 ———————————— 天庭试炼挪移众人至小千世界,画地为牢,以混战方式淘汰,直至最终决出三千人晋级下一轮。 王鲤得到消息以后即刻启程,御剑冲天展开神识主动搜寻,遇人便二话不说直接出手,淘汰十一人时激活了战胜榜单,暂列第一,蜀山上下大喜,身在天庭的长辈也面上有光。战胜榜的出现激发了所有参赛者的热情,王鲤第一名的位置很快被挤向后方,各大仙宗的天才接连出手,更有人瞬间以击败数百人的战绩冲上榜首。王鲤因此而见识到了各界天才,一天一夜的淘汰之后,王鲤位列第五,前十另外九位来自九界各大领袖传承:清微界昆仑玄境,禹余界上清剑宗,大赤界太清玉府,山河界造化天宫,灵山界大雷音寺,菩提界七宝古刹,地仙界五庄仙观,修罗界不朽血海,九州界人道圣地。第二天,人道圣地异军突起,以碾压之势横扫小千世界,人道圣地姜正卿淘汰三千余人稳居第一。王鲤再度击败一支联合小队,位列第三的昆仑玄境弟子齐伏阳寻来,不争不斗却欲以言语压服王鲤受其驱使,王鲤不从,便言语威胁将蜀山赶出清微界,同时知道蜀山肯定有人在观看王鲤,继而威胁蜀山门人。王鲤回头,一剑绝仙将其重伤淘汰。 遇姜正卿,双方意境一碰,各自一言不发,同时默契回头。见阴阳仙宗弟子易卓君,王鲤遵循师长吩咐取出阴阳均衡贴在眉心,易卓君翻起白眼缴械投降,邀王鲤共饮,才知阴阳仙宗的阴阳均衡法宝在蜀山,蜀山的镇妖剑也在阴阳仙宗,两件法宝虽然不是仙器,但都代表一种特殊的传承,不过镇妖剑在易卓君的姐姐易卓然手中,王鲤可与之交换,易卓君想看王鲤最强一击,王鲤唤起绝仙剑影送他离开。其后,乱战持续三日,王鲤冲上第三,第一轮结束。 第二轮,两两成对,决出一千人。王鲤与易卓然一组,交换阴阳均衡与镇妖剑,易卓然实力不凡,第一轮排名十六,两人争相出手,几无敌手。此世界五行不定时剧烈变换,天灾接连不断,对抗加剧。遇造化天宫弟子,对方言称愿接纳蜀山搬入山河界,王鲤言称不敢做主,战而胜之。七宝古刹弟子设计使易卓然昏迷,王鲤以一敌二获胜。背起易卓然,王鲤孤身战群雄,最终全胜晋级。 第三轮,以第二轮队伍为基础两两对战,决出五百。易卓然弃权,王鲤劝服,两人全力施为,易卓然败。 第四轮,上天庭于万仙宴中过仙门。仙门五重,分别对应战力、心魔、道境、过去和未来。五百人同入其中,经历一番磨练后王鲤第一个通过仙门,最后过仙门者只有一百三十八人。 紫微现身,首夸王鲤,而后大谈三界之治,耗时甚久才说出最后一轮的内容:天庭自远古初立以来便有三十六重,无数岁月一来均为三界之首,众生之尊,乘一气以御天地。大劫之中,圣人炼化三十六重天以御劫气,劫难之中大赤、清微和禹余天坠入人间化为九界之三,剩余三十三天继续守护天庭及三阶。此轮试炼,成功勾连三十三天任意一重天即可晋级,唤醒一重天可得天庭额外嘉奖,唤醒越多,奖励越多。 王鲤首入其中,无法勾连。诛仙剑影加持剑瞳,才看到三十三天已经和紫微有所联系,王鲤每一次尝试勾连都会被紫微暗中镇压并切断,对方分明不想让他继续晋级,王鲤不知缘由,但不愿放弃,于是四重剑影齐出,强行切断紫微与三十三天的联系,元神以四剑为桥梁冲入三十三天,瞬时三十三天剧烈晃动,金光万道瑞彩千条,紫微惊骇欲绝,万仙齐齐失声。 随后,共有十三人晋级。妖界五妖由此并入,妖界大妖上天庭拜紫微,万仙表现各不相同。十八人两两对战,妖族先下杀手,死去天骄所属仙宗愤怒,大妖嗤之以鼻,王鲤紧随其后遇妖杀妖,大妖威胁,李含真反怼。激烈鏖战后,决出十人,仅剩一个因为没有碰上王鲤而幸存的妖族。 