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英儿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世人只道农夫好,无恩无仇无烦恼,莫念儿女江湖情,只怕情思终断了,世人只道江湖险,一命呜呼丧九泉,不想我儿雄心壮,手握苍剑欲压天” 烈日当空,好似要把这漫漫大地给烤熟了,农夫赤膊着上身,皮肤晒得黝黑,汗流得像是一盆水浇了下来,口中却传出一阵阵歌声,悠扬回荡在空中,太阳觉得自己受到了挑战,于是变得更大,变得更烈。 “爷爷!爷爷!爷爷!”一个还扎着小辫子的孩子光脚朝着一个老汉跑去。 正在锄地的老汉应声回头,拿着搭在脖子上的布擦了额头豆大的汗,“英儿!英儿!爷爷在这呢!” 英儿跑到爷爷跟前,手里拿着一个木棍,“爷爷,您看这是我刚从二叔那拿来的宝剑!”孩子一脸兴奋地喊道。 看着如此开心的小孙子老汉也笑了,“英儿厉害咯,英儿也有宝剑喽。”老汉摸了摸英儿的脸蛋儿,“英儿,你咋还光着脚呢,不怕硌着脚呀。” “不怕不怕,爷爷把地锄的很软和,太阳又把地烤的热哄哄的,就像踩进了暖被窝里,舒服得很呢。” 老汉又被这机灵的小孙子逗得呵呵笑了。 “对了爷爷,二叔让我喊你回家吃饭呢。” “好好好,咱们这就回去。” “爷爷,我帮你扛着锄头。”说罢,英儿就想要拿爷爷手里的锄头。 没成想爷爷直接把锄头扛到了肩上,“英儿还小,爷爷怕这锄头把你小身子压坏咯。” “才不会,英儿像爹爹一样厉害。” 英儿一提起爸爸,老汉心里就泛起一阵阵酸楚,眉宇间有了几分凝重,虽然只是短短不到一秒,但机灵的英儿也感受到爷爷有些不高兴了,知道自己不该提起爹爹,“哼,英儿才不稀罕这脏锄头呢。” 见这小机灵鬼撅着屁股跑了,老汉脸上又扬起了笑容,“英儿呀,等等爷爷哦!” “不等不等,爷爷跑得慢,饭菜都被我和二叔吃掉喽。” 爷孙二人从田里回到家,一个中年男人正把饭菜端上桌,“我就知道你们也该回来了。”这男子就是英儿口中的二叔,老汉的二儿子,磊子。虽是一个壮年男子,但因为从小体弱多病,身体单薄的很,甚至都没有老汉的手劲大,所以平时都是老汉出去做农活,磊子就在家里做些轻一点的家务活,英儿也经常帮着自己二叔干些活。 “二叔二叔,今天的菜真香啊。” “香吧,那还不快去把木棍扔了。”磊子又转身给老汉说,“爹,您先坐,我给您盛碗饭。” “这才不是木棍,这是宝剑,剑客咋能把自己的宝剑丢了,这不是把自己命给丢了吗?” 老汉和磊子都笑了,老汉说:“英儿懂得还真多啊,原来咱英儿是个剑客呀。” 英儿觉得自己受到了嘲笑,撅个小嘴,小手紧紧攥着木棍不放。 老汉一看小孙子闹脾气了便又说:“咱英儿以后绝对是个大剑客。” 英儿一听,高兴地蹦起来了,都笑开了花。 可老汉看到现在的孙子不由想到了自己的大儿子,英儿的父亲齐风,又泛起一阵心酸。 想当初,自己的儿子齐风也是像英儿这么大的时候就喊着自己要当剑客,自二十岁那年,齐风离开了家里说要闯江湖,老汉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自己还与儿子大吵一架,五年后一个陌生的女子抱着一个不满五个月大的婴儿找到了自己,说这是他的亲孙子,老汉吃惊得失了神,他不想承认,但看着这孩子的小脸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儿子,便把他留了下来抚养长大,取名叫齐英儿。 而那位送孩子的女子也并非是英儿的母亲,她只是受人所托来把孩子送到齐老汉那。 一晃五年了,五年间他从未得知任何关于儿子的消息,儿子失踪了,却有了个可爱的小孙子来了,老汉这几年内心是波澜不止。也不知怎么,英儿四岁半时对剑客这个东西一直有浓厚的兴趣,还未入世的他,也不知道是从谁那知道的,英儿又从二叔不经意的一句话中知道自己的父亲就是剑客,如今英儿已是张口闭口要做剑客了。 磊子看出父亲在想大哥的事情,于是便假装训斥英儿,“屁大点的小孩儿就会瞎想,你再不听话,就不给饭吃了。” 英儿一听不给饭吃顿时消停下来,人是铁饭是钢的道理就连英儿这么大的小孩儿都懂,英儿乖乖地坐在板凳上,但依然掩盖不住兴奋之情。老汉深深地看着小孙子,心想着:“这就是子承父业吧,英儿和风儿简直是一模一样啊。这也都是老天算好的,这爷俩注定不是安心过日子的人啊。” 这爷仨吃完了饭,老汉去床上休息了,磊子去刷了锅洗了碗不一会也要休息去了,而这个下午,精力旺盛的英儿才不会乖乖躺在床上。 他拿起自己的木棍悄悄出了门,这个村子不大不小,村里的人也都互相认识,村里的小孩儿爷经常一起玩,但是英儿那天生的傲气经常受到村里其他小孩子的排挤。 一群小孩在地上玩石头,远看着一个小孩儿走过来,手里还拿着木棍,其中一个孩子对在一群孩子中显得最高最结实的孩子说:“老大,你看那不是傻子英儿吗?”那个被称作老大的小孩就是村里的孩子王――大虎。大虎是村里年纪最大的孩子,所以自然而然的成了孩子王,当然,能当上孩子王也和他那霸道的拳头有关。 “哦?是那个傻子呀,好几天没看到他了,我手都痒了。”大虎直起身子看着正在走过来的英儿。 “那咱们要不要拦住他?”这个滑头滑脑,典型一副墙头草的小孩儿叫小户,他就像大虎的参谋长一样,一直跟着他,可谓是孩子群里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英儿当然看到这群人了,更看到那个蛮横的大虎也在里面,他不会绕着他们走,走过他们的时候就装作没看到一样,但每次都会被拦下来,话说不到几句就会挨到大虎的拳头。在村子里,小孩子打架大人们是不会多问的,谁都是从这个阶段过来的,孩子小打小闹也不会影响大人们之间的和气。英儿手握着木棍就像是真的握着宝剑一样,英姿飒飒地从大虎他们面前走过。 “老大,他手里面有木棍,还拦吗?”小户低声问道。 “怕什么,拦呀!”大虎呵斥道。 “喂喂喂,傻子!”小户连忙大声喊道。 英儿装作没听到,继续往前走。 “快拦着他。”小户带着两个孩子跑到英儿前面去,“傻子,你这是去哪?” 英儿停了下来看着眼前的小户。 “你问谁呢?”英儿低沉着声音说。 “我当然问你呢。”小户说道。 “你管不着。”英儿给小户一个白眼,就要走开。 小户愣着了,“哎?他今天怎么那么硬气?” “去找你失踪的爹妈吗?”大虎在他们后面喊道。 英儿听见有人这么说,回头恶狠狠地看着小户,小户被吓得不知所措,悄悄用手指指着大虎,“是他,呃,不是我说的。” 英儿把目光转向了大虎,大虎也一副嘲笑的嘴脸看着他。 “有爹生没娘养哟,不对,连爹都没有哦。”大虎又说道。 英儿紧攥着木棍,手都攥得有些疼了,小户更是吓得冷汗直冒,他怕的是英儿打不过大虎就拿木棍打自己,周围的其他孩子也都不敢说什么。 大虎知道自己已经成功把英儿激怒了,就算是英儿冲过来打自己自己也不会怕,因为自己本身比英儿要壮实很多,反而更可以理直气壮地去教训英儿一顿了,此时大虎就等着英儿冲过来。 英儿依然紧紧攥着木棍,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听到大虎的话,他感到自己的父母受到了侮辱,这般侮辱,怎么能忍?英儿心中的怒火是蹭蹭地往上长,此时,蝉聒噪地叫着,热风阵阵吹着大地,英儿把木棍攥的发响。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二章 梦回娘怀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英儿怒视着嚣张跋扈的大虎,心里的怒气更胜于头顶的太阳,手中的木棍好似嗡嗡作响。英儿恨不得把大虎打得满地找牙,他迈出一步,小户和其他几个孩子心中一紧,“难道他要拿木棍去打大虎吗?”。大虎也是眉头一皱,“这个傻子真有胆量过来打我呀。我可得注意他手里的棍子,到时候说不好真的会伤到我。” 众人都屏着气,看着大虎和英儿,英儿又迈出一步,然后蹭地一下向大虎冲过去,小户差点就失声喊道“小心”,大虎也摆好了架势。没成想,英儿直接跑过了大虎,向他身后的方向跑去,众人先是一愣,然后被大虎一声大喊震醒,“快追啊!别让他跑了!”紧接着小户和其他几个孩子一起追了过去,大虎跑在最后面,“我就知道那个傻子没那个胆量。”,小户边追边喊,“别跑!” “没想到这家伙就做做样子。” “是啊,我还真以为会打起来呢。” “怎么可能?就这傻子?” 几个孩子边追边说着。 小户心想:“没想到被这傻子给耍了。” 英儿一直盯着前方跑,不管后面的几个孩子怎么追怎么喊也丝毫不放慢自己的脚步。 此刻,英儿的眼角已经有了泪痕,面对大虎那样的侮辱他选择了逃跑,并不是他胆小懦弱,而是他不想这些孩子看到自己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他对父母的想念一直随着刚才对大虎的怒火涨着,终于还是对父母的思念压住了怒火。 “没爹没娘,没爹没娘,没爹没娘”这几个字一直在英儿心里重复,“难道我不是爹娘生的吗?为什么我从来不记得他们的样子,也从来没听过他们的消息。” 越往下想,英儿眼中的泪越多,他早已看不清眼前的路,也不知道自己跑到哪儿了。突然间,脚踝好像被谁给抓住了一样,一个跟斗就翻了出去,手上的木棍也被甩了出去,他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回过神来却发现后面已经没有那几个孩子的身影了,英儿倒有些得意,不一会儿,胳膊传来了疼意,这才看到因为刚才那一跤蹭破了皮,英儿也不去在意了。 让英儿在意的是那几个孩子怎么没有追上来。刚才跑的那一段路,英儿只顾着心中那个关于爹娘的念头,根本没注意自己跑了多远,他这么一跑,足足跑了一公里,一直跑到了后山。若不是英儿天天都会去爬这座后山,脚力要比同龄人强,恐怕早就被大虎他们追上然后痛打一顿了。 而大虎这帮孩子,被远远地甩在后面,最后连英儿的脚后跟都看不见了,愣是没追上,只能说几句安慰自己的话,“算那个傻子走运!下次遇到他直接打。”,小户更是在旁边煽风点火地说:“要不要我们在他们家不远的地方猫着。”大虎一听,直接给小户闷了一拳,“就那个傻子,我会把他当回事?”大虎一肚子的气也都撒在了小户身上,小户捂着头只能挨着,“都怪那个傻子,让我白白遭了一拳。” 英儿经常来这座后山,对这里的山路更是摸得透彻,他还给自己找了间“密室”。 这座山不算很高,与村子外面的那些高山相比,这就是一个小土包,不过对于这个还不到六岁的英儿来说,这座山犹如巨人一般矗立在村子后面。 英儿在山上走着,七拐八弯,走到了自己的“密室”――一个普通的山洞。说来也奇怪,这座山虽紧挨着村子,但山后面却没什么值得人去的地方,所以村子里的人也不怎么上山,村里的人靠山不吃山,他们吃的是太阳底下的黄土地,那这山洞从又是谁造的呢?这山洞在山腰间,高五米,宽七米,深九米,对于小英儿来说这就有如小人书里的仙洞一般,只不过这仙洞不知是谁凿出来的,更是增加了其几分神秘感。 英儿是在半年前发现这里的,那段时间他兴奋不已,天天往后山跑,找了些枯草堆在一起,把找来的破布铺在上面,做了个正好适合他的小床,有时在外面玩累了就直接来山洞休息了。 英儿把木棍靠在洞壁上,自己蹲坐在草床上,呆呆的看着地面,他努力地想象父亲和母亲的样子,可是那想象中的人脸就是模糊的,离的很近,还是模糊的。 一双手捧着英儿的脸蛋,凉凉的手融化了整个夏天,英儿闻着从那双手指间散出淡淡的香气,他从来没有闻到过这样的气味,是一种如此温柔的气味。 他抬起小脸望着前面,是一个女人,那女人的微笑让英儿心里一颤,那女人长得美极了,虽然英儿没见过多少女人,但是在这个小孩子心里早已有美丑善恶之分,而眼前的这个女人比村子里其他的大婶大妈要好看多了。 那女人用清澈的眸子看着手捧的这个小脸,眉毛清晰,像月牙一样。英儿慢慢把手抬起来想要碰一下那女人的手,可他发现自己的手缩小了,变得更白更嫩了。不仅这样,他发现地面变高了,不,他没有站着,他发现自己被裹在一张小棉被里面。 他想问问那个女人是谁,自己又怎么会在这里,可当他说出话时,只听见自己咿咿呀呀的,没法说出话来。这个女人的手从自己的脸上移开了,英儿却莫名的哭了起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哭,他觉得这双手夺走了他体会的所有温柔。 这女人又将他抱起来,轻轻地摇来摇去,他更清晰的看到那个女人的样子,更真切的闻到了女人身上的香味,他闭着眼,体会着这份自己从来没体会过的感觉。不知不觉,他睡着了。 在这个女人的怀里,在这女人的轻摇下,在这女人的香味的围绕下,他睡着了。他感受到了,感受到香味又变得真切,然后额头与女人的嘴轻触了一下,他就这么安然的睡着了。 突然间,一切都消失了,温度,香味,还有那特殊的感觉,都消失了。英儿突然坐起来惊慌喊道:“娘亲!”他看不到没看到女人,只有冰冷的洞壁,自己坐在草床上,旁边还有一根木棍。洞里变暗了,太阳在释放一天的热量后向西边沉下去了。英儿坐在草床上,几滴泪水划过脸颊,他分明感受到了,那香味,那双手,都是那么真切,梦醒了却什么都没有了。 英儿擦了擦脸上的泪,拿起倒在一旁的木棍走出了山洞。一路上,英儿一直都在想之前的梦,想着那个女人,他没见过母亲,所以他想那女人就是自己的娘亲,并且对此坚信不疑,“我有娘亲,我有娘亲。” 回到家时,太阳已经完全沉到了地平线以下,刚踏进家门英儿就听见二叔在那喊:“爹,英儿回来了,你别担心了。” 不多时,齐老汉走出堂屋门,跑到英儿跟前,“英儿,你跑去哪里了呀?” “爷爷,我去后山玩了。”英儿看着爷爷惊慌的样子知道自己让爷爷担心了,一脸后悔地说。 “你这孩子怎么玩那么长时间,该吃饭也不回来。”磊子责怪着英儿。 “二叔,英儿知道错了,英儿下次不敢了。”英儿低着头,他并没有把山洞里的梦告诉二叔和爷爷。 “好了好了,知道就好,爹,英儿回来了,我去把饭菜热一下,咱们吃饭吧。”磊子说道。 “好,英儿快进屋里来。晚上冷了。”齐老汉边说边牵着英儿的胳膊。 “疼!”英儿叫了一声。 “哟,这是咋回事啊。”齐老汉看到英儿胳膊上的伤。 “嘿嘿,今天我不小心摔了一跤。” “这孩子,还笑呢,等着二叔先给你拿药去。”磊子说道。 “谢谢二叔!”英儿笑着说,转眼看到爷爷一脸愁容,“哎呀,爷爷,我都回来了,您还在担心什么,咱们进屋里去吧。”说着,英儿拉着爷爷进了屋。 给英儿抹了药膏,爷仨吃完饭,坐在庭院里闲聊。英儿又拿着那根木棍在院子里挥来挥去,“二叔看剑!” 磊子下意识得一闪,结果发现英儿只是吓吓他,“好啊你小子,敢吓唬二叔。” “嘿嘿。” “英儿这是在练剑吗?”齐老汉满脸慈祥的笑容道。 “是的啊。” “哈哈,咱家英儿是剑客了。” “哼,那是当然,我是最厉害的剑客。” “哪有剑客拿着个木棍呀?你这只能算是棍客。”磊子说得引得老汉也笑了起来。 英儿撅起小嘴,“哼,二叔你不懂,我这练的是剑法,我以后肯定有一把宝剑。” “你看,你看,他倒是能说会道的啊,哈哈。“齐老汉说。 “哼。”英儿还在想着山洞里的那个梦,他觉得那就是娘亲,他决定要出人头地,要做个大剑客,好让娘亲认得自己。于是又有模有样得挥着棍子。 老汉看着眼前的小孙子想到自己的儿子又是百感交集,他也不想打消孙子想做剑客的念头,他试过,但是齐风就是他阻止失败的证明。失去了一个儿子,他不想再失去宝贝孙子,所以他暗暗做了个决定。磊子仿佛看穿了父亲的心思,说道:“说不定英儿真的能成为大剑客呢。” 齐老汉微微点了点头,“英儿呀,明天跟爷爷去镇上吧。” 英儿一听,撂下手中的木棍,跑到爷爷身边,高兴的叫道:“真的吗爷爷?明天我们去镇上?” 看到孙子那么开心,老汉也笑着说:“你不是一直想看看剑客是什么样子吗?爷爷带你去。” “太好了!太好了!可以看到剑客咯!” 英儿在院子里又蹦又跳,幻想着自己拿起宝剑,幻想着自己成为剑客,幻想自己出人头地,幻想自己见到爹爹和娘亲 “风儿啊,这就是你的儿子啊。”齐老汉对着夜空叹道。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三章 这般剑客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公鸡啼鸣,有一个扎辫子的小孩儿早早起床面朝着刚刚露头的太阳,木棍握在手中,越步向前一个横劈,撤步转身又是一记纵砍,左跑三步闪开,弯腰出腿,“哎呦!”摔着屁股的英儿叫了一声。 “怎么起这么早呀,英儿。”磊子揉着眼睛从睡房出来。 “二叔你太懒了,太阳晒屁股咯。”英儿嘿嘿地笑着。 “我看是今天要去镇上你这是兴奋得睡不着吧。”这倒是让磊子说对了,昨晚英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想到明天要到镇上就兴奋难耐。 “在平时,你才不会起那么早呢。”磊子边说边去水缸旁打水洗脸。 英儿对着二叔做了个鬼脸,“爷爷还没起吗?” “你爷爷呀为了你,早就起来去借车子了。这时候应该快回来了,你去门口望一望,说不定就看到他了。” 英儿一听更是开心了,对他来讲没有比去镇上更高兴的了,若是有,那就是坐着驴车去,小屁股蛋在驴车上颠来颠去别提多好玩了。英儿跑到门口果然看到爷爷斜坐在驴车上赶着毛驴,他大笑着朝着爷爷跑去。 “爷爷赶驴车咯,英儿要坐驴车咯。” 见孙子跑过来齐老汉也甚是开心,一下就把英儿抱到驴车上,爷俩驾着驴车回家了。 英儿根本没心思吃早饭,只是草草吃了几口就嚷嚷着快去镇上。 “那你也得等爷爷和你二叔吃完啊。”齐老汉对英儿说。 “那我先上驴车等你们。”还没说完英儿就跑向停在门口的驴车。 “嘿,英儿,莫要惊着驴子啊!” “知道啦!” 不多久,齐老汉和磊子就出来了,他们也是想着这个机灵鬼别等得不耐烦,倔脾气一上来就不好哄了。他们想错了,今天的英儿是绝对不会闹脾气的。爷仨驾着驴车就往镇上走了,齐老汉驾着车,磊子和英儿在车上有说有笑。 “世人只道爷孙好,不晓孙儿是块宝,爷爷驾车孙儿坐,欢声笑语少不了” 一路哼着一路唱着,这爷仨就来到了镇上。这个镇子是周围几个村子的中心,虽然英儿所在的村子人比较少也比较冷清,但镇上就是另外一番景象,繁荣得有如京城一般。 在这个镇子上不仅有各个村子里的人,还有江湖上各种人士,更不乏英儿所崇拜的剑客。镇子要比周围几个村子加起来还要大,单凭双脚逛一天是逛不完的。 镇上的酒店酒楼、铁铺、茶馆、还有一些公子爷们纸醉金迷、寻花问柳的地方是不计其数。镇上全是人,别说牵个驴车了,落脚地都难找,齐老汉就把驴车拴在了镇外一棵树上。 英儿上一次来镇里是半年前,在他印象中当时的人应该没有那么多,时隔仅半年,没想到这镇子发展得比自己个头长得还快,这让他更加兴奋了,撒开腿就往镇子里跑。 “英儿!你等一下哎!” 听到爷爷喊住自己,英儿倒有些不乐意了:“哎呀!爷爷,二叔,你们俩倒是快一点呀。” “早就知道你会这样。”齐老汉和磊子相视笑了笑。 “去吧,玩去吧,别跑丢了,中午要去开阳酒楼那,就是咱半年前来的那一家,我和你爷爷在那里等着你。”磊子说道。 “我知道啦,我记性好着呢。” “那你注意安全哈,别让陌生人把你拐了去!” “哎呀,我知道啦。”英儿这么大的小孩子一看到好玩的哪还想听这些,都恨不得长个翅膀飞过去。 刚要跑走,英儿又转身跑到爷爷跟前,“爷爷?” “咋了?舍不得爷爷了?” 英儿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没有钱诶。” 齐老汉一听哈哈大笑起来,“这个小机灵鬼哈,我还想他是舍不得咱俩呢,没成想是要钱啊。”齐老汉对磊子说着。 英儿撅着个小嘴,巴巴地看着爷爷。 “好好好,小机灵鬼,给你。”齐老汉被英儿搞得哭笑不得,伸手从怀里取出几个铜板给英儿。英儿拿着铜板笑呵呵的跑开了。 “这孩子。”磊子叹了口气。 “走,咱们去那边看看吧。”齐老汉指着一个地方。 “好。” 英儿和爷爷分开后一路小跑进了镇子,可到了镇子里就跑不起来了,人太多了,自己个头又小,周围全是大人,他就在这些大人的腿间被挤来挤去,好不容易挤出来了,却被挤到一家名叫“春风得意楼”的酒楼跟前。 英儿哪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他只看见有一群女人在店前招呼着客人,“大爷,快过来呀。”“哎呦,这位客官,好久不见呀。”“来嘛客官,进来坐坐嘛。” 聪明的英儿也注意到,这些女人招呼的客人都是一些男人,心生奇怪。但他哪懂得为什么,心想这应该是个只招男人吃饭的酒楼吧,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几枚铜板,自己多少也是个男人,又看这些女人那么热情,于是他就理直气壮地往里面走。 前脚还没进门就被一只手推开,推到门前的空地上。 “哎呦。”英儿捂着屁股,“你推我干嘛。” 一个女人穿的花枝招展的,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指着英儿骂道:“这是哪来的不长眼的野孩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大步就要进来。”这女人恶狠狠的看着英儿。 英儿看了看四周,不觉间身边被一群看热闹的人围了起来,都笑着自己,被一个女人当众羞辱,这哪能忍。英儿立刻站了起来反驳道,“我是来吃饭的!”周围的一圈人听了,笑声更大了。英儿也感觉的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有些不知所措了。 “哼,吃饭,吃什么?牙还没长齐的野孩子还想吃荤腥。” “谁说没长齐。”英儿咧着牙给那个女人看,“倒是你,大婶,你都那么大了,还穿得那么花花绿绿的衣服,真不害臊!” “你说谁是大婶!”那个女人喊得差点破了音。围观的人笑得更凶了。 眼看自己被一个黄毛小子给羞辱了,下不了台,当然咽不下这口气,刚想过去给这小子两巴掌让他长长记性,“在这春风得意楼,可是我花姐说的算,你这毛头小子居然敢羞辱我?” 话音未落,只见伴随着一声惨叫从屋里飞出个东西,正好落在英儿和花姐之间。定睛一看,原来是个人啊。英儿吓了一跳,这人满脸是血,脸肿得像个猪头,已经没个人样儿了。花姐更是害怕,虽说在这春风得意楼里,客官之间喝多闹事倒也是常事,可这次有人被打成这般模样的还是头一遭,怕是遇上个不小的麻烦。 花姐蹲到那人旁边,说道:“客官,客官,您没事吧。”这躺在地上的人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让人听懂的字,然后身体一颤,喷了花姐一脸血,花姐大叫一声,围观的人也吓得纷纷后退,再看那人,已经没了反应。 “来人啊,快来帮忙,死人了!”花姐冲着屋内嘶喊着。 从屋内出来两个人,正要把躺着的这个人给抬走,从屋内又走出来一个人。 这男人身材魁梧,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衣服,有些破旧,胡渣子脸,眼神里好似闪着火光,那眼力能隔空把人点着。最夺人眼球的是他腰间别着一把两米长的佩剑,深红色剑鞘,剑鞘上雕着两条龙,剑的护手呈椭圆形,护手更是雕琢精美,剑柄与剑鞘颜色相同,威慑力十足,就算是不识货的人看到这把长剑也会为之一颤。 只听得一声低沉的“那人没死。”从那个男人口中传出。 众人都已愣了神,英儿此时脑袋也一片空白,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剑客,也是第一次见到剑客伤人,心中百感交集。 见那两个想要抬起伤者的伙计还不松手,这个男子呵斥道:“还不松手?” 两个伙计吓得赶忙松了手,花姐一看这男人也不是个善茬,便起身到男人跟前巴结着他:“这位大爷,也不知道刚才那个不长眼的是怎么惹了您这尊活佛,可您这下手也太重了。” “下手重?”这男人冷冷的盯着满脸血迹的花姐。 花姐吓得一哆嗦,慌忙改口道:“不重不重,可是,您在小女店里闹出这种事,这,这让我怎么做生意呀。” “哼,闹事的是他,不是我。” 围观得众人议论纷纷,花姐此时也一头雾水,“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花姐,花姐。”有个年轻的女子轻声喊着花姐。 花姐闻声过去,那年轻女子把自己看到和听到的事情来由如此这般地告诉花姐。 花姐听后,放声假笑:“我当是怎么一回事呢,原来这个小偷偷了大爷您的钱呀,这样的人渣死不足惜。大家别看了别看了,都散了,没事了没事了。” 众人一听,唏嘘一片,纷纷散去了。那持剑男人环顾周围,这才注意到那被自己所伤之人旁边还站着一个扎辫小孩儿,这让他眉头紧锁,这小孩儿像是失了神,这男人心中隐隐泛出一丝后悔,他深知,这么血腥的场面,会对这么小的孩子造成不小的影响。他凝神看着这个小孩儿,英儿脑袋仍是空空一片。 “英儿,英儿!” 一声叫喊,叫醒了正处茫然的英儿,英儿应声回头。 “爷爷,爷爷,我在这。”英儿想要跑过去,却两腿一软,就要往下倒。英儿以为自己会瘫倒在地上,没想却被人扶住了,他刚想道谢,发现扶着自己的却是刚才那位剑客,那声“谢谢”就堵在了英儿的嗓子眼。 齐老汉和磊子跑了过来,对那剑客说了声谢谢然后接手扶着英儿。 齐老汉摸着英儿的头,“英儿,你怎么了,你怎么在这?” “爷爷,我……”英儿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无意间又去看了一眼那剑客。 剑客看着他,没有作声,老汉起身对剑客说,“这位小兄弟是个剑客吧。” 剑客点了点头,齐老汉又说道:“是不是我家英儿给这位小兄弟添了麻烦了?” 剑客摇了摇头,齐老汉看剑客不说话,便又道:“既然这样,那小兄弟,我们告辞了。”说罢,齐老汉就带着孙子和儿子离开了。 花姐见众人散了,又招人把躺在地上的家伙带到后院,转过来招呼这位剑客,“大爷,您看这人打也打了,这气出也出了,咱这事……” 剑客依然冷冷看着花姐,看得她说不出来话。 他从怀里取出两锭银子,扔给了花姐,“够吗?” 花姐见到银子好似见到亲爹,连忙点头,“够了够了。” 剑客转身离开,他还在想着刚才那个孩子的事,“叫英儿啊。” 英儿离开之后把事情告诉爷爷和二叔,磊子笑道:“咱英儿不是一直想做剑客的吗,怎么如今真见着了剑客,腿咋软了?” 英儿还没有完全收回心神,没与二叔争辩。现在英儿的小脑瓜子里已经有个确确实实的剑客的模样了。 “剑客。这就是剑客?”英儿的小脑瓜里全是刚才的那位剑客,他不经意间看到了如火一般似能燎原的眼神,又看到如冰一样寒彻透骨的眼神,无论火或是冰,里面都藏着一丝温柔。那种眼神,英儿是永远不会忘记。“这就是剑客。”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四章 剑客与叫花子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话说爷仨与那剑客分开之后就继续在小镇上逛着,英儿一路不说一句话,还在想着刚才的事。 齐老汉刚才也听英儿说了事情经过,还有英儿差点误闯“春风得意楼”的事更是让老汉和磊子哭笑不得。但老汉知道自己孙子看到如此血腥场面后就让他担心不已,他刚才也只是在草草打量了那位剑客,心想这人虽不言不语但也不像是恶人啊,那小孙子到底看到了什么? “英儿啊。”老汉说道。 英儿似是没听见,低头继续往前走。 “英儿,你爷爷叫你呢。”磊子说道,“这孩子到底咋了?从刚才就魂不守舍的。” “怕是受到了惊吓。”老汉摇摇头道。 “那个男人也真是,怎么当着小孩儿的面就”磊子没说下去,他也不知道那躺在地上的男人是死是活。 “怪不得人家,也怪不得英儿,怪这世道太乱。” 两人走在英儿后面,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地看着走在前面的英儿。 英儿倒不是受了多少惊吓,他只是在想那个男人什么都没做就把周围的人吓得避而远之,他的眼神如此有威慑力,但对自己却没有任何恶意。这哪里是一个年仅五岁多的孩子能琢磨透的,他越想越兴奋,他脑海里不知不觉浮现了自己把大虎那一帮人打趴下的画面,更是不禁冒出一句,“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英儿,你在嘀咕什么呢?”齐老汉走上前看到孙子不仅没有害怕,脸上反而露出兴奋之情,更是不解。 “英儿,这是咋了?”老汉心想,“莫非我宝贝孙儿疯了?” “爷爷,我没事。” “没事?傻小子,我看你是被吓着了吧。”后脚跟上的磊子说道。 英儿只顾着乐呵呵的傻笑,也没有反驳二叔的话。可磊子哪知道这小脑瓜子里想的是什么,他现在是越来越崇拜剑客咯。 “爷爷,二叔,我肚子都叫了,咱们吃东西吧,那边,那边有好吃的,”英儿指着一个地方。 看英儿好像没什么事,老汉也放下那揪着的心,但又有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一种把他心里直搅得天翻地覆的感觉。 老汉边走边看着英儿,转过头来对磊子说:“磊儿,你看英儿是不是很像他爹。” 磊子看了看英儿,又看了看父亲那几分愁苦的脸,“爹,您又想大哥了?” “不知怎地,我最近看这英儿好似看到了你大哥,而且越来越像”齐老汉叹了口气,“风儿走了,我总感觉自己的宝贝孙子也要走了,也要离开我老头子了。” “爹,您别担心,英儿还那么小,怎么会离开家呢?离开了家,怎么过活呀?” “心走咯,人是留不住的。” “您别瞎操心了,英儿虽然还小,但他是个孝顺孩子,怎么会抛下爷爷不管?” 老汉又是叹气又是摇头,回过神一看英儿不见了,“英儿?英儿?” “英儿这孩子又跑哪去了?” 就在那爷俩谈话间,英儿早就被那飘过来的饭菜香牵到了一家酒楼前。 这酒楼好不热闹,客人进进出出不断,“来了你嘞,客官里边请。”小二喊了一声有一声,嘴都要磨出泡了,累的上气不接下气还笑容满面。老板娘在门前也是招呼来招呼去,“来了您啊”“客官慢走。”,甚是热情。 英儿仔细打量着这个酒楼,打量着老板娘和小二,打量着进进出出的客人,“这老板娘不像之前那大婶穿得花花绿绿,来往客人有男有女,这应该是个吃饭的地方吧。” 吃了上次的亏,这回他学机灵了,万一这又不让自己进,自己又得被赶走,再闹个笑话就不好了。于是他混在来往客人之间进去,仗着自己个头小的优势,顺利进去了。 进去之后英儿才发现这酒楼里面比外面看得还要大,足足有三层,一层是散桌,二层有隔间,三层好像是客房。 进去的饭菜香更浓,惹得英儿那小肚子叫得更凶了,他环顾四周也都没有位子了,就想去楼上看看。刚踏上一台阶,只听见身后传来小二的一声呵斥:“嘿!谁让你进来的!快滚出去!” 英儿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吓得一怔,又想这是让人吃饭的地,自己又不是没钱,凭啥赶自己走啊。 英儿刚转过头,想要和小二理论理论,却发现小二赶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个坐在店门口的叫花子。这叫花子一身破烂衣服,满头白发,胡子也蓄了好长,那裸露出来的小腿比脸还要脏,手里拿了个酒葫芦,时不时往嘴里灌酒,一罐就是好大一口。英儿心想,“虚惊一场,原来说的不是我。” “听见没,你这臭要饭的,要饭去别处要,别再老娘这撒野。”那老板娘脸色变得比眨眼还快,“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是你能进来的吗?” 英儿一听如此熟悉的话,这不和之前那位大婶说得差不多嘛,难道天下大婶一般样? 再一看这个老叫花子根本就没有理会这个老板娘,自顾自地喝着酒。 “嘿,你这臭要饭的还来劲了。”老板娘叉着腰,她给小二使了个眼色。 小二领会了老板娘的意思,开始往上撸袖子,“要饭的,你可别怪我欺负老人家哈,这可是你先来捣乱我们做生意的。” 那个老叫花子打了一个酒嗝,小二上前两步,一手提着老叫花子的后衣领欲往外拽。可这老叫花子坐着纹丝不动,众人看了都嘀咕,“哟,这老家伙不简单啊。”“什么呀,你看,是这小二手劲太小了。” 小二一听人这么说,一时下不了台,另外一只手也抓了过去,使出吃奶的劲往外拽。可是这老叫花子的屁股像是粘在了地上,不曾移动一丝一毫。 “哟,真是神了哎。” “可不是吗,这叫花子莫不成是高人?” “这肯定是高人啊,我看小二也用了不少劲啊。” 随着众人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小二也越来越气愤,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一个臭叫花子给当众羞辱了,一怒之下,小二伸出脚就朝叫花子踹去,而这老叫花子泰然自若,伸出右掌打了出去,正中小二脚心,小二霎时间飞出几米,砸坏了一桌子。 围观的众人看傻了,老板娘也目瞪口呆,场上除了小二痛苦的叫喊声,还听见楼梯那传来的一声叫好。 英儿站在楼梯前满脸惊奇又兴奋,不禁拍手叫好。 老板娘瞪了英儿一眼,转过来又哭喊道:“哎呀,打人啦,打人啦。大家伙评评理呀,这老家伙打人啦。不让我们做生意啦!” 大家眼里看得清楚,明明是店小二先出了一脚,但因为人怕多事,所以大家什么也没说,保持中立的态度。 “明明是你们先出手打人的!”英儿大叫道。 “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呀?”老板娘恶狠狠地看着英儿。 “我”英儿顿时不知该怎么说,他怕自己又被当众羞辱了。 人群里有时传来几句:“哎?这不是在春风得意楼那个小孩吗?” “是啊,好像是他。” “哈哈,又是那小孩啊,真是哪里有热闹都能看到他呀。” 老板娘一听,更没好气地说:“我道是谁,原来是个小叫花子呀,好呀你们,你们俩串通好来老娘这讹钱的吧!” 英儿急了,“你才是叫花子”他看了看依然坐在地上的那个老叫花子,怕自己说错了话,“我是来,我是来吃饭的。” “哟,”老板娘冷笑道,“吃饭,吃白饭呀,不是叫花子是什么?” 英儿一时间百口莫辩。 这时,人群里走出一个魁梧的身影,此人留着披肩长发,深蓝色衣服,腰间别着一把两米长的剑,英儿定睛一看,这不就是那位之剑客吗。 只见此人从怀中去除两锭银子,伸手给老板娘,“好酒好菜,我要与那个小孩儿和这位老者一同吃饭,另外那钱是这位小二的医药费和店里的损失,够了吗?” 在这镇上,但凡是做生意的,钱比爹亲,老板娘点头哈腰地说:“够了够了,我这就安排”然后转身踢了一脚躺在地上的小二,“你别在这给我装死哈,赶紧起来干活!” 小二也边叫着疼边爬了起来开始招呼客人,“客官,坐这坐这。” 那剑客把老叫花子扶了起来让他坐在主位,对那老叫花子甚是尊敬,那剑客看英儿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便招呼他:“小孩儿,过来坐吧。”那剑客笑着摆着手,让他过来坐。 英儿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围观的路人也都散去,他看见老板娘还在斜瞥着他,肚子也在催着他赶快吃饭,英儿就慢挪了过去。 “英儿莫要害怕,我不是恶人。”那剑客笑道。 “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英儿问道。 “哦,我听你爷爷说的。” “你认识我爷爷?” “你爷爷马上就过来了。” 英儿歪着脑袋,心里充满了疑问。 不一会,齐老汉和磊子就急匆匆地进来了。 齐老汉一眼便看到了英儿,“英儿,你咋跑到这里来了。” “你这孩子,整天乱跑。不让人省心呐!”磊子训斥着英儿。 英儿一看爷爷和二叔满脸焦急,变自责起来,低着头认起错来。 “二位莫要怪他,要不是这个孩子,老夫就被这店家给欺负了。”说话的人正是那位老叫花子。 英儿奇怪的看着他,心想“他为啥帮我说话呀。”,英儿再一看这位老人,他根本不像是一个叫花子,那面容那眼神好似是位老神仙。 “这位老先生是?”齐老汉转身向老者问道。 还没等老者回答,那位剑客便说,“齐大叔,这位是我的师伯,穆无涯。” “原来是穆老前辈。”齐老汉和磊子对着面前这位老者行了个礼 而坐在一旁的英儿此时是云里雾里,为什么自己的爷爷和二叔与眼前这两个人好像很熟悉?这剑客是谁?这白胡子老头又是谁?为啥爷爷叫他前辈? 英儿的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看来看去。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五章 师父赐木剑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老神仙,人上人,白发银须,面色沉稳,灰袍长袖,踏地无尘,呼风来,唤雨去,除恶扬善,降妖济世。 这些都是齐英儿从小人书里看到的,他旁边的这个像叫花子一样的老头在他眼里似乎就有这种仙风道骨的感觉,孩童不知,这世间哪有神仙,又何来鬼怪,不过人心作祟罢了。 英儿看着爷爷和二叔对这个老头毕恭毕敬,心想:“这老头和爷爷年纪也差不多嘛,爷爷干嘛尊敬一个陌生的老头啊。 英儿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躲到了爷爷身后。 “怎么了英儿?”老汉问道。 英儿支支吾吾没说出来。 “怎么了,咱英儿啥时候变得那么害羞了。”磊子打趣道。 “英儿,别害怕,过来,爷爷要好好谢谢你。”那个老者捋着胡子说道,“多亏了英儿啊,要不爷爷又要让人打了呀。” 英儿慢慢挪着过去,“你是神仙吗?” 众人先是一愣,然后大笑起来,英儿一脸茫然,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老人能把一个年轻人一掌打飞几米出去,不是神仙还能是什么? “英儿看我像神仙吗?”穆无涯一脸慈祥地问着英儿。 英儿连连点头,就连不苟言笑的剑客也忍俊不住。 “傻孩子,这位老爷爷可不是什么神仙。”磊子说道,“你不是想看剑客吗?” 天真的英儿,眼睛好似冒了光。“那个大叔就是剑客吧。”英儿指着端坐在一旁端坐着的剑客。 剑客又严肃起来,他向来不喜欢别人称他作剑客。如今这世上,江湖武林各门各派数也数不清,门下弟子少的则几百人,多的则达成千上万。 而在这江湖中,却有一群人被其他名门正派视作流浪乞丐之徒,那就是剑客。 在名门正派之中自然也有以剑法著称的,可他们是剑门弟子,而剑客则是无门无派,浪迹江湖之人。 讽刺的是,这江湖之大,无边无际,却又五成之多都是流浪剑客。剑客中有些是少年壮志,立誓要在这江湖上闯出一片天地。有些剑客曾是名门子弟,而各派之间为在江湖中争的你死我活,赢的,是名门正派,输的,则被江湖除名。 剑客本命明开岳,拜于“十剑门”掌门元方子门下,江湖绰号“快剑”,但这已是很久以前的事。 十几年前因为各派的争斗,自己所拜门派也不幸被卷入这洪荒涌流之中,最终不敌其他门派而落败。不是实力不足,而是败在江湖险恶,败在了人心上,终究“十剑门”解散,从此被江湖除名,这事在十五年前闹得也是沸沸扬扬,就连乡下的老太太也略知一二。 不觉间,明开岳陷入了往事的回忆中,穆无涯一声问道把他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开岳?” 明开岳这才回过神来,对那英儿说:“我叫明开岳,小兄弟叫我明大叔就好。”明开岳顿了顿,又继续说:“英儿说的没错,我现在便是一个流浪剑客。” “不过,在以前” 明开岳刚要继续说,那穆无涯打断了他的话:“诶,往事已成过去,不提也罢。” 明开岳听见师伯这么说了,也只好笑笑,然后对老汉和磊子说:“二位别站着了,与我们一起吃饭吧。” 齐老汉和磊子就坐了下来。 “小二!” “来了来了。”小二一边把菜都端上来一边避开那穆无涯的眼神,手还抖个不停。 “你抖什么呀!”明开岳呵斥道,小二吓得险些把手上端着的菜都给翻了。 “几几位客官,你们的菜都,都齐了。”说罢,小二连滚带爬的跑开了。 穆无涯轻笑一声,“哈哈,这小二,话都说不利索了。”其他人也呵呵一笑,只有英儿一人,直勾勾的盯着桌上的菜,垂涎三尺。 “哈哈,英儿口水都流到地上咯。”穆无涯和蔼地一笑。 “英儿早就已经前胸贴后背了。”英儿耍着一股小脾气。 “那就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咯。” 几人围坐在桌前有说有笑,彼此之间都渐渐熟悉,英儿更是只顾狼吞虎咽,一点不怕生,小嘴吧唧吧唧吃地连气都不喘,吃得小肚子圆圆鼓鼓这才放下碗筷,打了个饱嗝。 吃罢,老汉和磊子将要谢过告辞,穆无涯有意留住这祖孙三人,“不忙着走,老先生,我有一事想与你商量。” 老汉心生疑问,“不知前辈所谓何事?” “哈哈,老先生不必这般客气,你我年纪相仿,我比你稍大几年,以后我叫你齐老弟,你叫我穆老哥如何?”穆无涯笑道。 “这。恐怕不太合适吧。”齐老汉迟疑不决着。 “有何不可,难道老弟嫌弃我是个叫花子?。” “不,不,不,绝不是这个意思。” 磊子和明开岳也是一头雾水,英儿现在是撑得都弯不下腰,刚想起来走走,只听得穆无涯唤着自己:“英儿,你多大了?” “五岁半。”英儿倒是回答得干脆利落。 “哦,都五岁半了。”穆无涯捋着胡子,隐隐地笑着,“英儿可喜欢学武?” 一听学武,英儿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想想想!!” 齐老汉这才明白,为何穆无涯待自己如此客气,还要与自己做兄弟,原来是为了自己的宝贝孙儿,脸上露出一丝不悦。 穆无涯也看出了齐老汉的心思,便笑道:“哈哈,齐老弟莫要怪我。老夫看英儿骨骼清奇,聪明机灵,手脚健壮有力。而且英儿本性正义,若不是方才英儿为老夫挺身而出,老夫也不会生有此意。” 齐老汉心中也明白,也知道英儿终究会闯荡江湖,但实在不忍让孙儿离开自己身边,便想推辞,还未张口,只听得英儿大声喊道:“我要学武功,老爷爷你教我吧!”。这声音大到直叫酒馆所有人都将酒肉停到嘴边,齐老汉和磊子更是诧异不已,齐老汉看见孙儿学武之心如此强烈便也把推托之词咽回肚里。 “哈哈,好小子,你想学什么武功啊?”穆无涯顺着接下去,好让齐老汉无法作推辞,哪知道齐老汉心里英儿就是第一,没什么比英儿的笑更能让老汉感到幸福的了。 “我想学剑法,我要做剑客!” 说着英儿找到空地上有板有眼的比划着,好像真是个剑客一样,引得店里的人扑哧一笑,就连那老板娘也咯咯笑起来。 “哈哈哈,英儿你这是在舞剑?”穆无涯道。 英儿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这是我自创的。” 齐老汉看着英儿,不由又是一阵心酸。 “那英儿可愿意拜我为师,学我的武功?”穆无涯好似拿着糖葫芦一样引着英儿。 店里安静下来,都在看着英儿作何决定,齐老汉心里更是七荤八素。 本以为英儿会一口答应,没想到英儿却说,“学你的武功是不是要跟你走啊?” 穆无涯喝了口茶,“这是自然。” “那英儿不愿跟你学了。” 穆无涯放下茶盏,“为何呀?” “因为,因为英儿不想离开爷爷,不想离开二叔。”英儿走到爷爷跟前挽着他的胳膊。 老汉泛着泪水,摸着眼前孝顺懂事的孙儿,心中的凌乱转眼变成满满感动,磊子也微笑地看着英儿,自己果然没有说错,英儿不愿离开爷爷。 “那你当真不想学了吗?”一穆无涯问道。 “这我想学呀。” “那就离开爷爷,跟我走。” 英儿站直身子,不高兴地说道:“你这老头,好会为难人,我才不跟你学武功。” “英儿,不得无礼。”齐老汉嚷道。 穆无涯哈哈笑着,“莫怪英儿。”他顿了顿,转过头来给明开岳说:“开岳,把那个拿出来吧。” “是,师伯。”只见明开岳从包袱里拿出一把一尺长的木剑,这把木剑做工精美轻巧和手,大小也正适合小孩子。 穆无涯接过木剑,对英儿说;“这样吧英儿,如果不让你离开爷爷你愿意跟我学武功吗?” 英儿心想,这老头又想要做些什么,不离开爷爷还能学他武功,有这么好的事?但仔细想想自己也没吃什么亏,就说:“那,我答应。” 穆无涯被英儿这般小脾气搞得哭笑不得,“你这小子,还有自己的心思呢!” “哼。” 穆无涯笑罢又说:“英儿,今天你我有缘相见,你想学我武功但又不想离开你爷爷,念你爷爷也舍不得你,”他把木剑放在英儿跟前,“英儿,今日你拜我为师,我将此木剑送给你,外加一本剑谱,待七年之后你我要是缘分未尽就来宣州义安县(今安徽铜陵)的五松山上,我在一个名叫“剑安阁”的地方,我就在那等你。而这把木剑就作为信物。” 英儿听呆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你看这样安排如何?齐老弟?”穆无涯转而对齐老汉说道。 齐老汉也想了一想,英儿一直想学剑术做剑客,他又怎能让孙儿失落?于是便点了点头。“前辈穆老哥费心了。” “哈哈,那好,英儿,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徒弟了,咱们现在也不方便,就一切从简。来给为师敬茶磕头。” 英儿不懂,“为啥让我给你磕头呀,男儿膝下有黄金啊。” 众人都笑了,“这小机灵鬼呀,说话倒是一套一套的。” “拜师礼。英儿去做便是。”齐老汉摸着孙儿。 “哦。”英儿答应一声,便小步上前,跪在穆无涯脚边,深深地磕了三个响头,起身倒茶,端给穆无涯,一切英儿都流畅地做了下来。 穆无涯喝完茶道:“英儿真是聪明。现在为师要传你师训,你要谨记。” “师训是什么?” “师训就是师父的教诲,你要记住。” 英儿频频点头。 “莫贪荣华富贵,莫恋功名地位,莫要持强凌弱,莫被美『色』『诱』惑"穆无涯一边说,英儿一边记,时而露出不解,时而点头。 “你都记住了吗?”穆无涯问道。 “英儿都记住了。”接着,英儿摇头晃脑的把师父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好一个聪慧的孩子啊!齐老弟,你可有个好孙子呀!”穆无涯转而对齐老汉说。 齐老汉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看着宝贝孙儿手拿着木剑在那挥来挥去,不胜欢喜,“穆老哥,英儿让你费心了。” “诶~你我既然兄弟相称,就不用客气了,如今你的孙儿更是我的爱徒了,我还要老弟莫怪我夺你所爱呢。” “哪里哪里。” 二人又深深地看着英儿。 “英儿?”穆无涯说道。 英儿回头,紧紧抱着那木剑,格外亲切的喊着:“师父。” 穆无涯听着甚是开心,“英儿啊,这次一别我们就七年后相见了,这本剑谱给你,这七年里你要自己好好学习,至于学成什么程度,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英儿接过剑谱,翻看着,见里面大都是图画,大喜道:“这书就像小人书一样好看。”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六章 命数天定 人不能改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望,日西沉,漫天云霞,时有数只雁,比肩齐飞,雁声伴红霞,轻风拂人心。 话说齐老汉祖孙三人与穆无涯师侄二人在镇外道别,穆无涯二人直往西去,齐老汉三人也驾着驴车想在天黑前回到家里。 英儿颠坐在驴车上,怀揣着剑谱,手持着木剑,时而对着空气砍来砍去,时而拿在手里仔细端详。 磊子坐他旁边逗着他:“英儿现在也有师父了,也有宝剑了,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剑客咯。” 英儿摇摇头道:“现在还不算,我不会使剑。” “说来也奇怪,你个五岁大的孩子,大字也不识多少,可你师父不教你任何功法,却直接扔给你剑谱,这算怎么回事?” 磊子说的这话在齐老汉心里也琢磨了好久,但他想可能这就是高人的指点吧,穆无涯也说了,七年间英儿学到什么程度全看他自己的造化,虽定下七年之约,但穆无涯真正的意图是试探英儿到底适不适合走这条路。如若英儿习武不成,那他与穆无涯的缘分也就终了,七年之约和师徒之实又算得了什么呢? 入世颇深的齐老汉料想到这一点,虽说这考验也合情合理,但老汉担心如果孙儿真的与剑无缘,到时候只怕英儿难以承受这个事实。转念又想,若是英儿悟性极深,乃是可造之材,那么七年以后,宝贝孙儿就要离自己而去,只身步入江湖了。“哎~”老汉一声轻叹,此时他的心里矛盾至极,险些将驴车驶进路边沟里,所幸没事,英儿倒是在车上笑得开心。 天黑之前,祖孙三人便回到家中,齐老汉还了驴车,三人吃完饭不久便去休息了。 月色朦胧,蝉叫蛙鸣,不时有蚊子飞来飞去,英儿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倒不是因为蚊子,更多是因为今天的事情让英儿颇为在意。小小年纪,意外获得高人指点,还拜其为师,得到木剑与剑谱,种种遭遇在英儿自己看来都是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英儿侧过身来注视着枕边的木剑,木剑还幽幽散发出香味。 他幻想着自己自己握着木剑照着剑谱上耍着;幻想着剑指大虎一伙人,教训得他们屁滚尿流;幻想着自己身穿白袍,手握一把精钢宝剑,气宇非凡地站在高山之巅,低头望着茫茫大陆。 渐渐地,那个女人又浮现在脑海,英儿再次真切感受到了那种温柔,轻声喊道:“娘亲”,在这种温柔下,他酣然睡去。 穆无涯、明开岳师侄二人离开小镇后一直往西面走。二人不久进了一家客栈住下。不一会,穆无涯脱去破衣烂衫,沐浴换上青袍白褂,稍作整饰,精神万分,有如天界神仙。 二人对坐桌前,灯盏火烛摇摇曳曳,明开岳问道:“师伯,我们非要这么做才好吗?” 穆无涯端起一杯茶稍饮一口,“不这么做,怎能令英儿入我门下?” “可,可这与齐风师弟当年所托有些不同啊。” “齐风,”穆无涯叹口气,“齐风所托,让我寻其子,并传给他剑法,我依他所托了了他的愿望,可他并未说不能让英儿入我门下呀。” “可是” 齐风,也就是英儿的亲生父亲,当年也入了“十剑门”,齐风拜穆无涯为师,并与拜在掌门元方子门下的明开岳成为至交,甚至结拜兄弟。可就在十几年前“十剑门”被江湖除名之后,齐风也就此消失匿迹,不知所踪,只留下一封书信。 信上写道:“大哥,小弟不仁,如今局势不安,门派解散,十剑门现已如一盘散沙,小弟从此也将浪迹天涯。只有一事放心不下,大哥不知,当初我离家闯荡江湖,已与家中老父闹翻,实属不孝。愿大哥待我去问候老父,小弟实在没有颜面再见父亲。自此,我与双儿也要远走高飞,今不辞而别,还望大哥原谅。” “还有,请大哥替我向师父请罪,徒儿不肖,在门派危机之时却弃门而逃,他日如再相见,我愿意以死谢罪……” 当年穆无涯看到此信,心痛不已,不是因为徒弟弃自己而走,而是因这江湖世道多端,把自己最爱的徒弟给连累了。 一年前,明开岳又收到一封无名信,稍一看,便知是齐风送来的,立马拿去给师伯看。 穆无涯拿过一看,轻生一叹。 信上道:“师父,大哥,当年一别,如今已是十四载。徒儿与双儿也在江湖一隅安下家来,如今膝下已有一子,只怕江湖险恶,将他送去了老父身边……徒儿有个不情之请,望师父,大哥,不念我背信弃义,授予我儿剑法,以让他能在江湖保命……” “风儿,这是何苦唉。”穆无涯叹道。 火烛明明灭灭,已是午夜,明开岳与师伯依然对坐桌前。 “师伯,恕弟子无礼,莫不是你要英儿重振十剑门?” 穆无涯点点头,“不错,英儿聪慧过人,比起他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是可造之材。要说复兴我门,英儿是不二人选。” “可师弟他不想让风儿涉足江湖。” “开岳呀,命数天定,逃不掉的。” 正当二人谈话间,忽听门外簌簌作响,穆无涯食指点茶,运气指尖,振臂一甩,见水滴犹如钢针,眨眼间在糊窗上留下发丝难穿的小孔。 明开岳也是一惊,起身就要出门一探究竟,穆无涯将他留住,“人已经走了。” “又是那一伙人?” “**不离十,南宫老贼跟踪我俩十几年。屡次暗下杀手,都未得逞。哈哈,那南宫老贼也是不容易啊。” 明开岳一脸愁容,“我们整天提心吊胆的” “开岳,在这江湖上谁人不是提心吊胆?若不这样,下一秒可能就是自己的死期。” 穆无涯起身又说道:“时候不在早了,开岳你也去休息吧。” 明开岳告退,离开之际仿佛想起一件事,但他没有向穆无涯问起,就回到了自己的客房中。 躺在床上的明开岳也是辗转反侧,心中疑问重重,那便是那把木剑的事。 说起这把木剑,要从十剑门的开派始祖尊阳真人说起,传说尊阳真人创派之时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人,可他武功独步天下,堪称武林第一。那木剑便是他贴身之物,以后便传给后代,由代代掌门保管,可以说这就是十剑门的象征,足以见得这木剑的珍贵性,而自十几年前十剑门败落,掌门元方子战死,临死将他托付于明开岳,待到明开岳他日与师兄穆无涯相见时再将那木剑交给穆无涯。 为什么这把弥足珍贵的木剑,师伯却将它给了一个五岁多的孩子?虽说是自己的徒弟,但这未免也太随意了。转念一想,虽说十剑门已不复存在,但师伯也是个绝世高人,应该自有他的道理。 月黑风高,在一片黑林中,几处曾传来鸦叫,有一黑衣人,脚步轻盈,穿梭其间。此人正是从穆无涯师侄二人住的客栈方向奔来的,看此人不多时有些精疲力竭,显然是受了伤,忽得一脚踩断树枝坠落地上。这时他已经来到一座气派的宫殿大门前,不一会,从殿内出来两个人,将他抬了进去。 一入大殿,满屋的金光,好像进了皇宫一样,大殿由两排合抱粗的柱子撑起,大殿中央,高高坐着一个脸型瘦削,白发苍苍的老人,这位老人就是穆无涯口中的南宫老贼――南宫鹤。而这里就是如今江湖第三大帮,“白鹤帮”,虽说是第三大帮,论实力论人数也不输于第二大帮“猛虎门”,只不过白鹤帮帮主心狠手辣诡计多端,手下之徒更是无恶不作,口碑极差,故排第三。但江湖上因为任谁也没法打破这三足鼎立的平衡,奈他不何,敢怒而不敢言。 “混账!废物!没用!”只见座上南宫鹤怒斥道,“就那么两个杂碎,难道要让本仙人亲自出马?”(南宫鹤骄傲纵横,喜听阿谀奉承之话,故以仙人自称) “你居然称自己是一等一的高手,我看你蝼蚁不如!”南宫鹤气得胡子都要冲了上去。 “仙人莫要生气。”站在南宫鹤旁边的就是他的左膀右臂之一,李燕三。这李燕三面相猥琐,一肚子坏水,南宫鹤多年做的那些恶事,大多都是听了他的话。 “不生气?我帮之内十几年居然没有一个人能除掉那两个废物!你们真是连废物都不如!” “那,仙人坐下不是还有两位高徒吗?”李燕三一脸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他俩还在闭关修炼,正值关键时期,不能打扰他们!” 这时,躺在地下那人,单膝跪着,捂着流血不止的左腹说道:“仙人不知,穆无涯老贼好生厉害,我与他相隔数十米,就被他探知到,若不是我反应快,现在” 话音未落,只见南宫鹤轻抬一掌,那殿下黑衣人便瞬间没了呼吸,倒在地上,南宫鹤把手收了回来。 “啊,仙人的这‘天鹤仙云掌’练的真是出神入化,普天之下,恐怕您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了!”李燕三被那一掌吓得流了一后背的冷汗,连连恭维南宫鹤。 南宫鹤听得也甚是欢喜,不禁大笑起来,“哈哈哈,那是自然,我这独创掌法没人能领悟!就连我那两个徒弟也不行啊!” “是是是,”李燕三连忙点头,“不过,” “不过什么?”南宫鹤冷声问道。 “不过,那穆无涯老贼对仙人您来说始终是个祸患,即便他不敌仙人,恐怕” “哼,这我知道,那老贼有多厉害我当然清楚,不过那年大战之后,他的功力如今应该只有八成,若是让他恢复过来,恐怕本仙人也不敌他了。” “我有一计不知怎样。” “说来便是。” 李燕三靠在南宫鹤耳边如此这般地讲着。 忽然南宫鹤就大笑起来:“李燕三啊李燕三,本仙人果然没看错你。” “哪里哪里,比起仙人您,在下深知自己愚蠢,不及仙人大智大慧。” “啊哈哈,你也不必谦虚,你比这些废物强多了,如不然,本仙人怎会让你做我的左膀?” “那仙人您看这?” “就照你说的办,立刻传达下去,不取那老家伙首级,就提头来见!” “是!”李燕三抱拳退下。 大殿之回荡着南宫鹤笑声,“哈哈哈,穆无涯呀,你注定要栽在我的手上!” !! 第七章 侠胆造姻缘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天以入秋,太阳也不像从前那般严酷,英儿与师父穆无涯一别已过两个月。两个月间,英儿照着师父所赐剑谱,日复一日地练习,从不懈怠。虽说剑谱当中大多都是图画,但也有些许文字,英儿尽识一半儿之多,不懂之处便去请教爷爷,英儿聪慧过人,经爷爷稍加解释,便已理解通透。 英儿每日起得比太阳还要早,早晨便在自家院中练习基本剑法,吃完早饭之后便去了后山的山洞中继续练,一直要到中午吃饭时才回来。午饭过后,英儿就让二叔教他识字,晚饭前后还会练上一阵。 老汉看英儿如此用功,如此痴迷,也没人督促教导,英儿对自己却百般严苛,有感觉自己和图中小人儿做的不一样的地方时,英儿便会只一个姿势就练其数十遍。老汉此时也是感慨万千,他想孙儿注定要去江湖,何必阻拦他呢?心中的矛盾之情便日渐消散。 山上已是披了一件红纱,秋气浓浓,大雁也乘着秋风往南飞去。山腰之间,有一山洞,只听得山洞中时时传来“呵”声,临近一看,果不其然,不是那齐英儿还能是谁? 只见英儿垂着那把木剑,随着一声“喝”,扬剑刺向前方,剑风扰动片落叶。英儿眼神犀利,目视前方,坚定不移,好似这一剑真的刺中敌人一样,久久不把剑拔出来。若有旁人看,也会不禁一怔,年仅五岁之多,却有如此的气势,好似刀片一样锋利,可他们不知,就这一刺,英儿足足练了一个多月。天赋异禀,却倍般努力,如何不能成为大器? 正当英儿每日勤苦练习剑法时,穆无涯师侄二人也到了五松山上“剑安阁”中。 明开岳胸间缠着白布,白布上透着些血红色,穆无涯将他扶上阁中床榻上,让受了重伤的明开岳好好休息。 明开岳看坐在旁边的穆无涯一脸愁容,有气无力道:“师伯,不必担心,开岳并无大碍。”说罢,又咳出血来,穆无涯连忙给他擦了擦血,“你好好休息,莫要动气说话。”明开岳这才闭眼休息。 事情还要从半个月前说起,那日二人刚在一家大道旁茶店间喝茶。 “也不知英儿现在如何。”明开岳说道。 “我与他缘分未尽,这孩七年之后必将来寻我。”穆无涯笑道。 “不过师伯,练习剑法需从内修炼,内功基础扎实醇厚之后方能修练各路剑法,如果不这样做,恐怕日后虽习得剑法,但想要更进一层楼,简直是难于登天。”明开岳道出心中不解。 穆无涯神色淡然,道:“英儿虽是腿脚健壮,这无不和小孩子奔跑打闹有关,但英儿上肢却显得弱了些,也有些不协调,我给了他那本剑谱,只不过是强身之用,无套无路,算不得剑法,只是让英儿把双臂练得更结实而已。” 明开岳点点头,若有所思。 “还有不解?”穆无涯问道。 “是,弟子还有一事不解。”明开岳又问道,“您给英儿定下七年之约,这七年若是英儿只照那本剑谱练习的话,恐怕会误了英儿修炼内功心法的大好时机。” 穆无涯微笑着,捋着胡子道:“所以老夫才说,七年内要看英儿造化了。” 在二人谈话间,忽然传来一声“救命”,细一听,是名女子呼救。 “快去看一下。”穆无涯说道,二人便前去看个究竟。 女人呼救声音是从不远处竹林里传出的,二人加急脚步,不消多时就来到这片竹林。只见竹林里,有一虬髯大汉,身压一名较弱的女子,欲施『强』『暴』,女子现已挣扎不动,哭喊不出,丧失了意识,只等着这恶汉侮辱。 明开岳眼疾手快,“唰”的一声将手中匕首朝着那恶汉太阳穴飞去,那恶汉先是头一低避开要害,愣是空手接住了这匕首。转头看到明开岳和一个老头,便怒斥道:“哼,哪来的杂种小子,敢坏爷爷的好事!” “淫贼休要猖狂!你光天化日,强抢民女,天理不容,我现在就要替天行道。”明开岳大喊道。 那恶汉也不畏惧,大笑道:“就凭你也想跟爷爷叫板,爷爷这就叫你去阎王爷那报道!”说罢,那恶汉掏出腰间雷神鞭,长有四尺,重三十斤,此鞭极硬,通体铁制。眨眼家,那恶汉已经纵跃到眼前,明开岳见这淫贼颇有功夫,不敢轻敌,飞速将腰中赤龙钢剑拔出迎敌。 只见那恶汉纵身到半空,一记重击朝着明开岳脑袋砸去,电光火石间,明开岳横过剑来挡住这一击。没想着淫贼力道甚大,直震得自己握剑虎口疼痛,眼看自己宝剑要压在肩上,明开岳便朝恶汉上体飞踹一脚,恶汉也早就料到明开岳会有这一招,瞬间撤回鞭来,挡住他这一脚,那恶汉纹丝不动,倒是明开岳被自己的腿劲震得自己往后退了一步才稳住身形。 明开岳心想,没想到这淫贼好大的力道,他手中的雷神鞭也不容小觑,在力量和硬度上恐怕自己不敌于他,但速度上自己曾负“快剑”之名,应该可以压制住他。 想好对策后,明开岳右手持剑左手指着那恶人,剑尖,指尖和那恶人心脏处三点一线,只见一道青红之影直冲向那恶汉,这便是明开岳的绝招,“绝命虹影”。绝命虹影速度之快难以想象,眨眼间明开岳已经站在了恶汉身后,那恶汉也是猝不及防,虽然避开了了要害,但左臂已被明开岳给斩掉。恶汉痛得流了满头大汗,怒嚎着,像只野兽般右手持鞕转身向明开岳扫去,而明开岳刚刚使出绝招,体力消耗巨大,手脚正处麻木未醒状态,虽然条件反射拿剑生生挡住了恶汉的这一击,但因根本没有内力去加以阻挡,而那恶汉断臂之痛,难以忍受,好像整个力量暴走一样,较与之前更不是一个层次上的,明开岳便飞了出去。 恶汉现已打得眼红,又是一鞭准备夺了他的性命,却有一束白影挡住了那一鞭,又将恶汉击飞出去,这人正是同明开岳一起赶来的穆无涯。穆无涯只用单臂挡住恶汉一鞭,又用一掌将其打飞。躺在地上的明开岳叫了句师伯,穆无涯示意他不要作声。 只见那恶汉中了穆无涯一掌后,吐出血来,好像也恢复了神智,便说道:“你们两个打一个,胜之不武,哼,爷爷我不陪你们玩了!”说罢便一把捡起断臂逃之夭夭。 明开岳还想爬起来追他,穆无涯拦住了他,“他已是丧家之犬,随他去吧。”然后扶起明开岳来,去看看那女人怎么样了。 那女子头发凌乱,衣服被撕得破烂不看,晕死过去,刚才如此激烈的打斗都不曾将她惊醒。 穆无涯脱掉青袍给那女子披上,明开岳背着女子,三人便离开了竹林。而竹林深处有几个黑影,悄悄跟着穆无涯等人。 穆无涯师侄二人加那位可怜女子离开竹林后便在不远的“巫峡镇”上找了个客栈住下了,将女子吩咐店家安顿好之后二人到了楼下吃饭。 明开岳无心吃饭,便说:“刚才那厮生得一身蛮劲儿,若不是师伯相助,恐怕弟子已是他鞭下亡魂。” “你我师、侄关系,不必多礼。”穆无涯喝了口酒。 “只怪弟子学艺不精,打不过那淫贼。”明开岳低着头道。 “话也不能这么说,你可知道他是谁?” “他是?” “他就是‘辣手摧花-柏蒙’。” “就是那个江湖臭名昭彰的采花大盗‘辣手摧花’?” “正是,而他师父便是‘毒笑王’-王开,我们曾在十几年前的那场武林争斗中交过手,我便记住他师徒二人了。” “那‘毒笑王’本事如何?” “与老夫不相上下,但王开擅用暗器,都是带有他秘制毒药的,尤其是那老毒物的‘九曲笑命散’,就连我也不敢与他赤拳相搏。而就我所知他并无其他弟子,只柏蒙一人,且深得他师父王开的真传。”穆无涯又饮下一杯酒说道:“所以开岳呀,你不敌他也是情有可原,况且你那绝招要是对付别人,饶他是八路神仙,也得伤他几分。厉害的很啊!” 听了师伯的安慰,明开岳不禁暗暗较劲,在心中起誓,下次见那淫贼,必取他狗命。 “不过,有一件事我很在意。”穆无涯又说道。 “什么事?” “柏蒙他为何要来此处?而他师父与那‘白鹤帮’的南宫老贼交情甚密,恐怕” 还没等穆无涯说完,明开岳便惊道:“莫不是南宫鹤派他来追杀我俩?” “我还不清楚,我只知道如果南宫老贼想要取我等性命,绝不会只派他一人前来,而且你已断他左臂,现在他对咱俩来说不是威胁,但也不得不提防着点,若真和那老贼有关,那柏蒙一定还有帮手。” 明开岳连连点头。 这时,一小二走过来对穆无涯二人说道:“二位客官,刚才随你们一同来的那女娃娃醒了,正找你们呢。” “哦,那就让她过来一起用饭吧。”穆无涯吩咐道,小二也跑去传话。 不一会儿,一位清秀女子,面色红润,外穿着透绿薄纱,已是梳妆打扮过了,浑身散着清香,宛如仙女一样从楼上走下来。店里客官都已无心吃饭,目光全集中在这一女子身上,那女子愣是让众人看得小脸羞红。经小二指引,她来到穆无涯二人桌前,就要叩头拜谢穆无涯,“多谢恩公相救。” 穆无涯一把将她扶起,“莫要行此大礼,我们本是江湖人士,路见不平当然要拔刀相助,姑娘快快请起,而且救你的是小侄。”女子站起来后,穆无涯有对师侄说:“开岳,你给这位姑娘挪个地方。” 只见明开岳看着这位女子看得入了神,女子的小脸不禁泛起羞红,“开岳。”穆无涯又叫一声,明开岳这才回过神来,便不由得也红起脸来,给那女子让了位子。 穆无涯对那女子说:“姑娘莫要见怪,我这侄儿秉性善良行为端正,对姑娘绝无半点非分之想。” 那女子瞧着这胡渣男子生得俊朗,咯咯笑道:“恩公舍命相救小女子,小女子就算是以身相许也”这女子一听自己不留神说出心声,不由得害羞地低下了头,明开岳听了也是红脸直到耳朵根。 穆无涯见此二人情投意合,大笑道;“真是无巧不成书,造化弄姻缘啊。我看你二人郎才女貌,何不结成夫妻,也是一桩美事啊!” 二人不约而同相视一眼,又立马看向他方,穆无涯看他二人谁也不想先要表态,便又问道:“对了,还不知道姑娘芳名?” 那女子回答道:“小女子本名叫凌雪儿,爹爹都叫我雪儿,爹爹是位丝布商人,我与爹爹一个月前从家里出来,将几车丝布运到蜀地去卖。就在前天,没想到路上遇见一伙贼人,他们把爹爹杀了,把车抢了去,我大哥舍命与他们相搏才让我逃走。可我刚出狼穴有入虎口,被一个虬髯大汉给劫到竹林里去”说着,雪儿已是泣不成声。 “这都是什么世道!”明开岳怒道。 “哎,又是一个苦命的娃儿。”穆无涯叹道。 “姑娘先别伤心,倘若我们替你报了杀父灭门之愁,姑娘可愿与我侄儿结为夫妻?” 雪儿道:“若不是恩公把我救了,恐怕我早已受尽*,小女子这条命本就是恩公的,只是家仇未报雪儿应为爹爹与大哥报仇才是,以尽孝道。若是恩公了了将雪儿的心愿,雪儿愿意一生一世服侍恩公。”说罢,雪儿偷偷看了一眼明开岳,明开岳此时早已满腔怒血,恨不得现在就手刃了那帮贼人和那个淫贼柏蒙。 “开岳,雪儿已将终身托付给你,你是男子汉大丈夫,还要犹豫么?”穆无涯问道。 “待我先手刃了那帮恶徒,为雪儿姑娘报了家仇,已了雪儿姑娘的心愿,关于雪儿终身所托,我愿娶她为妻!” “好一个大丈夫!”穆无涯大笑道。 雪儿也满眼泪花望着这个可靠的男人,没想到今生还能够有所依托,真是老天不绝情,久旱逢甘露。 “师伯,待侄儿收拾一番,咱们这就启程讨伐贼人!” !! 第八章 深陷诡计自不知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话说穆无涯等人,收拾一番后便前去讨伐那杀人越货的贼人一伙,途径那竹林之时,又勾起雪儿心中屈辱之情。眼看泪水就要夺眶而出,一股温暖从手传到心里,再一看,正是当时舍命相救的恩公明开岳握住了自己的手,雪儿心头一紧,脸刷的就红了,立马把手挣开,却又看到尴尬万分的明开岳耳朵通红,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明开岳虽是一个铁血铮铮的汉子,但心中一直有种柔情,而如今,他的柔情已归凌雪儿姑娘所有。明开岳嘴笨又有些害羞,不会说些甜言蜜语来安慰雪儿,他怕雪儿又伤心,只得握住她的手让她放心,却忘了雪儿年纪比自己小了三岁,和自己一样是没经过男欢女爱的黄花大闺女,更是怕羞。雪儿一把手拿开,搞得明开岳心脏砰砰乱撞。 穆无涯看到这年轻后辈之间恋情浓浓却又彼此怕羞之景便开口为他们解除尴尬局面:“开岳,雪儿,你们俩虽还未结拜成亲,但那也是已定之事,在这之前你们俩就先以兄妹相称,也不用避嫌。” 听此话后,他俩相视一眼,便慢慢走近,又把手握在一起。 穆无涯暗暗道:“此般场景,甚是还念呀!” 不久三人来到那大道旁的茶店,店家一眼认出熟客,便热情招呼。穆无涯等人也就坐此歇歇脚,主要是凌雪儿一介女子,加上几日前的遭遇,怕她身体难以坚持走太长的路,这点上穆无涯也自责道:“在客栈时,忘记租匹马了,好让雪儿骑上。” 雪儿也连忙道:“雪儿不累,倒是二位恩公这般照顾,怕是雪儿有些受之不起。” “哈哈,现在你我已是自家人,何出此言。”穆无涯笑道,“雪儿啊,你也别总是恩公恩公的叫着,你和开岳既然即将结为夫妻,你也叫我师伯吧,待来日我也教你一些功法,日后你们夫妻也有个照应。” 被穆无涯夫妻、夫妻地叫着,雪儿又不禁红了脸,再一看明开岳,虽故作镇定,但耳朵还是那么红,惹得雪儿咯咯笑了起来。 穆无涯将店家叫过来问道:“你开这茶店多少年了?” “回客官,小店一开了快一年了。” “那你觉得这地方可还太平?” “太平?这话怎讲?小的开的是茶店,从这路过歇脚的人更是形形『色』『色』,有像二位这样的侠士,也有绿林中人。” 雪儿一听眉头一紧,不由得咬着下嘴唇。 明开岳一听更是着急,拍案问道:“绿林中人?” 店家被明开岳那副凶相吓得不敢继续说,看了看坐在一旁的穆无涯,穆无涯笑道:“店家莫要害怕,尽管说就是。” 看明开岳收起怒气便继续说道:“不瞒几位,说起这绿林中人,就在前不久刚在小店歇过脚,个个凶神恶煞,我一看便知道他们不是善类。” “何以见得?难道店家只是以貌取人?”穆无涯问道。 “这、、这、、、”店家支支吾吾,似乎有着难言之隐。 “店家但说无妨,我等不会向外传,也不会给店家带来什么麻烦,就请店家告知我等。实不相瞒,我们与你口中所说的那些恶徒有些纠纷,此次便是寻他们去的。”穆无涯说道。 “唉,我看几位也是江湖中人,小的就告诉你们吧。几天前,那五个糙汉在咱家店中吃茶,小的也没细听,只听得他们一直在讨论一件事。” “什么事?” “我看见这五个人中有一个一直在喊着太好了,这次又发达了。然后另外一个较瘦一点却有些气愤地说什么可惜跑了个女娃娃,不然哥几个就可以享受享受了。” 听到这,雪儿垂下了头,眼泪不住地往外涌,轻声道:“就是他们,就是他们。” 店家一看就停住不往下说了,明开岳轻拍着雪儿,安慰她。 穆无涯看到雪儿哭得那么伤心便不继续追问,只道:“店家可知道这几个恶汉现在何处?” 店家也摇头道:“这个小的还真不清楚。” 穆无涯叹气道:“难不成那恶贼气数未尽?” 店家突然想到了什么,便急忙说:“客官先别叹气,小的不知道自有人知道。” 三人顿时精神起来,齐齐望着店家,店家道:“几位客官你们顺着这条大道往西走十里左右能看到一个岔路,然后几位走那小道,过不了一刻钟你们会看到一个亭子,亭子里有个老汉,那老汉是不久前从别的镇上过来的,你问他,他什么都知道,只是那老汉生性奇怪,能不能从那得到消息就看几位客官自己了。” “哦?世间还有这等怪事?”明开岳半信半疑地问道。 “有或没有,几位一去便知” 穆无涯等人谢过店家后,照着店家所说上路了。不久后就看到了店家所说的亭子,穆无涯说:“八成就是那个亭子。” 三人来到亭子前,并未见到任何人,“难道那店家是骗我们的吗?”明开岳有些不满。 穆无涯指道:“先别急,你们看。” 明开岳顺着师伯指的方向一看,见有只草鞋摆在亭子中央,明开岳道:“莫不是店家所说的那老汉落下的?” “正是,而且是留给我们的。”穆无涯捋着胡子道。 “留给我们的?”明开岳是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你去看看那草鞋。” 明开岳上前细看,发现草鞋下压着一张纸,他拿起一瞧,纸上还有两句诗,“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众人不解,穆无涯思考片刻,惊道:“真是厉害,恐怕那老汉是位绝世高人,未见其人,便知来意。不知前辈是哪位高人,可否与我等见上一面?” 突然,空中回荡起一老者声音,“尔等来意已解,还请速速离开吧。” 看这传音入密的功夫如此了得,想必那老汉内功深厚堪比十剑门初代掌门尊阳真人。穆无涯也不再纠缠,道过谢后边转身带着明开岳、雪儿二人离开了亭子。 “师伯,我们现在去哪?”明开岳问道。 “去那竹林!” 一提起竹林,雪儿又是一阵酸楚涌上心头,低着头,也不做声。 “去竹林做甚?” “因为‘只缘身在此山中’啊,哈哈” 明开岳越来越糊涂了,雪儿也越来越紧张。 三人去竹林路上,途经茶店之时,发现茶店桌子东倒西歪,招牌也被拦腰折断,便知大事不妙,火速前往竹林。到了竹林之后发现周围安静异常,杀气重重,三人慢慢往竹林深处挪去。 突然,一根竹子朝他三人飞去,明开岳立即拔出赤龙钢剑,将柱子从中间劈成两半。紧接着,又有数十根柱子先后朝他们飞射而来,穆无涯和明开岳师侄二人,一人用手一人用剑,一边保护雪儿,一边劈开这些竹子。 明开岳怒喊着:“用胆量的就出来,别做个缩头乌龟,只会暗算人。” 话音未落,凭空翻出五个大汉,五个人个个肩宽体壮,高矮不一,雪儿看到一惊,直往明开岳身后藏,不敢再看他们。 这时,在五个恶汉中一个较瘦的人对一个红毛大汉说说道:“大哥,你看那女娃娃,长得真是一个水灵,不如把她抓来供咱哥几个好好快活快活,哈哈哈。” 那红发恶汉说道:“二弟莫要只贪女色,要想办法解决那两个家伙才是。” 有一位刺有青龙的恶汉说道:“诶,大哥难不成是怕了,待我取了那二人狗命,再给二哥把那女娃娃抓过来。”说罢,那恶汉便冲向穆无涯,红发恶汉出口阻止,“五弟,慢着!”只见那刺青大汉还没冲到跟前,明开岳便朝来者刺出一剑,那刺青恶汉,急忙刹住脚,翻身躲过这一刺,心道:“好快的剑法”。 一矮个恶汉笑道:“哈哈,五弟还是那么心急!” “四哥不要取笑我,若刚才是你,怕已是他剑下亡魂了。”那刺青大汉恼怒道。 “哼!”那矮个子恶汉不服。 红发大汉突然嚷道:“你们俩不要吵,刚才只是那剑客出手,如果换作是那老头,恐怕老五现在已经是个尸体了。” 听红发大汉这么一说,老五立刻流了一背的冷汗,乖乖地站回到原地。 “大哥,那老头儿真有这么厉害?”老二问道。 “不会有错,我看那老头有点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红发大汉继续说道,“请问老先生可是穆无涯老前辈?” 穆无涯没做回答,红发大汉低声道:“果然,他就是当年在十剑门中江湖人称‘无为老仙’的穆无涯。” “十剑门?不是在十几年前就被江湖除名了吗?”一个手持狼牙棒的恶汉说道。 “我兄弟几位与老前辈素未结仇,敢问老前辈有何贵干?”红发大汉问道。 穆无涯冷冷喊道:“替天行道!” 那五个恶汉一听便是一怔,那身有刺青的恶汉听穆无涯这么说便骂道:“老东西,已是丧家之犬,还嚣张个屁啊!看我不先送你归西!”说罢,便又冲了上去,红发大汉看拦也拦不住了,就一声令下“给我上!”,于是这五个恶贼便一起冲向穆无涯三人。 穆无涯神色淡定,就这几个毛贼,他还不放在眼里,便吩咐明开岳好生照看雪儿,自己只身与那五个恶贼大战。打了几十回合之后,那五个恶贼也没发现穆无涯的空当,自己却是累得气喘吁吁,再一看穆无涯大气不喘,连滴汗都没留,便知自己几个不是他的对手,正欲逃跑时,穆无涯突然冲向他们,一眨眼的功夫,五人全部飞了出去,重重落在地上。 就在穆无涯刚要取了他们性命之时只听得一熟悉的声音喊道:“客官,救命啊!”,原来是那茶店店家正被一个独臂之人掐住喉咙,穆无涯一看,此人不就是那个“辣手摧花”柏蒙吗?他在这里又做什么? 眼看这店家就要被他掐死了,顾不了太多,穆无涯一个飞跃,要将那店家救过来。刚伸手抓住那店家,只见店家脸上露出极其阴险笑容,然后张开其右手,照着穆无涯脸上撒了一把白粉状东西。穆无涯立感不妙,一脚踹飞店家和柏蒙,借力撤了回来,这时,他感到一阵体虚,瘫坐在地上。 “你到底是谁?刚才你对我做了什么?”穆无涯喊道。 只见那店家拿掉帽子,阴险地笑着,“穆老前辈,我是李燕三,是南宫仙人的手下,刚才那个东西叫‘仙君化骨散’,要是中了它,立即会丧失全部武功,虽然药效是五个时辰,不过三个时辰之内要是没有解药的话,就会永远成个废人。” “卑鄙无耻!果然是那老贼,居然用这等下流手段,他是怕打不过我吗?”穆无涯怒道。 当穆无涯正想运功解毒之时,只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惨叫,转头一看,看到明开岳趴到在地上,身下流出一摊血,而将他重伤的居然是站在一旁手持匕首的雪儿。雪儿变得不像之前那样楚楚动人,她此刻变得无比妖邪,跟之前完全判若两人。 “你,你不是凌雪儿,你是谁?”穆无涯问道。 只见那个女子仰天大笑道:“我是谁?我就是我啊,只不过我不叫凌雪儿,我是‘百面妖姬’潘璇。” “呸,又来一个妖精!”穆无涯怒道,口吐出鲜血。 “穆老前辈别费心了,你越运功越会催发毒性。”李燕三道。 “没想到,我穆无涯一身绝世武功,居然败在了一群小人手上!真是老天无眼啊!” 李燕三蹲到他跟前,“怪不得老天,啧啧啧啧,武功再高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得死?说吧,您有什么遗言,我李燕三尽量给你了了心愿。” 看着李燕三那恶心人的嘴脸,穆无涯一口鲜血吐到他脸上,李燕三吓得往后倒,他还以为穆无涯真的解毒了,看到自己被耍后便恼羞成怒,“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慢着,我还有一事不明白。”穆无涯说道。 “什么事?快说,也好让你死个明白。” “那亭中老汉,真有其人?” 李燕三又一脸阴笑道:“那个呀,那个也是我的计划一部分,那个亭子是我提前建好的,本来想在那里就结果了你们,没想到你们不但没在那等,反而立马往竹林里来了,差点让爷爷我失手了。” 穆无涯一听,心中疑问像乌云一样压过来了,既然是他编的,在亭子那里指点自己的高人有是谁? “现在知道了吧,好了,该上路了。”李燕三给潘璇一个颜色,潘璇拿个匕首就向穆无涯走来。 “唉,可怜了开岳,是我害了你,,还有英儿,为师只能先走一步了。”穆无涯闭眼叹气道。 突然空中有传来老者声音,“现在就放弃了,为时过早吧!” 李燕三等人被着声音吓得失声,“谁?是谁?” 忽然间,众人身边起了浓浓紫雾,李燕三等人跳出紫雾,等紫雾消散去了发现穆无涯和那躺在地上的明开岳二人不见了,顿时惊慌起来。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 第九章 菩提、榆木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日衔西山,整个竹林也被夕阳冲刷成红色,在这竹林里,有一群人急得团团乱转。 李燕三大声怒道:“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回去怎么给仙人交代?” “呵呵呵呵,燕三哥别着急嘛,那穆无涯不是中了你的‘仙君化骨散’了嘛,饶他有通天本事,没有解药就变成废人了,这和杀了他有什么区别?至于那个明开岳,呵呵,已经被我一剑刺死了。”潘璇扭动着腰肢走到李燕三跟前,轻轻用香唇对着他呼气道:“到时候就告诉南宫仙人,这全是你燕三哥的功劳,或许仙人还会奖赏你呢。” 李燕三听了,似乎也觉得有些道理,只是不知道那个把穆无涯和明开岳救走的人到底是谁,如果这个人把穆无涯和明开岳给治好了怎么办?但他立刻又驱散这个念头,心道:“怎么可能,先不说被一剑穿胸的明开岳,那穆无涯中的‘仙君化骨散’只有南宫鹤才有解药,就算那个神秘人有深厚的内功,但只要他想要往穆无涯身上运真气,那只会加快毒性。”所有事都想清楚之后,李燕三才长舒一口气。 “这几个废物怎么办?”柏蒙忽然说了一句。 李燕三这才想起来,地上还躺着那五个山贼,“没用了,都杀了吧。” 那五个恶贼吓得想撒腿就跑,可那穆无涯的掌力实在太大,这五个人这能瘫倒在地上,浑身使不上力。 “大侠,大侠饶命!”那较瘦的恶贼苦苦求道。 倒是那红发老大听有骨气,“老二!不用求这厮小人,浪费口舌!” 话音未落,那红发恶贼顿时满眼充血,脸色发紫,紧接着两行血从从眼眶中流出,没了呼吸。再一看,杀了他的人正是刚刚还站在一边的李燕三,这时居然站到了那红发恶贼跟前,众人都没看清刚才发生了什么,没想到李燕三不仅诡计多端,练武功也不差,杀人迅猛之极。剩下几个恶贼吓得哑口无言,只等着自己也随大哥共赴黄泉。 潘璇一看,不高兴了,“哎呀,燕三哥,你怎么把我的人给杀了嘛,不是说好了事成之后,这几个就归我了吗?” 李燕三哈哈笑道:“你瞧瞧,哥哥我一时手痒把小妹的美餐给杀了,回去哥哥好好补偿补偿你。” “这可是你说的,回去我要一百个男人。” “好好好。” 只见潘璇扭着腰走到剩下那几个恶贼跟前,“你们刚才谁想要我呀?” 这几个恶贼恐怕是已经吓破了胆,老五都吓得尿了裤子,潘璇蹲下摸了摸较瘦的那恶贼的脸,娇媚的说道:“你想不想要我呀?你身子骨那么瘦弱,能满足我吗?”,说着潘璇就要向他吻过去。 那恶贼像是被勾了魂一样,眼色无神,慢慢的向潘璇的香唇靠过去,任凭其他三个怎么喊,他都听不见。 只见那恶贼的嘴刚碰到盘旋的香唇,整个人都瘪了下去,不一会只剩下一具干尸躺在地上。就连站在旁边的李燕三和柏蒙也不禁手心流汗,要说妖邪至极的武功,普天之下非“玉香夺魂诀”莫属。据说习得这种武功的人,都是从十三岁自己还是处女之身时练得,练成之后,这个人也会永葆青春,不过这个人也必须每日都要吸食男人阳气,否则就会走火入魔,而自己的功力也会随着自己吸食男人的数量而变化不一。 潘璇吐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好似刚美餐一顿,“下一个该谁了?”潘璇转脸看着剩下三个恶贼,阴森地问道,竹林里回荡着恶贼的嚎叫哭喊。 明开岳慢慢睁开眼,看到一个屋顶,看到自己躺在一个床上,“这,这是哪?”,忽得胸口一阵疼痛,嘴角渗出血来。模糊地听到一个甜美的女子声音,“小兄弟,不要乱动,只管躺下好好休息。” “这是哪里?”明开岳有气无力得问道。 那女子回答道:“你在虚御山上,这里是‘思云阁’,我师父将你和那位老者从竹林里救了回来,此刻正在后院为那老者解毒。” “竹林?师伯,师伯没事吧?”明开岳想要起身,却疼痛难忍。 那女子赶紧跑到跟前扶着他,“小兄弟,有我师父在你就安心,你的伤要比你师伯更严重,快快躺下休息,你要有什么三长两短,师父又会怪罪我了。” 听了陌生女子说的话,明开岳这才躺下。 在后院中,有一棵几百年的菩提树,树叶丰茂,遮出了一大片影子在地上,影子中穆无涯盘膝而坐,身后还有一位耄耋老者像他体内输着真气,二人这样一直持续了三炷香都已燃尽。此时太阳已完全不见踪影,星辰月亮变高挂在黑幕一般的夜空。 那耄耋老汉起身,收功。穆无涯转身叩拜:“多谢老前辈相救。” 那老汉连忙将他扶起,“哎,我只是用内功抑制住毒性不让它游走你的经脉,只是减缓了毒性发作,五天之内除非得到解药,不然毒性发作,还是会废掉你一生武功。” “那,真的没有他路可寻了吗?” 那老汉叹了口气,“有,只怕她不肯啊。” “晚辈愿意试一试,还请前辈给晚辈指引。” 那老汉背过身去说道:“你下山之后往北面走,慢则三天快则一天,你会看到一座庵庙叫‘无云庵’,庵中有位比丘尼,法号玄月,你去找她,由她之手,三日之内便可解毒。如果她不愿意,就提我的名字――白澜光。” 穆无涯一听当场震住,“您就是几十年前在峨眉山顶只身战群雄的‘混元仙翁’白澜光,白老前辈?” “都是虚名,不提也罢。”白澜光摆摆手,“现在也已入夜,你先歇上一晚,明早天一亮就出发吧。你的那位侄儿就交给我好了,我会照料好他的。” 穆无涯又向老前辈弯腰道谢,抬头之时,白澜光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穆无涯心道:“大难不死,又与老前辈相遇,莫非真是上天注定?”他穿过后院回到屋里歇息,坐在床沿上低叹道:“唉,‘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看来我修行尚浅呀。” 次日清晨,穆无涯下山直往北行,因为本身中了剧毒,功力被限制在三成左右,无奈之下,穆无涯租了匹马,直至第二天太阳升起才找到那座“无云庵”。 庵前有两颗古榆树,随着入秋,榆树叶也荡着秋风飘落,有位比丘尼在那扫着落叶,穆无涯将马搁置一旁,上前恭敬问道:“请问玄月师太,可在此庵?” 那比丘尼没有讲话,继续扫着落叶,穆无涯又说道:“晚辈穆无涯来找玄月师太有事相求,还烦小师父通报一声。” 看那尼姑依然扫着落叶,没有丝毫去通报的意思,穆无涯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找错了地方,可这方圆五里只有这一座庵,而且庵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三个字“无云庵”,难道玄月师太知道自己来,拒之不见?要真是这样,自己也没有必要留在这里了,就转身准备离去,忽听得身后传来一句,“榆木落叶人未醒,来者有意去无情。菩提树下禅入定,不枉须臾此生行。” 穆无涯转过身来定睛一看,这哪里是什么小师父。这位比丘尼虽然貌美如花,但那双眼却透出饱经风霜的沧桑,难不成这位就是玄月师太? 只见那比丘尼放下手中扫帚,双手合十,“穆施主,贫尼已恭候多时。” “您就是玄月前辈?”穆无涯道。 “贫尼法号玄月,庵中仅我一人。穆施主的来意,贫尼已经知道了,请施主随我来吧。” 穆无涯屈身施礼,便跟着玄月师太进了庵中。 庵中极为荒凉,本以为会是一座挺大的庙宇,进了大门却只见一座草房子,玄月领着穆无涯进了草房,穆无涯环顾一下才发现,这座庵里没有一尊佛像,这让穆无涯很是不解。却听那玄月道:“佛在心中,不在庵中。” 穆无涯一惊,刚才只是心中所想,并没有说出来,莫非这玄月师太有读心之术? 玄月在蒲团上盘膝而坐,然后又道:“施主口中不语,心声却很大。” 穆无涯立即下跪叩头,“还请师太救我一命。” 玄月扶住他:“施主快快请起,我佛慈悲,怎会见死不救?施主先坐下。” 穆无涯与玄月对面而坐,玄月右手抵住穆无涯的天灵盖,嘴上念念有词。穆无涯闭上眼睛,只感觉从天灵盖逐渐发热,随之而来的是有如岩浆般的热流席卷全身,这便是玄月师太的五阳真气,真气游走了穆无涯整身经脉。大约三柱香过后,穆无涯又感到从天灵盖处涌出的不再是岩浆,而是清泉,那清凉瞬间让刚才还浑身发烫的血脉冷却下来,而这是玄月师太的三阴真气。 又过了三柱香时间,玄月缓缓收起右手:“穆施主,你体内的毒已经解了。” 穆无涯微微睁开眼,站了起来,开始运动真气,果然,自己的功力都回来了,而且感觉比之前功力更高了一点,现在应该有十几年前九成功力了。 穆无涯有又跪拜下来,“谢师太救命之恩!” “施主不必多礼,贫尼刚才耗费太多真气,烦请施主将贫尼扶起来。” 穆无涯一抬头,看到玄月脸色苍白,神色黯然,与刚才判若两人,虚弱至极,立刻把玄月扶到椅子上坐着。“师太对我恩重如山,无涯终身难忘。” “穆施主,还劳烦你去庵外把客人接待进来。” “客人?”穆无涯问道。 玄月点了点头,穆无涯走出庵外却没发现任何人,心生奇怪。这时,屋中玄月喊起:“白施主,既然来了,为何不进庵中一坐?” 忽得一束白影落在穆无涯跟前,此人正是白澜光,身着一身白袍,银发披在两肩,胡须垂至上腹。 穆无涯看到立即上去拜见,“前辈。” 白澜光叹叹气,“随我进去。” 白澜光见到坐在椅子上的玄月不禁伤心起来,“君儿。” 玄月努力端坐着,“白施主,贫尼已入佛门,法号玄月。” 只见白澜光两边苍老的眼角滑下泪来:“君儿,是我不好,当年” “施主,世间没有谁对谁错,一切都是注定好的。” 穆无涯一看,原来两个老前辈是旧相识,而且远不止是这样,一时间不知作何是好。便道:“白前辈,玄月师太为我解毒,耗费了许多真气,此时虚弱至极,只可惜晚辈修行尚浅,无能为力,还望白前辈帮帮师太。” 白澜光一听,“你果然用了那两道真气,虽然这毒难解,我只想你会用草药来解,以你的医术,不出三日这毒便可化解,可你为何” 玄月说道:“穆施主身兼重任,不能耽搁,而且我预感穆施主会引导一位能重整武林的豪杰英雄,所以" “所以你便牺牲十年寿命,来洗净他体内真气?” 穆无涯已经懵了,“白前辈,刚才您说,师太她牺牲十年寿命?” 白澜光叹气道:“方才君儿给你输入两道阴阳之气,乃是她独有的武功,不仅会将人体内剧毒化解,更会增加此人真气修为,你现在较与之前已全不是一个层次了,可这功法不仅消耗她数十年功力,更会折她十年寿命。” 穆无涯听白澜光这么一说更是百感交集,他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得到玄月师太这般待遇,立即跪下叩拜,“师太之恩,晚辈没齿难忘!只是不想晚辈把师太害成这个样子,还请师太责罚晚辈!” “穆施主这是何出此言?快快请起。”玄月师太轻咳两声。 白澜光道:“无涯,你还肩负重任,先回去阁中吧。我已经把你的侄儿救了回来,他的心脉也已修复,现在只需好好调养。我已经吩咐我那徒儿跟照顾好你二人,我那徒儿年纪虽小但深得我的的真传,尤其医术了得,你们二人要是想去什么地方就带着我那徒儿。师太这里,由我来照顾,你就先回吧,来日有缘我们还会相聚。” “穆无涯谢过二位前辈,前辈的恩情,无涯他日定来相报!” 说罢,穆无涯便离开了庵寺,骑上马,归往思云阁。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十章 开岳伤势见好转 剑阁又遇李燕三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天气转凉,秋意袭来,在虚御山上思云阁中菩提树下一位妙龄女子低吟浅唱:“誰道女儿不知事,无奈花散,昨夜忽梦春少时,泪落谁家……”这位纯如壁玉,貌比貂蝉的女子脸上却满是忧愁。 女子姓林,双名绮雨,本是京中大户人家的小姐,谁料家父不知得罪了哪位大人物,又被奸人所害,被屠满门。好在奶妈秦琼在此之前带着林绮雨出去玩,逃过一劫。但回来之后却发现自己已成孤儿,无家可归,这无疑对年仅十岁的林绮雨是天崩地裂的打击。从此她与奶妈二人相依为命,在江南生活下去,可不过多久,秦琼也因积劳成疾离她而去,如今她真的是无依无靠了,自己因为过惯了家中富裕生活,不会做什么活计,只得乞讨为生,还险些被拐卖到妓院去。 天无绝人之路,早已隐退江湖的白澜光恰巧路过江南,看到林绮雨心生可怜,就收她做了弟子,并把毕生医术传给了她,唯独没有教她武功,只愿她能靠着一手医术安安生生过完一辈子。偏偏林绮雨是一个大才之女,每每师父练剑之时,她在一边看着而且记下了,一招不落,只等着背地里偷偷地练。白澜光发觉后,知道弟子也逃不过江湖,便不阻拦,又把自己的绝学之一“无极剑法”传授于她。林绮雨日夜练习。兼着天资聪慧,很快就把这剑法练了个八成。 原以为弟子练成之后会去寻仇,可弟子心地极其温柔善良,不计家仇,习得剑法,只为锄强扶弱,并无半点复仇之念。看着如此纯洁的徒儿,白澜光也时常心痛,为的是这世道,为的是徒儿的命运。 听到外面传来如此伤感的歌声,明开岳扶墙慢慢移向门边,只见是位花容月貌的女子在菩提树下伤感,不禁问道:“姑娘,何事忧愁?” 发现有人听到自己的歌唱,脸上不由得泛起微红,又赶紧走过去扶住受伤的明开岳,不料与他双目对视,柔情之意顿时四起,林绮雨赶紧低下头去,说道:“小兄弟身子尚未痊愈,不可乱动。”明开岳叹了口气:“多谢姑娘几天细心照顾,只是连躺几天手脚都要僵了。”林绮雨把他扶到屋中椅子上坐着:“小兄弟口渴了么?我给你倒杯茶。” 明开岳看着林绮雨那纤纤玉手将茶倒入杯中,又将茶杯递给他,明开岳想要接过来,只是一抬手,胸口就疼痛难耐,林绮雨看明开岳无力抬手,便要喂给明开岳。明开岳微微张开嘴,轻触杯沿,那清茶与林绮雨手上的清香一起流进身体。 正当这时,忽听得门外一声马儿长吁,林绮雨放下杯盏,转身看了看门外又转回头告诉明开岳:“是穆前辈。”明开岳大喜道:“师伯他没事了?”林绮雨道:“看穆前辈的脚步身形,应该已经解毒了。”听林绮雨这么一说,好似忘记了伤口的疼痛,不住大笑起来。 穆无涯三步并作两步踏进房中,看到明开岳一脸开心坐在椅子上,心中焦急之情也散了许多。穆无涯说道道:“开岳,你现在还不能乱动,快躺下休息。”明开岳笑道:“师伯且安心,我再躺下去怕是日后都不会走路了。”明开岳一句话把原本凝重的气氛打散了。 穆无涯向着林绮雨说:“这些天,让林姑娘费心照顾明开岳,我穆无涯谢过林姑娘。”林绮雨倒也懂事,赶紧回个礼,道:“穆前辈这是何必?见人有难,哪有不帮之理?况且,二位都是江湖上有情有义的侠士,若是江湖上多一个您二位这样的人,便是多了一份安宁。”穆无涯笑道:“林姑娘不仅貌似天仙,连心地也如此纯洁善良,白老前辈的徒弟果然不一般哪。”受这穆无涯如此夸赞,林绮雨一阵羞涩,不禁低头。 但见明开岳却眉头紧蹙,脸色阴沉,怕是回想起前几日的凌雪儿了,他还不知道为何所爱女人要置自己于死地,此时他已是心寒彻骨。穆无涯也不忍心把事实告知他,也恨自己眼拙,被潘璇那个妖女给蒙骗了。 林绮雨说道:“穆前辈,您先坐下歇歇,连夜赶路怕是也饿了吧,我去做些饭菜,等到师父回来之后我们一起吃吧。”穆无涯这才想起来,白澜光给他的交代,便道:“白老前辈,现在无云庵,给玄月大师治伤,近日不会回来了。”林绮雨一听便是一真心酸,当初若不是师父将自己收留,或许自己早就饿死街头,师父得大恩大德更甚父母,如今师父却不辞而别,怎能不伤心? 只听得穆无涯道:“林姑娘莫要伤心,白前辈只你一位爱徒,又怎会弃你而去?只是无云庵中玄月师太为我解毒,消耗甚大,而只有白前辈这般功力深厚方能帮她恢复。白前辈说这段日子,就让林姑娘与我二人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林绮雨抹了抹眼角的泪,说道:“师父得吩咐,小女定当谨遵,眼下明兄弟更是需要细心照料之时,我有怎能放下心来。小女方才多有失礼,还望前辈莫要见怪。”穆无涯道:“多谢林姑娘。” 明开岳轻咳一声,林姑娘立即将他扶上床休息,自己便去准备些饭菜。穆无涯坐在椅子上,望着天上簇簇白云,满满心事,却又不知从何道来。 几人在思云阁内又呆了几日,见明开岳的伤势已有好转,虽不能动气,但四肢算是可以简单活动了。此时几人本该再休息几日,等明开岳的伤好利索了就可以去五松山剑安阁了,可偏偏在这时剑安阁出了事。据阁中小童陈颦儿来信,说是有一伙人在阁外围扎起木粧,还有人把守着,里面的人出不得,外面的人也进不来,那群人嚷嚷着要把十剑门所有余党清干净,还要把阁子烧了。信中所言之急是火烧眉毛,穆无涯怎能不管,倒不是心疼剑阁,主要是怕年仅十岁的小童颦儿吓坏了,而且剑阁中还有复兴十剑门的关键之物,这要是真让人一把火烧了,十剑门就真的从江湖中消失了。 明开岳从未看到师伯如此愁容,便知道是剑阁出了事,又知道师伯肯定是放心不下自己而不能立即赶回剑阁,便说道:“师伯,莫不是剑阁出了事?”穆无涯点点头。 明开岳又道:“又是李燕三一伙人?” 穆无涯叹气道:“尚且还不知道是哪个路子,颦儿信中也没提起那伙人的相貌。” 明开岳道:“那师伯快去剑阁看看吧。”穆无涯不做声,只是低头仔细看着手中的信,实则心里一团乱麻。 明开岳了解师伯心事,便想让师伯安下心,道:“师伯,您若放心不下侄儿,那我与您一起去剑阁吧。” 穆无涯不由得喝道:“胡闹,你伤势并未痊愈,又怎可劳碌奔波?” 明开岳又道:“既然师伯不让我去,那就请您放心去吧,林姑娘照顾我,您大可安心啊。” 穆无涯连连叹气,在旁边的林绮雨也劝道:“穆前辈,明大哥这里由我照顾您就放心,若是剑阁被奸人所毁,那您日后必当追悔莫及呀。” 穆无涯一听这两人一唱一和倒也在理,但毕竟被后辈们这么说,有点拉不下台面,便假装气道:“你们二人是成心赶我走啊。” “穆前辈这是哪里话,晚辈怎敢” 见林绮雨当真了,穆无涯笑道:“罢了罢了,有林姑娘在,我也安心。那我这就前往剑阁,开岳,你要好好听林姑娘的话,莫要意气用事。” 明开岳点头答应,穆无涯也不收拾什么,奔出门外,因为之前受到玄月师太的帮助,现在真气修为提高之后发现轻功也精进百倍有余,不到一天时间便到了五松山下。 他发现山中小径上脚印杂多,知那围攻剑阁的并不下十人,而且有些脚印很大却很轻,里面必有内功深厚之人,怕是实力也不低于自己,便不敢莽撞行事,只得悄然上山躲在树上,窥望剑阁。果然,剑阁周围被扎满了削尖的木桩,木桩尖头朝上,极其尖锐,怕是不会轻功或者轻功不好之人就会被穿的一身窟窿。难怪陈颦儿说,里面的人出不得,外面的人进不得。 不出所料,守着剑阁的有十一人,其中有三个人身背弯月大刀,有三人手握七尺木棍,有二人手持利剑,又有一人腰胯雷神鞭,有一人赤着手,像是这一伙人的老大,还有一位女子,仔细一看这三人不就是当日竹林设计谋害自己的柏蒙、李燕三和妖女潘璇吗?穆无涯暗暗疑道:“难不成他们几个知道自己没事?所以前来埋伏自己。是与不是,只能亲自去探他一探。” 拿定主意之后,穆无涯便纵身跳了下去,那十一人吓了一跳,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柏蒙,大叫道:“好家伙,从树上窜出个老东西,是猴还是人?”穆无涯只狠狠瞪着他,本还想再骂上几句,却被穆无涯一个眼神吓得咽了回去。 李燕三脸皮厚的胜似城墙拐角,上来就是一句问候:“哟,穆老前辈,什么风把您吹过来了。” 穆无涯冷声喝道:“小儿休要张狂,今日便是你们死期。” 李燕三故作镇定,实则心里打怵:“难不成这老东西的‘仙君化骨散’之毒已经解了?可这世间除了南宫鹤手上的解药,还谁能解这毒?”李燕三虽是阴谋诡计行家,却对着江湖前辈了解甚少,更不用说那些隐退的前辈了。 柏蒙愣头愣脑,哪忍得让人这么吓唬,便骂道:“哼,小老儿,你都是半个身子埋进土里了的老东西了,干嘛还要在江湖上搅和” 说到底穆无涯在江湖地位上也算是前辈,不屑于和一群小人作口舌之战,还没等柏蒙说完只见穆无涯身形一晃,“啪啪”两巴掌甩在了柏蒙脸上,两掌内劲极大,直把柏蒙打飞出去,脸肿得像个猪头。再一看穆无涯,站在原处好像从没挪过脚。 平白吃了两巴掌,柏蒙本就是个狂野性子,此时哪能忍得住,抽出腰间雷神鞭就向穆无涯冲去,上来就是一记重劈。穆无涯微微侧身,来了个借力使力,用力往下一推柏蒙握鞭右手,柏蒙本就是急火攻心,没控制自己的力道,只想着一鞭劈死这老儿,这回穆无涯又加以施力,整个人都趴在地上,穆无涯笑道:“怎么?要舔我的脚吗?给你便是。”说着,穆无涯一脚塞进柏蒙嘴里,往上一提腿,用了简单的弹腿法,只见柏蒙直接飞了出去,满嘴是血,上下两排前牙掉了个精光,柏蒙捂着自己的嘴满地打滚。 穆无涯笑道:“哈哈,怎么样,我的这脚香还是不香?” 李燕三一看,知道穆无涯不知用何方法,体内毒已化解,知道自己一伙不是他的对手,便吆喝众人一齐上,大叫道:“饶他武功超群,也受不了我们人多势众。” 那持刀三人,持棍三人,持剑两人,共计八人,团团围住穆无涯,而穆无涯神态自若,虽然敌人众多,但实力差距甚大,根本不把这几个杂碎放在眼里。 而李燕三自己心里也清楚,穆无涯武功深不可测,在他眼里自己这般人物就是来上一百个也不是他的对手,可自己善耍阴招,此时又在心中暗生诡计,一抹阴笑浮在脸上。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十一章 恶人的威胁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话说穆无涯在剑安阁中与李燕三等人厮杀,而在思云阁中并未痊愈的明开岳坐立不安,他虽然不担心师伯敌不过那群乌合之众,但是李燕三的诡计他也是领教过的,他怕师伯再陷进李燕三暗算。但自己又无能为力,现在内心有如火烤一般。 林绮雨看出明开岳的心事,便安慰他道:“明大哥,穆前辈他武功高深,不会有事的。” 可林绮雨对李燕三一无所知,不晓他是阴险狡诈之徒,明开岳便道:“我自然不会担心师伯在武功上会落下风,只是”明开岳把那竹林中的事情来由经过,全部告诉了林绮雨。林绮雨听了之后,便了解明开岳为何如此担心,可自己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不住地告诉他:“你只要安养好身体,听穆前辈的话,切莫动气呀。”明开岳知道自己此刻也帮不上任何忙,只得连连哀叹。 再看五松山上,穆无涯正被八个人围攻,持刀三人打着穆无涯的上路,使棍棒的打得穆无涯下路,而那两个使剑的便不断在寻找穆无涯空当攻打。可穆无涯是何等人也?十剑门掌门的师兄,虽已是没落的门派,但是“无为老仙”的名号可一直在江湖上流传,对付这群小辈又何须施展真正实力。 只见穆无涯不予还手,左躲右闪,使刀剑的五个人只是不住地刺空砍空,那三个使棍棒的,更只是扫的尘土飞扬,连穆无涯的鞋底都没能碰到。这样穆无涯于这几个小喽啰打了几十回合,那八个人累得够呛,穆无涯只是闭着眼,大气不喘。 在一旁看着的李燕三也急得一额头的汗,他只知道穆无涯毒已化解,可没想到这毒居然会消得干干净净,本以为八人围攻虽伤不了他,但至少也能消耗他体力多半,最后自己出手便胜券在握。可看眼下,穆无涯如此轻松,自己不由得一阵心慌,便让潘璇和柏蒙也上。 潘璇一跳,便与穆无涯交上了手,穆无涯知道这个妖女武功不似这八个乌合之众,况且自己也不知道她的武功深浅如何,不敢轻敌,便睁开眼来,与她相搏。潘璇练得是“玉香夺魂诀”,乃武林第一妖功,出掌之时,掌劲中也含着剧毒,若是被她打中,就会顿时全身麻痹,口吐白沫而亡。 穆无涯虽然听说过这个功法,但也为曾见过,眼看潘璇对着自己的脸推来一掌,掌未到风先到,掌面离自己鼻尖还有几寸时,穆无涯稍一侧身,使了个“燕子低飞”,从潘璇掌下绕到她的身后轻推一掌。潘璇中了一掌之后,自己没受什么伤,想要回身给穆无涯第掌,却发现自己身体由不得自己,直往前冲,一掌击到了一个拿剑的家伙身上。 那个拿剑的家伙中了潘璇这一掌哪还能活命?顿时就瘫在地上,口吐白沫,一命呜呼。 穆无涯看到,唏嘘道:“好厉害的掌法啊,可惜打的是自己人。” 潘璇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穆无涯只是借力使力,故意让自己打到自己人,是在试探自己。被穆无涯这般调戏,还失手打死自己人,潘璇直气得火冒三丈,立刻转身又冲了过来。穆无涯知道纵使自己内力深厚,但中了这一掌也怕老命不保,便不敢和潘璇以掌相对,一脚踢开一个手持剑的小喽啰,把他的剑抢了过来与潘璇相对。 忽得感觉背后袭来一阵风,知道悠然偷袭,便转身一个“倒挂金钩”将偷袭之人踢开,正好砸向冲向自己的潘璇,潘璇脚一蹬地,闪到旁边,那人摔了一个狗啃屎。待那人从地上爬起来一看,才知道是柏蒙,柏蒙一脸狼狈,满嘴跑风地骂道:“奶奶熊,今天我非宰了你不可!” 穆无涯笑道:“你缺个胳膊也没了牙,骂都骂不成我,还想要我的命?是不是又想吃我的脚了。”穆无涯抬起腿,扭了扭脚。 潘璇说道:“不要听他胡说,我们俩合力杀了他才是。” 柏蒙被羞辱成这样,哪还顾得什么与潘璇合作,手握着雷神鞭,直嗷嗷叫得冲向穆无涯。练武众人最忌讳心浮气躁,稍有不慎就会急火攻心,穆无涯看自己成功激怒了柏蒙,便微微一笑,扬起手中长剑,一招“见血封喉”欲将其斩杀。只听得“当”的一声,那一剑刺在了柄短刀上,穆无涯撤回数步,定睛一看,居然是李燕三。 穆无涯看到眼前李燕三手持一短刀一长刀,便道:“我本以为你只会耍一些阴谋诡计,现在看来你也会些功夫,使的是双刀啊。” 李燕三道:“晚辈资质愚笨,虽师从‘急影双刀’陆胜,但还不敢在前辈面前卖弄,还得请前辈指教指教。” 穆无涯一听,这小人居然是“急影双刀”陆胜的徒弟,不由得一惊,道:“‘急影双刀’这名号在江湖上可是响当当,老夫虽未曾见过,但也听说陆胜陆大侠为人坦诚厚道,仗义疏财,真没想到他的徒弟之中会有你这种小人。也好,今天我就为陆大侠清理门户!” 李燕三一听,知道穆无涯要动真功夫了,便低声对柏蒙和潘璇说:“我们三个人打他一个,不要单打独斗。”这句话主要是对柏蒙说的,柏蒙现在也清醒过来了,刚才若不是李燕三挡住穆无涯那一剑,恐怕自己这会儿都到阎罗殿了。 于是三人和剩下的六个人又把穆无涯围在中间,穆无涯笑道:“哟,这是想置老夫于死地呀,你们动不动手?不动手,我先上了!” 话音未落穆无涯就冲到了几个那棍棒的面前,那几个还没反应过来,就已命丧黄泉。眨眼之间,穆无涯又冲到潘璇跟前,潘璇却是发了呆,穆无涯一记重掌打在潘璇右肩膀上,潘璇直接飞出数米,躺在地上一声闷哼,吐出一大口血。这时候柏蒙却骂道:“妈巴羔子,居然敢打潘璇,老子给你拼了!”柏蒙一声怒吼,挥鞭砸向穆无涯,穆无涯一个“盘龙绕步”,闪过身去,一剑“无相穿云”,刺穿了柏蒙的的咽喉,又提起一脚将柏蒙踹飞出去。 潘璇与柏蒙早已有多年之交,之后义结金兰,情比亲生兄妹,看着大哥就这么被一剑穿喉,潘璇哭喊着爬到柏蒙身边,双手按着柏蒙的咽喉,可那鲜血却怎么也止不住,柏蒙断了呼吸。 穆无涯叹道:“没想到你们俩之间倒还有些情意,只可惜他作恶多端,天不容他,愿他来生做个好人吧。” “你这老贼!我要杀了你!”潘璇嘶吼着。 穆无涯也是不住叹气,突然颈后传来一阵风,穆无涯连忙弯腰,一环刀光划过,穆无涯双腿一盘,一招玉女剑法中的“仙姑指路”朝上方刺去,李燕三一个后翻躲过这一刺。 “果然是个小人,只会暗算偷袭!”穆无涯说道。 “别管小人、大人,杀了你,我就是个名人!看刀!” 李燕三一个箭步冲了上来,速度之快,连穆无涯也吃了一惊,只见李燕三刀刀凶险,连绵不断,双手持刀,有如三头六臂,幻化成影,穆无涯暗暗道:“真不愧是‘急影双刀’的‘夺命连环刀’。招招凶险,稍有不慎,不是没命,就是重伤呀。” 穆无涯且打且退,没想到自己的长剑,在这一短一长的双刀面前有些应付不过来,再加上这李燕三的攻势迅猛,打得人不得喘息,自己居然会被这个小人逼到这种地步。 既然这样,穆无涯也不想手下留情了,左手捏着剑诀,右手使出十剑门剑法——“叹四剑”。 此剑法为穆无涯师弟当初接任掌门之位时所创,因为当初开派始祖尊阳真人留下祖训,十剑门要历经十代,而代代掌门要由门中创出剑法绝学之人担任,并且十代之后掌门就无需自创剑法,所以历经十代正好有十个剑法,故叫十剑门。 尊阳真人开派之时所创剑法是“凤凰火剑”,二代掌门云游子创下“群英剑法”,三代掌门徐阳子创下了“武皇剑法”,四代掌门人曲灵风创下了“无常剑法”,五代掌门柯久温创下了“花舞剑法”,元方子为第六代掌门人,他创出的剑法就是“叹四剑”,这些由历代掌门人所创出的剑法不仅在十剑门中为至高绝学,在江湖武林中也深得各路人士的垂涎。 穆无涯使出的这路剑法是最为奇特的“叹四剑”,顾名思义,这剑法只有四路,分别是刺,斩,劈,收。这套剑法的重点也在最后一个字,“收”,因为收剑的时机变化不一,这套剑法也变幻莫测。你以为他要向你刺过来,谁知他会突然收力,转而向你横斩过去,因而,江湖上死在这套剑法的人更是数不胜数。那么“叹”由何来?叹,叹的是剑法变化莫测,叹的自己是无暇对招,叹的是剑气悲凉绝情,叹的是持剑之人孤独寂寞。 李燕三以为自己的招数很快,但没想到穆无涯的剑法变化如此之多,纵使自己速度再快,也没法预知他到底会使何剑招。穆无涯向他一劈,李燕三扬刀格挡,谁料穆无涯手腕下垂,划过双刀,斜剑斩下,李燕三措手不及,只能纵深退步,减少伤害。几个回合下来,李燕三身上已经有数十多道剑伤,痛的入骨三分,难以还手,躺倒在地上。 穆无涯剑指李燕三,移步向前,道:“今天,我要替陆大侠清理门户,但在杀你之前,我还有事问你。你是怎么知道我这剑安阁,又是怎么知道我还没死?” 李燕三笑道:“我不知道你死没死,所以我假造一封信将你引出来,如果你没死,我也好送你归西。可我没料到啊,你不仅没死,体内剧毒还被化解,真是失策,失策啊!” 穆无涯道:“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在哪里的?” 李燕三道:“南宫仙人无所不知。” 穆无涯又说道:“我还真是小看了那个南宫老贼!” 这时,李燕三阴笑道:“我不仅知道你在哪,我还知道你徒弟在哪,是叫英儿,不是么?” 穆无涯一听,脸色骤变,一剑刺进李燕三大腿,李燕三失声哀嚎,穆无涯怒喝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快说!” 李燕三依然阴笑道:“难道十几年,我们是白跟踪你的吗?哈哈哈哈“ 一听英儿有了危险,穆无涯顿时慌了神,李燕三瞅准机会,一记毒镖射向穆无涯,穆无涯拔出剑挡住,只是不料身后潘璇也趁机推出毒掌,穆无涯躲避不及,只想硬抗潘璇这一掌。就在潘璇毒掌里穆无涯三寸之际,突然停住了,潘璇低头一看,有一把剑穿出自己的前胸,吐了一口鲜血,就倒在地上了。 穆无涯一看潘璇身后不远处,林姑娘扶着明开岳站在那,看林姑娘的架势,刚才那一把剑正是从她手里飞出来的。只听得林绮雨说一声:“还好赶上了。”正在穆无涯还在想,为何师侄和林姑娘会来这里的时候,李燕三拔腿逃跑,明开岳大喊一声:“师伯!”穆无涯又转身追过去,没想到,李燕三还有力气逃跑,自己使出“轻功提纵术”还没能拦住他,只把他撵到了悬崖边上。 “哼,恶徒还想逃跑?今天你是死定了!你最好告诉我南宫老贼想要对英儿做什么,我让你死也痛快。”穆无涯喝道。 李燕三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会死,便大笑道:“英儿,哈哈哈哈”然后就纵身跳下悬崖。 穆无涯知道李燕三不会乖乖告诉自己,本想将他打晕,然后审问他南宫鹤想对英儿做什么,可没想到李燕三行这一步。 穆无涯被他最后一句气得仰天怒吼:“南宫老贼!” 穆无涯回到剑阁处,明开岳见只师伯一人,便问道:“师伯,那个小人呢?” “跳崖自尽了。”穆无涯冷冷说道。 “师伯,李燕三等人已死,您有为何这般慌神?”明开岳道。 “他们盯上了英儿,恐怕英儿一家现在危在旦夕啊。” 明开岳一听,惊道:“那我们快回去保护英儿吧!”谁知这么一惊,自己吐出一大口血,胸口的伤口也裂开了,穆无涯连忙上前给明开岳点穴止血,又和林姑娘一起扶着明开岳,说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林绮雨道:“明大哥怎么也放心不下穆前辈,说什么都要过来,这一路奔波劳累,明大哥的伤本来就没痊愈,现在又” “我说了不要让你意气用事,你看,”穆无涯又想到刚才若不是林姑娘,刚才自己就中了那妖女的毒掌了,便也不再责备明开岳,“快,快到剑阁中歇息。”穆无涯手持着利剑,一剑扫去,将那木桩的尖儿都削平了。 穆无涯三人进入剑阁中,发现小童陈颦儿被紧绑在柱子上晕厥过去,穆无涯让林绮雨去照顾一下陈颦儿,自己便扶着明开岳到床上休息。 穆无涯走到阁中院子里,抬首望着天空,叹道:“已经过去两个月了,不知英儿怎样啊。” 自己本想现在就起程去保护英儿,免遭南宫鹤的毒手,却又想:“对于英儿来说,这也是注定的,如果英儿将死,即便我去了,又有何用?这全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十二章 又见大虎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山上路太隐蔽,石头压住了路,草盖住了石头,树遮住了草,秋天却蒙住整座山。一个男人,挎着一个竹篮,撑着一根木棍,单薄的身影,寻着传来的“喝”声往山上走着。 山腰间,有一个山洞,一个约九岁的少年在山洞内赤着上身,手舞者一把木剑。这少年面如冠玉,目光炯炯,像是能把顽石看穿,双臂上的肌肉有律动地紧紧驰驰,彰显活力。 那单薄的身影,出现在洞口,只听得那男人道:“吃饭的点儿,也不回去了?” 少年放下手中的木剑,走上前去嬉笑道:“二叔,又麻烦你来给我送饭啦。” 那少年便是英儿,那送饭之人就是磊子。没想到眨眼之间已经过了三年之多,当初那五岁半的小毛娃娃现在也长了有七尺之高,这在英儿同龄人中可是罕见。 磊子每每看见英儿,也会不禁叹道:“转眼三年多,英儿现在都和二叔一样高了啊。” 英儿每次受到二叔的夸赞都只是开心地笑笑。 这三年多的日夜苦练,英儿何止是长高了,身子骨也变得很结实,虽然乍一看英是个瘦弱的小孩儿,可看他双臂上那些精悍的肌肉,怕是一般的成人也不敌他手劲儿大。 英儿把二叔扶到自己得草床上坐着,草床也变大了,再也不是一个只有五岁多小娃娃才能躺的了。 二人就在草床之上,一起吃着磊子给拿来的饭。 磊子突然说道:“英儿可知还剩下几年?” 英儿自然知道磊子的意思,便道:“还剩下三年余六个月。” 磊子道:“你倒是记得很清楚啊。” 英儿道:“我怎么能记得不清,当年师父让我七年之后寻他,我每天都查着日子呢。” 磊子又道:“你是想早点见师父,还是想早点闯江湖。” 英儿下意识直接道:“我想早点见爹娘……”还没说完,英儿就不继续说了,低着头夹着菜,吃着饭。 磊子也知道英儿的心事,从小英儿就一直缠着磊子和齐老汉问着自己爹娘的事,可总是被齐老汉和磊子含糊其辞地敷衍过去,渐渐的英儿也不大去问了,可心中这个结始终解不开。英儿经常心想:“哪有孩子从没见过爹娘的?偏偏我就是……”每次想到这,英儿心中就勇气一阵酸楚,连着鼻子也发酸,眼泪就要往下掉,这个时候他就会舞起那把木剑,把烦心的事全部打散。但他心中始终有个念头,那就是无论爹娘在哪,自己都要找到他们! 磊子也清楚,一个年幼的孩子,从未见到父母,这是一件多么令人心痛的事,他也盼望着大哥齐风有一天会回来,只怕那时,英儿却不在了。 吃完饭后,磊子把碗筷收拾到竹篮里,说道:“英儿,不跟二叔一起回家吗?” 英儿摇摇头:“我还要继续练剑呢。” 磊子叹口气,道:“村子里像你这么大的孩子都是玩乐嬉闹,可偏偏我家英儿这般心事重重。” 英儿笑道:“我是齐英儿,是要入江湖的,怎么能和他们一样?” 磊子不做声,转身出了山洞,往山下走去,只在心里暗暗想:“江湖?江湖到底有什么好的?” 磊子走了之后,英儿也没有立刻练剑,他把长褂穿上,也没发现这袖子竟然短了好多。 英儿又仔细看着躺在地上的木剑,剑柄已经被自己磨的油光可鉴,他拿起一看,在注意到,这木剑在自己手中变小了。哪里是木剑变小了,是自己长得太快了,手大了,身板也高了。旁人若是不知道,只以为英儿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呢,可现在英儿只有九岁而已。 木剑虽然只有二尺长,但是英儿握着它,非但不觉得轻,倒是觉得木剑有些份量。而且他也发现随着自己年岁增长,木剑也变得愈来愈重。“这木剑,果然非同一般”,英儿心道。 即便知道了这木剑非比寻常,但三年多来,英儿仍没能清楚这木剑中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英儿呆呆着看住木剑,任凭秋风卷进山洞又一卷而出,纵然秋风萧瑟,也不及英儿心中愁闷。英儿握着木剑,心想:“三年多来,我一直都照着师父给我的那本剑谱练,自己得双臂虽然结实点了,可我怎么感觉这剑法越练越觉得枯燥呢?来回就几个动作,乏味的很唉。也不知道我这三年是怎么练过来的。” 英儿右手托腮,左手拿剑,沉思许久,“出去转转吧,我也放松一下!”拿定主意后,英儿简单收拾一下,扎上腰布,将木剑斜挎在腰间,出了山洞。这少年宽阔的肩膀,倒也有几分剑士的样子了,可算是他的路还很长。 英儿好久没有到村子里转转了,三年间一直在家和后山这路段上跑,如今秋收时节,田地里麦子弯了腰,村民也累弯了腰,但是开心的歌声回荡在整片天空,时而飞来几排大雁,也合着村民的歌,唱着,叫着,往南方飞去。英儿遮起手望着这片土地,望着这片土地上的人,望着这片土地上的村子,一切是那么安宁的气氛,英儿知道他不属于这里,他的人生本就不该安宁。 英儿走着,瞧着,望着,唱着,“秋日底下地茫茫,村人下田忙收粮,不享安宁好风景,却愿独破江湖网” 英儿在路上走着,右手不时地摸着腰间的木剑,心中万千思绪乱作一团,谁能想到一个年仅九岁的孩子能有什么心事?一群大雁从他头顶飞过,英儿抬起头看这它们,眼中闪着光。英儿自言自语道:“一家人一起走的吗?”然后低着头继续走。不一会,又有大雁的叫声在头上响起,英儿再抬起头一看,原本闪着光的眼不禁涌出了泪,因为这一次,他只看到了一只大雁,大雁不停地叫着,不停地叫着刚才的那一群大雁。泪从英儿的眼角滑落,“你也是一个人啊?” 伤心的人,若有心事,又可以告诉谁呢?即便告诉了,那人是否又能真正懂呢?虽然齐老汉和磊子一直都陪着英儿,可英儿心中的空洞,又怎会这样容易就被填满? 正当英儿想着自己,想着那只孤雁时,有人一声叫住了英儿,英儿转头一看,是一群很陌生的人,不过倒是有两个人让英儿感到挺熟悉。 “哟,还真是那个傻子啊!”一个很瘦,而且又比较黑的人说道。 英儿问道:“你在喊我吗?” 那人说道:“不是叫你是叫谁?没想到几年不见,你还是一副欠揍的样子。” 英儿这才想起来:“我当时谁,原来是那流氓的狗腿子,小户啊!”英儿又笑道:“怎么?怎么不见那流氓?” 这时,有个粗鲁的声音在英儿背后问起:“你说谁是流氓?”说完,英儿就被身后那人重推一把,英儿只是往前倾,移了两步,并没有摔倒。转身看着一人,是一个比自己还要高上两头的壮小伙,一脸横肉,哪像是个孩子?嘴唇厚的像香肠,鼻子大的把本来就不大的眼睛更是挤开两边,耳朵又肥又大,整个人活像个天蓬元帅。 小户喊道:“大虎哥,几年不见这小子,怕是他皮紧了,得给他松松。” 大户叉着腰,直盯着英儿看,英儿也不示弱,迎着他的眼神就回了过去,此时*味十足。 小户喊道:“快把他围起来,免得这回又让他跑了!”小虎刚发完话,跟着他后面的一帮孩子就将大虎和英儿围成一圈。 英儿看了下周围:“哟,感情这是以多欺少啊,不是流氓是什么?” 大虎哼道:“只是怕你跑了,教训你,还需要那么多人?” 英儿道:“教训我?天下只有老子教训儿子,你想教训我?有那么容易?” 大虎笑道:“不就是因为你没老子吗?我才帮你老子教训教训你。” 英儿一听这话,眼里顿时冒出火光,只想一拳打在他这胖脸上,但顾及到对方人多,自己也不好先出手,只能恶狠狠地看着他。 大虎笑道:“哟哟哟,瞧瞧,咱这个大侠还带了把剑呢!咋是木头的,和泥玩的?” 英儿没理他,只是把手搭在木剑上。 小户在一旁喊道:“大虎哥,跟他费什么话呀,上去直接打就是啊!” 大虎指着小户骂道:“你他妈闭嘴,你是老大还是我是老大?” 小户被大虎这么一骂,马上就低下都不出声了,其他几个人偷偷地笑,笑这个小户碰了一鼻子的灰。 大虎看着英儿还不出声,便道:“来,把你这木头剑拿给我看看。” 英儿道:“看我的木剑?只怕你看不起。” 大虎骂道:“他娘的,一把破木头,傲什么傲?你不给我看,老子偏要看!”说罢,便伸手去拿英儿腰间的木剑,只见英儿一侧身,这大虎就抓了个空。 英儿道:“我说吧,你看不起。” 被英儿这么一调戏,大虎那还乐意跟他磨叽,怒道:“你他妈耍老子是吧,好呀,也让你尝尝爷爷的拳头。”说完,大虎的拳头就朝英儿的脸砸去,英儿抬起小臂挡着脸,硬生生挨了大虎这一拳。大虎比英儿年长三岁,身高比英儿高两头,体格又壮实的像个成年人,这一拳的威力自然是不低的,正面挨了大虎这一拳,苦练三年的英儿也觉得疼。 小户和一圈围着的几个孩子一看大户出拳了,都兴奋起来,尤其是小户,大虎只不过是打了英儿一拳,他就在那拍马屁拍得天花乱坠。大虎虽然喜欢听奉承的话,但现在听小户在那拍马屁却不由的觉得烦才,因为他以为这一拳能直接把英儿打趴在地上,可没想到英儿居然扛住了,不由得火大,现在小户对他的马屁简直就是火上浇油,便骂道:“他妈的唧唧歪歪的,能不能少说话!” 小户这一会碰了两会钉子,自己也纳闷,平时自己的这一手拍马屁的功夫,可是深得大虎的心呀,正因为马屁拍得好,他才能成大虎身边的小红人,可今天咋就不灵了?他一看英儿便暗自骂道:“肯定又是这傻子的事!上次就是他我平白挨了一拳!” 英儿放下双手,冷冷说道:“就这点劲儿?白吃那么胖了?”虽然那英儿嘴上这么说,可手臂却都有点发青了,英儿就是想让大虎打也打得满肚子气。 大虎果然被英儿彻底激怒了,直接一脚往英儿身上踢,英儿反应也快,一侧身就闪了过去。大虎没给英儿喘息的机会,紧接着就是一拳抡上来,英儿看自己也躲不过去,用拿手挡住了这一拳。这一拳倒是不像第一拳那么有力,所以英儿也自然地接了下来。但是没等着英儿喘口气的机会,大虎提起膝盖攻向英儿,英儿双手一叠准备接下来,但接到之后英儿才知道大虎这家伙的腿劲是多么大,直震得两个手都疼,后退几步。英儿也很庆幸,自己之前躲过了大虎那一踢,不然现在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经过刚才这一击,大虎也发现了,英儿虽然看起来瘦弱,但胳膊上都是劲,先是刚才承住了自己的一拳,现在连自己的一记膝盖也被他硬生生接住了。 大虎暗暗想到:“哼,看你还能撑多久。” 此时英儿也盘算着:“自己总不能老是被他打,这么被动,自己也撑不了太久。”拿定主意后,英儿就抽起腰间的木剑朝着大虎劈去。 大虎一看这木剑就二尺长,不禁大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原来是小孩子的玩具呀,还带在身上,丢人!” 大虎想伸出左臂挡住英儿这一劈,然后右手直接给他一拳。可当大虎刚碰到木剑,那疼痛就传到大脑,有传遍全身,大叫一声“啊!”,也无暇出右手打英儿了,只抱着自己左小臂惨叫着。这只能乖他轻视英儿,更轻视了婴儿手中的木剑,英儿这三年日日夜夜可不是白练的,他着手中的木剑来历又可不一般,他居然敢用手去档,也只能落得个自讨苦吃。 大虎紧握着左小臂被英儿劈中之处,只感觉自己的左手被打得骨折,豆大的汗往下滴,嘴里还不断地传出痛苦的*。小户等人可看傻了眼,从前只见过大虎把别人打得哭爹喊娘,没想的这傻子居然打得大虎也喊疼,也不围着英儿了,都跑到大户跟前问怎么样了。 英儿看着自己的手,也为自己刚才那一劈而惊叹,他只觉得那本剑谱上的东西又枯燥又乏味,现在看来,那剑谱可真是个好东西,若是三年前的自己,决不能把比自己高壮大虎怎么样。他又看了看手中的木剑,心中疑问道:“莫非是你?” 大虎被众人围着,他觉得自己真是被英儿狠狠地戏弄了,便怒道:“看他妈什么看!都给我上!打死这个傻子算我的!”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十三章 木剑的秘密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英儿一看这群人打算一齐上,便笑道:“到头来还是以多欺少?” 大虎只捂着自己的左臂恶狠狠地看着英儿,似要把他撕碎了一样。 小户骂道:“你这傻子,怎么那么多废话?”小户别的不行,溜须拍马全靠着一张嘴和一个能盘算的心眼儿,他见连大虎都被齐英儿打得嗷嗷直叫,自己也不敢先上了,就喊着:“你们几个,一块上!愣着干嘛?” 其他几个孩子愣头愣脑,只觉得自己人多,胆子就大,大叫着直冲向齐英儿。齐英儿知道自己和他们免不了打一场,三年前自己跑了,三年后这群人依然要找自己麻烦,这次要跑了,日后大虎肯定还得找自己麻烦。况且,今天已经都交上手了,哪还有跑得必要,只怕日后自己不遇到他们,他们也会找自己,所幸今天就和他们硬干一场,若是赢了,保这群人以后也不敢怎么样了,要是输了,大不了挨一顿。 想清楚之后,齐英儿也向他们冲去。几个孩子拳拳脚脚往齐英儿身上打,英儿虽是苦练三年,但是双拳难敌四手啊,不一会自己就落了下风,自己手中的木剑也被打到一边了。几个孩子刚才身上也都重重的挨了木剑几下,虽然疼,但也没有像大虎那如骨折般疼痛,也就挨下来了。现在看齐英儿手中的木剑也已经被甩到一边,几个人更是鼓足了劲去打齐英儿。 虽然木剑没了,但英儿的双手可有的是劲,别的孩子只觉得是他手中的木剑厉害,却没想到把大虎胳膊打成那样的是因为英儿刚才那一击鼓足了劲。 木剑没了,英儿只好手握成拳去打几个孩子,但自己势单力薄也打不过他们,还好自己锻炼了三年多,要不然早就扛不住了。 站在大虎一旁的小户一直叫着:“打,使劲打!” 大虎拿手戳了小户一下:“去,把那个给我拿来!”大虎指着地上的那把木剑。 小户几部跑过去捡起木剑,只听得齐英儿在众人围攻里大喊道:“你给我放下!” 小户笑道:“我偏不放。” 齐英儿看到师父赐给自己的木剑,被人拿走,就像发了疯一样,朝着几个人打去。有个孩子脸上挨了一拳,牙都给打飞了,直接坐在地上哭了起来,满嘴是血。另外几个孩子也停了手,他们都以为这孩子是被打的吐血,都吓得跑回各家去了。那个掉了牙的孩子,也哭喊着跑回了家。 小户一看这人都跑光了,吓得赶紧跑到大虎身后,大虎也直起了腰,从小户手中拿过木剑,指着齐英儿骂道:“你不是很厉害吗?这么短的木剑吓唬谁呢?” 英儿说道:“也不知道刚才谁让打得嗷嗷直叫。” 大虎一听,气得脸阵青阵紫,直接把这木剑照着身后的一块大石头上打。 齐英儿一看自己的木剑就要被大虎给砸坏了,便想冲过来,可是刚一抬脚,腿就软了,直接趴在地上。小户更是在一旁笑道:“呦呦呦,这是要跪下来求我们啊?” 齐英儿虽然身子板比一般小孩子要硬,但刚才挨了那么多下,自己浑身上下都酸痛,腿更是使不上劲。而大虎就在那石头上使劲得砸,只听得那木头撞在石头上的“咚咚”声,随着突然“啪”的一声,只见大虎手上只握着半个木剑了,另外半个木剑被弹飞到旁边的河沟里。 齐英儿懵住了,那可是师父赐给自己的啊,还说七年之后去找他要以这把木剑为凭证,现在居然被大虎给打断了。英儿气愤不已,爬起来往大虎那冲,大虎抬起一脚踢过去,英儿冲得太猛,根本防不住,挨了这一脚,仰躺在地上。 大虎道:“哼,傻子,以后走路得看着点,我见你一次打一次。还有,以后别那个破木头就当自己是大侠。”说完,大虎就把手中的那半个木剑扔进河沟里。 英儿眼中含着泪,但是他去却没哭出来,爬起来就跳进河沟里,去捞那一断为二的木剑。大虎和小户在岸上嘲笑着齐英儿。这是远方传来一声“虎子!你是不是又打架了啊!” 大虎一惊:“不好,我娘来了!” 小户一看是大虎的娘张大婶,吓得撒腿就跑,张大婶可是村里面出了名的母老虎,而且还得理不饶人,别说小孩子,就连村子里的大男人也得怕她三分。 大虎恶狠狠地朝着河沟里的英儿说道:“今天就给你这点教训,下次别让我见到你,呸!”然后就跑开了,只听得远处大虎哀叫道:“哎哟哟,我的娘啊,疼啊,耳朵掉了,耳朵掉了。” 秋风瑟瑟,木叶凋零,人间又有多少情随着秋风远走?只是秋风总带来不少远方的情。 英儿浑身湿透,拿着那把断木剑往后山上走去,他并不想就这么回到家中,并不是因为他怕家里人看到自己浑身湿透又满身伤痕。只是家里面有时候却比山洞更寂寞。 英儿把木剑放到地上,又躺在他的那个草床上,泪从良眼角滑落下来。他哭的不是那把断木剑,哭的是自己不能对任何人提起,他不能对任何人说出自己心里的难过。他不能对二叔说,不能对爷爷说。更不能对父母说,没法对父母说,说了,也不知父母能不能听见。 他不想再继续抱着对父母的幻想活下去,他想找到他们,他并不怨恨他们,他只想找到他们。找到他们,好让那心底的自己明白,父母不只是幻想。 不知过了多久,英儿睡着了,和每一次睡觉都一样,都会梦到那个女人。三年来一直如此,梦醒之后,只留下两行泪。 英儿坐起来看着山洞外面,天已经黑了,黑的只剩下孤独,这份孤独正和婴儿心中的那份寂寞呼应着。 “木剑?”英儿这才注意到,地上那一断为二的木剑不见了,他清楚地记得就把那木剑放在靠着自己不远处的地上,而现在,只剩下几颗石子。 是谁来过吗?是谁再给自己开玩笑吗?难道是大虎他给拿走了?不可能,这个地方只有自己和二叔知道,连自己的爷爷都摸不清这里的路。英儿只是呆呆的坐在床上想着:“是谁?是谁拿走了?” 英儿从草床上下来,在山洞里四处寻找着,山洞里的每一寸石头都找了,也没有发现木剑的影子。此时英儿心里又气又急,先是木剑被大虎给砸断,现在又不见了踪影,“为什么所有的事都落在了我头上?” 英儿只是对着空气埋怨,而空气给他的回答就是一阵吹进山洞里的风。英儿失落极了,对一切都失落,对木剑失落,对空气失落,对父母失落,对自己失落。 正当英儿刚走出山洞的时候,脚底不只是踩了什么,一步没站稳,就从洞口左边的斜坡滚了下去,直到英儿右手抓住了什么东西才停了下来。英儿扬起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抓着的正是木剑的剑柄,这个剑柄的护手正好勾住了一条藤。英儿长嘘一口气,突然,藤蔓断掉了,英儿又继续往下滑,跌落在地上。 英儿捂着胳膊,现在天那么黑,淡淡的月光又被山中的树挡住了不少,英儿手里还握着那木剑柄,右胳膊又疼又痒,他仔细一看才发现胳膊上多了一条半尺长的划痕,是刚才从斜坡上滑下来是划的。 英儿仔细看这周围,发现自己是在一个土台子上,可这土台子却异常的平整,不像是自然形成的,“大概是凿出山洞的人弄的吧。”英儿心道。 不经意间,英儿发现自己手中的木剑在不停地抖,起初他也以为是自己的胳膊在抖,当他扶住胳膊之后,自己的手腕却依然抖个不停,而且越来越厉害。英儿发现这把木剑极为诡异,就把他扔到地上,谁知木剑一沾地,却又不动了。英儿越来越奇怪,“难道我拿着才抖?”他又拿起那把剑,仔细看着。果然,那半把剑又剧烈抖动起来,不仅如此,那把剑变得想挣脱英儿的手,像是一只不老实地兔子一样往外挣着,英儿一松手,那木剑垂直掉在地上,又没了动静。 英儿心中涌上一种说不出地感觉,他从来没见过如此奇事,有点害怕,也有点兴奋。 他又拿起了那把木剑,可过了一会这木剑竟没有刚才那个反应,自己也感觉太奇怪。他刚想用手去摸一下木剑看看,却发现自己满手是血,是刚才从右胳膊上流出来的,流到了手上。 英儿一惊,心中有了个大胆的猜测,于是用那满手是血的右手,握住木剑。刚一换手,那木剑有抖动起来,而且比刚才还要剧烈,只感觉像是有一双手拉直自己,英儿差一点就被木剑给拉出去。只见他双手一起握着木剑,紧拉着木剑,双臂都已拉平了,两腿开立,前直后弓,身子直往后斜。 只听“咣”一声,英儿看到自己前方不远处一块大石头崩裂成碎石,一个东西朝自己飞来,英而刚想伸手挡住,只觉得双臂一震,自己居然摔出去三步之远。 等回过神来却看到,眼前正立着一把木剑插在地上,正是师父给自己的木剑,正是那把被大虎一断为二的木剑。此时英儿心里的惊讶难以言传,他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已断之剑怎么会又合为一体?英儿慢慢伸出手将木剑从地上拔出来,忽的感觉木剑轻了很多,轻的就像一根筷子。 英儿仔细端详着木剑,木剑和之前一样,也没有裂痕,只有一点不一样,那就是上面好像多了很多字,至于是什么字,因为天太黑,也看不清楚。 失而复得,木剑又断而合一,英儿开心极了,他知道这把木剑绝不同寻常,里面有着不小的秘密,不禁笑了起来。 回到家中,英儿把这怪事告诉了齐老汉和磊子,但是没有说木剑是怎么断的,也没说自己从山上滑落这一段。 磊子和齐老汉听了之后都不禁大笑,磊子说:“怕是你在山洞里睡得太香,分不清哪个是梦,哪个是现实世界了吧。” 英儿心里明白刚刚绝对不是梦,便把木剑拿起来给二叔和爷爷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字。 一拿起来英儿呆住了,只听齐老汉笑道:“这木剑不和之前一样吗?脸断的缝隙都没有,这木剑是没断过吧,英儿,看来你二叔说对咯,咱英儿做了个有趣的梦啊。” 何止没有裂缝,上面的字也没有了,干净得连一点泥都没有。英儿看见了自己的右手,手上一点血都没有,再一看脸胳膊上的那道划痕也没有了。不知这样,身上没有任何酸痛感,下午和大虎他们打的一场架受的伤也没有了,跳进河沟里那湿透了的衣服,此时也是干的。这一切的一切都太过奇怪了,奇怪的把英儿吓着了。 齐老汉看着英儿怔住了,一点反应都没有,转脸悄悄对磊子说道:“英儿受了啥刺激呀?” 磊子回道:“我也不知道,这中午和英儿一起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呢。这一下午的工夫,英儿怎么就成这样了,还胡言乱语的,不会是得了失心疯吧?” 老汉道:“别瞎说,英儿那么机灵聪明,怎么会的失心疯?八成是天天练剑,累着了。” 老汉对英儿说道:“英儿啊,快点吃饭,这饭菜都凉了,让你二叔去热一下饭菜,咱吃饭行吧?” 英儿回过神来说道:“嗯。” 现在英儿满脑子疑问,真的只是做梦吗?做梦会梦得那么真实吗?我下午和大虎他们打架也只是梦吗?不可能,我记得很清楚,我是从山上那土台子处走小路回来的,绝对是不是梦!我也绝对没有失心疯! 英儿看着握在手中的木剑,“肯定是你捣的鬼。” 这把木剑也望着他笑,好像是在说:“没错,是我。我们的秘密,你不能告诉其他人。” !! 第十四章 秘密出现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晚秋的夜,伴着秋日的晚风,总是不免有些萧索,英儿在床上辗转反侧,在他枕边躺着的是把木剑,他摸着木剑,木剑好似在甜美的睡觉,可英儿却睡不着。 睡不着,不是因为今天在山洞中睡过一觉了,此时失眠,也不是对父母的幻想,他知道,如果自己睡着了,自然会与母亲相会。 他看着木剑,木剑也看着他。他对木剑说话,木剑却不回答。或许木剑也在和他说话,只是齐英儿听不到,也听不懂。他回忆了一天发生的事,确信那不是梦,因为若是他做梦,也只会梦见一件事,只会梦见一个人,一个女人。三年多以来他确实只做过这一个梦,也只梦到那一个女人,梦到那样的场景。 既然不是梦,那这把木剑一定深藏着秘密,巨大的秘密。那个秘密是什么?那个秘密对自己是好是坏?齐英儿就这么想着想着睡着了,再一次梦到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脸,自己的手轻轻抓着那个女人的指头。在这个梦里,齐英儿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也知道结果是什么,他试图改变,他叫着,他喊着。但无论怎么叫,自己听到的只是一个小娃娃在大声地哭,自己叫得越厉害,他就哭得越厉害,他唯一能改变的就是这点。 清晨,有着薄薄的雾,月亮还没有完全消失。此时的月亮就像个害羞的大姑娘,躲在数层薄纱之后,却让这月亮比晚上更美更神秘。 齐英儿早早起床了,连那个做了三年的梦都没有结束,他就醒了。一个少年,拿着一把木剑在后山的小路走着,脚边带着露水的小草,蹭湿了裤脚,他也全不在意。走到半道,他看到了那个土台子,也看到了自己滑下来的那个陡坡,只是现在已经看不出任何痕迹,可齐英儿心里却知道从那斜坡上滑下来摔到土台子上是什么感觉。 他走到了山洞里,想要将木剑插在地上,但无论如何,他手中这把木剑是不能击穿石头的。 齐英儿很纳闷,昨晚的那把木剑,别说是插进石头,只半把剑,就将一大块石头击破成无数碎石,此时却插不到地上去。 他看着这把剑似乎发现了有点不一样,他拿在手上掂了一掂,这把木剑虽本就不重,带却没有昨夜拿在手里那般轻。昨夜握在手中像根筷子,而今天拿在手里却是实实在在的二尺长木头。 怎么会这样? 英儿很聪明,但是琢磨了半天也没有琢磨出来。 昨晚的经历实在太过奇幻换,即便自己告诉了别人,别人也不会相信,就连爷爷和二叔也不相信。 齐英儿又走到洞口,看着山上的景色。 晚秋的风不是刀,也没有刃,棵树上的叶子却被它吹落在地上,地上的落叶以便为枯黄,脆的就连小虫子爬上去都会发出酥脆的响声。 太阳早就悄悄地挂在东方。 秋,没有情,一切都在凋落,都在变得枯黄。 齐英儿视力很好,但就算不好的人,也会被那棵树吸引住。 树,倒是没多么奇特,奇特的是它的叶子。 奇特的不是叶子的形状,而是颜色,可这样说也是不对,光是颜色还不值得让齐英儿那么着迷。 满树的叶子都发红,红的让整棵树像团火,可这火树上的叶子在秋风的吹拂下却不见一片落下。 秋风不是刀,却比刀要锋利,这棵树面对如此锋利的秋风,不肯将一片叶子抛下。 秋风无情,既然它不肯放下叶子,就只能承受着伤害,直到冬天给它致命一击。树很顽强,叶子更加顽强,知道自己终将死于冬天,却也要和深秋拼到底,搞到自己满身血红。 红的像血,却不会流下来,连血都不愿流在地上,何况是叶子? 齐英儿看得入神,忽的好像明白了。他看着自己的右手,看着自己的右胳膊。 血?! 英儿不禁一拍掌:“对了,就是血。” 昨天晚上,确实英儿受了伤,虽然现在已全然不见伤痕,可昨晚那血从胳膊流到了手心上,之后便出现了那剑的抖动,和之后的事情。 此时齐英儿心里兴奋不已,“血,血” 齐英儿找了一块扁而薄,锐而利的石头,齐英儿左手拇指和蜷着的食指一侧夹住石片,对着摊开的右手掌心。 一个人伤害别人容易,伤害自己却下不了狠心。英儿来回在手心划了数次,但只是疼,却不见血。在这么下去,又只能是疼,英儿一咬牙一闭眼,一手划了下去。 只感觉又一股暖流在手心里,血已经流满掌心,滴到了地上,好一会,齐英儿才敢到疼痛。 他赶紧握住地上的木剑,满怀期待地看着木剑。 血,行英儿的指缝间流出,滴落在地上。秋风也停住,一切静得只听见血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哒--哒--” 木剑仍然没有任何反应,英儿心里有一团莫名的怒火,一把把木剑往洞壁上扔。 齐英儿感受不到手心的疼痛,血也慢慢凝固,英儿不想相信昨晚是场梦。 没出山洞?没和大虎打架?木剑没有断?没有做梦?没有从斜坡滑落?自己真的是傻子?还是疯子?剑客是假的?穆无涯是假的?父母、爷爷、二叔是假的? 其二内心是个极为感性的孩子,重点是他还是个孩子。孩子的性格什么样,他就是什么样,他甚至还要比其他普通的孩子还要特别,因为他也不是普通的孩子。 倒在一旁的木剑,低声不语。剑柄上的血,慢慢渗了进去,竟消得连一丝痕迹都没有。木剑突然抖动起来,声音不大,却不停地敲击着地面。英儿转头看去,刚才一切一切的抱怨感情随着木剑的抖动消失地无影无踪。齐英儿看到抖动的木剑,脸上露出了兴奋与开心,他知道昨晚不是梦,剑客也不是梦。自己终将成为剑客,一流的剑客。 齐英儿走过去把木剑拿起来,木剑一到他手里突然变得安分起来,动也不动。英儿还正在奇怪,只见自己手底不断地有小虫子爬出去,而且排成一列列地爬出去。英儿吓得差点就将木剑丢掉,可仔细一看,哪里是什么虫子,这一个个黑黑的东西居然是一个个字。 等到那一列列字不动了之后,那木剑从英儿手里挣了出去,直直地插在地上。齐英儿兴奋不已,盘坐在下来看着木剑上的字。 木剑上一面上是一列醒目的大字,“凤凰浴火重生”,二另一面则有四列字: 天地万物,生生不息,环手相抱,气定乾坤 水流不止,烈火不灭,闭气凝神,气贯全身。 一草一木,一岁一枯,鼻之眼观,心之鼻观 焚而不化,散而不消,气聚膻中,终汇丹田 齐英儿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不停地思考者。这就是木剑的秘密?上面的那些字是怎么回事?是什么意思?他一遍遍念着,英儿自然聪明,只看一眼就牢牢记住了,可他始终不明白这些字是什么意思。 膻中是什么?丹田是什么?气是什么? 英儿想再看看这木剑上是否还留下别的字,却发现,原来的字不见了,木剑啪的一声倒在地上,又回到了原来普通的木剑。 !! 第十五章 雪未停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镇上,热闹非凡,不减当年,更甚当年。 当年,少年方五岁,如今他虽是十二岁的七尺男儿,心却没有变化,像地上的雪一样白,但心底的炙热,却可融化整个冬天。 雪,时落时停,少年的睫毛也被雪打湿,呼着热气,走到一个铁匠铺。 铁匠铺里,炉子里的木头被烧的啪啪直响,还有“当当”打铁的声音,整个铺子就像个火炉,人只是在里面站站,就已经冒汗了。 一个铁匠正在打铁,烧得通红的铁,在他不停地锤打下四溅着火星,在他旁边,是一个小学徒,把风箱拉得呼呼响,好让炉中的火烧的更烈,吼得更响。 铁匠看到了门口一个少年,放下他手中的铁锤,擦着额头的汗走过去。少年穿着袄,里面填着的只是些棉絮,御寒的效果微微,远没有在铁匠铺子里站上一站暖和。铁匠穿着汗衫,四十多岁,眼睛极有神,皮服黝黑,不知是天生的还是在火炉边烤的。 铁匠对少年道:“请问少爷是想打个铁吗?” 少年道:“少爷?你看我像少爷吗?” 铁匠打量着少年,面如冠玉,长得颇有清秀才子的模样,只是穿着简朴,甚至有点破旧,绝不是什么名门公子少爷之类。 铁匠笑道:“我是粗人一个,嘴笨,公子要是想要打个铁,我便去做,你给钱,我给你打铁。” 少年笑道:“现在我又变成公子了?” 铁匠疑他是来故意找茬,不耐烦起来,便道:“要是你不打铁,就快离开。” 少年笑道:“大叔,莫要生气。” 铁匠哼了一声。 少年又道:“大叔可会锻剑?” 铁匠一听,不由得大笑起来,少年纳闷,心想自己难道说了什么笑话吗? 只见铁匠伸出双手道:“小兄弟,你看,这是什么?” 少年一看,这不就是一双手吗,一双粗糙但饱涵力量的手,像是连核桃都可以捏碎。少年道:“手?” 铁匠道:“不错,是手,是我的手。而我是打铁的,这双手跟了我几十年,经它造出来的兵刃我也数不清了,你说我会不会锻剑?” 少年沉沉,面色坚定,道:“会。” 铁匠对这陌生的少年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从未见过那双眼,那双眼中有藏在冰里面的火。铁匠转身对着那个小学徒说道:“子昂,先领这位小兄弟,到后院看看。”那小学徒应了一声,就领着少年到了后院。 后院里要比铺子里要亮好多,因为全是雪。地上是雪,屋顶上也是雪。 铁匠指着,摆在后院两排的东西,口里呼着热气说道:“看看那是什么?” 少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两排东西也多多少少被雪盖着了,却不时闪着光。 是兵器。那闪着光的是兵器上的刃,锋利的刃,连雪都不能挂在它上面。 铁匠道:“这些都是我造的,我造的刀剑更是锋利,削铁如泥。” 少年隐约觉得这黑皮肤铁匠有点自卖自夸,便道:“我想要的剑和这些不一样。” 铁匠道:“哦?” 少年道:“我要一把不能断的剑。” 铁匠还没说话,只听见站在旁边的小学徒子昂笑道:“真会说笑,世上哪有不会断的剑呀?若真有这样的剑,也怕不是人造出来的,神仙才能造的出来。” 铁匠听了少年的话不但没有嘲笑他的意思,反而严肃地问道:“小兄弟既然说要折不断的剑,那就是说其他的剑都是能被折断的咯?” 少年道:“是。” 铁匠笑了,却不含嘲笑的意思,好像是遇到了知心朋友的那种暖心的笑,道:“那小兄弟能告诉我,是什么把剑折断了?” 少年道:“比剑更硬更利的东西。” 铁匠收起了笑容:“那干嘛还要来锻剑?倒不如要一个比剑还硬还利的东西作武器。” 少年不做声了,他在咀嚼着铁匠的话,然后说道:“剑才是最利的。” 铁匠笑了,笑得声音快要把屋顶上的雪震掉了,那少年依然面不改色,眼神镇定。而那个小学徒子昂,现在是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铁匠笑道:“我看小兄弟日后必成大事,只是时候尚早,火候还不够,还需要锤炼。你要的剑,明天这个时候就能来拿。” 少年道:“谢谢大叔,这是订金。” 铁匠推开少年的手,道:“好剑难锻,好才难遇,我不收你的钱。” 少年很诧异,但脸上没有露出来,小学徒子昂更是奇怪,为什么师傅不收钱呢? 少年谢过铁匠,就穿过铁匠铺离开了。 铁匠看着这七尺背影的离开,不禁道:“好铁,好铁。” 子昂突然跑到门前,指着桌子道:“师父,你看。”桌子上,正是刚才被铁匠推回去的银子。铁匠笑道:“子昂,去把那块玄铁拿过来。” 少年走在镇上,身上也没有了汗,围着自己的只有冬天的寒气。可少年却不觉得冷,面色红润,不是冻的,而是兴奋的。他摸着揣在怀里的木剑,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家酒馆。当年,自己就是在这里遇到师父,就是在这里第一次摸到了木剑。 “英儿!”一个男人的声音唤住了少年,那个男人跑着,咳嗽着,好像很痛苦,是磊子。痛苦并不是因为身子单薄虚弱,而是源于心里的痛苦。 那男人又喊道:“英儿,快回家来,你爷爷快不行了。” 少年再也没忍住,那双眼睛,本来是冰中藏着火,现在冰化成泪,流了出来。 英儿和磊子回到了家中,英儿跪在床边,握着一个老人的手,苍老到手,掌面上都是茧子,但此刻却那么温柔。老人的手抖着,声音也颤着:“英儿――英儿啊,你回来了?” 齐英儿阻止不了眼泪的涌出,也阻止不了心痛,说道:“我回来了爷爷。” 那老人说道:“回来了――回来了好。” 磊子也一旁用袖子擦着眼泪,咳嗽着。 那老人又说道:“英儿――七年了,我日日夜夜都在想着你离开我的样子,没想到,今天却是我离开你。” 英儿哭着,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说什么。 老人说道:“英儿哭了?”老人擦着英儿的泪,却怎么也擦不完,“若是英儿离开了我,英儿也会哭成这样吗?” 英儿使劲点着头,只憋出一句,“嗯。”他不敢再说多些话,他怕忍不住,怕自己会哭得太大声,哭得听不到爷爷的话。 老人道:“傻孩子。你和你爹一样,”老人咳嗽一声,接着又道:“和你爹一样,都是老头子我的宝。” 英儿点着头,流着泪,道:“我知道,我知道。” 而现在,老人已经听不到英儿的哭声,英儿也已经听不到老人颤抖的声音,英儿握着的手也不抖了,英儿再也忍不住了,他放声大哭,哭得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哭声。 雪,还在往下落。落得无情,落在地上,落得无声无息,就像老人走得一样安静。老人只留下一句话,“和你爹一样,都是老头子我的宝。”英儿一直都在想着这句话,泪又结成了冰,结在了脸上。 英儿曾体会过亲人离自己而去的痛苦,只是那时,自己还没有感觉,那时自己还不懂的心痛的感觉,也不只是心痛的时候才会哭,那个时候,自己经常哭,却没有一次哭得伤到心。第一次离开亲人时,有雪吗?英儿不知道。英儿此时才感觉的,冬天多么冷,冷到把伤痛的心也冻上了,冷到伤心的泪也冻上了。 齐老汉是在前些天突然就在院子里晕倒了,倒在雪地里。磊子去请了郎中,才知道父亲身染重疾,已是回天乏术。齐老汉告诉磊子,不要把这事告诉英儿,他说怕英儿知道后不愿意走了。磊子只能默默背着这份痛,他告诉英儿爷爷只是普通的伤寒,歇几天,吃些要就好。英儿不希望爷爷得病,他愿意相信爷爷没事,便信了。可这几天,英儿细心照顾,熬汤煎药,无微不至,却发现爷爷的病没有好转,便觉得奇怪。他问磊子到底怎么回事,磊子见没法瞒下去了,就都告诉他了。 英儿懂事,又特别孝顺。他懂得爷爷用心良苦,所以几天来在爷爷面前便一直忍着,没有露出伤心之情,也没有流出一滴眼泪,因为眼泪,早在头天晚上就已经流过了。 雪停了,人走了,走的时候无声无息,没有痛苦。痛苦,全在英儿的心里,却也让寒气冻住了。 老人几日后下葬了,英儿没有守孝,决定离开这里。村里的人都骂他不孝,说齐老汉都是让它给气死的,但磊子清楚,没有人比英儿更孝顺了。他的孝不在表现,而在心里,他爱自己的爷爷,这就是孝,而且是大孝。他离开这不是因为伤心,因为英儿伤心够了,英儿离开是为了那个约定,一个七年前的约定,这也是孝。 齐英儿和磊子的告别很简单,只是简简单单得一顿饭,加上简简单单的几句话,没有泪,却发现满是情。 齐英儿离开家后,来到了镇子上,去了那家铁匠铺子。 小学徒子昂一看到是齐英儿,便朝着后院喊着:“师父,师父,他来了!”然后对齐英儿说道:“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但师父说你肯定回来,便一直让我看着门外,都看了好几天了。” 齐英儿哦了一声。那小学徒满脸不乐意,喊道:“哦?哦是什么意思?要是按着我们铺子得规矩,没到约定好的时间来取,日后就算是拿来一车得黄金,我们也不会给的。你居然还哦?” 一个雄浑的声音说道:“不能无礼!”是那个铁匠,铁匠依然穿着那个汗衫,从后院走了进来。 “师父――”子昂低下了头。 铁匠对齐英儿说道:“小兄弟,你来了啊。” 齐英儿道:“嗯。” 一看齐英儿这个态度,子昂又是不愿意了,刚想说说他,再一看师父正在看着自己,就把话又咽回到肚子里。 铁匠看到齐英儿的那双眼,眼里的冰层变成了冰墙,冰墙后面燃烧的火,比自己炉中的火更旺。铁匠道:“你要的剑好了,子昂,快去把剑拿来。” 子昂一副老大不愿意的样子,从后院拿出一把剑。这把剑白色的剑鞘,去配着黑色的剑柄,护手只和普通的剑没有两样,没有多精致得雕琢。 齐英儿接过剑来,把剑拔出,“噌”的一声,剑仿佛在低吟,声音极为动听。再看剑身,笔直不曲,也没有多余的纹样,剑刃锋利的吹发可断。整把剑甚是轻巧,连子昂这样不到十岁的小孩子都能容易地拿起来。 齐英儿道:“谢谢大叔所锻宝剑,请问这宝剑作何名字?” 铁匠笑道:“你可知道我是谁?可知道我的名字?” 齐英儿摇摇头道:“不知道。” 铁匠又道:“我也不知你的名字。” 齐英儿好像有些明白,却又不太清楚。 铁匠道:“我不知你,你也不知我,你却信任我造出的是把宝剑,而我也确信这把宝剑定属于你。” 齐英儿恍然大悟,在此谢过铁匠,就离开了铁匠铺子,离开了小镇,离开了这里。 雪停了,英儿踩着雪,走向自己要去的地方。而这把剑,没有名字。 !! 第十六章 孤独的朋友与酒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一个人若是下定决心离开,绝不是他要选择忘记,正相反,他记得很清楚。他才只有十二岁,也没什么可以忘掉的。齐英儿从记事起就生活在这个村子里,十二年,十二年一直与爷爷和二叔生活在一起。而如今,爷爷离开了自己,自己又离开了二叔,但他从未离开过孤独,虽然孤独也从未离开过他。 雪,下得更大了,盖住了村子,盖住了齐英儿身后的脚印,他不会回头,因为即便回头,也改变不了什么。他只有向着前方走,才能看不到走过的路,只有向前走,才能忘记孤独。可是想甩掉孤独,却没那么容易。 雪落雪停,温度似乎又降下了几分,齐英儿攥紧拳头,却感受不道肌肤的相碰。 不知走了多久,久到连齐英儿都忘了自己正在用脚在走路。前方有着一个木屋,在这个冬天里,连这所木屋也没能逃过雪。整个屋顶白白的一片,好像只有屋顶不是用木头做的,而是一个白瓷屋顶。空中飘着雪,雪中飘着酒旗,像是再给齐英儿招手,它这么一招手,在这冰天雪地的日子里任谁都是没法拒绝的。 齐英儿走了进去,木屋从外面看确实不大,但进去之后却发现里面着实不小。宽敞的地,放的下五张红木桌,桌子间供人走路的地方也留的不少,桌子上都摆着酒壶和几个空酒杯,唯独缺少的就是人。木屋外有多冷,木屋内就有多冷清。 店里的小二看见来了个生意,不胜欢喜,连忙去招呼:“来了您啊客官,快快快,里边坐。”说着,就把齐英儿领到了最靠里面的一个桌子旁坐下。 小二道:“客官,身子冷吧,我给你烫壶酒去,我们这酿酒的法儿都是祖上传下来的,比起别家的酒要醇香百倍呢。” 齐英儿把手中的剑放到桌子上,又把怀里的木剑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小二心生奇怪,一个人为什么带两把剑?而且还有一把是木头剑。他一再打量齐英儿,虽然长得相貌堂堂,却也不像什么世家子弟,但说他是个剑客,又显得太年轻。小二觉得这齐英儿古怪的很。 齐英儿又何尝不觉得这家店也比较古怪,这么偏僻的地方,渺无人烟,却有一家酒馆开在这里,莫不是黑店? 齐英儿沉沉道:“店家,店中经常这么冷清吗?” 小二道:“冰天雪地,哪会有人出门?来这儿的啊,不是赶路到他乡的人,就是酒鬼。” 齐英儿道:“酒鬼?为了口酒,跑到这里?” 小二笑道:“客官怕是没出过远门吧?” 齐英儿看着他,问道:“哦?你怎么知道?” 小二颇为自豪地道:“别说是赶脚赶路的人知道我们的店,在江湖上我们家酒馆名号那也是响当当的。还有不少江湖英雄好汉慕名我家的酒,特地跑到这里呢。” 齐英儿笑道:“若你家的酒那么好,为何区区冰雪就打消了他们来这儿的念头?” 小二一怔,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作答,暗暗心想:“这小子来到这儿,既不吃酒也不要菜,还成心找茬,肯定是腰里没钱,八成是想来吃白饭。”可他看了看英儿桌子上摆的那把剑,黑柄白鞘,极其普通,恰恰和这个少年一样,给人莫名的压力,像是冰中的火。 齐英儿见小二不说话了,知道小二是误会了自己,便道:“若店家的酒真的有你说的那样,何不拿来给我尝尝?” 小二突然笑道:“客官啊,怕是你没那个口福和咱家的酒。” 齐英儿好奇地问道:“是怕我付不起酒钱吗?” 小二道:“不是怕客官喝不起,是怕客官拿不住这酒劲儿。客官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喝过酒啊?” 齐英儿道:“哦?” 小二笑道:“我在这个店里做了十几年了,看到的人更是形形『色』『色』。客官喝没喝过酒我一看便知,而且我还知道客官怕还只有十二三岁吧。” 齐英儿愣住了,小二这么一说,英儿只有一种被扒光衣服的感觉。他本以为自己有七尺身高,在江湖上走不会让人欺负了,却没想到刚入江湖,就被一个小二给识破了。 莫说十一二岁小孩子,就是在世上混迹几十年的老江湖也有被骗的时候,江湖太险恶,人心叵测。倒是有时越小的孩子,越不会受骗。 齐英儿不予否认,道:“那,给我拿壶茶吧。” 小二嬉笑道:“小店是酒馆,可不卖茶。” 齐英儿疑心小二成心刁难自己,便道:“既然是酒馆,我点酒,为何不给我?我给钱,你卖酒,怎的不做我神生意?”说着,齐英儿掏出一块碎银子,拍在桌上。 小二看齐英儿只掏了一块碎银子还那么神气,更是没好气,斜眼看着齐英儿说道:“咱家店什么人没见过?大富大贵的人多的去了,伸手掏金子的更不少有,哼!” 齐英儿冷冷笑道:“哦?是吗?那你可曾见过我的这把剑?”齐英儿边说便摸着自己的那黑柄白鞘剑。 小二倒是吃了这一招,他就是再傻,也犯不着跟钱过不去,再傻也犯不着拿命开玩笑。立刻换了个人似的,又点头又哈腰,急急忙忙去拿酒了。 酒还没上桌,味儿就已经钻到齐英儿的鼻子里了,齐英儿虽没有尝过酒,但他闻这味儿就知道这酒要比爷爷喝的香多了。看到小二将酒到进了杯子里,那原本只是从壶嘴里冒出来的一缕酒香,此时像是爆炸开来,散的满屋都是。 齐英儿道:“果然很香啊!” 小二道:“那可不是,我刚才就跟客官说了,我们家的酒可胜别家百倍有余。我家这酒还得了江湖上的美誉,叫‘万里香’,酒香飘万里啊!”小二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就你这个小娃娃,懂个屁。” 齐英儿拿起酒杯,深深看着这杯酒,他曾经喝过酒,偷喝过爷爷的酒,只喝一口,酒到嘴里又辣又呛。 而此时手里的酒,仿佛让他回到了儿时,酒到嘴边,一仰头,杯子就空了,酒缓缓过喉入胃,胃里,心窝,都热了起来,却还融不了心中的冰。 酒没了,泪却流了出来。 小二一看,这娃娃怎么还哭了?也不知怎的,忽生同情之心,轻声问道:“客官,你这是怎么了,别人越喝越开心,你却怎么喝的流泪?怎的,咱家的酒不好吃?” 齐英儿大喊一声:“好!”把小二下了一跳,齐英儿自己又倒一杯酒,一饮而尽,倒了第三杯,又是酒到杯干。第四杯、第五杯、第六杯…… 小二一看这小子喝酒就像疯了一样,赶紧从齐英儿手中夺下酒壶,说道:“小兄弟,你可慢点喝,咱家酒后劲儿大,到时候怕你受不了啊。” 齐英儿喝干了第七杯,还提什么后劲大,看英儿,早已红了脸。 小二咂咂嘴道:“小兄弟,你这哪是喝酒呀,分明是糟蹋酒呀。” 齐英儿,只感觉脑袋胀胀的,控制不住自己说什么,他觉得自己很清醒,却不由说道:“把酒给我!给我,给我爷爷喝!”说着,就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小二本就心生同情,一看齐英儿又哭又喊,知道这小娃娃甚是可怜。于是又递给他一杯,齐英儿又是一饮而尽,只不过这杯不是酒,而是醒酒茶。要说‘万里香’名响江湖,这号称‘千杯醒’的醒酒茶可也是这酒馆的一大招牌,就因为这醒酒茶,在这酒馆里,从来没有人能酒后闹事。 不出半刻中,醒酒茶就有了效果,齐英儿也安稳下来。小二叹口气,坐在齐英儿对面,说道:“小兄弟,你这是何苦?” 齐英儿抹了抹泪,此时竟一点酒意也没有了,缓缓说道:“小二哥,你可感觉孤独?” 小二被这么一问,居然不知怎么回答,沉默了半天才说道:“小兄弟,这个世上又有谁不是孤独一个人的?” 齐英儿道:“他们有父母,有家人,还觉得孤独吗?” 小二说道:“父母家人终将会离自己而去,到时候,你还是一个人,你不孤独吗?” 齐英儿道:“朋友呢?若有知心朋友呢?” 小二像是在苦笑,道:“朋友,你说的那种朋友世间又有几个?孤独的人只能找孤独的人做朋友,可孤独的人如果找到了朋友,怎么能叫他为孤独的人。朋友就是孤独,孤独就是你的朋友。” 齐英儿还小,但是他却明白小二的话,他从小二的眼里也看到了似曾相识的东西,那是自己,和自己一样,他也将某个东西藏了起来,要藏住这个东西,就必须用“孤独”把它锁在里面。 齐英儿笑道:“我们俩好像都是孤独的人,我们现在相对而坐岂不就是朋友?” 小二没有想到眼前这个还是十二岁的娃娃说话居然如此深沉有力,笑道:“对,我们是朋友,你喝酒,我陪你喝。” 齐英儿笑了,自从爷爷病了之后,他再也没有笑过。 他的笑,远比眼里藏在冰墙后面的那团火更温暖。 外面的雪停了,但依然很冷,屋子里没有火,两个人的欢笑却让它暖和起来。 齐英儿道:“小二哥,你我既是朋友,我也不能总叫你小二哥吧。” 小二说道:“我叫孙曲,今年二十五,家中排行老二,上面一个大姐,你就叫我孙老二就行。” 齐英儿笑道:“我叫齐英儿,今年十二岁,我就叫你孙二叔吧。” 孙曲说道:“孙二叔?我可不老,虽然大你一轮,但我可年轻得很哪。你叫我孙二哥吧。” 齐英儿道:“好,孙二哥!小弟初入江湖,就能得识孙二哥这样的朋友真是幸运。” 孙曲笑道:“何谈幸运?这是缘分!” 两人就这样说着笑着喝着,但是这一次,二人谁都没有喝醉,谁都没有流泪。 能在世上遇到知己,本就是快活的事情,有多少烦恼都可以忘记,这时的酒不仅不醉人,到会让人越来越兴奋。 雪,又落了下来,这次落得很欢快,倒像是一个个精灵一样,荡着寒风,蹦蹦跳跳,落到地上,落在雪上,一层一层。就算开心,酒喝到一定程度,也无不醉之理。因为这就是酒,酒本身就是醉人的东西。可有些人醒着,实则醉了,有些人醉了,却比常人清醒万倍。 二人谈笑之间,日头已经西沉。余晖洒在白雪皑皑的大地,却让自己变得冷清,平添了几分温柔。 孙曲道:“齐老弟,你这是初入江湖,还有很多事要注意。这些事我不能教你,也教不了你,这些事只能你自己去学。” 齐英儿笑道:“孙二哥,这些小弟明白。” 孙曲微微笑着,像是在说,你不明白,一点也不明白,甚至连我也不明白。 孙曲问道:“齐老弟,你这次去五松山寻找师父,请问,小弟师从何人?” 齐英儿不加隐瞒,因为眼前的这位就是自己的至交,对至交隐瞒,自己又成为孤独的人了吗?齐英儿说道:“小弟师从十剑门,穆无涯。” 孙曲一听,不禁一怔,居然半天没说出话来。齐英儿看他神情忧虑,自己也不禁有些担心,问道:“孙二哥,可有我师父的消息?” 孙曲叹了口气,道:“小弟有所不知,我们这个店来来往往都尽是江湖中人,所以江湖中出了什么事我都知道。” 齐英儿看他好像没有说完,就焦急的问道:“莫非我师父出了什么事?” 孙曲似有点不忍心往下讲,但又看到齐英儿如此着急,便无奈地说道:“三年前,江湖出了件大事。‘无为老仙’穆无涯前辈只身闯进江湖第三大帮‘白鹤帮’,闹得整个白鹤帮腥风血雨。在整个武林之中,也是个一等一的大事。穆无涯老前辈,非要见到白鹤帮帮主南宫鹤,说是让他放了自己的徒儿。南宫鹤硬是不交,于是穆无涯前辈就与南宫鹤约战,如果南宫鹤输了,就要放了穆无涯的徒儿,若是穆无涯输了,就任由南宫鹤处置。不得不说,穆无涯前辈武功卓绝,那南宫鹤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可南宫鹤阴险狡诈,居然暗暗派自己的两个徒弟‘千步云’黄晶和‘葬火海’杜浑埋伏,穆前辈不敌他们三人联手,身负重伤,眼看就要遭到南宫鹤的毒手,他的师侄明开岳和一个陌生女子带着一位神秘的老人将他救出。可穆无涯前辈,所伤极重,也不知是死是活,三年来,也没有消息。” 齐英儿听孙曲这么一说,说不出话,整个世界仿佛都凝住了,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齐英儿才说道:“我就是他的徒儿,我不认识南宫鹤,也不知道什么白鹤帮啊。师父为何要去救我?” 孙曲也疑惑道:“是啊,莫不成穆老前辈还另有一位徒弟?” 齐英儿不做声,只是低头看着杯中的酒,看着酒中映出的自己,想着师父当年的话,当年的样子。 孙曲后悔告诉齐英儿这些,让英儿如此神不守舍,刚要劝他,只听得门口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是那种成熟又温柔的声音:“穆前辈不会死,你是他唯一的徒弟,这都是南宫鹤的阴谋诡计。” 英儿抬头看,门前站着一个婀娜多姿的女人,她披着貂裘,脸两边的酒窝若隐若现,深色的眸子却意外地透彻,像是能看透人心,长发被她简单盘起,头发上还有几片雪,然后慢慢化掉了,更增加了她那种只有成熟女人才具有的特别的韵味。 !! 第十七章 野兽?野兽!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因为有她,雪不在显得那么冷酷。因为她站在门口,雪与大地,成了美景。虽然是美景,却还只能作为陪衬,作为这个女人的陪衬,或许还不够格。 她本身,就是诱惑,诱惑着所有男人。 她或许不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但她却是这个世界上最具有诱惑力的女人。 齐英儿还很年轻,根本是一个没有发育的小娃娃,哪里懂得女人的美?他只是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很温柔,他认为世界上所有的女人都是一样的,都是温柔的,漂亮的。 世界上有四种女人,人漂亮心也善良,人不漂亮心善良,人漂亮心不善良还有人不漂亮心也不善良。 齐英儿只是看着她,却对她那可以领天下男人折腰的美毫无感觉,脑子里只有她刚才说出的话“穆前辈不会死,你是他唯一的徒弟,这都是南宫鹤的阴谋诡计。”这个女人是谁?他怎么知道我是师父唯一的徒弟? 孙曲看到这个女的,笑道:“大姐,你回来了。” 那女人是孙曲的大姐孙巧儿,也是这家酒馆的老板。孙巧儿虽然已经三十岁了,但皮肤细腻得像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一样,白皙的如屋外漫天飞雪,脸上微微的红晕,不知是冷的还是因为她内心依旧是个少女。 那女人一笑,笑的那么温柔,像泉水,却是温热的泉水,娇媚一词就是在侮辱她,孙巧儿道:“小曲,今天有几个客人?” 孙曲好像有点不好意思,是那种小孩子在家长面前的害羞,说道:“今天――今天就这小兄弟一个。” 孙巧儿看着齐英儿笑,若是这一抹笑不是对着齐英儿,对着的是世间其他任何一个男人,恐怕那个男人全身都会酥了,瘫倒在孙巧儿脚下。齐英儿只是淡淡地回了一个笑容,那种冷冷的笑容,不含任何恶意的笑容。 孙曲笑道:“大姐,说起这位小兄弟,你可要认识认识,这位是” 还没等孙曲说完,孙巧儿就淡淡笑道:“这位是穆无涯前辈的爱徒,方才我已经在一旁听到你们说的话了。” 原来就在齐英儿和孙曲喝酒谈笑的时候,孙巧儿就已经站在门口了,听他们谈的如此欢快,也没有去打扰他们,不忍去打断他们,因为她很久没有看到弟弟孙曲如此开心了。直到听到关于三年前那件事的时候,她才对齐英儿说出那句话,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出来,或许只是因为自己喜欢这个小孩子。 孙曲对齐英儿道:“齐老弟,这位就是我我的大姐,孙巧儿,江湖人称‘酒美娘’。”孙曲又悄悄加了一句:“她可比咱家的酒好多了,江湖上多少好汉多半都不是奔着我家酒来的,就算是大酒鬼来了,见了我大姐,也会放下杯子了。” 齐英儿还是默默笑着。 的确,眼前的这个女人确实很美,但英儿此时却觉得杯中的酒更胜一筹。 孙巧儿坐到齐英儿和孙曲中间,脱掉了貂裘,露出了那性感的肩膀,性感在那曲线,性感在和那玉一般的脖子之间的关系。 孙巧儿道:“我已知道小兄弟的目的,你是要去寻你师父?” 齐英儿淡淡道:“是。” 孙曲道:“恐怕你师父已经不在五松山了,你怎么去找?” 齐英儿不做声,只是紧皱着眉头,像绳子打了个死结,总也解不开。 孙巧儿又道:“对,你不知你师父在哪,怎么去找?世界那么大,你要找到何时?” 齐英儿仍低着头,沉重而坚定地说:“世界再大,也要找到师父。” 孙巧儿和孙曲相视一眼,都对这个还未成年的小孩子担心和可怜。 世界确实很大,无边无际。可是只要人不死,不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就一定能找的到。 齐英儿的眉头渐渐展开,眼神却越来越坚定。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他只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要闯江湖,他要成为真正的剑客,成为绝顶剑客,他要找到父母。在此之前,他必须找到师父!必须! 孙曲说道:“要不齐老弟,你就在这住下,我们这里江湖人来来往往,要是有你师父的消息,我们也是最先知道的,到时候你再去找岂不是更好?” 孙巧儿紧盯着英儿的嘴,只盼他答应下来。孙巧儿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她喜欢这个小孩,喜欢他的天真,喜欢他眼神中的透出的坚韧。想着想着,脸不由得烫了起来,她自己也没注意到,就算自己看过一万个男人也没有过这种感觉。这是恋爱的感觉,一种少女情窦初开的感觉,而她却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喜欢齐英儿,却不知道是哪一种喜欢,因为她从没有体会过恋爱的滋味。 齐英儿摇摇头,道:“我不能停下脚步。” 孙巧儿早就知道齐英儿不会答应,她看出藏在英儿眼里的东西,她真的能看懂人心,尤其是男人的心。但她却看不透藏在英儿眼里的东西,那东西藏在齐英儿漆黑的瞳孔里,藏在最深的黑暗处。 虽然自己已经隐约猜到了答案,但孙巧儿心中还是不由得一阵失落。他希望齐英儿留下来,希望他能和自己天天在一起。孙巧儿像是突然惊醒一样,她仿佛明白了那种感觉,那种自己对齐英儿的感觉,爱,却不是母亲对孩子的爱,是女人对男人的爱。她内心有种莫名的自责和羞耻,自己怎么能够爱上一个小孩子呢,他根本还算不上男人。 齐英儿虽然还只是个孩子,但他却比世上某些成年的男人坚强的多。 孙曲道:“是,男人本不该停下脚步。”孙曲从一开始就没把齐英儿当做小孩子,只把他当做自己的朋友,一个孤独且坚强的朋友。 而孙巧儿还在做内心的争斗,一抬头,看到齐英儿正在用那双漆黑的眸子看着自己,又是心跳加速。他在看我?在看我 齐英儿看着她,是因为孙曲刚才问了孙巧儿一个问题,而她却没有听到。 孙曲又问了一遍:“大姐,齐老弟执意要走,不如让他住上一晚先,等明日我去找到一辆车子,再给兄弟预备点干粮和盘缠。你看怎样?” 孙巧儿笑道:“小曲,你只自说自话,也不问问齐齐兄弟可愿意?”她不知道该怎么叫齐英儿,因为内心那种感觉作怪,居然让原本很普通的称呼变得如此特别。 孙曲笑道:“对对对,我只顾想自己的,还没有问齐老弟的意思。” 齐英儿看了看孙曲,又从孙曲看到孙巧儿,说道:“小弟不想打扰你们二位。” 孙曲道:“兄弟这是哪里话,你难道不认我这个朋友?瞧不起我是个店小二?” 齐英儿连忙道:“不不不,绝不是。”孙曲虽然是个店小二,却有着江湖好汉的豪爽洒脱,为何偏偏做个店小二?难道厌倦了江湖? 孙曲又道:“那你是嫌弃我大姐?” 孙巧儿一听,不禁脸红了,听到齐英儿连忙说不就又长舒一口气。 孙曲拉住齐英儿的袖子道:“那你就留下吧,只是一晚,你看天就黑了,离这里最近的一个镇子也要走上半天,外面又冷又冻,怎么看也是我的主意好呀。” 孙曲看齐英儿还是不做决定,便故意激他:“好呀,我拿你当兄弟,你却不拿我当朋友,酒白喝了,白喝了,你走吧,不留了!” 齐英儿以为孙曲真的生气了,顿时慌了,便道:“孙二哥你别生气,别生气,我留下便是。” 孙巧儿突的噗嗤一笑,接着孙曲也大笑起来,齐英儿倒是不理解了。 孙巧儿道:“你真以为他生气了?他这是故意逗你呢,不这样,你还能留下来?” 孙曲笑道:“还是年纪小啊。” 齐英儿一听,知道自己被孙曲耍了,摆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孙曲一看英儿当真了,也连忙说道:“哎呀,齐老弟,你别生气,我真的是想让你留下来,你看这怎么样。我自罚一杯酒,你别生气。”说完,孙曲就自倒一杯酒,一饮而尽。 这次倒是轮到英儿笑了,“我也是在给你开玩笑呢,孙二哥怎么会被我这个小孩子给骗了呢?哈哈,这可是我自己学会的,没让你教我。” 三人都笑起来,笑得是齐英儿同意留下,笑得是江湖之小,三人在茫茫人海中居然坐在一张桌子前。 天已黑,雪却一直没停。孙曲给齐英儿准备了一间房,英儿就早早地躺下休息了,但是他睡不着。他在想这家店,在想着缘分到底什么,在想着师父当年也说过“如果我俩缘分未尽”,想着想着,想到了一个女人,正是这家店的老板――孙巧儿。齐英儿也奇怪,自己怎么会想到孙巧儿呢?他想到孙巧儿明亮的眼,想到她的樱唇和那淡淡的酒窝,还有笑容,醉人的笑容。齐英儿开始心跳加速,脸也有些发烫,怎么会有这般奇怪的感觉? 他侧过身去,看到了那把剑,那把铁匠大叔给自己打造的黑柄白鞘剑,那把无名的剑。 那把剑打散了脑海中的孙巧儿,那把剑就像唤着内心深处的自己。叫着自己的名字,齐英儿听着剑的低吟,睡着了。 此时久久睡不着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孙巧儿。孙巧儿的房间就在齐英儿的斜对面,离得这么近,却感觉又如此遥远。那眼神,那漆黑的眸子,更令孙巧儿着迷的是那藏在齐英儿眼中的东西,怕是自己一辈子也不会明白那是什么。齐英儿的样子就这样在孙巧儿的心里久久不能散去,自己也久久不能入睡,她第一次体会到那少女般的欢心,是多么令人沉醉。 门外传来人上楼的脚步声,很轻,但在寂静的雪夜里,也可一听得到脚踩在木地板上的“吱吱”声。 脚步声消失在孙巧儿门前,随后来的是轻轻地敲门声。 孙巧儿轻声问道:“谁呀?” 门外传来一个男人悄悄说话的声音:“是我。” 孙巧儿道:“是你啊,等一下。”孙巧儿披上衣服,把门打开。 门外站着的是孙曲,却又不是孙曲。因为这张脸绝不是白天的那个孙曲,此时这个人的脸会让人不寒而栗。 孙巧儿道:“你来做什么?” 孙曲道:“这是我的地方,我怎么不能来?连你都是我的。”孙曲轻抚着孙巧儿的脸,又说道:“让我进去,你已经好几天都没回来了,我想你想得好苦啊。” 没等孙巧儿说话,孙曲一个身形闪了进去,又转身把门关上。 他走到房中小圆桌旁坐下,倒了杯酒喝着,有对孙巧儿说道:“你站在那干嘛?来,我们喝一杯。” 孙巧儿慢慢走了过来,坐在他对面,不说话。 孙曲道:“怎么?不喝吗?” 孙巧儿摇摇头。 孙曲道:“让你办的事打听清楚了吗?” 孙巧儿点点头道:“清楚了,他就一个人,家中只有一个二叔,现在恐怕也熬不过几个月了。” 孙曲笑道:“那就好,这次又可以赚上一笔。” 孙巧儿咬着自己的嘴唇,像是快咬破了。 孙曲又道:“怎么着?心疼了吗?” 孙巧儿缓缓抬起头道:“他还只是个孩子。” 孙曲道:“你当年也是一个孩子,当年若不是我可怜你,只怕你现在就在哪个妓院里让某男人压着呢。”孙曲说这话的时候,极其狰狞,像只邪恶的怪物。 孙巧儿看着他,已经湿了眼。 孙曲把酒杯摔在桌上,道:“哼,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孙巧儿不说话,这让孙曲更加生气,因为她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孙曲走过去左手抓起孙巧儿的手,右手扬起,重重的掴在孙巧儿脸上。孙巧儿含着泪水怒视着他,却无力挣脱他的手。 孙曲愈加生气,把孙巧儿一把拽起,撕烂了她的衣服,把她甩到了床上。 孙巧儿露出了圆润的胸部,身体不住轻轻颤抖起来,是在抽噎?还是因为疼痛? 孙曲走到跟前,解开自己的上衣,说道:“你这个贱女人,还真是见一个爱一个啊?是不是忘了我的好了?”孙曲现在的样子如同一只野兽,一只发情的野兽,一种无处发泄**的野兽。“放心吧,那小子睡得像头死猪,你就是叫在大声,他也不会听见的。” 孙巧儿只是看着,流着泪。 灯灭了,黑夜中只有『呻』『吟』声。 外面的雪越来越大,像是永远不会停。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十八章 雪林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夜已深,雪在月光下是蒙了灰色的纱。 雪中藏着秘密,只有在黑夜里才能看得更清楚。你只知道有着秘密,却不知是什么秘密。或许是死的秘密。 齐英儿醒了,却不知道醒来做什么。 冬天,夜更长。 房间里没有窗户,看不到黑夜里的雪,更看不到藏在雪里的秘密。 齐英儿看着自己的剑,自从这把剑打好之后,他还没有拔出来看过。他拿起了剑,摸着冰冷得剑鞘和剑柄,始终没有拔出来。齐英儿知道,这把剑是天底下最好的剑,他只看过一眼,但仿佛看到了自己。那把剑本就是属于他的,他又何必总是把剑拔出来?还不到拔剑的时候。 雪中的秘密,只有喜欢在夜里做事的人才知道,齐英儿却不是这样的人。 雪中有着杂乱的脚印,有的很重,有的很轻,这些脚印都朝向一个地方,那所木屋酒馆。 酒馆楼下,摇曳的烛光打散了周围的黑暗,让那更黑暗的阴谋裸露出来。 围在烛光周围的有一张脸,这张里比在白天时更加阴森恐怖,正是孙曲。烛光周围的还有另外三张面孔,一个瞎了一只眼,一个留着大胡子,还有一个即使在烛光下也显得惨白如死尸一般的脸,脸上还有一条疤,从眉梢到嘴角。 孙曲道:“那小子就在楼上,睡得正香呢。” 独眼人道:“你确定是他吗?杀错了人怎么办?” 孙曲道:“难道你们错杀的人还少吗?” 那大胡子刚想大声骂道,就被那独眼龙一掌捂住了嘴。 独眼龙低声怒道:“你他娘是想把那小子吵醒吗?” 大胡子不说话,只是瞪着孙曲,孙曲笑得很阴险,很得意地说道:“醒了也无妨,我特意给他一个没有窗子的房间,要逃也只能从咱眼前走过。” 那个疤脸男说道:“恐怕你在说下去,我们就不得不再错杀一个人了。”那声音远比他的面容更加恐怖,他并没有抬眼看孙曲,他也不需要像那个大胡子一样瞪着他,因为他的声音已经让孙曲流了一背的冷汗,好像有一把刀抵住自己的心窝子,随时都可能捅进去。 独眼龙问孙曲,道:“你是怎么知道就是他?” 孙曲此时脸变得也很白,苍白,额头上还有冷汗,说道:“我和他谈了一下午,我知道他的师父就是穆无涯,而他现在就是去找穆无涯的。” 应听穆无涯无这名字,其他三个人眼里都冒出了杀气。 大胡子道:“既然真的是那老东西的徒弟,那咱现在就把他杀了!” 那个疤脸男没有说话,一双死灰的眼睛看着黑暗的某处,或许他什么都没看,那是一双根本不像活人的眼睛。 独眼龙说道:“不行,杀了他还有什么用?杀了他倒是便宜他了,有了他,我们就能控制住那个人,那么我们也” 独眼龙还没有说完,疤脸男就打断了他:“你今天讲得够多了。”那声音扼住了独眼龙的脖子,大胡子也不说话了。谁都没有说话,只有烛火在说话,忽明忽暗。 孙曲道:“三位,人我是帮你们给找到了,也帮你们留住了,那咱们之前说好的那个?” 疤脸男道:“少不了你的,只要你把他交给我们,你就立刻能拿到十根金条。一分都不会少你的。” 孙曲房东整张脸都扭曲到了一起,笑道:“好好好,他就在楼上左手第三间,我现在就领你们上去。” 寒风中夹杂着死的气息,几人刚要起身上楼就听楼上一声开门的声音,独眼龙抄起手边的一根铁拐,大胡子也攥紧了拳头,孙曲只是满脸的惊恐。莫非是那小子听见了?孙曲看了看疤脸男,他还是没有任何表情,就像个死人一样。 几个人警觉地看着楼梯的黑暗处,上面传来了轻轻地脚步声,缓缓走下来一个曼妙的身影,是孙巧儿。几人一看是个女人,便放松神经,孙曲过去扯着她的手,说道:“你下来干什么?” 孙巧儿头发凌乱,脸上还有这泪痕,嘴角也有淡淡的淤青,但她依旧令男人一见**。 只听得她一字字道:“你们不用上去了,那人已经走了?” 孙曲失声道:“什么?走了?” 独眼龙给大胡子使了个眼色,大胡子一跃而上,掌灯一看,那间房里果然没人。他转身像楼下的疤脸男说道:“人跑了。”他忽觉得有一阵冷意从右边袭来,自己走过去一看,就在那间房斜对面还有一间房门开着,房里有扇窗子,此时窗户大开着,寒风就是从那里涌进来的。 大胡子叫道:“他是从这里跑的!” 孙曲知道那就是孙巧儿的房间,说道:“是你,是你?” 孙巧儿道:“是,是我,是我把他放走了。” 孙曲气得双眼充血,扬手就要打她,只是他还没有打下去,孙巧儿就已经飞了出去,撞断了楼梯的扶手。 一根铁拐横在黑暗中,烛光下,也看不清它到底什么颜色。 孙曲看到躺在地上的孙巧儿,转身骂道独眼龙:“谁他妈让你打的?我的女人,也得由我打!” 疤脸男冷冷说道:“你打得太轻。” 孙曲不敢说话了,因为他看到了那双死人般的眼睛,眼睛里没有杀意,有的只是死亡。 独眼龙哼了一声,拄着铁拐走到孙巧儿跟前,弓着腰,拽着孙巧儿的头发,道:“是谁让你放了他?你是什么人?” 孙曲刚要说什么,只是话没出口,就咽了回去,因为有一双死灰的眼睛看着自己。 孙巧儿苦涩地笑道:“是我放了他,杀了我吧。” 独眼龙放开孙巧儿,走到疤脸男跟前说:“人没了,咱还追吗?” 疤脸男说道:“追。”大胡子早就从那窗户翻出去,顺着雪地上的脚印追去了。 疤脸男缓缓将视线离开孙曲,孙曲好想被解开了绳子,但依然站在原地,动也不动。独眼龙说道:“既然我们没有拿到人,那你就没法拿到金条了。” 孙曲流了一身的汗,颤颤地说道:“好,好。”他还哪敢提什么要求,在那双眼面前,就像在宣告自己的死亡一样,有命就不错了,还谈什么金条? 疤脸男走到了门口,头也没回,只冷冷地说了句:“灭口。” 孙曲惊道:“什” 他只说了一个“什”字,因为他再也没法说出后半个字了,一根铁拐已将他胸膛穿透,孙曲倒了下去,眼睛依旧睁着,满眼都透露出难以相信自己已经死了。 独眼龙道:“这个女人呢?” 疤脸男道:“带走。” 寒风夹杂着雪,就算如此,也不及齐英儿心中冷。 他跑在雪地里,脚已经湿透,脚趾也冻得没有知觉,但他不能停下来,停下来就意味着死,他还不愿死,不能死。他的脑子也没有停下来,一直在运转着,一直在想着。为什么那个人要杀我?为什么她要帮我?我要逃到哪里去? 当时齐英儿醒了,手里拿着自己的剑,思考着什么。又把木剑拿到眼前,想着师父,想着爷爷,想着二叔。 突然传来敲门声,很轻,轻到那人敲了四便齐英儿才去把门大开。 门一开,是个女人,头发凌乱了,衣服也有些烂了,但依然很迷人。是孙巧儿,是让齐英儿心跳加速的女人。齐英儿想要看口问话,却被孙巧儿用食指轻轻抵住了嘴。齐英儿闻到了那香味,从那指尖散出的香味,让他胸中仿佛燃气火。 孙巧儿慢慢将他推进去说道:“你必须走。” 齐英儿压住胸中的火,问道:“为什么?” 孙巧儿道:“你不走,就会死。” 齐英儿惊道:“谁要杀我?” 孙巧儿眼里噙着泪:“孙曲。” 齐英儿更是不敢相信,那个与自己同为孤独朋友的孙曲要杀自己,道:“孙二哥为什么要杀我?” 孙巧儿道:“我没法给你解释,你还小,相信我,我不会骗你,因为,因为” 齐英儿看着她,等着她把话说完。孙巧儿脸上泛起红晕,说道:“因为我喜欢你。” 齐英儿虽然不明白那是什么,但他知道那是一种特别的感觉,而且自己也有那种感觉,也不由得脸红起来。 孙巧儿道:“所以你快走吧,否则你就真的要死了。” 齐英儿看着这个楚楚动人却眼含泪水的女人,他相信她,但是他有一种不愿走的冲动,有一种想带着眼前这个女人一起走的冲动。 孙巧儿,拿起了他的剑,吹灭了房中的蜡烛,拉着他轻轻地走到自己的房间里。不知道为什么,齐英儿他也由着孙巧儿拉着自己。 孙巧儿从床下一个暗格里拿出一个包袱交给齐英儿,道:“这是一些盘缠,你拿着。” 齐英儿接下包袱,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绝不会害自己,但他不忍心就这么走,他清楚,如果自己走了,死的可能就是孙巧儿。 齐英儿终于说道:“你不能和我一起走吗?” 孙巧儿流泪了,脸上却漾着笑,是女人找到归属时才会露出幸福而甜蜜的笑。孙巧儿摇摇头,道:“我不能。” 齐英儿眼中也闪着泪光,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哭,为了眼前的这个女人?还是为了自己? 孙巧儿把窗子打开,一股寒风卷了进来,孙巧儿说道:“快,从这里逃出去。” 齐英儿慢慢移到窗边,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他拉起了孙巧儿的手,说道:“你真的不和我一起走?” 孙巧儿脸更红了,泪也不止,她扑在了齐英儿怀中,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扬头轻轻吻在齐英儿的下巴上。嘴唇湿润而温柔,齐英儿的泪液不禁流了出来。孙巧儿听到楼下有了动静,就把齐英儿推出了窗外,转身离去。 木屋并不高,外面厚厚的积雪,齐英儿并没有摔伤,伤的只有心。 他擦了擦眼泪,向远处跑去。 树林。 树上没有了叶子,却压了层层白雪,整片树林变得白皑皑一片。 齐英儿跑进了树林里面,看不到树林的边,也不知道自己跑的方向是否正确。 可是,谁又能说到底哪一条路是正确的呢? 齐英儿只知道孙曲要杀他,却不知道孙曲已经死了。他放慢了脚步,因为他在哭,但已经哭不出眼泪。 为什么自己要被追杀?为什么自己要抛下孙巧儿?为什么自己总是孤独一个人? 他手中紧握着剑,寒风吹着,就像是剑在说话,在嘲笑自己懦弱。 不是要做顶尖的剑客吗?你拿着剑,却不知道如何拔出来,只知道逃。 齐英儿握紧拳头,重重地捶在一棵树上,树上的雪也被震了下来。 他确实学到了,他学到了不该轻易相信人。这是他初入江湖学到的第一件事,没有人教他,却比任何人教得都要深刻。他信错了孙曲,孙曲要杀自己。但那是因为他信了孙巧儿,可谁能告诉自己这是对的还是错的? 身后传来一声:“你跑不掉了!” 齐英儿惊道:“你是谁?” 只见一个高壮的黑影向自己慢慢走过来,像一只狗熊。借着月光,齐英儿看到这是一个虬髯大汉。 虬髯大汉说道:“你不认识我,可我认识你。” 齐英儿道:“你怎么认识我?” 虬髯大汉道:“这你就不必知道了,你只要清楚不用再逃了。” 齐英儿道:“你是来杀我的?” 虬髯大汉忽然笑道,笑声如雷。“杀了你?那太便宜你了。” 齐英儿道:“那你想怎样?” 虬髯大汉道:“我们要让你生不如死。” 齐英儿不知自己为何如此镇定,但他的腿却无力移动半步,说道:“你们?除了你还有别人?” “不错。”一个更低沉,却更令人寒栗的生意在身后响起。 齐英儿慢慢侧过身,看到两个人影,一个跛子拄着铁拐,另外一个人在月光下,犹如死人。那跛子肩上还扛着一个人,一个女人。齐英儿一看,是孙巧儿! 心中顿时燃起怒火,怎奈那火却像是被一种无形的东西压住,怎么也发不出来。 月光倾泻在这片林子,这林子变得惨白。其英儿的手在抖个不停,是手在抖?还是剑在抖?亦或是心在抖。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十九章 剑与人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齐英儿手中的剑在低吟。不是剑,而是寒风。 雪停了,但寒风依然肆虐地席卷着大地。 寒风当然也裹着树林中的那五个人,它不会放过世上的任何角落。 那虬髯大汉道:“你已经无处可逃,也别浪费我们的时间了。” 独眼龙放下肩上的孙巧儿,孙巧儿斜躺在雪地上,似是晕了过去。晕过去的样子更是令人**,那姿态无法用言语形容,是那种令任何男人都无法拒绝的姿态。可偏偏在这树林里的其他人根本不去注意她。只有一个人看着她,但是却无能为力,那人就是齐英儿。 独眼龙走到疤脸男跟前低声道:“武先生,我们现在把这小子绑了就赶紧离开这里吧,老当家的还在等着我们。” 疤脸男点点头。 独眼龙和那虬髯大汉两人一步一步像齐英儿走去,那压力,像是要把齐英儿压扁。 齐英儿却一点反应没有,他手上全是汗,脸上也是汗,心里流的确实血。他已经不能动弹半步,他的腿已经麻了,大脑也麻木了。 两人慢慢逼近着齐英儿,二人看他就像个吓破胆的小耗子,就大步走向他。 一直巨手,是那虬髯大汉的手,抓向齐英儿的脖子。一声惨叫,地上的雪被染红了,慢慢扩散得越来越大。 那虬髯大汉跪倒在地上,血,不断从他的左腕往外冒。原来连在上面的那只手,此刻扎进了雪地里。独眼龙反应极快,虬髯大汉还没惨叫就已经后翻纵越三丈。 虬髯大汉没看清那是什么,是道光,刀光?寒光? 疤脸男也警觉起来,握紧腰间的剑柄,死灰的眼睛总算有了点神,但只是一瞬间,和那道光一样短,立刻又回到了原来死人般的眼。 整个世界只剩下寒风声和虬髯大汉的惨叫。 三九的天儿,独眼龙额前却渗出了汗,铁拐在手中握得吱吱响。虽然他只有一只眼,但恐怕没有人比他看得更清楚了。刚才的那道光,是剑光,正是齐英儿手中握着的那把剑。 他拔出了那把剑,剑尖还在滴着血。月光与雪地映得这把剑更冷更寒,更危险。 握着剑的那只手,丝毫没有抖动,握着剑的那个人,也丝毫没有恐惧之色。有的只有寒意,像一座冰山,终年不化。 齐英儿不说话,看着那把剑,眼神慌了起来,那冰冷的杀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恐惧、痛苦、反胃、煎熬。 齐英儿看到雪地上的那只手,转身呕吐着,此刻大概没人能想得出他到底有多难受。他不是第一次见到血,却是第一次伤人,看到了由自己伤害别人后而流出的血,他的胃在翻腾着,心也似要撞开胸膛。 虬髯大汉停止了喊叫,他抬起头看着正在呕吐的齐英儿,整张脸扭曲得像只野兽,脸上挂着泪,挂着口水,还有血。他站起身来,向正在呕吐的英儿抡去一拳,因为疼痛和恼怒,这一拳用了十二分的力,虎虎生风。独眼龙大喊道:“快停手!”但已经来不及了。 又是一道寒光,这次没有惨叫,因为虬髯大汉已经叫不出来,成了一个死人,而死人是没法说话的。 英儿手握着剑,刺进了虬髯大汉的胸膛,刺穿了他的心脏。 一个九尺的巨汉倒在了雪地了,倒在那片早已被血染红的雪上。大概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死,至少没想到是今晚,谁也不知道他死前的那一刻想什么,因为他已经死了。 而齐英儿还握着那把剑,那把冰冷的剑,锋利的剑,危险的剑。 他又转身呕吐去。 独眼龙看着自己的兄弟死了,不由得大哭起来。他们本是从小就住在一个村子里,已经有了四十多年的交情,情深似海,如今看着自己兄弟死了,怎能不哭?就是天底下最恶的人,他也是人,也有人的七情六欲。 独眼龙虽然伤心,但头脑清醒,他看出这个小子很怪异。自己的兄弟身高体壮,甚至有力拔垂柳的力气,如今却死在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手里。不怪自己兄弟武功拙劣,只是这个孩子太奇怪。独眼龙立刻走到疤脸男身边说道:“武先生,这小子杀了赵汉,古怪得很。” 疤脸男紧蹙着眉头,一双死灰的眼睛盯着呕吐的齐英儿,什么话也不说。 独眼龙又道:“武先生,他杀了我兄弟,他的命留不得。无论你怎么责罚我,我也要为赵汉报仇,日后老当家怪罪下来,我韩某死也无憾。” 疤脸男的视线从齐英儿转到独眼龙身上,冷冷地说道:“老当家说了,他,不能杀。”凡是看到那双眼的人都会难以呼吸,他又道:“违抗老当家命令的人,也得死。” 独眼龙怒了,跳开身去:“武俊刚!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杀了他,替我兄弟报仇!我不管什么狗屁老当家,我也早看你不顺眼了!你若拦我,我就先把你给杀了!” 武俊刚依然面色阴沉,月亮已经渐渐西沉,只照他脸上的那道疤更加骇人。他依然冷声说道:“现在,无论你杀不杀他,你都要死。” 独眼龙持着铁拐的手暴起了青筋,大喊道:“我杀了” “了”字还没有说完,他的头已经离自己身体一丈开外,他死的比他那兄弟更快更干脆,脸上一丝痛苦也没有,因为他还没有来的及做出痛苦的表情。那是一把细而长的剑,你若说出去,人们也根本不相信这么细的剑能将人的头砍下来。可惜没人看到那一幕,没人看到武俊刚是如何出手的,连齐英儿也没有看到。 齐英儿不呕吐了,又多了一具尸体,这具尸体比那虬髯大汉还要惨上十倍,可齐英儿胃中已经没有什么能吐得出来了,就连一滴胃酸都没有了。 虽然齐英儿没有看到那独眼龙是怎么死的,但他却知道是谁杀的,这里除了自己和眼前的这个疤脸男之外不会有人杀了那独眼龙,晕倒在一边的孙巧儿更不可能了。 但齐英儿还是惊讶又恐惧地问道:“是你杀了他?” 武俊刚道:“是。” 齐英儿道:“他不是你的人吗?” 武俊刚:“刚才是的,现在,他只是一个死人。” 齐英儿胃不翻腾,心却翻腾,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人吗? 齐英儿又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他?” 武俊刚道:“因为他要杀你。” 齐英儿被这个回答震惊到了,道:“难道你不是来杀我的吗?” 武俊刚道:“不是。”他的回答永远是那么简单,可每个字都充满着死亡的气息。 齐英儿道:“那我可以走了吗?” 武俊刚道:“不能。” 齐英儿道:“既然不杀我,为什么不能让我走。” 武俊刚道:“因为我没让你走。” 武俊刚是他的名字,可他的人却根本与这个充满正气的名字恰然相反,他的为人心狠手辣,阴森恐怖。 武俊刚慢慢走向齐英儿,齐英儿手中握着剑,剑上的血已经冻上了。武俊刚只一人缓缓走过来,带给齐英儿的压力却比刚才那独眼龙和巨汉来得更猛,更阴沉,像是一只手扼住你的脖子,呼吸都变得困难。 突然武俊刚扬起手来,向齐英儿刺去,那速度之快难以想像。只见寒光一闪,当的一声,齐英儿挡住了那把细剑,武俊刚向后退开三步,将剑入鞘,齐英儿却还一直保持着那个拿剑的姿势。说来奇怪,齐英儿是挡住了武俊刚的剑,可是他这个姿势只像是对着敌人劈去,不像是在挡,而是在攻。 武俊刚缓缓道:“果然。” 齐英儿收起姿势,道:“果然什么?” 武俊刚又向他射去死人般的目光,道:“你果然不会任何剑法。” 齐英儿惊道:“你又怎么知道?” 武俊刚露出一抹阴森地笑,他笑远比不笑更可怕,他那道疤能让他变得想地狱里的恶鬼一样。只听他道:“你所出的一招一式,都是条件反射,根本不是任何剑法里的特有招式。刚才那个巨汉本应该不会死,因为他不知道你会直接刺向他,他疏忽了,因为他想都没想到,这居然是剑最基本的用法之一。”他本不是一个喜欢多说话的人,可现在说的比他以往两三天的话还要多,只因为他开心,没有什么能比剑让他最感兴趣,也没有什么能比厉害的剑客让他更加着迷。但眼前的这个十二岁小孩,却给他带来从未有过的欢乐,这个小孩子不仅不会剑法,甚至有时连剑还都拿不稳,可就是这样的小孩儿,却一剑杀了比他厉害数十倍的巨汉。这么有意思的事,武俊刚又怎么能不开心? 齐英儿确实被怔住了,他知道自己不会剑法,但他刚才却一剑意外刺死了那个虬髯大汉,他本想这样会把另外两人吓跑,却没想到这疤脸男只用一剑就把自己摸得如此透彻。他感觉自己现在如同站在悬崖边,脚下的石子不断地掉下悬崖。如果在这样下去,自己会不会就和那些石子一样?这倒也好,至少不用在煎熬了,只可惜他还没有达成自己的宏图大志就要命丧荒林了。 武俊刚又道:“不过,” 齐英儿道:“不过什么?”齐英儿正在故作镇定,他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心里的恐惧,可这也本不是他想掩住就掩住的,在那双眼前,在那柄剑前,谁不会恐惧? 