斗部炼虚境、归道境同时结束,炼虚境妖族五人,归道境妖族三人,李君宁不幸遇难,杀人者为妖族鲲畴。妖族出言不逊,蜀山上下震怒。 紫微宣布最后一轮排名争夺战开始,先以试炼开始后的表现排序,若有不满可以向上挑战。 王鲤排位第三,无法挑战排名第四的妖族,于是当场突破炼虚境,让第十一名淘汰的造化天宫弟子不为,自己则到炼虚境争夺,他从排名最后的妖族开始挑战,妖族同样震怒,但并不担心。直到他轻而易举将其斩杀才又收到妖族大妖的言语威胁,王鲤不管不顾,将炼虚境五位妖族全部斩杀,被淘汰的人族顺利补位。 同时,元神境补位的造化天宫弟子见状挑战妖族并以重伤为代价将其斩杀。 大妖无法,只能吩咐归道境妖族杀人族。 王鲤看向李含真,李含真蹙眉许久后摇头不允,李灵虚却笑了笑。王鲤见归道人族支撑不久,于是盘膝而坐,炼虚归道。进入炼虚即虚空境界的时候,如果有凝滞之心,依然没有摆脱有为的法度,应该进一步不凝滞,连虚空也一并忘记而没有迹象,这样才能最终与本真之大道合为一体,此为归道,王鲤有过炼虚经验,此刻突飞猛进,直入归道,震惊万宗万仙。 归道妖族见状及时收手,王鲤饶他一命,将另外三位妖族先后格杀,登顶第一。亦使斗部仙境之下皆为人族。仙境之上,人族平均实力反超妖族,妖族无法轻易击杀,只得阴沉而去。 归道第一,王鲤得仙胚“北斗”,星君赐福,七星护佑,共有七剑。主动与元神境第一姜正卿交换三尖两刃刀,姜正卿直送而不取北斗七剑,邀王鲤至人道圣地,王鲤郑重允诺。 万仙宴继续,王鲤与李含真论道,李含真感知其根基未有虚浮而心下一定,口中却多有责备训斥,李灵虚开口相助,李含真一眼将其逼退。王阔喜滋滋带他与其他仙宗之人相识,所至之处欢声笑语筹光交错,王潇酩酊大醉。 万仙宴最后,天庭又给所有在天庭试炼中得到排名之人的宗门大加赏赐,如仙宫、灵脉、灵材、宝药、仙器、神位等等,紫微特地单独照见王鲤,言语恳切拉拢,王鲤故作惊喜原为驱使,紫微心满意足,为表心意特赐神位三千。返回蜀山前,王鲤与李含真、李灵虚前往地府见李君宁魂魄,李君宁无甚亲人在世,感激王鲤所做一切,最后提出若是王鲤愿意希望来世拜入王鲤门下,王鲤应允。 回蜀山,将三尖两刃刀取出,旺财激动落泪,口吐大阵封天绝地后,三尖两刃刀中的精炁激发,旺财额间飞出一只天眼坠入王鲤眉心。王鲤得见杨戬沉睡于天眼之内,仙躯完好但内伤极重,魂魄未散却满是窟窿。旺财同入天眼,化出白色哮天犬真身,神魂之力将杨戬短暂唤醒,交流后得知悟空与哪吒并未死去后甚是欣慰,希望以天眼为代价让王鲤将两人救治,言及自身,杨戬并未多说,嘱咐哮天犬保护王鲤后便又陷入沉睡。哮天犬终于交心,实力为半步大罗,只因当年未能保护好杨戬之故无法证道。化身为人,瘦削的孩童模样,改名王采。 蜀山大庆,王鲤個人获得的三千神位彻底将外门弟子心中的埋怨一扫而空,昆仑玄境太上长老,齐伏阳之父金仙齐玄一到访,李灵虚一指洞穿齐玄一肩头,蜀山声威再震。阴阳仙宗等诸多叫好宗门上门,蜀山上下一片热闹。当夜,李含真离去,次日清晨提着一具尸体归来,其人为蜀山玄仙长老,也是此前聚众外门总务堂的背后黑手,连顾鸿也只是他的棋子,其目的是为了争夺宗主之位,但如今却被李含真以地仙修为亲手格杀,王鲤对李含真的实力计较再度提升。 事后,李灵虚却愈发苍老虚弱,王鲤询问李含真,得知李灵虚当年游历入妖界,受妖族通缉重伤而归,后来看似痊愈实则留下暗伤,如今即将进阶金仙困难已有上万年。弥补之法,一曰九转紫金丹,可如今太清玉府也炼不出来,珍藏的也不可能拿出来给李灵虚用,二曰补天丹,此物造化天宫早就用完了,三为功德,但所需海量,而当世功德本就难得,几乎无救。正因如此,李灵虚才早早议定由李含真继任宗主之位, 王鲤告知杜县洞天皇宫中有功德和气运,李含真亲自带他前往,只手打开洞天,斩碎大门,收走功德后将气运和洞天全部留给王鲤,任王鲤如何言说都拒辞不受。回宗,李含真突然出手将功德打入李灵虚体内,李含真操控功德填补李灵虚受损的根基,白发转黑,皱纹消失,恢复青年俊朗容貌,不过功德仍然不够他修补根基,只能让他再拖延万年。李灵虚言称浪费,李含真冷眼以对,王鲤决定寻找治疗之法,只不过他的回溯带不回实质的东西,诛仙剑影也只能依附他的剑灵而存在,所以最可能的还是功德,其次是寻找炼丹之法回来自己炼,但九转紫金丹和补天丹都不是一时能学会的。 手持三尖两刃刀,王鲤再度溯回,来到三圣母杨婵初下凡时,见其与刘彦昌已有情愫,只手镇压三圣母,一刀斩杀刘彦昌并禁锢其魂魄,告诫其若想再见,便努力修炼直到能够打败我,随后将三圣母封入天庭。追查其下凡根由,抓住西方尾巴,斩杀欢喜菩萨,灵山上天庭问罪,王鲤只道今后来一个杀一个,回归天庭日日与哪吒对练,直让哪吒高呼受不了。悟空出世上天任职弼马温,王鲤日日与之对练,直到悟空避之不及更没有时间去惹事闹天宫。最后,王鲤找上玉帝,玉帝也累得不行,换回昊天,王鲤被轻易击败,王鲤欲究昊天去向,对方一言不发直接离去。悟空终究还是闹天宫了,王鲤将其制服,悟空却突然受人相助爆发逃离,王鲤诛仙剑影回斩而去,天边观音断臂逃生。其后王鲤不再出手,背后再看一遍西游,突然有了更多的感悟,只是无缘求得九转紫金丹和补天丹的炼制之法。随着王鲤修为的提升,过去时间十年,等同现世一年。 返回现世,王鲤带王采前往九州界。与姜正卿一会面便在人道圣地论道,气息交汇,龙凤飞舞,天降仙乐,地涌金莲,三皇五帝的后裔最先围在身旁,其后九州界其余天骄同坐,一年不休,来自九界的数十万天才共聚于此,堪称人间盛景。论道结束之后,姜正卿渡劫,一步天仙,天庭送礼贺喜,封为神君,拒辞不受。姜正卿询问王鲤明明可以渡劫却为何不动,王鲤只道时机不对。姜正卿带王鲤入姜氏,姜为神农氏后裔,与魁隗氏、连山氏、列山氏同尊。 人道圣地是九州界唯一的修行之地,九州界各处皆有人道圣地的据点,而人道圣地的执掌者有八位,分别出自三皇五帝。人道圣地不是宗门,而是保证天下所有人族皆可得以修行的传承道场。王鲤至此,便能通过考验来获得一份圣地传承。王鲤进入圣地考验,回到人族之初,历经磨难,最终得到了帝禹治水图,内有功法神通及观想之法。 念尹喜所指之机缘,受姜正卿引荐,入风氏之地,结交与波折后,见风氏主,被允许参悟先天八卦碑,幻境中见伏羲,得谶言,女娲惊鸿一瞥,朝王鲤体内打入一缕造化气息。先天为体,后天为用,风主赠原初周易手抄本,王鲤在风氏参悟,卦中求道,易中取剑。半年后,王鲤醒来,所获并未圆满,又先后拜访其他三皇五帝氏族,随即返回蜀山。入翠微,李含真搬入天剑仙山行代宗主之责,王鲤改造翠微山,后山为猴山,埋金箍棒碎片,院中池塘栽满莲花,独有一枝枯败。王鲤取三尖两刃刀,溯回杨戬封神之后,此时三界无事,正好借过去与现世的时间流速修行参悟。 三百年后,王鲤在灌江口二郎真君道场醒来,大河滚滚,大江滔滔,天地皆震,三界齐鸣。脚下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太极生生不息,八卦随之流转。 剑灵共鸣,万象景随。 