武俊刚道:“不过你若没有那把剑,若是换了别的剑恐怕刚才那一挡就被我斩断了。” 齐英儿这才想到,那把细剑,那把将人和头分家的剑。“若是换了别的剑恐怕就被斩断了?”齐英儿有如惊醒一般,若是斩断了,那把剑就会斩杀自己,难道他本就想杀我?说不会杀我也是在骗我吗?这个男人果然比野兽还要危险! 武俊刚那惨白的脸笑得更加恐怖,仿佛已经知道齐英儿心中所想。 齐英儿现在只想着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离开这个人,如果有可能,他也想把晕倒在一边的孙巧儿一起带走。可是现在,他也是自身难保。 齐英儿道:“你为什么不杀我也不放我?” 武俊刚收起了笑容,那根本算不上笑容的笑容,道:“不杀你因为你有用,不放你也是因为你有用。” 这算什么回答?这根本不是回答,这是要挟,这也不是要挟,这是一个命令,一个死命令,不领命,就没命。 武俊刚道:“但是,” 齐英儿道:“但是什么?” 武俊刚说道:“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我可以给你半柱香时间让你逃跑,但半柱香之后我若还能找到你,你就再也没机会走了。” 齐英儿问道:“什么事?” 武俊刚一字字道:“留下你的剑!” 齐英儿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留下剑就放我走?英儿并不打算答应下来,他知道,现在他手上唯一能保命的东西就是手中的这把剑,丢掉剑,也就是乖乖把自己绑起来送到虎口之中。齐英儿当然没那么傻,一口否决。 武俊刚笑道:“早知道你不愿意。” 只见他转身慢慢走去,他走向的正是还晕在地上的孙巧儿。齐英儿顿时感觉不妙,他要对她做什么? 武俊刚抽出细剑,剑指孙巧儿的咽喉,说道:“我刚才看到你的眼神,看来把她带来果然没错,有时候活人比死人有用的多。” 齐英儿一怔,肯定是自己刚才想要带着孙巧儿一起逃跑时不经意朝她看了一眼,没想到这一眼居然成了自己的致命伤。 武俊刚又说道:“你若把剑留下,我会让你带她一起走,不然,你以后就只能思念一个死女人了。” 武俊刚果然比野兽还要危险,比狐狸还要狡诈,齐英儿想如果自己不同意,他就会杀了孙巧儿,虽然杀了孙巧儿的不是自己的手,但也是因为自己而死,这和自己亲手杀了她根本没有分别!孙巧儿一心救自己,大恩大德怎能忘掉,纵使自己死了,也不能让孙巧儿死掉! 齐英儿抬头朝天望去,雪从半空飘飘洒洒而下,凄凉。自己一心热血,想要闯荡江湖,没想到刚踏进江湖一步,就已生死难定。齐英儿仰天叹道:“这就是江湖?师父,徒儿没法找你了。爷爷,孙儿来找你了。” 齐英儿将剑抛向武俊刚,剑在空中,随着寒风,突然“叮”的一声,剑半道转向,直至插进齐英儿身后的树上。一根像是银针的东西掉进了雪里,不见了踪迹。 接着又是一阵“叮叮叮叮”,只见武俊刚挥舞着细剑,边打边退。 忽的右手突然松开剑,剑没有落下,他又用左手抄了起来,挥舞着。他垂着的右手上,插着数根银针。 !! 第二十章 人与剑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齐英儿呆呆站在原地,他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当他把剑抛出去的时候就认定自己已经死了,但是他却好好地站在原地,此时将要死的不是他,而是武俊刚。 武俊刚依然挥舞着细剑,“叮叮”声也直响不停。武俊刚突然停住了挥剑,那“叮叮叮”声也消失了。 武俊刚的细剑落在雪上,没有声音,他自己也跪在雪地里,雪,埋住了他的膝盖。而他的左肩上也插着几根极细的银针,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银针插在他的手上,插在他的肩上,却没有一处流血。是针太细了?居然连血都流不出来。 没有剑与针相击时的金属碰撞声,没有寒风声,雪也停住了,世间的一切仿佛都定格在某一时刻,死一般的静。 孙巧儿动了动身子,两手慢慢将上身支撑起来,头发已被雪打湿,身上穿的衣服似也有些冻住了,可孙巧儿依然迷人。若不是在这种横躺着尸体的地方,孙巧儿一定像是雪中的女神,她白皙的肌肤一点不输于雪,脸上泛出的红晕让她比雪更美。 但她整个人都显得憔悴不堪,她恍惚着,看着周围。 她看到有一个少年站在雪中,动也不动,那个少年七尺身高,却有着天真中透露出严肃的面孔,转眼又看到一个男人跪在雪地上,一个可怕的男人,一个好像没有了呼吸的男人。 孙巧儿吓得连忙爬起来靠在一棵树上,他认识那个男人,他认识那张脸,那道疤。 “应该有三个人,另外两个呢?” 她看到地上有两具尸体,一个是大胡子,一个却没有了头。头呢?头早已被埋在了雪里。 孙巧儿看到这两具尸体并没有呕吐,甚至有点开心,因为她清楚,另外两个人已经变成了尸体。可为何还有一个人跪在地上,他是在向齐英儿下跪吗? 齐英儿! 她仿佛如梦惊醒,踏着雪跑像齐英儿,她在雪中跑,扬着落下的散发,如同仙女一般。 齐英儿呆滞的眼神,看着跪在地上的武俊刚,孙巧儿连叫他好几声,英儿才回过神来,两腿一软,倒坐在雪地上。 孙巧儿细声问道:“是你杀了他?” 齐英儿没有看她,摇摇头。 孙巧儿又道:“他死了吗?” 齐英儿又是摇摇头。 孙巧儿想问他到底是“不知道,还是没死?”但是她却没有问,她知道刚才自己晕倒的这一段时间里肯定发生了什么。 孙巧儿有那修长的白玉一般的手抓起一把雪,捏成个雪球砸向武俊刚垂下的头,雪球碰到他的头,立刻飞散开来,又回到了雪里。 武俊刚一点反应都没有,像个死人一样。他确实死了,没有心跳,没有呼吸。那本像死人一般的双眼,现在也变成真正的死人眼。 孙巧儿开心道:“他死了,他死了。” 齐英儿还是不敢相信,一个人怎么会无端端的死掉呢?他的确是个该死的人,但是谁夺去他的生命,那些细如发丝的银针又是谁发出来的?那人会不会也要把自己杀了?齐英儿的恐惧没有消散,甚至越来越重。 孙巧儿道:“他已经死了,我们快些离开这里吧。”齐英儿依然不作回应。 她看到了齐英儿的剑,就插在后面的一棵树上,她走过去要把它拔出来。她握住那剑柄,寒意彻骨,无论她如何用力,那深插树中的剑却不曾移动一分一毫。无奈,她又回到齐英儿身边,刚蹲下来就惊叫了一声。 因为眼前的这个人不是齐英儿,这个人比寒风还要凛冽,比冰河还要刺骨。他漆黑的眼里只有冰墙,没有了火。 “眼前的人就是齐英儿啊?”孙巧儿心道,“可为何有这种异样的感觉?” 孙巧儿轻声道:“你还好吗?” 齐英儿说话了,字字间也都是寒气,“很好。” 孙巧儿像是要哭出来,“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对我那么冷?” 齐英儿的力气好像回来了,他站了起来,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他走到那棵树前,单手将剑拔出。那把剑插进树中十寸,方才孙巧儿可是拔了半天也不拔不出来,可刚刚还瘫倒在雪地上的齐英儿现在一下就将剑抽了出来,像是从剑鞘里拔出来一样容易。 齐英儿拔出剑来,丝毫没与多余的动作,也没去看孙巧儿,径直地走向跪在地上的武俊刚。孙巧儿喊着他:“你还要去干什么?” 齐英儿不回头,也没理她,走到武俊刚身前,冷冷说道:“你的剑呢?” 孙巧儿说道:“他已经死了,你对死人说什么话?” “剑在雪中。” 是那死人!是武俊刚说的!孙巧儿吓得一怔,他居然没死! 齐英儿却毫不在意,像是早已知道武俊刚没死,说道:“为什么丢掉了?” 武俊刚问道:“你为什么还不走?” 齐英儿不说话,一双冰冷的眼睛看着武俊刚,武俊刚慢慢抬起头,他的那说死灰的眼已经不那么骇人了,或许是因为他已经没有危险性了。 武俊刚道:“我拿不起来了。” 齐英儿说道:“是你自己丢掉了。” 武俊刚说道:“丢掉了,就再也拿不起来了。” 齐英儿又问道:“为什么丢掉?” 武俊刚看着他,眼中没有任何杀意,因为他正对着的这双眼,根本不允许自己起一丝杀意,只要一瞬间,一瞬间自己的命就没了。 武俊刚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死?” 齐英儿说:“任何丢掉自己剑的人,都是不想死的。” 武俊刚道:“那么你呢?你丢掉剑了吗?” 齐英儿看着天。 天已经蒙蒙亮,青灰色的天穹,又飘起了雪。 齐英儿道:“我再也不会丢掉了。”他握紧手中的剑,握得越紧,手上的青筋越明显。 武俊刚道:“太好了。” 齐英儿道:“好在哪里?” 武俊刚道:“剑好,人更好。” 齐英儿笑道:“你也不差。” 武俊刚道:“哦?” 齐英儿道:“你根本不想杀我。” 武俊刚道:“我本就不能杀你,因为我们老当家只让我抓活的。” 齐英儿道:“你也没打算抓我回去。” 武俊刚笑着,笑得那么凄楚,笑得那么无奈。他说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齐英儿道:“我出剑杀了那个虬髯大汉时你本可以救下他,你没有这么做,就是想看看我的实力。” 武俊刚微笑着,听着齐英儿的话。 齐英儿道:“然后你故意激怒那个独眼龙,因为你不想让他杀了我,你怕我杀不了他,所以你把他杀了。” 武俊刚道:“那跛子的武功确实比赵汉要好,但是恐怕他也杀不了你。” 齐英儿道:“这是你向我斩出那一剑之后才知道的。” 武俊刚笑道:“不错。” 齐英儿看着他的脸,那道疤,此时只显得满是悲楚。 他问道:“你为什么不杀我?” 武俊刚道:“我也杀不了你,我只会死在你的剑下。” 齐英儿紧闭着嘴,不想再说一句话。 武俊刚也只是默默看着他,看着他手中的剑,道:“你的剑叫什么名字?” 齐英儿道:“没有名字。” 武俊刚道:“没有名字更好。” 齐英儿道:“为什么?” 武俊刚道:“剑不是人,剑是无情的,怎能像人一样有名字,那样,剑就杀不了人了。” 齐英儿听着,用心的听着,眼前的这个人不仅不令齐英儿痛恨、反感,反而令他尊敬和感激,他就像老师一样教着自己,用生命教会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放下手中的剑。 武俊刚道:“你的剑很锋利,没有名字会让它斩断一切,杀了我。” 齐英儿看着他的眼,那双闪着泪光的眼,没有任何杀气的眼,死而复活的眼。 齐英儿问道:“我有一件事不明白。” 武俊刚笑道:“你是想问是谁射出这些银针?” 齐英儿不说话,因为这就是他要问的,而且他也清楚他不会知道答案。 武俊刚道:“我只知道,能射出这种银针的人在这世间只有一个人,‘千手观音’上官玲珑。” 齐英儿道:“是女人?” 武俊刚摇摇头:“没有人见过,因为见过她的人都已经死了,只是江湖上传她是女人。” 齐英儿又问道:“她为什么杀你?” 武俊刚笑道:“她杀人,从来不需要理由。” 齐英儿不说话了,沉默,沉默代表着一切。代表着已经不用说了。 武俊刚道:“在你杀我之前我也有个问题。” 齐英儿道:“你说。” 武俊刚道:“你到底是谁?” 齐英儿冷声道:“我就是我,齐英儿。” 武俊刚突然仰天长笑,“好!英雄出少年!最后我再教你一件事!” 齐英儿道:“什么事?” 武俊刚一字字道:“一个剑客在哪里死掉,哪里就是他的归宿。” 齐英儿点点头。 雪飘洒着,太阳已经慢慢升起,却不能融化这冰天雪地。一道剑光,武俊刚没了呼吸,英儿眼角溢出了泪。 齐英儿转身向着一直站在一边的孙巧儿走过去。孙巧儿一直看着他们,也一直听着他们的对话,她永远不明白刚才的对话,也永远不明白男人之间的感情。她问道:“他是好人吗?” 齐英儿道:“比很多人都要好。” 孙巧儿道:“那你为什么杀了他?” 齐英儿不说话,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因为,我也是好人。” 这是什么回答?这是最好的回答,因为不会有比刚才那个问题更愚蠢的了。 齐英儿走到那个大胡子尸体旁,尸体已经僵了,血也早已凝固,眼珠也往外凸着,要是以前的齐英儿,早就呕吐了,可现在不同,现在他已经杀了两个人了。 齐英儿翻着他的尸体,孙巧儿说道:“你还在死人身上找些什么?”苏巧而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越来越难理解,他到底是谁?她真的是十二岁大的孩子吗? 齐英儿翻出一个火折子,他拿着火折子走到武俊刚的尸体跟前,吹燃了火折子,也将武俊刚的尸体点着了。 雪中的火,是那么无力,那么苍凉,可它的意义却比太阳更重要。那团火,就是一个人的归宿,灵魂的归宿。 齐英儿将一把剑从雪中拿出,一把细剑,扔向火里。 孙巧儿慢慢移过来,说道:“其他两个尸体呢?不烧吗?” 齐英儿看着这个女人,这个美若天仙的女人,他冷冷说道:“他们不配,只配被野狼、鹰鹫吃掉。” 那眼神是那么凄冷,那么无情,孙巧儿的泪不禁夺眶而出。 她哭喊道:“我做错了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对我这么无情?” 孙巧儿哭得那么伤心,齐英儿全都看在眼里,他突然将孙巧儿抱住,孙巧儿想要挣开,却又无力,也搂住齐英儿的脖子,趴在他肩上哭。 齐英儿在她耳边上轻声说:“谢谢你,救了我。”那温柔的声音,简单的话,却胜过了一切解释。 孙巧儿停住了哭泣,说道:“那我们现在去哪?” 齐英儿笑着,笑得比冬日的阳光都要暖,那笑容胜过世间一切甜言蜜语。 齐英儿说道:“我去哪,你就去哪。” 孙巧儿也笑了,笑得天真可爱,世上再没有这么美的女人了,能笑得如此迷人。 孙巧儿道:“你去哪,我就去哪。” 雪,飘洒着,阳光,挥洒着。 树林里,一团火,紧紧依偎的两人。 二人紧紧牵着手,走出了这片树林。 冬日的景云镇上,人也不胜繁多,酒馆茶馆更是热闹。 在酒馆茶馆里,人们只会谈一件事。 “你们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你还不知道啊,听说‘万军帮’的杀手让人给杀了!” “什么?那种杀手也让人杀了?真是怪事!” “什么怪事!是好事!” “嘘,你说话可别让人听着。当心万军帮的人一刀把你给宰了。” “如今也有能杀万军帮的人了,那万军帮也不会像从前如此嚣张了。” “哼,只怕杀了万军帮的人,那人也活不了多久了!” “对了,死的是谁?” “死了三个,一个比一个厉害。‘霹雳掌’赵汉,‘独眼铁拐’韩冷群还有‘煞面星君’武俊刚。” “武俊刚也死了?” “死了,被烧成灰了,其他两人一个断手一个断头,死相也够惨了。” “死得好,那种人活着,我们就活不好了。” 突然,一声巨响,只见酒馆里的一张桌子已经烂在地上。一个秃头大汉,身高八尺,两条扫帚眉斜往上冲,脸色气得发紫,他对着刚才那群人怒喊着:“奶奶的,喝个酒都那么多苍蝇,你们若再多说一句,俺就让你们活不成!” !! 第二十一章 留人留命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这秃头大汉声响如雷,刚才那几个叽叽喳喳的人都纷纷低下头不敢与这秃头大汉相视。 这秃头大汉边骂着边往门外走去,“连一个清净的地都没有!”秃头大汉那山一样的身体,谁也不敢拦住他,就连店老板都吓得一身汗,巴不得他赶紧离去。 偏偏这时,不知是谁一句话唤住了他。“就这么走了?” 一个青年身穿白色绸袍,腰系碧玉腰带,长发扎起,一缕头发垂在面前。他背对着秃头大汉,坐在靠里面的一桌。桌子上一把剑,剑鞘金龙浮雕,剑柄镶着一块宝石,可谓剑中的贵族。 秃头大汉转过身来,闷声道:“是谁想留住大爷?”声音闷而响,若不是有极其深厚的内力,又怎能说出可震破人耳的话。店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只有一个人还在慢慢举起酒杯,细细品尝着酒。 所有人都如同木人一样动也不动,只有这个青年潇洒自如,傻子都能猜到那句话是谁说的了。 秃头大汉向着那个青年一步步走过去,在那青年背后三尺之外停住了脚步,说道:“就是你不让爷爷走?” 那青年不紧不慌地放下手中酒杯,依然背对着秃头大汗,笑道:“你打坏了人家的桌子,还没赔偿就想走。” 秃头大汉也笑道:“好!我赔!”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金子,闪闪发着金光,他扔向老板,金子被抛在空中,所有人都贪婪盯着那锭金子。唯有那青年没有做任何动作。店老板接着金子,手不停地抖着,看着金子失了神。 秃头大汉道:“够了没?” 店老板立刻惊醒一般道:“够了够了!” 秃头大汉笑道:“听到没,桌子的钱我赔过了,能走了吗?” 青年道:“还是不能走。” 秃头大汉眼中冒出了火,怒道:“凭啥俺不能走?店家!你说俺能不能走?” 店老板被这么秃头大汉这么一喊,吓得两腿发软,一脸无辜的样子,说道:“可,可以,大爷您当然可以走。” 秃头大汉露出讥诮的笑容,可是那青年看不到,因为他依然背朝着那秃头大汉。 青年冷冷道:“谁说他可以走了?”只一个眼神,一个比剑还要锋利的眼神射向那店老板,店老板居然吓得跪下,哭了起来。 秃头大汉又恼又怒,却又无可奈何,因为眼前的这个人很可怕,可怕到大汉认为自己不使出全力也难以击败他。眼前这个人背对着他,可身上没有一处空当,自己也无从出手。而大汉站在他三尺之外也是担心他的剑,他的剑看似华贵,却极其危险。但用剑高手,又怎会介意你与他之间的距离,就算你站在一丈开外,他还是可以一剑将你杀死。大汉站得那么近,也是源于他心底的自信,对自己武功的自信,对自己双拳的自信。 秃头大汉说道:“奶奶的,爷爷我怎么还不能走?” 青年道:“你到底是想喊奶奶,还是喊爷爷?” 秃头大汉那光秃秃上的头上暴起血管,一拳向青年挥去,力道生猛,拳未到拳风先到,竟然将青年的袍子吹出褶子来。 一声巨响,又烂了一张桌子,只是这张桌子烂到已经完全看不出它以前是什么了。 再一看那青年,身子如羽毛般轻盈,慢慢落到秃头大汉身后。这青年面如冠玉,整张脸上最吸引人的就是那双眼,那是一双亮褐色的眼,如此清澈,竟毫无杀意,在这冷冬里,这双眼,恰恰是最温暖的。 刚才这一幕令众人都看呆了,秃头大汉的拳力生猛,速度之快,毋庸置疑,可这青年却更快,更稳,就像长了个翅膀一样,他手中还端着酒,不曾洒下一滴。 青年慢慢酌饮道:“‘断雷拳’果然名不虚传。” 秃头大汉站直身子:“阁下这‘羽翼借风’的轻功也是炉火纯青。” 众人已经满头雾水,刚才满是杀气的二人居然夸赞起来,到底怎么回事? 青年与秃头大汉相视着,秃头大汉忽然大笑起来:“有这般轻功的人世间罕有,莫非阁下就是‘浮生公子’凌全非?” 青年道:“正是在下。那么兄台就是‘火手雷云’韦四章了吧。” 秃头大汉笑声震耳:“正是正是。” 青年道:“早已仰慕阁下许久,只是从未照面。真是没想到今天有幸和你见面,却是在这种情况下!” 秃头大汉笑道:“嗨,不打紧不打紧!”说完又扔给店老板一锭金子,这次店老板没接,却让一个小二接住了,因为店老板还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这两个人。 秃头大汉又道:“你我有缘!也别在下在上的了,你我兄弟相称,如何?” 青年报剑鞠一躬,道:“哥哥。” 秃头大汉笑这回了个礼,但样态十分滑稽,众人都强忍着,怕不小心笑出了声。 秃头大汉韦四章走向青年凌全非说道:“走,哥哥请你喝酒去。” 凌全非似有些犹豫,韦四章道:“怎么了凌老弟?” 凌全非叹口气道:“哥哥方才打坏了两张桌子,也赔过钱了,但是这些客人可没心情喝酒了。” 韦四章有些脸红,这秃头大汉脸一红,更是滑稽,已经有人忍俊不住笑出声来,可韦四章也不介意了,伸手又从怀里掏出两锭金子,扔给店老板,“今天客人的酒,都算我头上啦!”又转头向凌全非道:“兄弟看这样如何。” 凌全非又是鞠躬道:“大哥如此仗义疏财,小弟甘愿为大哥赴汤蹈火!” 韦四章说道:“弟弟又何尝不是处处为他人着想,更是另哥哥我佩服啊!俺是个粗人,兄弟之间可以说话,但不能没酒!走,咱去别家酒馆,喝个痛快!” “好!” 韦四章拉着凌全非的胳膊就大步走出这家酒馆。 酒馆里慢慢恢复了平常的气氛,店老板也站了起来,使唤着小二把烂掉的桌子撤走,小二很不愿意,因为他接到的金子也被老板拿了去,众人也慢慢喝起酒谈起话来,谈的话正是关于那韦四章和凌全非。 “没想到那秃头是韦四章,怪不得那么厉害!” “那凌全非也不差呀!我看要真打起来,韦四章也不大能是他的对手。” “看着两人现在这样还能打得起来吗?刚刚还出手相向,现在竟成了兄弟!匪夷所思啊!” “这不正应了一句话吗?” “什么话?” “不打不相识嘛!” 酒桌上,永远不会没有话题可讲,正因为这样,才会有英雄豪杰频频涌出,哪怕是刚刚露面的新人,也能很快传遍江湖。 一个少年走在街上,街上热闹非凡,路边街头杂耍更是处处可见。本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这少年,只因这少年身边还跟着一位仙女,比仙女还要美的女人。路边杂耍的围观群众也被这女子吸引着。这女子被这么一看,竟羞得脸红,脸一红,更美了,比冬雪中的梅花还要美,她越是害羞,就越吸引人。 这女子快步跟上前面那位少年,挽住了他的胳膊,和那少年相视一笑。 她这一挽,这样一笑,令许多人都陶醉了,但也令更多人嫉妒起来,嫉妒这个少年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艳福,可他们却不敢上去把那女子强抢过来,因为他们知道,想要这么做的并不只自己一人,要是这么做了,就是与其他所有人为敌。 但在这个世界上既有色心也有色胆的还大有人在,朝着少年和女子二人迎面走来的人就是其中之一。 这人一身华贵衣装,显然一副阔家公子的样子。腰间那用金丝做的钱袋露在外面,袋子里塞得鼓鼓囊囊,生怕小偷不知道那里面装满了钱。他不怕小偷,因为他身后跟着两个大汉随从,这两人长相一模一样,都穿着深灰色衣服,脚上穿的是官靴。只是一人皮肤黝黑,一人却白的像雪,这就是二人唯一的区别。 这阔家公子远远就看到了那少年和女子,尤其是那女子,他看的口水都要留出来了。阔家公子大步走向前面,挡住了少年和女子的路。 少年冷冷道:“让开。” 阔家公子嬉笑道:“让开?给我过路费。” 少年看着他,一双漆黑的眼像没有底的井,他的右手牵着女子的左手,他的左手手紧紧攥着剑。 路人议论道:“这谁啊?还收过路费。” 另一个人说道:“这你都不知道,这就是景云山庄的少庄主景林群啊。” “景林群?” “他你不知道,那他老子景云你总知道了吧。他老子就是景云山庄庄主,这个景云镇也全靠着景庄主才能那么繁荣。” “难怪他那么跋扈嚣张。” “快走,快走,别看了,省的引火上身。” 少年盯着他,杀意浓浓,景林群被看得不禁出了冷汗。少年道:“我没钱,我换路走。” 少年侧过身想要绕过他去,谁知他身后那两个大汉又将少年拦住。 景林群笑道:“这个镇都是我家的,你能从哪走?” 少年依然狠狠盯着他,手里的剑攥的更紧,手上的青筋也越来越明显。 景林群道:“我也不要你的钱,小爷我从来不缺钱。” 少年心中暗道:“你是不缺钱,你缺德。” 景林群笑道:“小爷不要钱,小爷要这个女人!” 果然是奔着这个女人来的! 少年已经快要忍无可忍了,但面容依旧冰冷, 少年摇摇头,道:“不行。” 景林群笑道:“小爷我可没问你行不行,小爷我只说今天就要了这个小娘子,谁管你同意不同意。” 那女子突然轻叫一声,原来少年一直压住心中的怒火,一不注意,手攥紧了,握疼了那个女子。少年立刻松开了手。 景林群一看,更胜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哟哟哟,这么干脆地就拱手相让了?来来来,小爷我赏你几两银子。” 少年冷冷道:“你要她?” 景林群点点头。 少年道:“有人也想要你的头!” 景林群惊道:“谁?” 少年厉声道:“就是我!” 景林群吓得连忙后退躲到两个随从身后,那两个大汉挡在他的前面,景林群道:“你小子不知好歹,今天就让你得得教训!给我打!” 那两个大汉接到命令,撸起袖管就要打那少年,那少年面色冰冷沉稳,“噌”的一声拔剑出鞘。那两个大汉虽高这少年一尺,壮着少年数倍,可一见到他手中的剑也有些胆颤。 剑上有着血迹,剑身的前半部分都是血迹。血迹中透露出冰冷,冰冷的杀气,更寒于这个冬天。这份寒意不是剑发出的,而是人,正是这个持剑的少年。少年目光中似有冰墙,任何利器都无法将它穿透。 景林群大喊道:“快他妈上啊!” 那两个大汉相视一眼然后两拳并出,就像一个人打出来的一样。少年拿着剑鞘横挡,这拳威力着实凶猛,直把少年震得往后退。还没等少年反应过来,两只脚有朝自己飞踹过来,少年一个“燕子翻身”,躲过了这两脚。 这二人根本不是一般的双胞兄弟,他们本是连体婴儿,被江湖上的神医――赛华佗分成了两个,但这两个人已经意识相通,情感相连,所以无论出拳还是出脚,都配合的天衣无缝。可怕的还不是二人能出相同的拳,而是他俩可以十分默契地打出不同的招式,一个人的招式与另外一个人的招式相呼应,让敌人方寸大乱,措手不及,顾得着头也顾不着尾。 三人连打了十几回合,少年也挨了几拳,也知道了这双胞胎的厉害。 交手之间,少年并未出剑,单用刀鞘与那双胞胎兄弟对打。 少年跳开身来,冷声说道:“我不想让剑沾上无辜人的血,你们二人何必帮着一个恶徒?” 那双胞胎二人又是相视一眼,也不作答。 少年道:“你们为何不说话?你们是哑巴吗?” 少年说的不错,那二人确实是哑巴。生下来就哑了,但是耳朵不聋,所以可以听得到。可要说世间唯一能听懂他们的人只有彼此双方。这也正是因为他们之前是连体连心。 景林群在一旁喊道:“你们两个笨蛋愣着干什么!他快不行了!快上!” 那双胞胎一听,又冲向少年,左拳右腿,上下齐攻。少年被打得不得还手,有跳开身去,冷冷说道:“看来我非要沾上无故人的血了。” 少年握紧手中的剑,剑光一闪,血就像雨点般溅在地上。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二十二章 交换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血,又是血。血染红了地上的雪,为何它们之间总有如此悲凉的联系。 少年握着剑,漆黑的剑柄,苍白的剑鞘,剑身上滴着血。这是少年第三次让他人的血,染红这把剑。 剑在低吟着,似是悲鸣,它不喜欢血,尤其是无辜人的血。而少年又何尝不是? 雪地上有两只手,两只断手。那双胞胎大汉,各断了一只。他们的手腕处滴着血,他们的表情远比断手的伤痕显得更恐怖,他们没有任何表情。 不仅是少年,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都会被这二人怔住,这二人简直不是人,他们没有丝毫痛苦,手被斩断,却一点痛楚没有。他们真的是人吗? 少年握着剑的手在抖,抖个不停,他握得越用力,剑抖得越厉害。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好像那双手本就不是他们的,断了也无妨。 寒风吹着,齐英儿的额角也渗出汗来。 那双胞胎动作毫无分别,就连眼神也一样,空洞的眼神好像自己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又是那令人恶心发毛的笑容,景林群道:“你如何伤害他俩,他俩都不会倒下,除非你死了,他们才会停手。” 少年根本没有看景林群,因为这种人不配他直视,他只是冷冷说道:“我死了他们才会停手?” 景林群道:“否则你就算把他俩双腿砍断,他们也要杀了你。” 少年道:“让他们停手,还有另外一种方法。” 景林群似已经知道齐英儿接下来要说什么了,不禁流出了汗:“什,什么方法?” 少年说道:“那就是,杀了你。”很简单,却满是杀气的一句话。 景林群慌张起来,他自己也隐隐感觉这个少年确实可以轻松杀了自己,但他又看道站在自己身前的两个双胞胎大汉,又沉下了心。这两个大汉对于他来说就像城堡,也像兵刃,既可以用来保护自己,也可以用来杀人。他从来东没有把眼前这两个可以随时为他献出生命的大汉当做人,他只把他当做武器,用来横行霸道的武器。 这也是让少年最气愤的,他平时最恨的就是那种仗势凌人行径。他想到了大虎,想到了小户,想到了他们以前欺负弱小的样子,可眼前这个景林群却比他们要恶劣上一千倍、一万倍,他居然为了满足自己的龌龊的**,不惜牺牲掉他人的生命! 少年将剑握在前胸,剑指苍穹,闭上了眼,慢慢放缓呼吸,一吐一纳,均匀不乱。景林群看他这样,只觉得这小子是放弃了生的念头,便大喊道:“快上!这小子累了!” 这双胞胎大汉,又向齐英儿冲去,冲力之猛,像是裹了劲风,一点都不像负伤的人。 可是少年依然站在原地,闭着双眼,呼吸越来越轻,轻到就想停止了一样。 双胞胎大汉向少年飞踹过来,力道之猛,一丈开外的人,都能听到腿风呼呼响。 雪,又飘了起来。可这不是天上来的,而是地上来的。双胞胎大汉将大地都踢裂了,那雪像炸开了,飘了起来。 大街上,酒楼上,所有围观的人都不忍看到这一幕,或低头,或遮住眼。 唯有一个人一直看着,那就是跟着少年的女子,她柔情似水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对这少年的担心,她甚至想要为他挡下那一脚,可她的腿却不由她,始终迈不出去。雪飘了起来,她后悔,她伤心,她的内心在挣扎,她以为少年死了,而他的死却都是因为自己。女子眼中闪着泪,就将溢出眼眶,一个背影,七尺高的背影又让她本来的那令人陶醉的笑容重回脸上。 双胞胎大汉的那一踹并没有踹到少年,少年已经在他们身后,而少年的前方一丈处,就是那景林群。 少年身形一晃,直冲向景林群,景林群已经吓破了胆。一把剑轻轻靠在了自己的喉咙,景林群吓得跪在地上,哭着喊着“大侠饶命” 少年说道:“我死了吗?” 这是什么问题?景林群像是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点了点头,随之又连忙摇头,道:“大爷您武功超群,怎么能死呢?” 少年道:“那他们俩怎么没来杀我?” 景林群轻瞟一眼,那双胞胎在少年原来站着的地方一动不动,表情纠结,一副无所适从的样子。 景林群哭喊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这两个奴才不知大爷您的厉害,还对您痛下杀手,是在该死,小的这就让他们去死!” 那个站在一旁的天仙女子气冲冲说道:“明明是你使唤自己手下去杀人的,现在倒是把责任都甩的一干二净,你还是不是人!” 这位女子一说,路人也都纷纷谩骂着景林群,“真不是人!”“就是个龟孙儿!”“真是给他老子丢人丢到家了!”景林群好像忘了架在脖子上的剑,便对着周围的人骂道:“他妈关你们什么事啊!再骂我就把你们的舌头都割下来!” 众人一听,又都闭上了嘴,像没事人一样。 少年说道:“你这败类,死到临头也不知悔改?”少年剑下已经死了两人,看到这禽兽不如的景林群,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出奇的稳。少年又道:“今天,杀了你,以免你祸害别人!”景林群又哭又喊,歇斯底里。 就在少年想要将景林群一剑割喉的时候,一颗石子不偏不倚地打在了少年握剑手腕上,少年惊叫一声,手中的剑掉在地上。景林群以为少年真的把自己杀了,吓晕了过去。 那女子看少年被打伤,连忙跑到他身边,极其关心地问道:“怎么回事?” 少年的手腕已经肿的通红,他轻轻握着手腕,喊道:“是谁暗箭伤人!” 没有人回应。 然后从人群中有两个个身影慢慢走出来,其中一人说道:“光天化日之下,就要杀人,以为官府的人都是瞎子吗?” 说话的这人正是凌全非,而另外一人就是韦四章。 韦四章携凌全非出了那家酒馆之后,本想找个安静点的酒馆开怀畅饮,刚找到一个酒馆,谁知酒馆里的人都跑了出去,酒馆老板也随着跑出,就连街上的行人也都纷纷走向一个地方。韦四章和凌全非心生疑问,便找了一个行人问一问,才知道居然有人要当街杀人,而且杀的居然还是景云山庄的少庄主。凌全非告诉韦四章,自己前来景云镇就是想要拜访一下景云山庄庄主,没想到景云老庄主的儿子居然要被人杀了,自己又怎能不管,便要前去看个究竟。 二人刚到地方,就看见一持剑少年,欲将一个公子哥斩于剑下,先不管谁是谁非,不能眼看着出人命啊,于是凌全非随手捡起一个石子,蓄力一弹,令那少年放下手中的剑。 少年用另一只手将剑拿起,对着凌全非说道:“你是谁?” 凌全非说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能杀人,尤其是在这杀人!” 少年道:“为什么不能?” 凌全非道:“你可知道你要啥杀的是谁?” 少年道:“我杀的是一个禽兽不如的色鬼!” 围观的人一听,都不禁低声笑着。也有的义愤填膺,“该杀!” 凌全非道:“你杀的可是景云山庄庄主的儿子!” 围观的人不说话了,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景云山庄庄主是何许人也,这景云镇都是这庄主的,原来这个躺在地上的公子爷竟是景云山庄少庄主。众人都替那少年捏了把汗。 少年道:“我不认识什么庄主,我只知道儿子都这样,那老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韦四章忽然笑道:“原来这小子是个傻子呀!” 少年怒道:“你这秃头!谁是傻子?你才像个大傻子!” 韦四章平生嘴恨别人叫他秃头,这少年居然这么叫他,就算他还是个小孩子,韦四章脾气一上来,谁还拦得住?上前就要教训那个少年,却被凌全非给劝住了,只能狠狠瞪着那少年。 凌全非笑道:“请问小兄弟姓甚名谁?” 少年道:“我凭什么要告诉你?我看你也不像个好人,肯定是和他一伙的。”少年拿剑指着躺在地上的景林群。 景林群狡猾得很,他刚才只是装晕过去,现在只听着这少年和另外两个陌生人的谈话,因为他也不认识这陌生人是谁,又怕自己一起来那少年又将自己擒住。索性就先继续装晕躺在地上,一等到合适的机会就逃跑。 凌全非当然知道景林群没有晕过去,只是一个小拇指颤抖微小动作,凌全非就察觉出来了。他见少年不肯放过景林群,无奈地说道:“景公子,你还好吗?” 少年一听,便转过头来盯着景林群。景林群额头冒出了汗,心想着这家伙怎么知道我是装的?怎么还把我给拆穿了?景林群强忍着,但还是没忍住,“腾”的爬起来就要跑,谁知那少年的剑早就抵住了自己的后背,搞得现在自己是狼狈不堪。景林群慢慢转过身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大爷,您就放过我吧。我把钱都给您,您看成吗?” 少年依然冷冷地看着他,道:“你没晕?” 景林天一怔,又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笑着,笑得像个奴才。 凌全非道:“小兄弟如果不介意,就给我个面子,放了他吧,今日过后,我想他以后也不敢做出这种事了。” 少年道:“你怎么能知道?” 景林群连连点头:“不敢了,不敢了,在这么做我老天就让我瞎眼!” 凌全非道:“他都已发毒誓了,就放了他吧。” 少年看着景林群,景林群一副悔改的样子,也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 凌全非又道:“况且小兄弟如果光天化日下杀人,莫说景云庄主不同意,连官府也饶不了你啊。而且,景云庄主和官府关系甚密,到时候吃亏的恐怕还是小兄弟你呀。” 少年不说话,眼神有了动摇,他慢慢思考着凌全非的话。他身边的那个女子,也轻轻拉着少年的衣袖说道:“那人说的不错,若真是把他杀了,恐怕要吃官司。” 少年对谁的话抱有怀疑,但惟独信任这个女子,试问,又有谁不信任曾舍命相救自己的人呢? 凌全非说道:“这样,小兄弟,你把他放了,你来用剑抵住我的脖子,怎样?” 少年说道:“你武功比我厉害,我又怎么能打得过你?” 许久没有出声的韦四章又笑了起来:“这小子还真是不傻啊!” 凌全非也笑道:“那你说怎么办?” 少年道:“你把那秃,,那大汉的手绑起来,然后把自己的手也绑起来。” 韦四章叫道:“你这小子,哪有人能把自己的手给绑起来的?” 少年道:“如若不然,我就杀了他!” 凌全非道:“好好好,就依你。” 于是凌全非就借来一条粗麻绳现将韦四章的手捆了起来,又让一个路人把自己的手捆了起来,凌全非道:“这下总成了吧。” 少年没有作声,看向景林群,说道:“你要是再敢这样,下次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景林群道:“是是是是,感谢大爷不杀之恩!” 少年朝景林群踹去一脚,骂道:“滚!” 景林群连滚带爬跑走,那两个双胞胎大汉也随之跑走,当他跑到十丈开外的时候却转过身来大骂道:“王八羔子,你他娘等着!小爷我肯定弄死你!” 少年恨得咬牙,气自己刚才怎么没有一剑杀了他呢? 凌全非也是叹气摇头,低声说道:“我也没想到,景庄主居然有这么一个儿子。”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二十三章 坚守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雪,又飘了下来,青灰色的天,只让这个冬天的寒意更浓。 没有了街市的喧闹,只有寒风,只有脚踩在雪地上的声音。 少年手握着剑,漆黑的剑柄,苍白的剑鞘挂在腰间。 剑尖如寒芒,直指着前面的两人。这两人都被绑起了手,二人在前面静静地走着,少年一手持剑,一手与女子握着手,也静静的跟在后面。 静的可怕,静的连呼吸声都可以听见。 前面的二人像是领着少年和女子去某个地方,那是什么地方?或许那地方充满了危险,但少年也要跟着去。只因这个地方他不得不去,因为凌全非告诉他如果他跟着去,就能找到他师父。 一听到师父的名字,少年也忘记了一切,忘记了之前的受骗,忘记了江湖的险恶。他只知道,他必须要找到师父,找到师傅才能够学习剑术,找到师父才能够成为决定的剑客。 女子紧紧拉着少年的衣袖,不断轻声对她说:“不能相信他们啊。” 少年并不回答她,总是以淡淡的微笑回应着女子。对于女子来说,眼前的这个少年就是他的一切,他的微笑比他说任何一句安慰的话更要温暖,更能给她安全感,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算死了,又有何妨? 这时,走在前面的凌全非忽然笑了起来,连在他一旁的韦四章都觉得奇怪。凌全非笑得也很奇怪,声音大却一点也不洒脱。 少年问道:“你笑什么?” 凌全非停住了笑,笑得突然,停得也突然,他说道:“没想到,没想到我们俩在这江湖闯了数十年,如今却让一个无名小娃娃给绑了,好笑,实在好笑!” 韦四章沉着脸,什么表情也没有,应为这实在没什么可笑的。这种绑在腕上的绳子,韦四章稍一用劲就能挣断,可凌全非非但不让,还不让他多说话。想韦四章这种豪迈之人,不让他大笑说话简直是要活活闷死他,可他也不知道凌全非到底要打什么主意,心里也是老大不愿意,但也只能先忍一忍,毕竟这是他兄弟的请求,自己是义字当先,怎么能拒绝? 少年冷冷说道:“这实在没什么可笑的地方。” 凌全非道:“哦?” 少年又道:“听好了,我不是什么无名小娃娃,我叫齐英儿。” 凌全非道:“哦?齐英儿?那你身旁的这个漂亮姑娘又是谁?” 齐英儿一听,以为凌全非对孙巧儿起了非分之想,手中那把剑握得更紧,眼神变得比剑锋更凌厉,忽然有一只手握住了自己的手,一直温柔的水,温柔似泉,冲淡了齐英儿的杀气。 孙巧儿用那黄莺般得嗓音说道:“我叫孙巧儿,我是,我是和他” 凌全非接道:“你和他是恋人?” “恋人”,多么美的一个词,多么甜蜜的一个词,孙巧儿一阵脸红,齐英儿也感觉耳朵微微发烫,手心也不禁流了汗。 凌全非笑道:“你们俩居然是恋人!” 怀疑!没有什么词更能刺激恋爱中的人了。 齐英儿低沉而愤怒地说道:“你笑什么?” 凌全非道:“我不认识你,但我早已认识你身边的那个女人,孙巧儿。” 齐英儿转头看着孙巧儿,孙巧儿从齐英儿的眼神中看出了怀疑,又是怀疑,她的泪仿佛就要流出来了,说道:“你认识我?我却不认识你!” 凌全非道:“你当然不认识我。” 孙巧儿道:“那你怎么认识我?” 凌全非又笑道:“敢问世间还有几个绝世美人‘酒美娘’?” “酒美娘”,齐英儿听过这个称号,是孙曲说出来的,是那个要谋害自己的人说的,没想到他的嘴里并不全是谎话。 凌全非说道:“我不仅知道你的名号,我还知道酒美娘是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和她好过的男人可是数也数不过来呀!” 凌全非并没有回头,所以也看不到齐英儿的表情,齐英儿的脸苍白得像他的剑鞘,手也渐渐松开。齐英儿只觉得恶心,有些恶心,不是胃,是心。 孙巧儿感受到了,感受到齐英儿对自己的厌恶。女人一向敏感,而且女人总是会把微小的感情放大数倍,者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现在对于孙巧儿来说一定不是好事。虽然江湖上总是说自己是绝世美人,但这世界上也没有人她自己更恨这个名号的了。因为这个名号,所以他就要受到别人的鄙夷,因为这个名号,所以眼前她深爱着的男人才会松开她的手。 孙巧儿的泪终于夺眶而出,但她没有哭出声,她不能哭,她绝不能在自己受了别人的侮辱时还表现出软弱。她要更坚强,因为她也有秘密,没人知道那个秘密,只有自己知道。而且这个秘密可以扼杀江湖上所有关于自己的谣言! 但是,她不能说,至少现在不能。 这不是最令人痛苦的吗?有着解决一切的办法,偏偏没法做到。就像是在你极其饥饿的时候有人给了你一只烧鸡,却又告诉你那烧鸡是有毒的。 孙巧儿说道:“或许世上认识我的人的确不少,但他们我一个也不认识。” 没有过多的解释,因为所有的解释就现在看来都是苍白无力的,就像齐英儿的脸一样。 齐英儿只和这个女人相处短短几天而已,他爱她,而且尊敬她!因为她不仅救了自己的命,而且还救了自己的心。这个女人给自己的温柔,那么熟悉,却又那么独特。 齐英儿很矛盾,但他实在不知道自己的内心的矛盾点在哪里,他的心开始慢慢裂开,慢慢剥落。又是那只温柔的手,那只温柔如云的手,他转头看着孙巧儿,看着她泪痕斑斑的脸儿,看着她闪闪泪光,迷人的眼睛,那坚定的眼神是在告诉他要相信她,而且齐英儿也领会到了,他又握紧了那只手。 齐英儿低沉而坚定地说道:“我不认识‘酒美娘’,我只认识孙巧儿,她是我的恩人,亦是我的恋人!” 这句话说明了一切,说明了凌全非刚才说的话对他一点改变也没有,而且还令齐英儿心中那份对孙巧儿的感情更加坚定了。 凌全非也没想到齐英儿的内心是如此坚定,便又说道:“好一个情谊比天,但是可惜呀可惜。” 齐英儿道:“可惜什么?” 凌全非道:“我问你,你多大?” 齐英儿道:“十十八!” 凌全非笑道:“十二岁?” 齐英儿不做声,因为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凌全非已经知道了,无论他是怎么看出来的,英儿这招已经完全没用了。 凌全非道:“你可知道孙巧儿多大了?” 齐英儿不说话,他不知道,或许他知道,但他不能说,也不会说。 凌全非道:“他都可以给你当娘了!” 齐英儿愣住了,“娘”?他想起了那个女人,那个梦中的女人,那个梦中的娘。他从来没见过娘,可以说孙巧儿才是他第一个接触的女人。 孙巧儿紧握着齐英儿的手说道:“你既然从没见过我你怎么知道我多大?” 凌全非道:“你怎么知道我没见过你?” 孙巧儿的道:“难道你只看一眼,就能知道那人的年龄有多大吗?” 凌全非笑了笑,他自然不必回答,因为他刚刚就说中了齐英儿的年纪。 孙巧儿又道:“那我就告诉你一件事。” 凌全非道:“什么事?” 孙巧儿道:“我才没有三十岁,我还不到二十岁,而今天,是我十八岁的生日。” 凌全非停下了脚步,就连那一路闷声不说话的韦四章也站定了脚,惊讶地看着孙巧儿。可齐英儿不仅没有震惊,反而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在齐英儿和孙巧儿相处的短短几天,不用多说,齐英儿早已知道了孙巧儿真实年龄,但也是只知道她的年龄而已。而且这并不是孙巧儿告诉他的,会猜人年龄的本事,好像也不是一个人两个人专属的本事,只是如果你和孙巧儿相处几天,你肯定也知道。 在这几天里,孙巧儿一直很活泼,活泼得像个少女,她的美根本不是成年女人的娇媚,她的美更天真,原因只能是她仍是一个少女。 凌全非又笑道:“没想道到呀,江湖上的绝世美人,居然还是个娃娃。” 孙巧儿也笑道:“世间本就很多你想不通的事情。” 凌全非不做声继续转身走着。 齐英儿问道:“我们已经走了半个上午了,你到底想把我们带到哪里去?是不是想找一个荒山野岭好把我们杀了喂野狼?” 凌全非笑道:“我现在手已经被粗绳缚住,怎么能杀了你。” 齐英儿抬起手中的剑,指着韦四章,冷冷说道:“你是被绑住了,可他呢?” 凌全非一看,韦四章的绳子已经几乎断开了,只有几丝麻线连着。韦四章索性直接扯断绳子,大喊道:“这一路快憋死我了,我不能不说话了!” 齐英儿握着剑的手暴起了青筋。 韦四章全然没有注意到他似的,对着凌全非说道:“我说老弟,你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就这两个小毛娃娃,咱走咱的,他还能对咱怎样不成?就他俩,我一使劲,喀嘣喀嘣就能给折断了!” 齐英儿怒道:“你这秃子!再乱说,我就一剑杀了你。” 韦四章也怒道:“奶奶的,没人敢叫我秃子,要不是我老弟劝我不要杀你,你早就道阎王爷那报到去了!还杀我?就你这把破剑还想杀我?” 齐英儿不知是吓得还是气得,手直都,但握剑的那只手依然很稳。 只见凌全非也双手一开,睁开了麻绳,笑着问道:“现在我两人手都已经脱开,你肯定不是我们其中任何一人的对手,你为什么还不逃?” 齐英儿说道:“我不能逃!” 凌全非道:“你不怕吗?” 齐英儿回答的很简单,道:“怕。” 凌全非和韦四章相视一笑,韦四章道:“你是不是真傻啊?怕为何不逃?” 齐英儿说道:“就是因为怕,才不能逃。” 凌全非道:“有意思,为什么?” 齐英儿道:“我如果逃了,背朝着你们,你们岂不就更方便把我杀了?” 凌全非笑着,韦四章却不高兴了,他道:“什么?你以为我们是喜欢在背后暗算人的小人?” 齐英儿不说话,有时候,沉默也代表这认同。 韦四章脾气火爆,感觉自己老大一个人了,今天却受一个毛头小子的气,又发火道:“你这兔崽子!我们可不是那种小人,我就算杀你,也要让你死个明明白白!” 凌全非道:“你既然知道我们可能会杀了你,你非但不跑,而且还告诉我们你其实很怕,这又是为什么?” 齐英儿道:“我告诉你害怕,是因为就算我说不怕,你也能看得出来我在说谎。” 凌全非笑而不语。 齐英儿道:“而我不跑,是因为另一件事!” 凌全非道:“哦?” 齐英儿道:“因为你有我师父的下落,为此,我不能跑。” 凌全非道:“即使你可能会因此而死吗?” 齐英儿不说话,因为他不必说话,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他的眼里像是有一座山,有一座坚定不移的山。凌全非不禁纳罕:“这少年年纪虽小,却有如此毅力,真是不多见。” 韦四章说道:“你这臭小子,别摆那些空架子了,怕是真到死的时候,你连屎尿都吓出来啦!” 齐英儿的眼神顿时变成了一把剑,目光刺向韦四章,韦四章却全然无视。 但凌全非都看在眼里,他对这个少年生起一种别样的感情,“后生可畏啊~” 凌全非道:“你想知道你师父的下落,就必须付出代价。” 齐英儿说道:“什么代价?” 凌全非指向前方说道:“你看那是什么?” 齐英儿慢慢已过去,顺着凌全非指的方向看去。 一根旗杆,约有七丈,旗杆上飘着一面黄旗,旗边是红色的,上面有四个黑色醒目的大字――景云山庄。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二十四章 卷入意外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雪,盖住了整个山庄,一面旗在风雪里飘着.这里是远离镇子的地方.可这个山庄比一个镇子还要大得多。 这是一个宏伟的山庄,但在这个冬天里显得那么苍白,显得那么荒凉,这面旗子仿佛代表着山庄的一切,山庄的一切都像这面旗子一样,在风雪中飘摇。 山庄像在一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那么安静,死一般的安静。你很少见到出入山庄的人影,你若在这站上一天,也不会看到任何人,甚至你会怀疑这个山庄里还有人吗?他们都死了吗? 凌全非和韦四章依然在前面走着,后面跟着的当然是齐英儿和孙巧儿。 齐英儿已经将剑收入了剑鞘中,右手依然紧紧地握着这把剑,漆黑的剑柄,苍白的剑鞘。 孙巧儿轻轻地握住齐英儿的手,脸上洋溢着安宁幸福的样子,对于她来说,只要握住这双手她就能感到安全,她不是那种天生缺乏安全感的女人,但自从见到齐英儿,她就真切的感受到一种找到归宿的感觉。 齐英儿握着她的手,就像握着自己的生命。 四人走了一刻钟左右,他们现在已经站在那面旗子下了。齐英儿抬起头,露出奇怪的表情,谁也没法解释那是什么样的表情,也没人注意到他的表情。因为在这面旗子下所有人都会有种苍凉的感觉,一种比冬雪更寒的感觉,一种死亡的感觉。 在这面旗子前方就是景云山庄的大门,这根本不能算是大门,因为没有墙,只有两根柱子,柱子顶上压着雪,两根柱子上分别写着一列字――天苍地茫路遥遥,人善人恶终归土。 这两列子就像那面旗子一样,压得令人喘不过气。“人善人恶终归土?” 齐英儿道:“这就是景云山庄?” 凌全非笑笑道:“从你看到那面旗子时就已经进了景云山庄了。” 不只是齐英儿,连韦四章和孙巧儿都为之惊叹,这个山庄到底有没有边际?当然有边际,整个世界都有边际,况且这只是一个山庄,只是从来没有人走到山庄的边际罢了。恐怕除了景云老庄主之外,不会有人清楚这个山庄到底有多大。 柱子旁没有人,可凌全非却向前迈上两步,鞠躬说道:“在下凌全非,此次前来冒昧拜访景庄主,还望见谅!” 韦四章说道:“老弟你对着个柱子喊啥话呀?” 凌全非转过身轻声说道,但他的声音可以让在场其他三个人都可以听的到。“哥哥有所不知,景庄主在江湖久负盛名。” 韦四章说道:“这我知道,都说景庄主义薄云天,是条汉子,我韦四章平生也没有佩服几个人,而景庄主却是一个!” 在场的恐怕只有齐英儿一人不知道景云山庄和景庄主,这些话也是凌全非想让齐英儿知道的。凌全非知道齐英儿与景林群有了过节,也知道景林群确实是个人渣败类,可凌全非想让齐英儿明白,“下梁不正上梁未必歪”。 齐英儿也听着,他也明白凌全非说这些话是给自己听的,景云到底是何人?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来这山庄的唯一理由就是为了找到他师父穆无涯的消息。 凌全非扫了齐英儿一眼,齐英儿并没有看他,他的目光始终留在那柱子上。 凌全非又说道:“哥哥你可知道这景云山庄为何没有门?” 韦四章说道:“我不就是这个想不通,这么大的山庄,咋没有门?” 凌全非笑道:“这就是原因啊!” 齐英儿默默听着。 孙巧儿笑道:“就是因为大啊!” 凌全非道:“没想到你不仅人漂亮,而且也聪明。” 孙巧儿笑笑,但她却不是因为凌全非的夸赞而开心,她笑是因为此时一双眼睛正在看着她,齐英儿的眼睛,漆黑的眸子,有着秘密,却也有温柔。 凌全非道:“不错,这么大的山庄,如果真要做个门的话,又要做个多大的门?” 韦四章道:“原来如此。但弟弟又为何对着柱子问话呀?” 凌全非笑道:“刚才我并不是对柱子说话,我是在对柱子上的老人说话。” 只听见柱子说道:“好眼力!年轻人!好眼力啊!” 这时众人一抬头,就在“天苍地茫路遥遥”的柱子顶上坐着一个老人,那老人银灰的头发批散着,胡子很短,面色安详,盘膝坐在柱子上。 只见这老人一跳而下,身轻如燕,踩在雪地上,却没有脚印。原来这老人只有六尺身高,年纪约有六十,但身手矫健,一点不显老。 凌全非对着老者一鞠躬,道:“老先生的轻功真是卓绝不凡。” 老人笑道:“阁下过奖了,以你‘浮生公子’的轻功,我这也就是雕虫小技。” 老人又道:“这位就是‘火*云’,韦四章,韦爷了吧。” 韦四章拍着脑袋笑着说道:“老人家言重了,言重了。” 老人的目光又转向孙巧儿,道:“纵有千杯万里香,不及一眼酒美娘。” 孙巧儿红着脸,点了点头。 老人的目光终于停在齐英儿身上,老人忽的皱起了眉头,英儿没有看他。事实上,他早在刚才老人与其他几人说话的时候就仔细观察过他了。这老人个子不高,却气宇非凡,可怕的是他竟一直坐在柱子上,因为他发现老人的肩头是湿漉漉的,但鞋子和腿边是干的,这老人倒地在这柱子上做了多长时间?而且,自己一直盯着柱子,却没有看到老人,难道他与柱子已融为一体? 凌全非说道:“老先生,我们这次冒昧前来拜访景庄主,还烦你通报一下。” 那老人道:“老庄主早就知道了。” 韦四章道:“啥?早就知道?庄主知道我们要来?” 那老人不紧不慢道:“从你们看到那面旗子的时候,老庄主他就知道了。” 凌全非和韦四章心中暗暗纳罕,景庄主到底是何许人也? 齐英儿依然盯着柱子,“人善人恶终归土”,这一列子好似有什么魔力,紧紧的拉住英儿的注意力。 老人道:“几位请稍等,马车一会就到。” 韦四章道:“马车?景庄主不在庄内?” 老人笑道:“自从庄主他建庄以来就再也没有出去过,只是山庄的迎客大堂离这里实在太远,若只用两脚来走怕是要走上大半天,可要是以凌公子的轻功,不出一刻便能走到,但这有失待客之礼。” 不一会儿,远处果然传来了马蹄的的声音,马蹄声和车轱辘声,与大地相撞相碰。两匹马气喘吁吁,这么冷的天,这马却跑出了汗来。车子很大,可以坐下六个人,几人纷纷上了马车,老人是最后上去的。 孙巧儿紧挨着齐英儿,坐在凌全非和韦四章的对面,老人则坐在一旁。 一路上,车内十分寂静,除了车轱辘生和马蹄声,还有赶车人挥鞭子的声音,几人之间无人谈话。老人闭目养神,齐英儿看着手中的剑,心中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一切,这把剑已经沾了多少血,每一滴血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孙巧儿深情地看着齐英儿,她真的很想就这样靠在齐英儿的肩膀上,可是车上不只是他们二人。 凌全非看着窗外,像是闲来欣赏着风景,雪停了,可外面还是白皑皑一片,树林也是白皑皑一片,天地的颜色都苍白,凌全非心中也有着秘密,所有人心中都有秘密,所以很少有人快乐。 车内只有韦四章一个人左看看又看看,不是挠挠头,就是搓搓手,这么闷得气氛对他来说是无比煎熬。 突然传来一声马的长嘶,车子一骤然停了下来。 韦四章道:“哈,终于到了啊!” 老人也猛然睁眼,凌全非道:“不对!” 只见老人一个翻身,就翻出车外,不见了踪影,齐英儿也握紧了剑,漆黑的剑柄,苍白的剑鞘,同时也握紧了孙巧儿的手。 韦四章见车门打不开,与凌全非相视一眼,二人顿时冲破车顶,跳出车去。 齐英儿也拔出剑来,砍破车门,走出去。 赶车人不见了,只留下一行脚印,老人也不见了,无踪无影。 天地之间只剩下马的喘息。 韦四章握紧拳头说道:“这是哪个鬼地方?” 凌全非警惕着周围,道:“这里还是景云山庄!” 这里的确还是景云山庄,只是这里更苍凉,没有任何建筑,两边只有树林,被苍白的雪压着的树林。 齐英儿的剑紧握在手里,剑光闪闪映着雪,他的人也变得警惕,眼中的冰墙又重筑起来。孙巧儿轻轻握着他的衣袖,躲在他的身后。 齐英儿沉沉地问道:“怎么回事?” 韦四章叫道:“怎么回事?我们要知道,还会在这里?” 齐英儿不说话了,应为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凌全非身上。 凌全非道:“那个老人很奇怪。” 韦四章说道:“奇怪?” 凌全非说道:“这个山庄也很奇怪。” 齐英儿说道:“我看你才是最奇怪的。你把我们骗到这是不是想杀了我们?” 韦四章怒道:“你这臭小子,就你这几下子,杀你还用挑地方?” 齐英儿在低吼,他的剑也在低吟。 这是孙巧儿说道:“不是他们,你们看!” 众人随着孙巧儿知趣的方向一看,看到雪上有一行被染红了,被血染红了,红雪的尽头躺着一个人,一个死人。 众人走过去一看,是那老人! 齐英儿看着这个老人,胃里又不禁翻腾起来。老人的喉咙已被穿透,血也已经冻结,眼睛突出,死不瞑目,他的手中紧紧攥着。凌全非将他的手掰开,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韦四章道:“杀他的人一定是个高手,一个绝顶的高手。这老人武功绝对不在我二人之下,却被人一剑穿喉,而他却一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可见这个人绝对是个用剑的高手,而且出剑的速度也是世上数一数二的。” 凌全非不做声,皱着眉头看着尸体,好像在思考着什么。齐英儿一直看着凌全非,想从他的眼神中看出点什么,而孙巧儿去背对着尸体,不愿直视,她近几天见到的尸体实在是太多了。 韦四章又道:“据我所知,世界上用剑快到如此程度的只有‘快剑’明开岳。莫非这老人就是明开岳杀的?” 齐英儿听到明开岳这一名字,眼中似冒着火光,大喊道:“不可能!” 众人愣住,看着齐英儿,为何他反应如此之大! 齐英儿又道:“明师兄绝对不会随便杀人的。” 凌全非这才想起来,明开岳当年是十剑门的大弟子,既然齐英儿拜在穆无涯门下,自然就认识明开岳了。 凌全非道:“当然不是,绝不是明开岳杀的。” 齐英儿很惊讶,为何凌全非会帮着自己说话? 凌全非对齐英儿说道道:“明开岳为何会杀他呢?我不知道他在哪,但他一定是和你师父在一起的,这老人不是坏人,你师兄和师父也是武林中的豪杰,绝不会用这种下流的手段!” 齐英儿不说话,但他却感觉自己对眼前这个人有了一丝丝好感。 韦四章道:“下流手段?” 凌全非点点头,道:“他不是被剑杀死的,而是中了剧毒。” “中毒?”众人都很纳闷。 孙巧儿道:“你怎么知道他是中毒而死。” 凌全非笑道:“是他自己告诉我的。” 韦四章说道:“哎呀老弟,你就别开玩笑了,这死人怎么会说话?” 凌全非严肃道:“死人当然会说话,只是死人说的话用耳朵是听不来的,你得用眼睛看。” 众人看着这具尸体,齐英儿眼神一怔,之间那老人本来紧攥着的手心,有了一道淡淡地伤口,伤口处也有些发紫。 韦四章道:“你是说他和那人交手的时候,中了毒?” 凌全非道:“不错。” 孙巧儿道:“那人是谁?” 凌全非摇摇头。 韦四章有些着急了,道:“哎呀老弟,你不知道,那怎么办?” 只听得齐英儿一字字道:“他不知道,但有人知道。” “是谁?” 齐英儿道:“就是那赶车的人。” 凌全非笑着看着齐英儿,齐英儿目光坚定而冰冷,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卷入这个事,但这一切都已发生了,脱也脱不开。 齐英儿看着马车边留下的那行脚印,慢慢远去,变得更淡,一直延伸到树林处。 凌全非道:“他若不知道凶手是谁,那他就是凶手。”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二十五章 愈渐迷离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血,总是能见到血,最近总是能见到尸体。 齐英儿看着手中的剑,苍白的剑柄,漆黑的剑鞘,剑身上的血迹已经被擦洗掉了,但擦不掉英儿心中的回忆。第一次杀人,恶心,感觉像是被一把剑划开了自己的皮肉,就是手中的这把剑。第二次杀人,却从容淡定,像是做了件正确的事,事实上那就是正确的事。一个人的终点不就是死亡吗?若是那人活得那么痛苦,自己杀了他,岂非本就是对他一种解放?第三次杀人,那二人并没有死,因为他们活着,和死人也没有区别。 被雪笼罩的树林,寒风从树与树的间隙中袭来,这就是冬天的样子吗?血和雪真的就无法分开吗? 四人走了许久,韦四章一路上一直张望着四周,却看不到那赶车人的踪迹。 韦四章叹道:“这小子溜得倒是真快,连个影子都没有,上哪找的着?” 凌全非继续走着,目光一直向着前方,但给人的感觉他早已经把周围一切都看到了。 齐英儿看着凌全非的背影,为什么这个人要帮他?他只是为了想要救下景林群吗?他和景云,和这个山庄又有什么关系?英儿的目光渐渐下移,看到了他腰间的剑,一把华丽的剑,他看到了凌全非的脚,凌全非脚蹬着黑色的靴子。齐英儿的瞳孔忽然收缩,凌全非身后只有雪,而韦四章身后却有着脚踩过雪留下的脚印。 凌全非,“浮生公子”,时间真的有踏雪无痕的人存在? 一种不知是害怕还是惊叹,亦或是崇拜的情感涌上齐英儿心头。 凌全非放慢了脚步,停在一棵树下,慢慢抬起头,说道:“找到了。” 齐英儿抬头看着,树梢上有个人横靠在树干上,这棵树比其他书粗壮得多,这个人深灰色的衣服,似是睡着了。 韦四章对着树上那人叫骂道:“奶奶的,你可让我们好找呀,你倒好,在这里睡着大觉!” 树上那人没有反应。 韦四章顿时火冒三丈,本来好好一天,摊上这事又摊上那事,心里早已烦的要命。只见韦四章提起一掌,朝着树上猛击一下,那人登时就被震了下来。 那人直直掉下来,没有人去接着,因为其他人早已猜到,这已经是个死人了。那人从树上掉下来,砸出了个雪坑。 韦四章等这人掉下来之后才说道:“又是个死人?” 齐英儿冷冷地看着凌全非,问道:“这个死人还会说话吗?” 凌全非也冷冷笑道:“所有的死人都会说话,死在树上的人,话说的尤其多。” 那人死相和那个死的老人一模一样,被一剑穿喉。 齐英儿问道:“他在说什么?” 韦四章道:“他不是凶手?” 凌全非仔细看着这个人,这个没有了呼吸的人。 他摇摇头道:“他就是凶手。” 孙巧儿道:“可是他死了啊,难道他杀了人之后又自杀?” 凌全非道:“他确实不会自杀,他是被另外一个人杀的。” 齐英儿道:“可他就是凶手。” 凌全非看着他,齐英儿又道:“他用来杀人的剑不见了,是被杀他的那个人拿走了,他还很信任那个人,他死的样子和那个老人不同,他对自己的死很意外,他不相信那个人会杀了自己。” 凌全非的眼前一亮,这个少年只是草草看了一眼,居然能看得如此透彻,他的眼神是不是比他的剑还要锋利?就连韦四章那粗野的人听到齐英儿的分析也是频频点头。孙巧儿一脸幸福地看着齐英儿,心里说不出的开心。 凌全非道:“可你怎么知道他就是凶手呢?” 凌全非看着他,漆黑的眸子里有堵冰墙,旁人根本无法窥探藏在冰墙后面的东西,凌全非也想试试找出那漆黑的眸子深处暗藏的秘密,但这根本不可能,这堵冰墙没人能够打破,或许有,或许就是他身边的那个女人,那个同样有着秘密的女人,凌全非叹口气,在心里叹气,自己有何尝不是背负着秘密? 只听见齐英儿一字字道:“他是被剑刺死的,不是被毒死的。” 凌全非笑了,没有人察觉到那一瞬间的笑,笑里包涵了多少意思?是惊讶?还是赞许? 凌全非道:“这人叫五成,只因为他下毒只用五成的毒,却能够让人死的毫无声息,他的毒更是罕见,是从天山上寻来极寒蜈蚣的血制成的。死在这种毒下的高手更是数不胜数,没想到一代毒王居然会死得这么不明不白。” 孙巧儿道:“不明不白?” 凌全非道:“五成这个人性格怪异,若是有人想请他下毒杀人,那个人必须会让他产生极大的兴趣。如果不是,就算给他金山银山,他也不会愿意。” 韦四章道:“他对那个老人家有啥兴趣?” 齐英儿一直默默听着,一边听一边思考着,思考着凌全非到底是什么人。 凌全非又道:“他若不是对那个老人有极大的兴趣,就是对请他下毒的那个人有兴趣。” 凌全非接着道:“我想他一定是受了某人的邀请才会出山下毒,而他的目标也绝不是那老人。” 齐英儿道:“那他想杀谁?” 凌全非摇摇头,道:“还不知道,现在只知道他要杀的人就在我们四人之中。” 齐英儿忽然握紧剑柄,脸也抽紧了,眼神变得更尖锐。孙巧儿一脸担心地看着齐英儿,她在担心有人想害齐英儿。 韦四章倒是毫不在意,道:“我平生最恨缩头乌龟,若是想杀我,就要敢和爷爷面对面打一仗!” 孙巧儿问道:“那他为什么杀了那个老人?” 凌全非道:“因为老人发现这根本不是去迎客大堂的路。” 齐英儿道:“所以他就跳出车窗外和五成交手?” 凌全非道:“我也不知道,他出去之后到底看见了谁。” 孙巧儿问道:“看见了谁?你的意思是,将他杀了的不是五成?” 凌全非道:“他确实是因为中了毒才死的,才会又让敌人穿喉,所以他能死,全是因为五成的毒。” 齐英儿道:“那车子突然停住,也是因为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凌全非点点头道:“我只是推测,车子正在走,可有一个人突然挡在马前,如果五成就是赶马人的话,而恰巧他又认识这个挡在马前的人,他当然会立即勒马停下。而这是老人突然出去,他看到了那个人,那人不给老先生说话的机会就和他交手,老人猝不及防,可能会受点伤,可能就是手上的伤,而伤他的那把剑上可能就有五成的毒。恐怕他们的计划是令五成杀了我们,但是老人的出现打破了这个计划,所以那个人才会突然出现想要确保万无一失,只可惜,五成虽擅于使毒,胆子却也很小,早就逃之夭夭,而那人有生怕五成会泄密,才追过去赶尽杀绝。” 齐英儿听着,说道:“但这只是你的猜测。” 凌全非道:“合理的推测。” 齐英儿道:“那他为什么费力将这个人的尸体放在树上?” 凌全非仿佛陷入沉思。 韦四章不耐烦地道:“你们说来说去,那到底是谁指使五成来下毒,到底是谁想杀我们?” 齐英儿看着凌全非,凌全非还在思考,突然他抬起头,说道:“快,回车子那里!” 雪地上,没有了脚印,那尸体和血一起早已被冻僵了。车子呢?车子没了,连冲破车顶留下的碎片也没有了,雪地上却没有车辙印。。 韦四章大喊道:“他奶奶的,车子呢?” 凌全非笑道:“果然如此。” 孙巧儿问道:“果然什么?” 凌全非又道:“果然中计了!” 齐英儿道:“把尸体放在树上,只是为了吸引我们的注意力。” 凌全非道:“拖延时间,好把马车给运走。” 孙巧儿又问道:“这车子有什么秘密吗?” 凌全非淡淡道:“恐怕这车根本不是山庄上的车。” 众人都很惊讶,这事到底还要多复杂? 齐英儿道:“不是庄上的车,那老人怎能认不出来。” 凌全非只是简单说道:“恐怕那老人也不是庄上的人。” 事情越来越复杂,老人是谁?五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那连杀两人的凶手是谁?马车又去哪里了?这一切的一切,都必须从根源去找。 凌全非道:“我们去找景云庄主!” 孙巧儿道:“可你知道我们该怎么走吗?” 凌全非道:“我不知道,但是那个人知道。” 远处,走来一个人,一个书童打扮的少年,步伐稳健均匀,看来脚上的功夫也不差,最惹人注意的是,他走路只有一只胳膊在摆动,他是个独臂人。 木屋很黑暗,有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霉味,木屋里对放着杂物,破碎的罐子,用旧的扫把,还有一堆干草。 木屋的门被打开了,“吱”的开门声令人起鸡皮疙瘩。一个人影,走进木屋,他握着一把剑,一把在微弱的光下泛红的剑。握剑的人说道:“两个人都死了。” 屋内本来还有一个,不知从何时起就一直在木屋里,一个苍老的声音,“那个人呢?” 握剑的人有些支支吾吾,说道:“他,他还没死。” 苍老的声音夹杂了一点愤怒,“不该死的死了,该死的却没死,是你没长眼,还是你的剑钝了?” 握剑人不说话,木屋里一片死寂。 苍老的声音又道:“罢了罢了,你也不容易,也没想到他身边会有这么多人,要是真下手,说不定你就回不来了,而且还会把我给牵连进去。” 握剑的人突然下跪叩首,似带着一点哭腔,道:“谢谢大人不杀之恩。” 苍老的声音说道:“我不杀你,是因为我觉得你还有用。要谢,就谢谢手中的剑,和你握剑的手。” 苍老的声音又说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握剑的人说道:“恐怕已经回到了刚才车子停着的地方。” 苍老的人影点点头,“你出去吧。” 握剑的人走了出去,木屋里恢复了死寂,没有任何生命, 冬天,整个大地都变得苍凉,整个世界都变得凄冷。 走在前面的那个书童,一只空空的衣袖在寒风下来回晃着。这个书童穿的并不多,但他的身体好像不畏惧这寒冷,丝毫不抖,面色红润却不是被冻得。 凌全非细细打量着这个书童,书童身后也没有脚印,他踏过的雪本来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可他自己身后慢慢出现了浅浅的脚印。 几人步行不久,就看得见一座房子,说它是房子未免太过敷衍,这是一座殿堂,辉煌的殿堂,即使在这苍白的雪下,却更显得壮观。 殿堂前面站着一个巨汉,身高九尺,满脸的大胡子,巨汉双手叉腰,像是一堵高墙站在殿门一旁,没有弄从他身边闯过去。齐英儿看到他,眉头紧皱,握剑的手也慢慢显出了青筋。 孙巧儿轻轻碰着齐英儿握剑的那只胳膊,温柔的声音在他的耳边绕着,“他已经死了,这个人不是他。” 齐英儿看着她,那收缩的瞳孔恢复,手上的肌肉也慢慢放松。世间没有任何比这个女人的声音更能令人放松的东西了,若是有,恐怕就是这个女人的身体。可齐英儿才十二岁,即便是已经杀过人的十二岁少年,他对关于女人的事,还是一无所知,他只能感受到当孙巧儿握住他的手时,心中会有平静与安宁。 那书童快走上前,对那巨汉说道:“罗大叔,这就是景庄主要见的客人。” 那巨汉不说话,只是看着其他几个人,当他看到齐英儿的时候,目光始终不移开,他那低沉的声音比韦四章还要雄厚,“这人是谁?” 书童转过脸来,看着齐英儿,齐英儿面色如冷雪一般,不带丝毫表情,他的手在发抖,那只没有握剑的手一直在抖,眼前的这个巨汉好似一掌就能拍死自己,就像拍死苍蝇一样。 凌全非笑道:“这位是在下的小徒弟,年仅十二岁,还是个娃娃,若是他冒犯了你,我代他赔罪。” “徒弟?小徒弟?他为什么帮我?”齐英儿的心里一直都琢磨不透凌全非。 巨汉看了看凌全非,又看了看齐英儿,忽然笑了起来,五官都皱成一团,样子滑稽可笑,可没人去笑,也没人敢笑。 巨汉道:“十二岁的小娃娃就有女人了?” 齐英儿不说话,脸上也没有丝毫表情,他的手还在抖,孙巧儿脸红了,把头埋得更低。 殿内突然传出一个声音,一个比巨汉还要浑厚的声音,那是饱经风霜的声音,从他的声音里你可以听到刀光剑影,可以听到血溅四地。 那只是简短的一句话,“武生,放他们进来吧。” !! 第二十六章 景云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那声音打开了门前的这堵墙,好像没有任何人能拒绝那个声音,男人的声音。巨汉慢慢移开身子,将殿门打开。殿门有两丈高,至少也有百八十斤重,而那巨汉看似只是单手轻轻推,门就开了。齐英儿盯着那只手,那只比自己脑袋还要大的手,手不在发抖。 门打开之后,没有金光,也不耀眼,因为全是白色,白色的布条,白色的花。里面显得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桌子,即使这是一张长约数丈的长桌,在这个大殿中仍显得很渺小。长桌前整整齐齐摆着几十把椅子,只有桌子最一端的椅子上坐了一个老人。那老人坚挺着背,里面像是有一块铁板,永远也弯不下去。这人赫然就是山庄庄主,景云。 老人的脸苍老而苍白,眼角的皱纹像是被刀给割出来的,每一条都是那么深刻,每一条都是这么辛酸。 老人的眼神黯淡,他看着前面摆在桌子上的一个巨大的深色盒子,是棺材! 棺材里躺的是谁? 众人看着这个老人,没有人说话,老人不说话,绝不会有人先说话。 老人说话了,深沉的声音,穿透人的心灵,“墨城,快领着几位客人入座。” 那书童应道:“是,几位请。” 凌全非等人就择长桌的一边坐下,所有人的眼都逃不过桌子上的棺材。依然没有人说话,这口棺材就像扼住了他们的脖子,连呼吸都难。 老人说道:“很抱歉诸位,今日实在不是待客的日子。” 所有人闭声不语,看到这个棺材,都知道今日的确不是待客的日子,当然也不是拜访的日子。 凌全非道:“景庄主,这棺中是何人?” 老人暗淡的眼神先是一亮,但转瞬即逝有消暗下去,他其实也很感激凌全非能直接问道,问得越直白坦诚对自己的伤害就越小,反而是那些虚情假意的哀伤才会令自己更加痛苦。 老人道:“棺中之人,是犬子。” 众人登时怔住,这躺在棺材里的,居然就是景林群! 齐英儿心中有种说不清的感觉,他放了景林群,却没想到他却死在别人手上,虽然齐英儿对景林群没有丝毫好感,甚至痛恨他,但看着眼前去这个老人如此伤心,自己也不禁有些心酸。 这老人是这已死之人的爹,死的人是老人的儿子,这种心情齐英儿是了解的,当初爷爷离开自己的时候,自己又何尝不是伤心欲绝,哭得撕心裂肺?这老人虽并未留下一滴眼泪,但他的心一定在流血,那要比流泪更痛苦。 齐英儿看着景云,景云目光也射向他,他的目光没有刀锋,却满是压力,压得你喘不过气来。 那种压力也只是一瞬间,随之又消散了,齐英儿甚至怀疑刚才只不过是错觉。 那当然不是错觉,景云早就知道齐英儿就是那个在大街上要杀了自己儿子的人,但他不认识他,当然也不知道齐英儿只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景云低声道:“我知道是你。” 齐英儿没有说话,他的手在抖,甚至握剑的那只手也在抖。他为什么要抖?他明知景林群不是自己杀的,但是在这个声音面前,他感觉自己就是个罪人,是那个杀人凶手。 不知是齐英儿一人,其他三人虽说在江湖上待的时间也不短了,至于孙巧儿,她从一开始就出生在江湖上。这几人也被景云的声音镇住了,孙巧儿憋着一肚子的话想替齐英儿解释,“他不是杀人凶手,他还放了你儿子!”,这句话当然没有说出来,所有人都哑住了,孙巧儿眼角竟有些泪水。 安静,只有棺材,只有大殿,大殿内只有几个人,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四秒钟,但这四秒钟就像数个时辰一样漫长,有人说了一句:“嗯。”简单,但同样震慑人,在这种压力下怎能还有人发的出声?可齐英儿就是这个人,他的手不抖了,握剑的手也渐渐松开,浑身的肌肉都放松了。是什么让他在这种压力下放松? 是那老人的眼神,齐英儿看到景云的眼神空旷,像是一片原野,他没有在看自己,他甚至没有看任何东西。 景云又说道:“我这儿子做的每一件事我都知道。” 齐英儿没有说话,其他人也都不做声。 景云道:“谢谢你放了他,但是因为你放了他,他却死在别人的手里。” 这句话像是一根针一样扎在齐英儿身上,“难道我放了他,却害了他?却成了帮凶?”齐英儿并没有说出口,因为景云立刻解释刚才的话。 “我知道你不会杀他的,所以如果你没放他,他或许也不会在这里,不会躺在棺材里。” 齐英儿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杀他?” 景云说道:“因为你觉得他不配你杀。” 齐英儿说道:“我不杀他,他就会过来杀我,所以我还会杀他。” 景云不说话了,看着齐英儿,齐英儿面色冰冷,丝毫没有表情。凌全非手心里全是汗,全是冷汗,韦四章也不出声,孙巧儿脸上已经有了明显的泪痕。 齐英儿以为这个老人会发怒,然后一掌将自己打死,但没想到景云忽然大笑起来,众人也是吓得一怔。 景云道:“记住我的话,杀人总会给人带来痛苦,而这痛苦只能全部由杀人的人来背负。” 齐英儿看着这个老人,景云脸上还带着笑容,苍老的和蔼的笑容,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爷爷,但他又握紧了剑,说道:“杀人总比被杀好。” 老人笑着,不说话。 不知为何,这看似紧张的对话却让原来压抑的气氛活跃起来。 景云站起身子,他的脸虽然是苍老的,但是他的身子却显得很健壮,站得很直,站得很稳,脚下像生了根一样。 凌全非暗暗佩服,他明白总是自己轻功在武林中是数一数二的,但评判一个人轻功高低的标准不在于那人能否踏地无尘,踏雪无痕,而在于这个能否站得稳,站得越稳,心就越稳,心越稳,就能立于不败之地。眼前的这位老人,怕也是江湖中接近巅峰的人物了吧。 景云心里明白自己的实力,虽然自己武功在江湖中得下了不少赞誉,以刀法“无尘十三刀”威震江湖,但自己也已是个年逾六十的老人了,这就是人生的悲哀,又有谁能逃得过时间?他经常幻想自己若还是三十岁,那应该比现在的成就还要大,矛盾的是,正因为他现在不年轻,正因为多的那三十年,自己才学会了如何在江湖中活下去。 景云说道:“几位若是不嫌弃,就暂且先庄内住下吧,今天老朽待客不周,还望几位见谅。” 凌全非和韦四章站起来毕恭毕敬地说道:“我等冒昧前来还望景庄主莫要见怪才是。” 景云没有任何表情,说道:“墨城,你带着几位客人去‘梅花庭’中休息去吧。” 那书童应过一声,就领着齐英儿等人往殿门外走,还未走出,只听得景云在身后说道:“几位,晚上就不要出来了,呆在房中比较安全。” 说这句话给人听,哪里是想让人安心休息的? 韦四章问道:“安全?难不成连庄内都不安全?” 景云道:“庄内本来很安全,现在恐怕不安全了。” 凌全非听着这话里带刺,便道:“我等不明白庄主的意思,还请庄主明说。” 景云冷笑道:“几位可还记得自己为什么来找我?” 当然记得,他们险些遭人杀害,来这里就是想问个清楚的。但是凌全非也在江湖中混了三十多年,当然知道有些话也要挑时候,可既然景云把话题牵出来了,又何妨问他个清楚? 凌全非问道:“不瞒庄主,我等在来的路上险些遭人杀害,得亏一位老先生,我们才能活下来,可惜那位老先生已经死了。” 景云冷笑的面容就像戴了一张面具,他说道:“老先生?你们可知道那老先生是谁?” 凌全非道:“我们本以为他是您的手下,可之后又觉得他根本不是您的人。” 景云道:“哦?” 凌全非道:“因为他并不认识路。” 景云笑道:“错了。” 凌全非道:“错了?哪里错了?” 景云道:“他非但认识路,他甚至都能找到我我卧房!” 凌全非道:“他是什么人?” 景云叹口气,道:“他是想杀我的人。” 众人皆怔住,“杀你?为什么杀你?” 景云慢慢抬起头,看着大殿的顶,那么高,那么遥远,“因为我曾经杀了他全家。” 又是静,静的连空气都凝结了。 又是那个声音,那个冰冷中透出天真的声音问道:“你为什么告诉我们这些?” 景云看着齐英儿,看着这个他紧握的那把剑,黯然说道:“因为我想让你知道,杀人的人比被杀的人要痛苦。” 齐英儿不说话,也不看他,他不敢看,不敢正视那双眼睛,那双灰褐色,黯然的眼睛,他怕自己还会从那双眼睛里知道更多。有时候知道的越多,确实不是好事! 韦四章说道:“既然你杀了他全家,那他要来杀你自然天经地义!只可惜他死了,他被五成给毒死了!” 景云说道:“五成?‘毒面郎’五成?” 韦四章点点头。 景云忽然大笑起来,笑声却那么苦,比外面的雪还要冷。“你以为他死了?” 孙巧儿问道:“他没死吗?他就躺在雪里,尸体都僵硬了。” 景云道:“他当场死亡的时候你们看到了,之后呢?雪地里的还是他吗?” 没有人回答,因为没有人知道那雪地里的还是不是他。 凌全非道:“那老人是谁?” 景云道:“王开。” 众人听了这个名字像是见到了鬼魂一样,只有齐英儿面无表情。有时候知道的越少,未必不是好事。 凌全非道:“‘毒笑王’王开?” 景云点点头。 韦四章道:“他还活着?他不是在二十多年前那场恶斗中就已经受了重伤吗,从那之后就再也没出过江湖,也不知是死是活。” 韦四章说的时候,凌全非看了看齐英儿,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齐英儿也感觉到了,但是他没有去看凌全非,他现在不关心谁是王开,也不关心景云杀了谁全家,他只想知道师父到底在哪!可他却不知道,那场恶斗,和这个王开有关系,和自己的师门有关系。 景云说道:“你现在应该知道他是死是活了,而且既然这次死的不是他,你又怎么能知道当年身受重伤的是他?” 韦四章不说话了,他确实不知道,王开到底是谁? 凌全非道:“那我们也不知道,那老人究竟是不是王开。” 景云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 韦四章道:“不管是不是,老庄主,我是打心底里佩服你,不管他是谁,他若想来杀你,那我就先为你挡下第一刀!” 景云笑了,这次笑得却很温暖,“你我素未谋面,现在却要为我挨刀。果然是条重情重义的汉子!老朽也很佩服你!” 被景云这么一夸,这大汉居然像个大姑娘一样脸红起来,样态十分滑稽。 凌全非道:“如果他是王开,那他演这出戏的目的是什么?” 景云说道:“因为他这次想杀的不是我。” 凌全非说道:“是谁?” 景云道:“是树上的猴子。” 众人都已明白,只有韦四章不太理解,“猴子?这里有猴子?” 凌全非又道:“他为什么想杀五成?” 景云道:“因为他不喜欢自己的猎物死在别人手里。” 凌全非道:“他的猎物就是我们四人?” 景云道:“就是你们四人之一。”说罢,他看着齐英儿,那种怜悯的眼神。 众人也都明白他的意思了,王开要杀齐英儿。可是为什么?为了二十几年前的事情吗? 只听景云道:“王开现在是为‘万军帮’效命!” “万军帮”,这个词与景云山庄有着同样的分量,在江湖上都是数一数二的大帮。 韦四章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这个词了,不禁骂道:“又是他奶奶的万军帮。” 齐英儿握紧了手中的剑,漆黑的剑柄,苍白的剑鞘。之前死在那片雪林中的三人就是万军帮的,这么来说他们不是复仇,无论为了什么,他们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自己。 齐英儿说道:“他们不会杀我的。” 景云问道:“为什么?” 齐英儿说道:“他们觉得我活着,比死了更有用!” !! 第二十七章 雪中梅花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活着确实比死了有用,活着你就能看到太阳照耀在大地的那一刻,能看到山野的美景,能看到不息的江河,死了,什么都看不到。 “可惜了,他什么也看不到了。”,景云那种低沉黯然的声音,任谁听了都不免有些心酸。 齐英儿看着那口棺材许久,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知道那种丧亲之痛,他理解,但他不知道怎么去安慰,节哀顺变? 凌全非也看着这口棺材,问道:“庄主可知道是谁杀了令子?” 景云摇摇头,“如果我知道,那人已经死了。” 韦四章道:“是万军帮的人干的吗?” 凌全非道:“但他们有什么理由杀他呢?” 景云叹道:“万军帮的可能性比较小,但是王开的可能性比较大。” 若是景云当年真的杀了王开的全家,那王开杀了他的儿子也就不奇怪了。众人沉默了,看着这个老人,眼前的景云似乎比之前要老了十岁,他是那么憔悴,显得那么苍老。 景云道:“几位请去歇息吧,今晚一过,几位就请离开本庄吧。墨城,领几位客人去休息。” 书童站在一旁,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在几人谈话时,墨城一个人倚靠在门上迷糊着。 墨城道:“几位,请吧。” 这时,又有个声音响起,齐英儿说道:“我们,我这次来还有一个目的。” 景云又挺直了腰板,笑着问道:“还有什么事?” 齐英儿道:“我想知道关于我师父的消息。” 景云道:“你师父是谁?” 齐英儿道:“穆无涯。” 景云的脸一下子抽紧了,说道:“你师父当真就是穆无涯?” 齐英儿坚定地点点头。 景云不说话,有几次刚想说,却又欲言又止。 景云道:“你为什么认为我会知道你师父的消息?” 齐英儿看着凌全非,说道:“是他告诉我的,他说你的势力大耳目广,江湖上谁的消息你都知道。” 凌全非一听齐英儿这么说,笑了笑,然后把在镇上的事情经过告诉了景云。 景云听了,忽然笑道:“我算是知道我儿子是怎么逃过你那一剑的了。” 但他忽然止住了笑,像是变了一个人,严肃中透露出惊诧,道:“你说什么?他身边有两个壮汉保护他?” 凌全非说道:“是的,他们俩是双胞胎,只是,” 景云额角渗出了汗,问道:“只是什么?” 凌全非道:“只是他们俩很奇怪。” “哪里奇怪?” 齐英儿道:“他们俩是死人!” 景云道:“死人?” 齐英儿道:“没错,我砍断他俩的手,他们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不是死人是什么?” 景云叹道:“果然,果然是万军帮干的!” 韦四章说道:“难道那俩人是万军帮的人?” 景云道:“那双胞胎应该就是万军帮二堂堂主‘鬼手’梅二的手下‘无命童子’,一个叫云音,一个叫云声。” 韦四章气得脸红脖子粗,怒道:“原来是梅龟孙儿的手下!难怪不像个人!” 景云看到韦四章如此愤愤,便问道:“兄弟与那万军帮有过节?” 韦四章气得也顾不上什么礼节,张口骂道:“过他奶奶个腿子,那群王八蛋全都该死!那梅二更不是个东西。” 景云看一提万军帮,韦四章就气不打一处来,便不再追问了。 凌全非似有疑惑,问道:“您怎么知道一定是万军帮的人干的?” 景云冷笑道:“因为这里只有一口棺材。” 这句话就已经足够了,没有任何解释比这句话更有说服力。“因为这里就一口棺材。”这句话说得如此令人酸心。一个老人的无奈,一个老人的丧子之痛,凌全非觉得自己实在不应该一次又一次揭开景云的伤疤,就不再说话了。 齐英儿冷冷问道:“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师父的消息?” 景云笑道:“我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 齐英儿道:“如果你知道,快告诉我。” 景云道:“告诉你?凭什么告诉你?因为他是你的师父?你确实该找到你师父,让他教你该怎么尊重人!” 齐英儿不说话了,因为景云刚才给了他一刀,一刀刺在了心上。自己不会尊重人了吗?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成这样?从斩断别人两只手开始?从一剑送人解脱开始?从一剑杀了别人开始?从意识到自己被骗开始?还是从爷爷去世开始? 无论从什么时候开始,齐英儿现在已经认识到自己变了,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杀人,会让人改变?让人变得失去自我?齐英儿很感谢景云给了自己一刀,如果不是这样,自己就会一步步走入歧途,跌入深渊。 齐英儿不再问他师父的下落了,他知道,只有尊重别人才能得到师父的消息,只有尊重别人,才能获得别人的尊重。 而他现在不能去问,因为若是此时只是为了得到师父的下落而去变得尊重景云是一点意义都没有的,尊重别人也要从心里尊重。现在,他需要慢慢找回自己,这个过程可长可短,要看这个人的良知还剩下多少。 景云道:“你且回去休息,明天你走之前,我会告诉你师父的下落。” 齐英儿点点头。 几人走出门外,门当然还是门口的巨汉罗武生打开的,他就柱子立在门口,不曾动过,依然笑着,看着几个人离开。景云道:“武生,进来吧,我有事和你说。”这巨汉挪动了身子,像一座大山一样,走了进去。 天,就像一张宣纸,有人拿了墨汁轻轻点上,黑暗就晕染开来。 月亮已经挂在了空中,雪是白的,月光虽弱,没有火烛,仍看得到路,也看得到窗外的梅花。 雪中的梅花依然那么美,开得那么冷艳。一朵梅花足以让一片雪地变得不那么凄凉,更何况这满园的梅花。 齐英儿站在窗子前,看着这满园的的梅花,纵使屋子是他所见过最精致的了,红木床,红木衣橱,檀木的桌子上摆着酒和空杯,酒壶和酒杯上纵然作的精致,却没有窗外自然地手艺好。一朵朵梅花,忍受着寒冷,披着雪开着。 人们只能记住冬天的梅花,因为只有经过苦难的考验,才能看出一朵花美不美,人岂非也是如此? 齐英儿看的出神,已是子夜,却没有睡意,他在想什么?想着师父?想着这一天? 睡不着的不止他一个人,在齐英儿隔壁房里住着的就是孙巧儿。十八岁的少女,内心的冲动,也是很难克制下去的,尤其是自己的爱人就在自己隔壁,可她知道现在还不行,齐英儿还太小,还是个孩子,还不能算个完全的男人。 孙巧儿坐在凳子上,也看着窗外,窗外正在飘着雪。她已经尽力不去想齐英儿,人就是这样,越是不去想,那个越是会浮现在脑海里。孙巧儿不在克制了,她任凭自己去想,想着齐英儿的一切。女人总是很敏感,尤其是对自己的爱人,她当然也发现齐英儿自从杀了人之后就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知道齐英儿对自己一直很温暖,但对别人却变得冰冷,有时候孙巧儿甚至感觉她握着的手是另一个人的,一个她不认识的人,一个冰冷的人。可是现在,孙巧儿觉得那个人不见了,就从景云说过那句话之后,那个冰冷的人就消失了。 孙巧儿觉得自己就像这雪中的梅花,压着梅花的是落雪,压着自己的确实无法言说的秘密,这个秘密简直比寒冬更冷,比烈日更让人难熬。但她只能承受着这一切,一个人默默的承受。 她又想到了齐英儿,他就像她的希望,以前她总觉得度日如年,人生的道路漫长又艰难,现在她体会到了什么叫幸福,她相信,终有一天自己不用再背着秘密生活,这一天变得越来越近。 孙巧儿终究忍不住了,她想去找齐英儿,就算什么都不做,她就想看着他,就算看一整晚不合眼她都愿意,她轻轻把门打开。 齐英儿坐在床上,手上拿着那把剑,漆黑的剑柄,苍白的剑鞘,剑仿佛在说话,他正在细细聆听。 “咚咚咚”,敲门声突然响起,很轻,但在齐英儿听来,这敲门声打破了寂静的夜。 齐英儿没有放下剑,反而握得更紧,因为他还记得景云的话――晚上很危险。 齐英儿把门打开,说道:“这么晚有事吗?”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男人,那人说道:“有点事想问你。” 这人是凌全非。 凌全非手也拿着他的剑,那把华贵的剑,同样也是杀人的剑,这把剑虽然显得高贵,但也难免被血给玷污。凌全非拿着那把剑,看来他也没有忘记晚上很危险。 凌全非走了进去,坐在桌子旁,而齐英儿还站在门旁。 凌全非道:“为什么不坐过来?” 齐英儿本想说“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待太久。”但他没有说,因为他要找回尊重。 他关上门走到桌子前,与凌全非对面坐着,问道:“什么事?” 凌全非没有回到,却将桌子上扣起来的两个酒杯翻过来,又将这两个酒杯倒满了酒,他举起一杯说道:“我知道你虽小,但已经喝过酒了。” 齐英儿默默看着凌全非,看着他手中的酒杯,现在已经空了的酒杯。凌全非放下酒杯,赞道:“好酒。” 齐英儿道:“你怎么知道我喝过酒。” 凌全非笑道:“我是个喝酒的人,谁喝不喝酒我一眼就能看出,你信不信?” 齐英儿没有说话,默认了。 凌全非又道:“我不仅知道你喝酒,还知道你的酒量一定不错。” 齐英儿道:“你也能看出人的酒量?” 凌全非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齐英儿,看着他漆黑的眼里,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齐英儿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凌全非道:“为了你的剑。” 齐英儿把剑放到了桌子上,漆黑的剑柄,苍白的剑鞘。“这把?” 凌全非摇摇头道:“不是这把。” 齐英儿眉头一紧,“难道他知道师父给我的那把木剑?我从来没有给外人看过,他又怎么能知道?” 凌全非又倒上一杯酒,笑道:“不是这把剑,是你心中的那把剑。” 齐英儿神情似有些放松,但却疑惑,问道:“心中的剑?” 凌全非点点头。 齐英儿又道:“我心中没有剑。” 凌全非道:“没有剑?没有剑怎能瞬间将别人的手给切下来?云音和云生的武功可不低呀,再配合如此默契的二人拳下居然正面迎击一剑斩下他二人的一只手,你心中没剑?” 齐英儿回想着,当时自己正在运气,用的正是当年木剑中的心法,那心法不仅让自己变得更有力,似乎周围的一切都变慢了,而自己只是斩下那双胞胎的手,接着走到他们身后。 凌全非又道:“没有人教过你使剑?” 齐英儿道:“我正要找师父去学习剑法。” 凌全非道:“可你的剑已经很厉害了。” 齐英儿不说话,他从不知道自己练过剑法,如果说练过的话,那也只练过师父当年给的那本剑谱,可那本剑谱内容枯燥单调,根本不像是剑谱,倒像是一种锻炼手臂的健身法。 齐英儿道:“我的剑很厉害吗?” 凌全非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你杀过人没有?” 杀人!这两个字两块巨石一样压在了齐英儿身上,他感觉自己被压得无法呼吸,直到听见一声“咚”才醒过来。是凌全非将酒杯放在桌子上的声音,这是第几杯了?没有人数,凌全非仍很清醒,但他自己都不知道已经喝了多少杯了,他认为喝酒最无趣的就是查数,那样酒就变味了。 凌全非道:“那些人死得是不是很快?” 齐英儿道:“很快?很快!” 凌全非笑道:“没有痛苦?” 齐英儿道:“没有。” 凌全非又喝了一杯酒,他好像永远都喝不醉,他说道:“你的剑不仅锋利,而且你出剑也很快。但你很危险!” 齐英儿道:“为什么?” 凌全非又喝了一杯酒,说道:“你的胳膊虽然很有力,但是脚上功夫不行。这是你的短板,也是致命的弱点。” 齐英儿低着头看着桌子,思考着什么。自己确实不会轻功,这会是自己致命的弱点? 凌全非道:“你没有轻功,要是到了生死关头,逃都逃不掉。” 齐英儿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这个脸已经微红的凌全非。 只见凌全非笑道:“我轻功虽然一般,如果你想学,我可以交给你。” 一般?何止一般?“浮生公子”的轻功可谓江湖中一绝,他的“羽翼借风”和“踩云踏霄”可谓是绝学,江湖上有多少人都想学习这两招轻功绝技,可学成的人只有凌全非一人。 齐英儿虽不知道他的这两招绝学,但他知道凌全非的轻功绝对不止一般,他还记得那个踏雪无痕的身影,记得自己当时油然而生的崇拜。 可这人却主动过来找自己要交自己轻功,他又有什么目的? 凌全非继续倒着酒,可是酒壶已经空了,一滴也倒不出来。他站了起来,微红的脸让这个人显得更有几分公子气质,他笑道:“明天一早你就告诉我你的决定。你早些歇息,我先走了。” 谁说他不会醉?凌全非摇摇晃晃走了出去,关上了门,大笑着,笑声慢慢变弱,慢慢变远。 齐英儿看着桌上的酒,拿起来,一口就喝了下去。酒是一样的酒,可齐英儿觉得它没什么好喝的,反而让他觉得辛辣,真不知道凌全非怎么能喝得那么多。 酒本身当然不好喝,好喝的是人生,酒是用来醉人的,用来忘记一些难以忘记的东西的,酒是人生的佐料,没有它,人生就仿佛失去了味道。 孙巧儿躺在床上,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烫,刚才她轻轻打开了门,却看见凌全非站在那门口,凌全非对她笑了笑,“他一定知道我想去找齐英儿的!”本来已经决定去找齐英儿的她,不仅被突然出现的凌全非打消了念头,还让自己莫名感到羞耻。 一个女孩子怎么能深夜去找男人?就虽然是爱人,但他还是个孩子。若让别人误以为她想越想孙巧儿的脸越红越烫。孙巧儿的脑海里又出现了那人的身影,虽然还是个孩子,却是个英俊的七尺男儿,她想着,笑着,进入了梦乡。 遥远的夜,野狗在叫着,叫声也很遥远。 一个黑影穿梭在林子里,转眼又停了下来,停在一所木屋前。 他推门进去,木屋依然一股霉味,扫帚没有变,甘草也没有变,苍老的声音也没有变,“打探清楚了吗?” 黑衣人说道:“打探清楚了,四个人分住在四间房子里。” 苍老的声音:“他住在哪一间?” 黑衣人道:“可以看到梅花的那一间。” 苍老的声音:“动手吧。” !! 第二十八章 落梅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天空的墨,慢慢淡去,慢慢显现出的鱼肚白让人身心放松。 