流云生剑,江河凝剑,烈火锻剑,雷霆成剑,风起为剑,四海涌剑,山石削剑,尘泥聚剑。八剑浑然天成,紧随太极八卦而动。两两相附,便有六十四般变化,个中易转更迭,近乎无穷无尽。 伏羲有感,先行抵达,六圣紧随其后,紫霄展露天颜,王鲤不急离去,拜三清与伏羲女娲,对西方二圣与紫霄宫视而不见。准提呵斥王鲤不尊道祖,王鲤白了对方一眼瞬间抽身,准提果然出手击中王鲤的残影。时空长河分支更广,王鲤看到远方出现一个类似太清祖师的身影。 王鲤回归已是三十年后,易剑大成渡天劫,太极八卦随心而动,天劫过后顺利成就天仙,距离玄仙不过半步。天庭送礼贺喜,册封龙门神将,无需天庭值守,王鲤接受。却不料此龙门非彼龙门,而是龙族真正的龙门之神,王鲤因此搅入龙族之中。此时李含真也已成天仙,李灵虚准备退位让贤,王鲤归来成就天仙,却让李含真心思变转,欲将宗主之位传于王鲤。王鲤直言并无功劳也无才能,百般推辞,李含真表面答应,次日却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块宗主令,王鲤持令寻李灵虚,李灵虚叹息接过,次日王鲤醒来却又在怀中发现宗主令和传位书,李灵虚也消失不见。寻来爷爷、父亲和陈长老,四人议定暂不对外宣称,诸多事务三人分担,可王鲤也要随之学习,王鲤也想消失不见,但王阔却笑眯乐呵又认真无比地以死相逼,王潇深夜相劝,王鲤决定暂且稳住。蜀山事务不多,王鲤还算轻松,天仙之境,度气入莲,哪吒恢复迅速,莲花已有活力,哪吒也无需日夜沉睡,可惜哪吒似乎将这些年没说的话都攒了下来,唠叨得让王鲤头痛,只好让王采日夜陪他讲话。另一边王潇寻王阔言说其意图为王鲤寻觅道侣,被王阔撵了出去。王鲤入主天剑仙山,忍不住勾连绝仙剑,最终绝仙剑进入剑灵与剑影重叠,为免天剑仙山碎裂暴露,王鲤分出剑影保持天剑仙山至少万年以内不会崩溃。 千年一度的菩提大会在七宝古刹召开,王鲤带人前往,天仙之境超越当初诸多对手。大会上,造化仙宫宫主感知到王鲤体内的造化气息,深谈许久,邀其到访造化天宫一叙。昆仑玄境之主为齐玄一的鲁莽道歉,王鲤微笑化解恩怨,实则暗中警惕。上清剑宗邀请蜀山参加数百年后的金鳌剑宫开启大会,王鲤接受邀请。九州界人道圣地并未前来。菩提大会,妙树生菩提,一共十二颗,功效不次于九转紫金丹,众仙需论道入场争取资格,王鲤以天骄身份受七宝古刹邀请,但却直接放弃,引得七宝古刹不满。菩提大会中,昆仑玄境之主暴毙,上清剑宗宗主重伤,造化天宫、大雷音寺弟子全灭,太清玉府、五庄仙观和不朽血海无一损伤,无人怀疑前两者,矛头对准不朽血海,血海修罗不愿蒙受冤屈,但也只愿接受太清和五庄的检查,熟料神通回溯后修罗族人一一暴毙,转眼全灭。天庭紫微降临,造化宫主玄女,大雷音寺如来,太清府主南华,五庄观清风和血海之主罗刹齐至,王鲤看出如来为假。 众大罗现身言语不过三两句,天地突变,大道锁链封禁四方,天降巨手,众人齐齐抵挡,一击之下,清风与罗刹身死,如来与南华重伤,玄女轻伤,上清剑宗宗主只剩魂魄。第二击,玄女上前抵挡,重伤昏迷。巨手还剩一击之力,上清宗主燃魂之力唤出戮仙剑全力一击将其打碎,然而随后戮仙剑却被突如其来的第二只手抓住。上清宗主知道中计,面色愈发惨败。千钧一发之际,王鲤激活戮仙剑影,瞬时收回戮仙剑,巨手握空,显出双眼,追问戮仙剑,上清宗主愕然之后大笑宗门有秘法,随即在笑声中仙逝。 紫微上前欲与之商谈,被巨手抽飞且言语羞辱,紫微伏地不敢抬头。巨手倾覆而下,七宝古刹毁灭过半,残缺的七宝妙树出现,却被对方一剑斩成真正的碎片,玄女认出那是陷仙剑。