但是这样的早上却不那么美好,因为空气中夹杂着令人做呕的血腥味,弥漫整个院落。 血的气味,吸引着野狗,让野狗变得兴奋,狂吠不止。 一群人围着一间房,一个老人在屋内,看着尸体,死者被砍掉了头和双手,头不见了,血液早已凝结,尸体早已僵硬。屋里只有景云一人,和一具尸体。 没人想进去,没人想呆在这个院子里,血腥味已经深深侵入他们的肺,他们想吐,却又不敢。 凌全非没有进来,也没有出现,他的房间里空无一人。 死的人是他的兄弟,而他人呢? 太阳已经升起,可屋里面还是很暗,门口站着一个人,一个少年手上握着一把剑,漆黑的剑柄,苍白的剑鞘。 景云抬头看了一眼,又转过看着韦四章的尸体,说道:“我说过晚上很危险。” 齐英儿面色像他手中的剑鞘一样苍白,“他并没有出门。” 景云招了招手,门外几个仆人进来,一块白布正好还在韦四章的无头尸体上,几人又用一张草席将尸体卷起抬出门去,而后又有几人进来打扫血迹,换好床褥,开窗通风,又捧来一个香炉驱散血腥余味。几个人动作极快,眨眼间,屋里居然又变得典雅精致。 景云道:“他虽未踏出房间半步,可他也逃不出黑夜,我说过,晚上很危险。” 齐英儿看着景云的手,那只手在微微发抖。景云将手背在身后,说道:“你见到凌全非了吗?” 齐英儿冷冷道:“昨晚,他来找过我。” 景云没有再问,也无须再问。无论凌全非去了哪里,肯定和韦四章的死有关系。 景云默默看着窗外,窗外的梅花仿佛在滴血。 一朵梅花落下,落在雪里,苍白的雪,血红的梅。那么显眼,却那么无力。“落了。” 齐英儿还在门口站着,想着昨晚的凌全非所说的一切,而他现在人呢?他昨晚在那么做,喝那么多酒也和这个有关系?他昨晚来的时候拿着剑。 剑! 一股寒意袭变齐英儿全身,一阵反胃的感觉,想吐,但什么也吐不出来。 景云淡淡道:“她不在房间里?” 齐英儿摇摇头,“他昨晚从我屋中离开之后就没出现过?” 景云转过身来,道:“我说的是孙巧儿。” 齐英儿一怔,孙巧儿? 齐英儿和孙巧儿虽是恋人,但他却无法走进她的房间,因为不敢。他不敢在一个女孩子面前表现的如此主动,即便那个女孩子曾经救过自己的命,即便那个女孩子已将心交给了自己。 难道景云已经去过孙巧儿的房间了?孙巧儿或许正在熟睡,或许齐英儿抑制自己继续想,他怕自己会发狂。 景云道:“我只是在问你,我并没有进过她的房间。我只是好奇既然你站在这里,为什么她没有跟过来。” 屋外忽然有个女人声音说道:“因为我再也不想看到尸体了。” 说话的正是孙巧儿。 她的头发被简单盘起,她的脸红的向那雪中的梅花,比起前几天的神色好多了,果然再美的女人也得需要好好休息。 景云看着她,说道:“看来孙姑娘昨晚睡得很香啊。” 孙巧儿淡淡笑道:“托您的福,这里的环境实在太好了。” 景云道:“只是越美的地方越危险,越漂亮的花,越是致命的。” 孙巧儿道:“那要看是什么花了。” 景云嘴角微微抽搐,他已经无话可说。眼前的这朵世间最美的花是否致命?这个答案或许只有一个人知道,而且会有很大的代价。 景云看着齐英儿说道:“我说过,我今早会告诉你师父的下落。” 齐英儿眼里闪起了光,他好像忘记了韦四章的死,忘记了凌全非的失踪,这一切本来就与他没有关系,他来这里就是为了知道师父的下落。 景云又说道:“我只知道你师父是一个一言九鼎的人,在江湖上也是许多人的前辈。他在江湖上的辈分虽高,但从不自高自傲,即便十剑门已经散了,江湖上的后辈仍对你师父敬重十分。” 齐英儿瞪圆了眼,问道:“十剑门散了是什么意思?” 景云道:“你师父没告诉过你?” 齐英儿摇摇头。 景云叹了口气道:“二十多年前,那是江湖中唯一的大事。” “那是武林中的乱斗,群雄纷争。短短半日,峨眉山顶已成血海。那远比你见到过的更惨,更血腥。” 齐英儿默默听着。 “这场争斗是白鹤帮挑起来的,白鹤帮帮主是南宫鹤。他带着手下众弟子去参加峨眉派掌门灵门师太的武斗大会。对外说是武斗大会,实则是个圈套,为的就是铲除十剑门!” “十剑门在当时是天下第二大帮,第一大帮是少林,这些和尚自恃清高,根本不愿参加这个武斗大会,指派了一个小僧去递了一封信,信上写道‘此生多灾祸,莫作亡心人’。少林方丈一禅大师早已知道这根本就是一个阴谋,所以又让这小僧带着另一封信去找当时十剑门掌门元方子,想要告诉他不要前往峨眉山。” “谁知这小僧还未送到信,自己就身首异处。行凶者正是白鹤帮的人!” “最后元方子还是领着众弟子去了,刚一到场,却发现一禅大师和一些少林弟子也在那,而且目光中带着杀气,乌云压了半边天。” “无论元方子怎么解释,一禅大师都不相信他,不相信自己派去的小僧不是被十剑门所杀。哼,看来少林也不过如此,就连他们的方丈也只是头蠢秃驴。” 齐英儿道:“之后呢?” 景云道:“之后?之后就是血海,之后元方子死了,十剑门也被灭门了。而血洗十剑门的就是南宫鹤。” 齐英儿道:“南宫鹤?其他各派不也是参与其中了吗?” 景云道:“其他各派最后也发觉自己被南宫鹤利用了,但那时已经死伤众多,所有的门派乱作一团,只想着保住自身,赶紧离开。” 齐英儿道:“其他各派的人是怎么被伤的?” 景云道:“有的是被十剑门所伤,有的则是被其他邪门歪道的人所伤。” “那些人都是被南宫鹤请来的,请来帮他完成自己的阴谋。当时‘毒笑王’王开就在其中。” 齐英儿道:“南宫鹤到底为了什么?” 景云道:“为了什么?为了地位,为了财富,为了权力。” 齐英儿道:“铲除十剑门就可以获得这些?” 景云道:“十剑门中有件东西,是武林至宝,乃是当年十剑门创始人尊阳真人流传下来的。” 齐英儿问道:“是什么?” 景云道:“一把木剑。” 木剑!难道是师父给自己的木剑? 齐英儿犯了一个错误,一个致命的错误,他的手下意识地向上抬了一下,虽然又立即放下了,但景云已经看到了,也已经猜出了什么。 齐英儿手心渗出了汗,但依然故作镇定地说道:“当年的乱战,你也参与其中了吗?” 景云笑道:“我?当时我什么都不是,还根本没有景云山庄。” 齐英儿又道:“万军帮呢” 景云收起了笑容,说道:“万军帮,现在是天下第一大帮。” 齐英儿没有说话,景云又道:“你可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万军帮中的人都是当年在峨眉山顶的那群邪门歪道,如今他们却成立了万军帮,并且立足与江湖第一大帮。” 齐英儿道:“那白鹤帮现在排在第几?” 景云道:“第三。” 齐英儿笑道,笑容中满满的嘲讽,“煞费苦心,却只得了个第三?” 景云不说话,因为他感觉眼前的这个少年像是又变了一个人,杀气裹着他的全身,像一头野兽。 一个人,一只手,轻轻握住了齐英儿的手,笼罩在身上的杀气顿时被打散了。 是孙巧儿。 孙巧儿是唯一可以安抚野兽的女人,至少是唯一可以安抚齐英儿这头野兽的女人。 齐英儿的心变得平静,平静的像无风的湖面。 景云道:“我说了,你师父一言九鼎,他当初告诉你在哪找到他,那就是你要去的地方。” 齐英儿道:“你知道他在哪里?” 景云道:“我怎么会知道?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些。” 齐英儿道过谢,就要转身离开,景云又喊住了他:“你现在要去做什么?” 齐英儿道:“去找师父。” 景云道:“然后呢?” 齐英儿道:“然后学习剑法。” 景云道:“你的剑还不够锋利吗?” 齐英儿道:“我的剑还不够锋利。” 景云道:“你想要多锋利?” 齐英儿道:“锋利到可以杀了南宫鹤?” 景云笑道:“你认为自己必须杀了他?” 齐英儿不做声,他认为必须杀了他。 景云道:“你从没见过他,你们俩本是陌生人,你却想杀了他。” 齐英儿道:“他灭了我的师门。” 景云道:“但他并没有杀了你的父母,也没伤害你的亲人,你为何又要杀他?” 父母! 齐英儿听到这两个字,就像回到了那个梦,那个已经很久没有做过的梦,有多久?从杀了人开始?还是从铸剑开始?还是当自己十二岁那天开始? 齐英儿不禁问道:“你认识我的父母?” 景云犹豫着,半天却又摇摇头,道:“不认识,我连你都不认识,又怎能认得你父母?” 齐英儿转过身去,径直走出庭外。 庭院中,雪地上,又多了几点红,梅花开始凋落了。 没有雪,没有寒风,世界仿佛一片空白,一片荒凉。 两根柱子立在雪地里,现在可以清楚地看到那根旗杆了,杆上的棋子没有动静,因为没有风,就一直耷拉着。 没有风远比有风更可怕,寒风可以令人提高警惕,而没有风的世界,自己就像变成了瞎子,再也没有那么敏锐的感觉。有时,风可以让你避开许多危险。 孙巧儿握着齐英儿的手,二人的手都很冰凉,但牵在一起的手却很暖和,使得二人都不觉得这个冬日很冷。 孙巧儿道:“为什么不让景庄主用马车将我们送出来?” 齐英儿道:“我不想再欠他人情。” 孙巧儿不说话了,她不明白齐英儿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还只是个孩子,为什么总是令自己琢磨不透? 孙巧儿又问道:“昨晚,凌全非给你说了些什么?” 这个问题孙巧儿老早就想问齐英儿了,但是一直没能开口,一是自己一直都插不上嘴,二来她怕齐英儿知道自己把门打开,更怕齐英儿知道这居然是为了去看他。 但这个疑问就像个疙瘩一样,卡在孙巧儿的心里,不问出来永远不痛快似的。 齐英儿笑道:“他说要教我轻功。” 孙巧儿忽然变得兴奋开心,原本死气沉沉的世界也变得生趣起来,“真的?” 齐英儿点点头。 孙巧儿道:“那太好了,我听说凌全非的轻功可是武林第一呢,要是你学会了他的功夫,一定变得更厉害。” 齐英儿也知道,若是自己会了轻功,会和现在大不一样。只是,现在凌全非却不见了,只留下一个空承诺,一个不知能否兑现的承诺。 凌全非说要等着齐英儿的答复,却又没给齐英儿答复的机会,齐英儿心中也有些憋屈。 孙巧儿低着声音道:“可惜他不见了。” 齐英儿不说话,看着地上的雪,雪就像自己的剑鞘一样苍白。 脚印! 齐英儿这才注意到,不知从何时雪地里出现了脚印,浅浅的脚印一直延伸到远方的树林里。会是谁的?是凌全非的吗? 可是凌全非的轻功那么好,平日在雪地里根本不留痕迹,这又怎么会是他的? 如果真是他的,那只能说明一点――凌全非遇到了麻烦,遇到了足以扰乱自己内心的麻烦。 孙巧儿自然也看到了那行脚印,便问道:“要去看看吗?” 齐英儿没有说话,仔细看着脚印,又走了一段路,齐英儿这才说道:“去看看吧。” !! 第二十九章 无法选择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树枝上还有雪,只不过薄了一些,雪薄了,寒意却重了。 齐英儿和孙巧儿走在树林里,松软的雪直被踩“吱吱”声。 他们循着的脚印早已经消失了,但齐英儿还一直往树林深处走着。 他走得越深,齐英儿的脸色越是沉重。 孙巧儿手握着齐英儿的手,但她已经感觉不到之前的温暖了,她只感觉手间湿漉漉的,是齐英儿在流汗。 脸上的凝重,手心里的汗,就连他的步伐好似也变得越来越沉,越来越重。 孙巧儿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给揪住。 孙巧儿停住了脚步,说道:“我们不要继续走了。” 齐英儿看着她,看着这个面色桃红的少女,她难道不是冬天最美的那一朵花?这朵花又怎么会是致命的?这朵花那么美,娇艳中透露出纯真,清澈的眸子就像是山泉。 齐英儿缓缓说道:“我们还没有找到那人。” 孙巧儿道:“你要找的是谁?” 要找谁?齐英儿在进这个树林前似乎还有着目标,而此时,他的目的也随着脚印消失而消失了。 齐英儿道:“找凌全非。” 孙巧儿道:“找他做什么?” 找他做什么?找他做什么? 孙巧儿道:“找他学轻功吗?” 齐英儿怔住了,像是一个被人抢走玩具的娃娃站在那里。 孙巧儿咯咯笑道:“我知道你来是为了什么。” 齐英儿听着她讲,孙巧儿道:“你来这是因为你第一次杀人就在一片雪林里。” 杀人? “杀人总会给人带来痛苦,而这痛苦只能全部由杀人的人来背负。”“因为我想让你知道,杀人的人比被杀的人要痛苦。” 景云的声音像钟声一样回荡在齐英儿的耳边。 孙巧儿轻抚着他的脸道:“你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你,你又有什么选择呢?有些时候,我们总是被迫做一些我们无法选择的事情。” 齐英儿道:“无法选择吗?” 孙巧儿笑着点点头,齐英儿又问道:“你有选择吗?” 孙巧儿笑道:“我也没有选择,可你却是我自己的选择。” 齐英儿道:“杀人也是你的选择吗?” 孙巧儿顿时像变成了石人,僵硬的手,慢慢放下,道:“杀人?我可从来没杀过人。” 齐英儿看着她,那眼神比他手中的剑还要锋利,没有杀气,但是一种锐气笼罩着齐英儿全身。 他的目光可以穿透世间的一切,包括伪装的外壳。 孙巧儿慢慢后退着,声音变得有些沙哑,说道:“我没有骗你。我是真的爱你。” 齐英儿说道:“但是你却想杀他。” 孙巧儿苦笑道:“我杀他是因为他要杀你。” 齐英儿没有说话,依然用锋利的目光看着她。 孙巧儿已经涌出晶莹的泪,那饱含爱的泪,饱含真情真意的泪,此刻却显得那么无力。 孙巧儿说道:“你不相信我没关系,但我是为了保护你。” 齐英儿依然没有说话,他冷若冰霜,无论眼前的这个女人再怎么楚楚可怜,他似乎都毫不动情。 孙巧儿已经哭倒了在地上,道:“这是诅咒,是甩不掉的诅咒!” 齐英儿冷冷道:“你到底是谁?” 孙巧儿撑起身子,抬头看着他,道:“我是爱你的那个人!” 齐英儿道:“你不叫孙巧儿?” 孙巧儿摇摇头,道:“是与不是你都不会爱我了,对吗?” 不爱?爱?齐英儿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又何尝不痛苦。 齐英儿痛苦地点着头,好似有千斤重,他咬着牙,手上的血管就快要爆炸似的。 齐英儿道:“那银针是你的对吗?” 孙巧儿点点头。 齐英儿又道:“你就是‘千手观音’上官玲珑?” 孙巧儿没有说话,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因为她觉得现在自己是谁都不重要,在齐英儿眼里,孙巧儿已经死了。 孙巧儿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齐英儿道:“你的身后没有脚印。” 孙巧儿苦笑道:“只因为这个?”她真恨自己,恨自己会武功,恨自己会轻功。 齐英儿道:“还有银针。” “那一天,朝武俊刚扔去的雪球里面也有银针吧。” 孙巧儿没有否认。 齐英儿又道:“当时你之所以那么肯定地说他死了,也是因为你本已确信他已经死了。” “只是你没想到武俊刚居然会有力气躲过你最后而致命的一击。” 孙巧儿看着他,眼里却不断涌出泪,悔恨的泪,痛心的泪。 “你为了让我不怀疑你,你故意演了一拔不出树中的剑的戏,让我误以为你根本不会武功。” 演戏!这个词像一把刀一样深深地插在孙巧儿的心上。 孙巧儿慢慢站起来,说道:“你早就开始怀疑我了对吗?” 齐英儿默认了。 孙巧儿道:“从何时?” 齐英儿道:“从你醒过来开始。你见到地上的尸体居然不会感到害怕,反而开心,因为正合你意。有些感情是没法遮掩住的。” 孙巧儿道:“的确,有些感情是没法遮掩住的,也是没法装出来的,所以你爱我也是真的,对吗?” 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齐英儿确实爱着孙巧儿,即便他还小,他还是个孩子,但他一直都明白那份简单又复杂的感情――爱。 爱有很多种,齐英儿也知道自己对孙巧儿的那份感情有别于自己对爷爷,对二叔的感情。那份感情更复杂,里面有嫉妒,有安心,有幸福,有保护。 孙巧儿擦了擦眼泪,笑道:“既然你早已经怀疑我了,那你还和我拉着手,还对我笑,这一切只能是因为你还爱我。即使到现在,你还依然爱我,对吗?” 齐英儿咬着牙,他恨不得现在给自己一刀,因为他知道自己之后要说的话远比一把刀给自己带来的痛苦更大,更深,对孙巧儿的伤害也很大。 齐英儿道:“不爱!” 孙巧儿怔住了,道:“你在骗我,不,你在欺骗你自己。” 齐英儿冷冷说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树林间寒意似又重了几分。 树林深处有着一个暗影,一双发着绿光的眼睛从树林暗处射过来。 是一只野狗,一只穷凶极恶的野狗,一只从出生开始就已经每天都挣扎在生死边缘的野狗。 齐英儿看向它,野狗喉咙里发出低吼声。他的獠牙露在外面,那张嘴下已经死了多少生命? 为了生存下去,只有夺去其他的生命。多么残酷的法则。 野狗是被逼无奈,那么人呢?人杀人的理由又是什么? 野狗矫健的身躯化作一道暗影消失了。 孙巧儿慢慢道:“我说过,人生总是有被逼无奈的时候。” 齐英儿道:“你总是被迫杀人?” 孙巧儿不说话,因为齐英儿说的就是事实,但这话自己却没法承认,即便她心里承认了,嘴上却不能说。 有谁会想杀人?谁不想安安分分过日子?但有些人的命运是从出生起就已经不是自己所能决定的了。 孙巧儿咬着嘴唇,快要咬出了血,“我不能说。” 齐英儿没有说话,她不能说,自己又何必问? 齐英儿道:“韦四章的死,和你没有关系吧?” 齐英儿看着她,当孙巧儿摇摇头的时候他这才舒了口气。 孙巧儿道:“你还想知道什么?” 齐英儿没有说话,他还需要知道什么?该知道的他都已经知道了,再问下去,可能只会让自己更加痛苦。 齐英儿道:“你走吧?” 孙巧儿道:“走?去哪?” 齐英儿道:“随你去哪。” 孙巧儿:“你还记得你去哪我就去哪吗?” 齐英儿不说话,也没有看她,他怕自己会后悔,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冲上去抱住她。但他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能这么做,因为被迫,因为没法选择? 齐英儿冷冷道:“因为我根本不知道你是谁。” 孙巧儿道:“我就是孙巧儿!” 齐英儿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这个美丽而神秘的女人,她就算是致命的,也不会对自己致命。 齐英儿什么话都没有说,他做出了选择,他选择离开她。 身后的哭声越来越大,但又越来越远。 齐英儿飞奔起来,因为他不能让孙巧儿知道自己在哭,知道自己内心的犹如被撕裂般的痛苦。 可有些感情,是无法被掩饰的。 这里只有树和雪,这里是哪里? 齐英儿不知道跑到了哪里,也不在乎跑到了哪里。 他感觉天地间只有自己一个人,孤独,孤独又找回了他。他知道,无论跑得多快,跑得多远,都甩不掉了。 他的步伐变得更重,他的眼神变得更冷,他的剑鞘变得更苍白。 他紧握着剑,自言自语,“你没有名字,也是孤独的,你没有名字,也是无法选择的。” 少女啜泣着,摇摇晃晃的身姿,像是雪中随风飘落得梅花。 她做错了什么?难道爱一个也是错的? 她唯一做错的就是总是被迫做出选择。 她选择去爱他,难道不是被压在身上的秘密所逼的吗?难道不是被孤独与寂寞所逼的吗? 她没有选择,无法选择。 她继续走着,走向深处。她变得冰冷,眼神变得凄迷而可怖。她暗暗发誓,孙巧儿已经死了。只剩下上官玲珑! !! 第三十章 野兔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野狗,在树林里狂奔着,它有着目的,一只野兔。 一只白的和雪没两样的野兔,也在野狗的追赶下疯狂地逃命。 野狗的速度很快,但野兔却比野狗更快。可它并不是一定跑得比野狗快,野狗此时追不上它是因为野兔比它多了个优势――野兔正处于危险中。 处于生死关头中,常常会令一个弱势的动物爆发出无限的潜力。 一只野兔都会爆发出潜力来,更何况人呢? 可现在齐英儿和这只野兔不同,他没有陷入致命的危险中,他陷入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孤独笼罩着他,没有光,没有目标。 自己悬浮在黑暗之中,试问他即便有无穷大的力量,可他怎么能使出来?往哪使? 齐英儿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周围还全是树,仿佛世界上只有树。 他迈起沉重的脚,但他却对自己下一脚迈向哪里根本没底。 “到底是谁的错?她没有伤害我,她只是想保护我,可我……” 人总是这样,总是觉得自己错了,总是觉得如果不这么做会有更好的结果,那只是他对自己现状的不满,谁都没法知道未来的事情,唯一能知道的就是,这件事,已经无法改变了。 不知走了多久,日头已经升到最高。 齐英儿一双黯然失色的眼,好像是盏被吹灭的烛灯,只剩下几缕烟。 忽然,树往好像两边移开,中间留出了很大的一篇空地。 齐英儿这才注意到,自己已经走到了一所木屋跟前。 木屋,树林里怎么会有木屋? 齐英儿忽然觉得很累,他想进去休息,或许里面还有一张柔软的床,或许里面还有一桌子的小菜,最好还有酒。“没错,酒,酒。” 他想起之前觉得孤独时,曾和孙曲痛饮美酒。虽然孙曲是要害他,但酒却不曾害他,酒要帮助他,帮助他发泄,帮助他忘掉孤独,暂时忘记孤独。 木屋的门被打开了,“吱”,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里面没有床,没有饭,更没有酒。只有一堆干草,一把破扫帚,和破碎的罐子。 当一个人觉得累极了的时候,没有床榻,干草倒是一种近似奢侈的选择。又是被迫的选择?却是挺好的选择。 齐英儿把堆起来的干草摊平了些,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做的了,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是怎么走到这个屋子来的,他更不知道有一个危险正慢慢向他逼近。 危险确实能激发一个人的潜力,但是在危险来临之前你一定要察觉到。 可现在的齐英儿,就算有个人走进来当面给他一巴掌,他都躲不开。 齐英儿躺在干草上,他仿佛回到了村后的那个山洞里。那个陪伴自己七八年的山洞,如今成了什么样?是不是也有人已经发现了那里?那人会把山洞作成自己的仓库吗?堆放干草的仓库。 齐英儿不继续想了,因为他已经睡着了。 不知何时,屋外的寒风又回来了,可屋里却没有丝毫寒意。可能是因为木屋里,只有齐英儿一个人。屋里唯一的生命就是那个躺在干草堆上熟睡的少年,可这个少年,是否也会即将如同冬梅一样凋零? 寒冷的冬天,谁又愿意出来?谁有愿意走到一片荒林里来? 确实有,而且还是个女人,而且是个世间少有美人。 她到底是孙巧儿还是上官玲珑?别人都还以为她是那位江湖人称“酒妹娘”的孙巧儿,可她自己知道孙巧儿已经死了,所以现在她就是上官玲珑。 名字虽然变了,但人没有变,性格虽然变了,但美貌仍没有变。 对于世人来说,她是酒美娘也好是千手观音也好,她就是她,现在她只为自己而活,她的眼中,似乎也筑起了一堵冰墙。 只不过她的这堵冰墙不在于厚,而在于寒。 上官玲珑已经冰封了自己的心,绝不会有人能触及到她的内心,若是真有人这么做,恐怕那个人就可以告别这个世界了。 她不像齐英儿,她有着目标,她认为,毁了这一切的人就是万军帮。 齐英儿又梦到了女人,却不是从前的女人,这个女人他认识,他爱她,却又离开了她。 他看到那个女人面色惨白,脸上已没有一丝血色。 “到底怎么了?”他在梦里问那个女人。 那女人并没有回答。 她看着他,原本无神的死灰的眼睛似乎变得有光了。 可是那双眼却越来越突出,越来越可怖。 她的眼角流出了泪,红色的泪,血泪!她发出令人发毛的声音,“孙巧儿已经死了。” 齐英儿猛然坐了起来,天气虽冷,但汗却浸透了他的衣裳。孙巧儿,真的死了吗? 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仍在木屋里,仍在干草堆上。仍可以嗅到木屋中的霉味,他居然趴下身来呕吐,却只有胃酸。 忽然有一个声音响起,“你没吃饭,又能吐出什么来?” 木屋中还有人?齐英儿吓坏了,因为他这才注意到,木屋变亮了,一根蜡烛在这所不大不小的木屋中摇曳着,驱散着木屋中的黑暗。 烛光下,一把华丽的剑,剑上的金龙浮雕似也变得黯淡了。 齐英儿道:“你是谁?” 那人缓缓转过头,道:“睡了一觉,连我都认识了?” 借着那微弱的烛光,齐英儿总算看清了这张脸,这人正是凌全非。 齐英儿似有很多话想说,但他只说道:“你果然在这里?” 凌全非道:“哦?看来你们是来找我的。” 齐英儿道:“不然还能找谁?” 凌全非道:“我还以为你是寻着那脚印来的。” 齐英儿看起来确实不太惊讶,只是浅浅道:“那脚印不是你的?” 凌全非笑道:“你以为那是我的脚印?” 齐英儿不说话,他仔细看着烛光下的凌全非的脸,他的脸为什么变得如此苍白,他的头发也散乱不堪,若不是那把剑,和他的声音,齐英儿还真不知道眼前这个是人是鬼。 凌全非又道:“如果是我,怎么会在雪上留下脚印?” 齐英儿道:“我记得你在雪上留下过脚印。” 凌全非看着他,那双死人一般的眼,却微弱地闪着光,是烛光?是泪光? 齐英儿道:“就在那书童把我们带到景云山庄迎客大堂的时候。” 凌全非霍然一怔,又忽然笑道:“你观察得倒是够仔细。” 齐英儿不说话。 凌全非道:“你想学我的轻功吗?” 令凌全非吃惊的是,齐英儿居然摇头。 “你难道不想学?” 齐英儿道:“不是不想,是不能?” 凌全非道:“难道你有一双残废的腿?” 齐英儿道:“没有。” 凌全非道:“那你为何不能学,莫说正常人,就算你腿有残疾,我照样可以教会你独步天下的轻功。” 齐英儿道:“那需要多长时间?” 凌全非笑了,在这摇曳得烛光下,在这张苍白的几乎透明的脸上,笑容也变得那么奇怪,那么扭曲。 凌全非道:“那要看你的悟性和先天资质,少则三五年,多则半辈子。” 齐英儿又摇着头道:“所以我不能跟你学。” 凌全非道:“哦?” 齐英儿道:“我怎么能将三五年时间交给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人,莫说三年,就是一年,就算一个月也不行。” 凌全非笑道:“你不认识我?” 齐英儿问道:“你为什么逃跑?” 凌全非反问道:“逃跑?谁说我逃跑了?” 齐英儿道:“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凌全非道:“我只不过昨夜酒喝得不太尽兴,就出去继续找些酒喝。” 齐英儿道:“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凌全非淡淡地笑道:“既然你能看到那个脚印,为何我不能看到?” 齐英儿没有说话,凌全非的回答让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确实没有逃跑,只是一切太巧了。 齐英儿缓缓站起来,道:“你知道有人死了吗?” 凌全非闭口不言,看着烛光,苍白的脸更加阴沉。他当然知道,他怎么会连自己兄弟的生死都不闻不问? 凌全非点点头。 齐英儿没有再说话,慢慢走向屋门,“吱”,门被打开了。 外面已是黑夜了,雪不再下,也没有寒风,一切都像死了一样。 凌全非道:“你要走?” 齐英儿没有说话,他要走。 凌全非道:“你知不知道晚上很危险?” 齐英儿道:“昨天晚上也很危险。” 凌全非明白齐英儿的意思,他还是不相信凌全非昨晚并不是逃跑。 齐英儿瞥见了那把剑,那把灰暗的,充满死亡气息的剑。寒意袭遍齐英儿的全身,他又想呕吐。 凌全非没有说话,也没有拦他。齐英儿走了出去,外面比屋里亮不了多少。 屋里虽然有一盏烛灯,但却只能找出一个死人般的脸。 没有寒风,没有声音,一片死静。 只有齐英儿每踏下一脚,传出来的“吱吱”声,在这个雪夜里,显得那么空荡。 没有饭,他的肚子早已饿到没了知觉,没有酒,他依然忘不了有个东西一直在陪着他――孤独。 齐英儿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忽然,好似寒风骤起。不是寒风,是笛子。笛声悠扬,在这夜空里飘荡 是谁在吹笛子? 是谁有心情在这里吹笛子? 在这个夜里,任何奇怪的声音都有种魔力,有种可以牵引人的魔力。 原来没有方向的齐英儿随着笛声走去。越走越近,笛声却越来越空荡,渐渐,笛声居然消失了。 齐英儿停住了脚步,笛声没了,难道他也失去了方向?失去了方向,但他没有失去意识,他决定要找出吹笛子的人,直觉告诉他,那雪上的脚印,和吹笛子的人有关,或许连韦四章的死都和他有关。 他悄悄的走着,但无论脚步多么轻,脚底还是回传出脚踩雪地发出的“吱吱”声,若是会轻功,是不是更方便? 他找了很久,也没有看到任何人,笛声不见了,莫非那吹笛子的人也走了? 正当他打算离开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已经得手了吗?” 这个声音不仅苍老,而且苍凉。齐英儿的额头上已经冒了冷汗,这声音他似乎在哪听过,可是越是去想越想不出来。他以为那个人已经发现了自己,但很快他才知道那人并不是在跟自己说话。 因为有个年轻些的声音说道:“是,韦四章已经死了。他的头已经送往帮主那。” 头!韦四章的头! 齐英儿一个闪身躲在一棵树后面,他不知道自己躲得快不快,当他稳住呼吸后才发现自己已经在一棵很大的树后面,像个巨墙一样挡住了他。 那人就是杀死韦四章的凶手? 苍老的声音:“那么我们接下来的事就简单多了。” 年轻人说道:“请堂主吩咐。” 苍老的声音:“你还要去杀一个人。” 年轻人说道:“是谁?他在哪?” 苍老的声音:“不用找,他已经来了” 齐英儿躲在树后面,喉咙就像被一根绳子勒紧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 第三十一章 月寒剑寒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已经来了?” “既然已经来了?何不出来见见?” 单凭这苍老的声音,威慑力就已经胜过世间所有的杀人利器,它不仅能穿透你的身躯,更能穿透你的神魂。 齐英儿竟忘记了呼吸,他的心脏越跳越烈,越跳越痛。他该走出去吗?可他的腿已经没有知觉了,就像化成了水一样。 苍老的声音:“阁下别来无恙啊。”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你早就知道我会来。” 是凌全非! 他怎么会在这里?齐英儿稍稍侧身,他的心脏还在猛跳,他真怕那个苍老的人会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看到凌全非模糊地身影,他知道那一定是凌全非。因为他刚听过这个声音,刚见过那把死亡的金龙浮雕剑,在月光下,那把剑的杀意越来越重。 ——他怎么会在这里?莫非他也是寻着笛声来的? ——莫非他是来救我的? 不知为何,齐英儿看到这熟悉的身影时,心跳居然慢慢轻了下来,他慢慢感受到了双腿,并没有化成水,只是麻木了,像木头一样。 月光照不到那个苍老的人,他永远都嵌在黑暗里,但他的声音却能穿透黑暗。 “真没想到你还能活着,昨晚你如果没有逃,也许此刻就躺在木棺里了。” 凌全非笑道:“只可惜。” 苍老的声音:“可惜什么?” 凌全非道:“我并不喜欢睡棺材,棺材板儿太硬,睡着不舒服。” 那苍老的人笑了,他的笑声简直比此时的月光更寒,更惨,更淡。“只可惜。” 凌全非道:“可惜什么?” 苍老的声音:“只可惜你今晚连棺材板儿也没得睡了。” 凌全非道:“那我睡哪?” 苍老的声音:“就睡在这儿!” 凌全非冷笑道:“这里全是雪,虽然挺软和,但我也不想被冻着啊。” 苍老的声音:“不用担心,死人是没有感觉的!” 话音未消,黑暗中一道寒光闪出。 是剑光!是谁的剑? 是早前与那苍老的人一起站在黑暗中的黑衣人! 又是一道亮光! 这道光是从凌全非身上闪出的,两把剑相击的声音清脆而尖锐。 黑衣人跳开数丈,凌全非的剑已在手,剑发寒光,剑尖被染红了,被血染红了。 血滴在雪上,变成了红雪。 苍老的声音:“好,好剑法。只晓得浮生公子轻功独步天下,没想到就连用剑也如此犀利!” 凌全非没有说话,他甚至都没有听到那人说的话。因为眼前的这个黑衣人并不好对付,他也不敢分心,否则今晚就真的要睡在这雪地里了。 齐英儿才一旁看得出神,原来那把剑这么厉害,他甚至都没有看清刚才发生了什么,并不是因为胃太黑了,而是因为太快了,快到只是一道光。 齐英儿借着微弱的月光看着凌全非脸,这张脸不仅惨白,而且没有表情。这张脸每一寸肌肤都是一种表情,是恐惧,是震惊,是自信,是专注,千万种表情集在一张脸上,也就成了没有表情。 凌全非举着剑,指着黑衣人,那人穿着夜行衣,就像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凌全非苍白的衣袖上也被染红了,被他自己的血。 黑衣人剥离了黑暗,朝后空翻,用力蹬着一棵树,借力冲了出去,黑影和白光。 凌全非仍站着不动,像一个木头,剑锋逼近,凌全非忽然像一支羽毛一样飘起来了。黑衣人连刺十剑出去,可每一次剑都离凌全非身子几寸距离的时候,就会刺空。 黑衣人的出剑快,出剑也狠,每一剑也都是致命的,可惜他找错了对手。 他的对手是凌全非。天下谁人不知凌全非的轻功武林第一,他是一百年来武林中第一位能练成“羽翼借风”和“踩云踏宵”两招轻功绝技的人,一个可怕的奇才。 看似这黑衣人的轻功也是不弱,一个腾空身起,身子居然高过了凌全非。凌全非也是大吃一惊,因为这个人的轻功或许和自己旗鼓相当,剑又是如此快准狠,着实是一个难对付的脚色。 黑衣人凌空一击,仿佛整个人化成一个锥子,无坚不摧,直朝着凌全非头顶百会死穴刺去。 间不容发间,凌全非好像突然消失,不见了踪影,再一看,他已在黑衣人上方,这就是轻功“踩云踏宵”。世间怎么会有人能在凌空当中飞速移身?凌全非就能做到。 黑衣人感到背后一阵杀风,凌空转身,数枚“钻心钉”。 凌全非随人在当空,但那些钉子只穿透了空气。一缕残影,凌全非又已在黑衣人下面。不容黑衣人反应,凌全非就一剑扫过,斩断了黑衣人左臂,但这一扫,手感却有异样。 黑衣人踉跄落地,跳开数丈,隐没于黑暗中,黑暗中只有剑的寒光闪闪。 那苍老的人忽然笑道:“好剑法,好轻功。” 凌全非道:“奇怪。” 苍老的声音:“奇怪什么?” 凌全非道:“他的手很奇怪。” 雪地上那只断臂躺着这地方并没有流出血,雪也没有变成红雪,只是一截干瘪的衣袖。 苍老的人笑道:“哪里奇怪,你确实斩断了他的胳膊,只不过他那只胳膊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断了。” 凌全非道:“那就更奇怪了。” 苍老的声音:“哦?” 凌全非道:“我想我认识他,但他怎么会是你的人呢?怎么会是万军帮的人呢?” 苍老的声音:“这么说,你也知道我是谁了?” 凌全非道:“我这人的耳朵比野兔还要敏锐,你的声音一出口,无论故意作成什么样子,我都能听得出来你是谁。” 苍老的声音突然变得不显苍老,反而洪亮,一个人巨大的身影从黑暗中慢慢走出来,在惨淡的月光下,凌全非看见了这个人的脸,但他并不吃惊,因为他早已知道他是谁了。 吃惊的是齐英儿,就算他脑袋让人打出窟窿也不会想到眼前的居然是他。 一个九尺多高的巨汉站在那里,这人赫然就是罗武生! 那个潜伏在黑暗中的黑衣人也慢慢走了出来,慢慢摘下了黑色面巾,他就是墨城! 齐英儿已经无法出声,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是这两个人,为什么是他们杀了韦四章? 凌全非也想不通为什么是他们,他虽未面露疑惑,但心里也是不觉一惊。 唯一知道为什么的人,只有那两个人自己。 罗武生笑着,笑声那么沉闷,脸却已经皱成一团。 在一旁站着的墨城,眼里闪烁着杀光,他内心里的火,像是要把眼前的凌全非焚烧的尸骨无存。 罗武生道:“惊讶吗?” 凌全非并没有否认。 罗武生道:“那个躲在树后面的小耗子你也该出来了吧?” 齐英儿一怔,小耗子说的不是自己还能是谁,他刚才真的就像只吓破胆的小耗子。此刻他却不能不硬着头皮走出去。 齐英儿的腿还在抖,他扶着树慢慢站起来,慢慢移了出去。他见过这个罗武生,当时还有力气握住自己的剑,而现在看到这张狰狞的笑脸,却流了一身的冷汗。 这个巨汉此时显得更高,更骇人。他那狰狞的笑容,像只凶残的野兽。他那双眼,就是恶魔的眼睛。 齐英儿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他怕自己一抬头看,就会坐到地上,他在发抖,不停地发抖。 忽然有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这只温暖的手,正义的手,可以给自己无限自信的手,一只支撑自己全身的手。 凌全非微笑的看着他,在苍白的月光下,在这张苍白的脸上,此时的笑容是那么温暖。 凌全非道:“不用怕。” 只是简单的三个字,可蕴含着无穷的力量,齐英儿忽然就像一只干瘪的皮球又充满了气。他握紧了剑,把漆黑的剑柄,苍白的剑鞘的剑。 这把剑此时就是他的力量。 罗武生道:“不怕?为何不怕?” 凌全非道:“为何要怕?” 罗武生道:“你觉得你能打得赢我?” 凌全非淡淡笑着,他确实没有把握打赢他,更何况他还有另外一个棘手的对手——墨城。 墨城依然死盯着凌全非,盯着他手中的剑,他那断臂虽然不是被凌全非砍掉的,而且那只胳膊已经没了,但他却感到奇痒奇痛,那只本不可能有感觉的胳膊,那只断掉的胳膊。 “能!” 罗武生怔住了神,墨城依然死盯着凌全非,凌全非没有张口,那句“能”是站在凌全非旁边的齐英儿说的。 凌全非笑得更开心了。 罗武生也笑了,笑道很做作。“你的头就像一只苹果,我一手就能把它捏碎!” 齐英儿知道他不是在吹虚,他体型巨大,手更是大得出奇,他一只手却是可以捏住自己整个头。 凌全非道:“可惜他的头不是苹果。” 罗武生道:“那么你的头呢?” 凌全非道:“我的头比石头还硬,怕你的手捏不动。” 罗武生道:“再硬的头我也要了。” 凌全非道:“你想要我的头?” 罗武生笑道:“就像韦四章的头一样。” 凌全非的眉头一紧,他忘不了自己兄弟的死,他忘不了那昨晚安静躺在床上的兄弟,一个无头的兄弟。他是第一个发现韦四章死的人,他悲愤,他难过,他冲了出去,他从没见过如此残忍的杀人手段,砍掉头,又砍掉了手。尸体的周围已经爬满了老鼠,他驱走老鼠,他的胃在翻滚,但他不能吐,这是他兄弟,他只能哭,可流泪又有什么用? 一个黑影掠出门外,原来凶手还没有走! 凌全非也追了过去,他的轻功绝不输给任何人,可他这次却没能追上那个黑衣人,因为自己的泪,因为受到的打击,因为胃里得翻滚,心中的悲愤。 罗武生道:“怎么?打算给我吗?” 凌全非道:“不好。” 罗武生笑道:“为何不好?你要是同意我就让你没有痛苦。” 凌全非道:“我把头给你,自己就死了。” 这当然是废话,但是这句话中又含了多少讥讽的意思。在凌全非眼里,罗武生简直是个傻子。 罗武生也不在意,对一个将死之人,何必在意? 罗武生道:“那么我就来取你的头。” 说着,罗武生不知从哪里抄起一把鬼头大刀像凌全非砍来,他那巨大的身躯巨大的手,这把大刀在他手里却像把剑一样秀小。 但这把刀的威力却不小,尤其在他手里,刀未到,风先到,把凌全非额前吹下来的头发都吹散开来。 凌全非并没有接下这一刀,他深知这把刀的威力,自己若是硬生生接下,就算剑不断,自己的手骨也怕会震裂了。 刀风!有风就好!凌全非使出“羽翼借风”,躲过了一刀。但罗武生不容凌全非反应,又是横斩一刀,这一刀没有风! 一道寒光! 罗武生巨大的身体居然轻盈的往后跳出两丈开外。 罗武生怒道:“他娘的,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居然就会暗算偷袭!” 那道寒光正是齐英儿的剑,那漆黑的剑柄,银亮的剑身,在月亮洒下的寒光下一闪一闪。 齐英儿冷冷道:“你这么大的人都会使阴招,为何我不能?” 罗武生道:“哦?” 齐英儿道:“韦四爷的功夫绝不在你之下,为何他死的那么安静?屋内只有血,而桌椅凳子却摆放的实在整齐,根本没有搏斗的痕迹。他显然到死都没有醒过来,要不是被你们下了*,死的可就是他了。”齐英儿的目光如冰锥刺向站在一旁的墨城。 罗武生笑道:“你小子还真聪明,说的没错!‘火*云’韦四章的断雷掌和烈火腿刚烈凶猛至极,我也不是他的对手。但你怎么知道是墨城杀的不是我杀的呢?” 齐英儿道:“因为他断了一条胳膊,一个断了一条胳膊的人恐怕最嫉恨四肢健全的人吧。他斩下了被迷晕的韦四章的两只手,一来是封住他的断雷掌,即便他醒了,自己也有把握赢他。二来,就是他看不惯四肢健全的人!” 罗武生看了看墨城,墨城眼里的火烧得更旺,来自地狱的魔火。 罗武生笑道:“你小小年纪居然那么聪明,看来留你不得!” 罗武生还没说完,墨城就已经冲了出去,像一把射出的箭,原本面色冷静的他此时却恼羞成怒地大吼道:“我要杀了你!” 话还没说完墨城就已在齐英儿面前,齐英儿得瞳孔急缩,却是没反应过来。 “噹”的一声,凌全非的剑横在了齐英儿面前,挡住了墨城的那一剑。 凌全非叹道:“你实在不该把他惹恼。” 齐英儿冷冷道:“他已经输了。” “哦?” “他的心乱了,乱了就会输,输了就会死!” !! 第三十二章 死里逃生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死。 谁心先乱,谁就先死。 没错,高手之间的生死决战都是如此。但这次情况又有点不同。 墨城虽也年轻,但他是一个能和凌全非打成平手的强敌,即便他的心乱了,即便他发疯,也是只疯狂地豺狼虎豹。而齐英儿是个人,是个不会剑法的人,面对一头野兽,一头心乱的野兽,也是很危险的。 可现在的齐英儿,面对着这一头发疯的野兽,面色冷静,眼神坚定,难道他真的有把握赢一头野兽? “野兽很可怕,受伤的野兽更可怕。”凌全非看着近乎发狂的墨城。 齐英儿说道:“野兽终究是野兽,怎么还会用剑?” 凌全非道:“他当然不会用剑,那个是他的利爪,是他的獠牙。” 利爪和獠牙就是一有野兽的武器,这武器是天生的,早已与他成为一体,而墨城这头野兽与他的利爪獠牙融为一体了吗? 齐英儿握紧了手中的剑,那柄寒光闪闪的剑。 凌全非慢慢撤开身子,像是要把战场留给齐英儿和墨城。连罗武生都慢慢往旁边走,说道:“墨城你可要小心点,这个小娃娃可是杀了武俊刚的人啊。” 看来罗武生并不打算出手,凌全非也稍稍安心。 凌全非暗暗想道:如果罗武生出手,自己就趁机攻他空当。可这样的机会极为渺小,甚至不可能。如果他在反过来对自己出手,恐怕我也撑不住多久。 罗武生绝不会出手,因为他想看看能把武俊刚杀死的娃娃到底有多厉害。他不知道武俊刚虽死在齐英儿的剑下,但却不是败在齐英儿剑下。 月亮已经渐渐西移,月光仍然很冷,很寒。 墨城的断臂又痛又痒,他的牙快被自己给咬碎了。还好他杀人用的不是牙,是用剑。所以他虽然愤怒,但握剑的手依然很稳。 齐英儿面如冷月,他似也发着月亮一般的寒光。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异常的冷静之色,他在想什么? 寒风夹杂着杀气吹起,凌全非额角渗出了冷汗,罗武生仍露出狰狞的笑容,谁也解读不出那笑容的含义。 寒风吹落了树枝上的雪,树枝稍稍弹了起来。 忽然不见了墨城的踪影。 齐英儿身后突然传来声音:“你说谁要死?” 齐英儿瞳孔骤缩,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想火烧,像冰冻,是死亡的感觉吗? 寒光一闪! 没有血,只有雪,只有雪上的发丝。 墨城这一剑并没有杀了齐英儿,因为齐英儿并不是一个只会等死的猎物。他是只野兔,一直面临死亡危险的野兔。 那一剑只斩断了齐英儿的头发,的齐英儿突然已经在几丈开外了。披散着头发。 凌全非也很吃惊,他知道墨城的剑,快准狠!他自身轻功之高不必言说,可自己和墨城对手时,也不免手臂受伤流血,齐英儿又是如何躲过这一剑的呢? “嗯,有意思!” 凌全非当然没有放松对罗武生的盯事,只要他出手,自己也将出剑!现在罗武生只是笑着看墨城和齐英儿打,并没有丝毫出手的想法,因为在他眼里,只要墨城出剑,那另外一个人就已经是个死人了。只不过这个死人却躲过了一剑,这还是他头一次见,不由觉得这场架有看头有意思了。 齐英儿没有说话,他的手稳稳的握着剑。 墨城道:“下一剑,断的就不是一把头发那么简单了。” 齐英儿瞳孔收缩,双腿肌肉绷得很紧还一颤一颤,但双臂肌肉却很放松。恐怕是刚才那一下出于本能的逃跑,让他的腿险些抽筋。可他自己清楚,现在这双腿,已经没有办法像刚才那么躲过一剑了,下一剑就决定生死。 要么生,要么死! 这一剑来得太快,只听见“叮”的一声,两剑相击的声音,但这场战斗已经结束于剑声以前。 齐英儿倒在了雪地上,墨城仍然保持着出剑的姿势。 凌全非已经失了神。他死了吗?我为何没出手?我出手他就不会死了! 话虽这么说,但刚才本就无法出手,因为在他盯着罗武生的同时,罗武生也盯着他,根本不会给凌全非出手的机会。 罗武生笑着,走到墨城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果然还是你……” 话还只说一半,罗武生就皱起了眉头,脸色也忽然变得苍白。 因为他手下的这个人已经不能算是人了,他已经是个死人。 墨城倒下,颈间慢慢涌出血来,染红了身下的这片雪地。 墨城死了? 墨城死了。 那齐英儿还活着? 齐英儿还活着,因为他的身下依然是白雪。 凌全非半跪下,将他轻轻抱起,齐英儿的头发散着,面色比月光下的雪还显得苍白。但就是这张苍白的脸,却让凌全非感到安心,因为齐英儿还活着。 罗武生看着墨城的尸体,并没有什么痛惜,只是淡淡说道:“野兽吗?再凶的野兽也敌不过人。” 再一看墨城的手依然紧握着剑,可是这只是半把剑,剑身被拦腰折断,另外那把剑,已没入红雪里。 罗武生摇摇头道:“看来你不是输在武功上,是输在剑上,你虽死犹荣啊。” 凌全非道:“虽死犹荣?他心不乱,剑怎么会断?” 罗武生道:“你实在不该说这句话。” 凌全非道:“哦?” 罗武生道:“若是你刚才直接抱起他逃去,我也追不上你,可现在。”罗武生低哼一声。 凌全非道:“现在怎样?” 罗武生道:“现在就算你能飞上天,我也不会让你跳起一尺。” 凌全非道:“若是我刚才逃跑,恐怕此时又多了两个死人。” 罗武生淡淡笑着,他当然知道如果刚才凌全非逃跑,自己就会从背后杀了他,再杀齐英儿,纵使凌全非轻功高,后背总不可能长眼的。 在别人看来凌全非刚才举动简直是个傻子,可在罗武生眼里,凌全非实在是个聪明人。当然,越是聪明的人,罗武生越是不会让他活着。 罗武生笑道:“你是江湖英雄,正值青年,日后必有大成,何必为了个娃娃断送自己的前程呢?” 凌全非道:“我若置他不顾,又怎么能算得上豪杰英雄?见死不救,天下人岂非都会唾弃我?” 罗武生道:“你知道,我本来要杀的并不是你,你又何必参与其中来?” 凌全非道:“可惜,我平生就爱管管闲事。” 罗武生道:“可是这件事你是管不了的。” 凌全非看着怀中的齐英儿,道:“为何你要杀一个孩子?” 罗武生道:“你知道他是谁。” 凌全非道:“他是齐英儿!” 罗武生道:“他是穆无涯的徒弟!” 凌全非道:“那有怎样?你要和穆无涯有仇干嘛不去找他?” 罗武生笑道:“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你知道他身上有什么吗?” 凌全非没有说话。 罗武生又道:“他身上有武林绝学,十剑门开派鼻祖尊阳真人留下的绝学!” 凌全非笑道:“我的脚上也有绝学,你知道吗?” 罗武生道:“我知道。你的轻功绝学天下第一。” 凌全非道:“你虽知道,却拿不来!” 罗武生发觉自己被凌全非给戏弄了,甚是恼火,骂道:“他娘的,那我就废了你的武功。” 凌全非知道罗武生并不是夸下海口,他确实有那实力,况且自己现在还抱着齐英儿,根本无手迎击。 罗武生拿着鬼头刀左砍右劈,虎虎生风,凌全非也是左躲右闪,不敢轻心。 十几个回合,罗武生的攻势非但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猛,越来越凶。而凌全非则显得有些吃力,他现在只等着一个机会,一个罗武生喘息的机会,自己就可以借机远走。 可这个机会随着时间变得越来越渺茫,再这么下去,恐怕凌全非也要死在罗武生的鬼头刀下了。 月光下,闪着寒光。 罗武生忽然大叫起来,停下了攻击。 终于等到了机会,凌全非一脚猛踩罗武生的肩膀,借力飞跃出去。好似一只鸟,转眼就消失在黑夜里。 罗武生气得连连叫骂,可他却动不了。因为他小腿上插着数支银针,封住了他的穴道,稍动一下就又疼又麻。 树林里,夜空下,罗武生就像一头野兽一样怒吼着。 齐英儿慢慢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很舒服的床榻上,枕边还有着淡淡的令人痴醉的香味。 他慢慢起身,却发现浑身酸麻,然后又躺了下去,在被窝里一点一点的活动。 等到身体不像之前酸麻之后,他就慢慢坐了起来,看着这件屋子。 屋子不大,但很温馨,因为这是个女孩子的闺房。 英儿没有见过,只觉得这个地方让自己很舒服。 绣着凤凰的被子,床帘是淡粉的颜色,屋里并没有点香,却有种淡淡的香味,似乎和枕边的香味一样。房中间有一个圆木桌,木桌很新,木桌上有着酒壶和酒杯。 在屋子左面有着一扇窗,窗户小而精,只是是单扇门。 这里是哪里? 英儿慢慢站起来,发信自己身上穿的是一件新衣,自己的衣服呢? 还有我的剑呢?木剑呢? 齐英儿开始慌起神来,四处寻找木剑都没有找到。 倒是在桌子上发现一张被酒杯压着的纸。他将纸打开里面写着。 “昨夜死里逃生,多亏一神秘人相救。我要去查清一些事。你且在这安心修养,洛儿会照顾好你。凌全非书。” 死里逃生? 齐英儿这才想起来,自己居然没死? 这时有一个人推门而入,居然是个姑娘。 这个姑娘还以为齐英儿没穿衣服,吓得连忙用手捂住双眼。 齐英儿也很惊讶,说道:“你是谁?” 那女孩儿结结巴巴地说:“洛,洛,洛儿。” 齐英儿想:莫非就是信中的洛儿? 齐英儿说道:“你就是洛儿?” 洛儿频频点头,手还是捂着双眼。 齐英儿本想说自己穿上衣服了,可有想想,不能只穿个内衣见人啊,就说道:“洛儿姑娘,你可知道我的衣服在哪里吗?” 洛儿说道:“在,在,在柜子里。” 齐英儿暗自疑道:“难不成,她是个小结巴?” 齐英儿说道:“那洛儿姑娘先出去一下,方便我穿上衣服。” 洛儿背过身去,却忘记了把手放下,撞到了门上,才把手放下,快步走出去,连门都忘了关。 齐英儿笑笑,觉得这个女孩儿实在是可爱。 他走到柜子里,没有发现自己的衣服,却有一件新衣服在那叠放着。齐英儿将它展开,是一件棉质的浅灰外衣,还有一件无袖的袍子,穿在身上,这件衣服很贴身,简直就是为自己量身定制的。 除了衣服之外,里面还有一个长的红木盒子,齐英儿好奇,将它拿了出来,打开一看,里面正是自己的剑,和师父给自己的木剑。 (原来早就有人给我收好了?) 门外传来女孩的声音,“齐公子,我给你送来了早饭。” 齐英儿忍不住噗嗤一笑,听声音肯定是洛儿,只不过自己这样怎么会是公子呢? 齐英儿道:“进来吧。” 洛儿端着托盘,慢慢走了进来,她低着头,但她的脸还是红扑扑的,肯定还为刚才的事害羞呢。 一大碗米饭,还有一大碗鸡汤,当然还有一整只鸡。 英儿看着这些,肚子直叫,搞得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洛儿甜甜笑着:“齐公子赶紧吃吧,如果不够,我在给你去拿些。” 齐英儿抬头看着洛儿,洛儿扎了两柔情个麻花辫,额前还有些头发,大大的眼睛噗灵噗灵的像是能说话,樱桃小嘴,尽显小女孩儿的甜美。 被齐英儿这么一看,她的脸唰得一下红成了苹果。 齐英儿知道自己不该这么盯着一个女孩子,便道歉道:“啊,对不起,洛儿姑娘。” 洛儿也说道:“没事没事,齐公子有什么需要就尽管吩咐洛儿就是。” 齐英儿道:“这是哪?” 洛儿道:“这是翠香楼。” (翠香楼是什么地方?怎么感觉如此熟悉?算了,就算问了也不知道。) 齐英儿道:“那是不是昨天有一个人把我带到这里的?” 洛儿道:“啊?昨天?齐公子你已经睡了三天了?”洛儿的眼睛里充满关怀的柔情。 齐英儿惊道:“三天!我睡了这么长时间!” 洛儿道:“三天前,白先生将你带到这里,说让我好好照顾你,可你一直睡着不醒,我还以为你……”洛儿并没有说出那个死字,但齐英儿已经知道她想说的话。 (我怎么死里逃生的?墨城呢?罗武生呢?白先生是谁?凌全非又去哪里了?) 齐英儿脑子里满是疑问,但他现在还不能问,因为他的肚子一直在叫,越叫越响。 洛儿也忍不住扑哧一笑,道:“齐公子快吃吧,莫要让肚子再抗议了。” 齐英儿傻傻笑着,然后狼吞虎咽吃着,也顾不着什么吃相了,洛儿在旁边看着他吃,就像妈妈看着孩子吃饭一样,甜甜的笑着,来来回回又给英儿盛了五大碗米,又炒了两个菜,齐英儿这才打了个饱嗝。 洛儿笑道:“洛儿还从来没见过那么大胃口的人呢。” 齐英儿也笑着,说起来自从离开家之后,还真没像今天这样好好吃过饭。 洛儿边收拾着碗筷边说道:“齐公子胃口那么好,那洛儿也不担心齐公子生病了。” 齐英儿看着她,洛儿那样体贴温柔。忽然脑海里浮现出孙巧儿的模样,好像突然有一根针刺在齐英儿心上,他的眼神变得黯然,变得忧伤。 洛儿似乎也注意到了齐英儿神色的变化便道:“那齐公子洛儿先退下了。” 齐英儿忽得又有一种失落的感觉。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齐英儿道:“洛,洛儿姑娘。” 洛儿好像变得开心,转过头来,甜甜笑着。 齐英儿道:“洛儿姑娘,请问那个送我来的白先生是什么模样?” 洛儿道:“白先生长得很俊呢,是个美男子,是个好心肠的大叔。可是那天晚上他也受了伤。” 齐英儿道:“是胳膊上的伤?” 洛儿点了点头。 (原来那个白先生就是凌全非呀。) 齐英儿道:“那洛儿姑娘知道这位白先生去哪里了吗?” 洛儿摇摇头,说道:“不过白先生让我转告你,你不用去找他,去你要去的地方就好。” 齐英儿满心疑问,但却说不出来。 洛儿也退了下去,下楼时,不住咬着嘴唇,“齐公子要去哪呢?” 雪已经开始化了,路上尽是泥泞。 这里是曲星镇。 镇很小,也不像其它镇子那般热闹。 店铺虽多,但每家店都没有什么客人光顾。 一家酒馆中,一个戴着遮纱帽的人坐在桌前,桌上无菜无酒,他在等人。 小二一直看着这个奇怪的客人,脸上也好像没什么不乐意,毕竟这个客人来不来酒馆都那么凄凉,又有何分别呢? 不久,门口又进来一个人,白衣白袍,步履轻盈,腰佩一把金龙浮雕剑,这人赫然就是凌全非。 !! 第三十三章 蒙着纱的女人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黑色的面纱,不只能挡住人脸,有是也能挡住人心。 可这薄薄的黑纱却挡不住人的声音。 在面纱的后面,居然是个女人。那声音媚态万千,“既然来了就坐吧。” 凌全非走过去,在那人对面坐下。 凌全非叫了一壶酒,小二喜出望外,立马将店中珍藏的好酒拿出来,这些日子能来客人就让人很开心了,客人要酒更是稀奇了。 凌全非拍开封泥,倒入碗中。这酒醇香无比,至少珍藏了二十年。 凌全非问起小二:“这么好的酒,你们家有几坛?” 小二道:“回客官,就这酒,咱家多的是,只要客官开口,要多少有多少!” 凌全非笑了笑,“只有酒不行啊,得有下酒菜。” 面纱后面的人说道:“来点花生就好了。” 凌全非笑道:“就依你吧。” 小二边退边想,花生?怎么只要花生?还以为能来个大生意,唉。 凌全非一边喝着酒,一边剥着花生。 他仔细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女扮男装,还遮住了脸,他想透过面纱看清里面的脸,但那人不想让他看到,微微低着头。 凌全非道:“姑娘大好年华,为何将自己打扮成这样?” 那女人道:“正因如此,这样行走江湖方便。” “可我若是姑娘,就不会女扮男装后又戴着一顶遮纱帽,既显眼,又可疑。” “那是因为公子你本就是男人,才会这么想,又怎么能知道姑娘的心中想法?” “可是姑娘不是被我一语道破了吗?” “还好世上像凌公子这样的人并不多。” 确实不多,像凌全非这样俊朗的男人世上不多,想他这样耳朵灵敏的人就更少了。 站在柜台边昏昏欲睡的小二就一直还以为店中是两个大男人。 凌全非喝了一杯酒,吃了一颗花生。 那女人道:“酒也喝了,花生也吃了,凌公子是不是要问话了?” “问话?” “你叫我来不是有话要问吗?” 凌全非笑道:“怪了,怪了。” “莫非公子不是写信之人?” “信?” 那女子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了凌全非,凌全非展开看到几行字“腊月二十四,请与在下会上一面。地点:曲星镇名苑酒馆。凌全非书。” 凌全非笑道:“巧了,我这也有一张。” 说罢,他也将一封信展放在桌上,这封信无论从笔迹还是信纸,都一模一样,就连信的内容也几乎一样,只有一点不同,信上写着“腊月二十五,请于在下会上一面。地点:曲星镇名苑酒馆。” 那女子惊道:“啊?这是同一个人写的。” 凌全非点点头道:“可我的这一封信,没有留名,还和你时间差了一天。” “这么说,是另有其人?” “不管那人是什么目的,今天可能不会出现了。” “为什么?” “他约我在明天相见,却没想到我今天就来,他的计划恐怕被我这打乱了。” “他又怎么知道你今天会来?” “他当然没法知道,除非有人先告诉他了。” 忽然一阵紫雾腾起,凌全非和那女子捂住口鼻越出门外。待到烟雾散了之后,凌全非和那女子才走了进去,凌全非冷笑着:“我说的没错,果然会有人告诉他。” “是那个小二?” 凌全非点点头道:“我就知道那小二不是普通人。” “你早已看出来了?” 他们边说边又坐回原位,凌全非微笑着。 那女子又道:“那你为何不直接揭穿他?” 凌全非道:“那样我们怎么知道那个写信人的身份和目的呢?” “这么说你现在知道他们的目的?” “是他的目的。” “你也知道他是谁了?” “而且我也知道你是谁了。” “哦?” 凌全非笑着说道:“只是不知道你现在是叫孙巧儿还是上官玲珑。” 那女子呵呵笑着,把遮纱帽一摘,帽子下原来真是一个美人,美到令天下男人都陶醉的女人。 凌全非也是男人,当然会不禁为之心动。这帽子底下的女人似乎已经不输于天下任何女人了,可这女人偏偏不是孙巧儿,也不是上官玲珑。这人是谁? 那女子笑着,笑得像朵花,花儿也没她这么美。 女子道:“我还以为凌公子的耳朵很灵的呢,居然把我听成了别人。” 凌全非已经三十五岁了,虽然体会过女人的温柔,尝过女人的味道。但现在心里的感觉却无法形容,从未有过的感觉,又怎么能形容? 凌全非道:“在下又不是神仙,怎能听音辨人,小小技俩,还望姑娘莫要取笑。” 女子道:“没想到风流倜傥的凌公子傻傻的,挺可爱的呀。” 傻傻的?可爱! 这些都是凌全非以前听过的词,从各种女人的香唇间说出来。但他却从来没有生起今天这种感觉,这种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觉。 凌全非故作镇定,道:“还不知姑娘是谁?” 女子道:“我叫武凌娇,公子也别姑娘姑娘的叫了,叫我娇儿就好。” “娇儿姑娘。” 武凌娇扑哧笑道:“你这人好有意思,让你叫人家娇儿,还非要加个姑娘二字。” 凌全非也笑着,这个女人似乎已经将他的心牢牢抓在了手里。 凌全非道:“娇儿姑娘,我们可曾见过?” 武凌娇仔细想了想,说道:“好像没有。” “那就怪了,为何他要叫上你,又要叫上我?” “对了,你刚才说的他是谁?” “本来已经确定了,现在却又不确定了。” “那么本来你认为他是谁?” “本来我认为你是上官玲珑,那人定是罗武生!现在看来,既然你不是上官玲珑,那么他也就不一定是罗武生了。” 不知为何,一提到罗武生的名字,武凌娇的眼就会瞪得如铜铃般大,目色中透着丝丝杀意。原来一个,恬静美丽女人居然变得有几分令人生畏。 凌全非问道:“娇儿姑娘认识罗武生?” 武凌娇道:“岂止认识,我还和他交过手!” 凌全非更好奇了,眼前的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居然和罗武生那样的人交过手,而且浑身看不出她受过什么伤,难道这个女人比罗武生的武功更高一筹? 凌全非又问道:“巧儿姑娘到底是何人?又怎么会和万军帮的人扯上关系?” 武凌娇似乎有点疑惑,道:“什么叫和万军帮的人扯上关系,我本就是万军帮的!那个罗武生,只不过是一个粗胳膊粗腿的下等货色,想进万军帮还不够格呢!” 凌全非惊讶得拍了下桌子,罗武生不是万军帮的?武凌娇才是万军帮的人? 这情况实在突然,原本凌全非脑中的种种推测都乱成一团,惊讶的他只能说出两个字,“什么!?” “怎么?很奇怪吗?” “不不,你说罗武生不是万军帮的人?” “他当然不是。” “你说你是万军帮的人?” “我当然是了。” “你姓武。” “嗯。” “武俊刚是你什么人?” 武凌娇淡淡笑道:“他是我大哥。” “果然没错。”凌全非嘀咕着。 武凌娇道:“你这人真奇怪,一会儿大惊,一会儿低沉冷静。果然男人是世上最最难懂的。” (对于男人来说,女人岂不也是世上最令人难懂的?)凌全非并没有说出这句话,因为他有更重要的问题要想。 罗武生既然不是万军帮的,便不是为了报武俊刚等人的仇,看来他只是单纯的想要齐英儿的身上的武功秘籍。但他又怎么知道武功秘籍在齐英儿身上?单凭齐英儿是穆无涯的徒弟吗? 这个武俊刚的妹妹武凌娇又怎么会和自己被一个人邀请到这里?那个人到底是谁? 除此之外,凌全非还担心武凌娇若是知道齐英儿亲手杀了自己的大哥,会不会去向齐英儿寻仇,那样的话,齐英儿在哪都很危险了。万军帮的耳目手下遍及江湖,齐英儿还是一个孩子,又能逃到哪里? 武凌娇还不知道自己的大哥死在何人手里,凌全非也稍稍松了口气。 武凌娇道:“凌公子放心,即便我知道是谁杀了我大哥,我也不会去报仇的。” 凌全非一脸惊异,莫非这女人会读心不成? 武凌娇迷人的笑着,说道:“我和他虽然是亲兄妹,但我俩的感情远比我俩的血缘淡得多,更何况,在江湖上,恩恩怨怨,谁能保证自己不会某一天莫名死掉?这种报仇的事,我也不会去做的,毕竟,我是个女人,女人怎么能去随便杀人呢?” 凌全非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真的很不一般,甚至有点可怕。女人确实不必杀人,但她本身就是一种杀人利器,一种毒药,一种专门用来杀男人的毒药,她们杀人似乎从不见血。 凌全非不禁打了个寒噤,道:“娇儿姑娘美貌过人,心肠也好得很。” 哪个女人不喜欢别人夸自己漂亮,夸自己善良?凌全非不愧是个情场高手,也实在聪明,武凌娇对他越来越有兴趣了。 武凌娇笑道:“没想到凌公子的嘴真是比蜂蜜还要甜。” 凌全非忽然皱起了眉头,看着武凌娇道:“只不过,我有一件事不明白。” 武凌娇收齐了笑容,“你是不是想问到底谁才是写信之人?” 凌全非没有说话。 “你认为我知道?” 凌全非仍然保持沉默。 武凌娇又笑起来,笑声依然令人**痴醉:“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 “没错,我确实知道谁是写信的人,但是你得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知道的呢?” “因为你说过的话。” “哦?” “你说你曾经和罗武生交过手,还说他根本没有资格加入万军帮。” “我是说过,那又怎样?” “我观察到姑娘的手,纤细修长,但右手食指和无名指的关节处却有些成茧,想必是常年握笔才生出了茧。这是一双从来没有摸过兵刃的手,怎么能和罗武生相敌?” 武凌娇莞尔一笑,道:“凌公子眼神犀利,真是令人佩服。没错,写信的人正是我自己!” 凌全非道:“而且你既不是万军帮的人,更不是武俊刚的妹妹,你到底是谁?” “这你也能看出来?” “你要知道,天下没有一个会置自己亲哥哥生死而不顾的妹妹,血缘这个东西本就是浓浓的感情。你说自己是他妹妹,只是因为武俊刚已死,而死人不能开口揭穿你罢了。” 武凌娇露出一点愁容,道:“真的没有吗?天下真的没有妹妹那样对哥哥?” “没有。” 武凌娇笑道:“你觉得我是个很危险的女人吗?” “……” “那你为何还要坐在我对面?这么近的距离,不怕我一刀杀死你?” “你杀不死我。” “哦?” “你压根就不会武功。” 武凌娇对眼前这个男人露出异样的神情,是崇拜?还是爱慕?亦或是伤心。“我的确不能杀了你。” 凌全非看着这个女人,眼里也显出杂乱的感情,是不相信?还是失望?亦或是难过。 凌全非道:“你到底是谁?” 武凌娇甜甜笑着,眼泪溢出眼角,说道:“无论我是谁,我都已经爱上你,我注定会是你的女人,你信不信?” 信?不信?这谁又能说的清?凌全非现在有些心神不定,但克制住自己,似乎要将一种特别的,强烈的**压在内心的深井里,不能放它出来。他需要镇定下来,但眼前的这个女人的眼神柔情似水,好像还闪着泪光。 凌全非强压着声音说道:“你是谁?” 武凌娇道:“不管我是谁,我都希望你不要卷进这件事来!” “这已经成我的事!” “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凌全非摇摇头,依然说着同样的话:“你是谁?” 武凌娇擦了擦眼角的泪,说道:“我没法告诉你。” “……为什么?” “我不想让你死。” “你告诉我,我就会死?” 武凌娇点点头,她的泪是真的,她的情也是真的。 凌全非淡淡笑道:“我不怕死。” 武凌娇一怔,看着微笑着的凌全非,心中又是一阵酸痛,随之又是一种无奈的笑浮现脸上。 武凌娇道:“一切都是造化弄人,命运使然,如果你还是你,我却不是我,我们一定可以长相厮守。” 这句话道尽了女子心中的无奈与伤痛,凌全非也有一种内心被针扎的感觉,但他却不能露出丝毫感情。是不能?是不想?是无奈。 阳光已经高挂在当空,不知何时,天上有徐徐飘下雪来。 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外传来:“别来无恙!”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三十四章 女人、女人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山一样的身子,把光都挡在了门外,那巨大的手,狰狞的笑容,还能是谁? 凌全非,面色淡定,微笑着道:“早。” 罗武生依然一副傲然的样子,说道:“不早了。” 凌全非道:“我说你来的很早啊。” 罗武生没有说话,他移动着庞大的身躯,走到凌全非和武凌娇之间坐了下来。凌全非依然微笑着,看似轻松,实则全身紧绷着,不留一点空门,因为他清楚,这么近的距离,一瞬间空当就足以致命。 武凌娇倒是真的轻松,她虽然皱着眉头,看似紧张,全身上下至少有着二十一处空门。 这个女人如此奇怪,到底是因为她不懂武功,还是因为她根本不需要武功? 凌全非根本无暇顾及这个女人,他全身的精力都用在罗武生身上。才只一会儿,他得后背已经快被汗水浸透了。 罗武生笑着,猛拍桌子,大喝一声:“小二呢?” 凌全非握紧了腰间的剑。 罗武生笑道:“凌兄弟怎么那么紧张?” 凌全非面对着罗武生,眼却盯着他的手,道:“我可不敢做你兄弟。” 罗武生冷哼一声,小二不知从哪里爬了出来的,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连武凌娇都一脸疑问,但转而又变得更忧伤。 罗武生对那小二叫道:“天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小二。客人就在这干坐着,也不知道出来招待,是不是想让爷爷我砸了你家这店?” 小二已经失了神,仔细一看,他脸色煞白,呆呆地站在那,就像见了阎王爷。刚才那紫雾是谁放的?小二到底看见了什么? 罗武生抡起一巴掌,扇了小二一耳光。他并未用力,小二只是倒在地上,捂着脸,忽然大哭起来。罗武生怒道:“你再哭出一声,我就拧断你的脖子!”小二立马闭上了嘴,憋得脸又紫又红都不敢出一点儿声。 罗武生又笑着,说道:“不管他了。” 凌全非脸上已经露出一丝疲惫,罗武生道:“凌兄弟,放松一点,别那么辛苦,今天我不会对你动手。我只是奉命接大小姐回去的,我不会当着” (大小姐?莫非就是那个武凌娇?) 罗武生笑道:“看来你已经和我家大小姐认识了吧。” 凌全非淡淡道:“说认识,又不认识。” 罗武生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道:“这是我家老爷的掌上明珠,景灵灵。” (景灵灵,像只精灵,一只美丽的精灵。) 当凌全非的目光移到景灵灵身上是,她立刻低下了头。 凌全非道:“原来是景老庄主的爱女,在下刚才多有失礼,还请大小姐原谅。” 景灵灵忽然抬起了头,她已经哭得满脸泪痕,声音断断续续,“大小姐?什么……什么狗屁…大小姐。” 说罢她就跑出了店门外。 罗武生也随之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在门前他突然又停下了脚步,回头对凌全非说道:“伤什么,都莫要伤女人的心。这道理你可懂?” 他怎么能不明白?凌全非没有回答,他又何必回答?他那因为心痛而紧蹙的眉头已经解释了一切。 罗武生转过头去,又说道:“今天,我没法杀你,因为我家大小姐救了你。请仔细考虑考虑我家大小姐的意见,尽快远离这些事情吧。他日当我再见到你,希望可以与你坐在桌前喝上几杯酒。” 凌全非道:“你现在也可以和我喝几杯。” 罗武生大笑着,踏出了门:“你我本应该是朋友!” 人已经走了,笑声也渐渐走远。凌全非轻手拿起空酒杯,酒杯空了,酒坛也空了。心是否也空了?空了倒好,只怕是空虚。 小二不知何时从地上爬了起来,看样子是被罗武生的一巴掌给打醒了,他悄声问道:“客官还要酒吗?” 凌全非道:“酒入愁肠就不是酒了。” 小二不懂,问道:“酒进肚子里不还是酒吗?” 凌全非笑了,是苦笑,小儿看着更加不解,凌全非收起苦笑,眼神变得迷离而坚定,他说道:“小二,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小二支支吾吾:“刚才刚才我” 凌全非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小二道:“不是不是,不是不能说,是我真不知道怎么说。” 凌全非道:“你看到了什么?” 小二道:“我什么都没看到。” 凌全非冷笑道:“什么都没看到?” 小儿肯定地点了点头。 凌全非道:“什么都没看到为何一副失神的样子?你在撒谎!” 小二被凌全非吓得软了腿,又哭喊道:“客官老爷啊,我真的不知前世造了什么孽,今天怎么得了这报应!” 凌全非道:“你看到什么就说,前世今生的,全是胡说八道!” 小二突然正经起来:“客官老爷,我看到,看到一张鬼脸!” 凌全非道:“世上哪有鬼?” 小二依然坚持着说:“是鬼,是鬼!小二我亲眼见到的,绝不敢骗您啊!” 凌全非看小二那么肯定,也不觉得小二说的是假话,便说道:“那个鬼长什么样子啊?” 小二道:“是个红脸的鬼,有着獠牙,有着铃铛一样的鼻子,额头上还有一只长角,下巴被分成两半,拉得老长。”他边说边比划着,好像那鬼脸就在他眼前一样。 凌全非听着,心中有了些大概的想法,“小二看到的定是一个面具,一个带着鬼脸面具的人,那人是谁?” 凌全非问道:“那个鬼多高多胖,穿着什么衣服?” 小二又哭嚷着:“这,这小的也没敢多看,单只看他的脸,小的就吓晕过去了。” 凌全非笑道:“我看你步履轻盈,不像是泛泛之辈呀,你应该懂得武功吧。” 小二一怔,道:“客官定是高手,不瞒您,小的几年前跟着一位从这路过的高人练过几招,只是小的资质愚钝不是练武的料,在那高人的劝说下智联了些强身健体的功法,也没练成什么武功绝招。” 凌全非道:“那位高人是谁?” 小二摇摇头。 凌全非道:“不能说?” 小二道:“是不知道,他没说自己叫什么,也没说自己从哪里来往哪里去,说起来您可能不信,我连他的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凌全非嘀咕一声:“有意思。” 小二眼珠子咕噜一转,道:“客官老爷,我看您的武功也不在那高人之下,您能否教小的几招,好让小的以后不让人欺负。刚才那大汉打了我一巴掌,到现在还都感觉那只手还拍在我的脸上。” 凌全非道:“就算我教了你,你还是要挨打。” 小二道:“为啥呀?” 凌全非笑着,没说话,只留下一锭银子,便起身离开了酒馆。 外面又飘起了雪,地上仍然泥泞不堪,白白的鞋子踩上去,也只能泥巴死死贴上。 凌全非目视着远方,心也飘向了远方,飘向了景云山庄,“景灵灵。” 景灵灵的对自己的感情是不是真的?她说的话又是不是真的?如果真的像她所说,那么这一切都和景云山庄脱不了干系,都和景云脱不了干系。 他为什么要杀韦四章?死在雪地中的老人到底是谁?景云的儿子景林群又是怎么死的? 世间仿佛只有雪才能无忧无虑的随风飘下。 风华镇。 这个镇是世间人称的江湖温柔乡,因为这里满是妓院,是许多男人满足自己**的地方。 这是一个温柔的地方,同样也是致命的危险的地方。 这里可以满足你一时的**,同样也毁了你一世的野心梦想。一般男人到了这里就会成为女人们的俘虏,任她们玩弄,快活,然后像狗一样被赶走。因此,这个地方既有英姿飒爽的年轻男人,也有被吸食殆尽的像流浪狗一样的男人。 翠香楼。 这地方时整个风华镇最风华的地方,不仅因为这里的姑娘漂亮,更因为这里的姑娘更懂得怎么能让男人开心。这里的女孩子让天下的男人向往,也让天下的女人嫉恨,因为这里的女人又聪明又漂亮,而且还有地位。这个地位不是江湖上的地位,而是在天下男人心里面的地位。 这么一个繁华欢乐的地方,楼上阁房里却传来阵阵哭声。 一个女人正敲着阁房的门,她虽年过三十岁,但她肌肤光滑如玉,就像十八岁的女孩一样,她就是着翠香楼的老鸨,怜香玉,大家都叫他玉姐。 怜香玉虽是老鸨,但她的姿色绝不比手下的姑娘们差,甚至比她们更有魅力。 有多少男人来这个翠香楼,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和这怜香玉欢乐一番。可偏偏怜香玉是一朵玫瑰,它虽美,但你要想摘它也不免会被它扎伤。 怜香玉一脸愁容地敲着阁房的门,她那妖娆的身资令人痴醉,即使是皱着眉头的脸,依然不失风采。 让她这么愁的,正是在阁房里哭泣的女孩儿,洛儿。 “洛儿,你开门,我来和你谈谈。” 屋里传来哭声,“玉姐,我对不起你,你别管我了,就让我死了吧。” “你这傻丫头,说什么傻话呢。有我怜香玉在,就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你先把门打开。” 屋里突然没了声,怜香玉吓坏了,使劲拍门叫喊着,“洛儿!洛儿!” 屋里仍没有人回应。 “大壮!把门给我撞开!” 在旁边站着一个男人,人如其名,身子却是比一般人要壮很多,他方方正正的脸,一副老实样子。“啊?撞开?” 怜香玉越发着急,道:“你愣着干什么!撞坏了又不让你赔!快给撞!” 大壮斜着身子,离门两步,一用力,门被撞开了。撞开门之后,迎面就来了一双脚,一双悬着的女人的脚。 怜香玉大叫一声:“啊!” “快把她救下来!” 大壮根本没有等怜香玉说就把洛儿从吊着她脖子的绳子上抱了下来,怜香玉立刻用手在洛儿鼻下探探还有没有呼吸,她松了口气,道:“没死,没死。晕过去了,快把她放在床上,你快去轻郎中来!”大壮把洛儿抱到床上,自己便跑去请郎中。 阁房周围已经聚集了很多人,怜香玉将他们驱走,“看什么看!干自己的事去!” 洛儿睁开了眼,“我死了吗?” 怜香玉温柔地说道:“傻丫头,你何必自寻短见?” “我何必自寻短见?”说完,洛儿又哭了起来,怜香玉将她搂在怀里,道:“好了好了,傻丫头,你可不能死啊。” “玉姐我,我对不起你。” “好了好了,你就像我的亲妹妹一样,就算你把天捅破了姐姐都帮你补上,何况只是捅了一个狗都不如的男人。” 洛儿哭得更加伤心,“玉姐。” 怜香玉轻轻拍着她,道:“好了好了,你能告诉姐姐你为什么拿刀子捅那个人?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洛儿抽泣着,说道:“玉姐让我来送茶,我来送,然后那人突然就抓住我的手,说要让我陪陪他,我不愿意,但他紧紧抓着我的手腕,我怎么也挣不开,就下嘴咬了他。他恼怒了,朝我打了一巴掌,然后把我整个人扔到了床上,然后他就要就要”洛儿的眼泪又如珠子般滚落下来,“然后我就拿发簪捅了他,我不知道怎么就把他捅死了,玉姐,我杀人了,我是不是该死?” 怜香玉越听越生气,她抱着洛儿道:“傻丫头,你哪有错?错的是哪个狗男人,像这种男人就这么死了真是便宜他了!” 洛儿还在抽泣,怜香玉道:“好了傻丫头,没事了,以后姐姐不让你去送茶水了,你今后就一直和我住一起吧。” 洛儿不知是感动还是什么,眼泪又涌了出来。 怜香玉笑道:“你看你这样子,哭的小脸都像个小花猫,以后让自己心上人看到了怎么办?” 洛儿擦了擦眼泪,问道:“玉姐,你怎么知道” 怜香玉道:“我怎么能不知道?女人的事当然只有女人能看得出来,我还知道他也喜欢你。” 洛儿脸唰得红了起来,说道:“玉姐,你别,别开玩笑了。” “这哪是开玩笑,他要是不喜欢你就是他眼瞎了,那他要那双眼也没用了,姐姐我就帮你给他挖下来。” 洛儿着急道:“不行不行!”但他一看到怜香玉那俏皮地微笑,就知道她又再逗自己玩,便说道:“玉姐你,你!” “哟哟哟,还生气了?心疼了是吗?我倒真想知道他到底是怎样一个男人,居然让我家洛儿那么着迷?能给姐姐说说吗?” 洛儿不说话,怜香玉又道:“你要是不说,姐姐我可就去找他了。” “找他做什么?” “把他拉过来问问,为啥不要咱洛儿啊。” “不行不行。”洛儿又摇头,又脸红。 “哈哈,那你给我说说。” 洛儿认输了,她的眼里满是温情,似乎一想到他,就感到很幸福。“他啊”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三十五章 驼子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一个人一把剑,走在街道上。漆黑的剑柄,苍白的剑鞘。是齐英儿。 他身着新衣,长发扎起,是个英俊的少年。 他的眼神冰冷而尖锐,坚定而又透出迷惘,这个少年将去何方?或许他自己还不知道。 也许他知道自己该去哪,可他不知道是不是现在就该去,他还有放不下的事,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放下的事。 这个镇叫曲星镇,门面虽多,但行人极少,显得不胜荒凉。齐英儿离开了风华镇,他总算知道“翠香楼”是什么地方了,也知道自己不该在那里呆着。他本想不必离开风华镇,但没想到整个镇子都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他是男人,但还是个孩子,他的心里还有个人,所以他不得不离开了。 酒香。 不知何时,酒对齐英儿的鼻子有了吸引力,尤其是这么香的酒,恐怕只能是当初喝的“万里香”吧。齐英儿知道,这就不是“万里香”,这酒馆,也不是那时的酒馆,里面也绝不会有她。 对人的思念才会产生对酒的需要。他知道见不到人,至少,能喝得到酒。何况,齐英儿从风华镇离开之后就一路走着,饭也没吃,水也没喝,遇到酒馆当然无不去之理。 齐英儿慢慢向飘来酒香的酒馆走去,“名苑酒馆。” 酒馆里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 一个空桌子上摆这个空酒杯和一坛酒,还有花生壳。酒香味就是从酒坛里发出来的。 齐英儿走上前一瞧,酒坛竟是空的。齐英儿的肚子咕咕叫着。 明明有人喝过酒,为什么这个酒馆却一个人都没有,连招呼客人的小二都没有。 齐英儿道:“有人吗?店家在吗?” 没有人回应,寒风吹过,齐英儿不禁打了个哆嗦。 齐英儿想,既然没有人,自己也只能去找下一家。 当他刚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听得后面有人叫道:“来了客官!” 是小二。 小二面相丑陋,还驼着背,个头本来就不高,驼了就显得更矮了,看似连抬头说话都挺费力。 小二笑道:“客官,真不好意思,小的刚才上茅房去了。” 齐英儿道:“没关系,我是来填饱肚子的,你给我炒点菜,再来一壶酒就好。” 小二搓着手笑道:“客官啊,时不凑巧,小店打烊了。” “打样?这天还没黑就打烊?” 小二只是笑着并没有回答,齐英儿看他甚是奇怪,但这毕竟是人家的店,既然人家说打烊了,自己也不能强留下来,自己本不是蛮不讲理之人,只能去找另一家店填饱肚子了。齐英儿就要踏出店门,突然听到一声惨叫,便猛然回头,那小二面容失色,满脸冷汗,但还笑着说:“是狗,狗叫,大概是不知谁打到了它,我去看看。” 忽然从酒馆的后院又传来一声:“救命!” 那驼子小二也愣住了,齐英儿冷冷道:“狗也会说人话?” 驼子笑道:“狗当然只会说狗话,肯定是那狗咬住了打他的那个人。” “你怎么知道?” 驼子不语,只是满脸堆笑。 齐英儿握紧了剑,厉声说道:“你到底是谁?” 驼子像变了一个人,往后纵跳,撕开衣服,露出里面一身金黄锦衣的衣服。 齐英儿已经拔出了剑,说道:“你不是小二!” 驼子道:“我当然不是小二。刚才想放你走,你这小子偏偏不走,怎么着我都不能让你坏了我的好事!” 齐英儿冷道:“哦?可我偏偏爱管闲事。” “你还是个娃娃,就那么不在乎自己的命?只怕你今天管了这事,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能不能看得了太阳可不是你说的算!” “那谁说的算?” “我手里的剑!” 驼子笑道:“你一个小娃娃啊,还那把剑出来吓唬人,快去找你娘喝奶去吧!” 齐英儿回道:“你这驼子,长得丑,背还驼,出来也不怕吓着小孩!” 每个人都不喜欢别人直接指出自己的缺点,驼子当然也不喜欢别人叫他驼子。齐英儿这么一说,把驼子惹怒了,他大吼道:“你这是找死!” 只见驼子双手一伸,从他袖中飞出六枚金钱镖,齐英儿被打了个猝不及防,挥剑挡住了四枚,另外两枚一枚打中了右肩,一枚打中了右腿。 所中之处又酸又痛,齐英儿险些一跟头跌倒。 那驼子远远站着,笑道:“小兔崽子,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不要管闲事!” 齐英儿道:“我也再给你一次机会!” 驼子道:“哦?那还能站得起来?还能拿的起剑?” 齐英儿道:“我已经向一个人保证过,永远不会丢下手里的剑!” 驼子道:“幼稚!” 齐英儿狠狠盯着他,眼神锐利,甚至比他手中的剑更加锋利。那驼子竟因那个眼神不禁起了鸡皮疙瘩。他似乎也有了一种感觉,一种只有在一个人面临死亡的时候才会生出的感觉。 眼前的这个娃娃杀气为何这么重? 驼子问道:“哼,小娃娃,你叫什么?” 齐英儿不说话。 “我杀人一向都要记住那个人的名字,等到日后他变成厉鬼来杀我,我也能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齐英儿道:“你杀过多少人?” 驼子道:“很多。” 齐英儿道:“你怕吗?” 驼子道:“怕什么?” 齐英儿道:“怕他们变成厉鬼来索你的命吗?” 驼子笑道:“来索我的命?要是真来,那人恐怕得让我杀第二次!” 齐英儿道:“你连鬼都能杀吗?” 驼子道:“当然,天下无论鬼神,我都能杀。” 齐英儿道:“你有这么大的本事?” 驼子笑道:“你听好了小娃娃,我就是万军帮的头号杀手,‘鬼驼’刘青。” 万军帮!? 齐英儿不禁一惊,暗暗想道:“这人也是万军帮的?但他似乎不认识自己,难道他的目的不在于自己?” 齐英儿还在想着眼前这驼子的目的何在,那鬼驼刘青以为齐英儿是被自己的名号吓傻了,嘴角略略上扬,笑道:“怎么?听到爷爷的名号吓傻了?” 齐英儿道:“呸!” 刘青眼里忽闪火光,骂道:“你他娘的真是不知好歹!” 齐英儿道:“你刚才说自己是万军帮第一杀手?” 刘青笑道:“除了帮主之外,唯有我的武功最高!怎么还有假?” 齐英儿道:“据我所知贵帮之内还有一个人比你厉害。” 刘青忽然变得激动非常,似是喊道:“谁?” 齐英儿缓缓道:“武俊刚!” “武俊刚!” 驼子忽然面露惊慌,素后有稳定下来,牵强笑道:“他死了。” 齐英儿道:“他若没死呢?” 驼子又紧张起来:“他没死?” 刘驼子面上冷汗如豆,呼吸也变得粗而急,双眼充斥着血丝。齐英儿暗忖:“这驼子为何那么怕武俊刚?论功夫,自己肯定技不如人,不如我先吓他一下,也好弄清楚他的目的。” 刘青攥紧了拳头,嘴里两排牙被他咬得咯咯作响。 齐英儿道:“果然让我说中了,武俊刚比你厉害多了。” 刘青愤恨道:“哼,可惜他是个死人,死人是不会复活的,我听说他是被一个小娃子杀了的”说到这,他恍然大悟般地说道:“难不成武俊刚是被你杀的?” 齐英儿笑道:“看来你虽然身有残疾,脑袋却挺灵光。” 刘青一听,哄然大笑,笑声中十足的嘲讽意味。“武俊刚是被你杀死的?可笑可笑!” 齐英儿道:“可笑?” 刘青收住笑面,道:“不可笑吗?一个毛娃娃,居然也会杀人!” 齐英儿道:“你可要小心脖子上架着的肉头,莫要让我手中的剑给削了下来。” 刘青这才自己端量着齐英儿手中的剑。剑身笔直不曲,剑刃锋利得吹发即断。最令人为之心颤的是这把剑透露出来的寒气,一种冷冷地杀气,但不知道着杀气是从剑中发出来的,还是从人身上发出来的。 刘青让自己定了定神,驱开杂念,小心提防中了齐英儿嘴上的套子。 刘青哼声笑道:“剑是好剑,但就凭你还杀不了他!” 齐英儿道:“怎么?因为我连你都打不过所以就万不能把他杀了?你承认自己比他弱了很多?” 刘青脸色气得阵紫阵红,怒道:“我能比他弱?老子单手就能杀了他!” 齐英儿暗自笑道:“看来他上钩了。” 刘青驼子,身子怪,脾气更不好。他太过重视名利高低,一向认为武功越高,腰板越直。这虽然是个事实,但刘青属于极钻牛角尖的,他妒恨所有比他武功高的人,再加上脾气火爆,受不得人言语相激,齐英儿巧妙地把住了他这一点,而刘青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钻进了齐英儿的套子里。 齐英儿嘴角上扬,故作轻松自在,刘青看了更是恼怒,话不多说,又接连发出四枚金钱镖,朝着齐英儿面门打去。这四枚金钱镖,枚枚都指向齐英儿的死穴,齐英儿早已负伤,反应不及,眼看就要死在金钱镖下。只听得“当当”几声,金钱镖落地。 地上还有四支银针和镖一起散在地上、 鬼驼刘青看到,不禁又惊,难道这小子还有高手相帮。武功到底谁高谁低,本就是不好评判,除非二人差距甚大,但鬼驼这四枚金钱镖被,被这几支银针全数当下全然是因为他自己心已被齐英儿的言语搅乱,手自然不比以前快。 鬼驼他自己当然仍没意识到,只觉得当下自己金钱镖的是为高手,又惊又怒,道:“是谁?哪路朋友,怎么只会藏在暗地?” 齐英儿看到地上的银针,眼前又浮现孙巧儿的样貌,心头骤疼起来。“是她?是她救了我?” 鬼驼刘青听不到任何人的回答,恼怒之下,又朝齐英儿飞去六枚金钱镖。 齐英儿仍没有回过身。 突然从门外窜出一个人,手持一把剑,“当当当”几下就把空中六枚金钱镖全数扫落。 那鬼驼子对这人好似甚是惧怕,登时下跪,低头抱拳,呼道:“姜大人!”那人收剑入鞘。 只见这人四旬左右,瘦瘦高高,却显得精壮。身着绸缎黄袍,腰缠金丝带,腿上穿的也是一深青裤子,脚蹬漆黑长靴。 这人面如紫酱,剑眉下的一双眼显得炯炯有神,鼻梁高挺,髭如细针。看鬼头刘青对此人如此恭敬,齐英儿也不免觉得诧异,这人是谁? 这人就是万军帮帮主洪权昌的左膀右臂,姜川海。从前一直伴着洪权昌混迹江湖,可以说是万军帮的第一大元老。建帮之时洪权昌本要将帮中第二把交椅给姜川海,可姜川海耿耿忠心,只愿辅佐洪权昌左右,不愿过问帮中之事。洪权昌无奈,只得把这第二把交易空了出来,许诺若是姜川海愿意,可以随时安稳坐上去。 刘驼子道:“姜大人不是陪着少帮主出去游山散心了吗?那么快回来了?” 姜川海啥样的声音透出多少沧桑,道:“少公子早就回来了,你这几日不在帮内,自然不知道吧。” 刘驼子满脸冷汗,不敢作声。 齐英儿还在好奇,这个人到底是谁,居然把这驼子吓成这样,刚才不还说除了帮主就自己最厉害吗,看来也只是吹牛皮。 不过齐英儿也知道,即便他有些吹嘘,他手上至少也有十几年的功夫了。 姜川海又道:“你更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吧!” 刘驼子道:“小的不知。” 姜川海道:“今天是少公子成婚的日子!” 刘驼子猛然抬头,道:“少,少公子今天成婚?” 姜川海微微点头道,道:“所以你也知道,今天是不能杀人的吧!在公子的大喜之日,帮主不喜欢见到血,见到死人!” 刘驼子嘴唇全已发白,硬是说不出话来。 姜川海道:“你杀了几个人?” 刘驼子顿时脸色又青又紫,支支吾吾。姜川海稍稍动了动脚,那驼子立即趴在地上痛哭,狂喊着饶命。 姜川海目光向酒馆后院探了探,问道:“尸体埋了吗?” 刘驼子颤着声,道:“埋,埋了。” 姜川海又道:“你知道该怎么办。” 刘驼子颤颤巍巍伸出双手,姜川海道:“好。”音还未落,剑已出鞘又入鞘,地上多了一两根带着血的手指头,再看那驼子,紧握着断指手腕,咬牙不叫出声来,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谢姜大人不杀之恩。” 姜川海道:“先别谢我,跟我回去听后帮主发落!”说罢,他就转身出门,看都不看瘫坐在地上的齐英儿。齐英儿也没回过神来,刘驼子抱着手腕头也不回地跟了出去。不远处传来催马鞭声,马蹄声夹杂着车轱辘声,渐渐远去。 齐英儿慢慢爬起来就近坐在凳子上,自言自语道:“好快的剑。” 又想到刚才那个紫面黄袍人如此魄力,“好厉害的人。“ 齐英儿眼中闪出了光,一个大胆的想法浮上心头。他打算直奔万军帮,刚才听那紫面人说万军帮少公子正在举办婚礼,而且今日万军帮绝不会杀人,今天是最好的机会。既能知道为什么万军帮要抓自己,又能知道万军帮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帮派。 打定主意后齐英儿就像起身行动,可右臂和右腿到现在依然麻木,“难道是废了?” 正在此时,一阵车鸾铃响,越来越近。齐英儿紧盯着门口,又有谁来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三十六章 白衣少年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车子压着泥泞的路,驶向门前,却没有停下来。车子并不快,所以齐英儿看得清楚。一位俊美的脸从车帘下探出,一双清澈的眼睛正好对着坐在屋里的齐英儿,她的目光又变得极温柔,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慢慢浮在脸上。脸色中透露出怜悯,温柔中夹杂着无奈。 车子已经驶过酒馆,车声渐远。齐英儿看到了那张脸,心中却惦念起另外一个人,一个始终都放不下的女人。 齐英儿活动活动肩膀和腿,肩膀虽然还有点痛,但是腿却不像之前那么麻了,便起身离开了酒馆。刚才已有两辆马车驶向远方,泥泞的地上车辙却不杂乱,这两辆车都朝着一个方向去的,齐英儿暗暗想道:“第二辆车上的人是谁?她也是去万军帮的?” 马车外观朴素不失优雅,马车内很宽敞,足可以坐下六个人,可车内现在只做了一男一女两人。一个是方才撩起帘子看着齐英儿的女人,在他一旁坐着的男人,面膛黝黑,双眼炯炯,鼻梁高挺,颇有侠客气息。最醒目的的靠在他一旁的那把剑,健身剑柄都是深红,就像用血浸染的。剑身上雕着两条龙盘向护手,椭圆形的护手做工也极为精致。 那男人看到女子一脸愁容,便问道:“绮雨,你怎么了?” 这女子就是当年虚御山上思云阁中“混元仙翁”白澜光的亲传女弟子,林绮雨。而坐在她身旁的这个男人就是当身负重伤并被林绮雨细心照顾的明开岳。 七年之间,二人从一刚开始萌发的感情终于结成了果,二人已成夫妻。 当年二人就在穆无涯公证之下成为结发夫妻,穆无涯想要让自己的师侄去过安稳的日子,不要再问江湖中的事情,想让师侄过上自己大徒弟齐风那样的生活。 可是明开岳正值壮年,血气方刚,看到师门不幸,看到江湖混乱,他的那一腔热血又怎能就这么憋在心中? 但是他也明白自己现在不比从前,现在自己有了家室,做什么事情都要有些顾忌。他的心情是那么复杂,那么纠结。 林绮雨是个贤惠又善解人意的女人,她明白丈夫的心情,便轻轻挽住他的手说,“不用太过估计我,你是做大事的人,就要有做大事的样子。我是你的妻子,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而且,我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我的功夫也是得到师傅的真传,不用担心我会有危险。” 听了林绮雨的话,明开岳眉间那愁容顿时散开,但心中却泛起不明的感觉。林绮雨武功确实高,甚至不低于自己,但他既为她的丈夫,却不能让自己的妻子安安稳稳,内疚之情挥散不去。“自己欠她的已经够多了,可她是那么体谅我,我为何不能多考虑一下她!我为何就不能照师伯所说,安安稳稳不问江湖事?” 但这一切的复杂心情却被三个字化解了。“我爱你。” 马车在泥泞的路上颠颠晃晃,林绮雨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没什么,只是看见了一个孩子。” 明开岳道:“孩子,如今世道这么乱,街上乞讨小孩又何止一个两个。你呀,每见到一个这样的人,都会伤心半天,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林绮雨微微一笑,笑容是那么美丽,却又有说不出的感伤,“不是乞讨的小孩儿。” 明开岳道:“那是?” 林绮雨转过头看着窗帘,窗帘挡在窗前,就像隔出了两个世界。 林绮雨道:“一个小孩儿,却拿着剑,一把可以杀人的剑。” 明开岳也不禁倒抽一口凉气。确实,比起上街乞讨的小孩,更可怜的就是手拿杀人兵刃的孩子。他为什么要拿着可以夺取他人生命的兵刃?是谁在他心中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明开岳不语,只是看着林绮雨。 林绮雨转过头来,笑道:“你看你,你总爱皱眉头,这样不好。” 明开岳说道:“你总是为别人感伤,这样不好。” 林绮雨轻轻靠在明开岳怀里,道:“我难道还要为自己感伤吗?” 明开岳道:“你觉得这样的生活好吗,或许我......” 林绮雨打断道:“或许你应该听师伯的话,远离江湖,是吗?” 明开岳没有说话,因为这就是他想说的。 林绮雨笑道:“即便远离江湖,你依然没法安心过日子。” 明开岳道:“怎么会?” 林绮雨道:“怎么不会,你能骗自己,但是你骗不了我。” 林绮雨从明开岳怀中坐了起来,看着明开岳道:“你喜欢江湖,而我心中只有你。所以只要和你在一起,去哪里都无所谓。还记得那句话吗?” “我去哪,你就去哪?” “你去哪,我就去哪!”林绮雨又躺在明开岳怀里,笑得那么幸福。 ――你去哪,我就去哪―― 齐英儿从梦中惊醒。自己躺在一堆潮湿的稻草上,盖在自己身上的只有漫天的星星和漆黑的天。他梦见了女人,梦见了牵着自己手的那个女人,那个被自己甩掉的女人。 他不愿再去想了,再想下去,只会让自己更痛苦。他走了一天,没吃没喝,累到躺在一堆潮湿的稻草堆就能睡着。 他沿着那车辙走到了这个地方,车辙印消失了。两辆车平白消失了。齐英儿不知道该往哪走,他的肚子咕咕叫,他只是凭着自己直觉继续走。 突然,马蹄声骤起,两匹马一前一后从远处疾驰过来,刚才还只是几个小点,转眼间就已经来到了眼前。天黑的缘故,马上的人并没有注意到在路中间还有个人,直到跟前,马上的人才注意到,急拉缰绳,马儿痛得仰天长嘶,前蹄腾空,齐英儿也吓得坐倒在地上。 马上的人并没有说话,另外一匹马上的人却大声喝道:“他娘的不长眼吗?找死!” 齐英儿看着眼前的马,借着淡淡的月光,也看得出这是一匹白马。马上的人是一个白衣少年,面容俊秀,文雅气十足,怎能想到这人的御马之术如此高超。齐英儿只顾看着,根本没有听到令一个人的斥骂。 那人一看齐英儿还不让道,在地上不起来,忽从马鞍后抽出一根一丈一尺的长棍,棍如长蛇,朝齐英儿飞去。 齐英儿根本无暇反应,眼看这根棍就要穿了自己的脑袋,只见马上那白衣少年挥出一鞭,竟将那人脱手之棍牢牢卷住,少年往后一拉,又把棍子甩到了那人的手里。 白衣少年冷冷道:“我可救了一命啊!” 在他身后的人立刻低下了头,“谢少主,若不是您,恐怕我就真的难逃一死了。” 白衣少年不再理会他,他纵身下马,身轻如燕,走到齐英儿跟前,说道:“你没事吧。” 齐英儿摇摇头道:“没事,没事。” 刚才那使棍的人在马上笑道:“看来这小子是吓傻了!” 白衣少年回首瞪了他一眼,他就不出声了,也下了马。白衣少年道:“你若没事,就起来吧,地上那么湿。” 白衣少年伸出手要拉,齐英儿起来,齐英儿也握住了他的手。根本无需齐英儿使劲,他完全是被这少年一把提起来的。齐英儿不紧暗暗惊讶,这少年好大的力气啊。 白衣少年笑道:“刚才让小兄弟受惊了,这点银子就当做赔礼吧。”白衣少年从要冲取下钱袋,竟将整个钱袋都送给了齐英儿。齐英儿不知是不是该接着,白衣少年身后站着的那个人又叫道:“叫你拿你就拿着吧!” 齐英儿这才看清,这个人声音粗鲁,但却生着清秀的面孔,身上穿着的黄色绸缎袍子,青色裤子,漆黑的靴子。这人的打扮和他的性格脾气截然不同,不知道的,倒以为他肯定是个读书人。 齐英儿伸出手来,又缩了回去,说道:“不用,刚才我只是滑倒的,和你没关系。” 白衣少年忽然觉得齐英儿是个有意思的小孩,不禁一笑,又看到他腰间的剑,寒气逼人,便问道:“你是个剑客吗?” 齐英儿点头道:“是。” 白衣少年也点了点头,道:“好,既然你不要银子,那就随便提出个要求吧,你有没有恨的人,我可以帮你杀了他。” 齐英儿觉得不可思议,忽然对眼前的这个白衣少年产生莫名的恐惧。他摇摇头道:“没有。” 白衣少年笑道:“给你开个玩笑,我是不会杀人的,尤其是今天不能杀人!” 齐英儿道:“今天不能杀人” 白衣少年道:“对,今天不能杀人。” 齐英儿道:“有意思。” 白衣少年道:“什么有意思?” 齐英儿道:“今天是我第二次听到这种话了。” 白衣少年道:“哦?” 齐英儿笑道:“没什么,我只想问你,你是不是万军帮的人?” 白衣少年突然抽紧了肌肉,这个陌生的小孩居然知道自己是万军帮的人?白衣少年心存疑虑,只是微微点头。 齐英儿道:“你现在要回万军帮。” 后面那个男人又呵斥道:“你问这么多干嘛!” 齐英儿道:“没什么,就是问问。” 白衣少年笑道:“不知小兄弟为何对万军帮那么有兴趣,能否报个名字出来?” 齐英儿笑道:“即便我告诉你,你也不认识我。告诉你也无妨,我叫齐耳。” 白衣少年笑道:“你叫齐耳,耳朵的耳?” 齐英儿点了点头,道:“你有叫什么?” 后面那人刚想报主子的名号,白衣少年一扬手阻止了他,道:“我叫白衣。” 齐英儿笑道:“白衣,因为你穿着白色的衣服就叫白衣吗?” 白衣少年也笑道:“因为你的耳朵长得齐就叫齐耳吗?” 二人都笑着,只有站在白衣少年身后的那人觉得莫名其妙。 白衣少年道:“我觉得你很有意思!” 齐英儿道:“我也觉得你很有意思!” 白衣少年道:“咱们交个朋友吧。齐耳。” 齐英儿笑道:“好啊,白衣。” 白衣少年道:“你现在要去哪?” 齐英儿道:“不知道。” 白衣少年道:“这里是我们万军帮的地界,不知道你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 齐英儿道:“路在脚下,脚长在我腿上,我就是这么走过来的。” 白衣少年笑道:“脚再快,也没有马蹄子快。你若想去万军帮,就上马吧,我载你一程。” 齐英儿笑道:“你的马太快,我怕被甩下马去。” 白衣少年忽然转身对那男人说道:“风二哥,让这位小兄弟坐你的马吧。” 那人满脸疑问,又不知该说话,很是听白衣少年的话,便道:“好。” 白衣少年对齐英儿道:“齐耳兄,请吧。” 齐英儿没有拒绝,只是他从没骑过马,不知如何上马,白衣少年似乎看了出来,为了避免尴尬,他走到齐英儿跟前道:“想必齐耳兄弟走了一天的路,也没吃一顿饱饭吧,我来帮你一下。”说着,白衣少年手握齐英儿肩膀,一声:“起”,齐英儿就跨到了马上,忽然觉得两腿间一下疼痛,却忍住没叫出来,对那白衣少年道了一声谢。 白衣少年回了一笑,就说道:“风二哥,我们走吧,别让老头子等急了。” 那男人应了一声,便也跨上马,齐英儿就做在他身后,那人说道:“小兄弟可要抓紧点,我的这匹马也不慢,小心被甩下去。”说罢那男人双腿一夹,“驾”,这匹马立即放开四蹄,狂奔出去,要不是齐英儿牢牢抓紧马鞍,还真的要被甩了下去。 白衣少年站在原地看着马渐渐远去,不禁说道:“齐耳?真是有意思,你到底是什么人?” 说罢,他猛拍一下白马,白马立刻飞奔出去,白衣少年施展轻功,脚轻点地,就跨上了马。不一会就追过了齐英儿坐着的那匹马。 齐英儿坐在马上,微微侧头看着前面这白色的背影,想到:“真没想到,我就这么混进了万军帮,这个白衣少年是谁?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三十七章 马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马蹄在月下翻飞,踏着泥泞的土地,马腿上已经溅上了污泥。马在黑夜里飞奔着,它不知道自己要跑向哪里,它全听背上的人的指挥,拴着它的缰绳握在那人的手里,就像那人握住了马的命运。 月光黯淡,洒下的光还没有数十只萤火虫发出的光要亮,但已经足以看到马上的人了。 那人一身漆黑的夜行衣,漆黑的夜,漆黑的马。他并没有融到夜里,只因为他仍然骑马飞奔。看不到他长什么模样,因为他带了一副面具,一副骇人的魔鬼面具。 马奔不久,前方一片开阔地。马上面具人勒住了马,马儿扬蹄长嘶,而后垂首喘息。马上的人也在喘息,喘息虽不乱,但很急促。这人功力深厚,但恐怕也是吃不消日夜兼程,因而急促呼吸。 面具人看着阔地远方,火光像一条长龙,伏在地平线上。 他看着,眼中闪烁着那条火龙,他低声对马说道:“你也累了,我们慢慢走吧。” 马儿似乎听懂了他的话,果然慢慢踏着地走向火龙。 两匹马,气喘吁吁,被人牵去马厩。马厩很大,两长排,每排足有数十丈长,共有百余匹马在里面养着。 齐英儿从来没见过那么多马,一匹匹都是上等的好马,不说一日千里,到也可以日行数百里。当然,齐英儿是看不出来马的好坏。 白衣少年看齐英儿一脸吃惊,便笑道:“朋友,这里马粪味太重,咱们换个地方聊天吧。” 齐英儿一听不觉脸红起来,感觉自己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齐英儿点点头,边跟着白衣少年和那个使棍棒的男人一起往马厩东面走去。原来这马场并无前门,却有个朝东的后门,后门有两个人把守着,一高一矮。已是深夜,这二人却并无丝毫倦怠之意,见到白衣少年似要开口,却被那持棍男人一声咳嗽堵住了嘴。这二人立刻改口喊道:“风瑜大人,你们回来了。” 持棒男人说道:“嗯,你们两个不准偷懒哈!” 那高个子的守卫说道:“风大人放心,我哥俩今晚不会放一只苍蝇进来的。”那矮个子也笑着不住点头。 白衣少年笑道:“有劳各位了,一定把好酒留给二位。” 二人不约而同地笑了笑。 风瑜道:“行了,你们好好守着吧。” 二人似乎又精神了不少。 白衣少年和齐英儿在前面走着,风瑜在后面走着。 不远处灯火辉煌,热闹非凡。酒香味盖过了马粪味,弥漫在空气中,齐英儿的肚子不禁咕咕叫了一声。 白衣少年微微笑道:“齐兄弟,待会儿有好酒好肉,管你饱。” 齐英儿也尴尬地笑了笑,道:“今天为何那么热闹?” 白衣少年道:“不瞒齐兄弟,今天帮中有喜。” 齐英儿当然知道,但他仍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白衣少年又继续说道:“今天帮内有对男女将结为夫妻,可说是帮中第一大事。所以很热闹。” 齐英儿道:“所以不能杀人?” 白衣少年:“对,见到一滴血也不好。” 齐英儿点了点头,边跟着白衣少年和风瑜继续走着。心里不停揣摩着这个万军帮,揣摩着眼前的这个白衣少年。 “这个少年,一身白衣,气宇非凡,一定是这个万军帮内重要人物,看那个叫风瑜的人地位似乎也不低,只想那少年的地位比他还得高吧。不管这些,万军帮的人不是想要找我吗?我如今自己走进他万军帮的大门,看看到底怎样。” 三人正走着,身后突然一片躁动,大地好像都在颤动。三人不约回首望去,就在几人刚走过来的地方,黑压压一片,急急地向几人压过来! 风瑜大喊一声:“是马!” 齐英儿也瞪大了眼,吃惊的喊道:“马!” 间不容发,一晃白影,那白衣少年已经一跃而起,三起三落,冲向那疯奔的群马。风瑜慌不迭跟上去,喊着:“少爷!”齐英儿看见二人都冲上去欲要阻止群马,便觉二人真是疯狂,仅二人之力又怎能阻止疯奔的群马? 齐英儿群马越奔越疾,越驰越疯,眨眼间就要奔到自己跟前,得赶紧找个地方躲着。好在路两旁有几棵树,齐英儿便准备爬到树上,“马总是不会爬树的吧。” 齐英儿刚要转身跑向树,可他那两条腿的总也跑不过四条腿的,眼看群马就要从自己身上践踏过去,便慌忙蹲身抱头。 忽觉自己腾空而起,是一只手,是那白衣少年。 本以为自己就要死在马蹄之下,现在却被白衣少年,拉到了马背上面。 群马仍在奔腾不止,顺着路直要冲向万军帮主楼,白衣少年一看不妙,边招呼着风瑜:“风二哥!不能让这群马继续跑了!” 风瑜也骑在一匹马上大喊道:“这群畜牲疯了一样,止住一匹都难啊!” 白衣上少年也觉得大事不妙,忽见得在群马最前面似有一匹黑棕的马领头,他眼中一亮,对身后的齐英儿说道:“你会骑马吗?” 刚死里脱险的齐英儿还没有缓过神来,被白衣这么一问,只是不觉“啊”了一声。 白衣道:“好,你握住缰绳!”话音未落,白衣少年就从马背上腾身而起,脚尖点着马背在群马之上飞跃着,只三起三落就跨到为首的黑棕马上。黑棕马知道来人要制住自己,便更加疯狂,边跑边甩,白衣也差点让这家伙给甩下去。 白衣好容易抓住缰绳,又险些让甩出去。只听得身后有一人在狂吼大叫,原来是齐英儿。 白衣刚才突然跃起,没有人御马,马儿别更加疯狂,齐英儿也没抓住缰绳,身子就要被甩出去。只见他上身全全趴在马背上,双臂紧紧环抱马颈,屁股被颠得一起一落,眉头紧皱,双眼禁闭,牙关紧咬,狂吼乱叫,样子十分狼狈。 另一匹马上,风瑜看着齐英儿,又惊又笑,“哈哈,好小子,就是摔不下去!”,又转眼看到白衣少年正与那匹黑棕马吃劲角力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登时心急如焚,大喊着:“少爷!少爷!” 白衣此时也是满额豆汗,这黑棕马却越来越疯,一阵乱甩,想把背上的白衣少年甩下去。白衣双腿夹紧马身,双手紧攥缰绳,双手已经被磨出了血印。眼看,群马就要奔到主楼了,主楼前此时也是黑压压一片。 原来刚才楼中众人在把酒言欢,享受宴乐,忽听楼外噪声甚大。一个身着红袍,白眉老人,双目如鹰,身躯如虎,喊道:“门外怎么这么吵啊?” 众人也是议论纷纷,“哟,还真是,怎么回事?”“那么大的动静啊。” 楼门外驻守的门卫忽然冲进屋里,结巴着说道:“马,马,马。” 白眉老人怒道:“马什么马,给我说清楚。” 那小子见老人发怒,不由得吓得哆嗦,可口齿倒变得流利起来:“是一群马!朝着里跑来了,我看少公子还在上面!” 白眉老人两眼一瞪,怒道:“那个臭小子骑马想要踏平万象楼吗?” 那小子连声说:“我看少公子是想要阻止那群马!” 白眉老人道:“哦?我出去看看。” 说罢众人都跟随他跑出到楼外,之间群马有如乌云般得压过来,众人惊呼不止。“哎呀,还真是一群野马呀,”“快走快走,”“走什么呀,你看,少公子不是在那马上吗?以少公子的本事肯定能制得了!” 这话显然是来奉承那白衣少年的,那白眉老人听了也是欢喜,因为那匹马上的少年就是他的儿子,而他就是这万军帮的帮主洪权昌。 一黄袍男子走到洪权昌跟前,侧过身来说道:“帮主,我要不要去帮一下少公子。”此人便是姜川海。 洪权昌也不作答,只是看着马上的白衣少年,他的意思姜川海已经了然,便不准备出手相助,和众人一起在楼前观望。 洪权昌眉宇间得意掺杂着丝丝担忧,他看到儿子在马上甚是吃力,也不由得手心出汗,但他就是不想出手帮他。一来刚才有人已经将儿子捧了起来,若是自己出手了,岂不是伸手打自己的老脸?二来自己对儿子还是有几分信心的,若是儿子阻止了群马,岂不是给自己长脸了?于情于理,洪权昌认为自己都不该出手。“就算给那小子一点教训!” 白衣少年在马上可是愈加费力,他远看到一群人站在楼前,更看到父亲也在最前面冷眼相观,他便知道父亲是绝不会出手帮他的了。眼看马群越驰越近,白衣忽然使出全身的劲扭转马头,他大一声,“畜牲!”。那黑棕马居然被这一下拉的乖乖掉头朝一旁跑去,如果不这样,恐怕自己的脖子就让白衣给扭断了。果然,黑棕马一掉头身后的那一群马也都跟着掉头。白衣慢慢稳住了黑棕马,在数里外停了下来,其他马也都跟着停了下来。 这群马总算是安稳了下来。 主楼前传来一阵阵叫好,“哎呀,我就说少公子能制得住吧。”“少公子真是好本事啊”…… 洪权昌虽然面露严肃,但心里是不胜欢喜,便又招呼着众人回到楼内继续饮酒赴宴。而后又对姜川海说道:“你去看一下那小子怎么样了。”姜川海应着点了点头就奔向白衣少年那。 风瑜和白衣少年双双下马,白衣少年似有一些竭力,差点没站稳。风瑜过来问道:“少爷,你没事吧。”白衣摆摆手道:“没事,就是累了点儿。” 风瑜看到白衣双手都有一道血痕,便道:“少爷,你的手?哼,这畜牲好野的性子,看明日不把你给剁了。” 白衣道:“怪不得它。要怪就怪惊吓到它的人。” 凤瑜道:“你是说,有人故意将它们放出来。” 白衣点点头,道:“先不说这些,对了,那个齐兄弟呢?” 齐英儿正在道旁呕吐,明明胃里什么也没有,却一直吐。 风瑜笑道:“哈哈,这小子也真真有能耐,那么匹野马,居然没将他甩出去。” 此时齐英儿脑袋里全是星,胃里也在翻腾,比死还要难受。 这时姜川海已来到白衣跟前,风瑜先打了声招呼:“姜大人。” 白衣也笑道:“姜叔,您怎么来了?” 姜川海道:“你爹让我过来瞧瞧你,真是好小子,那匹野马也让你给制住了。” 白衣笑道:“谢叔叔夸奖,我爹呢?” 姜川海道:“你爹现在和众人回到楼中,你小子可要多说好话,莫要再气你爹了。今天本是你的大喜日子,可谁料想新郎官儿莫名不见了。别人等却也没事,可你让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在哪等,你都不知道人家一个姑娘家都哭了多久了,你爹也被你气得差点晕过去。还好你刚才又给你爹长了几分脸面,但这不代表你就没事了,一会儿可要好好地向你爹,向人家姑娘,向其他宾客道个歉啊。” 白衣鞠躬道:“叔叔说的是,我定当给爹爹他老人家好好谢罪,还望叔叔也帮帮小侄。” 姜川海笑道:“好了好了,赶快去回去吧。再拖你爹可真要发火了。”白衣少年道:“可是这些马?还有,这到底是谁搞出来的。” 姜川海道:“此事定会查明,但今夜是你大喜之时,不可被这种事情耽搁了。马的事我会派人查个清楚,你就先跟我回去吧。” 白衣少年点点头,却又四下张望起来。姜川海问道:“又怎么了?” 白衣少年道:“叔叔,我在路上遇上一个朋友,刚才他还在这,现在却不知去哪里了。” 姜川海道:“朋友?什么朋友?” 风瑜在一旁笑道:“就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娃娃,个头倒是真不矮。” 姜川海道:“他是不是还带着一把剑?黑柄白鞘的剑。” 白衣点点头,道:“叔叔你认识他?” 姜川海道:“不认识,只是见过他,顺便救了他。” 白衣少年和风瑜相视一眼,便问道:“叔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川海摇摇头道:“算了,由他去,今天你才是主人。” 白衣也叹了一声,又喊了几声:“齐耳!齐耳!”四下只有群马的喘息声,没有人回应,无奈下,白衣也就跟着姜川海回去了。 刚到楼前,姜川海就指派几名帮中弟子去把马领回马厩。三人就进了楼。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三十八章 新娘、火龙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齐英儿胃中翻江倒海,两腿之间也忽然疼痛起来。想想刚才那个经历,齐英儿这辈子大概都不想再骑马了。好不容易缓过劲来,转身却看到身着黄袍面如紫酱的老人,想到了他那冰冷的眼神,出于本能反应,他一下子窜到一棵树后面,大气也不敢出。 白衣声声叫着他,在他听来有如催命钟一般,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天旋地转一样。 待到白衣、风瑜和那黄袍老人离开马群数里之后,他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把自己脚跟儿稳住了,站了起来,望着数里外的那个灯火辉煌的楼。 灯火通明,光驱走了周围的黑暗。而齐英儿仍在黑暗之中,虽然没有之前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但呼吸仍然很急促。接下来该怎么做?该去哪? 齐英儿站在原地,两眼映着那座楼,“来都来了,还怕什么?我来这儿就是要看看万军帮到底如何的。”脑海中突然又闪出黄袍紫面老人的样子,登时又是一下腿软,好在腰间的剑撑住了自己没有坐倒在地上。 他握紧了剑,漆黑的剑柄融进了黑夜,苍白的剑鞘披着月光。 齐英儿跳到路旁,借着稀稀拉拉的树和黑夜,半伏身子,朝着万象楼走去。 万象楼占地约有小半亩,共有五层。第一层有如大殿一般壮观,此时众位宾客都在一层吃酒。整个二层都是书房,原来洪权昌爱好文学,也经常有些文人墨客与他交情甚好,他也算是博览群书。三层是让来客歇脚休息的地方,有许多房间,每个房间布置均一样,优雅别致。四层是洪权昌练功的地方,据说里面有许多各门各派的武功秘籍,传说都是洪权昌击败各大武林高手后掳获来的,整个四层都有众人把守,除了洪权昌,谁都进去不得。第五层更加神秘,整一层都是一个大房间,除了洪权昌之外没人知道里面是什么。这座楼并不是洪权昌所建,据说是先秦的遗迹,所以人们都说里面肯定住着战死将士的幽灵冤魂。这当然是无稽之谈,即便这真的是先秦遗迹,又怎么能会如此完好?肯定世代经人修葺,何来孤鬼怨魂? 临近万象楼,齐英儿才发现楼之大,之高。正门门有两个人在那把守,自己肯定不能从正门大摇大摆的进去。于是他便一脚一步,悄悄避开两个门卫的视线,想绕到楼的后面看看有没有旁门。 一绕不要紧,齐英儿发现这楼实在太大,走了半天都还没有走到楼的正后方。好容易走到了,却发现根本没有后门,齐英儿已经累的被靠在楼壁,坐在地上。 “前有把守,后又无门,这可怎么进去?”肚子咕咕直叫,齐英儿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饿到极限了。也早已精疲力竭,正欲昏昏睡去,忽听得声声啜泣。 齐英儿想:“是谁?是谁在哭?明明是大喜的日子,居然还有人会哭?听起来好像是个女人。莫非是新娘子吗?小时候和爷爷看过女子出嫁也都会哭,一定是新娘子。” 听声音,是从上面传来的。不知为何,齐英儿忽觉得有充满了力气,边站起来,扯开几步,往上面瞧着。 果然,二层有个窗户打开了,新娘子一定在那个房里。齐英儿想看新娘子是不是就在窗边,于是他又往后退着,一不留神,一脚没踩稳,坐倒在地,说来点背,屁股下恰好有一块石头,把他硌的一声大叫。 楼上的人一听下面有动静,便问道:“是谁?”齐英儿怕被别人发现,急中生智,便“喵喵喵~”学起猫叫。楼上人一听,便扑哧一笑,道:“原来是只野猫啊。” 齐英儿呼一口气,心想还好没被发现,忽然一个酒杯从窗中飞出,直砸中齐英儿的脑门儿。齐英儿“哎哟”一声,楼上的女人倒是笑得更开心,道:“哟,原来野猫也会说人话啊。” 齐英儿知道那人肯定是故意的,既然她已经识破自己,那自己也就不顾虑什么了,指着窗子说道:“你这女人,怎么随便往窗外扔东西?你这样的居然也能嫁人,真是奇了怪了!” 女人一听也很生气,变回道:“我嫁不嫁人和你有什么关系?倒是你,鬼鬼祟祟,没安好心,跑到人家新娘子窗下,是不是想劫新娘子呀?” 齐英儿知道自己根本斗不过这女人,只气得说不出话来,刚想开口骂她,却听见一人喝道:“是谁在那?滚出来!” 齐英儿意识到不妙,想要转身逃跑,却听见楼上那女人将他叫住:“别走,那里有狗。专咬野猫。”齐英儿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但也不敢冒然逃跑,若真让狗给咬住了,自己可就小命难保。 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还不止一人,正当他一筹莫展的时候,一根长绳从窗中慢慢爬了下来。那楼中女子轻声喊道:“快拉着它爬上来。” 着急之下,齐英儿也顾不得许多了,两手搓了搓,就拉住绳子。拉住之后才发现,那根本不是绳子,是几件衣服系在一起。齐英儿手拉衣服,脚踩楼墙,手脚并用,一点一点往上爬去。 齐英儿肚子空空,本应该一点劲儿都没有了,可好在他得双臂够结实,又在危机关头,爆发出的力量让他得已爬到窗前。 齐英儿翻身入窗,又赶紧将衣服扯了进来,把窗子掩上。此时楼下已经来了三个人,在下面疑道:“哎?刚才听见这边有动静呀!怎么没人?”另外一个人说道:“老曲,你是不是听错了?”“怎么会听错呢?”又一个人说道:“老曲老何,你们看这儿。”三人一看,果然地上有一个人的脚印,可也就在这断了。姓曲的道:“怎么人呢?”姓何的说:“老李,你看着小贼跑哪里去了?”姓李的道:“此人若不是普通小贼,定是位高手,否则怎么会突然没了踪迹?” 姓曲的焦急道:“那可就糟了,少公子大喜之日,突然来了个莫名的贼人,武功还不低,这……” 没等姓曲的说完,那姓李的又道:“嘿,曲大哥放心,若那毛贼还敢露面,咱姜大人可不就一剑让他了帐?”曲、何二人听了也连连点头,三人便又回到楼的前门去了。 齐英儿伏身在窗边,听闻三人脚步声言语声渐远,便放下心来,转身向那位救命的新娘子道谢。 可一转身,那新娘子却披着盖头,背朝自己面朝门,坐在房中桌旁。齐英儿一看这房中也是满屋喜红,又有女人闺阁中的香味,忽然觉有些脸烫,便说道:“姑娘,多谢搭救。”于是他就推开窗子,准备跳下去,好在楼层也不算很高,加上还有环檐,自己应该可以跳得下去。 可身后那新娘子却说道:“你,你真的要走吗?” 齐英儿觉得很奇怪,心中也很奇怪,好像心脏让人扭了一下,“为什么会突然心痛?这声音?” 齐英儿半天不作答,越想这声音越是熟悉,越是心痛。那新娘子突然站起,掀开盖头,转过身来,齐英儿看到登时说不出话来。一阵心痛,一阵鼻酸,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眼前的不是别人,正是齐英儿当日甩下的孙巧儿! 齐英儿说不出话来,孙巧儿也是满脸泪痕。二人对视良久,孙巧儿才说道:“你已经甩掉我一次,还要再离开我吗?” 齐英儿仍说不出话来,心如乱麻,“她怎么在这里?她怎么会做别人的新娘子?她要嫁给谁?他脸上的泪痕是为了谁留下的?”心中说不出的滋味,全部化成两行泪流了下来。 孙巧儿哭道:“你来是为了找我吗?” 齐英儿缓过神来,抹了抹泪,摇头道:“不是。” 孙巧儿不再说话,一直摇头,疯一样地摇头,“我不信,我不信!你是爱我,是想我才来的是吗?” 齐英儿没法回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来这里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来一个能让他痛苦的地方,为什么要来万军帮,自己本应该继续去找师父啊。 孙巧儿突然冲到齐英儿的怀里,齐英儿也搂住了她,为什么人总喜欢那种抹不去的伤痛,伤得越深,爱得越深。 孙巧儿趴在齐英儿怀里,哭泣着,道:“我知道,我知道你爱我,你爱我。” 齐英儿流着泪,心头流着血,手越抱越紧。还在顾及什么?伤痛怎么能够甩掉,唯有抱着她才能好受些。干嘛还要逃避自己?但心中的疑问却不能甩掉。 齐英儿将孙巧儿扶在眼前,新娘子的妆已经花了,孙巧儿抬起头看着齐英儿,眼里依然盈满着泪水。 孙巧儿道:“我看的出你有很多话要问,我会告诉你,我会告诉你我为什么要嫁人。但是我要告诉你,我对你的爱从来没有变,也绝不会爱上别人。” 齐英儿将她扶到桌前坐下,自己也坐在一旁,正想细听,忽然门外大躁,脚步嘈杂不已。众人冲出楼外。 就在齐英儿翻窗进屋,楼下有一人突然闯进楼内,样子狼狈不堪,灰头土脸,原来是马厩看守的高个瘦子。他扑腾跪在洪权昌跟前,哭喊道:“帮主!马厩,马厩着火了!” 洪权昌正与宾客喝酒,忽然来人搅了兴,又一听,又是个噩耗。不由怒气,直把手中就被捏碎,酒洒满地。气冲冲地把那瘦子提起来问道:“怎么会着火?”那瘦子结巴回答道:“不,不知道。小的,小的不知道。” 洪权昌一把扔开那瘦子,怒道一声:“废物。”自己便给众人说了声失陪,就匆匆出楼,远看远处果然一片火光,正是那马厩处,越烧越旺,照亮了半边天。洪权昌飞身上马,正是方才瘦子报信时所骑的马,急急向火团奔去。 众人也都纷纷出来看此状况,更是议论纷纷。其中也有不少武林豪杰,也是随着洪权昌,向火团奔去。 此时那少公子白衣少年已是一身新郎打扮,刚从二楼房中走出,却发现楼下居然空无一人,全都聚在楼门口,便跳下楼来赶到门口。众人一看,便告诉他马厩着火了,洪帮主已经赶过去。白衣一听,心中一念,定是和那群马狂奔有关,今晚真不太平。白衣提起一口气,当下使出轻功,脚下使劲,耳畔生风,往火团奔去。众人又是一阵夸赞,“少公子真是好俊的轻功呀。”“可不是吗。” 洪权昌骑马临近火团,近看已然烧成火海。周围的空气也被烤得灼热,马儿也吓得一直往后退,不愿再往前踏出一步。火海前却又一个胖子坐倒地上,和那瘦子一样灰头土脸,显然已经吓得掉了魂儿,洪权昌连叫他好几声他都没应。 洪权昌翻身下马,将他提起,那人眼神仍没神色,便又将他放到地上。自己围着火海转着,想找些痕迹,可似乎所有的痕迹都葬于火海了。这里地势开阔,不怕它会殃及其他地方,但却也没有水源,无法扑灭,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条火龙继续烧着,烧到它自己熄灭。 姜川海外加另外五位武林高手也都到场,无影铁掌孙三风,疾影双刀陆胜,平手翻江李元郴,索命铁莲于万春,擎天月牙铲元智和尚。 几人一看火势甚猛,不禁咋舌,陆胜叹道:“好端端的,怎么会起火?”平手翻江李元郴道:“定是有贼人放火!”于万春道:“贼人?何等贼人敢放火烧万军帮的马厩?” 姜川海不理会这几人,只走到洪权昌跟前,说的:“帮主。” 洪权昌摇摇头:“作孽,作孽。这是成心跟我万军帮过不去呀。先是放马,然后放火!真是可恶的东西。” 姜川海道:“您是说这两件事出自一人只手?” 洪权昌道:“谁又知道?是一个人,还是几个人?” 这时,那白衣也赶到这里。几位豪杰纷纷道:“少公子来了。”白衣也恭敬见礼,边走到父亲跟前,洪权昌道:“翰明,你看这是谁人所为?” 白衣名叫洪翰明,年方十七,却成熟稳重,是洪权昌的三儿子。他大哥叫洪雷,性格鲁莽,被洪权昌派到浙江去办事,一来让他自己闯闯江湖,磨磨性子,二来是让他去送一封信给洪权昌的好友,也想让好友能教化一下这大儿子。 洪翰明二哥名叫洪瑞,自小心地善良,又优柔寡断,活像个女儿家,洪权昌对他是又爱又恨,爱他天性善良,恨他缺乏阳刚之气。于是便将他托付于福建少林寺一戒禅师,做了一名少林俗家弟子,望其能借少林外家功夫练就他的阳刚之气。 比起老大老二,洪权昌最钟意这个三儿子洪翰明,自小天资聪颖,能文会武,也深得自己的平生武艺“灵空一百二十四掌”,这掌法乃是从八卦门中游身八卦掌中脱胎出来的,汲取其精华,变化复杂精妙。而洪翰明早在十二岁就能记熟掌法步路,更在十四岁越发熟练,如今十七岁,肯定又是精进不少。 而且洪翰明不仅武艺精练,就连做人出事也成熟沉稳,遇事能冷静思考,做出最佳选择,就单单这一个方面,也是他大哥二哥远不及的。 洪翰明道:“我看这放火贼人与那放马之人定有扯不断的联系。” 洪权昌点点头,道:“对了,听说你今日去拜访景云庄庄主,可有什么情况?” 洪翰明道:“爹,你莫非以为是景云山庄的人所为?” 洪权昌没有说话,仍看着这火海,马厩长达数十丈,此时就像一条火龙伏在地上。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三十九章 逃婚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火龙见见缩小,渐渐消失。一匹马正踏着蹄子向这条奄奄一息的火龙走来。马上坐着一人,戴着恶鬼的面具。火光让那面具现出不可名状的可怖,面具后面露出一双憔悴、苍老的眼。眼中的黄火也慢慢消失,面具变得越来越暗。人与马都消失在黑夜里。 洪权昌和众宾客回到楼中,众人在叽叽喳喳议论着。洪权昌一脸铁青地坐在高堂位上,众人也就不再切切查查的了。 座下一位双臂粗壮,形如熊虎的壮汉站起说道:“老帮主,这小贼胆敢在您老地头上闹事。我们在坐的各位也都看在眼里,也决计不会放过他,您老一句话,我们定当全力相助,将那小贼扔进火坑。”这人便是平手翻江李元郴,身高近八尺,虎背熊腰,膂力甚大,有人说他有翻江倒海之力,故得此名号。 又有一瘦黑老头,五尺多个头,青黑裤衫,丝绸黑衣,袖口白布紧绕手腕。双手发黑,犹如山中老松,苍劲有力。此人便是那无影铁掌,孙三风。 他起身接过李元郴的话头,说道:“那小贼先是激群马狂奔,又火烧马厩,饶他不得,我门现在就去四处追捕他,定能将他抓住,审问个清楚。”众人也都愤愤,起身说好。 洪权昌却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想要出口劝阻众人,少公子洪翰明也明白父亲心里的想法,但自己又是后辈,怎能像个老前辈去劝下众多武林前辈? 这是又有说道:“阿弥陀佛。洪帮主,今日是令公子大喜之日,怎能被一小贼搅了?”此人身披袈裟,浓眉大眼,身材魁梧,正是那擎天月牙铲元智和尚。 洪权昌笑道:“大师说得对,来来来,各位,咱先不理那小贼,今日是犬子吉日,各位该吃吃该喝喝,莫叫那小贼搅了兴致。” 洪权昌见那孙三风仍是愤愤,便又道:“孙兄不要生气了,你个小毛贼,我倒不在乎。等改日,我定然将他抓来问罪。到时候还得请兄弟帮我这个忙啊。” 一个剑眉长须,年逾五旬的老人,扯了扯孙三风的衣袖说道:“孙老弟,洪帮主都这么说了,你就也别犯急了。”此人就是疾影双刀陆胜。 孙三风抱拳朝洪权昌道:“帮主哥哥既然看得起兄弟,我也就没啥说的了。” 洪权昌一看孙三风气消,就喜笑颜开道:“好!众位,既然犬子已经回来,咱现在就让他们拜堂成亲。” 座下一片吆喝起哄,“快去请新娘子哟!”这倒让洪翰明不好意思起来。洪权昌便差小丫鬟去请新娘子。小丫鬟嘻嘻笑着,往二楼走,众人目光也都跟着她进了屋,都想看看着新娘子。 忽听得丫鬟在屋里失声大叫,然后转身向楼下喊道:“新,新娘子不见了!” 众人一听,一片哗然。“新娘子怎么不见了?” 这一晚上出了三场事,直气得洪权昌白眉倒冲。洪翰明一跃而起,脚点饭桌,跳到二层。进屋一看,果然一个人也没有,窗户大开着。洪翰明走到窗边,看着下面,地上却有不少脚印。 “定是越窗逃跑了。” 洪翰明一转身,姜川海就站在他身后,而他却没有注意到。姜川海又说道:“两个人。她和谁一起跑的?” 洪翰明先是一怔,而后道:“我怎能知道?” 姜川海又道:“你应该想得到。” 洪翰明眼睛一亮,说道:“是他?” 姜川海点点头,道:“要不他怎么会来万军帮?怎么又突然消失了呢?” 洪翰明叹口气,就转身离开。走到楼下,众人向他投射出怜悯的眼光,洪翰明却不以为然,他需要怜悯吗?他根本不需要,因为他对那个女人根本没有什么感情。 洪翰明走到洪权昌跟前,说道:“爹。” 洪权昌摇摇头,道:“罢了罢了,这是老天和咱万军帮过不去呀。”然后,他又起身对众位宾客说道:“诸位,诸位。老朽承蒙诸位关照,今日帮中事事不顺,还望诸位原谅。犬子的婚事是办不成的了,但诸位大可以在帮中暂住下来,这三层全是房间,足够各位歇息的。喜酒吃不成,咱们吃欢酒!” 洪权昌说的豪气万丈,但座下之人无一不明白洪权昌此时已是将面子捱到头儿了,他一把年纪,在江湖个英豪面前却闹出这些事来,恐怕江湖众人都要取笑他了。 坐下那位擎天月牙铲元智和尚又合掌说道:“阿弥陀佛,洪帮主,令公子婚事一事实在可惜,但恐怕这也是事出有因。恕小僧直言,怕是这桩姻缘即便成了,也未必是好事。” 元智和尚一出此言,那无影铁掌孙三风就坐不住了,腾身而起,张口便骂:“你这和尚,说的哪门子混账话!少公子喜遇佳人,怎能是坏事?你这秃驴,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眼看元智就要当场闹事,洪权昌便立即喝道:“孙老三!你若在是胡言乱语,我就只能请你离开本帮了!” 孙三风一看洪权昌真的发怒了,也不再说,只是斜眼看着那元智和尚。局面越来越僵化了,整个楼都变得安静。过了好一会儿,疾影双刀陆胜才说道:“孙老弟,你看看,你这么骂人家元智师傅怎么好呢?元智师傅也是想让洪帮主放宽心来,你难道没看出来么?”孙三风好像突然被陆胜点醒,连忙问道:“真是这样?” 陆胜笑道:“当然是的。” 孙三风倒也爽快,连向元智赔礼,道:“元智和尚,不,元智师傅,我孙老三就是一个粗人,说话也粗鲁,脑子也不太灵光,误解了大师的意思,还望大师莫要怪我才是。要是不成,我孙老三给你磕头成不成?” 元智和尚道:“阿弥陀佛,孙大侠言重了。小僧几时怪过你啊。” 孙三风道:“哎呀,大师真是大度量,那叫什么,大师肚里能撑船啊!” 众人都笑了,原本僵化的局面也渐渐化开了。陆胜给孙三风使了个眼色,孙三风这才转过身来对着洪权昌说道:“洪老哥,小弟我是一时着急,洪老哥你今天过得如此憋屈,兄弟我替你觉得气愤呀!” 洪权昌叹口气,道:“孙老弟小我刚才也是一时心急,兄弟也别放在心上才是啊。” 孙三风道:“洪老哥既然不怪兄弟,我也就放心了。”僵局登时化开,众人也都继续吃喝,但话头儿仍离不开今晚那三桩事。 洪权昌将儿子洪翰明叫到二层一间书房中。这间书房到也不大,一共就摆了一张案桌,一把椅子,桌子一端堆上三四本书。四墙挂满了书画,显然是洪权昌平日独处的小阁间。 洪权昌坐在椅子上,洪翰明隔桌相站,神情说不上来的难看,也不抬头看洪权昌一眼。二人良久没有说话,直到洪权昌低叹一声。 洪翰明张口说道:“爹……我……” 洪权昌道:“说什么都晚了。我只问你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洪翰明道:“爹,您老先别生气。那女人是几多日前,我在李家集上遇到的一个女人。当时她正沿街乞讨,我看她生得清秀,心想不是大家闺秀,鞭声什么名门明珠,怎能落魄到沦落街头?我便去问她,她说自己是王氏某巨商的次女,自己有一姐姐已要出嫁。本是生活无忧,但不想她姐姐出嫁那天遭到强人所袭。家中上上下下三十五口人,横尸满门,她说自己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是从鬼门关里把自己的命给扯回来的。” 洪权昌听得也不禁皱起眉头,目生怜悯。 洪翰明又道:“爹,您听了都有怜悯之心。当时她讲得可比我说的更要凄惨哪。” 洪权昌道:“继续说。” 洪翰明道:“我见她实在可怜,又怎么能让一她继续在这世上漂泊行乞?便让铁三哥将她先行带回来,让她在家里做个丫鬟也好” 还没等他说完,洪权昌就先问道:“你说你让铁无命送她回来?” 洪翰明道:“一点不假,爹爹你派我去寻大哥,捎去口信,又让风二哥和铁三哥随我一路,路上有照应不是吗?” 洪权昌一拍桌子,桌子上的书就像被狂风猛吹一般,散落地上。洪翰明也一脸惊讶,道:“莫非?莫非您没见到铁三哥?” 洪权昌摇摇头,道:“来的时候,却只有那女子一人。你出门两天后,她就突然出现。她生的俊俏,白白净净,正值花季。我看她梳妆打扮颇有讲究,便问她来由,她口中所述和你说得也差不多。说自己家门遭遇不幸,又说自己行乞街头,多亏遇见你。” 洪翰明问道:“但她没说是和铁三哥一同来的?” 洪权昌道:“没说。然后她又告诉我已经是你的人了,和你有了夫妻之实。这句话差点把我气昏过去,我本不信,但她说得很是真切,我也不得不信了。我找人选了个吉日,就要给你办婚,让你明媒正娶那姑娘,给那个姑娘正当的名分,就叫你赶紧回来。” 洪翰明低头不语,忽然又抬起头来,想要张口说话,却又不知为何没有说。洪权昌看了很不耐烦,说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在我面前,还有什么不能说吗?” 洪翰明道:“爹爹先别生气,只是儿子心中也满是疑惑,也不知这两者有何关系。” 洪权昌道:“说,说出来。” 洪翰明道:“不瞒爹爹,我听说爹爹急招我回来就加急回来,路途中听说是给我办喜事我更是不解,今晚更是快马加鞭,正近我帮,路上遇到一个少年。这少年个头约莫七尺,但年纪大概不到十五。” 洪权昌道:“这少年又是什么来头?” 洪翰明道:“儿子也不清楚,只觉得他谈吐很有意思,就邀他上马,让他来我帮中吃些酒菜。” 洪权昌道:“你认为他和这件事有关?陌生少年?他人呢?” 洪翰明道:“就是在平息乱马之后他就不见了踪影。所以我才怀疑,但也只是猜测。” 洪权昌道:“在那之前,他一直都在你身边?” 洪翰明点点头,洪权昌又道:“那么乱马和烧毁马厩之事都不是他所为了?” 洪翰明道:“绝不会是他亲自所为。” 洪权昌站起身子,显得比洪翰明健硕多了,怎么看都不像一个老人,只听他道:“不是他亲手所为,所以你也在怀疑他或许还有同党?” 这时,忽有二人突然闯了进来,这二人一人显壮一人显瘦,一人显年长一人显年轻,那较之年轻的人便是风瑜。那年长一些的人,生的虎目豹脸,貌似凶神罗汉一般,体格健壮,也是黄色锦袍,腰间别着两把开山斧,此人就是风瑜的大哥,人称“开元盘古”――秦平。在辽北一带,有三位武林人杰最为著名,一是“开元盘古”秦平,二是“棍扫流星”风瑜,三是“无情凤尾扇”铁无命。 江湖久传他们各自的本事,他们三人的名声也越来越大,却终有一朝,这三人也聚起一地,一较高下。江湖人传他们三人大战了两天两夜,却在战后,三人彼此心生敬慕,便义结金兰。从此,辽北三英豪终究拧成一股绳,这股绳荡平了辽北的山窝贼寇,此三人更是让江湖各个绿林众人闻风丧胆。这三兄弟虽然异父异母,但胜过亲兄弟,感情深过大海。洪权昌当年极为欣赏这三兄弟的本事和手足情深,就邀他们进入帮内,三人也不胜欢喜,就答应下来。 现在铁无命下落不明,一听自己亲兄弟不见了,生死未卜,怎能不急?秦平性子冲,风瑜拦他不住,就让他冲了进来。进来之后,秦平虽然着急,但也知道自己过于鲁莽,就道:“老帮主,对不住,我听老三又性命之忧,就没忍住。就” 洪权昌并无丝毫责怪之意,道:“秦兄弟顾念自己兄弟的安危,老朽怎有责怪之理?只是还请秦老弟放宽心,就以铁无命铁兄弟的一身本事,一般武夫岂是他的对手?” 秦平知道洪权昌是安慰他,其实武功再高的高手也怕被人暗算,被人下毒,被人迷倒,杀人又岂需费力?秦平心道:“洪帮主对自己有恩,怎么能无礼当面驳他?”稍微缓和一下之后,秦平道:“帮主恕在下无礼,还请帮主快快想办法找到三弟,我秦某人就是断头,也要报答您老大恩。”说罢,秦平就要跪下叩首。 还没等他跪下洪权昌就连忙扶着他,笑道:“咳,老朽要你的人头作甚?秦兄弟对兄弟的情谊老朽可是佩服不已,老朽一定尽快查出铁兄弟的下落。要不,我这个帮主就不当了,万军帮就此散伙儿!”秦平是性情中人,听到洪权昌如此郑重担保,不由得感激涕零。连连说道:“谢帮主!” 洪权昌转过身来对洪翰明道:“这是你搅出来的事,也由你去办。给你七天时间,定要给你秦、风两个哥哥一个交代!” 洪翰明登时领命。道:“给我五天,我一定找到铁三哥。” 洪权昌道:“好!我给你七天,你把另外一件事也给我查明!如何?” 洪翰明道:“领命!” 洪权昌道:“帮中无父子!无论谁有负使命我依然不饶!” 洪翰明道:“是!” 秦、风两兄弟看到帮主对自己的亲儿子都如此严苛,不由心生敬佩,相视一眼,秦平道:“老帮主,我两兄弟愿和少公子一道寻访!请帮主答允,我兄弟二人也不愿意坐在帮内干等!” 洪权昌看他二人如此真切,又念及他们兄弟之前的深厚情谊,便答应下来。 次日清晨,天际刚刚浮现鱼肚白色,三人便骑马出帮。洪翰明又换上一身白装,骑在奔驰的白马上,凝视远方,心中念道:“齐耳!”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四十章 无酒不相识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日头当空,却也化不了茫茫大地的雪。蒙在洪翰明心头的种种疑问也似这积雪一样,久久不得化去。洪、秦、风三人奔走了半天时间,到了邻近的一个镇,世间男人的温柔乡――风华镇。 风华镇如同以往一样热闹,寻花问柳的公子爷们的身影也在各个小楼里面窜来窜去,难不成是在比较各家的好坏不成?一个公子哥儿刚从一小楼出来又进了另一个小楼,走来走去,进进出出,一头扎进一个叫翠香楼的地方,却久久不出来了。翠香楼的生意自然也比周围几座楼的生意好得不知多少倍。 洪翰明虽然貌赛潘安,却并不风流,更不曾到寻花巷寻些快活,他的心中只有父亲交给自己的任务。洪翰明一路上一直在想:“既然事出那个女人,也必定要从那个女人查起。我当日与风二哥和铁三哥是在李家集遇到那女人的,随后便与铁三哥作别,要查就得从李家集查起。” 洪翰明牵着马,走在街上,又不时地抬头望着大太阳,喃喃道:“太阳那么大,却为何不暖人呢?七天时间要查出两件事,铁三哥与那女人的事密不可分,还有那烧马厩的事”想到这,洪翰明脑里突然浮现齐英儿的身影,“若是他放的火呢?可他为什么放火?新娘子又和他有关系?”越想越乱,越想越杂,“总之,这所有的事情都似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洪翰明悄悄回头看了看秦平和风瑜两兄弟,“先找铁三哥要紧。” 秦、风二人在后牵着马走着,虽然心急三弟安危,但思绪却总是被那些青楼女子的娇媚呼唤声打乱,就像一颗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河中,荡起环环涟漪,声音不断,便消散不去。秦、风二兄弟本就是血气方刚的大男子汉,又怎会不喜欢女人,尤其是大哥秦平,他对女人更是**有加,谁人都知道他只有一夜拥两女才可满足。而此刻,他入这“人间天堂”却竭力抵制**,正因为他对兄弟情谊至深至真。 连风瑜看到大哥对女人的呼唤不理不睬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也不由得暗暗佩服他。 不久三人走到一家酒馆,大字招牌挂在门上――“醉乡”。洪翰明停住脚,转身向秦、风两兄弟说道:“二位哥哥,不如我们在这里歇歇脚吧,吃过饭小坐片刻,咱们再继续走。” 秦平说道:“少公子说的是,再着急也得吃上饱饭才行,才能有力气继续做事啊。”风瑜看了看这招牌,道:“醉乡,想必这里的酒应该是不错吧,万两出空囊,千里寻醉乡。”秦平笑道:“二弟果然是好酒的人啊。” 风瑜也笑道:“哥哥难道不爱酒吗?” 秦平笑得很开怀:“哪有男人不爱酒呢?” 洪翰明道:“那既然二位哥哥没有意见咱们就踏一回醉乡如何?” 二人称好,三人将马拴在一旁,又吩咐店小二也给马喂些草料。三人便坐进店中。 虽是醉乡,人确实不多,店中足有十张桌子,即便洪、秦、风三人坐了进去,却还是有一半的桌子是空着的。 秦平身是壮汉,自然早就饿得咕咕叫了,但他还是先吆喝店老板先把酒上来,迫不及待地要尝尝醉乡的酒。风瑜看大哥这般样子,忍不住一笑,道:“大哥肚子既然饿了,怎地不先要些压饿的饭,却要了酒。” 秦平知道风瑜的意思是应该让洪翰明招呼,不禁耳朵一红,笑道:“少公子,你看我只顾自己喝酒,少公子先来点些菜吧。” 洪翰明道:“嘿,秦大哥不要这般客气,你我是一家人,秦大哥点来就是。还有今后你我兄弟相称如何,少公子少公子的,听得甚是别扭啊。” 秦平与洪翰明平时并不多打交道,只因他是帮主的三儿子,就一直把他当做少爷一样看待,可今日一看却没想到这少公子一点也没有公子爷的架子,平易近人的很,让自己不由得想与他多亲近亲近。秦平笑道:“好,少公洪老弟肯视我为兄弟,我在这样岂不见外?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亲弟弟!” 洪翰明清楚秦平的脾气,这种人一向是一个钉子一个眼,绝不掺假。即使世间在肉麻的话,到了这人嘴里,大概也会变得不同味道,每一句都真真切切。洪翰明自然高兴得很,心想:“自己将他三弟派出,却搞得铁三哥音讯全无,他不仅不怪我,还要与我做兄弟,真真是个胸怀阔达的好汉。”不由得心生佩服,点头笑道:“好哥哥,快点些菜吧,我都听到你肚子咕咕叫了。” 三人都笑了起来,原本平平淡淡的酒馆,此刻却变得热闹起来,这三人变得友好无间,不一会儿,一坛的酒都让三人喝光了。 秦平将酒碗放下道:“好酒,不愧是醉乡,就是真香啊。就是不醉啊,这是怎么回事?” 风瑜笑道:“难道大哥是没有喝尽兴咯?” 秦平咂咂嘴,笑道:“不能醉,不能醉,咱们还要寻三弟呢,不能喝酒误了事。” 洪翰明一瞧这好酒的大汉此时却不贪酒,只因心挂自己的兄弟,心中的佩服之情油然而生,便叫着店老板道:“再来一坛酒。” 秦平脸上一惊,道:“洪老弟,这是干什么?这就不能喝多啊。” 洪翰明道:“没让大哥喝多,只怕再来两坛酒,秦大哥也醉不了,那再喝一坛有又有何妨?喝酒不尽兴不如不喝。” 秦平看到洪翰明这般豪放心头觉得暖暖的,风瑜也在一旁笑着,秦平道:“好,那就谢过洪老弟了。” 这是小二端了两坛酒来到三人桌前,刚把酒放下,秦平问道:“嘿,别动。我们只要一坛酒,怎地给我们两坛?” 小二道:“三位客官是只要一坛,这第二坛是另一位是那一位客官送给三位的。”说着,小二就往靠柱子那一小桌指去。 三人一看,那小桌前确实有一个男人背朝着他们坐在那。此人披着头发,身着白袍,却有些泛黄,袍子底端又有些磨损,桌子上有一把鲜红的剑,剑鞘上又金龙浮雕,甚是精美。只见那男人在自酌自饮,三人都觉得奇怪。 洪翰明问道:“二位哥哥在此地可有熟人?” 秦、风二人想了又想,均是摇头。洪翰明道:“那这人无端送酒,却是为何?” 秦、风二人又是摇头。洪翰明一脸纳闷,变转头问道:“这位仁兄,可否道此桌聚一聚。” 那男人听若未闻,依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仰起头来,一饮而尽。秦平和风瑜相视一眼。秦平站起身来道:“这位兄弟,多谢你的美酒,能否过来坐坐,咱们一同饮酒?” 那男人仍是动也不动。秦平剑这人如此无礼,当即拍桌,便喝道:“你这厮,莫不是聋子不成?” 秦平一拍桌虽未用力,但声响极大,吓得有两桌客人赶紧结账走人,生怕卷入事端。此时店里除了那男人和洪翰明三人外,就只剩下一桌,是一双男女,夫妻样子,女人娇似花,美若仙,那男人则是面膛黝黑的铁汉子一般的形象,怕是见者都觉得这汉子真是好福气,有那么美的女人相伴,真真羡煞旁人。 而那奇怪的男人依然置若罔闻,根本不管秦平。秦平又要发怒,却被风瑜阻住,风瑜道:“大哥,人家既然送来美酒,我们又怎能失礼?既然叫他不成,那就请他来坐,哥哥你先坐下,待我去请他一请。”风瑜刚要起身,就见洪翰明突然起身道:“二位哥哥先坐着,我去请。” 洪翰明转身走到那男人桌前,先抱拳鞠了一躬,礼节甚是尊重,道:“兄弟莫要怪我那位急性子的哥哥,还请兄弟给个薄面,一同饮酒如何?” 那男人停住嘴边的酒杯,抬首看了看洪翰明,洪翰明也看清男人的样貌,便觉得好似在哪里见过,这男人的侠士气概全藏在那双眼里,披着头发,像是浪人一般,却穿着优雅,洪翰明一时竟想不出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人。 只听那男人道:“既然想与我喝酒,为何不能过来喝?” 洪翰明道:“兄台说的是。”说完便在那男人对面坐下。那男人果然又翻起一个空酒杯,拿酒壶斟满,推到洪翰明跟前。洪翰明看到不禁吃惊,是因为刚才看似是这男人将酒杯推到他面前,实则是他只是一开始推动酒杯,随后双指一直挨近酒杯却不曾碰到,若不是洪翰明离得近还真是分不清楚。更令他吃惊的是这一推不仅快,而且稳,酒虽溢满,却不曾溢出一滴。洪翰明暗想:“这男人武功之高不知胜我多少倍,单单是这手上力度微妙的掌握就以远胜我见过的所有高手。”而后,他又看到在桌上的那把剑,不禁喃喃道:“是用剑的吗?” 那男人见洪翰明出神,便道:“我喝酒喜欢用杯,不喜欢用碗,只因我不想浪费一滴酒,用碗不免会有酒从嘴角漏出。”说罢那男人便又是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放下酒杯,看着洪翰明,那眼神深若海,别人看不透也猜不透,却又有无比的吸力将你牢牢吸住。 洪翰明又看了看眼前的酒,暗想难男人刚才说的话“不想浪费一滴酒”,于是他将左手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住杯子,举至眼前,也是一饮而尽,酒虽满杯,却也没有一滴流出。 洪翰明放下酒杯,看着男人。那男人嘴角微微一扬,笑道:“小兄弟武功确实不低,是个可造之材,只是还差点。” 洪翰明不解,那男人给了他一个眼神,他这才注意到自己左手拇指甲上有一滴水,他用嘴一吮,不是水,是酒,是刚才喝酒时漏出的一滴。 洪翰明此时不禁佩服对面这男人的武功,更佩服这男人的眼力,因为刚才洪翰明那一动作,乃是用足力气,速度之快,常人看了肯定称奇,而这男人居然可以一眼捕捉自己的失误,怎能不佩服? 只听那男人又笑道:“不是力气越大速度就越快。”说罢那男人又倒了一杯酒,酒比刚才洪翰明喝的那一杯还要慢,就要溢出。忽然,酒杯空了,洪翰明不禁叫了一声“呀”,只觉得像见了鬼一样,刚才明明还在倒酒,自己一直睁着眼睛看着,没想到就酒壶中最后一滴酒还没入杯,酒杯已经空了,这哪是人的速度?而且酒杯落桌全无声音,位置也没动,就像酒杯里的酒自己凭空消失了一样。 只见那男人笑道:“好酒。” 洪翰明越看这男人越觉得熟悉,越看越觉得奇怪。不禁问道:“兄台武功之高,在下实在佩服,在下眼拙,愚钝,见兄台甚是熟悉,却怎样想不出兄台的身份,还望兄台能告知在下。” 那男人道:“三公子又何必如此客气,刚才在下只不过是在三公子面前变了个江湖戏法,区区雕虫小技,还望三公子莫要见笑呢。” 洪翰明一听,此人好像认识自己。一旁的秦平和风瑜对这男人知道自己家少公子的身份也都举得诧异,秦平就要走过去加以问个究竟,却又被风瑜暗暗拉住衣袖,秦平看了看风瑜像是在问:“为何拉住我?”风瑜给了他眼神,他这才看到洪翰明正看着他,意也不让他过去。秦平这才安稳坐下,一直观望着那男人。 洪翰明道:“听兄台此言,是认识在下了。” 那男人笑而不语。 洪翰明却又摇头叹气:“真是不好。” 那男人道:“怎么不好?” 洪翰明道:“兄台认得我,我却不认识兄台,怎么能好?” 那男人笑道:“我认识你,只因为你贵为三公子,公子不认识我却是因为在下是个无名之人啊。” 洪翰明道:“兄台何出此言?兄台的武功之高远胜于我,我不信你在江湖无名。” 那男人道:“有名如何,无名又如何?” 洪翰明道:“有名就该告诉在下,好让在下与兄台交个朋友。” 那男人笑道:“难道不知道我的名字就不能和我交朋友了吗?照你这样说,天下之人若都知道我的名字,就都能成为我的朋友吗?” 洪翰明竟被问得吃吃答不出来,此时那秦平实在忍不住了,起身上前,风瑜一把也没拉住,心想:“糟了。” 秦平走上前去,道:“你这人,怎地如此刁钻,人家与你交朋友,你却吝啬得连名字也不让人知道,岂有此理!” 那男人不紧不慢道:“我若吝啬,为何送你三人一坛顶好的酒?岂有此理?” 秦平一看自己居然一上来就输在口舌之上,气不打一处来,就挥拳砸桌,没想到桌子居然被他一拳砸烂。洪翰明当即撤起身去,一眨眼,桌前却不见那男人。 再一看,那男人正坐在洪、秦、风三人原来桌前倒出一碗酒,仰首而尽,依然不曾洒落一滴。风瑜坐在桌前,揉了揉眼睛,也没看清这人怎么突然就到眼前,风瑜暗暗惊奇:“这桌离那桌足有十步,这人身形好快!” 秦平也看出了此人必是高手,但却如此古怪,但秦平也有个怪脾气,那就是凡是有一技之长的武林好汉,自己对他必有几分敬重之心。于是秦平笑着拍手叫好,那男人也站起来抱拳一笑,道:“素问‘开元盘古’的双斧,力可劈天,今日得见,果然不同凡响!” 秦平似也得意笑道:“承蒙兄台夸赞,实属过奖!” 这是风瑜突然恍然大悟一般,忽然站起,道:“莫非阁下就是江湖人称‘浮生公子’的凌全非凌大侠?” 此人正是凌全非,凌全非笑道:“虚名,虚名而已。” 秦平也反应过来,道:“原来是凌大侠,我说若是旁人怎会有这般身手。” 洪翰明也在思索,“浮生公子?凌全非?”突然一惊,道:“不知令尊可是人称‘飞云燕’的凌克忱凌老前辈?” 凌全非道:“正是家父。” 洪翰明突然高兴道:“对了,对了,这就对了。令尊曾经与家父有过交情,在下七岁那年,曾见过令尊,令尊说他有一个儿子比我年长七岁,身手却极高,已经在江湖上享了名号,想必定是兄台你吧。” 凌全非道:“小打小闹,哪会享有盛名,全是家父吹嘘罢了。” 秦平道:“凌公子过谦了,怕是我也刚才要与你动手,就要自讨苦吃了呢。” 凌全非道:“哪里哪里。” 秦平道:“只是在下性子急,还望凌公子莫怪。” 凌全非道:“这是哪里话,秦、风、铁三兄弟的名号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响彻辽北一带,我又怎敢在三位好汉面前班门弄斧?”凌全非又问道:“对了,怎么不见铁无名铁大侠?” 洪、秦、风三人面面相觑,洪翰明吃吃说道:“不,不瞒凌公子,我们此次出来,就是为了铁三哥的事。” 凌全非道:“莫非铁大侠出了什么事情。” 秦平道:“这” 风瑜道:“咱们不如坐下慢慢聊吧。” 其他三人也点头称是,洪翰明好像突然想起什么,说道:“凌公子,你的剑?”洪翰明再一看那烂桌纸上哪有什么剑,凌全非撩起袍子,道:“剑在这里。” 刚才秦平出手之迅捷也是普通高手不及,没想到在这情况下凌全非还可以将剑拿起放到腰间,洪、秦、风三人心底无不佩服。四人围坐桌前,饮起酒来,凌全非一边与其他三人饮酒,一边听洪翰明叙说铁无命的事。 此时,凌全非忽然注意到,方才那对夫妻所在的桌子,已经人走桌空,不禁暗暗奇怪,自己怎么会没注意到?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四十一章 告别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秦平看到凌全非目光一直射向另外一个桌子,又好像什么都没看,就像穿过了空气,穿过了墙,便不禁问道:“凌公子怎么了?凌公子在想些什么?” 凌全非忽得回过神来,笑道:“抱歉秦兄弟,刚才有点走神了。” 秦平性子直爽,加上见到江湖中备受敬仰的大侠凌全非,心底有道不尽的开心与高兴,笑道:“今日见到凌公子实属荣幸,来,我再敬你三杯!” 凌全非看到秦平的酒量也不禁暗暗佩服,方才一坛酒大多都是秦平喝的,这不知不觉间,新拿的两坛酒也只剩下小半坛,当然喝得最多的还是秦平。但见秦平面不改色,倒是越喝越精神,就连平生嗜酒的凌全非也不禁暗中流汗。 风瑜笑道:“凌公子,你有所不知啊,不是小弟给你吹嘘,我大哥实在能喝。我们辽北人,论酒量可从没怕过谁。但你可知道我们辽北人最怕酒桌上遇到谁?” 凌全非笑笑,这根本不用猜也知道了,“秦兄弟的酒量,小弟实在佩服啊。” 秦平也笑道:“古人说‘酒不醉人人自醉’,而我是越想醉越精神啊,尤其是见到像凌公子这般豪侠,又怎能不喝个痛快?” 四人有说又谈有笑有喝,不一会儿,这坛酒也空了。洪翰明本想再叫一坛酒来,但却被秦平拦住,秦平道:“洪老弟,我看这酒,就不用再喝了,我们还是赶路要紧。”洪翰明点点头。 凌全非道:“莫非是为了铁大侠的事。” 没想到一提到铁无命,这秦平眼中却有了泪花打转儿。凌全非看这秦平如此重情重义,也不禁感动得想要落泪,只道:“秦、风、铁三兄弟的感情的比钢还要坚实,比海还要深厚。若是三位有要用的上我的,我定当全力以赴。只是,在下此时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办,这件事很重要,事关我一个朋友的性命。所以” 洪翰明道:“凌公子不必多言了,我们多谢凌公子的好意,请你放心,若是我兄弟几个真有难处一定不装模作样,还望那时凌公子搭手相助。” 凌全非道:“一言为定!” 四人出了酒馆,外面依然热闹非凡,好像就算天塌下来这里也不会冷清下来一样。 洪、秦、风三人上了马,凌全非与他们三人告别,道:“就此别过。”三人在马上也道:“就此别过!”秦平又加一句,道:“该日我寻得三弟,在与公子你一同饮酒!” 凌全非笑道:“好!”说罢,那三人的马便扭头奔去。 男儿分别总是如此该干脆,却又有难以言说的感情牵连着,正因为这样,这群男人可以刀剑相向,又可以坐在一起谈天说地。凌全非转身离开酒馆门前,却又听到身后有马蹄声,有人呼唤:“凌公子!” 凌全非回身一看,竟是刚刚骑马离开的洪翰明,而凌全非似不吃惊,像早已料到,只是微微一笑,道:“三公子。” 只见洪翰明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抱拳向着凌全非,凌全非这才感到吃惊,连忙去把他扶起,道:“三公子行这般礼我可受不起啊。” 洪翰明道:“受得起,受得起。我得谢谢凌公子的指点。” 凌全非笑道:“三公子何出此言,在下何时指点过你?” 洪翰明道:“我知道凌公子你为人谦虚低调,但是,但是我还是要谢谢你。若不是凌公子,我又怎么能领悟到如何将力气用得微妙?凌公子,待我完成父亲交给我的任务,我定要拜你为师!” 凌全非着实吃惊不少:“三公子天赋过人,能文能武,我何德何能做你师傅?以三公子的本事,日后能成大事,造化亦在我之上,三公子日后一定要多行善事,莫受江湖奸诈小人教唆。武功既能修身,亦能修心,还望三公子多多保重。” 洪翰明点头,鞠了一躬,抬起头来,凌全非已不见了踪影。他这才上马,追赶秦、风两兄弟。 此镇名叫风华镇,自然风华,但在另一个地方却人烟稀少,一片茫茫的白地。景云山庄,旗子还是那个旗子,柱子还是那柱子,山庄亦还是那山庄,却比之前更加苍凉,更加凄怆。 一个老人站在窗前,梅花已经落了满地。老人白发苍苍,脸上的皱纹变得更多,变得更深。这人便是景云。 试问,世间到底有多少事情能让一个人短短十几日老了十几岁? 着苍老的脸上,又有双沧桑的眼,眼里的是否有泪?或者已经流干?谁也看不透,谁也猜不透。就连他自己也看不透自己。 “咚咚咚”三声,木门的声音似乎打破了这整片天地的寂静。 景云说道:“进来吧。”不仅是相貌,就连声也都苍老了许多。 进来的人像个山一样壮,手大得似乎可以轻松握住一个人的头,此人正是罗武生。 罗武生是亲眼看到近些日字庄主变化的人,心头也不禁有些痛,庄主和他情同兄弟,试问又有谁能把兄弟的事置之度外。可惜兄弟终归是兄弟,也做不了知己,罗武生更无法看透景云的心事,也好帮他分担一些忧愁,这种无奈也是没日没夜的困扰着他。 罗武生道:“庄主,人都已经走了,每人我都给了六十两,也够他们找个安家的地方了。” 原来自从那日罗武生在曲星镇上将景灵灵带回庄内之后,景云心痛不已,痛得是让自己的孩子卷入这一切事中,长子已死,还剩下个女儿,他又怎么想让女儿再受到伤害?他当下做个决定,要逃,要逃到一个那群人找不到的地方,于是他变卖了山庄,将山庄里所有的钱却给了庄内的仆人管家,让他们自己去谋生。 当这些人拿到景云的钱时,无不是痛哭流涕,甚至有些人将那银子扔掉,誓死永生追随景云,但他们不了解景云的心情,更不了解他的处境。于是让罗武生将那些执拗的人打晕了,托付给另一些人,让他们结伴而走。 现在庄内就只剩下景云和其女,还有罗武生三人了。 景云转身坐在椅子上,道:“你为何还不走?” 罗武生故作笑态,道:“我去哪?我能去哪?我这么大个儿,别人养不起我,只只能”话已经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已经流了满面的泪,那话就卡在了喉间,哽咽着。 景云叹了口气道:“好兄弟,我此生并没给你什么恩惠,你跟了我半辈子,我却什么都不能给你。” 罗武生道:“我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求能永远跟着你。”此时罗武生就像个孩子一样,说话也带了点孩子的倔强脾气,但每一个字都是他的真情流露。罗武生又道:“不仅我,墨城那孩子也会永远都在你身边。” 一想到墨城,景云再也忍不住,那早已哭干的泪,此时却又涌了出来。景云道:“墨城那孩子,是我一手害了他。他聪明懂事,又发奋好学,我却我却” 罗武生道:“不是你,是那个叫齐英儿的人杀了他!是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他。” 景云摇摇头,道:“不是你,也不是他,是我把你们扯了进去”他再也说不出来话了,他也被无尽的悲痛哽咽住了。当二人心中都稍微平静下来后,景云道:“武生,你真的该走。” 罗武生笑了,笑得是那么温暖,笑得是那么真诚,“从前是你选的路,此时是我选的路,我选的路我自己走,又与你何干?东西收拾好了,咱们走吧。” 景云站起身来,此时流出的泪却是感动的泪,“此生与你为兄弟,夫复何求?” 二人出了景云的房间,景云问道:“灵灵呢?” 罗武生道:“小姐她还在收拾。” 景云笑道:“是个大姑娘咯,也会起打扮了。” 罗武生自觉已经久违景云的笑容了,那天开始就已经很少见到他笑了。 这是有一清脆的声音从楼上传出,“爹,爹。” 伴着脚踩楼梯发出的“噔噔噔”声,是一个妙龄女子下来了。只见这个女子生的白净漂亮,眼睛就像会说话一般,水灵灵的,此人不是景灵灵还能是谁? 景灵灵蹦跳到景云跟前,景云却吃了一惊,道:“你,灵灵啊,你怎么穿成这样?” 只见景灵灵穿了一身普通棉麻质地衣服,色调也不艳丽,活脱像个村里的小女娃娃,脸上也没有往日那般漂亮打扮,却显得这姑娘有一种朴实善良的美。 景灵灵笑道:“爹,我好看吧。” 景云道:“好看,好看,只是,你原来的衣服呢?” 景灵灵挽着景云的胳膊道:“爹,你是不是糊涂了,咱现在是逃,怎能惹人注目?穿些名贵衣裳,走在街上不得有很多人看啊。” 景云和罗武生都连连称是,只听罗武生道:“对极对极,可是现在我俩去哪里找这些衣服。” 景云倒是并不着急,只是笑道:“别急,你看这丫头得意的样子,八成早就有了主意了。” 景灵灵甩开景云的胳膊,嘟起小嘴,道:“哼,爹爹居然叫人家丫头,真难听。” 景云又笑道:“不是丫头不是丫头,是好闺女,乖闺女。” 景灵灵那水灵灵的眼睛又眯成了缝,笑道:“还是爹爹好,我早就让他们也给你俩留几件衣服了。我跟你们拿来,快换上。”说罢她便又到楼上,丢下两个包袱下来,“快换上吧。” 二人换上这些衣服之后,大变了样。那景云与那本白色锦缎衣裳,如今穿上青蓝棉麻布衣裤衫,活脱像个种地的老汉,还有那罗武生,怕是农家人都盼望家里有这么壮的大劳力,倒省得买牛了。景灵灵看到二人,不禁扑哧一笑,说道:“这要上街,保管没人能认得出咱们了。”景云和罗武生相互一看,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是那么放松。 已经今日不曾下雪,但这景云山庄却又凄冷,茫茫大地上的雪也没化多少,雪地上空有三行脚印。 旗子在空中飘着,景云看了一眼,不觉叹了一口气。罗武生道:“要不要把旗子摘下来?” 景云道:“摘它做什么?我连整个山庄都不要了,还要这旗子做什么?哈哈,从此,只有景云,没有山庄。” 景云就这样走在前面头也不回,罗武生和景灵灵跟在后头,也没有回头。景云抬头看了看这蓝灰的天,他发觉这个天就像个一个透明的盖子,盖住了这个世界,自己现在逃,也逃不出这个盖子。无奈之情又上心头,他喃喃道:“只可惜我的女儿,你却要跟这我这个没用的父亲四处逃亡。”他嘴上这么说,眼神却不这样,那是一种不服的眼神,一种敢斗苍天的眼神,他在说:“我要斗到底。”这才是他想对自己说的话,他却不说出来,也无需说出来,因为他一切的力量都源自他的女儿,那个可爱如仙女般的景灵灵。 “哟,大爷,我都是三十多岁的女人了,还夸我长得像仙女呢。”如此娇媚的声音,世间恐怕再也难找第二个了了。这里就是风华镇翠香楼,而如此里令人**的声音正是这翠香楼的老鸨,怜香玉。 怜香玉的声音媚态万千,一声出来不知道都能勾住多少男人的魂儿,可惜这些男人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这朵玫瑰花。 这时又有一个男人昂首阔步走了进来,身姿潇洒,却披散这头发,但仍有一群女子围着他,前簇后拥般护着他进来。就连怜香玉都走到那男人面前,将一说玉手轻轻搭在那男人的两肩,真是羡煞旁人。其他男人中自然不乏那种家境殷实的富家子弟,更有不少风流倜傥的江湖才子,而这个男人论相貌也只一般,穿着也邋里邋遢,这种人居然能让怜香玉玉手相抚,其他男人眼中似冒着火,嫉妒的火。各自也不关心身边陪酒的女子,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那男人。 这群男人纵使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一男人,貌似公子少爷哥儿,左眉梢有一颗黑痣不大不小,正好辨得清,他居然气不过喝起闷酒来了。旁边那个陪酒的女人,虽不是绝色佳人,但说到底还有点姿色,呵呵笑道:“方公子怎么了?这酒怎么越喝越苦了呢?” 这公子哥儿名叫方云飞,他自己并不出名,只是靠着家里在江湖吃吃喝喝。方家主人方富贵是富甲江南一带的钱庄巨贾,手下钱庄少说也有三十五六个,宅院有何止十个。方富贵一妻六妾,却生了七个女儿,就只有五太太多生了个儿子,那便是方云飞。方富贵得子不易,更是对他疼爱有加,而方云飞从小又有一群姐姐疼爱她,对女人更有研究。年方十六,就与家里贴身丫鬟发生关系,方富贵不仅没有责罚他,反而将那丫鬟责罚至死,方云飞却不在意,他只记得那男女交合时的快感,其他一切他都不放在心上。 之后他越来越放纵,经常外出寻花问柳,当有一日偶然路过着风华镇后,他便觉得自己找到了天堂,竟在这里待了一年多也不曾回家。一年间,这个风流公子哥也在这风华镇上传出了名,只有他见不到的女人,没有他嫖不到的女人。 可就算是他,到了这翠香楼,也吃不上怜香玉这道菜,要说别人是看看,他也是能做到闻闻,也是碰不到。这女人美,手段也狠,他从前想要霸王硬上弓,裤裆里的那话儿险些就没保住,从此之后他也只敢远观不敢亵玩了。 但人心都是这样,越是得不到越是放不下,就越想得到,他无时无刻不想在碰一碰那怜香玉的玉手,那他死也无憾了。但是人是贪婪的,得到一点,又想再多一点,就像无底洞一样。他心里自然也无法忘记这怜香玉了,他看着自己垂涎的女人却对别的男人那么好,胸中当然燃气嫉妒之火,只是这火,他用酒是浇不灭的,火只会越烧越旺。 方云飞顿时觉得这天下的女人都索然无味,谁都比不上怜香玉。而眼睁睁看着怜香玉对别的男人又是爱抚又是挽着那人胳膊,恨得他牙痒痒。 怜香玉挽着那人的胳膊走进小楼深处,将那些原本围着的女人们都驱散开来,“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哈,有你们什么事啊。”然后转而对那男人说道:“凌公子,真是好些日子都没见到你了呢,咱们去楼上叙叙旧情。”那姿态,那语气,那眼神,其他男人无一个不看得流口水,又都猜测这男人到底什么来头,连翠香楼的怜香玉都要缠着他。这人当然就是凌全非,旁人只是羡慕,却不知这位是江湖又头有脸的人物。 怜香玉挽着他的胳膊上了二层小房,凌全非进去,然后怜香玉转身将门关上,忽见得楼下桌前那方云飞正往她那瞧着,其实从从凌全非进来,他的目光就始终没有离开过怜香玉了。怜香玉看到只当没看见,微笑着对楼下女人们喊着:“姑娘们,可伺候好爷们儿哦!”说罢便关了门,楼下女人们也是娇娇应声着,然后都哄着自己桌上的男人。男人们也都伸着脖子喝着女人端起的酒,唯有方云飞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间房门,不理会身旁的女人。 凌全非坐在屋中小桌前,怜香玉则扭动着腰肢坐在床边上,翘起了腿,身资果然是人间极品,怜香玉道:“今天来了又是什么事?” 凌全非笑道:“今日来,一是看看洛儿怎么样,二是再烦你打听些事情。” 怜香玉哼了一声,道:“我是真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别的男人来这地方岂不都是寻欢作乐?只有你” 凌全非截口问道:“我怎么?” 怜香玉道:“别说你来这要姑娘了,你来我这里一口酒都没喝过。” 凌全非笑而不语。 怜香玉忽有些生气的样子:“就连我给你端的酒你都从未沾过嘴边一滴。” 凌全非道:“那是因为我之前喝过酒了,所以不想在喝了。” 怜香玉道:“鬼才信!鬼才信!你就是不想喝我的酒,说到底你还不是嫌弃我?” 凌全非没有说话,因为她了解女人,和女人争辩是世上最不明智的事情。 怜香玉看他面无表情,毫不动色,又气道:“这天下男人都喜欢我,唯独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你可知道我只要喊一声,这楼下的男人可全都愿意给我*丫子。” 凌全非道:“哦,我不喜欢舔别人的脚丫子。” 怜香玉气得站了起来,连高耸的胸部都一起一伏,道:“你,你不信是吗?” 凌全非仍不说话。 怜香玉道:“好,你不信,我便让你好好瞧瞧!”说完她就两三走到门前,双手摸着门便停住了,然后悄悄转头看了看凌全非,凌全非仍然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谁知那怜香玉转过身来,扑哧一笑,道:“凌全非呀凌全非,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你哪一点,大概就是喜欢你和楼下那群臭男人不一样吧。”她走到桌前,缓缓坐下,问道:“说吧,又要我打听些什么事情?” 凌全非道:“其实也不是多难的事,只是从你这打听更快些吧” 凌全非还没有说完,酒杯“咣咣咣”的敲门声打断,而且这门外的人越敲越使劲,一边敲还一边喊着怜香玉。怜香玉和凌全非相视一眼,又好似有点得意的样子,道:“哎,又不知道是哪一个臭男人,你先等我把他打发了哈。”怜香玉留心观察凌全非的表情,盼着看到一些改变,谁知那凌全非道欣赏其墙上挂着的画了。 画上是一个妙龄女子正斜坐在小亭子里低头看着亭子外的小池塘,水面上又很多涟漪,是因为正在下雨。那女子一脸的愁容,像是在想着什么,想着什么事,或者什么人。 怜香玉感觉心头被人打了一锤子,一肚子的气决定都撒在门外这个男人身上。 !! 第四十二章 洛儿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怜香玉,轻轻将门打开,门外站的的那个男人一身花袍,一身酒气,两眼喝得迷醉,赫然就是那方云飞。怜香玉也不吃惊,只是淡淡问了一句:”是你啊,怎么,我家姑娘没伺候好你?” 方云飞那痴痴的眼睛看着怜香玉,怜香玉却没将他放在眼里。方云飞脸上那扭曲而又淫猥的笑容,任世间哪一个女子看到这笑容都会全身都会吓软。可怜香玉不是一般女人,不禁没有被吓到,反而用着轻蔑的眼神看着方云飞。 此时的方云飞已经是神智不轻,就算有人当面给他一巴掌他都记不得。只是当他看到了怜香玉身后坐着的凌全非时,那两双迷醉的眼突然睁大了几倍,说不出的嫉妒就化成火从他的双眼中直逼凌全非。而凌全非正在欣赏那墙上的画,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谁知那方云飞突然大声喊着,发起狂来,本来因为喝酒红了的脸,此刻却变成了紫酱色,说不出的难看。只见他身子前倾,竟把门给撞开,怜香玉一个侧身,躲了过去,那方云飞一个没站稳就趴倒在地上。屋中本来那幽幽的香味,此刻却涌进来满满的浑酒气。 方云飞这么一趴正好趴在凌全非的脚边,凌全非也不多不闪只是冷冷看着地上的方云飞。然后又抬头看了看怜香玉,对她一抹轻蔑的笑,好像在说:“这就是愿意给你*丫子的男人?” 方云飞眼冒金星,虽摔得不轻,但酒已经麻痹了他的神经,他也感觉不到,甚至自己是怎么摔倒的都不知道。 怜香玉面容冷似冰霜,眼里充满肃杀之意。 方云飞手撑着地,缓缓爬起,凌全非也将他扶起,方云飞此时虽口齿不清 ,但他确实说了句:“谢谢。”凌全非也笑着回道:“不用客气。” 方云飞看到将自己扶起之人是凌全非,便又吵嚷起来,但仍然听不清他讲的什么。凌全非无奈之下,便伸指点了他的昏睡穴,方云飞这才安静下来。 凌全非摇头笑道:“我先去看看洛儿,这男人好像找你有点事,我之后再来找你吧。” 怜香玉竟气得说不出话来,待凌全非从屋中出去之后她才大骂一声:“王八蛋!”这才长舒一口气。 怜香玉看到地上的方云飞睡得很是香甜,不由得又来了气,便走过去朝着他的脸正正反反掴了十二个耳光,那只细嫩的手都有些痛了她才停下来不打。然后就将方云飞丢在地上不管了,转身出门。门外正好有一个女子,恰好就是原本伺候方云飞的女人,怜香玉道:“你把他安顿好了,方少爷睡着了。” 那女人便进了房门,又转身将门关上。 而怜香玉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气冲冲地在自己床上一躺,直接把被子蒙住了头。忽而又坐起来,走到桌前给自己到了一杯酒,酒到杯干,脸眼睛都不眨。 可喝完之后她那白皙的脸就变得粉扑扑的,“凌全非,你就是个混蛋,我怎么那么喜欢你啊,我才真是个疯子。” 凌全非走在一群男男女女间,女人的香气,男人的酒气,混在一起,让人闻得头疼。凌全非只想赶紧离开这里,他穿过一个窄门,走到了后院。 地是一块地,可这后院却像是另外一个世界。优雅别致的院子,院中有几处梅花,且还未全落,仍有幽香。就像有一道屏障把那翠香楼中的胭脂俗气、酒气全隔在了院外。 院中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儿,正蹲在地上捡那雪上的落梅。她的小手已经被雪冻的红彤彤的,但她还是在一直捡着埋在雪里的梅花。 凌全非只是站在那静静地看着,也不去打扰她,她也没看到凌全非,正全心全意地捡梅花。 这女孩儿捡了一朵又一朵,捡了一瓣又一瓣,直到一只手拿不住了才站起身来。小女孩一转身,正好看到了凌全非,不由得像吃了蜂蜜一样笑了起来。又蹦又跳地到凌全非跟前,那甜甜的笑脸,当真比世上所有的花都好看。 凌全非道:“洛儿,最近好么?” 洛儿笑道:“好好好!好极了!见到你,就更好了。” 洛儿又道:“你怎么今天来了?” 凌全非道:“那我该什么时候来?” 洛儿道笑道:“你早该来了,早就该来了,要每天都来洛儿才开心。” 凌全非只是笑着,看着,看着这个小女孩儿,这个苦命的娃儿。就好像回到几年前刚遇到洛儿的时候。 那年洛儿才只七岁,七岁的孩子,从一出生就在这烟花巷中。他母亲苏刘氏本是一个富家里的老爷娶的小妾,老主人死后她便受到家里人的排斥,尤其是那大夫人,更是将她赶出了苏家。离开苏家之后,苏刘氏才发现自己已经有了身孕,一个女子孤零零漂泊在外,怎能活得舒服?她身子逐日变差,但眼看就要生下肚子里的孩子了,她被逼无奈就和一家青楼签了卖身契。 卖身契上明确写着青楼愿意给苏刘氏接生,并给苏刘氏安歇的地方,但苏刘氏出了月之后便要为青楼工作,成为一个妓女,终生不得赎身。 终生不得赎身!一个女人,为了自己的孩子献出了一切。世间又有多少不幸之人?这个世界又能给这些人多少美好的结局?但苏刘氏并不后悔,因为她这是为了自己的孩子,母爱,当她怀上孩子是她就已经担起了这个做母亲的责任。 她是一位好母亲,当初签卖身契时,她加了一条,青楼必须抚养自己与孩子直到孩子成年,有独立生活的能力时才可。青楼当时的老鸨也是念她可怜,便答应下来。 她终于剩下了孩子,那孩子就是洛儿。她虽然被赶出苏家大门,但她自始至终却都挨着那早已故去的苏家老主人,便把苏这个姓给了自己的孩子,取名叫苏洛儿。 孩子满了月,也意味着苏刘氏从此便终生为娼。起初当那些满身酒气汗臭的男人爬到自己身上时,她说不出地厌恶,她自己也不知道流了多少泪,直到泪也流干,心也尽碎。 但她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孩子,她深爱着这个小精灵般的孩子。终于一天,她发现了自己得了病,得了只有妓女才会得的不治之症。她忍受不了病魔的折磨,就一根绳子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她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双眼却流出了泪,那泪是为她自己而流,也是为苏洛儿而流。 苏刘氏死后,苏洛儿就一直呆在那个青楼里,苏洛儿聪明能干,所以他日日夜夜都打扫着青楼,把整个青楼都打扫干干净净。青楼里的那些女人也都十分喜爱洛儿,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给洛儿,甚至把自己的衣服都拿去改小给洛儿穿。直到这这个青楼换了一个老鸨,洛儿就是她眼中的一粒沙,所以她百般刁难,平时喜爱洛儿的那些女人也不敢出手管这些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洛儿受苦。 有一天,那老鸨居然把洛儿关进一个房子里,不给她吃喝,就这样过了一天一夜。原因竟是她丧心病狂,想到了让只有七岁的洛儿做个妓女,成为他们青楼的特色,供给那些有特殊癖好的客人。如此禽兽般的心,不,简直禽兽不如。但她并没有得逞,洛儿居然在一个妓女的帮助下,逃出了青楼。但逃出青楼后她又怎么生活?她只是个年仅七岁的小女孩儿,无依无靠,无父无母,那什么养活自己?只得行街乞讨。可谁知逃出来没几天,就有让那青楼老鸨找到了,那老鸨雇了几个人就要将洛儿给抓回去。 说到底天无绝人路,老天总有开眼时,凌全非将那群人对一个小女孩的暴行全都看在眼里,他又怎能不管。洛儿当时早已吓晕过去,当她醒来之后,发现身边多了一个男人,一个她从来都没见过的男人,一个和她见到的所有男人都不一样的男人。凌全非看她可怜,就一直带着她,把她逮到了风华镇。洛儿看到这满镇的繁荣景象心中说不出的惊奇,但她仔细一瞧,这些似乎全都是和之前自己曾经呆过的青楼一样,便吓得再也不敢走半步。 凌全非很是耐烦,他虽未生子,却对孩子有着非比常人的耐心,洛儿也十分信任他,就这样,他就把洛儿交给了怜香玉。而这怜香玉对她又像姐姐,又像母亲,至此,洛儿才感觉到家的滋味。 凌全非喃喃道:“一晃都五年了。” 洛儿转头笑道:“你说什么?” 凌全非道:“没什么,我说洛儿又长高了。” 洛儿做了个鬼脸,道:“骗人的,几天前你见过我,就说我长高了,现在又说我长高了,哪有人长这么快的,不是骗人的么?” 凌全非看着这个活泼可爱的孩子,洛儿笑似乎有着魔力,可以让凌全非忘记所有的烦恼。 洛儿左手牵着凌全非的手将他往屋里拉,她从来都是两只手抱着凌全非胳膊的,但此时却因为她另一只手上攥满了梅花。 进了屋,凌全非坐在了桌边,道:“洛儿拿这么多梅花干什么?” 洛儿嘻嘻笑道:“现在不告诉你,一会你就知道啦。”说完,洛儿竟蹦蹦跳跳地跑进里屋去了。 过了几盏茶的功夫她又提着个水壶从里屋出来了,凌全非微微一笑,道:“原来是要喝茶呀。” 洛儿嘿嘿一笑,继续倒着茶,茶成淡青色,缓缓从水壶中流入杯中。 凌全非稍稍皱眉,但只是一刹那。他笑道:“洛儿为何不摘树上的梅花,却捡雪里的梅花。” 洛儿道:“不行不行,不能摘树上的。那花儿还有生命,我怎么能把那么好看的花摘下来?” 这倒是令凌全非很吃惊,从小洛儿在那种环境下生长,从小见过世间各种各样的暴力与血腥,而洛儿却恰似淤泥中的莲花,那么纯洁,那么善良,这也算是老天给洛儿的恩惠吧,也是最珍贵的恩惠。 凌全非将那小杯茶端起,轻轻吹起,然后慢慢喝了下去,洛儿正瞪大双眼,脸上的兴奋溢于言表,凌全非还没有等她问,便说道:“这是我这生喝过最好喝的茶了!” 谁知洛儿不仅没有高兴,反而有些生气,只听她道:“你有没有死,干嘛说这是此生喝过的最好喝的茶?” 凌全非被她问得哭笑不得,但又心里说不出的温暖,凌全非轻轻摸着罗尔德头,道:“我虽然没死,但我却知道世间没有一杯茶能比洛儿的这杯茶好喝。” 洛儿歪着小脑袋看着他,眼睛一眨一眨,就像是在问他为什么。 凌全非笑道:“洛儿长大些就会明白了。” 小孩子毕竟还是小孩子,被人夸自然是高兴的,洛儿有给凌全非倒了好几杯,而凌全非全都喝了下去,直到第十一杯,凌全非才道:“不能喝了,再喝下去,我就要撑破肚皮了。” 洛儿扑哧笑道:“我还以为你能喝完整整一壶呢。” 凌全非道:“你这壶可不小呀。” 洛儿笑着笑着,突然又像想到了什么伤心的事,神情一变,倒把凌全非吓了一跳,凌全非问道:“怎么了?” 洛儿却吃吃道:“你,你之前带过来的那个少年,他,他,他走了”洛儿的样子,就像做了什么错事,等着受罚的孩子一样。 凌全非笑道:“没事,我早就知道他会走的。” 洛儿一脸好奇地问道:“什么?你知道他要走,你怎么知道他会走?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他”还没说完,洛儿却突然住嘴,小脸也变得红扑扑的。 凌全非道:“怎么?我可从来没见过洛儿这么关心一个人啊。” 洛儿是个聪明机灵的孩子,伸手指着凌全非道:“谁说没有,谁说没有?你不就是吗?” 凌全非知道这世间男人斗嘴是斗不过女人的,却也知道,比女人更厉害的便是女孩子。凌全非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看着洛儿。 洛儿倒先开了口:“我,我关心他是因为他,他受伤了。” 凌全非道:“受伤?” 洛儿道:“是啊,他若没有受伤,怎么会睡了三天三夜都没醒?” 凌全非这才知道,原来齐英儿自从那晚就睡了三天三夜,更知道他这三天三夜肯定是由洛儿悉心照顾的。 若是洛儿真的喜欢上他,那他 想到这,凌全非却无法再继续想下去,只因为他知道齐英儿身边一直还有个女人,那个孙巧儿,虽然他对孙巧儿了解的并不深,但他看得出齐英儿是真心喜欢他。若是洛儿真的喜欢他洛儿为什么会喜欢他? 洛儿好像看穿凌全非的心事,一个人似也自言自语道:“他和别人不一样。” 凌全非仍然没说话。 洛儿又道:“他和你一样。” 凌全非不得不问,道:“和我一样?” 洛儿点了点头。凌全非也不继续问了,因为世上本有些事情是大人看不出来的,只有想洛儿这样的小孩子才能看得出来,而大人,早已忘记了如何去看。 凌全非只是轻叹一声,轻得像是在心中叹了口气,便站起身来,洛儿一看他突然起身,脸上却露出一点着急的样子,她的声音也变得有些失望:“你又要走了吗?” 凌全非点了点头。 洛儿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凌全非笑道:“当洛儿想我的时候,那时我就回来了。” 洛儿急急道:“那我现在就想你,你是不是就不走了呢?” 凌全非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为什么这个孩子如此天真可爱,老天却要如此对她?虽然此时她已经算得上是吃喝不愁,但这毕竟不是她的归宿,终有一天她要离开这里的,那时她又会是什么样呢? 凌全非摇摇头又叹又笑,笑的是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多愁善感了? 凌全非对洛儿笑道:“下次来,我还要喝洛儿煮的梅花茶。” 本来满脸失望的洛儿又忽然变得活泼起来,一个劲儿地点着头道:“可不准骗我。” 凌全非道:“当然不骗你。” 纵使天不下雪,脚踩在雪地里仍是冷的,雪的冷意自脚传到了头。但齐英儿仍然挺着直直的身躯走着,雪已经浸湿了他的双脚,也已让他的双脚几乎失去了直觉,但只要他的心没有失去直觉,他就可以一直走下去。更何况他并不是一个人走的。 旁边还有一个穿着嫁衣的女子,紧紧地握着齐英儿的手,和他并肩走着。 那天晚上,齐英儿带着孙巧儿逃走之后并未走远,而是又回到了那里。只因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万军帮的人也万万想不到逃走的二人竟然会回来,自然也不会有人来再搜一遍。二人悄悄在屋内睡了一晚,但是这一晚齐英儿却没有合眼,只因为他心中满满的心事,自从他从家里出来之后,只发现心中的事越积越多,反而没有在村子里过的开心舒服。 他很多次都在问自己,“这就是江湖吗?”。谁也无法解释这是不是就是江湖,因为身在江湖之人,又有几个人能看破江湖? 那晚他并没有躺在床上,他时而坐在桌前,时而望着窗外,时而看看躺在床上熟睡的孙巧儿。 可他却不知,孙巧儿也未入睡。只因事情变化多端,始料未及,她又怎能知道会以这种方式与齐英儿再次相见?如此相见由呼和将其中的事情解释给他听。 有时候并不是事情无法解释,事情往往很简单,但解释起来却很难。一件事一个人,人的性格不同,解释就要不同,可如何解释给齐英儿听呢? 孙巧儿反复思考这一件事,便彻夜难眠。更是直到现在,她和齐英儿仍未说过一句话。 !! 第四十三章 怪和尚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冬日,天是灰的,亦是冷的。但天气的冷,却不及二人之间的沉默,那种寒到骨子里的冷意,才真是让人难受。 齐英儿虽然牵着孙巧儿的手,孙巧儿虽然时不时偷偷看他几眼,但谁也没有打破沉默,两人好像不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二人就这样,不知走了多久,走到牵着的两只手都已变得冰冷,都已经感觉不到对方的手是否还握在自己手里。 齐英儿的脸色也是冰冷的,眼神也是冰冷的,连心都好像是冰冷的。 孙巧儿此时比死还难受。 为什么他那晚见到我将我紧紧抱住?为什么他要带着我离开?为什么他牵着我的手却如此冷漠? 孙巧儿的心就像被把刀子,一把无情的刀子,挖去一块又一块。 她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她觉得心越来越痛,她的双眼里已经噙满了泪,她再也忍受不了了,她挣开了齐英儿的手。可她根本没用力,只是轻轻一停,手便滑落了。齐英儿根本没有握紧她的手,这又像一根锥子一样,深深锥进她的胸膛。 她蹲下来抱头痛哭,难道唯有哭声才能打破二人之间的沉寂吗? 齐英儿并未立刻回头,好在孙巧儿现在什么也看不见,齐英儿扬手轻轻在自己眼角擦了擦。 他也哭了吗?他也哭了。他是何时哭的?他又为什么哭? 他转过身来,一双眼睛看着孙巧儿,眼眶亦是红的。但他仍然没有说什么话,没说一句安慰孙巧儿的话。 孙巧儿就一直哭着,直到嗓子都已苦哑,再也哭不出声,再也流不出眼泪。天地又是一片寂静。 唯有哭声才能打破这该死的沉默?可孙巧儿已经哭不出声了。 齐英儿终于说话了,但他的声音也是沙哑的:“我们走吧。” 孙巧儿忽然站起身子,抬手掴了齐英儿一耳光,齐英儿的脸顿时红肿起来,但他却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看着齐英儿。 孙巧儿看齐英儿如此冷漠的样子又急又气,就不停地打他,可越打越轻,然后双手攀扶着齐英儿的肩膀趴在他的怀中。 孙巧儿心里苦,心里已经骂了齐英儿一千句一万句,但却一个字都没说出声来。 齐英儿又轻轻抱着孙巧儿,孙巧儿身子一颤,“为什么要抱我?为什么?你既然不想和我说话,既然那么讨厌我,为什么还要抱我?” 齐英儿抱着她,在孙巧儿耳边轻轻说道:“抱着你,你会好受点吗?” 这是什么话?这是孙巧儿听过的最令她寒心的话,难道这种拥抱只是你的施舍? 只是看我可怜,才施舍给我的拥抱? 孙巧儿推开了他,虽然嗓子已经哑了,但她仍然竭力喊道:“你就是个混蛋!我救了你!我救了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齐英儿看着这个女人,他的脸似乎被冻僵了,没有任何表情。 我到底为什么这么对她?她救了我,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为什么这么对她? 齐英儿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他很长时间。他今年十二岁,他又懂些什么?他既然什么都不懂,为何要对眼前这个女人这样? 天苍地茫,多少人生在这片地上,可又有多少人经历过齐英儿的生活?他们过得怎样?他们又是如何应对的?齐英儿的思绪越飘越远,竟然感觉神魂已经出了这具躯壳。 忽听的一声“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人声如洪钟,竟把齐英儿的神魂给唤了回来。孙巧儿也被这声音给吸引去,有一刻竟忘记了一切的事。 齐英儿和孙巧儿都不约四下瞧去,却不见任何人,但二人都听到了那人的声音,所以绝不应该是幻觉。但他们却怎么也找不到这附近有人,不禁觉得奇怪,而又有几分害怕。 又听见一声:“我在这儿,别找了,我就在这儿。” 齐英儿四处看着,循着声音,却仍看不到人影。 那人又喊道:“往这儿看,往这儿看。” 齐英儿有找寻着,“奇怪,听这声音,好像这人就在眼前一样,为何总看不到?” 孙巧儿好像也忘记了刚才的事,也在找着,也在纳闷,道:“莫不成是鬼吧。” 只听那人又道:“嘿!傻孩子!居然说我是鬼!我要是贵,你俩现在还能好好站在这里不成。” 孙巧儿找寻着声音来处,突然大叫一声“啊”,那样子倒真的像见到了鬼一样,吃吃道:“手手手。” 齐英儿竖着她指的方向一看,就在离自己三步距离那居然有一只手从雪里伸出来。那手丝毫血色也没有,果然像个死人的手。 齐英儿也被吓得握紧了腰间的剑。 只见那只手突然朝着齐英儿摇了摇,那人道:“对喽,找着我了。” 那声音竟来自地下! 齐英儿大喝道:“你怎么在地下,是人是鬼!” 那人又道:“又是一个傻孩子,我都说了我若是鬼,怎么能好好给你讲话?” 孙巧儿道:“那,那你怎么在地下呆着。” 那人道:“我不是在地底下,我是在雪底下!” 齐英儿和孙巧儿面面相觑,都一副不解的样子,那人又道:“小兄弟,能不能过来帮我一下,把我从雪里拉出来。” 齐英儿一惊,道:“是在叫我吗?” 那人笑道:“你不是小兄弟,难道是小姑娘吗?” 齐英儿一听,便吃吃说不出话来,就要前去拉住那只手,却又一只手拉住了自己,他转脸一看,不是孙巧儿还能是谁? 孙巧儿摇着头道:“不行,不能去,万一是个陷阱,要将你我二人给捉住怎么办?” 齐英儿一听,便停住了脚步,那人却道:“哎呀,这个小姑娘还在担心什么?快放开小兄弟,让他过来拉我一下吧,再不来,我可要死在雪里了。” 齐英儿又要往前走,孙巧儿却不放手,道:“他在雪里,怎么能看到我二人的举动?我看此事古怪得很,你还是不要去的好。我们且先问问他的来历身份。” 齐英儿点点头,问那人道:“那个,你是谁?” 孙巧儿扑哧一笑,齐英儿却纳闷起来,心想:“不是你叫我问的吗?干甚么要笑?” 孙巧儿道:“你这问法倒也是够直接的。” 齐英儿又问道:“你为什么会在雪里?” 问了两声,那雪下的人却没了回声。齐英儿和孙巧儿又相视一眼,孙巧儿道:“你不要耍什么鬼花招!我们是不会上当的,你要是再不说话,我们就走了,把你一个人丢在雪里也不管了!” 那人仍没出声,那只露在外面的手变得无力,低垂着。 齐英儿喊了一声:“不好!”便也不管许多,直接一个箭步就冲到跟前,拉住了那只手。 一抓到这只手,一股寒意像千万根针一样扎在手上,齐英儿心中一颤,“不是真的死了吧!”他正在使劲往外拉,那只冰冷的手忽然抓住了齐英儿的手买孙巧儿看了也大惊道:“快放开!” 可是那只手已经牢牢抓住了齐英儿的手,齐英儿虽已经松开自己的手,却怎么也挣不脱那冰冷的手,他只得拼力往外扯。这一扯,却把那雪里的人给扯了出来。 冰冷的手一放开,齐英儿一个踉跄,坐到在雪上。看着眼前的这个人,这个人光秃的脑袋已是苍白发紫,和那手的颜色一样。身上穿着的像是僧衣,却也是破破烂烂的,乍看起来,倒真不知道是人还是鬼。・ 只见那人像是刚睡醒一样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又长呼一声,“呜呜呜呜------呀” 齐英儿和孙巧儿却站在一旁,紧紧握着手,看着这个非人非鬼,似人似鬼的不明物。 只见那人回头对二人一笑,道:“多谢多谢,哟,你们和好了?” 齐英儿和孙巧儿只被这个不明人吓得不轻,却也没注意到,不觉间双手紧紧拉到了一起。二人一看,又不约放开了手。 那人道:“嘿!拉都拉上了,干什么又放开?真是让我这和尚摸不到头脑啊。” 齐英儿一听他说自己是和尚,那他穿着的可真的是僧衣,怎么如此破烂? 齐英儿道:“你是谁?” 那人嬉笑道:“我就是我啊。” 齐英儿道:“我问你叫什么?” 那人却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早已无名无姓,只有法号。” 孙巧儿问道:“那你法号是什么?” 那人却不说话了。 孙巧儿不耐烦,道:“问你话呢,你怎么又不回答了?” 那人挠挠脑袋,似是不解,道:“贫僧已经说过了呀。” 孙巧儿气道:“你几时说过了?” 那僧人笑道:“真是好笑,小姑娘你方才问过,我就说了呀。” 孙巧儿道:“胡说,胡说。你明明没有开口!” 那僧人道:“那就是贫僧的法号啊!” 孙巧儿道:“什么什么!一派胡言,你的法号是什么?我看你一定是个假和尚,你是个骗子,说不定是个强盗土匪!” 那僧人一脸苦相,道:“小姑娘你说小僧是土匪那可就是冤枉死人咯,我的确是个和尚。打小就在五台山佛光寺跟着我师父无悲大师念经诵佛,怎能是强盗。”说完,这和尚又把那寺庙的样子,那五台山的春夏秋冬统统说了个详细,让孙巧儿也不得不信,齐英儿听得更有如身临其境,还真有点想去看看这么好的寺庙了。 孙巧儿道:“那我问你法号怎么不说呢?” 那僧人道:“不是不说,是贫僧说了,我的法号就是”他忽然将嘴紧闭,就不出声了。 孙巧儿看了一脸茫然,齐英儿倒是笑了起来,孙巧儿道:“你笑什么?” 齐英儿道:“我在笑他师父。” 孙巧儿又问道:“他师父怎么了?” 齐英儿道:“他师父居然给他起了个这么有意思的法号,让人念也无法念,喊也无法喊。” 孙巧儿道:“那你知道他的法号了?” 齐英儿点头笑道:“他的法号就是”说着,他也紧闭着嘴,不出声来。 那僧人笑道:“果然还是小兄弟聪明些,这就是我师父给我取的法号。无字无形,无声无音。” 孙巧儿好像也明白了,便道:“真奇怪,你奇怪,你师父更奇怪,给你起这个法号,那他都怎么叫你啊?” 那僧人笑道:“师父给我起了这个法号,确实不好叫,但是他为了方便,又给我一个名字,叫空。” 齐英儿道:“空?” 那僧人道:“正是正是。” 齐英儿缺德这个叫空的僧人很有意思,名字有意思,举止也有意思,而且还喜欢呆在雪里。齐英儿问道:“那你怎么在雪里啊。” 空又挠了挠脑袋,道:“哎呀,这个说出来也不怕二位取笑,师父说让我到这俗世间化缘,我已经出来一个月了,其间虽然化了一些,但都尽是些饭菜,而我整天拿着钵盂,就像个要饭的一样。后来我发现化缘不如用钱买饭,所以就把师父给我的钵盂当了几些钱。谁知饭菜那么贵,没几天我就花光了,过不久,到真成了要饭的了。衣服也烂了,也有很久没洗澡了。然后我就走啊走,有一天走到这,我又饿又累,便躺在地上睡着了。直到刚才,二位将我惊醒,这才,这才和二位结下了缘。” 孙巧儿冷笑道:“我看你年纪不大,扯谎的本事倒是天下第一啊。” 空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小僧所言不曾有半点虚假呀。” 孙巧儿道:“好!就算你前面说的都是真话,可这后面的话剑指可笑。” 