王鲤二话不说激活陷仙剑影收掉陷仙剑。巨手一顿后勃然大怒,将七宝古刹全灭,随后将众人摄入掌中,正要带走时,如来乘功德金莲而来,一场大战后,巨手败退,如来悲天悯人,却不顾众人言语将所有人带回大雷音寺疗伤。 三界震动。被带入大雷音寺的人以极缓的速度被逐一放走,王鲤等人只能排在后边慢慢等待,王鲤知道如来想要找到收走戮仙剑和陷仙剑的人,他不知对方有何手段,不敢轻易涉险更不能置蜀山于险境,于是假装闭关,以三尖两刃刀溯回。但速回途中却出现了三条路,一条是杨戬,一条是如来,最后是通天,原来王鲤所在的地方看似大雷音寺实际上却是如来的掌中佛国,而通天之路的来源自然是戮、陷和绝仙剑。王鲤不顾如来是否会有所察觉,直接冲入如来的过去,竭尽全力冲到了自己能抵达的极限,最终来到了多宝拜师通天的这一天。 拜师通天之后,王鲤随其返回昆仑山,展露剑道天赋和惊人的进步速度,饥渴无比地从通天身上汲取剑道精华,直到某天主动向通天请求一观诛仙四剑。四剑一出,王鲤当即与之共鸣,通天惊讶却也并未主动探查王鲤的情况,挥手将四剑交予王鲤保管,这一待遇可见通天对多宝的疼爱和重视。王鲤手持四剑,虽无阵图,但潜心体悟之下,剑灵愈发壮大,唯一没有实剑的诛仙剑影也迅速趋于凝实。途中通天迅速收了许多徒弟,王鲤逐一相交。以外出为名询问通天可有隐藏诛仙四剑不被察觉之法,通天言称除非圣人或以诛仙阵图感应,否则不主动暴露则他人无法探知。王鲤返回。 如王鲤所料,大雷音寺以阵图碎片感应诛仙四剑,所以耗时更久,王鲤苦思冥想不得其法,最终决定离开掌中佛国后抛出三剑,趁机逃走,结果如何只能听天由命。但这一日掌中佛国震动,不久天空撕裂,佛国溃散,一群人离开后只见一尊仙人与如来对峙,正是多年不曾现身的镇元子。离开掌中佛国后众人迅速逃离,镇元子威压下大雷音寺无人敢动,如来也无法分神追拿,王鲤逃出一劫。 返回蜀山后,听闻如来与镇元子赔礼道歉,镇元子这才离去,五庄观与地仙界再度恢复往日盛名。而王鲤等人被囚禁期间,九界各地仙宗接连被灭门,彼此毫无关联,背后之人更无迹可寻。李含真与李灵虚也先后回还,有鉴于此,蜀山封山,蜀山域严查进出修士。王鲤持三剑,感应诛仙剑所在,一路追寻,却向血海而去。血海罗刹身死,冥河仍然未出,大罗金仙前往大雷音寺,修罗族驱赶修士,王鲤趁机藏形匿迹,几番争斗后迁入血海中心,只见诛仙剑前,红莲之上,冥河老祖形容枯槁,将死未死。摄取诛仙剑后,业火腾地燃起,冥河化作飞灰,业火弥漫,诛仙四剑及时护在身前,王鲤惊骇之中,血海倒灌,仙魂离体。以通天视角看到过去,冥河言称血海将枯,他将转世而去,留此身设下陷阱,望通天未来能够照拂修罗族。通天也道自己将要轮回,四剑分散,留诛仙剑助冥河一臂之力,未来有缘再聚。回到现实,王鲤欲收业火红莲,于是离开核心,进入修罗祖地取冥河老祖遗物,却被回返的修罗族大罗金仙抓住,双方触碰之际,诛仙四剑一晃,大罗金仙化作元屠剑。一番交流,王鲤手握元屠剑溯回。冥河出世,伴生元屠阿鼻,坐镇血海,斗西方,收服业火红莲,返回现世。放元屠,入血海取的业火红莲。元屠与阿鼻一同拦路,王鲤告知,愿一同寻找冥河转世身,在修罗族的帮助下,易剑推衍,直指地府。 入地府,元屠阿鼻以伴生血脉为引,找到了尚在幽魂之地静养等待转世的魂魄李君宁。欲取魂魄,平心娘娘现身阻拦,不得违背地府运转。双剑出手,被轻易镇压,王鲤全程乖乖站立不动。平心娘娘观望王鲤,劝他在地府好好修行,王鲤婉拒。沟通后折中取法,王鲤为地府寻生死簿,平心娘娘加快李君宁魂魄蕴养时间,三个月后李君宁醒来,双剑入体唤醒记忆,李君宁作揖称师,但也仅此一次,同时他不再取回王鲤拿走的业火红莲,另敦促王鲤寻找通天化身,圣人无转世,只有化身。从冥河口中得知秘辛,当年大劫,起于人族伐天,盛于圣人伐道,终于道灭圣寂,先前菩提大会出手之人,应为道徒余孽,时间不多了。 王鲤四剑加身,破境通玄,继任蜀山宗主。现世疑点重重,不若往过去追寻,于是王鲤安排好一切后,通过四剑溯回成为通天,时间来到封神之前。紫霄宫中,王鲤接封神榜,将截教凶徒送入榜中,一日填满,交予天庭,附赠一万,任凭昊天驱使。入混沌,王鲤取诛仙阵图,布诛仙剑阵惊动五圣,他却独自入阵精心体悟。然而此劫难过,那一万截教弟子相继反出天庭,占山为王,西伯侯一方闻言主动派人相请,诸多要求无一不应,商朝帝辛闻其无恶不作,嗤之以鼻,甚至想举兵讨伐,因其实力方才作罢。西伯侯入朝歌,帝辛命其遣散凶徒,但请神容易送神难,姬昌有苦难言,只得拖延。女娲诞辰,王鲤请女娲前往,帝辛被惑,王鲤摄取帝辛魂魄,女娲追杀幕后黑手。混沌之中,女娲打出准提真身,准提道歉欲走,诛仙剑阵当头而落,接引赶来,女娲阻拦,即将斩杀之际,鸿钧现身,王鲤不管不顾,将准提彻底湮灭于诛仙剑阵之中。天地一时皆悲,血雨遍及洪荒。太清玉清随即出现,代王鲤向鸿钧请罪,王鲤被太清玉清拉着认罪,鸿钧面无波动,申明圣人不得出手便离去。王鲤放回帝辛魂魄,玉清教训王鲤太冲动,王鲤笑呵呵应下认错,玉清倍感奇怪但却舒服很多,太清也欣慰不已,三兄弟再次齐聚昆仑。 王鲤有话要说,三人将各自至宝与正道法宝取出隔绝天地,紫霄宫老道眼睑微垂。王鲤询问对道祖的意见,太清不言不语,玉清习惯性呵斥。最终在王鲤的强行要求下,三清交心,道出隐忧。合道当合己道,不该染指天道。太清语出惊人,言称三清合道才是盘古开辟洪荒后的正确道路,但有人却拿着诞生于混沌之中的东西强行偏移了洪荒的未来,三清未能聚合为一,每一个时刻都在消耗着洪荒天地的潜力,浪费着洪荒天地的时间。但此刻时机未到。得到答案,太清和玉清都让王鲤安静下来,没要打草惊蛇,但王鲤知道自己不能静,只能保证自己所作的一切都不是因为冲动,更不是为了发泄或满足自己的私欲,更不是为了自己的道,三清同源,太清和玉清暂且相信了王鲤,随后,王鲤也从太清手中拿到了九转紫金丹的详细炼制之法,又和玉清一番饮醉后消弭了以往的不满。 封神中,王鲤以让出教主之位为由,名多宝统领截教助商,又暗中将诛仙剑阵交予金灵圣母,让她时刻护住三位亲传弟子,青萍剑交予无当圣母,一道分神则打入龟灵圣母体内。封神很快回归原路,但阐教弟子每每出手以大欺小便会被元始种种责罚,十二金仙一时不敢动弹,西方不得不出手助周,但商朝势大,周节节败退,接引暗中出手偷袭金灵圣母,诛仙剑阵护主,接引瞬息遁逃。哪吒出世,王鲤引入截教日夜调教。周即将灭尽之时,帝辛驾崩,武庚即位。王鲤借此前暗手收回帝辛残魂,得知其为闻仲所杀,对紫霄宫更为不满和警惕,深入混沌寻找东皇钟未果,回归后以易剑占得白泽所在,得周天星斗大阵。周气运大盛,与商对峙,五年后,武庚御驾亲征途中驾崩,商大败,周入朝歌,姬发与伯邑考先设计杀雷震子,后各施手段同归于尽,天下大乱。封神劫过。帝辛残魂转世,一统天下,再建大商。鸿钧现身金鳌岛,王鲤手段尽出败落,死前回归。 时空长河震动,尽头身影清澈,却是三清合一之象。受命寻得三清化身,王鲤证道金仙。三清化身即太清化身李灵虚,玉清化身王潇,通天化身姜正卿,三人齐聚,天命震动,三清仙光冲入混沌。