空道:“哪里可笑?” 孙巧儿道:“这几日可不曾下雪你知道吗?” 空摇摇头,孙巧儿又道:“这几日不曾下雪,也就说你身上的雪是几日之前,但几日之前下的雪也并未下这么多,那也就是说,这雪是很多天前一天一天堆积起来的,难道说你在这雪里躺就躺了十多天吗?” 空点点头,道:“有理有理,没想到我这一睡就睡了十多天啊。” 孙巧儿冷眼瞧着空,道:“呸,脸皮真厚,被人当众揭穿谎言,还能那么镇定,真不要脸。”然后转身对齐英儿说道:“咱们走吧,不要理这个疯和尚!” 齐英儿却不动脚,只是微笑着,而后慢慢道:“我相信这个和尚。” 空倒也是觉得意外,也是不禁面露微笑。 孙巧儿吃吃道:“你,你真的相信他?” 齐英儿笑着,那笑容却那么放松,他的笑恰似和空的笑容相应,两人就像故交一样。 孙巧儿道:“好吧好吧,我知道你讨厌我,你宁愿相信一个臭和尚的鬼话,你都不相信我!那我走!我走!” 空道:“哎呀,没想到小姑娘居然会因为我这个臭和尚吃起这个小兄弟的醋。姑娘你可比我漂亮一千倍一万倍也不止啊,这小兄弟怎么会讨厌你呢?” 孙巧儿狠狠瞪了他一眼,又道:“我和他的事,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空笑道:“本来没关系,后来有关系了。” 孙巧儿道:“有什么关系?” 空道:“这个小兄弟是我的救命恩人啊,刚才我可真的差一点就死在雪里了,多亏小兄弟拉了我一下啊。对了,小僧还没请教小恩人的名字” 齐英儿道:“齐英儿。”他告诉这个陌生和尚自己的名字,只因为他觉得空并不是坏人,也没有骗人。世间本有很多不可能的事情,又怎么随便说空就是骗人的?若是他对人说起自己手中木剑的事别人也会觉得是骗人,但是却又有人争得头破血流要得到这把木剑,岂不是更奇怪? 孙巧儿见这二人,只短短一会儿居然想两个要好朋友一样,愈来愈不明白,愈来愈生气。 空有转而笑道:“不知小姑娘芳名” 还没等他说完,孙巧儿就恶狠狠地说道:“叫姑奶奶!” !! 第四十四章 化雪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真是响彻云霄。 齐英儿看着这个和尚,看着他那死人般苍白发紫的肤色渐渐恢复血色,暗暗道:“这么奇怪的和尚,我倒真有点喜欢他了。” 孙巧儿气得咬牙跺脚,朝空骂道:“你这秃驴,笑什么笑?” 空收起笑声,但脸上肌肉一紧一张,在忍住不笑,空道:“不是我想笑,只是姑娘的名字简直比我奇怪的多。难道姑娘你姓姑吗?” 孙巧儿气得面对这个陌生又讨厌,又喜欢装傻的和尚,简直不知该如何骂他,只能气得说道:“你你这个无赖!” 空嬉笑道:“姑娘这就不对了,小僧既没得罪姑娘,也没冒犯姑娘,也没有欺讹敲诈姑娘,姑娘怎能说我是无赖呢?” 孙巧儿气得脸都变红,只能吃吃道:“你你” 孙巧儿又看了看齐英儿,自己被一个讨厌和尚气成这般模样,而齐英儿却只是站在一旁看着,像是路人,此事与他一点干系也没有。 孙巧儿顿时觉得心寒,又觉得心碎,又哭了起来。 眼泪难道不是女人的一样武器吗?当然是,这眼泪可以让无赖的男人也得服软。 空一看孙巧儿哭了,好似有点惊慌,连忙说道:“姑娘,姑娘,小僧不是故意的,姑娘,姑” 孙巧儿仍然不理,空突然大喊道:“姑奶奶!” 谁知不说还好,说了之后孙巧儿反而哭得更伤心了。 空叹了口气,道:“原来是这样啊。我明白了。” 齐英儿像是个观众一样,看着,空突然走过去对他说道:“齐施主,看来这姑娘的眼泪只有你才能止得住了。” 齐英儿疑惑道:“我?” 空点头道:“正是你,因为她是因为你才哭的?” 齐英儿也叹了口气,他心里也明白,他与孙巧儿之间似乎有着说不清道不白的感情,那到底是不是爱亦未可知,但孙巧儿的泪确实是为了他才流的。 齐英儿只好走上前去,轻声说道:“别哭了别” 无奈孙巧儿哭声太大,也不知她是否听见,还是装作没听见,那哭声就是停不下来。 齐英儿只好伸出手来拉住她正在抹泪的手,刚一碰到,孙巧儿竟不哭了,只是用红红的眼眶,眼泪打湿的睫毛,还有那不知被泪水洗过多少次的眼眸对着齐英儿。齐英儿也恰与她的视线对上,四目相视,短短不到一瞬,却好像过了很长时间,那大概是因为眼神里所包含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复杂了吧。 空在一旁看着,摇摇头,喃喃道:“阿弥陀佛,这少年居然还没有我了解女人。” 齐英儿看着她,全身居然麻酥酥,心中似乎也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像火烧?烧得耳朵都发烫了,拉着他的手也微微出汗,才发现眼前的女孩儿那么可爱,她的手那么细嫩,却冰冰的。 孙巧儿看着他出身的样子,女人是敏感的,她感到齐英儿的变化,和以往都不一样,她觉得这样最好,永远这样看着就好,可这个永远却只是短短一瞬。 孙巧儿转哭微笑,笑容那么温暖,似乎让整个冬天都变得温暖。 空在一旁拍手叫道:“好咯好咯,太阳出来咯,雪化咯。” 孙巧儿看了看空,空也对她笑了一笑,不知怎地,孙巧儿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和尚也并不是很讨厌。 空走过来,笑道:“二位已经和好如初,连这久日不化的积雪都化开了,我看两位施主情投意合,不如继续完婚把。” 齐英儿道:“完婚?那么快就要成亲?” 空笑道:“不是吗?其实我也觉得奇怪,为什么只有这姑娘穿着嫁衣,儿齐施主你” 孙巧儿笑道:“那是因为我本来要嫁的并不是他。” 空的两只眼睛惊讶地瞪大了不少,道:“原来,原来姑娘你是逃”他并没有说出来,只因他不敢说,因为他实在是挺眼前这个姑娘的。 孙巧儿笑道:“没错,我是逃婚。” 空却道:“阿弥陀佛,凡是都有定数,姑娘你” 孙巧儿截口道:“别姑娘姑娘的了,我叫孙巧儿。” 空道:“巧儿姑娘。名字巧,人也巧。” 孙巧儿被他逗得呵呵笑,说道:“若是他有你一半会说就好了。” 齐英儿一脸茫然,孙巧儿又道:“你看,你看,他就像个木头一样,平时很机灵,一面对我就像个傻子一样。” 空笑道:“不然不然,齐施主优点那么多其实小僧能及,更何况,我看巧儿姑娘也是对齐施主一片痴心,天下会有男人得到巧儿姑娘的爱,那人一定不差。” 空确实懂得人心,不只是女人,就连男人也是,他这一句让齐英儿和孙巧儿听得无不高兴。 孙巧儿道:“空师傅,我刚才对你那样,还说你无赖,请你一定不要放在心上,因为” 空突然打断孙巧儿的话,道:“阿弥陀佛,小僧不敢,能让姑娘说上几句我也是享天下一大乐了,巧儿姑娘莫要叫小僧师傅师傅的,小僧可也受不起。” 孙巧儿笑道:“你真是个好人。” 空道:“好人多得是,只愿姑娘这辈子只结交好人。” 孙巧儿忽然挽住齐英儿的胳膊,道:“我这辈子身边只有这一个人就够了,我才不管其他人。” 齐英儿却被她这一挽,倒害起羞来,孙巧儿道:“你个大男人怕什么羞,我是个女人我都不怕。” 空笑道:“像巧儿姑娘的女孩儿也是世间少有啊。” 孙巧儿才不管这话里面是不是有讽刺意味,她现在脑子里心里只有齐英儿。 齐英儿道:“空师傅,谢谢你。” 空道:“阿弥陀佛,都说了不要叫我师傅师傅的,我今年也不过和你差不多年纪。” 齐英儿和孙巧儿听了也都十分惊讶,空笑道:“真的,我今年比齐施主大,比巧儿姑娘年小,今年我才十五岁。” 齐英儿道:“那,那你知道我多少岁?” 空笑道:“年纪和个头可没有关系,我看齐施主不过也就十二三岁吧,绝不会超过十四岁。” 孙巧儿道:“这你都看得出来?” 空道:“我说的对吗?” 齐英儿说道:“对,那,那你为何还觉得我和她” 孙巧儿看了齐英儿一眼,神情忽然变得忧伤,她心里知道,齐英儿太小,自己也大他太多,正暗自叹息。 只听空道:“世间本无年纪,年纪只不过是个数字,又何必在意。齐施主只不过是早早地找到了自己的姻缘,这又有何妨?” 二人听了空的话,似乎心头有一块疙瘩彻底化开。“又有何妨?”是啊,人与人本就是存在感情的,我们无法抹除。我们只觉得这份感情应该出现在人们常理认为的时间,但这时间却也不是人给定的吗? 万物自然,人也属于自然。人定的规矩又怎能和自然相比?无论世人是怎样的眼光,是怎样的言说,我们都应该正视自己,正视自己的感情。 齐英儿笑道:“空师” 空道:“就叫我空吧,齐施主。” 孙巧儿道:“他叫你空,你叫他齐施主,难道不也是很别扭?” 空道:“那那齐兄弟如何?” 孙巧儿拍手笑道:“好好好,太好了,没想到世间居然会有你这么有意思的和尚。” 空挠挠头道:“世上有趣的人又何止我一人?” 孙巧儿和齐英儿相视而笑,齐英儿道:“如果空不嫌烦,就和我们二人结伴而行如何?” 空摇手道:“不烦不烦,正好顺路,一起走甚好,一个人走太冷了。” 孙巧儿捂嘴笑道:“你还不知道我们去哪呢,怎就正好顺路?” 空道:“只因世间路太多,对于我来说,走那一条都是顺路。不知二位去哪?” 齐英儿道:“我们也还不知道要去哪。” 空大笑道:“好好好,世间居然有我们三个那么有意思的人,而且还相遇了,真是妙极了。我们三人就一直往前走,前方是哪,我们就去哪。” “爹,你快看,这里真是热闹,看,哪里还有卖糖人的!”这个活泼的声音从是一个活泼的女孩子嘴里出来的。 景灵灵又蹦又跳,在街上瞧过来瞧过去,各种新奇的小玩意儿都能让她乐上好半天。 在她身后,一直紧紧跟着两个人,一个穿着普普通通的棉料青衫,足蹬轻布靴,饱经风霜的脸一直看着这个又蹦又跳快快乐乐的女孩子笑,他的笑饱含慈爱,他就是景云。 在他身后又有一个身高体壮的巨汉,那巨汉背着个大包袱,却显得轻松得很,穿着平常,和街上路人并无两样,此人就是罗武生。 三人自打从景云山庄出来已有三天,当日他们就发现,虽然景云和罗武生已经换上景灵灵为他俩准备好的衣裳,却仍有很多人注意他们。只因他们二人本事练武架子,一身农夫的打扮,却没有农夫的走路架子,更令人奇怪。 二人发现后就立刻找到一家布料点,挑了点布,有道裁缝店让那儿的人给做了两件。 景云还好,身高五六尺倒也正常,可罗武生身高八尺多,给他做衣服时可是把裁缝累得不轻。 只因裁缝铺那裁缝身高却只有五尺,身段短小,臂展也不长,给罗武生裁量时就差点搬个梯子来了。景灵灵也因为这个事乐呵了一整天。 三人虽然是弃庄避难,但景灵灵天性活泼,一路上倒真是没有一丝提心吊胆的感觉。就算有,也被景灵灵的玲玲笑声给驱散了。 三人一路搭车,走路,休息,然后又走路,行了三天,现在到了李家集。 本来已经累到走不都的景灵灵一看到那么热闹的集市,浑身又充满了力量,看过来看过去,逛了大半天。走到一个摊便朝着景云笑道:“爹爹爹,你看好不好看。” 又走到一个卖香囊的摊位,又问道:“爹爹爹爹,你闻闻香不香。” 景云走过去,低头一闻,笑道:“香香香。” 那摊主也是八面玲珑,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客人,开始吹嘘他的香囊有多好,甚至连闻了包治百病的胡话都说了,景云只是淡淡笑着,便领着景灵灵离开了。 罗武生对那摊主冷冷道:“你若再这样出来骗人,我看早晚你会被人打回家去。” 那摊主只看罗武生身材巨大,人高体壮,不敢多说一个字,等到罗武生走开几步他就骂骂咧咧起来,罗我省回头给他一瞪眼,他吓得差点坐倒在地,罗武生又笑着跟上前去。 景灵灵看罗武生才跟过来,又因为景云不给她买香囊,便赌气道:“一定是罗叔叔把人家都吓到了,都不敢做我的生意了。” 罗武生只能无奈苦笑。景云道:“你这小机灵鬼,你若真的想买,还怕人家不做你的生意?只怕到时候人家都赔了血本还笑着数钱呢。” 景灵灵被景云这么一夸倒嘻嘻笑道:“那爹爹你呀哦请我吃顿好吃的。” 景云笑道:“好好好,给你吃顿好的。我看就这家吧。” 景云伸手一指,他们正好走到了一家酒馆,名叫“千杯醉”。 景灵灵看到这招牌,眉头一皱:“这哪有什么好吃的,你们就会找些酒馆什么的,只知道喝酒,我们就不能吃些饭菜吗?”景灵灵知道虽然他们一路上吃饭去的都是酒馆,景云和罗武生却也不曾喝上一口酒,而这些酒馆了也确实不乏一些有好吃的饭菜。 八成是在招客人的小二耳朵敏锐,听到了景灵灵的话,便笑着脸,走过来说:“几位客官,有所不知,我们这里的菜可比酒还要出名,您几位想要的菜我们这儿都能做得上来,我们这儿的把勺更是个顶个的强。小的斗胆一问,三位可知道咱家店为何要叫‘千杯醉’?” 景灵灵不耐烦道:“你们爱叫什么叫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 景云看景灵灵的小脾气又上来了,笑道:“我们不知,小二哥你且说说这其中来由?” 那小二挺起胸膛,自信满满,好似已经不知道对外人解释过多少遍了,说起来也甚是顺口,他道:“几位不知,小店名叫‘千杯醉’,实而千杯也不醉。” 罗武生道:“哦?” 店小二又继续道:“这千杯不醉,正如字面意思,就是你喝了一千杯也不会醉。” 罗武生道:“这是为何?难道你家的酒莫不都淡如水吗?” 店小二道:“非也非也。”小二的样子十分神气,可想这个问题已经有不少人都问过,小二得意洋洋道:“我家的酒虽不比几十年的女儿红,却也能让爱酒人士不舍得放下酒杯。说是千杯不醉不是因为别的,这正是因为咱家的菜啊。” 景云笑道:“莫非你家的才能解酒不成?” 店小二笑道:“咱家的菜比解酒还要强上千倍,小的也解释不清,只有几位客官亲自尝尝才能理解。” 景云道:“你这小二,倒是真会做生意啊,那好,我就去尝尝。” 景灵灵哼了一声,道:“我看你就是吹牛扯谎,肯定是在吹嘘。” 小二道:“小的有没有吹牛,姑娘你进去一尝便知,若是小的说的话有半点虚假,今天的菜我便不要姑娘的钱。如何?” 景灵灵昂首阔步走进去,道:“哼哼,我倒要看看你说的是真是假,要是假的我就,就把你家牌子拆下来。” 景云摇摇头叹气道:“哎,这丫头,何时能改改脾气。” 罗武生笑道:“她若改了,那就不是灵灵了。” 景云也是摇头苦笑,也跟了进去。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四十五章 虎视虎口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虽然景灵灵是个一身傲气的大小姐,但是她却从未见过眼前这片景象。 这是一片她从未见过的热闹景象。且不说景灵灵,她本来就是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就连梳妆打扮的东西,都是他的贴身丫鬟去买,连平时穿的衣服也都是有人给他在庄内现量现做,所以她也就不怎么出门。 刻着眼前的座无虚席,连景云都不得不暗暗称赞。进来之后本就已经坐满了客人,而景云他们四处看了看却也没瞧见有哪一张桌子是空着的。 小二道:“三位,且稍等,小的先给三位找个座位,只因店里的生意太好了,有不少客官都是为了咱家的饭菜来的。”小二豆豆瞟了景灵灵一眼,这话本就是故意说给景灵灵听的,景灵灵自然也听出了他的意思。 景灵灵鼻子一哼,道:“若是没有位子,我们可就走了。” 小二倒着了急,道:“姑娘别急,马上就有位子,马上就有。”他一边说,一边看着,又喊着店老板道:“掌柜的,咱还有位子吗?” 一个长须冉冉,眼神一忽儿深邃一忽儿饱满,就像个教书先生,哪像个开饭馆儿的掌柜的,就是是一个迷离的慈祥的小老头,掌柜的声音也是温文儒雅,轻摇着手道:“没了没了,都满” “了”字还没出口,就见的一个温柔的女子站起身来,迷人的温柔的对站在门口的景灵灵笑道:“姑娘,来这里坐吧。” 小二道:“哟,您看,这不就有位子吗?我这就给三位收拾收拾。” 景灵灵一看小二的一副得意样子,咬了咬牙,又看了看那个女人,心中怨道:“这女子是谁?何必如此多事!”但仔细一看这女人那温柔中带有憔弱的样子,楚楚动人的眼睛更让景灵灵也怨不得她,心中倒是生起怜惜之情。 协同那女子一起起身离开的还有一个身高七尺,面膛黝黑的男人。难男人的胸膛宽阔,身上衣服虽有些褪旧,但他整个人确似得了大志的人,自信满满,又有侠客气息。 他与那女子携手走过来,向景云三人微微一笑,道:“三位请。” 仅仅三个字却让景云和罗武生不禁暗暗佩服此人的脚上功夫,和一身的气功底子。 景灵灵自然看不出来,她只是在想:“这么可人的姑娘,怎么会和一个黑汉子在一起?” 三人坐上桌后,景灵灵拍桌喝道:“小二,菜呢?” 小二道:“菜,菜,姑娘还没点菜呢。” 景灵灵道:“那你这有什么菜?” 小二笑道:“小的刚才说了,咱家店里什么菜都有,姑娘你点什么菜,我们这就做什么菜。” 景灵灵脸上露出一点诡秘,景云一看,对罗武生悄悄道:“怕是这丫头又出什么鬼主意了,只怕难为了小二哥咯。” 罗武生笑道:“能不被她难为到的人倒也是世间少有的啊。” 景灵灵眼珠子灵灵一转,拍手道:“这第一道菜,我就要兰花熊掌。” 小二掰着手指头记着:“兰花熊掌,好的,那第二道菜呢?” 景灵灵道:“你这小二,我还没说完呢,这道菜可不是普通的兰花熊掌。听好了,熊掌我只要棕熊的熊掌,若是这头熊身上有一根黑色的,我便不要。” 小二一愣,道:“好好好,记住了。” 景灵灵又道:“还有,这道菜的佐料也有要求。青虾,我要太湖的青虾,而且不可又腥味,若有一点,我也不要。火腿我只要江西安福的火腿。冬笋也要江西的,还有这油菜心我也要最好的。听清楚了吗?” 景灵灵本以为小二已经吓着了,谁知那小二却笑道:“那第二道菜呢?” 景灵灵一看小二这样就又哼了一声,暗想:“我一定得好好捉弄捉弄你。” 景灵灵道:“这第二道菜,我就要干烧开边鲤,这鱼必须是生于长江的岩原鲤,岩鲤鱼身两侧各剞六刀而不是五刀,少一刀都不行,每一刀刀距九分,刀入一百五十毫,多了少了一分一毫都不行都记住了吗?” 小二点头道:“记住了记住了。” 景灵灵一看他一点为难的样子都没有,不免有些受挫,又连点了几道菜,每一道又都刁钻苛刻,可这小二没为难,景云倒是为难起来。 景云道:“灵灵啊,你这点的菜莫说工序苛刻,就连这原料都很难找,甚至此时就没有这种菜生长,你这太为难小二哥了。” 景灵灵嘟起嘴道:“咱家的什么菜都有,这句话可不是我说的,我点什么就能做什么,这是你说的,对吧小二哥。” 小二笑道:“对对对,是我说的。” 景灵灵又道:“那我这算是为难你吗?” 小二摇头道:“不算不算。”虽然小二这么说,但心里也是有点慌的,因为景灵灵点的这些菜,原料佐料非但难找,就连工序都要分毫不差,真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出来的,但他虽慌,可面色镇定,心里没点底,又怎能那么镇定? 只听小二道:“那姑娘,我这就给您备菜去,三位先喝茶。” 景灵灵看着小二走了之后,不禁扑哧一笑,景云摇头道:“你这孩子。” 景灵灵道:“爹,不是他说的嘛,要什么有什么,我也不是故意为难他,他如果真的做不出来,我也不会怪他的。” 罗武生在一旁吃吃冷笑,景灵灵道:“罗叔叔难道不想吃这些菜。” 罗武生道:“想,当然想了,你刚才叫菜的时候我这口水可都要流道地上了。” 景灵灵笑的面如桃花,道:“那叔叔先忍着口水,一会好好尝尝这些菜吧。” 景云道:“灵灵,你平时也不曾出门,这些菜,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景灵灵给景云和罗武生到了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轻轻端起,笑道:“我,我自然是知道的啦。” 景灵灵把茶靠近嘴边,还未沾唇,不知被谁撞了一下,杯中热茶散了一身,一手烫得也是将杯子扔在地上。景灵灵转身叱道:“谁呀,谁撞我!” 她这一转身,迎面却来了个大光头。是个和尚,这个和尚生得一副俊面孔,他若留了头发一定是天下少有的美男子。若是说景灵灵的眼睛会说话,那这和尚的眼睛简直会唱歌,也一定会有不少女人会被他这双眼睛所唱的歌给迷倒。 但此时的景灵灵可不管他会不会唱歌,更不管他是谁,只因那茶水实在太烫,又把衣服给弄湿,她此时是满心怒气,还未发作,只听那和尚合手道:“阿弥陀佛,小僧刚才一不小心绊了一跤,却没想竟把女施主的手中茶给打翻,还望女施主莫要怪罪。”说完,这和尚就对她笑了一笑。 景灵灵一看他这笑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心想:“笑?你还笑?笑是什么意思?我的样子很可笑吗?” 景灵灵刚要出口,却又被那和尚抢道:“我看女施主面相温柔,定是一个善良的姑娘,也定不会怪罪小僧吧。” 景灵灵气道:“你” 景云站起身来拉住了景灵灵,将茶杯拾起之后,对那和尚笑道:“小师傅刚才一定也不是故意,灵灵自然也不会怪罪小师傅。” 和尚笑道:“那就太好了,灵灵姑娘,小僧再给你赔个礼。” 景云道:“小师傅切莫这么做了,如果小师傅不急的话可以与我等喝上几杯茶吗?” 和尚笑道:“多谢施主好意,只是小僧本来与两个朋友在此地,没想到小僧刚刚出去一趟,回来却见不到他们了,找人之时没留意脚下,又碰翻了灵灵姑娘的茶,打扰了三位,真是过意不去。小僧还是找朋友要紧。” 景云道:“不妨不妨,既然是小师傅的朋友,那他们一定不会走远,且不如与我等在这里喝茶,也可等等他们,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 和尚道:“多谢施主,只不过他们无缘无故走了,我想定是遇到什么非走不可的事,我又怎能在此干坐着?” 景云道:“没想到小师傅居然是个重情重义的人,那在下也不好再留了。” 和尚合手道:“阿弥陀佛。”便转身就要离开,景云又道:“小师傅可否留个法号,待来日相见,也好相认。” 和尚笑道:“我的法号太难念,施主就且叫我空即可,小僧告辞。” 景云看到小和尚走了,便不禁摇摇头,喃喃道:“不简单不简单。” 景灵灵在旁边也发作起来,道:“爹爹爹爹爹!你刚才怎么不帮我,到向着他说话!一个臭” 景灵灵一怔却发现自己居然说不出来那骂那个和尚的话,罗武生笑道:“看来还有能然咱灵灵为难的人,倒真是不简单啊,不简单。” 景灵灵斜眼看了看罗武生,便自不说话,嘟个嘴像是在生气,其实她也在想刚才那个和尚。 那个和尚难道会唱歌吗?唱歌?我怎么会想他会不会唱歌?他会不会唱歌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景云也和罗武生说着:“看出来了么?” 罗武生道:“看出来了。” 景云道:“奇怪吗?” 罗武生道:“何止奇怪,简直奇妙!” 景灵灵见他俩神神叨叨地,便插嘴道:“我看你俩才是莫名其妙!看出什么来了?” 只见景云忽然变得严肃起来,罗武生也似绷紧了肌肉,像只狼一样提防着周围。 景云道:“还好你刚刚才没有说话。” 景灵灵吃惊道:“为什么?” 景云道:“因为你若说话,咱们可能就走不出这里了。” 景灵灵竟被吓得浑身像针扎一样,眼神四处看着。景云低声道:“不要乱看,装作什么事都没有才好!” 说都说了,怎么还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景云面容似在笑谈闲事,实则是低声说着:“在座中人有很多高手,我却不知道他们是谁,他们的武功又如何。” 景灵灵虽然努力装作平常样子,却怎么也掩盖不住眼神上的惊慌,道:“难道是冲着我们来的?” 景云道:“还不知是不是,但其中定有些人来者不善,也很可能认出我们了。” 景灵灵道:“爹,你可不要吓我啊,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冲着我们来的?” 景云慢慢伸出右手,手上居然有一张纸,景云道:“打开看看。” 景灵灵悄悄拿过去打开,见上面只有二字,可这二字却像是两把刀一样架在自己脖子上,纸上写着“快走”。 景灵灵诧异道:“这是谁写的?” 景云道:“正是刚才将你手中杯子撞翻的和尚,他趁势将这纸条放入杯中,手法之快,我都不曾看清楚。” 罗武生道:“那小和尚年纪不大,倒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只是速度,都比我要厉害许多。” 景灵灵更是惊讶,道:“比叔叔都厉害吗?” 罗武生笑道:“我只是说他速度很快,可没说他就能赢我。” 景云道:“我看这也不一定,他年纪尚小,若是再过几年,恐怕我都不是他的对手。” 景灵灵已经惊得出神,嘀咕道:“那么厉害?脸爹爹都不是他的对手了。” 景云笑道:“还好他是来帮我们,看来他一定是看出这屋内有人对咱们虎视眈眈了,好意来提醒我们。” 景灵灵道:“原来他是个好和尚呢,那我还” 罗武生道:“你也没骂他不是吗?” 景灵灵一想,自己确实没有骂他,只是因为爹爹将自己拉住了才没出口,若是爹爹没拉我一下 景云道:“好了,从现在开始,我们要时刻注意身边的人。” 景灵灵突然想说什么,却又忍住没说,景云道:“怎么了?” 景灵灵摇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 景云道:“怎么,我女儿说话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婆妈了?” 景灵灵道:“才不是,只是,只是”她向周围看了一眼,然后悄声道:“那个和尚那么厉害,为何刚才爹爹不留住他,也好助咱们一臂之力?” 景云笑道:“傻孩子,我难道没留吗?” 景灵灵道:“这,这,可是也没留住他呀。” 景云道:“人家与咱们素不相识,能这样通报咱们已经是对咱们有大恩,他若有急事,咱们又怎能强把人留下?” 景灵灵道:“我看他说寻找朋友一定是骗人的,傻子猜想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景云道:“你倒是一点都不傻啊。” 罗武生笑道:“我看他找朋友的事一定不是假的,我相信他。” 景灵灵道:“为什么?莫非你认识他?” 罗武生道:“我怎么会认识一个这么年轻的小和尚?” 景灵灵又问道:“那你为什么相信他,你倒是说呀,真是急死人。” 罗武生哈哈笑道:“因为出家人不打诳语呀。” 景灵灵也被逗笑了,平时不苟言笑的罗武生居然自打出庄以后像换了个人一样,也会开起玩笑来。此时景灵灵忽然觉得世间一切都不重要,只有眼前的这两个人对自己来说才是重要的,就算身处火海刀山,只要有爹爹和叔叔在,那也没什么好惧怕的了。想到这,景灵灵倒真的放松许多了,但看了看父亲眼角的皱纹,忽而眼泪又湿了眼睛。 景云看到女儿眼泪就要流出,心里也不是滋味,他只以为女儿是害怕了,便安慰道:“好闺女不要怕,爹爹会保护好你的。” 罗武生也道:“好侄女,别怕,老叔也在这护着你,他们休想伤你一丝头发。” 但景灵灵却哼哼笑了起来,抹了抹眼角的泪,道:“谁怕了,谁怕了,我才不怕,我只是,只是。反正我才不怕,他们要来,我就和爹爹叔叔一切把他们都赶走,然后咱们去找个安静的地方过一辈子。” 景云听到女儿这么说,不禁也是泪湿眼眶,笑道:“好好好。”忽而又道:“不行不行。” 景灵灵道:“怎么不行?” 景云笑道:“你还要找个好人家嫁了,你叔叔也得给你娶一个贤惠婶婶才行啊。” 三人同笑了起来。 世间若有最尖锐的矛,那便是家人。 世间若有最坚实的盾,那亦是家人。 矛和盾都是家人,又何来矛盾? 三人正在谈笑,一阵香气袭来,景灵灵一闻,只以为是刚才点的菜真的做好了,兴奋地喊道:“菜好了。”话没说完,就感到身体所有力气都没抽走,闻不到,眼前的爹爹和叔叔已经变得模糊,他们好像还在竭力喊着自己,“爹爹叔” 方才一阵香气,罗武生登时警觉喊道:“屏住气!”景云虽然立刻反应过来,可没想还是晚了,景灵灵已经吸入这香气,已经晕倒。 这满座众人也有不少人都已经晕倒,此时还清醒的,还有四人。 在景云东南方有一桌,桌前有一个花冠少年,那修长的手指简直比女人还要秀气,正端起酒杯喝酒。 在景云西北桌也有一人,是一位年足八旬的老婆婆,背也伛偻,满脸皱纹,笑得如此诡秘阴森。 而正北和正南也有两桌,桌前两人,又像一人,实则还是两人,只因为这两人是个双胞胎。虎目长脸,鼻下都有两撇胡子,就连穿着也都是深色青蓝外衫,天气尤冷,这对双胞胎却穿的单薄。 这四人将景云三人团团围在中间,似阻断了景云等逃去的所有道路,四股杀气的寒意扭成了一个漩涡,漩涡的中心就是景云三人。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四十六章 真情化作酒与泪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风,不知何时来的风,也不知这风又从何地吹来,只觉得天地间唯有这股风是最冷的,冷得刺骨。 但这风纵然刺骨,却没有屋内的杀气更让人难受。 四股杀气,四堵墙,景云三人此时就像翁中之鳖,景云也自知围住自己的这四人也无不是江湖中名声远扬的高手,只不过都是臭名。这四人中,景云竟认识三人。 这正南正北二人就是江湖中的“索命无常鬼”,常氏兄弟。这两兄弟若只是从相貌上来区分,根本是无从分辨,但这二兄弟确有一大特点。哥哥常无言是个不爱言语的人,只因从没有人看他开过口,而弟弟常无闻却是个贫嘴,但从不去听别人讲话。还有人怀疑是不是因为这二人的名字,才令二人性格有如此差异,这谁又能知道呢?景云岁听说江湖有常氏兄弟,但从未见过,但他们的事迹却甚是骇人。 据说常氏二兄弟每次杀完人后便将尸体一起带走,至于怎么处理却没人知道,有人说是埋了,有人却说是常氏兄弟,心理及变态,会把尸体烤来吃。 此外还有一人,就是那西北方的老婆婆。这个老婆婆是一个暗器高手,听说就连唐门的一门之主都要敬她三分,但人们却不知是因为她的实力还是另有原因。但这老婆婆的实力却惊人得很,她此时颤颤巍巍的双手确实能在百尺之内用根银针穿死苍蝇的手。有人说她就是那“千手观音”上官玲珑,但她每次听到有人提到这个人时就会发狂一般,而那个提起这个名字的人就再也说不出话了。 因为这个老婆婆心狠手辣,又常常取人性命,江湖上就送他一个外号,叫孟婆,本就没有多少人知道她的名字,渐渐地这孟婆倒成了她的名字。 景云暗暗惊道:“这无常鬼和孟婆齐齐到此,难道真的是要取我等性命?难道他们也是为他效力?” 景云又用余光悄悄向坐在东南方的花冠少年扫去,这个少年年纪轻轻,却一副狠心肠的面容,那双比女人还要标致的双手却像魔鬼的爪子一样恐怖,要说在场还有谁能让景云心中为之一颤的,莫不过就是这个是少年了。 罗武生坐着动也不动,实则正全力提防这四人,而后背也已经流了不少汗。 景云看着已经晕过去的景灵灵,只因方才一试,景灵灵尚有呼吸,便又安下心来,暗暗道:“好闺女,晕倒更好,倒不用害怕了。” 罗武生低声道:“庄主。” 景云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讲话,因为现在很静,静得一丝声音也没有,所以就算是低声讲话,也会被那四人听去。 久久,没有人讲话,杀气却像外面的风一样越来越大。 终于,一人道:“外面的风可真大啊。”讲话的竟是那花冠少年。 那常氏兄弟中一人,一副早已忍耐很久的样子,道:“外面的风大不大我不知道,屋里的风可是不小。外面的风可以刮人,里面的风却可以杀人,你说是么?刑公子?” 那少年呵呵笑道:“常二哥说的对极,刑某来看,这个风也是时候杀人了,你说对么?常二哥。” 景云和罗武生一听,无不都攥紧拳头,全身的真气都在身体中加速流动。 只听一个年迈的声音道:“年轻人,咳咳咳,就是耐不住性子。”这人自然是那孟婆。 花冠少年刑公子笑道:“是是是,您老人家说得也对极了,已死之人,我们又何须着急?” 罗武生一听,便忍不住拍桌道:“你小子在那放什么圈屁,就凭你也想要老子的命?” 刑公子冷笑道:“当然不是我想要你的命,要你的命我怕自己的指甲都要脏了,倒是我挺中意那个女娃娃的。”他的眼神,充满淫猥,像豺狼像虎豹。 常无闻到:“哼哼,你的命早就已经被阎王爷从生死簿上勾了去,现在就是派我无常来索你的命,快快跟爷爷走吧。” 罗武生喝道:“放你娘的屁!就你们两个唱戏的,吓得了小孩子,可吓不了我。” 景云看着常无言,常无言不爱说话,但眼神冰冷威慑力十足,真的像来自地狱的一双眼睛,只看到,景云竟已经暗自流汗了。 常无闻道:“废什么话,能不能要你的命全看爷爷我的本事,今儿个就让你下了地狱,也投不了胎!” 孟婆突然道:“慢着!” 常无闻一听孟婆说话,立刻乖得像个小猫,只道:“哟,您老人家先说话。”常无闻在这世上当真是谁也不怕,第一怕的是他大哥常无言,第二怕的就是这孟婆。因为起初这孟婆刚刚名声大噪时,这常无闻就不满为何江湖只传孟婆难不成忘了还有索命无常?便不服气,就找道孟婆说要讨教讨教,而常无言却无此意,但又不忍看兄弟白白受伤便也跟了去。 谁知三人刚一照面,那常无闻就独自冲了上去,吃了个大亏,孟婆只一挥袖,常无闻就满脸银针,像个刺猬一样,而每一根针又都是孟婆浸过毒药的,中毒之人全身无力却又奇痒无比。而常无言不忍看兄弟受这般折磨,便央求孟婆,这也是常无言少有开口讲话,孟婆念他爱弟心切,就解了常无闻的毒。从此以后,常无闻就只听这两个人的话。常无言也格外敬重孟婆。 孟婆哼了一声道:“景庄主,老身念你也是成名英雄,你有什么遗言就说吧,老身帮你完成遗愿。” 景云淡淡笑道:“孟婆虽是个女人,却为在下如此着想,在下着实感恩您老人家。” 孟婆呵呵笑道:“没想到景庄主还把老身当成个女人,这倒是令老身有点受宠若惊。” 景云笑道:“您何出此言,你若年轻,必定也是人间绝色,你人虽老,心却年轻得很啊。” 常无闻道:“死到临头还不忘拍人马屁,景庄主这份胆量也着实让人佩服,你若”常无闻并未说完,因为孟婆的眼神已将他的话又塞回他肚里。 孟婆道:“可惜,可惜。” 景云道:“可惜什么?” 孟婆道:“可惜景庄主这般人物,今日却要死在我辈手下,岂不可惜?” 景云笑道:“死在谁人手里都是一样,我早已不看重我这条命了。” 孟婆道:“连命都不重要了吗?不知景庄主看重的是什么?” 景云轻轻叹道:“我看重的一是我这宝贝女儿,二是我这兄弟。” 孟婆沉吟一声,道:“看来景庄主的遗愿就是这二人了?只是” 罗武生抢道:“庄主!你当我是兄弟,我又怎能弃你不顾?你若让我走,我偏不走,你若让我苟且偷生我也绝做不到,我们合力与这些鸟人搏命,也定能冲的出去!” 刑公子阴险笑道:“哟,这位兄弟好大的口气!” 罗武生道:“口气大不大你先过来试试爷爷的拳头!” 刑公子只是阴险笑着,笑着看着景灵灵,全不理会罗武生。 景云看着罗武生也是摇头叹气,孟婆道:“景庄主有这般生死与共的兄弟真是好命!既然这个大兄弟愿意与你共患难,你又何必在驳他好意?” 景云道:“武生,你这又是何必?” 罗武生道:“庄主这是何意?你难道不把我当兄弟吗?你难道嫌弃兄弟这条命吗?” 景云道:“武生,你”景云沉默了,只因他的的泪已经滑过双颊,滑过苍老的肌肤,景云大道一声:“好!你真是我的好兄弟,咱们就生死与共!今日我就与你结拜!” 罗武生大笑一声:“好!” 景云笑道:“只是咱现在真是不方便结拜啊!不然定要磕八个响头!” 罗武生道:“何须如此繁缛礼节!你我兄弟就一人喝上八大碗酒!” 景云道:“好!” 罗武生站起身来,移身两步,走到一个桌前,桌前的人自然已经晕倒,他一把把那桌上的一坛酒拿了过来,回到桌前,给景云到了一大碗,也给自己倒了一大碗。 景云端起酒,道:“这一碗!” 罗武生也端酒道:“如何?” 景云道:“敬天地!” 罗武生道:“好!” 二人同时一饮而尽,滴酒不漏。 “这第二碗酒!” “如何?” “敬咱们的父母!” “好!” 二人又是仰首一饮而尽。 “这第三碗!” 罗武生一抹嘴:“如何?” “敬关二爷!” “好!” 二人连喝七碗酒,竟全不把孟婆一干人放在眼中,酒喝得畅快淋漓,哪里有半分将死的气息?简直是世间罕见的男儿豪情! “这第八碗!” 二人已经泪流满面,却不是伤感的泪,是开心的泪,高兴的泪。 “如何?” “敬天下英豪!” “好!” 二人一饮而尽这第八碗酒,二人同时摔碗,两声脆响,碗立刻摔成碎片,崩散各处。 罗武生笑中流泪,喊道:“大哥!” 景云扶着他的肩膀道:“贤弟!” 罗武生笑道:“今日咱们就拼杀出去!” 景云道:“好!” 刑公子早已看呆,就算是他,也从未见过有人会有如此豪气,更何况现在他一次看到两人。 孟婆道:“景庄主,罗兄弟,你二人的兄弟情义真真令老身佩服,杀了你们,老身却也难过,老身只求能尽快让你二人解脱才好。”一个人,能将杀人说成善举,心地又怎能不狠?简直令鬼都胆颤。 景云明白,孟婆虽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但她仍是女人,而女人都是心疼女人的,便笑道:“孟婆,您老人家答应帮我完成遗愿不知还” 孟婆自然看出景云的意思,截口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景庄主难道信不过老身?” 景云摇摇头,道:“自然不是,那好,若是我死了,就请您老人家照顾好我的这个可怜女儿,她是个可怜的孩子,但她还是个孩子,她本就不该卷入这件事,此事也和她全无关系,请您老” 孟婆道:“景庄主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就请你安心上路!”孟婆不想再听下去,因为她是女人,女人是最心疼女人的,不觉间,孟婆的眼角似乎也有些湿了。 孟婆接着道:“景庄主且放心,有老身在,世间不会有人伤令千金一根头发。” 一听孟婆此言,刑公子那淫猥的眼神突然变得黯然,只道:“可是” “可是什么?”这声音像鬼魅,像魔鬼,沙哑中全是寒意,只是听了就像是能摄人魂魄,说话的人竟然是常氏兄弟常无言。刑公子只觉得全身汗毛竖了起来,便不说话,但仍是盯着景灵灵。 常无闻一看,也是一惊,“真不想,今天大哥也会开口,倒真是给足了景庄主你的面子,景庄主你可真是” 常无言并不理会弟弟,只对景云道:“景庄主。”此话一出,常无闻居然闭口了,毕竟他是最怕他大哥的。 常无言道:“若不是今天你我是敌非友,我也一定敬你三碗大酒!” 景云笑道:“若不是今天你我是敌非友,我也会与常兄弟你大饮一天一夜!” 常无言摇摇头,就再也没说话了,因为这他已经说的够多的了,说的比以往半年的话都要多。却也是因为不必再说任何话了,此时任何话都已经是多余的,没有人说话,只等人出手。 景云笑道:“如果几位就在此地动手的话,恐怕不知道要伤了多少无辜,如果方便,可否去外面动手?” 刑公子道:“我看你是想趁机逃跑吧。” 景云道:“有你们四位在,我等就是肋生双翅也逃不出去,我说的对吗?” 刑公子道:“这,这,谁知道你会有什么阴谋诡计。” 罗武生怒道:“你只当天下之人都像你这样阴险模样吗?爷爷我怕是在这里展不开拳脚,外面宽敞,你小子有种跟爷爷在外面过几招吗?” 刑公子只是恨得咬牙,样子真的像一匹狼,要把罗武生一口一口撕碎。 常氏兄弟,常无言,没有说话,站起身子往外走去,也不回头,孟婆叹了口气,也跟在其后,出去了。 常无闻看到大哥和孟婆都出去了,便道:“大哥和孟婆都已经出去了,那我自然没啥意见,只不过你们俩得先出去,你说对么刑公子?”他好像什么都要问问别人,好像也要人必须认可,那样他就会觉得很有成就感。 刑公子自然说是,但眼神仍然盯着景灵灵不放。景云看了自然也是放心不下。 常无闻虽然是个贫嘴的人,但他却不是个阴险小人,所以尽管他经常因为说话惹出许多是非,却也没有做些下流的事情,只因他觉得这样会给常无言脸上抹黑,他实在对大哥是有敬又怕。所以常无闻道:“不过刑公子,方才孟婆说过会帮景庄主完成遗愿,你也听到了不是?” 刑公子明了他的意思,道:“对极对极。我先出去。”说罢他就转身而出。 景云看了看常无闻一眼,像是感谢他,常无闻笑道:“请吧,景庄主。” 街上没人。静的可怕,唯有风还吹着。 难道街上的人都是被这风给吹跑了不成? 此时街上只有六人,四人将景云和罗武生为在中央。 半晌过后没人出手,但杀意愈浓,风卷着杀气,顿时整片天地都被杀气笼罩。 寒气逼人,杀气慑人。 就在这李家集中,此时还有人迎着风走着,是一双男女。 男的不过十二三岁,女的却性感妩媚。男的腰间一把剑,漆黑的剑柄,苍白的剑鞘,而女人只是轻轻挽住男人的胳膊。 “哎-----你们两个怎么说走就走了!抛下我不管吗?”只见一个年少和尚从他们二人身后边跑边喊。 齐英儿回头一看,笑着对那女人道:“我说,他自能找到咱们吧。” 孙巧儿也道:“没想到才只认识三天,你对他就如此了解了。” 空跑到跟前,却也大气不喘,道:“你们俩,你们俩,真是不尽人情,把我抛下自己走了。” 齐英儿道:“我们那里跑了,只是看你久不回来,怕是你走丢了,就去找你。” 听齐英儿这么一说,孙巧儿也忍不住扑哧一笑。 空道:“好啊,不仅跑,还骗我,我还差点就信了。哼。” 孙巧儿笑道:“好了好了,我们虽不是去找你,但却是事出有因才不得不走,你也莫要生气。” 空道:“让我不生气,也行。只是你们必须说清楚为何不辞而别?” 齐英儿道:“这,这是因为碰到了熟人。” 孙巧儿也点了点头。 空看二人如此怪异的回答,不禁笑道:“有意思,碰到熟人不应该去打招呼,然后坐下一起谈谈话,怎地见人就跑?” 孙巧儿道:“你这和尚,怎么还不明白?若是那种朋友关系,我们还用的着跑吗?” 空道:“莫非你们在躲什么人吗?” 齐英儿道:“也不是躲,却也差不多,只是” 空不耐烦道:“只是只是只是,齐兄说话好生啰嗦,还是巧儿姑娘说给我听听吧。” 孙巧儿向齐英儿看了一眼,齐英儿点了点头,空全看在眼里,说道:“要真是这么不想说,我就不强迫你们了,我一个出家人也不想管这么多闲事不成。” 孙巧儿气道:“你这和尚,到底听是不听?” 空笑道:“听听听,快快讲来。小和尚就爱管闲事!” 于是孙巧儿就将那景云山庄的事说了出来,自与齐英儿分别之后的事齐英儿又继续补充。听完之后,空却若有所思,双眼一合,喃喃道:“怪了怪了。” 孙巧儿问道:“怎么怪了?” 空道:“我看那三人那般打扮倒不像是来找你们的,倒像是” 齐英儿道:“像是什么?” 空道:“像是避仇。” 齐英儿和孙巧儿也都不禁一惊,二人几乎同时说道:“避仇?” 空道:“是的,我看这酒馆之内还有人对他们三人似有杀气,恐怕正是他们要躲的仇家。” 齐英儿和孙巧儿相视一眼,又同时问道:“然后呢?” 空笑道:“你们俩倒真是天生一对儿。” 齐英儿道:“快说。” 空道:“然后我就给他们递了个纸条好心提醒他们,不知他们有没有察觉,只是就算察觉了恐怕也逃不出去。” 齐英儿道:“为什么?” 空道:“因为那几个人的武功之高都是江湖一流高手,他们只有两个人怎能闯的出去?” 齐英儿道:“两个人?你刚才说他们有三个人一起来的?” 空道:“你们不知道他们有几个人吗?” 孙巧儿道:“当我们看到罗武生的时候就已经从后门溜走了,又怎能看得仔细?” 空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另外一个人像是那老施主的女儿,是一点武功都不懂得。” 齐英儿暗想道:“女儿?景云还有个女儿吗?” 孙巧儿也在想这个问题,道:“看来他们真的是来避仇的,否则景云居然会把自己不懂武功的女儿带着一起?” 孙巧儿轻轻叹了口气道:“只愿他们能够逃离虎口吧。” 齐英儿点点头,却又在想些什么,他在想些什么呢? 空笑道:“齐兄莫非和我想的一样吗?” 齐英儿抬头看了看他,笑着,空也笑着。 孙巧儿一旁道:“老天,你们不会是要我想的那样吧。” 空道:“正是你想的那样。” 齐英儿道:“其实我一直觉得有些地方很奇怪,为什么景云既要让我去寻找师父,又令罗武生将我抓住?” 空道:“此番就可问得清楚,现在还不算迟,我们应该赶得上。” 齐英儿点头,又看了看孙巧儿,孙巧儿道:“你看我干什么?反正你去哪我就去哪,你休想甩掉我!” 齐英儿笑着,亲了亲孙巧儿的额头,什么话也没说,也无需说什么,孙巧儿一脸幸福的样子依在齐英儿怀中。 空道:“阿弥陀佛,要是二位还要在此地缠绵,恐怕再去只能替他们收尸了。”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四十七章 风、风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孙巧儿立刻红了脸道:"谁,谁缠绵了。" 空转过身去,摇头道:“快走吧。” 风仍然刮着,但是杀气却已经没有了,来得急消失得快。 “千杯醉”的招牌仍然迎风对着大街,空无一人的大街。 街头忽然出现两个人影,慢慢朝着酒馆的方向走来,一高一矮,一男一女。只是他们还未走到,就已经停下了脚步,因为他们无需再往前走了。 那男人道:“看来我们来晚了。” 女人道:“最后到底谁胜谁负?” 男人道:“谁胜谁负都一样,胜者生,败者亡。” 女人声音似有些颤抖,她为什么颤抖?难道这风里仍残留着方才就在此地那场恶战中散出的杀气?女人道:“怎么会一样?如果胜的人是他们该多好?” 男温柔笑道:“难道其他四个就该死吗?” 女人道:“但至少他们都该死。” 男人又道:“绮雨,你我出来多久了?” 女人抬头看着他,看着他充满力量的黝黑脸,手轻轻放在他那宽阔的胸膛上,缓缓道:“大概有六年多了吧。” 男人轻轻搂住她的肩膀,沉吟道:“那我们见过多少大奸大恶之人?” 女人沉默半晌,她在想,她在数,然后吃吃道:“我,记不得了。” 男人轻轻叹了口气,道:“这六年多,我们一直自以为行侠仗义,从南到北打抱不平,却连这剑下的亡魂也数不清了。” 二人不约低头看了看自己腰间的剑,这是兵刃,是杀人的兵刃,只能给人带来痛苦。 男人道:“这双剑一共有四十三人的血。但真正大奸大恶之人不过仅仅十个。” 女人道:“你是说他们四个未必是大奸大恶之人?” 男人道:“只是世间没有几个该死的人。” 女人脸上忽然出现笑容,那种迷人的,又神秘的笑容,笑得就像人间四月天,她轻轻道:“我只知道无论谁该死,今天都没有人死。” 男人好像很吃惊,眼神像是在问:“你怎么知道?” 那女人夜给了他一个眼神,他便明白了。自然也露出了笑容,他的笑容那么阳光,阳光中又透露出懒散,懒散中又带有豪情。 风在刮,街上空无一人,酒馆里也空无一人,二人就像风一样来,又像风一样消失。 孙巧儿突然叫道:“啊!我们来晚了!” 齐英儿也皱起了眉头,看不到人也就意味着他就问不到答案,问不到答案他又会怎样? 空忽然笑了起来,大概只有他能笑得出来吧,只有出家人才会没有烦恼吧。孙巧儿问道:“你笑什么?像个疯子一样。” 空道:“我只是笑你们的样子,如果我是疯子的话,你们的样子就像是傻子。” 孙巧儿跺了跺脚道:“你说谁是傻子?你才是傻子,你不仅是傻子还是呆子,英儿你说是么?” 孙巧儿本以为齐英儿会帮她说话,只不过她这回可要失望了,齐英儿没有管谁是呆子谁是傻子谁是疯子,他只关心一件事,他去哪了?景云去哪了? 空道:“我说过你们是傻子自然有道理。” 孙巧儿不愿最嘴上输给一个和尚,道:“你说你说,骂人还有道理?” 空摇摇头,样子是不愿意跟孙巧儿吵架,但是他越这样孙巧儿就越觉得他是怕了自己,于是就更加得寸进尺,空只好认输,道:“好了好了,姑奶奶,你赢了。你们不是傻子,只有我是呆子是疯子。” 孙巧儿没有说话,只是笑,一种得意的笑,只是齐英儿仍然皱着眉头。 空缓缓道:“齐兄你这样子是不是以为景云已经死了?” 齐英儿一听,眉头终于松开,只是眼里又充满疑问,而孙巧儿又帮他问了出来:“难道他没死吗?”齐英儿看了看孙巧儿,孙巧儿俏皮地笑了笑。 空道:“非但他没有死,我还知道另外几个人也没有死。” 孙巧儿道:“你又没有看到,你有怎么知道。” 空摇摇头道:“姑奶奶,你让我好好说完好吗?” 孙巧儿叉着腰,道:“好好好,你说你说。” 空继续道:“如果有几个高手将你我围住,我们定会竭力拼杀。我们一定不留有余力,因为生死攸关的事又怎能放过敌方丝毫破绽?也就说高手间的生死也在一瞬间,更何况两人对战数人” 孙巧儿道:“对对对,但他们怎么会没死?” 空又道:“就是因为这里。”空边说边指着,齐英儿和孙巧儿四目双双望去,却不知空指的哪里。 孙巧儿道:“你指的哪里?那有什么呀?” 齐英儿道:“地,空,你指的是这块地。因为这块地,所以他们都没死,甚至都很可能没有受伤。” 孙巧儿急得就像要跳起来,道:“什么什么?你们这些男人,都在说是什么?明明年纪都比我小,说话却要那么深奥。” 空笑道:“对啊,你年龄都比我们大,却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 孙巧儿一瞪眼:“你” 空道:“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让齐兄弟说。” 齐英儿道:“因为这块地太干净了。” 空点了点头。 齐英儿道:“若是几人拼命厮杀,他们都是一流的高手,双拳敌不过四手,难免会有破绽,就算没有破绽也难免体力不济。如果体力不济,就会让敌人得手,那就是少不了受伤的,如果受伤的话” 孙巧儿抢道:“就会流血!所以地上一点血也没有,就代表他们没有死。” 空道:“也不完全是这样,就算不流血,让人死也有很多手法。比如暗器,细如银针的暗器。”空突然对孙巧儿笑了笑,那笑容是什么含义就不知了,只是令孙巧儿看得很不是滋味。 空又道:“想必这方面,巧儿姑娘要比小僧懂行得多吧。” 孙巧儿冷哼一声,便不理他。 空道:“那几个围住景云的高手中肯定有使暗器的高手。” 齐英儿道:“为什么?” 空道:“如果一个人要派这么多高手去对付一个人,怕是那个人很难对付。” 齐英儿点点头,他自然知道,且不说那景云,单单是那罗武生的武功就已经令他瞠目结舌。 空道:“如果我是那个人我一定派一个有一技之绝的人,再派两个合作无暇的人用来与敌方二人双双交手,再派另外一个人去扰乱敌方二人的心,让他们无力招架。那暗器高手其实也不必出手,单单只是站在那里观战就已经足够,因为对于景云和罗武生来讲,对付其他三人已经吃力,再加上他们还要时刻注意一个不知道会在何时会在何处出现的危险,看来无论如何都难以逃过此劫了。” 孙巧儿道:“你说得好像就是你派去的一样。” 空苦笑一声,齐英儿道:“但他们却逃过这一劫了。” 空点了点头,又道:“只凭这个地上无血迹一点还不足以说明他们没有死。” 孙巧儿:“对,你刚才说提到,那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有人死?” 空道:“你看那酒馆。” 孙巧儿看着说道:“酒馆有什么怪的,酒馆呀!酒馆的人呢?刚才明明那么热闹,都没位子坐,对啊,这,这街上的人呢。” 空笑道:“怕是我出来以后,这个李家集就已经没人了吧。” 孙巧儿:“怎么会,怎么会?” 齐英儿道:“那个人一定很厉害。” 空道:“何止是厉害,世间能将一个集镇的人全部安插成自己手下的人恐怕不超过三个。” 齐英儿道:“也只有那三个了吧。” 空笑道:“但真正会做出这件事的人恐怕只有一人。” 齐英儿道:“南宫鹤!” 空好像很吃惊,道:“你和南宫鹤之间” 孙巧儿道:“南宫鹤!莫非莫非是景云之前对你说的那个?” 齐英儿道:“一定是他。他和景云之间又有什么关系?他”齐英儿忽然想到了怀中的木剑,似乎想通了什么,想通了那个问题的答案,景云为何将自己放走又令罗武生捉住自己。 空道:“齐兄弟似乎已经想通了问题的答案。” 齐英儿点了点头。孙巧儿又在一旁急道:“哎呀,我的头都要大了,谁能给我解释一下。” 空笑道:“事情很简单,这个李家集从一开始就是个陷阱,一个专门为景云准备的陷阱。那人将整个集镇都换成自己人,让他们伪装成各种商贩,在布置一番热闹景象,任谁看来都看不出破绽。” 孙巧儿道:“这个地方我之前来过,当时确实也像今天那般热闹呀,难道从那时起就” 空道:“说不定从那时起这里就已经是个陷阱了。” 齐英儿和孙巧儿听了之后无不是汗毛倒竖,真没想到世间居然有这样恐怖的人。 孙巧儿吃吃道:“那这集镇总还有一些不是他的人吧。” 空道:“有,你我三人不就是吗?除此之外还有一对男女。” 孙巧儿喃喃道:“这么少?” 空笑道:“无论多少都一样?如果我不想让外人来参与其中,只做一件事就行。” 孙巧儿道:“什么事?” 空道:“放『迷』『药』。” 孙巧儿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道:“还真有这种方法。那,那些人呢?” 空道:“或许被移到别的地方,或者”空拿手在自己脖子前比划一下,翻了白眼突吐出舌头。 孙巧儿道:“好啊你,你这个臭和尚,居然敢吓唬我。” 空笑道:“原来巧儿姑娘也会被吓到。” 孙巧儿又道:“那个人一定和景云有什么仇恨,不然怎么会这么大费周章地要杀死他。” 空道:“错了,又错了。” 孙巧儿道:“哪里错了?” 空道:“如果只想杀死他们当然只派四个人就够了,如此大费周章就是要活捉这二人。” 孙巧儿笑道:“我看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空道:“哦?” 孙巧儿道:“你想啊,如果我派了那么多人又怎会令他们走到屋外,直接在酒馆里就擒住他们了。所以地上自然不会有血迹了。” 方才齐英儿一直在一旁听着二人讲话,此时却说道:“不,他们一定在外面。” 空笑道:“不错,小僧素来听说景云义薄云天,他肯定以为酒馆之内满座都是无辜之人,再者说,若果真的有人『迷』『药』的话,那他那不懂武功的女儿自然昏倒了。所以,就算是为了不伤到女儿,他也一定会来外面动手。” 孙巧儿一听,果然说不出什么话了。 空又道:“而且如果我想不废一兵一卒就生擒二人的话,一定会用那个办法。” 孙巧儿道:“什么办法?” 齐英儿道:“拿他的女儿来威胁景云。” 空道:“不错,一旦捉住他的女儿就有如绑住他的手脚,自然乖乖束手就擒。所以这才是地上为何这么干净的真正原因。非但没有血迹,就连打斗的痕迹都没有。” 孙巧儿又道:“那,那景云又怎会大意当让自己的女儿被人捉住,除非” 齐英儿道:“除非他把女儿独自放在酒馆里,而景云又看到酒馆里其他人也已经昏了过去。” 空叹了口气,道:“只怕酒馆里也全是南宫鹤的人。所,所以,哎,阿弥陀佛。” 孙巧儿说不出话了,她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她虽然没有见过景云的女儿,但她知道她一定是无辜的,为什么无辜的她要受到那样苦?孙巧儿的泪已经滑过双颊:“真可怜。” 空叹道:“可怜的人世间又何止她一人,可怜的人总比可恨的人要多。” 孙巧儿突然生气道:“你这和尚,就会说些风凉话吗?怎么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齐英儿也觉得那女人太可怜,却也同情起景云来,暗想道:“这么看来,景云也是迫于无奈才对我”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一丝内疚感,到底是在内疚什么?他看到了自己腰间的那把剑,漆黑的剑柄苍白的剑鞘,眼前好似出现一个少年的身影,是个独臂的少年,是个书童打扮的少年,是墨城! 空看齐英儿似有些伤感,便道:“齐兄,你是否有什么打算?” 齐英儿女抬起头来,不觉眼眶已经微红,道:“我,我有什么打算?” 忽而又摇摇头,道:“不知道,我不知道。” 空也摇了摇头。叹道:“烦恼纷纷扰,却叹无处了。生于浮尘中,何苦思惘惘?” 风还在刮着,此时的风不冷,却寒。 寒得是人心,似能把人的灵魂给冻住。 “我们去救他门吧!”这一声,是从一个内心发出来的,是从一个人灵魂的声音,这个声音比熔岩还要热,瞬间就将风的寒意赶走了,把那冰冻的灵魂解放了,是从孙巧儿口中发出的。 齐英儿看着她,那双湿润的双眼里蕴含些什么?惊讶,感动,感谢。 因为这句话正是齐英儿想说的,但他却说不出口,只因风已经把他的灵魂冻住了,因为他的勇气也被冻住了。但孙巧儿这句话却恰恰是齐英儿最需要的,这句话拯救了他的灵魂。 空合掌道:“阿弥陀佛,齐兄,现在你有打算了吗?” 齐英儿抬头看着他,目光和以往都不一样了,如此坚定,却丝毫不冰冷,他漆黑的眸子里仍然深藏着心事,但他已竟撤走了冰墙,而此时这些心事,只要有人想知道一定可以看得出来,再也没有冰墙。 齐英儿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坚定过,从来没有这样充满力量,腰间的剑似乎也充满人情,再也不是那一把冰冷刺骨的杀人的剑,此时的剑,是一把救人救己的剑。 孙巧儿轻轻挽住齐英儿的胳膊,道:“你真的决定了?” 齐英儿笑了,笑有很多种意思,那也是不同以往的笑容,阳光中有坚韧,潇洒中有有无畏,现在的齐英儿不是一个孩子,他成长了,成长成一个剑客。 空道:“自然齐兄弟决定了那就走吧。小僧也就送你到这儿了。” 孙巧儿道:“你?你要走?你不和我们一起吗?” 齐英儿也是一副惊讶地样子,缓缓道:“空,你” 空合着掌,缓缓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齐兄你我本是不同路,你要做的事小僧却做不来。所以只能就此告别。” 孙巧儿双眼泛出晶莹的泪,道:“你骗人,你是不是怕了?你不敢,你”她已说不出话,因为她的泪,她不知为何,只是和这个讨厌和尚短短三天,却好像从出生起就认识一样。只因为他们三人之间无不坦诚相待,彼此也就了解的很快。 若是说失落,此时的齐英儿便是最为失落的了。他虽然年轻,却觉得这个叫空的和尚实在是自己从来未有过的朋友,也是至今为止唯一的称得上朋友的朋友。他也感到虽然只是短短三天,这个和尚与他的感情似早就已经坚不可摧,那是友情。 空大道:“齐兄,你此去危险重重,我本来是很担心的。” 孙巧儿抢道:“你,你担心,还不帮帮我们?和我们一起,一起” 空笑道:“小僧也能虽然博不得巧儿姑娘称赞,却能博得姑娘两滴泪也是开心得很啊,这两滴泪简直比两颗珍珠还要珍贵。” 孙巧儿忽而破涕为笑,道:“呸,谁为你哭,我也不为你笑!你走吧,走吧!最好再也不要回来!” 空笑道:“我一定会和二位再次相见的。” 孙巧儿哼道:“谁要见你,再也不见你,你说是么英儿?” 齐英儿此时哪里说得出话,他已经背过身去,只让泪横流满面。 空笑绕过去,道:“我为何不担心你们?只因我看到你的那笑容,我就知道你定当逢凶化吉,现在,我倒是有点想念那笑容了啊。” 齐英儿忽然笑了起来,离别时的悲伤落寞从泪化成了笑容。 齐英儿忽然爆了过去,空也抱住了他。孙巧儿在一旁看着,也露出了笑容,看着这两个纯情的少年,纯真深厚的友谊。 已经不需要什么说任何话了,该走的,也走了。空也像一阵风一样,三天前来到他们身边,三天后又离去了。 齐英儿和孙巧儿也走上了该走的路,孙巧儿拉着齐英儿的手道:“他真是个好和尚。” 齐英儿没有说话,他笑,就是空所说的那种笑容。 此时的李家集,当真是一个人也没有了。 但这寂静的集镇,此刻却被远远地马蹄声给打破了,马蹄声也越来越近。 !! 第四十八章 火海与谜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天是灰的,风来的时候就已经把太阳的火渐渐吹熄了。 天愈来愈暗,不知何处却起了悠扬的笛子声。吹笛子的若是个男人,一定是个多愁善感的男人,因为笛声里面的苦情却是一般男人无法理解的。吹笛子的人若是个女的,一定是一个受了伤的女人,受了情伤的女人。 笛声随着风飘荡在夜空,能听到的人不少,但能听懂的人却不多。 此时月下却有一个男人听得懂,自他听到笛声之后,便站在住了脚,静静听着。 他一身白锦衣,头发也扎了起来,腰间那把红色的金龙浮雕见在衣袍下时隐时现,此人不是凌全非又能是谁?世间能懂这笛声的人有多少?凌全非确实是其中一个。 笛声停了,凌全非却还站着,好像笛声依然悠悠。 凌全非长吟道:“月明风黯淡,笛声多情肠寸断。女儿心中唤,几日思君几生缘?” 风黯淡?月也黯淡。 凌全非仍站着,像是等着什么,终于他要等的到了。他等的是一句话,一句女人说的话。那女人的声音似乎比方才的笛声更凄凉:“是是非非凭谁论?只愿此君终回岸。” 凌全非笑了,迷人的笑,借着夜光看去,他的笑容也若隐若现,似笑非笑。 凌全非道:“回岸?莫非姑娘的口中的此君出海了吗?” 声音是从树上传来的,笛声也是从那棵树上传来的,就是凌全非眼前的这棵树。 女人在树上呵呵笑道:“确实出海了,但那是一片不能乘船的海。” 凌全非在树下问道:“那是什么海?” 女人道:“火海。” 凌全非苦笑一声,道:“那确实是不能乘船去。” 女人道:“无论如何都去不得。” 凌全非道:“那他是怎么去得了?” 女人道:“他是个呆子,是个傻子,你也是吗?” 凌全非笑道:“恐怕我也是呆子,我也是傻子。” 女人道:“为什么?” 凌全非道:“因为我也要去火海。” 女人不说话了,很静,静得像树上从未有过人。 凌全非也不再说话,继续往前走,走过几步,树上有一人影像个仙子一样飘飘下来,竟一点声音都没有。但凌全非却知道,因为他通常是不去用耳朵听,像他这种人如果只用耳朵去听恐怕已经不止死了多少回了。可他并没有停住脚,还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边走边道:“快回去吧。” 现在无论树下还是树上都已经没有人了,因为那个女人已经一霎时飘到了凌全非眼前,挡住了他的路。这女人披着月光,就算是嫦娥下凡也不过这般姿色。 女人道:“你,你早就知道是我。” 凌全非只是笑着,笑就代表承认了。 女人又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那树上是我?” 凌全非笑道:“从我听到笛声的时候。” 那女人也笑了,笑得妩媚又神圣,道:“果然,果然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 凌全非笑道:“能被一个绝色美人看得上无论是谁都值得笑三天,而能被你这个个倾国倾城的女人看上,我却笑不出来。” 女人问道:“为什么?难道我算不上绝色。” 凌全非道:“你非但是绝色,而且是绝色中的绝色。” 女人将一只玉手轻轻捏住凌全非的脸轻轻说道:“那你为何不笑给我看?”这女人的姿色之绝,怕是天下男人无论是谁受到她这么一捏,也都**忘我了,可凌全非却偏偏不。 凌全非只是淡淡道:“因为你是青楼女子。” 这句话想把刀一样插进那女人的心,她的手先是僵住,又猛然收回。这女人不是怜香玉又会是谁? 还未等怜香玉的手完全收回,凌全非就轻轻握住,缓缓道:“但你和其他青楼女子不一样。” 怜香玉流出了泪,流出了谁都明白却谁也无法说得明白的泪:“你何必?何必伤我之后,又来安慰我?” 凌全非没有说话,轻轻放下她的手,摇了摇头。 怜香玉道:“你这又是什么意思?摇头是什么意思?” 凌全非道:“你为什么要跟过来?” 怜香玉道:“那你为什么非要去?” 凌全非沉吟道:“我是为了救人。” 怜香玉忽然趴进他的怀里,凌全非并没有躲,只因为他不是个无情的男人,他反而是个重情的男人,怜香玉趴在他怀里抽泣着道:“而我,而我是为了救你。” 凌全非道:“你这是再救我?” 怜香玉道:“我怎不算救你?我在阻止你,阻止你去火海难道不是在救你吗?” 凌全非叹道:“你虽然阻止我去火海,却要送我去地狱,怎能算是救我?” 怜香玉惊得身子一颤,慢慢往后退了几步,边退边摇头道:“我从来都没有想让你去地狱,从来没有。” 凌全非道:“你不懂。” 怜香玉喊道:“我不懂!我不懂!总是我不懂!你倒是解释给我听!” 凌全非只能叹气,他如何和一个女人解释?解释过之后又要继续解释,解释得没完没了。 怜香玉道:“难道,难道你真的不明白我的心意?” 怎能不明白?就算是傻子也都明白了。凌全非不是傻子,他明明白白,比天下任何人都清楚。 凌全非道:“你为何不乖乖回去?” 怜香玉道:“好,好,好!你若去,我便陪你去,从今无论你去哪我都会跟着你。” 凌全非倒是吃惊不少,他虽然见过不少女人,也有不少女人为他痴迷,但如此疯狂得女人他倒是第一次见识了。凌全非缓缓道:“那翠香楼怎么办?” 怜香玉道:“我已经交给大壮了,还有你那机灵的洛儿,我相信他们二人无论出了什么事都能应付得来。” 面对女人你是无奈的,面对这般疯狂的女人你又能如何? 凌全非叹了口气,道:“你若执意跟着我去,我便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怜香玉眼里像放了光,道:“莫说一个条件,就是一千个、一万个条件我都答应。” 凌全非摇了摇头道:“只要一个就够。” 怜香玉道:“你说,是什么条件?” 凌全非清了清嗓,道:“我本来不知道你会吹笛,只要你以后不要吹出这般悲伤的曲子就好。” 怜香玉扑哧一笑,道:“你啊,怎么会这么招人喜欢,我现在就恨不得咬你一口。好,以后我不再吹这样的曲子了。” 凌全非也笑道:“既然招人喜欢,何来咬我之理?” 二人都笑了,一个笑得潇洒,一个笑得妩媚。 李家集中静得可怕。 但街上,却时时想着马蹄的声音,和三个人影。 其中一人似是年长其他二人,道:“怪了,这个镇子怎么练一个人都没有。” 另一个稍微年轻一些的人道:“或许都睡了吧。” 第三个人走在中间,是三人中最年轻的,道:“就算人睡了,可这街上却一条野猫野狗也见不到,却是在奇怪。” 这三人便是万军帮的三公子洪翰明,和辽北三兄弟老大“开元盘古”秦平和老二“棍扫流星”风瑜。 三人自从风华镇出来后,又行了两天到了才到李家集。洪翰明想着:“父亲给我七天去查明两件事,如今却已过了三天,本以为到了李家集便可找到头绪。可现在的李家集非但没有人,简直连鬼也没有,这倒要从哪里找去?” 秦平看到洪翰明紧皱眉头,知道他心里此刻一定是很是焦急,便道:“洪老弟不要着急,我看现在那么晚,不如我们随便找个地方睡上一晚,明日再想办法吧。” 风瑜道:“大哥说的对,可是,这鬼地方确实连个鬼影都没有,咱又去哪里住?” 秦平笑道:“二弟呀二弟,咱从前闯江湖,什么破屋破庙没睡过?如今这条件倒是好的了,既然没有人,咱们便可以大摇大摆住人家的客栈了。” 风瑜道:“我看着整个镇都甚是怪异,你就不怕那客栈里” 秦平截口道:“怕什么怕?你这么大个人了难道还怕吓唬小娃娃东西吗?” 风瑜笑笑不说话了,秦平又道:“洪老弟,你看这样成吗?” 洪翰明点了点头道:“秦大哥,我看这样也好,不过,咱们走之前可要把钱留给店家。” 秦平笑道:“好好好。” 三人又走了许久,这个李家集果然真的一个人都没有了。 三人走进了一家名叫“安福客栈”的小楼。楼里真的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秦平手揣怀里,拿出一个火折子,便照亮了路。三人从柜台,取来了烛台,便蹬蹬蹬上了二楼,三人分住三个房间。 三人此刻都在洪翰明的房间围坐桌前,商量着明天从哪入手。 秦平道:“咱们赶了三天了,真没想到连线索的头都没了。” 风瑜道:“公子和我当日在李家集时,这里还是个极繁华的集镇,但这里突然人去城空必定有蹊跷。” 秦平道:“肯定大有蹊跷,就不知道这个和三弟有没有什么关系,” 风瑜道:“当日我们就是在此地和三弟与那女人分别的,可只有那个女人回到了帮中,如果那个女人对三弟做了些什么事把他留在这里的话,三弟说不定真的和这个镇里的人一起消失了。” 秦平道:“好端端的大活人,怎么会说消失就消失。” 风瑜沉吟道:“我看此事非同小可。” 秦平猛然拍桌道:“管他什么大可小可,三弟若真是和着镇子里的人一起消失了,我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到。” 风瑜道:“瞧你说的,照你这么说咱三弟是不是已经入了土?” 秦平道:“呸呸呸!我这是着急。” 风瑜看了看洪翰明,洪翰明一直都没有做声,只是看着摇曳的烛光。 秦平站起了身道:“那洪老弟,你休息吧,咱们明天再作打算。” 洪翰明也站起身子道:“秦大哥,你可记得咱里看风华镇当晚看到的那个人吗?” 秦平道:“哪个人?咱这一路上可是见了不少人啊。” 风瑜道:“公子是说那个问咱们要水喝的老婆婆吗?” 洪翰明点了点头,秦平道:“哦,想起来了。怎么她有什么怪异的吗?” 洪翰明道:“自然怪异。” 秦平坐了下来仔细听来,洪翰明道:“当日她过来向我三人讨口水,咱么你问她要去哪里她,你们可还记得她是怎么说的?” 风瑜眼前一亮,道:“她说要来李家集!” 秦平道:“对对对!她是这么说来着,我还问她要不要搭成我们的马,那老婆婆还说走路对身体好,真是奇怪的老太婆。” 洪翰明笑道:“恐怕奇怪的不止这一点。” 秦平和风瑜二人四目看着他,洪翰明又道:“她说过之后便先我们而行了,咱们骑马都用了两天才到,他一个年迈体衰的老婆婆岂不要走上个五日之多?” 风瑜和秦平双双点头,洪翰明接着道:“怪就怪在这里,我们骑马,她走路,为何路上都没有见到她?” 秦平笑道:“八成老婆婆是找个地方歇脚了吧,你也说了她年迈体衰,岂能长走?所以我看老弟你是多虑了吧。” 风瑜却摇了摇头,道:“大哥你忘了,咱们那条路上那有什么客栈,莫说是客栈,就连个棚子都没有,她又去哪里歇脚?而且就在她走了之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我们就继续上路了,却也不曾见到她啊。” 秦平倒吸口气道:“难道那个老婆婆不是个普通的老婆婆?” 洪翰明道:“我看她脚力非比寻常,肯定不是个寻常的老婆婆。” 秦平道:“那她如果非同寻常,怕是已经先咱们而到了,但她人呢?” 风瑜道:“大哥,如果人家只是随便给你说了个地方,而自己去了别的地方你又怎么知道?” 洪翰明道:“不,她一定是来这里的。” 风瑜道:“为什么?” 洪翰明道:“因为她很怪,所以她说的一定是真的。如果她不想让我们知道她到底去哪里,那她一定会告诉我们实话,而当我们知道她很奇怪的时候自然会怀疑她说的话,自然也不会怀疑她了,我们想到了第二层,却没想到第三层才是真的。” 风瑜好似抹了把汗:“世间居然有人有这般的算计,那老婆婆到底是谁?” 洪翰明笑了笑:“世间还有几个那么神秘的老婆婆?” 秦平大惊道:“莫非是孟婆?” 洪翰明点了点头,风瑜道:“孟婆?确实是个狠角色。” 秦平转惊为笑:“狠又怎样?咱么三个人还怕她不成?若她真的与咱三弟失踪有关,就算是阎王爷,我也要见她一见。” 风瑜道:“我看此事绝非一时半会能找到头绪的,咱么还是明日再议吧,今日就让三公子好好休息吧。” 秦平道:“是啊,洪老弟,这几日你都没有好好休息,我也知道你是挂念着三弟,你对咱们兄弟的情谊,咱们也感受得真真切切。不过老弟你也得好好休息,说不定日后会有一场恶战,那时候咱要输在精神气儿上可就” 洪翰明笑道:“二位哥哥放心,铁三哥的事由我而起也自应由我负责,二位哥哥更无需担心我。” 秦平道:“那样最好,那老弟你休息吧。我哥俩也去睡了。” 洪翰明点了点头,秦、风二人就出去了。 洪翰明又坐回桌前,虽然已是深夜,可他一丝困意也没有。他不仅在想着铁无命更在想着那个女人,除此之外他还想着另一个人,那个持剑的少年,冷漠的,神秘的少年。 他吹熄了拉住,屋里却不是黑暗,因为月光从窗外洒了进来。洪翰明看着月亮,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事,他伸出右手,并上两指,两指如枪如剑,往前一冲,这一冲,不快不慢,但力道绝也不小。 洪翰明叹道:“快了,还是快了。” 说罢,他就躺到了床上,床很松软,枕边还有淡淡的香味,像是女人的香味。女人,在这个少年心中,女人仍然是个谜,对天下男人来说女人都还是个谜,谁也猜不透她们心中的事,除非她亲口告诉你。 如果换了另一个人,或者换了另一个时间,洪翰明绝对在这床榻上睡得香甜,可他此时偏偏睡不着。 忽然,一声吼叫像是雷声一般响起,“你他娘的!给爷爷站住!” !! 第四十九章 小贼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洪翰明闻声立刻从窗户跳出小楼外,下来的时候发现是秦平在对着漫漫黑夜大吼着。 风瑜也闻声出来了。 洪翰明问道:秦大哥这是怎么了?可是发现什么贼人?” 秦平气道:“是不是贼我不知道,倒是和贼一样,偷偷摸摸地不敢出来。喂!小贼!还不给爷爷滚出来,要让爷爷找到你,你可有得好受!” 在这黑夜里,要不是借着月光,连路都无法看清。风瑜道:“大哥,你是不是看错了。” 秦平叹了口气道:“二弟你还信不过我的耳目?咱天天裹着刀口上舔血的生活,目明耳聪,怎么能看错?” 洪翰明道:“既然秦大哥这么说,就一定是暗中有人,但咱么怎么找出他来?” 秦平不说话,他也不知道如何找出来,敌暗我明,找到天亮也不一定找得出来。 洪翰明低声说道:“我有一计,二位哥哥可否附耳过来听一听。” 三人围在一起,洪翰明悄悄说着些什么。 风瑜笑道:“嘿!原来如此,大哥啊,原来你刚才是喝了点酒啊。今天赢了两万两银子高兴的吧?何不和小弟们一起喝个痛快呢?” 秦平道:“明日再说吧,现在已经深夜了,我们明日再痛饮一番。” 洪翰明道:“对了,我听风二哥说大哥你前几日遇到个高人?” 秦平一脸疑惑,风瑜悄悄咳了一声,秦平大声笑道:“对对对!哎呀,啥事儿也瞒不过你洪老弟,也没啥,只是一个老者给了我一本剑谱,说是照着上面练,练成之后必能跻身江湖一流剑客之中。嘿嘿,你说我又不练剑,对了洪老弟你是练剑的吧。正好,正好。这剑谱就送给你了。” 洪翰明道:“那就谢过秦大哥了。” 秦平道:“谢什么呀。走走走,我去给你拿剑谱。” 洪翰明道:“不着急,秦大哥,你且放好那剑谱,明早再给小弟便是。” 秦平道:“也是,现在那么晚了,我们就早些休息,那剑谱我就放在客房桌子上,若是老弟你晚上真真睡不着,入我房内拿走便是。” 洪翰明抱拳道:“谢过秦大哥。” 风瑜道:“走吧,睡觉去!别让小耗子把咱清梦给搅和了。” 三人便走回各自房里了。 三个人走了之后,街道仍是一片死寂,别说人影,就连那老鼠的尾巴影子都没有。 夜好像又恢复了夜,天寒的夜,地冻的夜。 没有风,街边的一个草筐却动了起来。 草筐底下挪动出一块石头――不是石头――是一个人。因为光线太暗,看不清他的脸,且这个人也用了一快深色的布围住了脸。 这就是那个小贼? 这个小贼蹑手蹑脚地将草筐放到原处,慢慢站起身来,却又不敢完全站直身子。他环顾着四周,可惜四周也是被黑夜笼罩,即使借着寒月流出的光也看不太远。 人的恐惧就是源于那些自己不可知的事物,这个小贼此时既不知道刚才要捉住自己的三人是谁,也不知道此时此刻他们在哪,岂不是恐惧之至? 这小贼慢慢靠向墙角,靠墙坐了下来,他把遮脸的布拉到脖子,露出整张脸来,喃喃道:“为什么我要沦落到这种地步?” 他拿手摸了摸眼角的泪。 “该死的人!该死的人!都是他害的,害得我要连夜奔波,又迷了路。” 他时而低头,时而仰头。“为什么她就偏偏喜欢他?天下那么多男人,为何偏偏喜欢他?” 他用拳头猛捶向地面,但触及地面之时,仿佛又犹豫了,收了大半的力,也就是轻轻碰了下地面。 他看着自己的拳头,喃喃道:“小爷我相貌、家境哪一点输给他了?” 他又看着自己的拳头,慢慢松开攥紧的拳头,一只秀气的富贵的手。 “如果我能狠揍他一顿证明我比他强,那她会不会就喜欢上我了?如果我” 他突然停下了他的如果,又看着自己的手,垂下了头,丧气道:“我连个杀鸡的本事都没有,又怎么能打过” 他又停住了他灰心丧气的话,抬起头,眼睛里相冒着光一样,看着那家客栈――那三个人住的客栈。 “刚才有个人说他们有武功秘籍,要是练成就是一流的高手。如果我抢偷到了那本秘籍,我就可以教训那个男人了,那我就能俘获那个女人的芳心了。” 越想他就越是热血,眼里的光也越来越强,他站起身子,看着客栈的大门,却将近半个钟头动也不动。 终于他一咬牙,慢慢向客栈的大门挪步过去。 到了门前,他再一次犹豫了。他将手慢慢贴在门上,却只是贴在没上,并不用力。想着刚才三人中有一个人声音如轰雷,一定是个五大三粗难对付的茬子,这要是把他惊醒,不要说其他两人,就这一个人都够把小胳膊小腿的自己给扔出去了,扔出去倒还好,就怕接下来他想都不敢想了。他在发抖,他真怕这忍不住的抖动一下子把门打开了,里面正好站着三个人。 他就以这样的动作推门,又将近半个钟头,“为了她。”他终于使出了力推门,推门的那一刻他心里还在希望这个门是从里面用门闩闩住的,这样自己就可以直接走了,然后告诉自己也是无能为力,与那本武功秘籍无缘。 可是门开了,因为他听到了“吱吱”的响声,他紧闭的双眼,像是只能用铁棒才可以撬开。过了一会儿,屋里没有任何动静,更没有那轰雷的声音,他这才缓缓睁开眼,客栈里一片漆黑,不过对于他来说即便不借着烛光,也能看得清,因为他已经习惯了今天的黑夜。 人们总是讨厌冬天又冷夜又长,可今天,他是如此感谢这个冬天的夜长。不然他怎么去偷秘籍? 到了客栈里,他又犹豫了,“他们在哪间房里?主要是武功秘籍在哪个人房里?”他仔细想了想,“在那个大汉房里!”他差点失声叫了出来,还好不小心咬到了舌头,虽然疼,但总比吵醒那三个人好。 “那到底在哪个房里呢?” 这个客栈很普通,只有两层,一层当然是吃饭的地儿,二层才是客人休息的地方。 去还是不去?现在要后悔还来的及,客栈的门还没有关上。 他确实后悔了,他转过身去,慢慢走向客栈大门,然后,把门关上了。 他后悔当年只是一心贪恋女色,没有好好习武练功,他再也不愿意后悔了,这次机会他一定要把握住。 他踏上了楼梯,不,是爬上楼梯,他是爬上去的。 到了二楼,他回身望去,一阵晕眩,险些摔了下去,扶了下墙才稳住自己。 二楼一共有十个房间,哪一个房间才是呢? 他慢慢往前走着,生怕稍微用力就把地板踩得吱吱作响。可是走过去也没办法知道秘籍到底在那个房间。 但他依然慢慢走着,他怕一停下来就再也抬不起脚了,现在是背水一战。他看到这些客房的房门都渐渐老化,甚至门缝都距离都可以塞下三个铜板。“何不从门缝里看看呢?” 他悄悄跪在地上,然后手撑在地上,眯起一只眼,,就往屋里看去。可惜,这间屋子太暗,也没开窗,连月光都进不来,啥也看不见。“这应该是间空房吧。”,他这样安慰自己说。 随后他又看了两件房子,却都和之前一样,毫无头绪。就在这时,他听见了什么声音――打鼾的声音。 这个声音像个锤子一样敲醒了自己,他想起来那本秘籍就放在大汉的桌子上,只不过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被另外那个人拿走了。不管怎么说,总算有了点小进展。 他趴下来往屋里看去,可一想到屋里住的就是那个声如吼雷的大汉,不禁心里打怵,撑这自己身子的手差点软了下去。还好他已经将重心移到腿上,慢慢站了起来。 “这一定是那大汉的屋子。”其实他也不敢肯定,打鼾的或许是另外两个人中的也说不准。但他也不想那么多,他相信那武功秘籍就在这屋里。 “没错,一定在这屋里。”他坚信这一点,但他却站在这件屋子门前一动不动,看着门出神。这个门,怎么才能进去? 我要是被抓到怎么办?武功秘籍,女人?这都值得吗?要是被抓到肯定会被打,万一那三个又不是什么好人,发现我偷他们的东西,说不定会直接把我杀了,那 对,我怎么才想到,万一他们把我杀了怎么办?我怎么这么蠢,为了武功秘籍,为了那个女人我就要把自己的小命给搭进去了可那个女人,女人。 他垂下头,仿佛那个女人就在他眼前。 我为她死一回又何妨! 他慢慢推开门,没有多余的动作,那扇门也没有被多余地被闩上,也没有发出多余的声响。就这么被他推开了。 他慢慢走了进去,屋里虽然很黑,但他却一眼就看到放在桌子上的那本“武功秘籍”。他慢慢走了过去,他此时异常的冷静,冷静到都没有发现鼾声已经停下来。 他轻轻拿起那本“武功秘籍”,心跳的节奏震着他的全身,他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 当他拿起“武功秘籍”时,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又是一阵晕眩,但他却不知该往哪里倒下去。 手上的“武功秘籍”变成了账本――这家客栈的账本! 账本掉落在地上,声音不大,但足以把他的精神给震得粉碎。 他的腿还能动,他感觉自己的腿还能动,于是往房外跑去,却只踏出一步便摔了出去,他的腿早已经不听使唤了。他少一扭头,发现屋里已经多了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他看来,这个身影就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 他已经顾不得叫喊,吃力的往门外爬去。门开了,门外面也站着一个人,这个人不是魔鬼,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一个青年,他看得清,他恨自己为什么看得清。 只是这两个人只是站在屋里,动也不动,他慢慢爬了起来,这二人仍然不动。他转身往窗户窜去,刚打开窗户要跳出去,突然间愣住了,他知道为什么这屋里的二人动也不动了,因为窗户外面的地上还站着一个人。 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中计了。 他已经插翅难逃了,两腿一软,扑通跪在地上。却什么也没说,他该说什么?求饶?若那些人真的 要饶他还用求吗。此时他只后悔当初为何不直接亲一亲那个女人,死在她手里总比死在眼前这三个人手里好得多。 站在房门口的洪翰明,嘴角扬起诡秘的微笑,屋里另外一个人――秦平――将蜡烛都点上。这个房里再也不黑暗了,可对于跪在地上他来说,没有那个房间的光彼此时的这间房更可怕了。风瑜也从窗户跳了进来。 三人站成一排,对面就跪着他。 秦平笑道:“等了半天,就他妈是你这个货色?” 他听得为之一震,等了半天?原来从一开始就是圈套,没有武功秘籍,没有两万两白银。他忽然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他忽然想哭,却也流不出半滴泪来。 秦平又道:“奶奶的,我还以为他不来了呢,我还真差点就睡着了。” 洪翰明看着他,只是微笑着,道:“小兄弟,我看你的衣着打扮,也不像个盗贼,你到底是谁。还有,把你那用来遮脸的上好的红锦缎子拿下来吧。” 他动也不敢动。 秦平笑道:“这小子是不是吓傻了。喂,小子,你听好了,你若不是盗贼爷爷我就留你性命,你若是个盗贼,我倒要问问你,你这飞墙的小子认不认识爷爷我。” 他在发抖,他的确害怕,但不知为什么发抖。他在想:“我是盗贼吗?我偷东西了,我是要偷东西,可我是不是盗贼?” 洪、秦、风三人相视一眼,对着来路不明的家伙倒起了几分兴趣。风瑜耐不住性子,走上前去,一把将他遮脸的段子给扯了下来,拿在手里道:“还真是上等的货啊,比我这衣服也差不了多少。” 洪翰明看了看风瑜手里的红段子,道:“你到底是谁?你是我们的熟人吗?” 他吃力的摇了摇头。 洪翰明道:“你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他久久不抬头,秦平一拍桌子,她才慢慢抬起头来,秦平气道:“跟个出嫁的大闺女一样!” 他确实像个大姑娘,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害怕。而且他长得还真是秀气,若说他是个女的,十个人中倒也有五六个人相信的。最让人注意的,是他左眉梢上的那一颗痣,不大不小,正好看得清。 洪翰明问道:“你叫什么?” 他看着洪翰明时心中莫名地舒坦一下,但当一看到秦平的时候,似乎又变得瑟瑟发抖,道:“方方方云飞。”那个飞字说得几乎让人听不到,因为他在说的时候突然后悔自己把真名字说了出来。但说了假名字又能怎样?自己难道可以逃了出去。但事后他却庆幸自己说了真名字。 洪海明仔细打量他一番,道:“你姓方?” 他点点头。 洪翰明又问道:“方富贵是你什么人?” 方云飞一听眼前这个人居然说出了家父的名字,难道他和家父认识?可看他年纪不比自己大多少,怎么会家父交友?但不管怎样,他既然认识家父,想必也会顾及到家父的面子,若是他知道自己就是方富贵最疼爱的儿子,说不定会放了自己。 果然,事情比他想得要好,他告诉三人自己是方富贵的儿子,洪翰明就立即扶他起来坐在椅子上,又给他倒了杯水。秦平一听,也立刻为刚才的鲁莽言行道了歉。只是方云飞还是云里雾里,有点迷茫。家父的名字居然有这般神通? 后来一问才知道,原来方富贵与万军帮的帮主洪权昌是好友,万军帮有好多的房屋建筑,都是方富贵出资的。当然,能和天下第一大帮做生意交朋友也正是方富贵求之不得的呀。 洪翰明问道:“方兄为何到此地来了?” 洪翰明尽量避免说方云飞偷东西的事,可方云飞听了,耳根也是不觉红了起来。 方云飞喝了口茶道:“我是跟一个人来的。” 洪翰明道:“原来是跟友人来游玩的吗?” 方云飞摇摇手:“不是的,是跟踪别人来的。” 洪翰明似乎有了兴趣,便问道:“不知方兄跟谁来的。” 方云飞又喝了口茶,放下茶杯也没说话。洪翰明笑道:“在下也只是一时好奇,如果方兄不愿说也就不说也罢。” 方云飞道:“洪兄这是哪里话,不瞒你说,我跟的那个人叫凌全非。” “凌全非!” 听到这个名字,洪、秦、风三人都惊奇起来。方云飞倒是后悔说出这个人名来。看来他们三人都认识他,也不知道是敌是友,我该怎么说? 洪翰明道:“不知方兄为何跟踪凌大哥?” 方云飞忽然笑了,轻轻摸了摸鼻子道:“不瞒你们说,我是想让他教我些武功的。” !! 第五十章 同路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学武功?”洪、秦、风三人又是一脸诧异。 方云飞像是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秦平突然说道:“我说呢,方兄你个富家公子也看不上那两万两银子,果然是朝着‘武功秘籍’来的吗?”说完,秦平就自顾自地捧腹笑了起来。而在场的其他人都没笑,尤其是方云飞,耳朵根又红了,满脸的尴尬。 秦平一看,连忙说道:“哎呀,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刚才都是误会,误会,方公子别往心里去。” 方云飞尴尬地笑了笑道:“没有没有,误会而已。”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方云飞说道:“说到误会,三位兄弟倒真是聪明,把我就这么引上钩了。” 秦平笑道:“哪里哪里,这是洪老弟出的主意。” 原本坐在一旁若无其事的洪翰明一听秦平转口把自己给供出来了,一是不知是哭是笑,一副苦笑道:“还望方兄不要介意才是。” 风瑜对着秦平轻轻摆了摆衣袖,让他不要说话。秦平又发觉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也是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 方云飞笑道:“不知洪兄为何如此设计,怎又知我是为了武功而来?” 洪翰明苦笑道:“其实在下并不知道。” 方云飞一脸不解,不只是他,就连风瑜和秦平也不知道洪翰明为何打此主意。 洪翰明接着道:“只因为无论阁下是谁,我知道你都会来。无论你是张三也好,李四也罢,这世间谁也抵不住金钱的诱惑,就算抵制住了,也抗拒不了地位的诱惑。如果有了盖世的武功,何愁没有地位。只是我不忍心出第三招,因为世上真的没有人能抗拒得了第三招?” 方云飞道:“哦?” 洪翰明喝了口茶,道:“女人。” 方云飞先是一惊,忽而大笑,“妙啊!妙啊!没想到洪兄居然把人了解的那么透彻。可是那我万一不是个男人呢?我万一是个女人呢?我又怎么能会喜欢上女人呢?” 洪翰明又道:“要是听到我们这里有一个绝世美色的柔弱女子,美若天仙一般,你说你会来吗?” 方云飞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洪翰明道:“不,你一定会来。如果你是男人,当然是垂涎这位美女的姿色,如果你是女人,只怕来的比男人还快。因为你是女人,她也是女人,女人对女人的嫉妒之心是天生的,谁也改变不了。就算你是个绝色美人,也想看看到底是她美还是自己美。” 方云飞听得是目瞪口呆,看着眼前这个青年并不比自己打多少,却像个情场老手。而自己整天寻花问柳,贪恋女色,却连个女人的心理都不明了,心中不由得暗生对洪翰明的佩服之情。 方云飞又问道:“可是既然如此,你为何只用前两招,最后一招用了不是更有把握吗?” 洪翰明道:“还是不行,你若真是个盗贼就不能用第三招。” 方云飞道:“为何?” 洪翰明微微笑道:“盗贼有偷钱的,也有采花的。那些偷钱的贼是绝不会碰女人的,因为女人会影响自己的判断力,还会把命搭进去,这是他们老祖宗传下来的经验。所以盗贼中有的是偷钱,有的是采花。若是那偷钱的盗贼知道屋中有个绝色美人,他还敢来吗?尤其这个美人还跟着三个神秘的男人。你说对吗?”洪翰明看着方云飞。 方云飞像是听傻了一样,笑道:“嗯,在理在理。洪兄能在那么短时间内就想得到这些,真是令在下佩服地五体投地。” 秦平也在一旁悄悄咂咂嘴,悄声说道:“没想到洪老弟居然考虑的如此周全啊。” 风瑜一听,不禁笑了一声。秦平道:“你笑什么?” 风瑜悄悄笑道:“一会儿再告诉你。” 洪翰明道:“方兄,既然你是跟着凌公子来的,那他也在这里了?” 方云飞支支吾吾半天,道:“这,其实我跟丢了。” 洪翰明道:“哦。原来是这样。” 洪翰明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好像方云飞不跟丢才是一件怪事。这让方云飞气不打一处来,但他也只好忍着。他没办法告诉眼前这个人说自己是为了凌全非身边的一个女人来的。那样他与这三个人就会站在对立的立场,虽然这三人已经不至于会怎么样自己,但此时与他们为敌肯定不是个好主意。 尤其是在这个荒无人烟的的小镇。 自从方云飞在风华镇喝多出了丑之后,醒来之后就立即想找老板娘怜香玉,就算是赔礼也好,也想和她说说话。谁知怜香玉却离开了。随口一打听便知道,她果然是和那个叫凌全非的一起走的。 他气愤之极,懊悔至极,但都无济于事。于是他便决定要去找她和他,然后把她抢过来。 当时他是多么自信?一个愤怒的人就会过于高估自己。 但是他终究还是出发了,他就这样离开了自己呆了一年多的风华镇。但他一点也不留恋,因为值得他留恋的那个人也已经离开了这里。 他一路打听一路找,便知道凌全非和怜香玉二人是朝着李家集来的,但是他到了李家集之后却发现半个人影都没有。 这么大的镇子别说是人,就连半个鬼影都没有。他就呆在一个卖花的店里一直等,希望能等个人回来,但是等到他睡醒都没有人,天黑了。 他在街上走着,这个鬼地方他连一会儿都不想呆了。走着突然听到有人大吼,自己下意识地就躲了起来,躲起来之后还暗暗佩服自己的反应。之后 “方兄,方兄。”洪翰明叫了方云飞好几声,方云飞像丢了神一样想着什么。 “方公子!”秦平大喊一声,到底把他震醒了。 方云飞不好意思地笑道:“洪兄刚才说什么?” 洪翰明笑着摇摇头,道:“没什么,今夜发生这么多事,请方公子早些休息吧。风二哥,你给方公子找间客房吧。” 风瑜道:“好的,方公子,请吧。” 方云飞慢慢站了起来,道:“今天的误会着实不好意思,还望三位兄台别放在心上。不知三位兄台为何也来了这里呢?” 洪、秦、风三人又相视一眼,洪翰明道:“不瞒方兄说,我们此行是来找人的。” 方云飞点了点头,道:“那找到了吗?” 洪翰明无奈摇了摇头,一想到家父洪权昌给自己的任务,不觉叹了口气。然后道:“方兄还是去早些休息吧。” 方云飞和他们告辞之后就随风瑜到了一家客房,风瑜将手里的蜡烛点亮了这间房里所有的蜡烛之后就告辞了。 “方公子就好些歇着吧。” “有劳风兄弟了,今夜打扰三位兄台了。” 风瑜笑了笑就告辞了。 方云飞坐在凳子上,想着,想着明天该去哪。 要不要就且跟着这三个人?虽然不知是敌是友,但这三人看起来武功不凡,尤其是洪翰明,看起来文文弱弱,心中城府却那么深不可测,若是与他为敌,肯定吃不了好果子。不管怎么说跟着他们三个总比一个人行走的好,骑马有个照应,到时候真遇到凌全非的时候,说不定还能让这三个人帮自己一把。 一想到凌全非他就恨得牙痒痒,一想到怜香玉跟着他,他就像被人捏住了心一样难受。 睡觉!方云飞就是那种无论多难受,该睡就睡的人。 天亮的很早,因为众人睡得很晚,只睡了两个时辰天就亮了。当然没有鸡叫,因为这个镇里唯一的活物就四个人了。 洪翰明一早起来就看到秦平和风瑜二人正在拿些草料喂马。 洪翰明下了楼,刚要向他们打招呼,只听门外有人喊道:“早!” 方云飞嬉笑着向这里走过来,洪翰明道:“方兄起得可真早。” 方云飞笑道:“起早锻炼,习惯了。”这当然是胡扯的,他为了今天能起早昨天根本没睡着,他只是怕早上一起来三人却不辞而别把自己给扔在这里了。 方云飞笑道:“三位兄弟饿了吧,客栈后面的灶屋里做了一锅面,不好吃但几位凑合凑合吧。” 秦平笑道:“哟,方公子还会做饭呢?不简单不简单,我以为像你这种富家子弟只会”秦平还没说完,风瑜就抢过去说了句:“有劳方公子了!” 方云飞笑道:“走吧,咱们先去吃了,凉了就不好了。” 秦平一头雾水,还责怪风瑜咋不让自己说完话。风瑜也没理他,洪翰明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洪翰明吃不下,可秦平和方云飞的胃口可是好着呢,风瑜只吃了一碗,剩下的一锅全让秦平和方云飞扫光了。 打了饱嗝之后,秦平笑道:“方公子,不是我夸,你这面做得真好,我可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面。” 方云飞笑道:“不不不,秦兄过奖了。” 方云飞看洪翰明还是吃不下,就说道:“洪兄是不喜欢吃面条吗?” 洪翰明道:“不,不是。只是我早晨都没有什么胃口。” 风瑜道:“公子还在想铁三弟的事?” 洪翰明叹了口气。方云飞眼珠子一转,心里盘算着,看来他们遇到了难题,要是我能帮他们就可以和他们三个一路了。 方云飞道:“洪兄,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且说来,想来在下肯定能为你尽一份力。” 说完他突然后悔把话说得太满,太急切,万一被他们看出来自己的想法怎么办。 洪翰明没说话,但秦平却把自己三弟的事情说了出来,连风瑜都没来得急捂住他的嘴。方云飞一听,心里一乐,真是天助我也。 方云飞道:“洪兄且放心,别的在下不敢保证,但只是找人的话,这我在行。我爹是江南巨商,认识的人广布天下,等咱们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之后,我就能差人打听,不出两天就能得到消息。” 洪翰明一听,忽然觉得好笑,若是你真有本事,为何把人跟丢了呢?风瑜也想到了,只是喝着面汤。只有秦平一本正经地道:“方兄如此大仁大义,若是能找到三弟,我愿与你结为至交。” 风瑜一听,差点呛到,洪翰明摇了摇头示意风瑜不要阻止,风瑜也就没说什么话。 方云飞道:“秦兄既出此言,我定当全力以赴。” 看着这两个人如此和气,真难想到不久前秦平还满口骂着方云飞呢。 四个人就这样一同上了路,去一个有人的镇子上。 这里是个四周环山的小村子。 初次来到这里的时候,齐英儿还以为自己回到了自己的村子,以为这里的山和自己家里的那座后山是那么像。 “英儿,该起床了。” 齐英儿一睁眼,就看到爷爷在用那只粗糙但温柔的手点着自己的鼻子,“爷爷?” 英儿的眼角湿润了,英儿突然做了起来抱住了爷爷。 “爷爷,不要离开我,英儿不去做剑客了,爷爷你不要离开我。” 齐老汉笑着,脸上的满是慈祥的皱纹,摸着齐英儿的小脑袋说道:“英儿长大了,以后的路要自己一个人走了。” “爷爷!爷爷!”齐英儿边叫着便坐了起来,只是一场梦。他多么想不会醒过来。 敲门的是这家的林婆婆,是一个慈祥的老婆婆,耳朵有点背,但有时却异常好使,比如谁说她坏话的时候,而且那时候她会变成一个格外严厉的老婆婆。 林婆婆敲着门叫道:“英儿,起来吃饭了。” 齐英儿应了一声,穿上了衣服。 出了门之后,齐英儿忽觉得今天比以往暖和了许多,是春天要来了。天也不是灰的,变得清澈了。就连院子里的老狗都变得有精神了,像是重获新生一样。 “睡得还好吗?”这个比世间万物都动听的声音自然是孙巧儿的了。 齐英儿道:“很好。你呢?” 孙巧儿睡得自然很好,因为她真切感受到了什么叫人生的平静,昨晚是她从出生以来睡得最香甜的一晚。即便她知道他们现在要做的事是九死一生,但只要和齐英儿在一起,好像天下最苦的药都变得比京城御膳要好吃百倍。 孙巧儿道:“婆婆让咱俩去吃饭了,凉了的话她老人家可不开心了。” 齐英儿点了点头,就牵着她的手,一同去吃早饭。 吃过饭之后齐英儿在此感谢林婆婆的留宿,便要告辞。 