最后关头,紫微来袭,尹喜现身阻挡被杀,但三清仙光受阻,转而投入王鲤体内,三人恢复正常,再非化身。天庭通缉王鲤,天兵欲灭蜀山,蜀山被血海卷走。 王鲤入地府躲藏,被地藏菩萨请入地府深处,弥勒来访,地藏不露痕迹,但下一秒却突然出手打破王鲤所在之处,王鲤施展周天星斗大阵困其一刹,地藏趁机击杀弥勒,平心娘娘封锁地府。 佛门两界合一,脱离人间。天庭紫微驾驭三十三天召回三天界。修罗界沉回地府。地仙界与山河界融入九州界,人道圣地光芒冲天,人道汇聚之下,三皇五帝从火云洞中觉醒。 五庄观镇元子突袭三皇五帝,五帝寂灭,三皇受伤,地仙界剥离,九州界元气大伤。 王鲤应平心娘娘所言,假装被捕上天庭,被囚之后勾动三十六重天,将其剥离后打入人间,平心娘娘将其连入九州界,人道昌盛。镇元子出现,原来早已神魂受控,大战之后,十三天融入人间,天庭剩余二十三重天。 紫微贪心吞镇元,镇元觉醒杀紫微。王鲤迟迟而来,得地书相托。回返途中佛门截杀,王鲤荡剑三万里,剑气冲灵山,在如来现身之前重会地府。 天庭无主,冥河上天,鸿钧显影,冥河重伤,天庭消失。三界不得圆满,日夜四季无常,人间损失惨重。王鲤率蜀山回归人间,平心娘娘法旨下万千仙宗出世,道法护卫众生。天上无星,王鲤便以周天星斗大阵布置群星,无有日月,便以二郎天眼为日,地府幽泉为月,运行日夜,轮转四季。九州界暂得保存,三千世界却接连沉沦。王鲤受平心娘娘之托,接引无尽魂魄,引导无数世界碎片重回九州界。此界迅速扩张,日月难以为继。王鲤讨要得一具金乌尸体,溯回炼成金乌之体,返回为日照耀天地。蜀山来讯,王鲤返回,顾太阴原来是玉兔,一番诀别后奔入天空化为明月,却小而不稳,隐有溃散之象。三日后,李含真证道金仙,随后羽化,太阴稳固。 天地暂时宁静。 平心娘娘察觉三千世界碎片有异,深入探查得知有人同样在收集世界碎片且速度远超自己,断定有人要以洪荒之天为根基,再造一片人间。双方实力有差,对方天地成型更快,九州界不能等待,三皇献身,以功德和因果攫取大量世界碎片暂缓对方天地成型速度,王鲤只身入灵山谈判,深入大雷音寺,处处诡异,谈判破裂,王鲤诛仙四剑斩出道路欲逃之时,却劈开幻影看到如来与菩萨皆寂灭,也斩断了锁链让鸿钧裹挟着佛界一同消失。如来幻影告知原来他早就被侵夺,无法离开大雷音寺,献出诛仙阵图碎片后如来寂灭。 王鲤运行天地大日与星辰,得人道圣地全力襄助,证道大罗。携阵图碎片,易剑开路,在道观中捕得剩余碎片,平心娘娘帮忙重新炼制成型。 入混沌,寻鸿钧天地,斩下一角,重伤而回,斩神魂一分为二,一份运行周天,一份沉睡中溯回鸿钧。 一千年后回归,时空长河里三清身影即将消散。 混沌中两个天地成型,交战不休,死伤无数。 王鲤与鸿钧相见,对方言称你就是我,你是我留下的后手,王鲤神魂震动,欲要融合。平心出手,王鲤恢复,鸿钧趁机重伤平心。 平心聚巫族,自戕献精血,王阔王潇王灵官等人巫混血相继自戮,巫血汇聚,三清仙光在体,王鲤溯回盘古。 不开天地,一心荡空魔神。千年杀戮后,盘古第一次出声好奇询问:你要把他们全部杀完吗? 斩杀鸿钧后,王鲤开天辟地,化身洪荒,临死前回归。 时空长河中,三清身影再度稳固下来,同时显出女娲与西方二圣的影子。 修整过后,王鲤裹挟九州天地撞击鸿钧天地,鸿钧连连闪躲,怒骂不休。关键时刻,六圣现身,定住鸿钧天地,九州天地与之相撞,天地共同破碎,生灵尽皆陨落,万物一切,重归混沌。 无数年后,一道剑光斩开混沌,清气上升,浊气下沉,一个身影居于当间,顶天立地。 