林婆婆有些不舍,道:“我这个老婆子可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你可要遵守诺言,一定回来看看我老婆子啊。” 齐英儿笑着,笑得像在爷爷面前一样,眼前的这个婆婆也像爷爷一样慈祥。天下的老人家都是这么好吗? 林婆婆眼角稍有湿润,道:“哎,我越看你越像我的小孙子。可是,他他”林婆婆没能说下去,因为他的小孙子被山上的野狼叼走了,至今也没找到尸骨。 孙巧儿轻轻握住林婆婆的手,道:“婆婆放心,我们一定会回来看您的,以后他就是您的孙子,我就是您的孙女好不好?” 林婆婆终于笑了起来,“好好好,好孙女。”而后有对齐英儿说道:“你可要好好待人家,这是个好闺女,你要是敢辜负她,老婆子就要打你了。” 齐英儿知道林婆婆不是在开玩笑,只是笑笑。 林婆婆道:“傻小子,就会傻笑。好闺女,我看他也是个好小伙子,你且放心跟着他,他要是敢负你,你叫告诉婆婆。” 孙巧儿笑了,笑得那么美。林婆婆又道:“你看你笑得多好看啊,不像那小子,就会傻笑。” 齐英儿孙巧儿又谢过林婆婆就告别了。林婆婆对那老狗说道:“哼,几年了,也没见你那么快活!” 老狗围着院子跑了跑又叫了几声,与齐英儿道别。 !! 第五十一章 甩不掉的麻烦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虽然雪已经化了,也知道雪不会再来了,但地上的泥泞是冬天的尾巴,它还没有完全离开。 与其说孙巧儿是在走,不如说她是在跳。即使在满是泥泞的地上,她依然跳得很开心。 而齐英儿也是如此,即使他面露出的感情难以让人察觉,仅仅是脸上那微微上扬的嘴角,也足以看出他的心中开已经朗了许多,就连以往阴郁的眼眸也迎来了春天——变得清澈,变得明亮。 从林婆婆家出来之后已经快半晌了,二人的脚步却依然轻盈。 他们二人之间说的话并不多,大概都在想着自己的事。但他们牵着的手却从未松开,谁又断定他们所想的是不是恰好是一件事呢? 忽然间,孙巧儿变得有些伤心,脚步也渐渐慢了下来。 齐英儿知道她为什么变成这样,因为他恰好也正在想这件事。他没有多问为什么。 他越是不问,孙巧儿就越想让他问。孙巧儿想让他问,然后把自己早已准备好的回答说出来,不说出来她绝不罢休。 齐英儿还是不问,只是装作没有看到孙巧儿的变化。孙巧儿就停住了脚,这下齐英儿不得不问了。 “怎么了?” 孙巧儿没有说话,女人是挑剔的,这句话的感觉没有自己预想的那样,所以她就不愿说话。 “没关系,我没那么容易死的。” 孙巧儿仿佛中了一剑,她想说的话再也说不出来,因为齐英儿已经看穿了,让她连说的机会都没有了。 齐英儿握紧她的手,说道:“为了你我也不会死那么早。” 孙巧儿笑了,因为她想说的话真的不用再说出来了。 二人在中午之前到了一家路边的小茶店歇歇脚。茶店不大,是搭在路旁的一个棚子,棚子下只有三个桌子。而屋里根本没有坐的地方。 店家给两位客人倒上了茶,问齐英儿还要不要点小菜。 “你这还有饭菜?”齐英儿确实没见过在路边搭棚子做生意的小饭馆。 “客官,小店做的就是在路上往来行路人的生意,若只是给他们茶水,那小的才能赚多少钱。一家四口人,还有” “得了得了,不用说了。我们是来歇脚的,不是听你唠叨的。”孙巧儿不耐烦地说。。 店家点头笑道:“那二位客官还要不要?” “不要,不要!” 齐英儿看着这个店家被孙巧儿呵斥地可怜相,也是无奈的摇摇头。 店家在一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就回到屋里去了。 齐英儿笑道:“你怎么对他这么凶?” 孙巧儿一个白眼朝屋里的店家使去,店家也会猛然低头对着个空账本算账。“这女客官怎么那么凶。” 孙巧儿道:“不是我凶,是我最讨厌一个大男人像个苍蝇一样啰啰嗦嗦个没完。” 店家显然是听到了,一脸委屈的样子。 齐英儿叹了口气道:“歇歇脚我们就继续走了。你饿了吗?” 孙巧儿突然变得极其温柔娇羞,道:“不饿。你要是饿了,婆婆给拿了饼。”“啊?我忘拿了!” 二人谈话之际,路上一个人影走了过来。这人每走一步总会发出“铃铃”的金属碰撞声音。 齐英儿看了看,是一个和尚,“铃铃”的声音正是这个和尚手中的月牙铲发出来的声音。 和尚右手持杖左掌竖在胸前,对着齐英儿道:“阿弥陀佛。” 齐英儿看着他,只是微微一笑,并没说什么话,心想:“真是个奇怪的和尚。” 店家从屋里走出来招呼和尚,若不是又来了个客人,他才不愿意出来呢。 和尚坐在了齐英儿身后的一张桌子上,背对着齐英儿。 孙巧儿斜眼望着这个和尚。和尚约摸半百,宽厚的背挺得很直,惹人注意的是他搁在一旁的月牙铲。这月牙铲异常的大,杖身很粗,估计也只有这个和尚的那双巨手挥得起来。 孙巧儿悄声对齐英儿说道:“这个和尚好面熟。” 齐英儿没有说话,一个莫名的和尚背对着坐在自己身后的滋味真是不舒服。 和尚除了一杯茶,其他的什么也没要。 店家当然还是又回到了屋里。 三个人坐在棚子下,却始终每一个人说话,孙巧儿显然已经受不了这中折磨人的沉默气氛,明明是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为何偏偏又不相干的人过来捣乱。越想越觉得生气,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咱们走吧。” 齐英儿说:“你歇够了吗?那我们走吧。店家。” 店家又从屋里小步窜了出来,接过齐英儿给的茶钱,“慢走,二位客官。”店家说完还不觉长舒口气。 二人刚要离开,那和尚也说话了:“二位还不能走。” 孙巧儿早就按耐不住了,一肚子莫名的火,正要发出去,便对和尚喊道:“凭什么不让我们走?” 和尚嘬了口茶,道:“这个小兄弟可以走,但是你却不能走。” 孙巧儿一听,便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和尚明显就是冲着自己来的。齐英儿也很不解为什么一个和尚要针对孙巧儿。 齐英儿道:“这位大师,您为何要留下这位姑娘?” 和尚抬眼瞧了瞧齐英儿,点了点头,笑了笑。 孙巧儿气道:“问你话呢,你这秃驴,笑什么?” 面对孙巧儿的无礼,和尚却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点头是欣赏小兄弟的修养,我笑是他居然会和你这个脾气火爆的女娃娃在一起。” 孙巧儿气得一脸羞红,怒道:“你说谁脾气大了?我们的事,你管得着吗?臭秃驴!” 那店家在一旁看着焦急,他怕在这样下去,孙巧儿既要把自己的棚子给拆了,便插嘴道:“客官消消气,有事好好说嘛。” 这店家不说话倒好,一说话简直是火上浇油,还都浇到了自己身上,孙巧儿对着他就是一顿乱骂。 齐英儿和那和尚只静静地看着彼此,对于孙巧儿的骂声好像都从未听到一般。 齐英儿向和尚稍稍鞠躬,道:“大师你也看到了,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糟不如大师就把原因说出来吧” 和尚说道:“阿弥陀佛,这就要问女施主自己了。” 孙巧儿哼道:“问我?好呀,你来提醒提醒我,我是怎么倒了八辈子霉能和你这秃驴扯上关系。” 和尚笑而不语,齐英儿对孙巧儿说道:“你先别生气,让大师好好说。” 孙巧儿眼角一湿,“难道你也向着他?” 齐英儿笑了笑,握住孙巧儿的手,什么话也不用说,孙巧儿就已经明白了。 孙巧儿稍稍平静下来,好声好气地对和尚说道:“你说吧,到底为什么我不能走。” 和尚道:“女施主难道忘了自己的婚事了?” 孙巧儿刚要反驳,忽然停住了,“万军帮?” 和尚微笑点了点头,齐英儿一听也立刻握住了腰间的那柄剑,许久没有拔出来的剑。 和尚又嘬了口茶,道:“二位不必紧张,老衲此行并不是来找女施主的麻烦,只想请女施主帮个忙罢了。” 孙巧儿道:“哦?” 和尚站了起来,道:“老衲法号元智” 孙巧儿道:“谁问你法号了?” 齐英儿道:“那大师所求何事?” 元智拿起了他的月牙铲,他拿着月牙铲,就像个小孩拿木棍一样容易。 元智道:“女施主可还记得万军帮少公子洪翰明?” 孙巧儿道:“不认识!” 元智又问了一遍,孙巧儿说道:“认识又怎样?” 齐英儿在想,莫非那个白衣就是那个万军帮少公子洪翰明,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那群人对他毕恭毕敬的了。 元智道:“既然认识,那你可还记得他曾经派一个人护送你回帮?” 孙巧儿道:“你说那个蠢货?我记得,怎么?他没回去吗?” 元智摇摇头:“没有,他没回去,她失踪了。” 孙巧儿皱了皱眉,又道:“他失踪和我有什么关系。” “有很大的关系,你是最后见到他的人,他失踪,你会毫不知情?” “呵呵,可笑,我又不是他亲妈,干嘛要关注他。” “女施主,这样就有些不讲理了,莫非你把他杀了?” “对,没错,我把他杀了,怎样?” 齐英儿诧异的看着孙巧儿,孙巧儿觉得一时半会儿也没法给齐英儿解释清楚,眼下是对付这个和尚。 元智道:“并不怎样,只不过” 孙巧儿道:“只不过什么?” “杀人就要偿命!” “要”字还没说完,元智就挥齐月牙铲,一记横扫,杀向孙巧儿。孙巧儿哪里反应的过来,是一直站在她一旁时刻警惕着的齐英儿将腰中的那柄剑连着剑鞘硬生生接住了元智这一扫。 齐英儿和孙巧儿二人双双被这一扫飞出一丈多远。齐英儿只觉得两手虎口像被撕裂一样疼痛难耐,但他依然握紧了剑,将剑从剑鞘中拔出来,把剑鞘挎在腰间。 元智哼道:“好小子,居然撑得住我的一扫。” 齐英儿眼中已经燃起怒火,冷哼道:“倒是大师你,这一扫,像是在掸灰一样轻。” 元智两道眉毛直冲上去,怒道:“接招!” 话未落,就见月牙铲已经劈到齐英儿面前,齐英儿拿剑横档,虎口又是一阵撕裂的疼痛,只挡住短短一瞬,齐英儿后撤跳了出去。 元智那肯发放过,一脚蹬地,斜握月牙铲,气势如虹,一击必杀。“可惜了!小子!” 突然三道寒光急射元智面门,他立即翻身收力,“叮叮叮”,三根金针搭在月牙铲上,落到地上。 元智惊道:“芙蓉金针?”又看了看抬着手的孙巧儿,喝道:“这芙蓉金针是谁教你的?” 就在刚才间不容发间,齐英儿本以为就这么结束了,自己一切抱负就要如水东流,忽听到孙巧儿说“别动。”三根金针从孙巧儿掌中发出,直取元智死穴。 这也是齐英儿第一次见到孙巧儿展示他的武功,他虽不知这金针有多厉害,但已经惊呆了。而元智深知这芙蓉金针的厉害,但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年纪轻轻地女娃娃出手居然如此老练,着实惊得不轻。 要不是她这么一出手,齐英儿就已经死了,孙巧儿这一招元智是不得不躲,躲不及死的可能就是自己了。 元智现在才明白,真正难对付的还是眼前这个女人。 元智笑道:“这芙蓉金针练得不错,是谁教你的?” 孙巧儿冷笑道:“知道厉害了吧,你也管不着谁教我的,你若动一下,你就会死!” 元智冷笑道:“哦?这么厉害的金针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大名?” “呸!你也配知道姑奶奶我的大名?” “哼,我看你也只不过会个皮毛而已,只会几招吓唬人!” “呵呵,是不是唬人的,你来试试就好了。” 齐英儿也拿着剑对着元智,紧紧盯着他的接下来的每一个动作。 元智动了动脚,心想着试探试探孙巧儿的虚实。 一看元智动了,孙巧儿怕再撑一会儿就露陷了,便不禁嚷道:“你再动一下我就把你这秃驴扎成刺猬!” 元智突然放声笑道:“尽管来吧!” 说罢,元智就挥动他的月牙铲,朝齐英儿劈来。 “糟糕!狡猾的老贼!”孙巧儿念道。 齐英儿实在难以招架元智的月牙铲,刚上来就落了下风。孙巧儿一直在旁射着金针,来扰乱元智。可都被元智完美地躲过了,要想得到刚才那种时机真是绝不可能了。“早知道就好好跟她学武功了!”,孙巧儿懊悔地念着。 三人就这样斗了小半盏茶的功夫。 元智仍处于上风,齐英儿已经满身大汗,手臂酸到都不知自己是怎么握紧剑的。 元智道:“还要死撑着什么?你若就这么走了,我会放你走,为何为这个女人那么拼命?” 孙巧儿急得要哭了,她恨自己为什么要连累到最爱的人。 齐英儿急促地呼吸着,“因为因为,她是我心爱的女人!” 孙巧儿听了泪如雨下,元智却轻蔑笑道:“老衲可不懂什么爱啊情啊,老衲是个和尚!” “哈哈哈,原来你这个秃驴也会说这种话啊!” 空中突然回荡起一人的笑声。 “阁下是谁?传音入密的功夫竟然如此了得?”,元智仰首问道。 一个瘦黑的五尺高老头从茶店屋里边笑边走出来,此人便是“无影铁掌”孙三风,随他出来的还有两人,一人虎背熊腰,便是那“平手翻江”李元郴,一人是个剑眉长须的老头,此人便是“急影双刀”陆胜。 元智和尚一看便道:“原来三位早就先老衲一步,来到这里了。看来老衲是多余来着一遭了。” 孙三风笑道:“哪里哪里,秃不,大师,你这来的是太好了,若不是你,我们怎么能找到这两个人。” 元智道:“哦?此话怎讲?” 陆胜道:“大师有所不知,我等也是想为洪老帮主尽份力,便一同商议着找这二人。本想与大师同道,但是大师你走的实在太快,我等都来不及和你说。随后我们听说大师你有了线索,我们就跟着你的行踪找到了这里。说起来,找到他们的是大师你,我们才是多余的。” 孙三风笑道:“对,是这样的,是这样的。” 元智道:“哼,那你们为何此时才露面?” 三人被问得不知如何作答,难道说是为了看热闹吗? 孙三风道:“我们是怕抢了大师你的功劳” “那你们此时又为何出来?” 孙三风也不知该怎么说了,元智冷笑道:“是怕我打不过他们吗?” “这” 李元郴道:“大师莫要生气,咱们都是为了帮洪老帮主一把不是?莫要伤了和气。” 孙三风笑道:“说的是说的是。” 陆胜叱问这齐英儿和孙巧儿:“你们二人所言之事我们也都听见了,元智大师也没有错。既然杀了人就得偿命。” 孙巧儿怒道:“谁杀人了?” “嘿!你这丫头,明明是你自己说的!”孙三风道。 “我还杀了你全家呢!怎么样!” “你!”孙三风就要出手教训孙巧儿,却被陆胜伸手拦住。 孙巧儿扶着齐英儿,齐英儿与元智只是短短对了几招,身子却近似虚脱状态,几乎耗尽气力。 齐英儿轻声说道:“看来这几个人都是那和尚的帮手,一有机会你就逃!” 孙巧儿道:“我逃什么呀?他们要的是我,又不是你,你该跑才是!” 齐英儿看着孙巧儿,孙巧儿也看着齐英儿,望着彼此的二人同时笑了起来。 孙三风道:“哼,死到临头了居然还笑得出来,谈情说爱的男女,难道傻了不成?” 齐英儿在孙巧儿的搀扶下吃力站了起来,道:“几位前辈,我想,其中定有误会,让我们好好谈谈如何?” 孙三风道:“人都杀了,有什么好谈的?” 孙巧儿道:“谁杀人了?要杀人的是你们!不分青红皂白乱杀人!” 陆胜道:“如果其中有误会,还请姑娘详细说一说。” “哼,看来你们之中还是有个会说人话的。” 在一旁站着的李元郴感觉莫名被拖进沟里,一脸尴尬。 “老实告诉你们,我没杀他,只是将他用药迷晕了。我还托付店小二要好生照顾他,我还给他留了不少银子。” 陆胜道:“这么说,你当真没杀他?” “没有!” “那他人呢?” “不见了。” “你这不是废话吗?要是没失踪我们找你干嘛!”孙三风抢道。 “天下那么多人不见,全都来找我吗?” “你!” 眼看这两人又要吵起来,陆胜赶紧接话道:“请姑娘再说明白一点。” 孙三风坐到店中位子上,让店家上茶,可是店家早就吓得不知跑向了哪里,他也只好自己倒了杯茶。 “不只是他,整个李家集的人呢都不见了。” “噗”,孙三风一口茶就喷了出来,刚要说:“全他妈是鬼话!” 但这一句话又被陆胜给压了下去。陆胜道:“姑娘没有骗我?” “骗你干什么?我们可以逃得出去吗?你若不信,我们可以带你回去看看。” 元智哼道:“谁知道你又会使什么诡计。” 孙巧儿不理他。 陆胜道:“那你可知道这些人去了哪里?” “我怎么知道!就算我知道也不会告诉你!” “为什么?” “这关你什么事!” 空中忽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低沉的声音甚至让人难以呼吸——“但这关我的事!” !! 第五十二章 获救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众人皆惊,元智看看孙三风,孙三风一个劲摇头:“这回不是我说的!” 孙巧儿扶着齐英儿,心跳从刚开始就没有平静下来,现在的这个声音却压抑得自己不敢喘大气 “怎么又来个人?是那群家伙的帮手?” 齐英儿体力已经稍稍恢复了,慢慢站直了身子,脸上的汗也消了许多,一点没有体力过度消耗的样子。他握紧了剑,低声说道:“这个人,我认识!” “什么?你认识?”孙巧儿问道。 齐英儿点点头,道:“你先回复一下体力,如果情况不对,咱们就跑。” “什么?那个人那么恐怖吗?” 齐英儿没有说话,这个人到底有多恐怖,只有他清楚。他忘不了那个人的眼神,死灰一样的眼神,不屑的眼神,蔑视一切的眼神。一想到这,齐英儿的剑也低吼起来。 孙三风一等人也在窃窃私语。 “这又是谁?” “管他妈谁,肯定不是冲着咱们来的。” “阿弥陀佛。” “”李元郴不爱讲话,只是因为他不喜欢这三个人,就连原本对元智和尚的一丝好感也因为刚才的事消失了。他倒是有些为这两个可怜的孩子担心,“如果一会儿要出什么事嗯。”李元郴已经暗暗拿下自己的主意。 齐英儿让孙巧儿不用再扶着自己了,孙巧儿道:“怎么行,你刚才体力已经消耗得”话还没说完,她就已经被齐英儿的恢复力惊住了,“你,你没事了?” 齐英儿微笑着说:“没事了。” “你怎么会没事呢?经过刚才一战,你已经虚脱了。”孙巧儿没有把这话说出来,因为她眼前的这个男人确实没事了,而且变得更可靠了。 马蹄声,随着马蹄是越来越近,空气里混着的压抑气息也越来越浓,就连孙三风等人背后都渗出些许冷汗。到底是谁? 黑棕的马,矫健的马身,上面坐着一个四旬的男人。金色绸袍,面如紫酱,剑眉下冷酷的眼睛,鼻下髭如细针。 陆胜眼力极好,稍稍一看,便认出马上的那人正是万军帮帮主洪权昌的左膀右臂,一堂堂主姜川海。 马还未到,只见姜川海凌空翻出三丈之余,落到众人跟前。那马儿,也停下脚步,喘吁着在路旁寻点东西嚼嚼, “姜堂主!您怎么来了?”陆胜眼神好,眼色也好,先上去打了招呼。 众人齐拜,“姜堂主。” 姜川海回礼道:“各位前辈。有劳各位前辈为我帮之事费力操心了。” 陆胜道:“哪里哪里,能为洪老帮主了一分心事也是我们应做的。” 孙三风又嚷嚷道:“姜堂主!你这来的正好啊,我们把那个逃跑的新娘子给找到了。还有个碍手碍脚的野小子。” 姜川海慢慢转过身,看着齐英儿和孙巧儿二人。 孙巧儿这才领会到齐英儿沉默的意思,那眼睛着实令人胆颤,比自己手中的芙蓉金针还要厉害百倍。 齐英儿是早就领教过了,但不同的是之前两次姜川海都未曾正眼瞧过他,而这一次他却盯着齐英儿,全然没看孙巧儿。 元智道:“阿弥陀佛。”一听到这阿弥陀佛孙三风就一脸作呕的表情,心想:“这臭秃驴,说话就说话,还非他妈要说一句‘阿弥陀佛’。” “姜堂主,既然人已找到,我们这几个局外的人就不多干预了,这两人自然交给你来处置了。” 孙三风笑道:“对啊,对啊,我们都是外人。对了,姜堂主,找到这两个人的可是这位大师啊,他这可是个大功臣啊。” 元智早已闻出孙三风满身的火药味了,没想到这时候他还要针对自己,但是他是个出家人,怎能破戒呢?若是以前“阿弥陀佛。”元智强压住自己内心的怒火。 “姜堂主,老衲只是尽一下绵薄之力,并无半分功劳可言。” 姜川海对元智说道:“有劳大师,有劳几位前辈了,这二人就交予我处置吧,” 因为姜川海转了身过去,孙巧儿自然觉得他没有那么危险了,便喊道:“呸!你要处置谁啊!” 姜川海又转过身来,孙巧儿吓得一哆嗦,道:“我,我说过了,那,那个人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姜川海的声音突然变了,比之前更压抑,像一只手掐住了你的脖子。“你刚才也说过即便你知道也不会告诉我。” 孙巧儿说不出话了,她现在全部的力气都用在紧抓齐英儿的胳膊了,齐英儿说道:“我知道他在哪里!” 姜川海将目光移向齐英儿,那只无形的手也掐在了齐英儿的脖子上,好像在说:“如果你说错一个字,我就掐死你。” 但面对这种压力,齐英儿似乎早已习惯了,他冷静的嗓音就是证明,“他和李家集的人在一起!” 姜川海不语,因为他来这里之前,也去了趟李家集,李家集空无一人,就如孙巧儿之前所说,齐英儿确实没有撒谎。如果说铁无命可能在哪里,也一定是和李家集失踪的人在一起。 孙三风嚷道:“放屁,谁他妈相信你的鬼话!毛头小子,你娘没告诉过你撒谎要挨揍吗?” 齐英儿有一种想要杀了这个疯狗的冲动! 元智和尚道:“阿弥陀佛,孙施主,我们已经同意把这二人交给姜堂主了,你就不必多管闲事了。” “你他”陆胜捂住了孙三风的嘴,对他摇摇头。 元智微微一笑,心中的怒气也消了许多。 姜川海冷冷问道:“那李家集的人在哪里?” 齐英儿说:“我也不知道在哪里。” 姜川海怒视着他,但是面色仍然冷冰冰的。 姜川海说:“你是不知道在哪里?” 齐英儿道:“没错,我不知道地点在哪,不过我猜你知道。” 姜川海冷冷道:“你说。” 齐英儿一抹笑容,在这种情况下他居然笑得出来,孙巧儿看了都不禁一惊,“他怎么这么从容?” 齐英儿道:“在南宫鹤那里!” 孙三风等人在后面一听到南宫鹤的名字,又是叽叽喳喳低语起来。姜川海问道:“南宫鹤为什么要抓他?” 齐英儿道:“我可不知道为什么抓他!” 姜川海道:“少卖关子,快说!”一向雷打不动的姜川海居然会因为“南宫鹤”三个字而动容,齐英儿心中暗暗窃喜。 齐英儿说:“就像之前所说,他不仅抓你要找的人,而且抓了李家集所有的人!” “你放屁!”又是孙三风,“我都听不下去了,姜堂主,这小子一派胡言,不如我替你把他打一顿好了,让这小子老老实实说出实话。” “怎么哪都有你这条疯狗!”孙巧儿骂道。 姜川海皱了皱眉头,如果真的是南宫鹤所为,可就麻烦了。孙三风与南宫鹤的交情匪浅,如果此时相信这小子的话岂不就是等于与南宫鹤为敌,而孙三风又恰巧在这里,他很同意孙巧儿骂孙三风的那句话,这个人就会乱搅和,如果他提前通报了南宫鹤,依照南宫鹤的为人,铁无命很可能就死不见尸了。“先拖一拖。” 拿定主意后,姜川海说道:“哼,一派胡言,用不着孙老前辈动手,我来教训他俩!” “什么?你这人怎么这样,逼着我们说实话,说出了实话,你又不信!”孙巧儿叫道。 齐英儿握紧了剑,事实上他一直都握着剑,不曾放松一丝一毫,他早就知道对方没那么容易相信自己。 但是以他们俩现在这状况,要想和姜川海相对是绝对不可能的。莫说姜川海,就是这五个人里的随便一个人都够让他俩吃不了兜着走的。如今只能逃命。 就算是逃命的可能性也几乎零,但是和姜川海交上手也是必死无疑,所以只能赌一把了。 齐英儿的剑在低吟,他也在低声是说道:“快跑。” 孙巧儿还没有反应过来,齐英儿就已经拉着孙巧儿向后方跑了出去。 那五个人同事施展身形,凌空翻上,把齐英儿和孙巧儿围在了中间。 “阿弥陀佛,束手就擒吧。” 孙巧儿骂道:“呸!老秃驴,你不是说不要管闲事的吗?” 孙三风一听,倒是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姜川海道:“你们两个,嘴里面没有一句实话,我自有办法让你们说出实话。” 他的声音仍然压迫着人的神经。 齐英儿放开孙巧儿的手,说道:“我拖住他们,你先走!” “哼!还口出狂言,就你一个娃娃还想拖住我们?” 说罢,孙三风就先起一掌朝齐英儿脑袋打去,虎虎生风,他的铁掌一击碎石,齐英儿把注意力全集中在姜川海的身上了,全然没注意孙三风的偷袭。 眼看脑袋瓜就要粉碎,突然一只巨手握着孙三风的手腕借力使力竟把这个老头儿摔出两丈有余。孙三风几十年的功夫也不是白练的,足尖一点,稳稳当当落在地上。 回过身来破口就骂:“他娘的!李元郴!你他娘的有什么毛病吗?你他妈摔我干嘛?好家伙,合着你是要帮着这俩小子啊!” 李元郴沉沉道:“哼,好歹你们几位也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居然对两个小孩子下死手。你们不怕笑话,我李元郴可怕着哩。” 孙三风骂骂咧咧走回来,“好,你小子是铁了心地要帮着他们俩咯!那我就再来领教领教你平手翻江的膂力吧!” 话音刚落,孙三风有如飞箭一般冲了出去,一记铁掌像李元郴胸口的空当打去。李元郴稳稳站着,好像就等着孙三风出手打自己的空当。孙三风铁掌一道,李元郴双手猛然一抓,逮个正着。李元郴粗壮的双臂暴起血管,就要将孙三风再甩出去。 孙三风冷哼道:“抓什么呢?” 李元郴这才看到,自己抓的只是个袖子。孙三风从怀中伸出一只手来打向李元郴的脸。李元郴放开袖子,以手挡掌,二人各自震开数步有余。 “阿弥陀佛。” “阿你妈了个头啊!”孙三风气急败坏,以自己的铁掌叱咤一方从未有人接得下来,如今打在李元郴的手上却像打在了千斤的钢铁上。自尊心受到的创伤远比手腕受到的冲击要打。 李元郴垂下的手隐隐作痛,不停地抖动着,“不愧是铁掌。好大的力道。” 本想趁此机会逃走的齐英儿二人,却被陆胜给拦了下来。 四人将三人围在了中间。 李元郴说:“你们两个先走吧,我能拖住他们一会儿。” 孙巧儿说:“可是,你那你怎么办。” 李元郴说:“他们打不动我的。” “呸,打不打得动,再来过几招?”孙三风道。 “来啊,老鬼!”李元郴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心里还是没底的。 齐英儿道:“我和你一起挡住,巧儿你先走。” “这算什么?你们两个不走,我一个人走有什么意思?要走就都走!” 李元郴笑道:“她对你还真是不离不弃呢。” 齐英儿没有笑,因为眼下这情况,最要不得的就是这不离不弃。 孙巧儿道:“我能帮上你们,你们会武功,我也会啊。我会用芙蓉金针扰乱他们,帮你们一把。”说完之后孙巧儿也是着急,我和当初不好好学武功,只学了些皮毛就出来闯江湖,后悔都来不及了。 “阿弥陀佛,就你三脚猫功夫还想逞强?” 孙三风道:“什么破绣花针,我都没看在眼里。” 四个人的包围圈越来越小,齐英儿晃动着剑,盯着每个人的举动。李元郴把自己全身都守得无懈可击。 但这种局面不会持续很久,因为他们面对的毕竟是四个顶尖高手。 孙三风边笑边说:“小姑娘!不如用你那绣花针给我补补裤头儿吧!哈哈哈!” 话刚说完,孙三风铺头跪在了地上,嗷嗷直叫。 众人还没来得及惊讶,只听得一女人的声音,像溪涧流水一般动听,“是谁要补裤头啊?” 紧接着数根银针朝着元智、姜川海、陆胜三人飞去,三人均跳开数步,险躲开去。 姜川海看着银针,看着躺在地上嗷嗷嗷叫地孙三风,眉头紧皱,手心也渗出冷汗。 而孙巧儿却笑开了花,大声喊道:“姑姑!姑姑!” 那银针的主人是一个貌美的女子,这女子的身姿婀娜,每走一步都会被微风带来一股香气,令众人惊讶地是,这女子长相和齐英儿身旁的小女孩十分相像。 女子缓步走过来,道:“是谁要补裤头儿啊?”她走到了孙三风跟前,低头看着他,动人的眼波令人痴醉,但是此时的孙三风可没工夫痴醉,他疼痛难耐。 “哟,原来是孙老爷子要补裤头儿啊,呵呵呵,你说你这么大年纪了连裤头儿都要让别人帮你补,丢不丢人呢?”她的笑声像铃铛一样清脆。 “姑姑姑姑。”孙巧儿叫道。 那女人悠悠转过身去,道:“我的好侄女儿,你怎么在这里呢,可想死姑姑了。” 孙巧儿向她跑了过去,轻扯着她的衣袖含泪说道:“姑姑,我差点就死了,差点就再也见不到姑姑了。” 那女人摸了摸孙巧儿的脸,说道:“不哭不哭,好侄女,是他们这几个欺负你你吗?姑姑帮你出气。那个人是谁?”这女人指向李元郴。 李元郴被她这么一指,打了个哆嗦,立刻抱手鞠躬道:“在下‘平手翻江’李元郴,拜见上官姑娘。” “哟,呵呵呵,没想到你给李公子认得奴家。”她动人的眼波真美,她笑起来会有淡淡的酒窝,而孙巧儿却没有。孙巧儿说:“姑姑,他是好人,刚才还帮侄女呢。” “这我知道,我刚才都看见了。” 姜川海一听,莫非刚才她一直在这里?我居然都没有意识到。 那女人又看向齐英儿,道:“你就是齐英儿吧。” 齐英儿点了点头。 “还是个挺俊的小伙子嘛,难怪我侄女那么喜欢你。” 齐英儿听了羞红了耳朵,孙巧儿也害羞地说道:“哎呀姑姑,别说啦。” “怎么?这么大的姑娘了,还害羞?你们俩同房了没有?” 孙巧儿一听,更是又羞又臊,使劲摇头,“姑姑姑姑,别这么说。” 那女人和孙巧儿一直说话,全然不理会站在对面的姜川海三人和地上嗷嗷叫的孙三风。 姜川海道:“您就是‘千手观音’上官玲珑,上官小姐吧。” 忽然,一根银针射向姜川海,姜川海立即闪身,那银针刚好打在身后元智和尚的月牙铲上。 只听上官玲珑说道:“我让你说话了吗?” 此话一出,就连姜川海这个能用声音压制敌手的男人也不敢出声了。 “几个大男人,欺负两个小孩子,丢不丢人?” 没有人敢出声,只有躺在地上的孙三风还在嗷嗷叫。 上官玲珑又向他打去一根银针,正中他的哑穴,“叫什么叫,一大把年纪,叫得真难听。” 上官玲珑捋了捋头发道:“今天这个事有没有完了?你们若还想打架,那我就做你们的对手如何?” 姜川海不敢出声,陆胜和元智和尚自然早就把自己当做哑巴了。他们都知道,几个人联手都不见得能对付得了江湖上的第一大女魔头“千手观音”――上官玲珑。 另三人感到更吃的是――这女魔头居然还是个绝色美女。(江湖只传说过上官玲珑是美女,但是却没有人证实过) “怎么?不说话就代表不想打架咯?那我们可就走了。” 上官玲珑刚一转身,姜川海就说道:“上官小姐,只是” 上官玲珑问道:“只是什么?” 姜川海不做声,上官玲珑道:“哼,你还是要这两个孩子是吗?他们都告诉你了,你要找的人在南宫鹤那,要人你就去找南宫鹤要。” “这”姜川海豆大的冷汗从额角流下,瞥了瞥躺在地上的孙三风一眼。 上官玲珑冷哼道:“地上这个孙老爷子中了我的针,十天之内是动弹不得的。” “多谢上官姑娘!” 地上的孙三风欲哭无泪,真是晚节不保啊! “快滚吧!” 姜川海三人,携着孙三风很快就离开了。 孙巧儿长舒一口气,“姑姑,你来得真是太巧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上官玲珑道:“巧什么巧,姑姑我可是一路跟着你的,你武功那么差,在江湖上走,姑姑我能放心吗?” “有啥不放心的,你看我这不好好地吗?” “那我若不来呢?” “嘿嘿。”孙巧儿笑了。 只是少了对酒窝啊。李元郴想着,真没想到今天能看到上官玲珑本人。 而齐英儿也在想着,这是那个杀人不需要理由的女魔头吗?他想到了当时的武俊刚,满身扎着银针的武俊刚。 是眼前的这个女人做的吗?她怎么是巧儿的姑姑?巧儿姓孙,她却姓上官 不知为何,他对这个女人产生一种莫名的抵触感。 孙巧儿抱着上官玲珑的胳膊缓步走过来,上官玲珑笑道:“真是多谢二位照顾我这个小侄女了。” 齐英儿看着她,她动人的眼波也看向了他,但是他却毫无任何感觉。只是点了点头。 真是个怪小子,上官玲珑想道。 !! 第五十三章 上官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离开了偏僻的小道,离开那个孤零零的茶棚。 孙巧儿挽着她姑姑上官玲珑的胳膊在前面走着,说着的大概是关于他们家里的事情。 齐英儿并不关心他们在讲些什么,因为现在发生的所有事已经够他好好揣摩的了――大都关于是突然冒出来的上官玲珑。 在齐英儿想事情的时候,和他一同走在后面的李元郴却显得更孤影单只,明明路很长,却有一个不爱说话的小孩子和自己一同走。 他原本以为身旁的这个稚气的孩子会有不少话对自己说,事实上,齐英儿只在刚开始的时候对自己道声谢就没说过什么令他印象深刻的话了。 李元郴不喜欢陆胜等人,对姜川海这个人的印象也不是很好,所以他好像除了自己走之外也只能选择和齐英儿他们一起走了。 但是因为前方有两个世间的绝色――两个倾国倾城的女子,这让李元郴觉得这段路还不至于无聊到要与他们辞别。毕竟能亲眼目睹“千手观音”的机会是千载难逢人间罕见,而他怎么会不牢牢把握。 齐英儿在想的事情是他本不愿想起的,自从空(之前的怪和尚)令自己和孙巧儿重新牵手之后他就不愿意去猜疑了。猜疑孙巧儿的身份。 但是上官玲珑的突然出现让他不得不又拾起这份猜疑。 孙巧儿到底是谁?很显然,她是上官玲珑的侄女。 那她怎么会姓孙?这或许是她的假姓,又或者上官玲珑是他的表姑。 那武俊刚会不会是上官玲珑杀的?不,武俊刚是死在你自己的剑下,要说杀了他的,是你自己给了他的致命一击,上官玲珑算起来只能是帮凶。 如果是上官玲珑杀的,那之前在景云山庄时我对孙巧儿说的那些话岂不是让她伤透了心,我还把她赶走了! 这是齐英儿最不愿意回忆起关于孙巧儿的事。他不喜欢伤害别人,尤其是这种无意却可以避免的伤害。 此时他的内心像是有好几个自己在争论个不休,而让他们停止争吵的办法只能是安慰自己:“巧儿之后会告诉我的吧。” 酒馆里,很热闹,好像天下的酒馆里就没有不热闹的时候。 秦平的打了个饱嗝,道:“痛快,好多天没这么痛快地吃过喝过了。” “你倒是痛快了,咱家三公子可是越来越头痛了。”做他一旁的风瑜,一边夹着盘子中的青椒炒干丝一边说着,“为了铁三弟,我看三公子就差愁白了头发啊。” 秦平干了口酒,叹了口气道:“愁啊,咱哥俩也发愁啊,但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你说能咋办?” “倒也是,这天下那么大,大活人上哪去找?”风瑜叹道,看着秦平给他自己斟满的一杯女儿红。 “别说活人,死人都难找!”秦平又干了一杯酒。 风瑜喝了口茶,道:“你说洪帮主为啥给定下这么短的期限,这不是难为人嘛?” “八成老帮主也没想到李家集能一个人都没了,真他娘的活见鬼了!” “呵呵,见了鬼倒好!连鬼都找不到啊!” “嘿!找到了!找到了!”从门口进了个人,边走便吵嚷着,像是赢了大奖一样乐呵呵的。此人正是方云飞。 秦平放下酒杯,道:“方兄找着什么了?居然如此开心。” 方云飞只顾乐呵,也不立马回答秦平,坐了下来先给自己也斟了杯酒,一仰脖子全喝进去了。 秦平见他还想再倒一杯,立马就把酒壶夺了过来,道:“方兄你倒是说啊。” 风瑜问道:“方公子可是寻着了我铁三弟?” 方云飞摇了摇头,秦平也坐了下来,二人都失望的叹了口气。 “二位兄弟别叹气了,虽然没找到铁兄弟,但我找到了另外一个人。” “另外的?谁呀?”秦平问道。 “秦兄记性不好了吗?就是那个逃跑的新娘子啊。” 风瑜、秦平二人,眉头顿时舒展开来。 “要是找到了她,她一定知道铁三弟的下落,她人呢?”风瑜问道。 “她人当然不在这里了。”方云飞说道。 “那她在哪?”秦平问道。 “这,我上哪儿知道去。”方云飞抽了双筷子,去夹盘中的菜。 “那你说找到了找到了!这能有啥用啊!”秦平不高兴地说道。 方云飞嚼了嚼嘴里的菜,又倒了杯酒送了下去,接着说道:“听我说,我虽然不知道她现在哪,但我知道她以后在哪。” “以后?”秦、风二人齐声问道。 方云飞点了点头,道:“就是这儿。”他用手指了指桌子。 秦平笑道:“她还能跑桌子上来不成?” 风瑜道:“方公子是说她会来这个镇上吗?” 方云飞含笑点了点头,嘬了口酒。 秦平一拍桌子,道:“好!这下咱三弟是有着落了,咱赶紧通知一下洪老弟,省得他在愁眉苦脸的,连饭都不吃了。” 方云飞道:“我看不用了。” 确实不用了,因为洪翰明早已站在秦平的后头,风瑜也没瞧见,只有方云飞看见了。 洪翰明道:“真是多谢方兄了。” 方云飞站起来抱了抱手,道:“哪里哪里,我说过找人我在行啊。” 众人皆为这个好消息开心起来。“哎?方兄,你是咋打听到的?”秦平问道。 “是从一个卖茶的小子嘴里打听到的。他说见过这个女人,还说跟着她的还有一个小子,还说他们和一个和尚打了起来。” “有意思有意思,那小子是谁?和尚又是谁?” “这我就不知道了。” 秦平给方云飞倒了杯酒,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道:“不知道也无妨,咱们就在这儿等着,等到她一来,再问出铁三弟的下落,咱们就可以回去交差了。” 一听到秦平说道要回去交差,方云飞倒是犯起愁来,暗自想道:“嘿,我怎么忘了这回事。不行,得留住他们,若是他们走了,我就没了帮手,刚刚送给他们的人情,我得好好利用它对付凌全非啊。他们要就这么走了,我找谁去帮我啊。不,不能就让他们这么走。” 方云飞说道:“但是” 还没有喝完酒的秦平放下了杯子,问道:“但是什么?” 方云飞皱了皱眉头,眼瞟了瞟三人,又一副凝思的表情,当然他达到了目的,洪韩明和风瑜只是看着他等他说出来,秦平可是坐不住了,直嚷嚷道:“方兄,你倒是痛快地说啊!” 方云飞道:“那个女人能来这儿是不错,我们也可以在这等着,但是万一她也不知道这铁兄弟的去向怎么办?我们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时间?” 不仅是秦平,风瑜和洪翰明也惊诧了,三人万万没想到这一点。 风瑜道:“可她是最后见到铁三弟的人,怎么会不知道他的下落?” 方云飞道:“她是最后见到他的人,但不是最后见到他失踪的人啊。我的意思是万一是她甩掉铁兄弟之后,铁兄弟再出了什么状况,这” 洪翰明说话了,他的平稳的声音中仍然夹杂着之前的焦虑,“方兄说得在理,依方兄之见,我们该怎么做?” 方云飞不假思索地说道:“等她肯定是要等的,但是我还是得差人继续打听铁兄弟的下落这事儿,所以咱也只能慢慢来了。” 洪翰明不说话了,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风瑜看此状,便道:“方兄有所不知,洪老帮主差我们几人来查铁三弟的下落,限期七日,如今只剩下两天了。我们不得不着急啊。” 秦平看着自己没喝完的酒,犹豫了半天,终究还是放下了酒杯。 洪翰明道:“没关系,好歹也算结一件事。” 风瑜道:“什么事?” “当时老爷子除了让我找到铁三哥之外,还要我班另一件事。就是探清一个小子和一个女人的底细。” 方云飞道:“对对对,跟着那个女人的还有一个小子。他俩是一起的,这就对了,肯定是他俩。” 洪翰明叹了口气,像方云飞道了声谢,就独自上楼去了。本来全心去找铁无命,之后在去调查那个齐耳和莫名其妙的新娘子的事,如今该找的没找到,不想找的主动送上门了。这让洪翰明原本焦急的心又变得杂乱不堪。 秦平看着眼底下的这杯酒,还在纠结是喝还是不喝,不喝他却想喝,喝了吧却没心情喝。 风瑜也没心情吃菜了,唯一有心情喝酒吃菜的就是方云飞了,因为他觉得自己总算是把他们留了下来,可他又想了想,万一那个女人确实知道铁无命的下落,自己不又没了帮手?“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他摇了摇头。 风瑜好像想到了什么,向方云飞问道:“方公子,你刚才说,那两个人和一个和尚打了起来?” 方云飞满嘴都是菜,说出的话谁也听不清,他只好不住地点头。 “那你怎么知道他们还会来这里?” 秦平似乎也有这个疑问,也不纠结眼下的这杯酒了。 方云飞喝酒送下了嘴里的饭菜,说道:“据那个卖茶的说,来的不仅是那个和尚。后来又来了几个人,也和他们打了起来。” “和谁?是那个和尚,还是那个小子和女人?”风瑜道。 “当然是那两个人了。” “不好!”风瑜惊道。 “什么不好?”方云飞说。 “他两个小子怎么能打得过那么多人?说不定已经死了。那些人为什么要抓他?” “这我也不知道了,不过,风兄放心,那两个人不仅没死而且正往这里赶来呢。” “哦?” 方云飞点了点头,道:“卖茶的那伙计说,那两个小子福大命大,本来合起伙来欺负他的一群人里有个人反而出手帮了他们。” 秦平说:“这么说他俩没事了?” 方云飞点头说:“应该没事吧,具体情况那卖茶的也没看得清楚,只知道逃命了,不过他自己又说自己亲眼看到那俩人,不,是三个人,出手帮他的那个人也和他们一起过来了。对了,好像又多了个女人?” 风瑜道:“多了个女人?那女人又是谁?” 方云飞道:“我怎么知道,那卖茶的也只知道这么多。我给了他十两银子,够他一年赚得了,他才给我和盘托出。”他边说边喝着酒,接着又道:“二位兄弟怎么这般惆怅,以你们几位的功夫害怕对付不了这些人吗?” 秦平哼道:“怕?什么时候怕过?怕还活着干甚?” 方云飞笑道:“好,来,秦兄,我敬你一杯!”说罢,他就干了一杯。 而秦平也终于等到了喝下那半杯酒的机会,不用纠结了。 风瑜很理智,他不知道那个和尚和那群人是谁,也不知道哪个突然出现的女人是谁。他还记得齐英儿的样子――一个诡秘的小孩子。那冰冷的眼神,和那充满威胁的剑。他心里有种莫名的不安感,他不知道接下来他们要做的事是对的还是错的。 思考这件事的不仅是风瑜一个人,楼上静雅的客房中,洪翰明坐在桌前,品尝着杯中的茉莉花茶。 茉莉花喜温畏寒,这才刚刚初春,天气自然并不是多么暖和。可这家店偏偏有着清香扑鼻的花茶,不过此时洪翰明喝起来却是苦涩的。 “天儿开始暖和了哈,我走得都出汗了。”李元郴无聊极了,一路上齐英儿真的一句都没说,眼看到了“黄安镇”,他也松了口气,便想着和齐英儿聊聊。 齐英儿微微笑着:“嗯。” “嗯,哈哈。”李元郴尴尬地笑了笑。真没想到还有比他不喜欢说话的人啊,他可算是遇到了对手了。 四人来到了黄安镇,黄安镇人不多不少,是一个极其平凡的镇子。不是很热闹,也不是很冷清。这里的人彼此之间也是不冷不淡。一般到不能在一般的黄安镇,却要发生不一般的事情。 “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快点?这么点路就累了吗?”孙巧儿朝着齐英儿和李元郴喊道。 要说这里面脚力最差的应该要属齐英儿了,上官玲珑和李元郴且不说,这两个都是江湖上出了名的高手。孙巧儿脚上的轻功也是不一般,踩在雪上也可以不留下脚印。四人里面唯独齐英儿不会轻功,他想起了凌全非那晚在他房中对他说的话,要教他轻功,又想到了自己在之后是如何赶孙巧儿离开自己的。他就像走在迷宫里的人,绕来绕去,总也解不开自己的这个心结,说到底还是不愿意原谅自己。 但是齐英儿的体质不同别人,即便他不会武功,但是他的恢复能力着实惊人,事实上走路对他来说和睡觉一样轻松。 孙巧儿催促着他们,他们也加快了脚步。 一加快脚步,迎面扑来的是上官玲珑身上独特的香气,李元郴闻得如痴如醉。 上官玲珑笑道:“李公子,你要去哪?” 李元郴被这么突然以一问,半天没说出话来,自己要去哪?难道要说自己继续跟着他们,这样未免有些太不明事理了,人家问这话明显是要赶自己走啊。但是自己实在不想就这么离开,毕竟上官玲珑在这。 李元郴吃吃道:“在,在下还不知道。”这是最笨的回答,但是确实最老实的回答。 上官玲珑笑道:“呵呵,李公子真有意思,你若想跟着我们,为何不直说?” 李元郴被她这么一说倒是煞红了脸。 上官玲珑眨了眨眼,道:“李公子若想跟着我们也可以,但就劳烦李公子请我们吃些还要找个舒适的地方休息半天。”她那迷人的眼波,“可以么?” 李元郴脱口而出:“可以可以。”之后他又为自己这冒失的回答羞红到了耳根。上官玲珑和孙巧儿笑得就像春天的花儿。 四人来到一家客栈,吃饭的人们和镇里他们看到的所有人一样普普通通。小二普普通通不温不火地招呼客人,但一见到这四个人就立刻变得热情起来,是因为许久没有见过外来客吗?当然不是,因为上官玲珑实在太美。 小二给他们最好的招待,给他们四个人找四间最好的房。 四人吃过饭后,上官玲珑道:“李公子可知道我们要去哪?” 李元郴摇摇头,上官玲珑又道:“我们要去找南宫鹤!” “什么?” 在路上的时候,孙巧儿把所有的都告诉了上官玲珑,包括他们打算要去救景灵灵的事也告诉她了。因为这个上官玲珑还训斥了孙巧儿―――――――――――――――――――――――――― ――“你要去送死吗?就你们两个人,今天要不是我差点去阎王爷那提前报到了,怎么还想着去送死?不行!” “姑姑姑姑,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吧!” “哼,你姑姑我杀的人也不少,也没见过你吵着嚷着要救他们。” “那是因为姑姑你杀的都是些无恶不作的人,都是该死一万次的人,我为何要救他们。但是他们一家人不一样,他们肯定是无辜的。” “傻孩子,世上哪有谁是真正无辜的?如果他们没杀过人,景云有如何建成景云山庄?如何成名立就?” “可是,可是他的女儿肯定是无辜的呀!我们一定要救她!” “你!哦,我知道了,是不是齐英儿那小子想要救,你才甘愿冒死啊?” “不!不是的,是我要救她!我一定要救!” “一定要救?” “一定要救!” “好!怎么救?” “这个,就是偷着把他们救出来。” “别傻了,南宫鹤是什么人你不知道,我可清楚得很呢。别说救人,就你们俩,还没走到人家门口就已经死了。” 孙巧儿看着她,一说大眼睛满是乞求的样子。 “你可别这么看着我。”上官玲珑正视前方,“好了,拗不过你!” “哈哈,姑姑最好了!” “可就算我帮了你,救出他们的可能性还是不大?” “有姑姑都不行吗?” “你呀你,小丫头片子,什么也不懂。先不管南宫鹤有多厉害,白鹤帮可是江湖第三大帮,人手众多,就算五个你姑姑也难救他们出来啊。” “啊?”孙巧儿失望的低下了头。 “不过,咱不是还有个帮手吗?” “谁?” “诺。”上官玲珑眼睛一瞟。 “李大叔?”孙巧儿道,“他行吗?” 上官玲珑脸儿微红,自信笑道:“我觉得行。”―――――――――――――――――――――― 李元郴大惊失色,说道:“你们去找南宫鹤?为什么?”他又看了看孙巧儿和齐英儿,又问道:“难道你们要把姜川海想找的人给带回来?他真在南宫鹤那里呀?” “我们会撒谎吗?不过,我们不是去找那个人,我们是去找另外几个人。” 李元郴沉默着,然后沉沉道:“你们当真要去,为何告诉我?” 上官玲珑淡淡笑着说:“我们告诉李公子只不过是想给你说,如果你要和我们分道而行,此刻正是时候。” 李元郴自然明白上官玲珑的弦外之音,是问他愿不愿意和他们一起去。去,自然就是给自己找麻烦,不去,他又怕江湖上人们会说他李元郴力气大胆子小,最重要的是他怕上官玲珑嘲笑他胆小。 李元郴纠结着,不知不觉额角竟流出汗来。 上官玲珑伸手去给他擦了一擦,那滴汗被一股清香给代替,上官玲珑那玉手的触感竟是那么温和,仅仅这么一摸,李元郴竟像石化一般动也不动。 孙巧儿也惊诧不已,心想:“姑姑真是太狡猾了。” 齐英儿却对此没有任何感觉,他依然对上官玲珑有一丝戒备之心,甚至这份戒备差点就转移到孙巧儿身上去。 上官玲珑笑道:“怎么了,李公子,是酒的后劲儿上来了吗?” 李元郴自知,这可比天下第一的好酒还要珍贵。 李元郴终于开口说话了:“我和你们一起去!” “太好了太好了!有了李大叔,咱们肯定能成功!”孙巧儿拍手叫道。 李元郴忽然有一种上当的感觉,但是这个当,就算让他上一万回他也绝不犹疑。女人总是有这般魔力。 齐英儿这才意识到,上官玲珑已不知不觉的成了自己的帮手。但他却没有丝毫的感激之情,反而有一种负债的感觉。 四人决定先休息一会儿,晚上在做一番计划。 可上官玲珑突然说道:“该来的也来了!是敌是友,进来赐教赐教如何?” 众人先是满脸惊奇,但是往外一看,答案已经来到了门口。 !! 第五十四章 老头儿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一个灰袍子老头凛然站在门口,左手把玩着两颗铁莲子,右手则捋着他那花白的长须,似笑非笑的脸上挂着双半眯半睁的眼,一副似睡非睡,甚是惬意的表情。 别人不认识,李元郴当下就认了出来,站起身子,抱手相道:“于老前辈,您老最近可好。” 门口那老者呵呵笑道:“好不好,就不劳你操心了。”这老者便是“索命铁莲”于万春。 于万春仍眯着眼睛,对李元郴问好不屑一顾。李元郴碰了一鼻子灰,还在上官玲珑的面前下不了台,这让他尴尬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元郴又道:“于老前辈,您怎么有空来这个小镇上了?”于万春缓缓睁开眼睛,那双松弛的眼睑下竟是一双比鹫还要锐利的眼,他常常半眯着眼,只是为了收一收锋芒。于万春道:“说了不用你操心,我来与不来与你这小儿何干。” 李元郴气得想要扇自己嘴巴子,真是没事找事自讨苦吃,但于万春怎么说也是江湖上的前辈,论辈分不如他,论武功也逊色不少,只好哑巴吃黄连,闷着声坐下了。 孙巧儿看着李元郴受这个老头儿的气,也看不下去,就要出口骂骂这个老头儿,但是被她姑姑上官玲珑按住了胳膊。 齐英儿只打量着那个老头,五尺多高,老态龙钟,没什么稀奇之处,只是他左手一直把玩着什么东西,齐英儿也没看清。 半晌没人说话,不知趣的小二跑去想去招待一下于万春却也被骂了回来,于万春是见谁骂谁,无缘无故。搞得店里好几桌客人没吃完饭就撂下筷子匆匆结账,窜出了门外。 于万春站在门口继续把玩着手中的莲子,不一会儿还悠闲地唱起了小曲儿,店里面也只剩下齐英儿他们一桌客人了。客栈老板和小二在那急得抹眼泪,做他们这个生意的,全靠一副脸招待客人,现在来了个于万春。这老头儿你哄也哄不了,惹也惹不得,客栈老板倒也成了个吃黄连的哑巴。估计天下任谁遇见了于万春都得吃下他给你的莲子,不吃还不行,不吃就要吃他那手中的铁莲子了,这可比黄连要苦得多了。 孙巧儿实在忍不住了,张口便喊道:“你这老头儿,唱的实在难听!看看,看看!整个店的客人全被你唱跑了!” 于万春听了不但不还口,反而把这小曲儿唱得越来越大声,越来越跑调。 孙巧儿捂住耳朵,气得跺脚,边跺边骂:“死老头子!臭老头子!” 李元郴也无奈的叹气,又在费力揣测着于老头儿到底想干什么?难不成他也是为了这万军帮的事?那他为何还不动手呢,在等什么? 李元郴一拍桌子,刚要低声说出自己的猜测,但一看上官玲珑脸上那悠然的微笑,她竟也阖着双目好似在享受着于万春的歌声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也不明白这两人到底在干什么,一个唱一个听,一个唱得逍遥,一个听得自在。孙巧儿只顾谩骂着,齐英儿则在细细观察着这两个人。 孙巧儿捂住耳朵也无济于事,那老头儿的歌声好像能穿透百丈厚的石墙一样。孙巧儿暗暗一笑,从她袖中滑出两根金针握于掌中,待到于万春唱到最高亢之时,她一抬手,“唰”,两根金针就从她手中飞了出去,直冲于万春。 孙巧儿本以为自己这招势必得手,谁知那于万春大袖一挥,两根金针竟安安分分地躺在他有些发红的手心里。再一看,这于万春连眼睛都没张开。 李元郴吓得不轻,心想自己怎么没有拦住她,这下事情肯定越来越糟,事实上他也未料想孙巧儿能出这一招,就算他想到了,就那短短一瞬间,坐她旁边的上官玲珑都未能阻住,自己又怎么能拦下她? 孙巧儿吃了一惊,但她似乎也知道不会轻易得手的,便哼一声,坐了下来。好在这于万春那刺耳的小曲儿总算是停下来了。 只听那于万春道:“哼,雕虫小技。给我缝裤子还差不多!” 这话怎么那么耳熟?孙巧儿喃喃道:“现在这些老头都喜欢别人帮他们缝衣服吗?” 齐英儿右手滑向了自己腰间的剑,握住了剑柄。 于万春缓缓睁开眼,忽然喝道:“还给你!” 于万春手中的那两根金针已经消失,连影儿都没看见,只听“叮叮”两声,两根金针落在了孙巧儿的脚边,孙巧儿大惊失色,直冒冷汗。她急促地呼吸着,好确认自己还活着。她稍稍一动,忽然被一片冰冷的铁贴到了脸上,吓得她一缩脑袋。 救下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坐在她对面的齐英儿。手握着苍白的剑柄,剑身就横在上官玲珑和孙巧儿两耳之间。齐英儿坚定而冷静的眼神,看着于万春。 于万春呵呵笑道:“好小子,好小子。” 齐英儿将视线收回,竟无意间看到了上官玲珑正对自己微笑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微笑。 齐英儿站起身子,绕道上官和孙巧儿身后,对那于万春道:“为何要杀她?” 于万春右手捋着胡子,左手把玩着铁莲子,齐英儿此时看清了那两颗铁莲子。于万春缓缓道:“你可看清楚了,是她想要杀了我。” 齐英儿道:“可她并没有杀了你。” 于万春呵呵笑道:“而我也并没有杀了她。” 齐英儿看着于万春,直盯着他半眯的双眼,沉沉道:“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于万春冷笑道:“无名小辈,用不着你操心。” 齐英儿道:“我不得不操心。” 于万春道:“哦?为什么?” 齐英儿道:“因为你要杀了我心爱的女人。” 方才已经被吓呆了的孙巧儿被这句话给叫醒了,站起来转过身看着齐英儿,突然心头一痛,竟流出泪来。她后悔为何自己要发出那两根金针,后悔把齐英儿,那个爱着自己的人给带到危险里去。 李元郴也为齐英儿焦急着,却见上官玲珑气定神闲的坐着,从刚开始她就没有说过任何话,也没有转过身看上一眼。 但见于万春吹了吹自己的胡子说道:“小小年纪,真是可惜了,入了女人的魔道,我来帮你解脱!”话未落,他左手拇指蓄力一弹,两颗莲子竟一前一后朝齐英儿面门直飞过来,呼呼作响。 齐英儿眼疾手快,横着剑面就要挡下一枚莲子。谁知那两颗莲子却有了变化,先发的莲子后到,后发的莲子竟然赶超了第一颗莲子。看到这个情况的齐英儿,顾不得细思,当下换了个姿势来应对。刚换好姿势,那莲子便“铛铛”打在齐英儿的剑上,震得剑身久颤不止。齐英儿也被这力道打退了几步,若不是腰后上官玲珑那只修长的手托住了他,怕是他也要过了桌子才能停下来。 齐英儿稳住身形,暗自纳罕——没想到这老头儿的莲子那么厉害,震得我胳膊都在发麻。齐英儿转了转手腕,扥了扥胳膊。 于万春笑道:“我当你还是个爷们儿,没想到还要女人帮。可笑可笑!” 孙巧儿贴过身来,问着齐英儿道:“你没事吧。”齐英儿稍稍摆摆手道:“没事。” 李元郴觉得自己实在不能继续装哑巴了,拍桌喝道:“于万春,你到底想做什么?” 于万春哼道:“喝!没大没小,刚才还管着我一口一个老前辈的叫,现在转脸就直呼我的名字。该打!”说罢,于万春拇指一弹,又是两颗铁莲子飞了出去,倒不是冲着李元郴的,却直冲着一只背向他的上官玲珑飞去。“哟,手滑了手滑了。”于万春说道。 上官玲珑并未转身,莲子来得迅猛,转身反而会中招,她左手两指一捻,从右臂腋下伸出,飞出两根银针来。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于万春的两颗莲子上。莲子和银针擦出了星星火花,双双落在了地上。 于万春拍手道:“好听力,好手劲儿!姑娘用的这银针可是比那个女娃娃用的那补衣针强多了呀!” 孙巧儿咬着嘴唇直跺脚,但她却不敢再对于万春骂上半句。 上官玲珑缓缓站起身子,悠悠转过身来,娇媚的姿态可令天下男人垂涎欲滴。于万春也是男人,看到这般绝色自然也是目瞪口呆,竟吃吃笑了起来。 孙巧儿一看,便暗骂道:“呸,真不要脸!” 上官玲珑缓缓说道:“于大侠?你可认得我?” 于万春思索着,道:“咱们俩之前见过吗?” 上官玲珑笑道:“何止见过,咱们俩的交情还颇深呢,您怎么就给忘了呢?” 于万春道:“哦?可老朽一生也未曾与女子深交,更何况是姑娘你这样倾国倾城如天上仙女一般女人,老朽这辈子也只见过这一回啊。”孙巧儿听到这老头儿的话,不禁反胃,李元郴听了也暗生一种嫉恨之心。 上官玲珑道:“那于大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了,还把人家夸上了天,奴家都不好意思了。不过,您老人家当真不记得我了?也罢,您到底还是从未见过我,但是咱们的渊源可是够深的呢。” 上官玲珑说到这儿,当下不仅是于万春齐英儿等人不解,就连躲到一旁的店家伙计都好奇这么美的女人和这古怪老头子之间能有什么渊源? 上官玲珑缓缓坐下道:“于大侠可还记得您的爱徒,徐浪?” 于万春一听,那半眯着的眼睛睁得奇大,道:“徐浪!你,你,你怎么知道?他,他” 上官玲珑微笑着,这个微笑甚是诡秘危险,道:“他近来可好?” 于万春此时就犹如五雷轰顶,当场懵了。他看到自己的莲子在地上,看到了莲子旁边躺着的两根银针,突然对着上官玲珑大喝道:“是你!你!你是谁?为何,为何”他的话哽在咽喉,“你为何杀了他?” 众人惊诧住了,孙巧儿看着她姑姑,暗暗道:“难道姑姑杀了他的徒弟?” 李元郴虽然知道“千手观音”上官玲珑是江湖上第一女魔头,杀人从来不需要理由,就算知道她杀了于万春的徒弟也不至于惊讶。但是自从他见过上官玲珑本人之后,又与她有了半日之交,李元郴心中却开始排斥之前对上官玲珑——江湖女魔头的看法。无论如何他都不愿再相信,这个女人是杀人的魔头。 上官玲珑道:“那你可认得我是谁了?” 于万春已经老泪纵横,他唯一的爱徒就是被上官玲珑给杀了,他伤心欲绝,他曾发誓有朝一日必报此仇。 于万春那声音已经不像之前如此轻松自在,这声音显出了他已经是个老人。“你,你是上官,上官玲珑!” 上官玲珑含笑点了点头,于万春看到这微笑,它不在是妩媚性感的微笑,他怒火中烧,他要把那张脸给活剥下来! 于万春两手都拿起了铁莲子,将要发出,只听得一人喝住:“且慢!”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那齐英儿。 齐英儿上前走了两步,停住身形后说道:“你是想为死去的徒弟报仇吗?” 于万春叫道:“废话!你休要拦我,不然我把你也给杀了!” 齐英儿并无半分胆怯之意,道:“那你今天不能杀了她!” 众人皆惊,于万春问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杀她!她杀人无数,人人得而诛之,为何我不能杀她?” 齐英儿道:“你可以杀她!但是今天不行!” 于万春叫道:“为何今天不行,过了今天我又去哪里找她?我必须今天就杀了她!”说完,于万春就已经发出两颗铁莲子,只听“铛铛”两声,齐英儿手握着剑,半道儿将两颗莲子均挡了下来。 莲子的迅猛不用多说,齐英儿居然能瞬间出剑,又将力道丝毫未减的两颗莲子全部挡下,而再看齐英儿手握得紧,连剑身都不再颤抖,怎么会这样? 不仅是于万春,当下所有人都惊异万分。方才齐英儿还难以挡下铁莲子,现在看来却如此轻松。上官玲珑却也想不出缘由来。 于万春叫道:“看来我得先杀了你,才能杀了她!” 齐英儿道:“就算你杀了我,你也杀不了她!” 于万春不理会他,冲了上去对着他面门出掌,掌风呼啸,齐英儿一个身形躲了过去。于万春紧接着飞起一腿,齐英儿却拿剑鞘就给挡了下来。于万春趁齐英儿稍稍不留神,拇指一弹,又是两颗铁莲子,如此近的距离,齐英儿是万万挡不住了。 可齐英儿却身形一闪,右手挥剑,不仅给挡了下来,还靠着剑的韧性给反弹回去,于万春忙撤开身子,一个翻身,那两颗莲子竟从他身下飞过直打穿了客栈的木门。孙巧儿在后方看得是又惊又险,又叫又跳。李元郴也没想到齐英儿这个孩子居然能喝当代武林前辈交上数个回合。上官玲珑,却仍紧皱着眉头思考着什么,因为齐英儿的招式并不绝妙,只是很普通的躲闪、挥剑,就像是在做一些基础的使剑动作,却神一般的化解了于万春几十年老江湖的招式,简直神乎其神。 于万春撤开身子,叫道:“好小子,没想到你是深藏不漏啊!” 齐英儿缓了口气,道:“并不是我深藏不漏,是你变弱了?” 于万春喝道:“你说什么?臭小子!说我变弱了!夸你两句,你倒是上了天啊!” 齐英儿却收剑入鞘。于万春道:“什么意思?想要送死?” 当下所有人都没看懂齐英儿到底在搞什么,在敌手面前,居然将剑收回,这可是对决中的大忌。 只听得齐英儿道:“再打下去,死的就是你了!” 于万春道:“你!”他忽然觉得胸口一闷,再一看,手变得发白,后背也留下冷汗。 齐英儿道:“当你哭得时候就已经输了。” 于万春心中隐隐已经理解,但是他身为江湖前辈,怎能听得一个无名的小孩儿呼来喝去,道:“你什么意思?” 齐英儿却道:“不用我多说,你自己也知道了。如果你现在就走,我就会让你走,日后你可以来杀我杀她我都不会拦着你。” 所有人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孙巧儿也不禁说道:“你在说些什么呀?”但是于万春心中明白,如果他在打下去,肯定会死。 上官玲珑似乎已经明白了,慢慢站起了身子,齐英儿岁背对着,但全身警觉起来,慢慢握住了收入鞘中的剑,于万春也紧盯着缓缓走过来的上官。孙巧儿叫着:“姑姑?姑姑?”李元郴却什么都没说,他本来话就很少。 上官缓缓走到齐英儿跟前,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对他轻轻呼声道:“怎么?还想和和我打吗?” 齐英儿目不斜视,仍然握紧着剑。 上官又对于万春玲玲笑道:“于大侠,你可以走了。” 于万春道:“什么?哼,妖女,我还要杀了你呢!” 上官笑道:“别逞强了于大侠,谁看不出你已经急火攻心,又强行运功,此时倒行逆转,内伤不浅呢。要真是与我交起手来,死的会是谁呢?” 于万春不说话了,因为他脸色已经越发苍白。 上官笑道:“您可别用气了,不好好调养,您可连杀我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先去见阎王爷了。” 于万春稳住气息,哼道:“只有你这魔头才会下地狱!” 上官玲珑笑得令人寒栗:“得了吧于大侠,谁手上没有冤枉的血呢?是不是。” 于万春被说得瞪圆了眼,胡子变得乱糟糟的,大呼着气。 上官玲珑道:“跟您说实话,我上官玲珑也从来不怕仇家寻仇,您要寻仇,我便时刻候着你,只不过这个孩子既然说了,我也不想趁人之危,还请于大侠自便吧。” 齐英儿没有说话,他撤开了身子,好让上官玲珑的手离开,他对于万春说道:“于老前辈,能否告诉我您今日来此地的目的是什么?” 于万春哼道:“好小子,你觉得你放了我,我就欠你个人情,就要告诉你实话是吗?” 齐英儿没有说话。 于万春又道:“行,我也不是忘恩负义的小人,但我也不能负了别人的信任。我只能告诉你,有人托我盯着你们不让你们离开。” 孙巧儿道:“是谁?” 于万春道:“我只能说这么多。” 齐英儿对他鞠了一躬,道:“多谢于前辈。” 于万春哼了一声,临走之前说道:“小子,怎么说我也不是狼心狗肺的畜生,你的恩我也记住了,有缘来日相见吧!” 齐英儿道:“既然于老前辈已经告诉我真相了,我们之间就恩怨两消。” 于万春一听,一吹胡子,瞪了上官玲珑一眼,然后一个翻身,跳过对面的的屋顶,消失不见了。只留在空中一句声:“我还会来报仇的,上官玲珑!” 上官玲珑轻笑道:“随时奉陪。” 孙巧儿跑到了齐英儿跟前,挽住他的胳膊,眼睛已经被泪给浸红了,“你这么做太危险了。” 齐英儿只是笑笑,然后看了看上官玲珑,上官玲珑也对他笑了笑。 李元郴这才说出话来:“到底是谁要他盯着我们?” 上官玲珑道:“你想知道?那咱们继续等着不就好了?” 李元郴道:“我,呃。”他的话本就不多,却也是因为他不太会说话。 !! 第五十五章 夜半道真情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初春的夜要比寒冬温和许多,房内烛光摇曳,齐英儿坐在客房桌前回想今日的事情。到底是谁偏要留住他们?还有仍让他心头不解的是神秘的上官玲珑,他深感这个女人不是一般人物,谁也猜不透她的心思。她总是挂着神秘的微笑,迷人的同时却也让他心里发毛。 齐英儿把剑搁在桌上,仔细端详着。自己已经许久不曾拔剑,今日却让它出鞘两次,自从与那怪和尚――空道别以后,就感觉自己蜕变成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了。与其说是蜕变,倒不如说是重新找回。但是眼前的这把剑到底是怎样的一把剑?它是杀人的剑,齐英儿便要把它变作救人的剑。 可是今日一出剑来,他心里却有些异样的别扭。往日他用剑时总觉得这把剑会说话,能通人性,就像是自己多生出的一只手臂一样,但今日一挥却发现这把剑似乎只是一片铁而已。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把剑只有自己杀人的时候才会让自己觉得得心应手吗? 只想了一会儿,齐英儿手入怀中拿出了一把木剑。这把木剑正是七年前穆无涯赠给他作为师徒关系的凭证,这把木剑他一直带在身上,就贴在自己胸前,从未将它拿出来示人。要说起知道这把木剑的应该就是凌全非了。 当日自己在景云山庄误遇罗武生和墨城,又与墨城动起手来,之后的事情他便不记得了,至今他也都不知道墨城当夜就已经死在他的剑下。几日后他醒来,发现自己却在一家青楼里,也就是风华镇的翠香楼了。不觉,齐英儿忽然想到了一个小女孩儿,灵灵的大眼睛,活泼的声音和一说话便会红云满颊的脸,昏迷的几天还全靠她照顾自己,却也怎么也想不起她的名字来了。 齐英儿端详着木剑约半个时辰,听得门外打更人敲锣呼着,已是子时三更了。齐英儿又想到当年在山洞奇遇,偶然发现木剑的秘密,当时是惊诧不已,之后便去参悟木剑上刻着的文字,参悟半透,也就随着上面练,不多时就已经牢记于心。 但是自从爷爷去世,自己独自闯进江湖,没多久杀了人,那木剑上的心法他也许久没有练过,此时想起将它拿了出来,无不是因为知道自己不久就要遇到一场大劫难,此刻就想再勤加练习上面的功法。 他并没有忘记如何开启这把木剑,只要滴上自己的血就行。他他把那漆黑的剑柄拔出,剑似在低吟,抖落出自己的寒光,齐英儿捏住右手食指往剑刃上一靠,指头上便出了个口子,鲜红的血挤出了口子,还未等齐英儿将它滴在木剑上,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齐英儿大惊,右手拿起木剑,吹灭了火烛,翻身上了床,作出鼾声。他悄悄斜过身子瞟着门口。门口一个人影,那人举着灯,还在轻轻叩门,边叩边轻声说道:“英儿,是我。” 齐英儿一听,便起身去开了门,门外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孙巧儿。齐英儿左右看了一番,孙巧儿是一个人来敲他的门。 齐英儿问道:“怎么了?你还没有早些休息么?” 孙巧儿面红如桃,微微颔首道:“我睡不着,我有事要跟你说。” 齐英儿虽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撤过身子让孙巧儿进来了,便关了房门。孙巧儿走到桌前将烛灯放在桌子上,便回头看了看齐英儿,齐英儿却也有些不好意思,说道:“你坐吧。” 孙巧儿点了点头坐了下来,问道:“你也没有睡吗?” 齐英儿想要否认,但是孙巧儿又说道:“谁会睡觉扎着头发穿着衣服,连鞋子也没脱。” 齐英儿这才想到刚才装作睡着真是多此一举。齐英儿问道:“那你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孙巧儿叹了口气,示意让齐英儿坐下,齐英儿便坐到了她旁边。原来孙巧儿回到客房之内也是久久不能睡去,只因为自己那种女人的直觉作祟。她感觉到齐英儿的不对劲儿,自从她的姑姑上官玲珑出现之后,齐英儿便不再与她多说什么话。这成了她心里的一个疙瘩,心想这齐英儿肯定又在多想什么,所以她只能来与齐英儿诉说清楚。 她本想选择一个好时机再说,但是这个心事不解她就浑身不是滋味,索性就今晚来对齐英儿全说个明白。临近他门前孙巧儿却犹豫了半天,敲门之时也是脸红心跳。 孙巧儿坐在桌前久不开口,她不知该从哪里讲起便对齐英儿道:“我今日对你那么担心,为何你却不和我说话?” 齐英儿怔住,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种变化,甚至都记不得到底有没有对她说过什么话。孙巧儿说罢也是满脸绯红,她本是不想这么说的,只是她这个女孩子总是会不由得道出自己的心声,尤其是在心爱的人面前。对于她来说,比起齐英儿心头的不解,她自己的委屈却更重要也更直接一些。 齐英儿不说话,孙巧儿却含着泪,委屈又可怜。道:“为什么不和我说话?” 齐英儿看她哭了,心也不忍,但自己到底该怎么说呢?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半天才道:“我只是对你的姑姑” 孙巧儿不哭了,心想果然那是因为她姑姑,便道:“你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才是她起初要问的话。 孙巧儿又道:“是不是你也在猜疑我的身份?”女人的直觉总是很准,齐英儿不由得点了点头。 孙巧儿道:“好,我全部告诉你。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的那个小酒馆么?” 齐英儿点了点头,忽然觉得胸口火热十分,惹得自己耳根有些发红,在悄悄一看自己右手,那食指上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不见疤痕,心想一定是那木剑被刚才着急之时沾到了血。好在烛光暗淡,孙巧儿并没有看出来自己的异样,只听她在那兀自说着。 “那个男人孙曲想必那你还记得。他当晚将你出卖给武俊刚三人,欲加害于你,我,我就打开窗户让你逃了出去。”孙巧儿抬头看了齐英儿一眼,齐英儿有点了点头,生怕她看出什么来。 孙巧儿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缓缓道:“孙曲本是我的相好,我从未跟你提起,你还一直我们是兄妹吧。”她并未回头自然也没看到齐英儿正火热难耐满脸通红。 孙巧儿缓缓道:“我本姓上官,爹爹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上官云辉,但他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他更是培养了一群杀手为他所用。表面他是一个宅心仁厚的大慈善家,帮助穷人家庭,为他们造房建舍,人们都说他是个‘活菩萨’,可他们不知道实际上我爹却在暗地里做些杀人越货的勾当,全是为了那些官府的人做的。我娘某天知道了爹爹的秘密,就央求我爹不要在做这种事,他们大吵了一架,我爹出手打了她一耳光,娘亲就瘫倒在地上,而他,而他却头也不回的转身出门了。那时候我才五岁,我还有个弟弟,他还是襁褓中的婴儿,他什么也不知道,可我全知道,我亲眼看到爹爹和那些丑恶嘴脸的狗官在家里交谈甚密。那些狗官欺压百姓,暗地里却要通过我爹的手除掉那些不服他们管教的人,他们会送成车的金银财宝到我爹的府上。一天我在院中玩着,看到一群蒙着面纱的人翻过我家的墙,跳到了内院。我吓了一跳,然后我爹却来了,叱问我在这里做什么,我没有理他,他就领着那几个人去他的房内。” 孙巧儿的声音有些哽咽,齐英儿却还在强忍着那木剑的灼热,孙巧儿并没有回头,只听她继续说道:“我娘来了,他把我抱走。我娘是天下最温柔的女人,她是世上最爱我的女人。 短暂的一瞬间,齐英儿想到了他的娘亲,那个梦里的女人。 孙巧儿继续道:“这个最爱我的女人,为什么要嫁给那个我最恨的男人!那天,我娘亲在房中抱着我和弟弟哭,我没有哭,我只是满心的愤怒。不久我娘就病了,卧床不起,家里来了好几个有名的大夫,我娘的病却不见好转。一天早上我去敲我娘的房门,告诉她我来了,我想进去,可是我怎么都推不动那扇门。我很着急,着急得哭了,我叫来家丁让他撞开,家丁起初不肯,但还是在我斥骂下终于肯把门撞开了。我很后悔让他撞门。撞开以后,我看到了我娘,她悬在空中,一条白绫挂在梁上,我是第一个看到娘亲自杀的人。” 孙巧儿掩面哭了一会儿,齐英儿很后悔让她又回忆起伤心往事,可是他现在却动也动不了,现在已经是全身火热。 孙巧儿又继续道:“我娘死后,我越来越恨我爹,他对我娘居然从未有丝毫愧对之情。我真想杀了他!十五岁那年我忍受不了他就带着十一岁的弟弟上官蝉逃出家里,还未走出一里半里就被那个男人的手下给捉了回去。他钟爱弟弟,所以他认为一定是我胁迫弟弟一起离家出走,殊不知我弟弟却也恨他。他怕日久之后我会影响到弟弟就不让弟弟同我见面,把我关在一个旁院里,软禁起来,再也不许我跨出院门半步,院子外自然有他的手下看着。我曾试图跑出去,却一次也没成功。” 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后来我姑姑就来了,她对我爹说会好加看管我,还要教我武功。我爹听了当然很高兴,就把我交给了姑姑。那一天,也是我最后看到我弟弟,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一个我不再认识的人。我很伤心,我爹以为我是对他不舍,其实我是对我娘的不舍,我对他只有恨!我去祭拜了我娘跟她道了别,就随着姑姑到妙灵山去了。姑姑对我疼爱有加,她从来不收徒弟,而我算是她唯一的徒弟。她早上教我武功,一天我就独自练习,到了晚上她再回到山上继续指点我。两年,我就学会了最基本的功法,和芙蓉金针。有一天她对我说愿不愿意离开,起初我以为她是要赶我走,便哭着对她说不要赶我走,因为除了娘之外,就只有姑姑对我最好了。但她对我说,这样是对我好,我需要磨练,到江湖上去磨练。两年间我都未曾出山,当然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于是姑姑就给了我一些盘缠,我便下了山。” “下山之后,我经常听到他们说‘千手观音’是江湖第一女魔头,我再一打听,原来他们说的女魔头竟是我姑姑。我不相信姑姑是这样的恶人便与他们发生口角,他们起初还要打我,谁知反而被我给教训了。久而久之我的名声也响了起来,都说我是那女魔头的生的小魔头,我倒也是乐意他们这么说,自觉得蛮有意思的。不久之后我的盘缠就花光了,我就到了一家酒馆寻老板帮助,酒店老板看我是个女子又孤苦伶仃就同意把我下来。谁知我梳妆打扮之后为他招来了不少客人,都说这家酒馆有个大美人,生意也越来越好。于是我的‘酒美娘’名号也就传响起来。 可有一天,有一个因为我姑姑的事而被我教训过的人也来了这里,立刻就认出我来,刚好他身边有几个武功极好的朋友,几个人合力将我擒住,那酒馆老板也没有办法,拦也不住。我被他们强行给拖走了,几个人要把我卖到妓院,我被他们绑着手足,也无力挣脱。但是他们其中有一个人为我苦苦求道,说要收留我,我起初以为他是在可怜我,谁知居然是贪恋我的美色,他就是孙曲。刚开始他对我挺好,也没有强迫我什么,渐渐我也对他不觉厌恶。他问起我的名氏,我却不愿意说出来,就说到自己叫巧儿,以后就跟了他的姓,姓孙。你可能觉得我是个如此轻浮的子吧。” 孙巧儿苦笑了一声,而齐英儿此时却已经有一点晕眩,渐渐听不清孙巧儿的话。 孙巧儿继续说道:“如此之后,他在离你的村庄不远的很偏僻的地方开了家酒馆,我也就成了他酒馆里的‘酒美娘’了,虽然地处僻壤,却因为我来的客人也不少。后来孙曲,对我越来越倾慕渐渐对我动起手脚,但也畏惧我的武功,并没有做出过分非礼的事情。可那一晚他趁我不注意在饭菜里下了药” “噗通”一声,孙巧儿急转回头,看到齐英儿一头栽倒在地上,不禁大惊,赶紧将他扶起。一碰到齐英儿的肌肤,竟烫得缩回了手,再一看自己的手却没有什么异样。孙巧儿吓得手足无措,费了好半天功夫才将齐英儿扶到了床上,泪却不停地往下流着,生怕齐英儿得了什么怪病。 孙巧儿本想去喊上官玲珑和李元郴过来,刚要起身却被齐英儿拉住了衣袖。孙巧儿一看到齐英儿苏醒过来,当即趴在他的怀里,却觉得他怀中有什么东西硌着自己。齐英儿慢慢从怀中拿出了木剑,孙巧儿接了过来,看了一会儿却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孙巧儿问道:“这是什么?你怎么会带着个木剑。” 但是齐英儿已经沉沉睡去,孙巧儿摸了摸他的脸,发现一点都不烫了,心觉奇怪。她给齐英儿盖上了被子,便坐到桌前,借着烛光看着这把木剑。发现木剑剑身中间出现一点点裂痕,这个裂痕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她惊吓之中将木剑放到了桌子上,远远看着它。 隐约能听见木头裂开的声音,“啪”木剑果然断开来了。孙巧儿吓了一跳,心想齐英儿把他放在怀中,思念故事十分珍爱之物,她只以为这木剑是自己给弄断了,便不由的心急起来。她试图将这个木剑拼在一起,用蜡烛滴下来的蜡去粘,但这哪能粘住这把木剑。 她觉得这全是自己的责任,于是悄悄把木剑放在齐英儿枕边,并打算明日再如实告诉他自己弄坏了他的木剑。她本想就此回去,但又怕齐英儿又会突然全身如火一般发烫,便就搬个凳子坐在床边守着他了。 天已经浮出鱼肚白色,楼下小二正忙这摆桌子板凳,准备做新一天的生意。孙巧儿伸了个懒腰,两手一方,却发现自己身上盖着被子,自己也躺在床上。她经坐起来,看到齐英儿正趴在桌子上睡着。她突然脸红起来,再一看自己,衣着完好,不禁叹了口气却不知是何意味。 她悄悄下了床,穿了鞋子,轻脚走到齐英儿跟前。齐英儿突然说道:“你醒了。” 孙巧儿吓了一跳,再一看齐英儿,已经缓缓睁开眼,坐了起来,笑道:“睡得还好么?” 孙巧儿吃吃说道:“还好,还好。”心想,难道他忘了昨天的事吗?齐英儿说道:“走,我们下楼去吧。” 孙巧儿道:“那个,你昨晚?” 齐英儿道:“昨晚的事我都听到了。” 孙巧儿道:“可是,我还没说完,而且你,你全身发烫你还记得吗?” 齐英儿笑道:“你看我现在好好的不是吗?而且,你的往事我已经明白了,已经没有什么疑惑了。现在我们一起下楼去吧。”齐英儿伸出了手,孙巧儿的泪又涌了出来,她扑过去,抱着齐英儿,齐英儿也抱着她。 好一会儿孙巧儿才说道:“对了,你的木剑,我不小心给”她还没说完就见到齐英儿从怀中取出了木剑,只看到木剑已经完好如初,孙巧儿轻轻拿了过来左看右看,却看不出一点裂痕,只觉得这木剑好像缩小了一些,但这也可能只是自己的错觉。 孙巧儿疑惑问道:“你将它补好了?” 齐英儿接过木剑,笑着握着孙巧儿的手:“现在我和木剑都没事了。我们下楼吧。” 孙巧儿喜形于色,点头答应。二人手牵着手,刚一推门,却看到了正好路过想要敲门的李元郴。见到李元郴,孙巧儿忽然满脸羞红,李元郴也是万没想到,倒是齐英儿淡定地对他打着招呼:“早啊。” 李元郴道:“早,早”好像立刻醒悟过来,知趣地笑着朝楼下走去了。 孙巧儿又怒又羞,悄悄道:“他一定是误会了!” 齐英儿道:“哈哈,误会又何妨?下楼去吧。” 还未等他们三人下楼,楼下小二却惊呼着连滚带爬地上了楼道:“客观客官!有个人找你们!简直是煞星煞星啊!” !! 第五十六章 又见白衣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李元郴看这小二面白如纸,仓皇失态,不禁又怒又疑,叱问道:“你这小二,一清早就说这门丧气话!呸呸呸!” 小二倒是一副委屈面容,泪都留了下来,哭道:“客官大爷,门口,门口那个大爷实在太可怕,你若不信自己去看看啊!” 李元郴回望一眼齐英儿和孙巧儿,他二人也是满脸疑惑。李元郴又道:“好,我这就去看看,到底是哪门子的煞星!” 小二连忙撤开身子,李元郴就迈着步子下了楼,齐英儿孙巧儿二人紧随其后。 只见楼下桌椅还未全部摆好,几张空桌摆在大堂,十多把椅子零零散散堆在一旁。客栈的两扇门已经被毁,残破不堪地倒在地上,门口确实站着一个人――是个半百的男人。花白头发,黝黑瘦削的脸,皱纹也不少,条条如虫,小眼睛,鹰钩鼻下两撇胡子修得倒是干净利索。这人穿金色锦袍,足蹬芒鞋,负手站在门口。 李元郴仔细审视着他,却也怎么也想不出在哪见过他,但见此人来者不善,自己又不明缘由也就不敢造次,便抱拳问道:“在下平手翻江李元郴,敢问阁下是哪路英雄?找在下有贵干?” 那人眯着双眼看了看李元郴,这双眼睛本来就小,他这么一眯眼,倒就成了一条缝。李元郴见他看了许久也不说话,想他是眼神不济,便要往前跨上几步。 刚一抬脚就听那人喉中发出难听刺耳的声音,“我不找你!”接着这人又看了看李元郴身后的齐英儿,忽然睁大了眼,睁到最大也还是小眼一双,他指着齐英儿喊道:“我找你!” 李元郴回头一看,齐英儿心想从未见过这个人是谁,为何要来找我?孙巧儿恐怕齐英儿是遇到了仇家便紧抓着齐英儿的手不放。可齐英儿还是上前走过去,问道:“阁下是谁?找我所为何事?” 那人说道:“找你何事?我要剁了你那双手!” 三人俱惊,这个素未谋面的人忽然说出要剁下齐英儿的手,再看这个人不像是在说笑,不禁心生寒意。李元郴插嘴说道:“这位老兄,不知” 那人喝道:“闭嘴!我又不找你说话,你找我说什么话?”不知是何原因,李元郴总是觉得自己难以与人说话,对谁都难以说话。 齐英儿道:“那你总该告诉我为何要我两只手吧。” 那人冷笑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砍掉别人两只手,难道就不用还吗?” 李元郴看着齐英儿,那面色似乎是难以相信齐英儿会斩掉别人的双手。齐英儿确实斩掉过一双手,但那不是一个人的,而是两个人的,是两个体型巨大的双胞胎。当日他与孙巧儿初到景云镇,遭到了景云山庄少庄主景林群的无理骚扰,那两兄弟便是与自己打斗时被自己一人斩下一只手,事后才知道这两个人竟是万军帮二堂堂主梅二的手下。 再一看眼前这个五旬男人身穿金袍,似曾相识的打扮,齐英儿当时心中有了数,道:“阁下可是梅二先生吗?” 那男人表情甚是滑稽,道:“嘿呀?你怎知道我?谁对你提到过吗?怪了怪了,我平日低调谦虚,没想到这名声还是传出了去” 看着梅二变相地自吹自擂,在场三人不禁觉得好笑,事实上,连李元郴这般江湖的成名英雄也都没有听过梅二的名声,然又好奇齐英儿是怎么认识这号人物,想着想着,李元郴忽然醒悟过来。“万军帮?”,难不成这梅二也是来寻人的?万军帮居然为了一个人履派高手,真是令人棘手,可他想错了。 梅二与姜川海不同,并不是与洪权昌一起创下万军帮的人。梅二本是个武艺高超的平流之辈,江湖上不怎么有他的名号,只因为他有一个特殊的本事,就是他的鼻子比狗的还要灵,莫说十里之内,百里之内都能分出各物的味道。随着他年纪越长,这个本事也越加纯熟,洪权昌一看这人有这般奇能,甚是待见他,便让他做了个二堂堂主。关于梅二怎么会和景林群相视,详细之后再说。 再说这二堂是做什么的,二堂就是万军帮用来广罗天下江湖动态而所设的机构,恰巧梅二这个奇人不禁鼻子灵,找人也有自己独特的手段,平时又爱游山玩水,数月才回帮中一趟,每次回来又总都带来各处的最近见闻,洪权昌常坐镇帮中也能得知江湖近况,这为洪权昌省了不少力气。所以洪权昌平时也不用帮中规矩强加于梅二身上,梅二也过得逍遥自在。 前不久梅二从外回来,见到自己两个手下一人只剩下一只手,梅二平时待部下如亲人,当时忍不下去。匆匆向洪权昌汇报了自己的见闻,又从洪权昌口中得知帮中发生的事情,也同意帮助三公子洪翰明寻找铁无命,又为自己部下寻找斩手的仇人,半天都没歇息就又出了帮。 两日不到,他收到于万春的飞鸽传信,知道了仇家就在黄安镇,便先回信让于万春盯住他们,自己马不停蹄地奔到黄安镇来。赶了一夜的路总算到了这家客栈门口,便也不等小客栈开门迎客,一脚踹开了客栈的门,把正在摆桌子的吓得神魂颠倒,呵斥他去找姓齐的。 齐英儿说道:“看来梅二先生是为了那双胞胎而来的吧。” 梅二两眼一瞪,道:“正是!你当日砍下他两人的手,如今我便要取你的手,姓齐的你,当真是你砍下了他俩的手?” 齐英儿道:“敢做敢当,就是我。” 梅二忽然摇摇头,笑道:“不可能不可能,就凭你这个小娃娃,怎么等打得过他俩?快说,是不是你爹砍的?好家伙,老子惹事到让犊子来顶,臊不臊得慌啊!” 齐英儿听他犊子犊子地说,不禁也火了起来,说道:“就是我砍的!如假包换!那连个双胞胎是为虎作伥,我砍下他们的手只是给他们一个教训!你若想砍掉我的手,来问问我手里的剑愿不愿意!”说罢,他拔出了腰间的剑,漆黑的剑柄,苍白的剑鞘。拿在手中,齐英儿忽觉一些异样,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眼前还有个大敌,也就没有多想。 梅二道:“嗯?有意思,你砍了人的手,倒还理直气壮!” 孙巧儿终于怒道:“当然理直气壮!你的手下绑着一个淫贼,难道不是为虎作伥助纣为虐吗?我们心软,当时没杀了他俩,如果换做别人,八成你只能去问阎罗王那儿要人了!” 梅二道:“喝!这么说来,我倒要先谢谢你们咯?” 孙巧儿哼着鼻子。李元郴看这形势越演越激,齐英儿也已经拔出了剑,只盼着不要真的打起来,眼看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自己又不知道如何劝阻,真是急坏了他。再一想如不找上官玲珑来化解一下,李元郴向楼上瞧着。上官玲珑的房门还是紧闭着的,怎么这么大动静她居然没一点反应?上官玲珑去哪里了? 李元郴心有怀疑,便找来小二,小二也躲在一个犄角旮旯里,晕死过去。李元郴一巴掌给打醒了,问道:“那个女客官呢?” 小二指着孙巧儿有气无力道:“那,那不在那么?”李元郴反手又是一巴掌,道:“不是她!是另一个!” 因为孙巧儿和她姑姑长得实在相像,也难怪小二认不清,他捂着红肿的脸,欲哭无泪道:“那个,小的也不知道啊,八成还在睡觉吧!” 李元郴松开小二的领子说道:“快去,把她唤下来!”小二也不敢不从,连滚带爬上了楼,本想使劲敲房门,但一想这伙人这么奇怪,又那么暴力,万一里面的那个女人一开门再给自己一脚。“哎,这一清早,造的什么孽啊。”叹了一声后,他便轻轻敲着房门,连敲七八次,连敲带唤,可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便赚回来对着楼下李元郴摇摇头。李元郴越来越不解,难道上官玲珑走了? 梅二不是瞎子,自然全看在眼里,冷冷道:“怎地?要请帮手啊。” 李元郴一听,这下子,误解更进了一步,硬着头皮说道:“不是,梅先生,只是” 梅二又打断了他的话:“不妨不妨,有几个来几个,一起上我也不怕,不管谁来,这姓齐的双手我是要定了!”虽然李元郴早就知道自己能劝下他们的可能性小之又小,但没想到竟是毫无办法。 齐英儿道:“原来梅先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放任自己的手下行恶事,居然还怪起别人的不是,今天正好连你一起收拾了,也算是为民除害!” 被齐英儿这么一说,梅二更是恼怒,破口大骂:“放你娘的屁!谁不是个好东西,你个羊羔子,休要逞口舌之快,先来看看爷爷的子母鸳鸯钺!” 话没说完,梅二就从腰后拿出子母鸳鸯钺,冲向齐英儿。齐英儿见敌人手持双钺,是自己从没见过的兵器,更是不敢怠慢,全身做好架势。但手握三尺六寸之剑,仍觉得那股异样还在,心有动摇,险些被梅二的一记横扫命中。好在自己低头躲了过去,随之出剑斜往梅二下颚刺去。梅二早已料到这一招,两手鸳鸯钺左右一夹,竟将齐英儿的剑牢牢锁住,齐英儿拔剑不出,便左手拿出剑鞘向梅二手肘打去,梅二只得拿右手挡住,齐英儿趁机抽出了剑,想撤步与梅二保持距离。 哪知若要使得一手好子母鸳鸯钺非此人先天八卦掌纯熟方可练得,梅二更是精通此道,齐英儿想要轻松扯开距离,是绝无可能的。 梅二一招快似一招,掐拿托抱割搅撩推,打得齐英儿难以招架。再看梅二,面色从容,身形轻盈,得意洋洋。 在一旁的李元郴看齐英儿步步劣势,便要出手帮他,但一想到自己这样又要和万军帮结下一分仇怨,少不得犹豫了一下。他在犹豫,孙巧儿可不犹豫,“唰唰唰”三根金针就朝梅二飞去,针到眼前,梅二终于是向后翻身躲了过去,齐英儿也趁机与他拉开了距离,得以喘息。 梅二站定后,说道:“好嘛好嘛!居然暗箭伤人!” 孙巧儿道:“哼,不是你说让我们一起上的吗?怎能说我们是暗箭伤人呢?自己夸下海口,丢了人还怪人家!” 梅二哼了一声,转头看向李元郴道:“你也要一起上吗?” 李元郴不知道如何作答,只是尴尬地笑笑。 梅二道:“哼,就算你们一齐上,我也不怕!” 孙巧儿说道:“又吹牛!先吃我一针!”说罢孙巧儿便扬起手来。 梅二闪身一躲,却不见什么金针踪影,便知道自己上了孙巧儿的当,只见孙巧儿吐着舌头取笑着她。 梅二恼羞成怒,喝道:“好!我连你那双手也要了!”说罢,又是横着双钺冲了上去。孙巧儿飞出三根金针,也全被他给挡去。钺至眼前,眼看着鸳鸯钺就要毁了孙巧儿白皙的脸,忽然一束红光挡在孙巧儿面前。再一看,正是那齐英儿。他面色从容,丝毫没有刚经过一场恶战的倦态,反而比之前更加神采奕奕。 孙巧儿虽然不解,但是看到齐英儿如此姿态,也是喜上心头,不由得拍手叫好。李元郴在一旁也是看呆了,没想到齐英儿还有这等爆发力。 梅二觉得齐英儿有些蹊跷,本想先观察观察再说,就撤步往后跳去,谁知齐英儿也跟着自己跳了过来。他惊异之余,突然发现齐英儿此时手持的这把剑并不是之前的剑了,这把剑通体火红,像是正在火炉子里煅烧的模样,李元郴和孙巧儿也看到了,不禁又是惊讶又是欢喜。 齐英儿脸上浮现一丝微笑,只听他道:“梅先生,留神了。” 话没说完,忽见齐英儿身子一矮,剑也从梅二眼前消失。齐英儿蹲下身子,手持通体火剑,绕转一圈,那剑居然留下残影,想缎带一样连绵,只不过这是火做成的缎带。 梅二活了这么些岁数,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怪异的招数。正自奇怪,那火之缎带就已经要穿过自己的双脚,梅二发觉不妙,立马腾起,凌空翻身。自恃脚力甚好,想必是躲了过去,忽然发现齐英儿也已经越在空中,而且是在自己之上,齐英儿一剑劈下,梅二来不及思考,双钺在面前一挡,猛然发现齐英儿的膂力较之刚才判若两人。还无暇细思,就已经被齐英儿飞起一脚踢到了地上。 孙巧儿李元郴二人看得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齐英儿稳落到地上,梅二吃了一脚也不敢怠慢,立刻翻身扯开距离观察着齐英儿,刚举起自己双钺,却发现双钺已断,正剩下一半,一气之下就都扔在地上。 梅二又恐又惊,怒道:“你小子到底是谁!用的什么邪门武功!谁叫教你的?” 齐英儿微笑道:“这是我自己的剑法,没有人教,还未领教全梅先生的高招,怎不小心将你的兵器给毁了,真是不好意思。既然这样,我也不用兵器,咱们赤手过招如何?”说罢,齐英儿便将那火红的剑收到了剑鞘中,旁人再怎么看也丝毫看不出这把剑有什么端倪异样。 梅二怕齐英儿又出什么鬼招怪法迟迟没有说话。孙巧儿在一旁站着忽然想到昨晚齐英儿忽然全身发烫,是不是和此时有关系?还有那分明已经断掉的木剑,又怎么会断剑合一?她越想越觉得齐英儿身上的秘密难以猜测。李元郴紧皱着眉头,怎么也看不出齐英儿用的是什么剑法,昨日几次见齐英儿出剑也没见到如此情况,若是昨日用了这招,倒也不用自己出手相帮了。李元郴对剑法一类本就不太熟悉,他现在关心的是齐英儿居然收起了剑要比试拳脚,难道他对拳脚也有隐藏? 梅二心想,刚才一击绝非是个孩童能达到的力量与速度,定是他的那把剑有古怪,既然他收起了剑,我不防用八卦掌与他相搏,定能胜他。他对自己的游身八卦掌甚有信心。 齐英儿看他有了主意,便道:“怎样?梅先生,要来试试吗?若是你赢了,我就自己把这双手剁下来给你,若是你输了,也要替我办件事!” 梅二道:“你休要虚张声势,爷爷我不吃你这套,你的手,爷爷亲自拿下来!” 说完梅二就要出手,忽然门外有人喝道:“住手!” 梅二被叫住,免不得心里一怒,刚要回身谩骂,又变得恭敬起来,单膝跪下,抱拳说道:“三公子!” 李元郴和孙巧儿走到齐英儿跟前,纷纷往门外看去,齐英儿微微笑着,似乎已经猜到了是谁。 来者一身白衣,不是别人,正是齐英儿当日万军帮外偶遇的少年,也正是孙巧儿曾经要假嫁于他的那个少年――洪翰明。 洪翰明慢慢走至门前,看到了齐英儿和那孙巧儿也不惊讶,梅二缓缓站起。洪翰明对梅二说了些什么,梅二便站在他的后面话再不说了。 再一看洪翰明身后还跟着四个人,那便是秦平、风瑜、方云飞,这三人齐英儿俱不认识,他只认识那另一个面如紫酱,金袍黑靴的人――姜川海。 洪翰明走进客栈,跨步而入,面带微笑,抱拳称道:“齐兄。” 齐英儿也抱拳笑道:“白不,洪兄!” !! 第五十七章 冰释前嫌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话说那梅二本想与齐英儿再加比试拳脚上的功夫,忽然被洪翰明一阻拦,便乖乖站在后面也不出声。但一见到齐英儿和洪翰明似乎早有相识,不禁纳闷,悄声问着一旁冷面站着的姜川海道:“三公子怎么会认得这姓齐的小子?”姜川海也不看他,也不答他,梅二心中又气又闷。再一看秦平、风瑜二人板着脸,怒视屋中三人,想自己也不便去问话。又见到一个面生的人和秦、风二人站在一起,缩头缩脑,身子摇摇晃晃,左顾右盼,一副公子哥儿打扮,心里更是不解,这人是谁?他从洪权昌老帮主口中得知,三公子洪翰明与秦、风两兄弟一同去寻铁无命,但不知姜川海是何时也被派来,更不知那个面生的公子哥儿,忽然觉得自己成了个什么也不知道局外人,不由得又气又恼。 洪翰明看到齐英儿比起当日愈加英姿焕发,好似脱胎换骨一般,又疑难道是自己当日夜深也未能看清此人,但眼前齐英儿实在不像能被马颠得晕头转向的人,又听得他脱口说出自己的姓氏,不禁一惊。在看看定是他旁边的那个假婚又逃的女子告诉他的,便笑道:“看来我的身份也不用向齐兄介绍了,” 齐英儿微笑着,说道:“你是不用介绍了,但我却要介绍自己。” 洪翰明道:“洗耳恭听。” 齐英儿道:“我本姓齐,双名英儿。”说罢,齐英儿便闭口不言。 洪翰明本想等他详细说来,也省得自己费力探查,没成想齐英儿却只说出自己的姓名来,忽觉自己被齐英儿戏弄了,心中难免起火,但因为此情此状只得暗压下去,道:“原来是这样,多谢齐兄坦诚相告。”洪翰明转而又向李元郴问候道:“李大叔。” 李元郴见他身后站定这姜川海,以为他是要怪罪自己昨出手相救齐英儿的事,再看姜川海紫酱怒容,便说道:“三公子,当日我与孙三风、陆胜两位前辈闻说铁无命铁兄弟失踪,便商量着一同帮你寻人。当初我只因为帮你找到人或线索就成,昨日我与孙、陆两位前辈同擎天月牙铲元智大师已经找到线索,就是这两位。事实上是元智大师找到二人,我们三人只是寻着大师的行踪,才顺藤摸瓜,找到他们。我们看元智大师找人辛苦,便不想伤他颜面,本以为好生询问便可,但见元智大师与二人发生口角,渐渐动起手来,欲杀掉他们。我们恐怕出了什么差错,便出来解围。后来姜堂主就来了。” 李元郴看了一眼姜川海,他面无表情的站着,于是李元郴接着道:“本以为姜堂主可以问将出来,但没成想姜堂主也想置二人死地,因为我一向看不惯以多欺少,又看众位都是成名英雄,将来说出去让人笑话,便出手相帮。三公子,你看李某所为可有不对之处。”说完便哼了一声。 洪翰明听此一言,知道李元郴是江湖少有忠义之士,便哈哈笑道:“李大叔何出此言?昨日之情形姜堂主已经对我事无巨细地说了。我一听此中难免有了误会,当着众位的面,在下且为各位细说一下。”洪翰明看了齐英儿一眼,见齐英儿仍是微笑挂在脸上,好似早就等自己说,心中一丝不悦,便说了起来。 原来昨日姜川海听说铁无命是被南宫鹤给下手带走,本是半信半疑,但又因之前已经去过李家集一趟,发现李家集空无一人,便又信大于疑。可偏偏孙三风在场,自知孙三风与南宫鹤交往甚密,听此一言他绝不肯罢休,怒要杀了齐英儿二人。姜川海觉得不好与孙三风为敌,便想着将计就计,先擒住二人,下手时注意分寸,不让孙三风得手便是。可后来李元郴出手相帮齐英儿二人,就变得棘手起来,两方各有成名英雄,照顾这个必会得罪另一个,两难之际,上官玲珑却来了,恰巧解围。虽然她把齐英儿三人救下,但也让孙三风十天之内动弹不得,让他难以通知南宫鹤,自己也方便许多。知道洪翰明等人在黄安镇落脚,便打发了元智陆胜孙三风三人后再上官玲珑等人后脚,与洪翰明等人会合了。 至于他为何前来,是因为洪翰明三人出发近三日也没有消息,洪权昌知道这事一定很棘手,本想派出手下前去相帮,但姜川海主动请缨,洪权昌便同意下来。至于姜川海为何主动请缨,又怎么寻到孙巧儿二人踪迹,这且不言,以后便知。 再说齐英儿三人,听了洪翰明之言之后,就对姜川海前嫌冰释。李元郴笑道:“真是不好意思,误会了姜堂主,姜堂主可莫要怪罪我。” 姜川海虽不苟言笑,但此时也并未生气,只是他本就生着张紫酱脸,难免让人觉得他仍有怨气,虽说道“无妨无妨”,却让李元郴自觉惭愧,以为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事实上,若不是他刚才说了他一通话,这块冰疙瘩也没那么快化解。 这桩矛盾虽然已经解开,但是彼此双方还是有不少猜疑。孙巧儿冷声哼道:“这个人虽是好人,但那一个可不是个好东西!” 众人一看,孙巧儿直指着那站在姜川海一旁的梅二,梅二本就满肚子怨气,再被这么一针对,当时就要破口大骂,但是碍于洪翰明在这儿,又咽了回去。洪翰明问清缘由,便让梅二先去像齐英儿和孙巧儿陪个不是,梅二肚子就要气炸了,明明打架吃了亏,现在却还要认怂,心里老大不痛快。但无可奈何,也只好听命,孙巧儿看他那副认错的样子,笑得前仰后合。