又无数年,洪荒处处盛景,生灵自在逍遥。通天布阵,四圣入阵不破,反而灰头土脸。通天洋洋得意地离开。忽地通天步入一座阵法,只见头顶周天星辰闪烁,脚下太极八卦流转,空中飘着一朵朵幽香盛放的青莲。通天捏起拳头咬牙:我可是你师父!!! 再无数年。 星河之中,炽热明亮的恒星被人造建筑围绕,一切都源于人类意志而成型和运转的宜居星球上,一座随时能够拔地而起撒腿狂奔的房屋里,一对父母牵着一个尚且年幼的女孩,神情紧张、患得患失地盯着面前端坐男孩儿。 倏地,男孩重叠的双手掌心蓦然间冲出一束白光,父亲瞬间激动地张开嘴就要喊叫,好在母亲及时将提前准备好的馒头塞了进去,同时以震慑的眼神表示提醒,父亲顿时回过神来,连连点头。 只见,那一束白光之后,越来越多的光芒升腾而起,几秒钟的时候,便从浅淡过渡到了浓郁,恍惚间形如一颗透亮耀人的白炽灯,但光线明显更加酷烈,仿佛隐藏着道道难掩的锋锐。 一分钟后,光团已如篮球般大小,且不再增长。 父亲与母亲激动落泪,只有年幼的女孩不知何意,满眼好奇,但还是遵从父母的叮嘱没有开口询问。 咔嚓! 脆响声中,光球破裂,碎片没有跌落,而是化作柔和的气息向内收敛。 在一家人紧张的注视中,男孩掌心显出一柄玲珑小剑。 “剑灵!他继承了我的剑灵!太好了!!!”父亲终于能够出声,宛若发泄似的大喊仿佛要让整座房屋为之震颤,同时,他摊开手掌,当即托起一柄七彩环绕的小剑。 母亲勾起嘴角,但很快又故意隐匿下来,还道:“哼,剑灵有什么好的?只能拿来打打杀杀。乖女儿,你一定要继承妈妈的星灵,将来天上的星星伱想摘哪颗就摘哪颗!” 女孩眨巴着眼,嘴巴紧闭。 母亲失笑,轻轻点了点她的嘴唇。 女孩这才瞪大眼睛娇声道:“妈妈,我要摘太阳!” 男孩睁开眼睛,注视剑灵,眸中兴奋难掩。 ———————————— 大纲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后边的很简短,大概就是那么个意思。所以我说如果要写的话,我真的可以写下去,但是可能会写得很生硬,简单地说就是写的不好看了。 很多东西其实并没有在大纲里体现,我还有一个专门联络前后剧情的关键词文档,但那些东西估计只有我自己看得懂,所以就不拿出来了。其实大纲也不一定就和内容一模一样,毕竟写的过程中灵感的迸发或转变也会让我对大纲进行调整,所以它只能算是一个框架。 上述最终一个无数年后的剧情,不是王鲤又转世了,而是我原本对自己下一本书的构想,我之前还专门为它写了部分大纲。 如果还愿意相信我一次的话,我们新书再见!新书有两个想法,一个是上述的未来,以“灵”为核心的未来世界型,另一个是之前就想过的诸天万界,只是后来我还是手痒写了仙侠。具体取哪一个,我还在衡量,所以新书发布的具体时间未定,但最迟2月10日前发。 最后,再次向所有读者致歉!对不起! 新书《心理系影帝》已发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新书已发,求支持。《剑仙大人不会败》新书《心理系影帝》已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新书《这个影帝感人至深》已发! - 剑仙大人不会败 - 叶知非 新书已发,求支持!《剑仙大人不会败》新书《这个影帝感人至深》已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