梅二一气之下就托词说有事在身,别众人而去,洪翰明知他脾气古怪,便不加阻拦。 众人决定先用早饭,好好坐下来商谈,齐英儿也同意了,只是本是对头的他们坐在一桌同吃一桌菜,各个如坐针毡,连秦平都借口肚子不舒服,跑到一边坐着去了,本也是局外人参与进来的方云飞,也匆匆吃完跑去一边陪秦平聊天解闷儿去了。 众人吃完饭后,洪翰明就像向齐英儿问道:“若是齐兄所言不虚,那么此时我铁三哥正在南宫鹤手里,不知齐兄弟可有什么证据吗?” 齐英儿摇了摇头,秦平早就为自己兄弟的事急破了头,本身脾气火爆,不管其他,大叫道:“什么!没有!没有你们怎敢掷地有声地说我三弟在那?我看你心怀叵测另有诡计,定是要借我们之手与南宫鹤为敌吧!” 洪翰明和风瑜二人听到,不觉也是心中一动,没想到秦平随口一句话忽得敲醒二人,心疑倒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几人都看着齐英儿,等他回答。 孙巧儿按捺不住,说道:“你们这一群人,全都一个样儿,别人不说你们便要打死别人,别人说了,你们就要逼死别人!” 风瑜呵呵笑道:“姑娘莫要生气,还未请教姑娘芳名,当日又为何设计与我三人相遇,又假嫁于我家三公子,还将我铁三弟弄得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孙巧儿被风瑜这么一说纵然自己巧如舌簧已是也解释不了,因为要说起来还要牵扯到武俊刚之死,她不知该讲不该,便看着齐英儿。齐英儿心想,如要他们相信,就得坦诚相言,便点了点头。孙巧儿就向他们说起武俊刚的事,万军帮众人一听俱惊。 原来这武俊刚是万军帮十二堂的堂主,当日问他死讯,众人只知道是被派去秘密任务,后来被一少年所杀。至今也没人找到尸体,江湖上的流言源头也寻不到,就这样断了踪迹。万军帮的人只恨不得将那个少年碎尸万段,尤其是十二堂众人,发誓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人。但一个个就如无头苍蝇一样总也寻不到,无奈作罢,只能天天看着武俊刚的牌位哀伤不已。 现在洪翰明知道武俊刚果然是被少年杀害,而这个少年也就坐在自己眼前,心中复仇的火呼的烧了起来,众人也是登时眼红起来,秦平吵嚷着要为武俊刚报仇,但被姜川海拦了下来。齐英儿只是安静地坐着,洪翰明自然也怕局势不可收拾便只能故作稳重。李元郴和方云飞本就是门外之人,所为清官还难断家务事,这个事他们是无论如何都插不上手,况且方云飞觉得在此间无聊之极,也根本不想插手,只自坐一旁幻想着怜香玉的风姿。 孙巧儿道:“你们只要报仇,却不想弄清缘由吗?” 秦平怒吼道:“什么缘由?” 孙巧儿冷哼道:“什么缘由?如果武俊刚不去找上他,他又怎么会与武俊刚出手?武俊刚既然要起杀意,为何他不能反抗?难道他只能任人宰割,他的那把剑就是摆设吗?他是个无辜的少年孩童,却遭到你们这些所谓英雄的毒手,谁是谁非还不明白吗?还是说你们只是一群不讲情理,无血无肉无情的畜生?”孙巧儿骂着却也哭着,众人看她如此义愤填膺,泪流如注,自也觉得惭愧,但是其中缘由他们也不明白,秦平又气又恼无处发泄,只好一脚将身旁一个桌子踢烂,气才消下去。 孙巧儿趴在齐英儿肩膀上,齐英儿也是感动的双眼含泪,眼前的这个女人屡次为自己挺身而出,自己怎能不感动?不只是他,就连旁人看了也难免不为之怜悯。 齐英儿看他无法说下去,就将后面自己如何遇到凌全非,如何进了景云山庄,如何遇到罗武生的毒手的事叙说下去,偏偏跳过如何与孙巧儿分手的事不说,只因为他心中的那道坎儿还没过去。 洪翰明等人听到了齐英儿与凌全非相识又和景云山庄的关系复杂甚是惊奇,但并未表露,也只是静静听下去。孙巧儿也不流泪了,听到齐英儿并没有说与自己分手的事,自己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齐英儿继续说下去,之后如何遇到了曲星镇,如何遇到一个驼子,如何遇到姜川海。除了姜川海,和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方云飞,其他人都大惊。 洪翰明说道:“原来姜叔叔早就与齐兄相视,却为何从来不告诉我们呢?” 姜川海冷冷道:“只是当日公子正办喜宴,我奉帮主之命到曲星镇把那业障刘驼子刘青给带将回帮,便恰巧救了这位齐公子一命,我想纯属凑巧,本就没什么可说的。” 洪翰明随疑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但因为眼下还是救铁无命的事情要紧,便不追问下去了。 齐英儿有继续说道自己在此之后遇到怪和尚空的事和在李家集遇到景云等人的事情众人才算明白个大概。 洪翰明道:“这个叫做空的小师傅真有意思,来日有缘真要和他认识一下。” 齐英儿笑道:“洪兄还真是喜欢交一些有意思的朋友啊。” 洪翰明道:“齐兄你不也是吗?” 二人皆笑了起来,但旁人可笑不起来。 风瑜道:“方才听小兄弟所言,你们也只是个猜测?” 孙巧儿辩道:“不是猜测,是推理!” 风瑜不想与女子争辩,他虽生得相貌堂堂却从未入过情网,对于他而言,与女人对辩简直比杀人还要难。 洪翰明道:“那齐兄你是认为景云一家人是被南宫鹤所逼,对你做的所有事也都是受南宫鹤指使,对吗?” 齐英儿点了点头,洪翰明又道:“这么说你也认为铁无命也在那群消失的人们中一同被南宫鹤挟走了,对吗?” 齐英儿又点了点头,洪翰明道:“齐兄可知道将景云劫走的几人?”齐英儿摇了摇头。 孙巧儿道:“这是我们所有知道的全部了,你若还是不信,我们也说不出来什么了。” 洪翰明笑道:“不,自从我看到齐兄第一眼时就觉得你不是个小人之辈,所以我相信你。而且,铁三哥的下落,也只有这一条线索而已,也是目前看来最合理的情况,但是在下还有些地方不太明白。” 齐英儿说道:“洪兄不妨直言。” 洪翰明道:“天下有能力移空一个小镇的人确实不多,但也不知南宫鹤一人而已,但你为何偏偏认为是南宫鹤所为?” 齐英儿笑道:“天底下难道还有另外一个南宫鹤吗?” 众人听了,倒也是同意,天底下确实没有第二个如南宫鹤一样心狠手辣的人了。 秦平虽然边怒边听,倒是慢慢消了心中的火,也信了八成,便一拍腿,叫道:“好!咱们去找南宫鹤!找到他问他要人,如若那老儿执意不肯,咱们就拔了他的胡子!” 洪翰明看到秦平这个样子,哭笑不得。只因为他们这里所有人里没有一个能敌得过南宫鹤的,虽说他们人是不少,那南宫鹤的大本营里难道会比自己人数要少? 风瑜道:“大哥,你先冷静下来,我们若是就这么闯进去,那南宫老儿要是把三弟给杀了,在毁尸灭迹,那咱们到哪里要人?” 秦平一拍脑门儿,道:“哎呀哎呀,是我糊涂呀!那怎么办。” 风瑜道:“我们只能悄悄潜入,设法救人。但是南宫老儿的老巢怎地会那么容易让咱们进去,况且咱们势单力薄” 正在犯愁之际,洪翰明似是眼前一亮,问道:“齐兄,你之后有何打算?” 齐英儿笑着,像是早就在等洪翰明问这一句话了,便道:“不瞒洪兄,我们此行目的也是去南宫鹤的老家!” 万军帮几人眉目稍展,风瑜便问道:“齐小兄弟所谓何事?” 齐英儿还没来得及,说,就被孙巧儿抢道:“我们也是去救人!” “救人?” “对,我们要救景云他们!” 洪翰明不禁暗暗佩服起来,道:“刚才听齐兄所说,景云险些将齐兄你置于死地,没想到你不计前嫌前去舍身相救真是令在下佩服,咱们既然目的相同,若不如” 齐英儿道:“洪兄的意思我明白,我们接确实难以抗敌南宫鹤,若是多了你们几位万军帮中的高手,胜算自然大些,不知你们有几个人要一同前往。” 洪翰明道:“在场万军帮的人全数都去,一共四人,还有一人”洪翰明看向方云飞。 方云飞看到洪翰明的眼神,不禁一哆嗦,刚才在一旁听着,觉得这简直是送羊入虎口,就连忙摇头:“洪兄,洪兄,你知道我一点功夫都不会,跟着你们去简直是拖累你们,我还是不” 话没说完,秦平就已经走到他面前,说道:“方兄!你怎么能这样,虽然你已经帮我们一个大忙,但是你这临阵脱逃的样子可真是令秦某人看不下去!有我秦平时刻在你身边守着,护你安全,你还怕个啥?你说你去不去得?” 方云飞听秦平一说不禁满脸尴尬,心想:“本想借着这几个人帮我去对付凌全非,没想到却把自己卷到这样浑水里来,但是此时若是说个不,众人自当看不起我,那日后在寻帮助肯定更难启齿,索性我再帮他们一会,凑个大人情,日后遇到凌全非他们也会念在自己舍身份儿上难以推脱自己的请求。”方云飞一叹气,道:“去得!去得!”实则心想:“到时候随机应变,情况不对,就临阵脱逃不久好了。” 洪翰明看到强迫这个本就毫不相干的人实在过意不去,便说道:“如果方兄勉强,咱们也不强求。” 方云飞连连摇头:“不勉强不勉强。” 秦平哈哈大笑道:“好,方兄,我果然没看错你!”说罢就一拍他的后背,这一拍差点就将方云飞拍倒在地。 洪翰明转过头来对齐英儿说道:“我们这里五人,齐兄弟这方也有不少能手吧。” 齐英儿笑道:“我们只有四人。” 洪翰明转“咦”一声,便向李元郴道:“难道李大叔也一同去吗?” 李元郴尴尬地笑着,刚才在一旁兀自听着也插不上半句,现在总算可以说话了,只听他说道:“没错,我也愿意帮助各位,出一下我绵薄之力。” 洪翰明道:“如此太好不过,再加上‘千手观音’上官姑娘的帮忙,我们的胜算有多几分!”说完却又问道:“久闻上官姑娘大名,怎么不见上官姑娘在此?”姜川海早就发现了,但随后又没在意了,洪翰明这么一问倒也提醒了齐英儿等人。 李元郴道:“上官姑娘还在房内。” 洪翰明道:“那可否请她出来一见,让我等,目睹一下上官姑娘尊光。” 李元郴支吾道:“这”因为他也不知道上官玲珑到底在不在房中,因为从一开始她就没有出现。 孙巧儿道:“我上去看看。”说罢,便上了楼梯,众人的目光也随着她到了上官玲珑的房门前。 孙巧儿刚要敲门,却见门轻轻开了,孙巧儿推门而进,忽然从屋中传来她一声的大叫!“啊!” 众人惊诧不已,齐英儿与李元郴二人一前一后进到屋中,也被眼前景象吓得不轻。 上官玲珑半浮空中,一条白绫悬于梁上,绝色美人上官玲珑已成了冷冰冰的尸体。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五十八章 鬼人面具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十几年前,上官府的夫人王氏用白绫悬梁自尽,没人知道理由,或许是忍受不了上官云辉的所作所为,或是受不了日日良心上的谴责,她选择用白绫结束一切,她选择抛弃自己两个亲骨肉,那天真烂漫的两个孩子不应该承受这般痛苦。 王夫人曾痛定思痛,虽然上官云辉恶贯满盈,将来必遭报应,可是这两个孩子又做错了什么?他们并没有做错任何事,全是自己的错。她慢慢将一条白绫取出,抬脚踩上那不知是多久前就已经搬过来的木凳上,她将甩开白绫将它绕在梁上,动作轻而慢,看上去不曾有任何犹豫。 系好白绫的两端,她把自己的头伸进绕梁的白绫内,白绫的白不再是一种美,而是变成了一种凄楚,一种痛心,一种令人寒栗的苍白,她的脸亦是如此。 眼中两珠泪滴在地上,那板凳一同倒下,如此平静。 孙巧儿没法平静下来,眼前的姑姑昔日的母亲对他来书如此重要的两个人以同样的方式离开自己,抛下自己。她哭的伤心欲绝。昔日第一个发现母亲自杀的人是自己,今日第一个发现姑姑的人还是自己,老天爷为何总以这种方式给自己的心扎上一刀,为何不直接将自己带到母亲和姑姑身边? 齐英儿能做的就是将她带到楼下,让她尽情的哭诉,虽然齐英儿听不懂孙巧儿嘴里哭诉着什么,但他也能够深刻体会到自己亲人离开时是什么感觉,这远比在心口扎上一万刀痛苦地多。 李元郴自愿在楼上看着上官玲珑的尸首,她死得也很平静,脸上的一眉一眼都像之前一样楚楚动人,可她再也笑不出来了,也再也看不到她脸上的酒窝。李元郴也久难平息,不觉流出几滴泪。 店家看孙巧儿哭的如此伤心,早已拿几块木板挡住了门,闭门不做今天的生意。众人看了悄声道谢,店家也是连连叹气,并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这可怜的女子。 就连方云飞从来都没有过失亲之痛的人看了也无不心动,心中也想了许多。除了姜川海脸上从来不显露任何表情外,其余众人脸上皆都带着哀色。 孙巧儿还在齐英儿的怀里抽噎着,不一会儿竟然昏昏睡去,齐英儿知道上官玲珑的死勾起了她的往事,伤心欲绝,便昏睡过去,这或许对她是好事,睡着了就不会痛了。齐英儿将她抱到楼上,让她安睡在床上,孙巧儿嘴里正喃喃细语:“姑姑,娘亲。” 齐英儿又不禁想到自己儿时和爷爷、二叔在一起的生活,自语道:“不知二叔还好吗?” 齐英儿下了楼之后,众人都站了起来,洪翰明道:“孙姑娘她” 齐英儿点点头:“睡着了。”众人叹气。 洪翰明道:“实在没想到今天居然生出这种变故,令人伤心。” 虽然洪翰明此言是好意,但是齐英儿听了总有那么些不舒服。秦平平日咋咋呼呼,此刻也安静下来,温声温语说道:“上官姑娘一代女侠,居然这般想不开。” 齐英儿觉得这些江湖上的人着实令人猜想不透,上官玲珑在世时各个都叫她女魔头,现在人已死却称她女侠,岂不可悲可笑? 此时姜川海却道:“三公子,齐公子,我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以上官玲珑的武功怎会无缘无故自杀?” 众人此时方醒悟过来,刚才被孙巧儿的悲声搅得众人无暇细想,就自然而然的认为上官玲珑是自杀而死,可偏偏没去想她为什么去死,众人都自觉愚钝,便要起身上楼,重新看一下上官玲珑的尸身。正当他们要走上楼梯的时候,忽听上官玲珑房中李元郴喊道:“你是谁!住手。”话未落,从屋内竟挤出滚滚紫烟,众人发觉不妙,姜川海一个翻身先破门进去,不一会儿又翻身下来,臂中抱着李元郴,再看李元郴业已不省人事。 齐英儿想再进去,姜川海拦道:“齐公子,方才我已经找过,上官玲珑已经不见了,这紫雾必有迷幻之用,若不是我闭气便已经如同李兄弟一样晕倒房中,房中窗户是开着的,待到紫雾散去再进去也不迟。” 齐英儿听了便停住脚,又忙过来看李元郴怎么样了,姜川海将李元郴靠坐在楼梯上,众人急切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便问姜川海这紫雾是什么*,可有什么办法解救。姜川海只是摇摇头道:“这紫雾我也从未见过,看这紫雾的形态浓而郁,我也恐怕里面参有毒性,但一看李兄弟并无中毒的样子,我也就推测可能只是被迷幻倒了吧。” 众人一听,风瑜便道:“那姜堂主可有什么解法?” 姜川海叹了口气,道:“我没有办法,但是我知道有一个人可以解。” 齐英儿问道:“谁?”姜川海道:“孟婆!” “孟婆!”众人听到这个人的名字就像见了鬼一样,只听秦平道:“人人都说孟婆汤能解百毒,但那老妖婆性情怪癖,怕是她也不愿给解啊!” 姜川海道:“我看这紫雾似是下手之人的独门秘技,我在江湖这么多年却也从来没见过这等招数,邪里邪气,我们又不是这方面的行家,万一不小心,让李兄弟送了命该如何是好?” 秦平不说话了,洪翰明说道:“那姜叔叔可知道孟婆现在何处?” 姜川海道:“孟婆此人踪迹飘忽难寻,谁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秦平突然一拍脑袋,对站一旁看热闹的方云飞说道:“方兄!方兄!你找人的本事我等已经见识过了,不知这孟婆你可找得到吗?” 方云飞一看,他们这前后不到一刻钟又让自己干这又让自己干那,这趟浑水越来越深,自己也随之越陷越深,看此刻业已脱不了身了,无奈叹气。又道:“这,找人倒是也不难,只是找人也需要时日,不知这位晕倒的兄台到那时还能不能救醒,万一耽搁了时日,错过良辰,又该如何?”说罢便暗暗窃喜自己机智。 众人一听,觉得甚有道理,洪翰明问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姜川海思索着,这时那紫雾已经散去了。齐英儿先走了上去,方云飞和风瑜留在下面看着李元郴,其他人也都鱼贯进到屋内。 再一看屋内没有任何变动,桌椅板凳也没动过。齐英儿突然说道:“白绫呢?”洪、姜、秦三人再一看,果然房内竟无白绫踪迹。秦平说道:“不好,定是那人将白绫也给带走了。” 洪翰明道:“他为什么要拿白绫呢?” 秦平道:“准是那白绫有什么蹊跷,奶奶的,刚才只顾哀伤,也没有细看那条白绫,没想到竟然是个关键之物,这下咱不就没有头绪了。” 齐英儿自不理会三人,自己在房内左看右看,找寻一些蛛丝马迹。可这间屋子除了窗户时打开的,没了白绫,并没有什么其他异样。三人愁眉之际,听得有人踏着楼梯上来“蹬蹬蹬”,进来一看是风瑜。 洪翰明刚刚要问话,就看到风瑜手里拿着一个吓人的东西,再仔细一看竟是张鬼怪面具。几人各自传着看着,这面具是红色魔人,口是朱红血口,生有四只獠牙,暴露唇外,上下各两个,上下交错,样子逼真,下巴分成两半,额上微凸一角,鼻如铜铃,四人传看过之后无不是汗毛倒竖。 洪翰明问起这面具由来,风瑜才道:“适才三公子你们上了楼,我和方兄二人在楼下照看李元郴李兄弟。虽然李兄弟仍未醒来,但我二人却看出他的脸色越来越差,心想定是那紫雾作怪,我和方兄二人商量先把他扶上客房中歇息在叫你们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谁知我们刚一扶他,就碰到他胸前有一硬物,我心生奇怪,便伸手到李兄的怀中将硬物给拿了出来,仔细一看,竟然是张鬼人面具,我和方兄都惊恐十分。这鬼人面具如此逼真,邪气十足,我想定和那放下紫雾之人有联系,自己又不认得这面具何来由,就拿了上来看各位是否认的此物?” 洪翰明拿在手中,再看一眼这鬼人面具,仍觉得十分骇人,自己却不认得这不祥之物到底是什么来由,便问姜川海道:“叔叔可知道这面具吗?” 姜川海结了过来,又重新审视一番,道:“这面具邪性十足,想来竟不像是我们中原的东西,我知道西域妖术妖人众多,莫不成是西域的人?” 风瑜道:“可西域的人为何跑到我们中原来?又与上官玲珑有什么关系?” 姜川海也不明白,只能说道:“此物既然是从李元郴怀中发现,想必是那人故意留下来的。” 齐英儿只盯着那四只獠牙,像野兽一般的獠牙,半天也不说话。洪翰明看齐英儿正思索着什么,便问道:“齐兄可知道此物是什么?”齐英儿摇摇头道:“不知道。但是如果真是那个人留下来的,也不能说他就是敌人,他只带走上官玲珑的尸身,也带走了上官玲珑悬梁自杀的白绫,又留下了这个面具,恐怕是和上官玲珑密切相关的人。既然这样,我觉得孙巧儿说不定认识这张面具,等到孙巧儿醒来一问便知。” 其他几人点头,也认为在理。齐英儿又道:“眼下最要紧的是李大叔,他现在在哪?” 风瑜道:“还在楼下,因为方兄不是练武之人,李兄体格硕大,方兄抬他不动,就继续在楼下看着了。” 洪翰明看了看姜川海,姜川海读出了洪翰明的意思,道:“能解紫雾之人非孟婆不成,不如我现在就起身四处打听一下孟婆现在何处。” 洪翰明似在犹豫,想道:“原来铁无命生死不明,眼看已经查到下落,却又折了两位高手。李元郴如今又生死攸关,自己又不能冒然行动置李元郴生死于不顾。眼下只能把铁无命的事缓上一缓,以李元郴为要紧。但是孟婆此人飘忽无踪又怎么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找的到,虽然万军帮人多士众,但这么一来事情就闹大了,免不了会让万军帮和白鹤帮接下仇怨。若是只让姜叔叔一人去寻,能力也是有限,耽搁时日且不说,万一其中又发生什么变故,自己这一方又少了姜叔叔这般能手,应付不来可该如何是好?” 洪翰明一筹莫展之际,姜川海说道:“三公子不必犯愁,我在江湖交情甚广,寻人自然方便些,况且孟婆此人在江湖上也是成名已久,找起来要比找无名之人容易许多,纵然她飘忽不定人也在这江湖之中,岂有寻不到之理?三公子放心,我即刻起身,不出三日,找到找不到我都会与三公子会和,到时候我们再作商议,如何?” 洪翰明道:“那,姜叔叔可要万事小心。” 姜川海点头答应道:“我去也。”见他纵窗而出,不拖不沓,转眼便不见了踪影。秦平道:“姜堂主的功夫是越来越精进了啊。” 齐英儿看着那扇窗户,似在想些什么,走过去一看才发现窗户竟然是从里面将两扇窗给扣住的,不禁起疑:“窗户是从里面扣住,就说明不是那放紫雾之人开得窗户。而是上官玲珑打开的。可一个将要自杀之人为何会把窗户给打开?难道他是故意将那人放了进来?方才孙巧儿轻轻一推门就开了,可那店小二在之前敲了几下门也没有动静,难道也是故意的?故意把门打开着让我们看到吗?” 齐英儿正想着,忽然被一声尖叫打断,原来是孙巧儿。只见孙巧儿面如白纸,两手轻轻搭在门上,露出半边身子,眼神惊恐,直盯着洪翰明手中的那张鬼人面具。 齐英儿见状便走上前去,扶住孙巧儿,孙巧儿便将手扶在齐英儿胸膛上,但双眼还时时盯着那张面具。洪翰明看到孙巧儿这般模样,便将那鬼人面具轻轻抬起,说道:“巧儿姑娘可认得这个东西?” 齐英儿明显得感觉到孙巧儿看到这个面具拿进的时候身子一哆嗦,便搂住了她,问道:“你在哪见过这张面具是吗?” 孙巧儿点了点头,便不敢直视那张面具了,又流出了两行泪来。洪翰明见状,考虑到孙巧儿今日受得刺激太大就不在追问了,齐英儿也认为如此,就把孙巧儿扶回客房里了。 齐英儿将她扶到床上躺下,剑孙巧儿依然惊魂未定便知道那面具定是孙巧儿熟悉之物,或许孙巧儿也认识那个放紫雾之人,但自己此刻也不便多问,就握住孙巧儿的手,轻声说道:“没事了没事了,不要害怕。” 孙巧儿紧握他的手喃喃道:“不要走开不要走开。”齐英儿道:“我不走开。” 待到孙巧儿又沉沉睡去,齐英儿便悄悄离开去看看李元郴的情况。 刚才洪、秦、风三人便下了楼看一下李元郴的情况。三人下楼之后,不禁大吃一惊,李元郴已经面无血色,嘴唇发白,再问方云飞怎么还是,方云飞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几人将李元郴抬进房中让他躺在床上,但见李元郴嘴唇忽而发紫,分明是中毒的样子,俱都着急起来。 风瑜道:“那紫雾果真有毒,不知道姜堂主身体有无异样。” 秦平急道:“你就别瞎说了,姜堂主闭气之后才进去的,不曾吸进去一点半点,怎么会中毒。” 见李元郴周身冷汗冒出,忽而嘴里喃喃说些什么,起初几人以为是李元郴醒了,再一看便知道原来是毒性发作。洪翰明道:“这毒如此邪门儿,让人呓语不停。该如何是好?” 齐英儿道:“眼下只能等着姜堂主的消息,不如先请郎中,也好看一下李大叔的情况。” 眼看李元郴命在旦夕,毒性越来越重,当下之人无不冷汗外冒。这时小二进来了,看到李元郴这个样子便道:“果然!果然!” 众人皆疑,问道:“果然什么?” 小二答道:“我本被老板吩咐从后门出去购些食材回来,在后院忽然看到二楼客房一间居然紫雾浓浓,心生好奇,本觉得自己是眼花了,忽然见到一人凌空窜了进去,听到有个人在屋内大叫两声,然后那个人又窜了出来,出来时还抱着那个女客官,越想越奇怪。果然出事了。” 洪翰明问道:“你说看到一人窜进又窜了出来?你可看清那人的模样?” 小二缩头摇了摇,道:“这个,因为小的当时也害怕也没看清,但我之前应该见过那个人,因为那个时候那个人也是放下紫烟。” 众人一听,忽觉有了希望,秦平问道:“你在何处见过那个人?” 小二答道:“不满您说,我之前不是在黄安镇住的,我在曲星镇。可是那里越来越荒凉,渐渐都没人来了,我就来了黄安镇安身。” 众人一听曲星镇,又是诧异,因为曲星镇就离万军帮不远。 风瑜道:“原来你是曲星镇的一小二,快快继续说。” 小二点了点头便继续说道:“那日我在曲星镇自家酒馆里打瞌睡,后来来了一个白衣侠客,还拿着一把精美的宝剑,看他打扮我想一定是一位有名的侠士。但见他一杯酒也不吃只是干坐着,我也老大不高兴,但是我也不敢赶他就随口搭了两句话就到柜台后面站着了。之后又来了蒙着面纱的女人,这下那白衣侠客倒要起酒来,要了一坛酒,又要了一碟花生。给了他们之后,只见那白衣侠客自己喝了起来,再一看那蒙着面纱的女人真是好看,我嘴笨,也无法形容出来,就是我从来没见过那般好看的女子。我听不到他们聊些什么,就觉得有些无聊犯困,就在这时候我听见一声响,只见酒馆里充满了烟,起初我以为是着火了,再一看居然是紫色的烟。烟里我什么也看不见,也不知那两位客人怎么样,但我听得见动静,知道那二人肯定是跑了出去。我当时以为是他们放的烟,本以为自己遇到了强人,但紫烟里却飘来一个鬼,我当时就吓昏过去。不知怎么的,后来什么时候来了一个大汉,他唤我过去,我刚刚余惊未消哭了两声,谁知道他就给了我一巴掌,打得我站不起来。我当时真的是欲哭无泪。再后来他们都走了,就剩下白衣侠客,他问我刚才看到了什么,我说看到了鬼,他还不信。然后他问我可会武功,我说以前被高人指点过,只是许久时候没练过,我想拜他为师,他就笑笑走了” 洪翰明道:“你说你看到了鬼?是什么样的鬼?” 小二说道:“起初我也以为是鬼,后来我一想,那个虽然可怕,但并不是鬼,应该是人戴着个面具扮鬼吓人。” 众人惊住,洪翰明拿起出面具给小二看了看,小二一看便连叫不知:“是是是!就是这个,哎?不过,这个怎么显得小了点。”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五十九章 小二道巧事 方云飞意外获救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众人一听,相互张望,也都认为那人正是小二当日见到的是同一个人。 洪翰明问道:“那个戴面具的可曾对你说过什么?” 小二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这时李元郴忽然痛苦地*起来。小二一看便又说道:“对,我还没说完,后来来了一个驼子。他凶神恶煞面相难看,就扒光我的衣服把我绑了起来,绑在后院。”听到此处,齐英儿眉头一皱,“驼子?” 小二点了点头,便道:“他说要是我敢出声就杀了我。但谁知道店里突然来了人,他八成是怕我叫出声,就把我打晕了。” 齐英儿道:“原来你就是那家店小二,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众人看向齐英儿,小二不解问道:“客官你也曾来过我家店里?我怎么没见过你?” 齐英儿说道:“你当然没见过我,因为招待我的就是那个把你绑住的驼子。当日我进店一看,只见到那桌子上一坛酒一碟花生,酒没喝完,花生也没吃完,觉得奇怪。我一招呼,谁知来了个驼子,我看他目露凶光骨骼奇特,恐他不是善类。果然没说两句他就言说要打烊了,我觉得这个驼子太过奇怪,之后没想到两句不到就将他激怒了,转身向我打来铜钱似的暗器,暗器数量多速度疾,我只接下几枚,余下几枚将我打中。后来便知此人就是鬼驼刘青。” 齐英儿还没说完洪翰明便道:“难不成也是当晚,齐兄和我相遇?” 齐英儿说道:“正是。” 洪翰明道:“没想到天下居然还有如此巧合,这么说来那驼子是刘青,你与他打将起来便遇到了姜叔叔相救?” 齐英儿默默点头,并不认为姜川海是在救他,又问小二:“那之后呢?是谁将你救起来的?” 小二想了想,道:“等我醒来已经是三天后了,我老板对我说,他那天恰巧回来看到我晕死在地上,还说我面色惨白嘴唇发青,像中了毒一样。” 众人齐齐看着李元郴,秦平便问小二道:“可是这样吗?” 小二仔细看了看道:“这个客官和我老板说得一模样,我想应该是的。” 洪翰明问道:“那你老板说是如何解毒的吗?” 小二说道:“我老板哪会解毒?他说是一对夫妻乘车而来,发现我中了毒,那妇人便对我施救,说三天后醒,三天之后我便真的醒了。” 众人一听有望,秦平大喜,问道:“是何高人?你老板可对你形容过他们?他二人可留下名讳?” 小二叹气摇头道:“我也问起老板恩人的大名,我老板说恩人并未留下名字,只说那夫妇也是江湖中人。男的面膛黝黑人高马大,手持一把长剑,那女的柔柔弱弱宛若仙女但精通医术,甚是了得。哎,改日如我遇到他们一定要向他们好好感谢救命之恩。” 众人一听便思索着小二口中恩人到底是何许人,但总也想不出来。众人失望透顶,刚有的希望转而又像泡沫一样散去。估计现在也只能指望姜川海早日找到孟婆才好。 洪翰明谢过小二,小二便自离去,离开之前好像想到什么,他看了看齐英儿嘴里喃喃说着什么,齐英儿看到他有些奇怪,便打算之后再问。 只听秦平气道:“说了半天还是没个鸟用!” 风瑜道:“不见得。” 洪翰明道:“风二哥莫非听出了什么来?” 风瑜道:“三公子,我也只是猜测。方才那小二说见到鬼人面具之人是在曲星镇,还有那位白衣侠客,难道三公子不觉得小二所说,像极了某位相识?” 秦平一听便嚷嚷道:“都这个节骨眼,你还拐弯抹角,快说快说。” 风瑜笑道:“白衣侠客,手持一把剑,又爱好喝酒吃花生,此人不就是五天前咱们遇到的凌全非凌公子吗?” 洪翰明一想,果然很有可能。齐英儿最是惊讶,当初自己昏迷只收到凌全非留下的一封信说要去寻就他们脱身的神秘人,自那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凌全非。自己不是个不懂报恩的人,凌全非救了自己,自己又怎么能不去当面答谢,一听风瑜此言,原来当日自己离凌全非距离近在迟尺,不由有些懊悔。加上之前小二所言,他似乎猜到了那个扇了小二一巴掌的人就是罗武生,为何他们会安然坐在一起?其中到底是什么原因?齐英儿此时纵然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那在凌全非之后进来的蒙纱女人就是景云的女儿景灵灵。 风瑜继续道:“既然凌公子在那的时候,鬼面人恰巧出现,想必或是凌公子或是或是那蒙纱女人或是后来又到的那个男人与那鬼面人有不可分割的关系。方才,我又想起一件事来。” 洪翰明问道:“什么事?” 风瑜说道:“三公子可还记得当晚马厩之事?”一听马厩,齐英儿不禁又想到那日在马背上颠来颠去,胃中似乎又要翻滚起来。 洪翰明点点头,忽道:“你是说,这件事也是鬼面人做的?” 风瑜道:“马厩出过两件事,一是马儿全都跑了出来,那时候幸亏是三公子才将这群野马止住没有冲进帮中主楼。之后便是有人用火焚了马厩。这两件事我仔细想了一番却不像是一个人做的。如果是一个人做的那不如直接把马厩烧了省事,又何必将马全都赶了出来,赶马的人或许是知道烧厩人的阴谋,才将马儿全部赶了出来。当然,这也许是我多虑了,说不定那人是故意造成骚乱,越乱越好。” 秦平又道:“合着你说了半天,尽都是自己的猜测,那有什么用,鬼面人到底是谁?” 风瑜无奈叹叹气没有理会秦平,对洪翰明道:“三公子,你怎么看?” 洪翰明说道:“风二哥所言之事却也有可能,只是我们无凭无据,妄加猜测也于事无补,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李前辈的中毒之事。” 四人再看这床上的李元郴,仍然呓语不停,脸色好像更加苍白,中毒越来越深,四人却不知如何是好。 齐英儿道:“我去看一下巧儿,她若醒来,我便问起这个面具的事,她若真的知道这面具的来历,或许也能知道这个紫雾之毒解法。” 洪翰明三人点头,便道:“有劳齐兄,我们三个就不随齐兄你去了,若是孙姑娘知道什么,你再来通知我们不妨。” 齐英儿道:“李大叔也有恩于我,我怎么会觉得劳烦呢?”说罢便去孙巧儿的客房里了。洪翰明三人商量着让风瑜去找一下附近郎中,风瑜答应,便要离开去请郎中。 秦平忽然说道:“方兄去哪了?方才明明和我们在一起的。” 洪、风二也觉得奇怪,刚才几人正在听小二说话,却没见方云飞去了哪里。 话说小二刚进屋不久与齐英儿等人说起当日所见,方云飞本就觉得这件事和自己已经牵扯太多,现在留在这里万一一会儿又要自己做些什么岂不是甩也甩不掉,于是就趁着他们几个聊话的当儿偷摸出了房门。 方云飞悄悄下了楼,但客栈前门是关着的,那两扇破门虽然已经被打扫走了,屋内的桌子却还没有摆上,心想着老板八成是不想做今天的生意了。门被一块块丈高的木板给挡住了,屋里光线昏暗,显得十分沉闷。方云飞本就是个阔家公子,没有参与这档子事之前也都整天寻花问柳逍遥快活,实在受不了客栈中压抑的气氛,便想着出去走走,也好尽量摆脱与这件事的干系。 方云飞走向后院,见到店家正在吩咐后厨做午饭,那店家看方云飞走过来,便主动迎了上去,作揖道:“公子可是有什么吩咐吗?” 方云飞摇摇手道:“没有没有,你这是在预备午饭吗?” 店家开店已久,什么打打杀杀也司空见惯,他是个好心人,看到店中几位都是江湖好汉英雄,又出了这等不详怪事,念那孙巧儿甚是可怜加上李元郴中了剧毒,自己力薄,就想着做些好吃好喝让店内众人舒服些。 店家问到李元郴和孙巧儿的情况,方云飞草草敷衍一通便向店家问起后门,说自己要去外面寻人,店家热情,便将后门告诉他,方云飞道别店家就向后门走去了。 出了后门,是一个窄巷子,左手是往大街方向,右手是通着一个小街。不知怎的,平日喜好热闹的方云飞却选择向右手小街走去,可能是最近缠上自己的诸多烦事缘故吧。 出了窄巷子看到这个小街,几乎没有行人在路上,看日头,方云飞估摸着此时大概才是辰末巳初,但这小街一片荒凉的景象,方云飞只是觉得怪异,也没多想其他。他边走在这小街的路上边瞧着路两旁,左手边(刚出来的窄巷子)都是店铺的后院之类,右手边是一些小铺子,店面不大,也不多。 正走着,他忽然看到了一家妓院,就在两家钱庄之间,当时就觉得有些心痒痒,想要放松一下。刚要走进这家妓院,却发现这家妓院已是年久失修变成一座废楼,不禁有些失望。再一看边钱庄俱都关着门,早已不再开张。忽觉得有些奇妙,难不成这钱庄的钱全让这家妓院给赚了去?不由得呵呵一笑。 在他想着乐着的时候,不知从那个巷口传来呼救。方云飞听了一惊,再一看这路上本来几个零星行人,现在也都没了影子,仿佛天地只剩下自己和这个光秃秃的街,还有那呼救声。 方云飞不断告诉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和别去管别人的闲事,自己管得已经太多了,也没见讨到什么好处。但是双脚却不听使唤,一直寻着声音走。越走声音越清晰,走到一个小巷子的时候,方云飞确定那声音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方云飞极力克制自己不要去管,趁还没坏了别人的好事赶紧扭头离开,可他这一扭头,偏偏是往小巷子里窥望的。 什么叫做好奇害死猫,这一窥望倒好,看到两个虎背熊腰虬髯大汉和一个妙灵女子。其中一个光头大汉将这个女子按在墙上,另外一个扎着头发的大汉在一旁用手不停骚弄那个女子。 方云飞刚想回头,谁知那光头大汉颇有本事,一下就看到了方云飞在墙后头太初贼头贼脑,方云飞一看被发现,立刻转身就逃,光头大汉放开那个女子怒吼道:“小子,你坏了爷爷的雅致还想逃?” 方云飞一听那光头大汉居然说非礼女子说是自己的雅致,便觉得他实在是禽兽,决不能落入他的手里,刚跑不到几丈,眼前忽然多了一个人,自己和那人撞了个满怀,谁知这个人像堵墙一样,撞得自己往后倒去。倒在地上之后他才看清,这是那两个大汉中的另一个,他手挟这刚才那个女子,身高八尺,臂粗如柱,样貌十分可怕。再一看女子已是衣衫破烂,不时露出胸前白皙的肉,正看着,自己也被人提了起来。 方云飞见那秃头大汉将自己单手提起就像提着小鸡崽儿一样容易,知不是路,连忙求饶道:“两位好汉,小的方才迷了路,不巧扫了两位雅兴,实属误会,就请两位将小的放了吧,我绝不会向别人透露出半个字来,就请两位好汉放了我吧!” 那秃头大汉见方云飞如此胆小,呵呵笑道:“你小子既然坏了爷爷的雅兴,哪那么容易就放你走?” 方云飞见他不肯放了自己,便道:“大汉好汉,你若放了我我便许你百两白银可好?” 秃头大汉和那扎发大汉互相张望一眼,又道:哼,你小子死到临头倒扯起谎来,休得骗你爷爷,爷爷这就让你死个痛快!” 方云飞一听登时吓得全身发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便哭道:“小的不敢骗爷爷啊!我有钱,真有钱,放过我吧,我爹是钱庄老板,我不骗您啊!” 秃头大汉笑着,将他扔到了地上,方云飞也顾不得屁股疼,见大汉不杀自己连忙磕头道:“谢好汉饶命!”心里则暗暗想道:“待我回头带你到秦兄弟面前,让你也哭爹喊娘。” 秃头大汉喝道:“快他娘的起来,快拿钱来!” 方云飞爬了起来,说道:“那个,钱不在我身上。”花海没说完,那大汉就伸过来一张大手,抓住自己的领子,唾沫横飞道:“你他娘的甭想给老子耍花招!快把钱拿出来!” 方云飞依然磕头说着自己没钱,那大汉说要将他衣服给扒了,方云飞苦苦说道:“您就是把我皮扒了也没钱啊,我的钱全都在客房的行李里了。”那个扎发的大汉见他说得不像假话,便对秃头大汉说道:“大哥,我看索性这样,你跟着他回他客栈那钱,我看着这个小娘子在老地方等着你,如何?” 秃头大汉眉头一皱,说道:“老二啊老二,你他娘的天天就想美事!凭啥让我去拿钱,你守着小娘子?我看你是想趁我不在,好独自享用她吧!哼,我不干!” 方云飞悄悄抬头看了看那女人,女子十七八岁的样子,已经昏死过去,那个扎发大汉说道:“哼,那你说怎么办?” 秃头大汉说道:“要去咱俩一起去,把这个女人先绑起来藏起来,拿了钱之后咱们在一同回来!” 扎发大汉看秃头大汉执拗不肯,便也依从了他。方云飞见秃头大汉竟从怀中掏出一捆麻绳,不禁胆寒,想道:“莫非这两人是采花大盗?居然随身带着麻绳,肯定不是一次两个次干这种事了。”那两个大汉将女人捆好之后,由秃头大汉挟去,扎发大汉看着方云飞,不一会儿,秃头大汉便回来了,说道:“好了,快他娘的带爷爷拿钱去。” 方云飞,点着头,哆嗦着步子往大街走去。刚到大街之上那两个淫贼大汉还恐怕人多暴露自己,再一看这里的人,好像彼此都漠不关心,便稍稍放宽了心,两个淫贼一边骂着方云飞让他不要耍花招,一边四处望着。 方云飞看到二人紧紧盯着自己,知道自己绝无可能逃得了,只能把他们引到秦平等人那里将自己解救出来。可方才是走得另一条路到了这个大街,自己平日又很少出门,加上心里紧张记不得那家客栈到底在哪里了,只能边走边找。 走了一会儿,那两个大汉便不耐烦起来,觉得方云飞是在耍他们,只见秃头大汉将手我在他的后颈上,捏得方云飞疼痛万分,但旁人看来,却像是秃头大汉轻轻将手搭在方云飞脖子上一样。方云飞苦苦道:“马上,马上就到了。”秃头大汉这才将他放开,说道:“快走,要是发现你骗我,就把你的脖子给拧下来!” 方云飞吓得两腿发软,直冒冷汗,但也只能继续走,不一会儿,自己走的了熟悉的路上,再一看,前面竟然是自己与洪翰明三人原来住着的客栈――凤阳客栈。方云飞本也想过自己履行承诺把钱交给他们,但又觉得这两个人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况且身上本就没有带多少钱,万一不够,他俩恼羞成怒将自己给杀了,岂不是冤死了。想了又想,还是将他们带到秦平那里,好在自己已经认识了路,便不禁加快了些脚步。 两个淫贼见他加急脚步,以为他要逃跑,秃头大汉一把将他抓住,那方云飞以为露陷,浑身哆嗦,那秃头大汉道:“你是不是想跑啊” 方云飞吓得连连摇头,吃吃道:“马上就到了,就,就在前面。” 两个淫贼向他指的方向看去,倒也看到了几个客栈,便信以为真,又放开了他。 方云飞继续在前面哆哆嗦嗦地走着,心想总算快要得救了。这是忽然见到一个人从凤阳客栈里窜了出来,拦住了自己,再一看原来是凤阳客栈的店小二。这店小二远远就看到方云飞来了,知道他是贵客,出手也大方,甚是巴结他,看到他来便主动上去招呼。 小二道:“方公子,你回来了啊!怎么,请了朋友来吃饭吗?快快,里边儿请里边请。” 小二哪里知道方云飞正在水深火热之中,笑脸盈盈,方云飞气得想要打他,但又怕露出马脚,便道:“你是谁?我从来没见过你,快起开!”说罢便要继续走。 那小二顿时懵了,便又拦道:“哎哎哎,方公子,你这是说笑不是?你不就是住在咱家店里吗?昨天你还赏了小的碎银子,今天怎么了?小的是哪里招待不周了吗?” 方云飞一看自己瞒不住了,便骂一句:“蠢货!”说罢就向前面跑了出去,那两个淫贼自打小二拦住去路的时候就已经起疑,现在一看知道方云飞果然是在耍他们,便一个起身翻了过去,二人将方云飞夹杂中间。 方云飞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但觉得自己是在大街上,人多眼杂,那二人一定不敢对自己怎样,谁知那秃头大汉居然毫不顾忌,飞起一脚,竟将自己提出两丈开外。方云飞因为平时经常出没风花雪月的场所,身体早已欠亏,怎么能经得住这么一踢?登时就晕了过去。 大街上看到打架,有的吓得就跑,有的却站在不远处看看热闹,那凤阳客栈的小二知道自己闯了祸,头也不回钻进了客栈里,生怕日后被别人认了出来,万一方云飞死了自己在吃个官司该怎么办。 那两个淫贼看这场面已经无法收拾,便也不顾着逃跑了,反正自己已经是遭到官府通缉的采花大盗,打人杀人对他们也算不得什么。 秃头大汉走了过去,看那方云飞只是晕了过去,尚有呼吸,一想到他耍了自己,还让自己暴露于公众,一气之下就抬起了腿要将方云飞一脚踩死。 只听后面那扎发大汉忽然喊道:“大哥!”为时已晚,鲜血横飞,那秃头大汉的左腿竟然已经落在三丈开外。只见那秃头大汗倒在地上惨痛的叫着,扎发大汉吓得手足冰凉,只见一个男人站在秃头大汉和晕倒的方云飞跟前。那人出剑之快扎发大汉也没看清,便知道遇到了对头,想要逃跑,但见一个女人已经将一把碧剑抵住自己脖子,自己不敢再动半步,登时跪在地上苦苦求饶。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六十章 警告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黄安镇的人们本是对彼此漠不关心的,但是见到江湖众人当街拼杀之后也难以平复好奇之心,都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渐渐竟把那五人围在一个人圈之中。 秃头大汉仍抱着仅剩的半截左腿哀嚎,他的那个扎发的兄弟跪在地上不停地向拿剑对着自己的女子叩头,一口一个“姑奶奶饶命”地叫着。 方云飞受了那秃头大汉的一脚,仍然晕倒在地上,动也不动。 救下他的那个男人将自己的六尺长剑收回剑鞘中,那把长剑寒光凛凛,方才分明将秃头大汉的腿斩掉半截,再看剑上却也没有一滴血迹,可见他出剑之快连血都没来得及附在他的剑上。 这男人面膛黝黑身材魁梧健壮,蹲下身来用手探了谈方云飞的鼻息,见他只是晕了过去便长舒口气,转而怒目对着秃头大汉道:“胡汉!你们这两个淫贼,平日残害无数少女,我已追你二人许久,没想到你居然还敢当街杀人,真是胆大包天,好在你那一脚并没有杀了他,我砍掉你半只腿以示惩罚,你若有心悔过像官府投案自首,我便饶你一命!如果不然,我也让你的脑袋和你那半只腿呆在一起去!” 那秃头大汉名叫胡汉,那扎发的大汉名叫胡温,这两人本无任何血缘关系,只是二人某日在妓院中恰巧遇到,交谈甚欢便结为兄弟,因为二人贪恋女色而妓院里的那些女人对他们来说已经渐渐失去趣味,二人又仗着自己功夫不差,便起了采花之心。当他们第一次残害一名年才十六的小姑娘时,心里激动不已,也得到以前从那逢场作戏的妓女们身上从未体会到的满足感。自此二人越来越胆大妄为,或明抢或暗劫,大大小小已经做下了不下二十起案子。 但是官府昏庸无知,两人武功高强,觉得再也管不了了,时间长了也不去管了。但可怜那些被*的少女,有的当时就被玩弄致死,有的虽被玩弄但胡汉胡温二人已经腻烦便将之丢在荒山野岭,女子被玷污已无脸面面对家人,便自寻短见,暴尸荒野。 二人所为本应天诛地灭,但这男人却对他仍留有仁慈,只因他不想让这两个淫贼的血脏了自己的剑! 胡汉断腿之痛,难以忍受,只顾哀嚎,哪里还听得进这男人的话。倒是那个胡温,以头抢地,额前已经磕得发紫磕出了血,一边磕头一边说:“大侠饶命,我二人愿意自首!就请二位大侠饶我二人姓名吧!姑奶奶!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倒还真是如方云飞之前所想一样,但这两人哭爹喊娘也不顶用。 胡温见二人仍不说话,便爬向那女人脚边,想要抱住她的脚求饶,那女子一脸厌恶,飞起一脚踢到胡温脸上,胡温满嘴的牙尽数飞出,见他左半边脸高高肿起,满嘴是血,还不住得磕头。 一旁围观的人都再低声议论,“太狠了吧,把人家打成这样。” “那两个人是谁啊?” “你说的哪两个啊?” “那两个倒霉鬼!” “他俩可不是倒霉鬼,我听说这两个是采花大盗,知道前村儿老李头家里的闺女艳红吗?才刚满十八就让人偷走了,把那老李头哭得哟!报了官也没用,官府也没辙。官府的人全是怂包,都知道是他俩作的案,偏偏不敢派人去抓。这两人是罪有应得!” “原来是这两个人作的案啊!可你看那男的不是要放了他们吗?” “谁说他要放了,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两个人可是江湖中专门行侠仗义的一对侠侣啊!那男的叫明开岳,以前是十剑门的。” “十剑门?哟,那件轰动武林的事得有二十多年快三十年了吧,真没想到十剑门的子弟还在世上啊。那女的是谁?” “女的叫林绮雨,但她的身世江湖鲜有人知,看她功夫颇为了得都说她是深得得道高人的真传,至于真假也就不知道了。” 林绮雨厌恶眼前的胡温,不愿看他,便将剑先收进鞘内,对明开岳说道:“难道我们要放了他们吗?” 明开岳目露火光,道:“天上地下哪里容得他们这两个淫贼?若是留他俩活路,你我二人岂不是愧对九泉之下被这两个畜生残害的少女亡魂?只是这般死法太便宜他俩了!” 林绮雨道:“那依哥哥的意思如何?” 明开岳道:“先将二人挂在高杆之上,任他个风吹日晒十天!” 旁人听了不禁咂舌,“太狠了太狠了。” 林绮雨知道明开岳只是吓唬吓唬那两个淫贼,便不禁乐了起来。 那胡温一听明开岳居然如此心狠,便觉得反正自己总是一死,倒不如先擒住眼前这个女人,说不定还能用来要挟那个男人。胡温饿狼一般的眼神露出凶光,他像个野兽一样嚎叫着扑向林绮雨,他见林绮雨毫无察觉的样子以为自己得了手,霎时间,胡温的脸突然呆滞住,面无表情。再一看林绮雨的剑已贯穿自己的胸膛,胡温觉得自己手足冰凉,然后他再也看不到眼前的东西,也再也听不到胡汉痛苦中夹杂着愤怒的嚎叫。 胡汉见到自己兄弟死了,也不管自己半截左腿的钻心之痛,实际上他早已痛到麻木。胡汉站起身子也向林绮雨扑去,但在他站起来的一瞬间,仿佛看到了一闪寒光,然后他似乎又看到了自己左半个脸,只有半个,血粼粼的一半,来不他及确认是不是幻觉,自己便倒了下去,明开岳又把剑收进鞘内,剑上仍然未沾上一滴血。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这个黄安镇已经变得不平静了,大街上横躺三个人,其中一人尚有呼吸,另外两个死得一个比一个难看。围观的人群中有第一次看到这般血腥场面的忍不住当街作呕,大多数人早就被吓跑了。 明开岳看了一看,道:“幸亏没有小孩子在这儿,要不然你我又得为了这事难过很长一段时间啊。” 林绮雨微微笑道:“这两个淫贼早该被杀了,如果不是今天这个人恰巧遇到他们,我们差点就跟丢了,差点又多了一个被残害的少女。”林绮雨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方云飞。 明开岳道:“那个女人呢?” 林绮雨道:“等你想到早就晚了,我在你跟踪他们来到大街的时候就已经将那女人安置好了,等她醒了,就将她送回家中。” 明开岳笑道:“到底还是妹子心细啊,今天杀了两个淫贼,心中真是说不出来的痛快!” 林绮雨道:“你先别痛快了,还是先看看那位公子怎么样了。” 说罢二人将明开岳带到附近的一个客栈中――凤阳客栈。 走之前林绮雨问道:“这两个怎么办?” 明开岳道:“我不信现在官府连这点活都不敢做了。” 凤阳客栈的那个小二见到明开岳二人将方云飞带了进来不禁吓得怔住了,竟忘记去招呼他们。客栈里其他正吃着饭的客人也都默默看着这三个人,明开岳喊道:“小二。” 那小二这才跑了过去,招呼他们坐下。明开岳道:“小二,你先把这人带到客房中休息去。” 小二似有点为难,正在踌躇,明开岳略有不快,道:“你这小二怎么那么磨叽?” 小二只好苦着脸将方云飞一步一步地背到方云飞你自己的房中,他将方云飞放在床上,便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明开岳又招呼他过来,道:“看你好像认识刚才那个人,那个人是谁?” 小二心虚,以为他看见是自己害了方云飞,浑身不住哆哆嗦嗦地道:“我我我…” 林绮雨见这小二一脸苦愁,便道:“你放心,你只要实话告诉我们,我们也不会为难你,你不要怕,直接说了吧。” 小二看了看林绮雨,又看了看明开岳,便说道:“这人,这人是一个阔家公子,他姓方,叫方云飞。他家里是开钱庄的。昨日和几个人一同住在我家店中。” 明开岳低头想了一想,道:“你说他家是开钱庄的?那他爹可是江南第一巨商‘笑面财神’方富贵吗?” 小二道:“这小二也不是特别清楚,不过看这位方公子出手甚是豪气,他那几个朋友的房钱都是他付的,赏小的钱的时候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想必也不是一般的富家公子。” 明开岳道:“嗯,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等等,你说他还请了几个朋友,是什么样的朋友?” 小二答道:“这小的也不知,这位方公子带来了三个朋友,有一个五大三粗另外两个较为年轻的穿了一身白衣长得也十分俊朗,另外一个年长一些的长得倒没什么特点,但是我看他对那白衣服的人非常恭敬,估计是那白衣服的下人吧。” 明开岳点了点头,小二道:“那客官要还点什么尽管吩咐。”明开岳点了几个小菜,小二便离开了。 林绮雨待小二离开之后便问明开岳道:“你说的笑面财神是谁?” 明开岳喝了口杯中的清茶,道:“笑面财神方富贵不仅在商界是佼佼者,在江湖上他吃得也很开。听说他和万军帮的洪权昌关系也很密切,经常出钱出资,毫不吝啬。在江湖上每每到一个地方就会出钱让当地一些穷人给分了去,所以现在很多地方的人都不拜真财神,而拜这个‘笑面财神’。” 林绮雨惊讶道:“还有这样的人物?不都说越有钱的人越吝啬吗?他居然出手如此大方,如此看来他倒还是一个好人啊。” 见明开岳笑着摇了摇头,林绮雨不解问道:“如此之人还不算好人?” 明开岳说道:“当一个人富有到极点的时候必然不会介意钱财了,但是那个人必然会将野心转移到另外一件事上来。” 林绮雨道:“什么事?” 门外又是一阵骚动,一大队官兵在凤阳客栈门口集结,吸引了不少行人和客人。有一个骑着马穿着官服的是个领头的,他差几个人去将那两句尸体处理掉,又听到他对着大街喊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有贼人当街行凶,我官清廉,下令捉拿行凶者,首告者奖白银千两!” 此话一出,门口一片骚动,都惦记这那千两白银,但又没人去告状。 凤阳客栈里的不少客人都知道那杀人的两人就坐在自己眼前,几次想要跑出去告发他们,但又看到明开岳那副脸膛便又迟迟不敢。 明开岳很平静,比那些事不关己的路人还要平静,竟若无其事地对林绮雨说道:“是地位。” 林绮雨忘记了刚才说到哪儿了,她不像明开岳,她很专注的听着外面到底会不会有人告密,事实上,直到那些官兵又假模假样地走了之后依然没有人去上前告密。林绮雨道:“什么?” 明开岳微微笑道:“笑面财神他现在只在乎江湖地位。” 林绮雨立马回到了刚才的话题,道:“他现在的地位还不够高吗?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不是好多人都开始奉他为神了吗?”她就是这样如此令人着迷,可爱的女人。 明开岳答道:“平民百姓,尤其是困苦的穷人们,对他来说都只是工具,而他们也远不是自己眼中的江湖。他想要的是令江湖上高手都望尘莫及的地位。” 林绮雨惊讶地张开了嘴,道:“你是说他是在利用那些穷人来抬高自己的身份,这么听来他倒也不像一个好人了。不过让所有高手都望尘莫及的地位是什么呢?” 明开岳道:“我也不知道,因为我连看都不会看那个地位一眼,我对它毫不关心。” 林绮雨扑哧笑道:“你和别人不同,这我知道,你只在乎还能救下多少人。” 明开岳笑道:“说到救人,你好像忘记一件事。” 林绮雨立马想到自己还没有将那个被胡汉胡温非礼的女人送回她家中,便急忙说道:“你应该早提醒我的,呆在这儿等我回来。”说罢,她就飞一般的跑了出去,甚至连明开岳说的“好的”都没有听见。明开岳看着她的背影,喝了口茶,问了小二方云飞在哪个房间,便上了楼。 此时,几个人正在桌前,桌上有老板精心安排人做的饭,谈不上盛宴,但也比普通的饭菜香得多。可桌前的这几个人偏偏没有胃口,这让店家心里受到不小的打击,为了这桌饭,他还特地请了几个有名的掌勺师傅,并且亲自监督他们。 桌前坐着洪翰明、秦平、风瑜、齐英儿和面色苍白的孙巧儿。店家已经差人过去照看李元郴,只是他毒性越来越深,此刻连呓语都发不出来了。风瑜请来的三位郎中看到此毒也都没有解毒之法,只开了些不相干的药,缓一缓李元郴中的紫雾之毒,让他不再那么痛苦。 众人听过与齐英儿转述孙巧儿的话之后俱都不语,默默看着这桌菜,没一个人想去动筷子,店小二在柜台后面一直托着腮观察几个人还要呆呆看着饭菜道什么时候。 终于有人打破了这个沉默,秦平说道:“那他留下这个面具的意思是让我们住手吗?” 孙巧儿不说话,因为她的面容仍然很憔悴。齐英儿替她点了点头。 秦平刚想要说什么洪翰明就打住了他,道:“秦大哥不必着急,就算有人拿着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会把铁三哥救出来的,”他看了齐英儿一眼,“还有景庄主三人。”洪翰明很少用这种夸张地话立下保证,他这么做就说明他现在正处于无助的状态,那把架在他脖子上的刀实际上只是给他自己的底气,好让他说出这句话时软弱无力以至于拦不住秦平的话头。 风瑜自然明白这件事有多棘手,那个鬼面人远不是他们这几个人能惹得起的,难道真的没有办法可寻了吗?风瑜差点忍不住咬起自己的指甲,他只有在十分着急的时候才会这么做,而目前知道他有这个习惯的只有他自己。 齐英儿搂着孙巧儿,面容竟平淡之际,丝毫没有焦急的样子,只因为他知道,无论那鬼面人有多厉害,自己也要去救景云三人,既然这样,又为何为还没发生的事情犯愁?就算鬼面人真的要出手杀了自己,但自己还拿着剑在手上,那把剑就是希望。 就在秦平发现方云飞不见的时候,齐英儿也刚好走进了孙巧儿的客房。 孙巧儿已经醒了,她独自坐在床上,显得如此无助和孤独,齐英儿走过去爱着她坐在床上,说道:“对不起,你醒的时候我不在。” 孙巧儿微笑着,她的微笑在这张虚弱的脸上显得几分凄美,孙巧儿道:“还好你不在,我不想让你看到像疯子一样的我。” 孙巧儿轻轻靠在齐英儿肩头,齐英儿不想在一开始就向她踢到那张令她晕倒的鬼人面具,只是轻轻搂住她的香肩,一句话都没有说。 孙巧儿有洞悉男人内心的本事,实际上天下的女人都有这种本事。孙巧儿轻轻道:“那张鬼人面具在哪?” 齐英儿好一会儿不说话,只是轻轻地来回的摩擦着她的手臂,孙巧儿道:“就算不看到那个东西,我都能说出它的一切细节,它是不祥之物,一切违背他意愿的人都得死,它就是忠告。” 一时间齐英儿有点晕了,他正在努力分清孙巧儿口中的“他”或“它”指的是鬼人面具还是鬼面人。 孙巧儿缓缓离开了他的肩膀,坐了起来,然后慢慢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清香的茶,茶是温的,孙巧儿喝了一小口,就把它放到一边,任由它变凉。 这是齐英儿第二次听到孙巧儿说自己的回忆,他似乎发现了孙巧儿的习惯,在她回忆的时候会尽力远离自己要诉说的对象。 孙巧儿道:“我见过他,那个鬼面人,你们是这么叫他的吧,我在门外的时候听到了。我也见过他的那个信物,就是那个鬼人面具,从我八岁开始,他几乎出现在我每晚的噩梦中。那时候,母亲已经没法在我身边抱着我哄着我了。”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六十一章 巧儿的回忆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我母亲告诉我,我出生的那天外面下着雪,整个天地都是白色,她为了生我筋疲力尽,但还是在看了我一眼之后才合上眼睡过去。 她说我出生的时候没有哭声,我在笑,笑得很开心,她说我虽然没有睁开眼却已经深深地爱上了这个世界。这是我四岁的时候,趴在母亲怀里看她给我秀小红鞋的时候告诉我的。 在那时候我的世界里只有母亲,没有父亲。 我父亲是个冷血的人,他比寒冬的凛风还要冷。之前我已经对你说过他的恶劣行迹,你应该对这个人有些了解了,但是你不明白他到底有多冷血。我甚至怀疑,从我出生那一刻起他就没正眼瞧过我,也没有对我说过话。他对我的关注是从母亲自杀之后开始的,而他只是在责备我惩罚我,难道他把母亲的自杀怪在我身上吗?他就没想到他自己才是罪魁祸首吗?他的所作所为,包括打我母亲的那一巴掌,才真正导致了我母亲选择自杀,而他甚至不知道! 他将自己看得很伟大!他觉得自己就是一切,而所有人的死都怪不到他身上,包括我母亲的死。 当然,自从母亲去世之后,我就再也笑不出来了。母亲离开我了,但把弟弟交给了我,看到他天真的样子,我在想自己以前是不是也像他一样――我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像他那样了。 我恨我父亲,他宠爱弟弟,我从来没看完到他对我笑,但是他经常逗弟弟开心。我恨他,但是我不恨弟弟,他没有错。 我八岁,弟弟三岁。 母亲去世三年了,那天是她的忌日,我只有在那天才会和父亲弟弟三个人一起坐在同一辆马车去父亲为母亲修的祠堂。我真想问他一句,为何母亲活着的时候你不对她好一点?也许他也后悔,为何不对母亲好一点,我以为母亲的死能给他带来改变。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那年春天我忘不了。我忘不了我们坐的马车是有多精致,它并不是多么奢华,但是做工特别精致。我和弟弟坐在他的对面,一路上什么话也没有说,他只是看着窗外,一直看着。弟弟睡着了,我没心情一直看着他,也睡着了。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我梦见马车翻了,跌进悬崖,而我父亲还在狂笑不止。 是马夫叫醒了我和弟弟,马车到了,他自己下了车并没有理会我们。 我忘不了那个祠堂,我已经来了三次了,它就像马车一样,我的意思是它不大但是做的很精致。 我能听见马儿在喘气,用它们的大鼻孔。弟弟因为刚睡醒,还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 我不喜欢这个地方,不是因为我对父亲的反感,是源于我对母亲的爱――我不希望母亲一个人呆在这个地方,她生前孤独,为何死后还要孤独。 虽然外面阳光明媚,但是里面却很昏暗,这让我更加不喜欢这个地方。 母亲的牌位摆在一个独立出来的小房子里,几盏灯明明晃晃,这里的烛灯会一直亮着吗?或许吧,因为这里还有一个老婆婆,我不认识她,从我记事起她就只出现在这里,所以算上这一次我一共只见过她三次。 她太老了,比我见到的所有老人都要老,但是它就像那桌子上的残烛一样,还可以发着光,依然可以让我们看清路。她依然坚持做着自己的事情。除此之外,我对她没有其他的感情。 我弟弟上官蝉只来过这一次,他很害怕――面对这个昏暗的房子。让我难受的是他对母亲,没有什么感情,我是说他不记得那些晚上――母亲轻轻唱着摇篮曲哄他睡觉的晚上。 他唯一知道的是我告诉他的,我对他说有一个深爱着他的女人,但是他似乎感受不到那种爱,这不怪他,都怪父亲! 父亲穿着深色的衣服,假模假样地拜了拜母亲的牌位,然后他让我和弟弟出去。当然他吩咐的时候也没有看着我们。我们听到的只是冷冰冰的命令。 我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呆着,我记着母亲的忌日,永远忘不了,我不喜欢对着一块木头(牌位)说话,我每天都会在心里和母亲说话。 我和弟弟出来了,他也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他说话的音量开始慢慢提高,给我讲着他在家里的院子里发现了多么有趣的两只蛐蛐,他还给那两只蛐蛐取了名字,我记不起来了。他是很可爱的孩子。 我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半刻钟还是一刻钟,父亲出来了,带着他毫无情感冷铁似的面容,那个老婆婆也跟着他们出来。父亲给她说了几句话,又给了她一个锦囊,我才里面是银子,呸,假仁假义。 弟弟早就忍不住先去上了车,我也跟着上去了。父亲上来的时候依然不看着我们,窗外有什么好看的?几棵树而已。 终于可以回去了,我在想着回去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远离父亲,他不愿意看我我也不愿意理他。我本以为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直到那声马嘶,随之而来的是马车倾倒,它真的翻了,但没有跌到悬崖里。我的噩梦开始了。 马车翻倒的时候我的头撞到了车壁上,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晕过去,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是重影的,我甚至找不到门在哪窗户在哪。 我头上湿湿的,滴下来水,起初我以为是水,但我用手摸了之后才发现重影了很多只的手上是红色的,我才知道为什么那么痛。 在这个重影车厢内,我找不到父亲和弟弟,我脑子很乱,我在想他俩是不是摔进悬崖了?为什么弟弟也要跟他陪葬?(不,我们没走到悬崖,这是条路,是条两边都长满了树的路。)我的头很晕,但我逐渐清醒,弟弟大概是被父亲救走了吧,那为什么我在这!(这不是很明显吗――我被抛弃了) 我有点想吐,我的胃肠翻搅着,一只手突然抓住了我的衣领,我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我大叫着,挣扎着,我害怕极了,等我恢复意识的时候我已经坐在地上,手脚被人用绳子牢牢绑住。车子就在我左前方倒着,真难以想象我刚才还舒服的坐在里面,无轮着马车做工多么精致,此刻也成了废木头。马应该跑了,因为我发现绑着我手脚的正是马的缰绳。马夫呢?弟弟呢?该死的父亲呢?天地只剩下我和这一堆废木头了。 我的头依然很痛,但是没有液体继续在我头上流动了,大概血已经干了吧。 眼泪,我不知道这个时候眼泪能有什么用,但我还是哭了出来,我哭着挣扎着,手腕上的绳子已经把我的皮肤磨破,越痛我哭得越大声,挣扎得也越厉害。 后来我的脑后猛然剧痛,晕到了,我在恐惧和无助的情绪围绕下晕倒了,跌进了一片黑暗。 当我醒来的时候依然是一片漆黑,我闻出空气里有令人作呕的腥味,就弥漫在黑暗里。 可喜的是绑住我手脚的绳子不见了,只在我的手腕上留下血痕(我看不到,但是可以感受到疼痛)。我费劲站了起来,我想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但是一片漆黑,我连自己手腕上得伤痕都看不到。我只是呆在原地不动,渐渐的,熟悉的恐惧之情又向我心头袭来,它总是在我最脆弱最无助的时候出现,让我防不胜防。 我没有用眼泪,而是用大吼大叫来抵御恐惧,然而我的大吼大叫为我带来了光亮,还有恶鬼。 没错,就是你们说的鬼面人。突然的光亮虽然赶走了黑暗,却增加了我的恐惧。那个恶鬼就是恐惧的化身。 他慢慢走了过来,我听到自己得呼吸声和心跳声,他越走越近,那张鬼脸越来越清晰,他的眼睛似乎真的放射出骇人的绿光。他的声音很低沉,好像离我很远。他的人站在我眼前,但声音离我很远,不是从他那张鬼人面具下发出来的。 他对我说:“不准你叫!” 我早就不叫了,自从他出现我就叫不出声了。 我的腿软了,我跌倒在地上,他俯视着我,用他那双鬼眼将我全身的防备全部击碎。我已经放弃了,放弃直视他那张脸。我低下头不停的哆嗦着,我看到耳边散落垂下的头发,看到了手腕上的伤痕,仍然血淋淋的。 我发现这是一个房子,一个密不透风的房子,虽然门打开了,但只照亮了在房子正中间的我,两边仍是黑咕隆咚的。 我尽我所能地悄悄看过去,光照亮的那块地上有着暗红色的东西,铺满那一块儿。起初我以为那是红布,后来从门口吹进来一股风,我的头发被吹得飞舞,而那块“红布”却丝毫不动,终于我知道那是一片血迹了(为什么连风都要给我带来恐惧!),我终于知道那腥味儿来自哪里了。 他还站在我的跟前,那双脚,穿着鞋子!我差点疯狂地笑起来,他穿着鞋子!一个恶鬼,居然穿着人的鞋子!我并没有笑出来,因为我害怕得哆嗦,连手臂都已经支撑不住我的身体,我瘫在地上。 光没了,他走了,又是一片黑暗,可喜的是,恐惧不会再次膨胀,它恢复到最初的大小。 终于,我开始思考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有我怎么还没死? 我不知道想了多久,也不知道我到底想了什么。我忍不住喊起了父亲,我怎么会想起他?呵呵,就是他把我扔了下来,他人呢?他死了才好!不行,他若死了弟弟是不是也会死?他什么都没做,不是他的错!我当时大概就在想这些吧,当我想到这些的时候我的肚子也随之叫起来,我的眼皮也沉重起来,我睡着了,在一个充满血腥味的黑暗房子里。 当我醒来的时候,又看到了光,他就站在门口,依然戴着鬼人面具,我又开始哆嗦起来,但是没有上次那么剧烈,我已经连哆嗦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手里拿着什么,光太刺眼,我看不清。我以为他提这个人头,他把那个人头向我抛了过来,但当它滚到我的面前时,我才发现那是个馒头。我毫不犹豫地捡起它吃了起来,我饿极了,以前我有过一次两天没吃饭,可今天的我比那次还要饿。一个馒头,被我几口就吃没了。 他把其它馒头放在门口地上,又把一碗水放在门口,随后就关上了门,一阵铁链子的碰击声,他把门给锁住了。 多此一举! 长时间在黑暗中,我已经能看清些东西了。我像只狗一样爬到门口,像只狗一样吃着他放在那里的馒头,我看着旁边那一碗水。我端起了它,刚把它放在嘴边,我犹豫了――这一碗会不会是血? 想到这儿,我的胃翻腾起来,为了不让自己吐出刚刚吃进去的馒头,我喝完了那一碗水,是水!我扔掉了碗! 我没有退回去,我把全部的力气都用来哭,最后我再也哭不出来我才慢慢站起身子,慢慢走了回去。 冷静下来之后,我开始想怎么逃出去。这是间房子,一间连光都透不进来的房子。我怎么能逃出去?我大概问了自己这个问题不下一千遍!最后我放弃了。 我蜷着身子,我在想母亲――如果我在这间屋子里和母亲说话,她还能听得到吗?她能救我出去吗? 我听见了声音,铁链的声音,是母亲来救我了!当然不是,是那个恶鬼! 这次没有光,外面也是黑的,这对早已经习惯黑暗的我是个好时机。然后我向他身后望去,我后悔了,这次的打击完全粉碎了我,那是一堵墙,一堵高墙,我甚至看不到它的顶。 他的声音不知道是从哪里飘过来的:“你没法逃出去的,除非我放了你。” 我来不及想他的话,我几乎是叫喊着对他说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说完之后我就后悔,后悔我问了这个没用的问题,我肯定得不到回答。 他冷笑着,他的笑声同样很遥远,“你知道我不会回答你的。” 我的确知道他不会回答我,然而我说出了更蠢的话,我不该对任何人说这件事,我对他说:“我爹会杀了你的!他一定会杀了你!” 他又冷笑了一声,我彻底崩溃了,我也冷笑了,我低估着:“他才不会来救我…”。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他又把门关上了。我全身发麻,我得脑子仿佛血液凝固住了,脑子里一直回荡着他的冷笑,那是什么意思? 接下来的一天(我认为的一天)他都没有出现。这次我的饥饿感帮助了我,它让我重新思考起来,让我重新决定逃出去。 我仔细看着这间屋,这个屋不大,左右两面有六步的距离,前后两面墙有十部的距离。 我仔细搜索着所有的角落,才发现这里空荡荡的,只有我和那地上的一摊不知道是谁的血。 我再次跌入绝望,靠在一个墙角,已经哭不出来了,我发疯似的冷笑。 另一个声音出现了,不是恶鬼,是救星――耗子。 我不喜欢这个耗子,但它现在成了我唯一的依靠。有耗子就会有老鼠洞,这个房子并不是密不透风的! 我趴着身子顺着墙角爬了一圈又一圈,都没有找到那个能救命的老鼠洞。我咒骂着那只老鼠,呵呵,那只老鼠又有什么错呢?我继续呆在我当墙角,昏昏睡去。 门再次打开了,光打了进来,我眯着眼看着门外,那个恶鬼不在!我想到了他的话――你没法逃出去的,除非我放了你。 我顾不着饥饿就冲了出去,我没有怀疑他的话,他是对的,除非他放了我,要不我永远也逃不出去。我拼命地跑,我顾不得看沿途的风景,我只看到路,我拼命地在路上跑。 我跑了多久?别问我,我不知道,我跑到瘫倒在地上哭,然后一个赶车人将我救起。 回到家里的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话,更没有对何人提起我经历了什么,包括我的弟弟上官蝉。我将所有的经历都化成了恨,集中在上官云辉身上!那个将我弃之不顾还自称是我爹的男人! 之后,我带着我弟弟离家出走了。办法很简单,我告诉他外面的世界有所精彩多有趣,我完全没告诉他外面的世界有多恐怖。他也许会恨我,但是我不想抛下他,就像当初母亲抛下我们俩一样。紧接着我们的逃跑计划失败。 当我再一次看到弟弟的时候,他已经像变了个人一样,我猜他已经开始恨我了。而我,恨死上官云辉了。 姑姑的出现让我暂时脱离了那个让我怨恨的男人,我爱姑姑就像我爱母亲一样。她教会我武功,同样教会我另外一件事――如果你恨一个人,就要他知道让,他明显的感觉到你对他来自地狱般的恨!要让他永远都记住! 从此,每一晚的噩梦,都会出现那个鬼面人。他的冷笑,他那遥远的声音和他那脚上穿着的人的鞋子,一切的一切都历历在目。 我从未逃离那间房子。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六十二章 解毒之人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五人坐在桌子前,饭菜已经凉了。他们本来也没打算吃。 沉默,总是沉默,沉默中夹杂着焦急,没人说话,却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热。 孙巧儿没有说话,默默依偎在齐英儿肩膀上。众人都知道孙巧儿的经历了,所有没有人再愿意提起那件事。 压抑的气氛难以挥散,小二把挡门的木板撤了去,春天的太阳很温柔,它将日光伴着和煦的风轻轻洒了进来。 小二本想去问问是不是要把饭菜热一下,但是又看众人的眉宇凝重,便也不敢再去问。 齐英儿拿起了筷子,夹了菜,放入自己碗中。洪、秦、风三人俱都看着齐英儿的筷子,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齐英儿尝了口菜,道:“小二哥!这饭菜凉了,拿去热热吧。” 小二一听,倒是开心起来,连忙应声,就将饭菜一一拿去让后厨给热一下。洪、秦、风三人看着小二哥跑来跑去,桌上的饭菜又变得热气腾腾了。 齐英儿笑道:“劳烦小二哥在那一壶酒来。” 小二似有些犹豫,看了看桌前其他人,又看了看齐英儿,说道:“客官真的要喝酒?” 齐英儿道:“当然,为什么不能喝酒?” 小二觉得眼前这气氛实在不好喝酒,但客人的要求有不好拒绝,便想了一想,道:“客官,咱家酒烈,我看小客官你年纪不大,怕你喝不惯我家的烈酒。” 齐英儿笑了笑,道:“我又没说是我喝,是这几位客官要喝。”齐英儿将手摊了摊。 小二看了看这几位脸色,又摇了摇头,道:“客官,怕是几位没心情喝酒。” 齐英儿故作生气道:“让你拿你就拿,不要废话,快拿来,那一坛!” 小二惊得帽子差点掉下来,道:“一,一坛?” 齐英儿没说话,只盯着小二,小二以为齐英儿真的生气了,便不敢多言,转身离开。不一会儿就抱了一坛酒放在了他们桌上。齐英儿笑了笑,小二也没有多说什么,就继续站在他的柜台后面了。 洪翰明看了看眼前的酒又抬头看了看齐英儿,微微笑道:“齐兄,这小二哥善解人意,你又何必强迫他拿来一坛酒?” 秦平看着这一坛酒,不禁咂砸嘴,道:“这酒是香,只是我们是在喝不下。” 齐英儿道:“喝不下才要喝!” 秦平笑道:“齐小兄弟,你可能不知道,这酒要是被人逼着喝,就再没有滋味了。” 齐英儿冷冷笑道:“秦大哥难不成是怕了?” 秦平一愣,道:“怕?你这是说什么话?我秦某会怕喝酒?” 齐英儿道:“我当然知道你不怕喝酒,我也不是说你怕这个。” 洪翰明听出其中的意思,皱了皱眉头。风瑜停下搓弄衣衫角的手,道:“齐公子说的是那鬼面人?” 齐英儿眼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轻蔑的眼光,风瑜看不惯,秦平更忍不了,便道:“哼!我会怕那个鬼东西?” 齐英儿笑道:“你连那个鬼面人都不怕,还不敢喝这一坛酒吗?” 依偎在在他肩上的孙巧儿露出了一点点微妙的笑容。 秦平当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他只好拿起了酒坛仰头就要全部灌进自己的嘴里。 “且慢!”齐英儿紧闭着双唇,说话的竟是洪翰明。 秦平道:“洪老弟,你别拦着我,我要让齐小兄弟看看我到底怕不怕喝这酒!” 洪翰明道:“你当然不怕,齐兄当然也知道。只是你要喝光了,我们喝什么?难道我们还怕喝下这坛酒?” 秦平是个直性子,实在不理解洪翰明在说什么,便把酒坛放到他的面前道:“那你先喝!” 洪翰明笑了,齐英儿也笑了,风瑜也笑了,孙巧儿也微微笑着。 秦平一时不解,便心中愤懑,道:“笑什么?这坛酒到底喝不喝啊?” 风瑜道:“大哥,这酒我们要一起喝才行。齐公子的意思是让我们不必害怕之后要发生的事,对吗?”风瑜看着齐英儿,等着他口中的答案。 齐英儿笑了笑,道:“还没发生的事为什么要怕呢?” 洪翰明道:“齐兄这种胸怀和胆量实在令洪某佩服。” 风瑜道:“齐公子的大将风范,临危不乱真的难得。” 齐英儿不惜花听恭维的话,秦平也不喜欢拐弯抹角地说话,“齐小兄弟!看好了!”说罢,秦平拿起酒坛咕咚咕咚喝三大口,道:“哈哈,爽快!小二!你家这是什么酒,怎么那么好喝!” “毒酒!” 众人瞪圆了眼,秦平的脸色顿时变得死灰一般,手中那一坛酒也摔在了地上,酒坛炸裂,里面的酒也迸溅得到处都是,当然也没人去在意这个了。 洪翰明扶住了仰身倒下的秦平,惊惶地大喊着,风瑜早已跃身将那小二擒在手中,齐英儿也拔出了剑,对着门外的一个人,孙巧儿也将芙蓉金针捏在了手上。 那句话不是小二说的,现在小二被被风瑜牢牢擒住,浑身哆嗦只顾摇头说不知道怎么回事。 门外站着一个人,一个美丽的女人。她看着齐英儿,她见过齐英儿,那时候她坐在马车里,他在一家酒馆里。她相信自己没有看错,没有认错人,也没有认错齐英儿手中的剑,能杀人的剑。 她缓缓走了进来,孙巧儿手中的金针越捏越紧,蓄势待发。齐英儿看着那个女人,温柔的笑容,坚定地眼眸,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他这么想着,然后将自己的剑收进了剑鞘中。 那女人笑道:“那么现在这已经不是一把杀人的剑了吧。” 众人感到莫名其妙,都来回看着齐英儿和这个女人,都在想着他俩见过吗? 见过,当然见过。齐英儿也记得马车窗下那个女人的面容,和那怜悯的眼神。 只听那女人道:“放了那个小二吧,这不关他的事,他根本不知道这是毒酒。” 风瑜半信半疑,但也不肯将小二松开,小二哭得满脸泪痕。听到动静的店家也赶了出来,见这般样子,已是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见小二被风瑜牢牢擒住,不由得一阵鸡皮疙瘩。小二也苦苦央求老板为他脱身,店家也是苦苦求着风瑜,风瑜菜松了一点,不让小二如此难受。 洪翰明见秦平脸色煞白,嘴角泛出白沫,急火攻心,怒喊起来。 齐英儿见此状更是眉头紧蹙,不知如何相劝,但见这女人道:“不用担心,我能把他治好。” 洪翰明转过头来,两眼通红,打量着这个女人,道:“你是谁?” 那女人缓缓道:“我叫林绮雨,如果你还信不过我你的大哥就没命了。” 洪翰明道:“你怎么会知道那是毒酒?” 林绮雨道:“我闻出来的。” “哈哈,哈哈。”洪翰明冷笑着,“真可笑!” 林绮雨面对他的质疑并不生气,平静地道:“你不信?” 洪翰明道:“我应该相信你吗?” “你应该相信她。”齐英儿说。 洪翰明转过头看了看齐英儿,齐英儿凝视着林绮雨,孙巧儿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她感觉自己不喜欢眼前的这个女人。 齐英儿朝洪翰明道:“她说能救,或许真的能救。” 洪翰明点了点头,道:“好!” 林绮雨对齐英儿笑道:“谢谢。” 齐英儿朝林绮雨点了点头,他不知道为何要相信她,那是他的直觉。洪翰明将秦平背上了楼,林绮雨紧随其后,走到半楼,她忽然对风瑜说道:“放了那个小二哥吧,她是好人。”然后便岁洪翰明进了一间房里救治秦平。 风瑜问那小二:“你真不知道那毒酒从何而来?” 小二哭道:“客官,我真的不知道,那泥封也是刚才那位秦客官自己打开的,我怎么会往里面下毒呢?” 风瑜冷哼一声,便将小二的衣领放了开,小二连忙道谢,店家道:“风客官,这,您别急,秦客官会没事的。” 风瑜没有理会,与齐英儿眼神相告后便径自上楼。齐英儿见状,对那店老板问道:“请问店家,今天的这桌菜是谁做的?” 店家道:“哦,都是我找来的几个名厨。” 齐英儿问道:“怎么?不是用的自家厨子吗?” 店家便把自己想好好让众位吃顿美味佳肴的心思说了出来,齐英儿对这老板颇有好感,连连道谢。 齐英儿道:“那店中的酒都放在哪里?” 小二抢道:“这酒都是酒窖里的,只有十坛拜在店中,我拿的那一坛就是店里的。” 齐英儿点了点头,道:“让小二哥受委屈了,实在对不住。” 小二倒也是个宽宏的人,他知道方才情急之下难免会产生误会,便摸着自己的后脖颈便说道:“不要紧不要紧,倒是秦客官怎么样了,严不严重。” 齐英儿道:“刚才进来的那个女人应该有办法解救。对了小二哥,你认识那个女人吗?” 小二唰得一下红了脸,搔搔耳朵闹闹手背说道:“小的哪有这艳福,都过了三十了,说实话我还真没和哪家女孩儿…” 店家道:“嘿,人家客官问你认不认识,谁管你是不是光棍了,你倒是真会自作多情。” 被店家这么一说小二更是不好意思了,孙巧儿看他的窘迫样子,不禁咯咯笑了起来,就连脸上神色都好了许多。 齐英儿也笑道:“但是我觉得你女人认识你啊。” 小二一脸疑惑地看着齐英儿和孙巧儿上了楼。 孙巧儿忍不住轻声问道:“你认识那个女人吗?”说完之后,她自己也微微红了脸,觉得自己问得太唐突了。 齐英儿笑道:“我见过她。” 孙巧儿一听,脑子里反复出现各种不同的不好的念想,她尽力摆脱,但还是慢慢陷了进去,难以自拔。(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这么想啊?) 二人敲了敲洪翰明的门,风瑜开了门,他满脸的笑容,之前的怒容与愁容全然消失。正当齐英儿要问的时候,只听一人咳嗽道:“是谁啊?咳咳咳,是齐小兄弟吗?” 齐英儿看了看风瑜,风瑜对他笑着点头,齐英儿边说道边走了进去,看到秦平躺在床上,咳嗽着笑道:“咳咳咳,你看我是不是敢喝那坛酒?” 齐英儿笑道:“是我输了,秦大哥你先好好休息吧。” 风瑜道:“林姑娘果然是妙手回春,医术超凡,只轻轻点了几个穴道,然后用一根银针扎进大哥的小腹,大哥就将那毒酒全部吐了出来,也可以说话了,只是毒酒伤了大哥的元气,林姑娘给了我一个药方,叫我去抓些活血补气的药。”,他边说边从袖中拿出了一张纸。 齐英儿道:“那林姑娘人呢?” 风瑜将纸收了起来说道:“三公子带着林姑娘去看李元郴李兄弟了。” 孙巧儿惊道:“她能解紫雾之毒吗?” 风瑜道:“方才三公子向她说起紫雾之毒的事,她便要求前去看看。他们就在李兄弟房中,咱们去看看吧。” 三人向秦平告辞,谁知秦平已经呼呼睡了起来,三人无奈笑了笑,便走向李元郴的房间。 门半掩着,三人说了一声便进去了。见到洪翰明正与林绮雨对坐桌前喝着茶,再一看床上的李元郴已经面色红润,风瑜惊道:“难道,那紫雾之毒已经解了?” 洪翰明笑道:“得林姑娘的妙手,紫雾之毒已经化解了。” 孙巧儿惊得瞪圆了眼,又是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眼前的这个女人为何如此完美? 齐英儿道:“林姑娘是第二次遇到这种毒吗?” 洪翰明一脸惊诧,道:“齐兄从何得知?” 齐英儿说道:“林姑娘就是那小二的恩人吧。” 只有风瑜和孙巧儿显得十分惊讶,林绮雨笑道:“谈不上恩人,只是不忍心看他受到这般折磨罢了。” 风瑜问道:“那姑娘可知道下毒的是何人?” 林绮雨摇了摇头道:“方才已经听洪公子说过那鬼面人,我也不曾见过。但是他用的毒却很厉害,当日我替那小二解毒的时候消耗很多时间,今日解这位李大侠的毒时我发现他用毒之术更加精进了,恐怕是个江湖上少有的用毒高手。” 毒!齐英儿似乎想起了什么,就在景云山庄,他们遇到了一个被杀了的用毒高手――五成。 齐英儿道:“林姑娘,五成用毒如何?” 林绮雨缓缓道:“我从未听过此人。” 齐英儿道:“那是因为他已经被人杀死了。” 林绮雨呵呵笑道:“会用毒的人没那么容易死的,死的那么容易的也一定不会用毒。” 齐英儿道:“这么说,鬼面人很会用毒,但林姑娘为何却能解了他的毒?” 林绮雨道:“那是因为我比他还会用毒。” 众人被这一句话说得心里一颤,莫名其妙的寒意充满了整间房。 齐英儿道:“可是姑娘一点也不像用毒之人,却没想到姑娘你竟是一位用毒高手。” 林绮雨笑道:“因为我从来不下毒,我只解毒。要知道,解毒之人要比下毒的人厉害多了。” 风瑜插口道:“那林姑娘可有办法对付那鬼面人?” 林绮雨摇了摇头,道:“我只解毒,从不下毒害人。所以对于鬼面人,我也无能为力,恐怕他现在知道我治好了李元郴之后会继续让那紫雾之毒变得更加可怕。” 洪翰明惊道:“他知道姑娘你治好了他?” 林绮雨道:“方才听公子说过这鬼面人所做之事,他既然能带走上官玲珑的尸身,想必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那他知道我治好了李大侠自然也不奇怪。” 风瑜愤愤道:“没想到我们竟是这个人手里的棋子!” 林绮雨道:“谁知道呢?或许他也是枚棋子。”她起身说道:“我该走了,李大侠是练武之人,有深厚的根基,想必明日戌时就会醒来,诸位告辞。” 洪翰明道:“林姑娘留步,你救了我秦大哥与李大侠,我还未谢恩,林姑娘怎就这么轻易地走了?”洪翰明说话时,有些别样的感觉,孙巧儿听出来了,那感觉就像自己第一次见到齐英儿的时候一样。 林绮雨道:“哪里有恩?同是江湖人,我只是想与几位交个朋友而已。再说我丈夫已经等我多时,我可不能让他继续等下去。” 洪翰明说不出话了,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嗓子,风瑜道:“那林姑娘慢走。” 林绮雨道:“风公子,你在给你大哥抓药的时候,顺便再抓几副药给这位李大侠,你跟我一同下楼,我会告诉你。” 风瑜点头答应,便与林绮雨出了门。洪翰明坐回了桌子上,神情有些失落,齐英儿看不出来但是孙巧儿很敏感,她对洪翰明似生出一种同情之心。 齐英儿道:“洪兄,你先去休息一下吧,我来照看李大叔。” 洪翰明点了点头,道:“那就有劳齐兄了。”说罢,他便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孙巧儿见他走了之后,才又是摇头又是叹气,齐英儿问她怎么了,她却什么都没说。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六十三章 消失的药房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风瑜别了林绮雨之后,手里捏着她给开的药方子急步往“三生堂药房”走去。 三生堂的药房老板名叫李昧,是个发了福的中年人,面相和善,右额头上有一块发红的胎记。 风瑜将药房给了李昧,李昧拿着药房左看看右看看,看看风瑜又看看药方,脸上满是疑惑。 疑惑的不只是李昧,风瑜见李昧迟迟不去抓药,便问道:“怎么了?这药方有什么古怪的地方吗?” 李昧摇摇头道:“何止古怪,简直奇妙!” 凤瑜道:“哪里奇妙?” 李昧抬头看看风瑜,道:“这药方子是谁给你开的?” 凤瑜道:“怎么?这药方子到底哪里奇怪了?” 李昧道:“你先说谁是谁开给你的!” 风瑜道:“这又有什么关系?难道这药方子能吃死人不成?” 李昧笑道:“何止是吃死人,简直能吃死大象!” 风瑜大惊一声,就将药方从李昧手里抢了过来,但是他也看不懂这些药材,李昧摸着他下巴几根不短不长的胡子,用得意的眼神看着风瑜,像是在嘲笑他“抢过去你也看不懂!” 风瑜道:“你是说这上面的药能吃死人?” 李昧道:“我没说能吃死人,我说能吃死大象!” 风瑜道:“那这上面是毒药?” 李昧道:“不是毒药,但是这几味药加一起来,毒性就大咯!” 风瑜道:“你没有骗我吗?” 李昧不讲话,他为什么要骗他呢?但是林绮雨更没有道理让他买来毒药毒死李元郴和秦平啊,如果她想杀了他们,何必这般大费周折?风瑜还是很怀疑李昧在故意骗他。 风瑜冷声道:“你只管给我抓药,其余的你不要问。” 李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瞧着他,边摸着下巴几根胡子边说道:“不行!” 风瑜道:“为什么不行?” 李昧冷笑道:“我怎么知道你是谁,我怎么知道你不是贼人土匪,你买来这剧毒的药万一是去杀人,那些官爷在查出是我卖给你的,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风瑜看李昧执意不肯抓药,便攥着药方转身要去别家药店抓药。 李昧笑道:“风公子请留步!纵然你寻了十家药店也只会得到同样的答案。” 风瑜看着李昧那块胎记颤着,道:“你怎么认得我?” 李昧依然笑着,然后伸手到柜台底下提出来两包用纸包好用红线扎好的药。 李昧道:“这药早就让我抓好了,就等风公子前来取药!” 风瑜越来越不明白了:“你说你在等我?” 李昧点了点头,风瑜道:“你为什么等我?你怎么知道我会来你这里?” 李昧笑了,他笑的时候那块胎记就跟着颤着:“我当然知道你会来,因为黄安镇上只有我一家药堂。” 风瑜盯着他,想要看清他笑容的背后隐藏着什么:“哦?那你怎么知道我要抓什么药?” 李昧道:“我当然知道!因为有人已经告诉我了!” 风瑜当然不会问是谁,因为即便他问了李昧也不会说的,他的笑容已经告诉了风瑜。 风瑜道:“你不是说这上面是毒药吗?你又怎么敢卖给我?不怕官府找到你的头上吗?” 李昧道:“你那上面当然是毒药,但我这两包可不是,这包大的是给李元郴的,这包小的是给你大哥秦平的。” 风瑜见李昧连李元郴和秦平的事都一清二楚便猜测李昧不是普通人,他不敢怠慢这个神秘的人,变得恭敬起来:“敢问老板是何高人?” 李昧道:“高人?我可不是高人,我叫李昧,顶多算个胖人。” 风瑜道:“李先生说笑了,敢问您是如何认得我的?” 李昧道:“我本不认识你,只是那个人说有一个叫风瑜的人会拿着一副毒药方来找我,叫我抓了几副药等着你。” 风瑜看了看手中的药方,问道:“那人是个女人吗?” 李昧道:“这我可不能告诉你。我答应过人家的事就要办到,我答应过那人不能向你透露半点消息我就会只字不提。而且刚才那话也是那个人让我说的。风公子,请吧。”李昧将药扔给了风瑜,风瑜接到之后仍然不解,暗忖道:“难不成那个人是林姑娘?可她又为何给了我这个毒药方?” 风瑜正在疑惑,李昧又道:“风公子,我只能再告诉你一句,我是好人,那个人也是好人。”说完,他的红胎记又颤了起来。 风瑜谢过李昧之后就出了门,抬首看了看门口的牌匾――“三生堂药房”。 风瑜将那药方子揣进怀里,同时怀揣着满心的疑惑走回客栈。 刚踏进客栈们,他就看见一个人坐在桌前大吃大喝,洪翰明也正坐在那人旁边看着。 洪翰明道:“风二哥回来了啊,同坐下来吃一点吧!” 那个大吃大喝的人也转过身来,竟是方云飞:“风兄!你回来了啊!快来快来喝上两杯。” 风瑜笑了笑便走过去做了下来。 风瑜还没开口问,那方云飞便开口道:“风兄你可不知道哇,我今天可是差点丢了命哩!” 风瑜吃惊问道:“怎么回事?” 他当然不必问,即便他不问方云飞也会绘声绘色地讲给他听。 方云飞边吃边喝边讲着今天的事,洪翰明也在一旁听着,这是他听得第二遍了,可方云飞却将他去当做从未听过的样子讲给二人听,好像把自己说成了传奇人物一般,而明开岳和林绮雨他自然就草草带过。 风瑜听后,不禁叹道:“天下居然有如此巧合之事啊!” 方云飞问道:“什么巧事啊?” 风瑜看了看洪翰明,洪翰明微微摇了摇头,风瑜一猜想,肯定是方云飞只顾着说自己的事,全然没有给洪翰明说的机会。 风瑜道:“原来他们竟是江湖上到处行侠仗义的侠侣!” 方云飞吃着饭,不以为然,他觉得自己能活下来全靠自己的命好。 洪翰明见风瑜表情满是疑虑,便问起缘由,风瑜就将刚才取药的事说了出来。 方云飞道:“我看一定那个叫李昧的家伙可疑,林姑娘那么好心肠,怎么会想要毒死李元郴呢?” 洪翰明道:“说,说的没错,毕竟他们都是江湖上享有美名的侠侣,怎么会害人呢?” 风瑜道:“我自然也是这么想的,但李昧竟把秦大哥和李大侠的事也说了出来,我看也不像是假的。” 洪翰明惊道:“那个药房老板知道我们发生了什么事?” 风瑜点点头道:“看样子像是知道的,所以我也糊涂了,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方云飞喝了口酒,道:“有啥不明白的,我看那老板一定是唬你的,想要毒害人的说不定是他呢!” 风瑜洪翰明二人相视一眼,也不理会方云飞了。风瑜道:“我先去吩咐小二煎药了,”风瑜忽又惊道:“哎呀,糟了!李昧没有告诉我这药如何服用啊!” 洪翰明道:“他没有提过吗?” 风瑜摇摇头道:“他只将这两包药扔给我,没说如何服用!” 方云飞冷笑道:“我就说他是唬人的吧!” 风瑜道:“我再去问一趟吧!” 洪翰明点了点头:“那就有劳风二哥了。” 说罢,风瑜就快步走向“三生堂药房”。 方云飞打了个饱嗝:“嘿呀,吃饱啦!”洪翰明默默给自己倒了杯酒,方云飞摸了摸自己胸口:“唉,那秃驴给我踹的,现在还疼呢!”他悄悄瞄着洪翰明,洪翰明只是默默的喝着酒,想着风瑜提到的事。 方云飞见洪翰明不理他,便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道:“哎呀,我要去睡个觉。” 洪翰明道:“方兄想要休息就在这里休息吧,不用回凤阳客栈了。” 方云飞道:“那也好,我也走不动那么些路了。”说罢便向楼梯走去。 洪翰明审视着桌上的两包药,越看越觉得好奇,那两包药像是在呼唤着自己,他将将那两包药拆开来,竟发现那大包药中有一张叠起来的纸! 洪翰明将纸打开,见上面写着“如有疑惑,不必来寻,药服三日,日服三碗,小火煎熬,切记切记。” 洪翰明正奇怪,什么人会将服用方法故意藏在药包里?他伸手去打开那小药包,里面也有一张叠起来的纸!他将这张只打开之后,上面只有四个字――“后会有期”。 这时,风瑜也赶了回来,洪翰明本想告诉他药包中两张纸的事,可见到风瑜一脸惊诧的样子便知道出了状况,没等他问风瑜就说道:“不见了!” 洪翰明道:“什么不见了?” 风瑜道:“药房不见了!” 洪翰明惊得猛然站了起来:“会不会是你找错了?” 风瑜道:“绝不可能!我找了一条街,都没有找到三生堂药房!” 洪翰明道:“可一个药房!怎么会无端端的突然消失?你前后离开不过一柱香而已!” 风瑜道:“我原以为是自己找错了,但我确认了一下,原来三生堂的地方成了一家茶馆!我问那茶馆店家,他说这家店自己开了十几年了,从来没有听过什么三生堂!真是货见鬼了!” 洪翰明道:“不!绝不是鬼!”洪翰明将纸递给风瑜,风瑜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先是鬼面人,后来林姑娘,现在来了个三生堂药房!” 洪翰明道:“风二哥你先别急,虽然还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但能确定的是那个叫李昧的不是寻常之人,但也不见得他就是坏人!” 风瑜道:“没错,我临走前他确实强调自己是好人,还有告诉他这些事的神秘人也是好人。但好人可没把这两字写在脸上,我们怎么能知道他是真是假?” 二人正说时,只听到有一人人从门外喊道:“真亦假时假亦真,假亦真时真亦假,真真假假本难辨,何苦要辩真与假?” 洪翰明风瑜二人一听便知是位高手,二人齐齐冲出门去,但见街上行人之中并无可疑之人,二人正觉得奇怪,那个声音又响起:“二位施主要寻真假吗?” 二人不约而同抬头一看,见房顶上坐着一个老和尚,二人跳到房上,那老和尚也同时跳了出去,越过他们头顶,翻过街对面一面墙不见了踪迹。 风瑜道:“这老和尚真不一般,轻功如此了得,竟像飞鸟一样。” 还没说完,又听到那老和尚的声音:“在别人背后说人家是鸟?真是不知礼数!” 二人翻身下来,见那老和尚正坐在客栈桌前喝着茶,老和尚冲他们笑了笑:“我饿了,有没有面条啊?” !! 第六十四章 老和尚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遇到令人奇怪的事总会让你产生两种感觉――疑惑和恐惧。眼前的这个老和尚嘴里已经没几颗牙了,但他笑得是那么无忧无愁,没错,一个出家人怎么会有愁苦的事?老和尚不愁,他的肚子却在犯愁,看来出家人也还是又令他发愁的事情,肚子的叫声比起他的笑声来也差不了多少。 风瑜和洪翰明俱都疑惑,但知道这这老和尚武功不浅,便生出了另一种情绪――恐惧。 老和尚依然笑着:“你们到底有没有面条,你们看看这桌上,净是些大鱼大肉,就这么摆在我这个老和尚面前,不觉得有些残忍吗?” 风瑜不明白了:“明明是你自己坐过去的,也没人强迫你,怎么残忍了?” 洪翰明只是闭上嘴打量这个老和尚,想看穿他,谈何容易? 老和尚一听风瑜这么说好像有点不开心了,嘴一撇,居然拿了筷子敲起了碗,边敲嘴里边念叨着:“面条面条面条!” 风瑜冷笑道:“真有意思,和尚不敲木鱼敲饭碗,不念阿弥陀佛念面条,活像个要饭的!” 洪翰明本想拦住他,谁知那风瑜的嘴太快了,老和尚听了自然很不开心!他停下了手中的筷子,闭上了嘴,眼瞪着风瑜道:“你这年轻娃娃,不知天高地厚!不给面条,我请你吃筷子!” 话音未落,老和尚那只苍老的手一样,手中的筷子比射出的箭还要急,一道寒光闪过,那筷子竟断成两节,老和尚一看,笑道:“不错不错,这芙蓉金针练得真不错,丫头,你这手功夫是谁教你的?” 老和尚望着楼上,楼上站着孙巧儿正微笑着:“干什么是人见了我的芙蓉金针就要问是跟谁学的?难道我自己练不成吗?” 风瑜长吁一口气,若是孙巧儿晚了一步,自己就要被那根筷子穿了脑袋,不仅是他,脸洪翰明都阻止不了。 老和尚笑笑:“嘿,好好好!丫头好资质!” 孙巧儿扑哧一笑:“哪有和尚管人家叫丫头的?你也是个怪和尚!” 孙巧儿边笑便下楼来,齐英儿站在李元郴房间门口看着,笑了笑又进去了。 老和尚看着孙巧儿一步一步坐在自己跟前,有露出他那所剩无几的牙:“你说我也是怪和尚,难道你之前还遇见个怪和尚?” 孙巧儿道:“是啊,只不过那个怪和尚心比你好,长得比你好,还比你年轻!” 老和尚道:“你说我心坏?” 孙巧儿道:“不坏怎么会要用筷子杀人?” 老和尚道:“是他想杀我在前,我要杀他在后!” 风瑜一听,便怒道:“你说我想杀你?我何时要杀你了?” 老和尚也站了起来与他争辩:“你不给我面条!我快饿死了!难道不是你要杀了我吗?” 风瑜道:“你!”他真的得没有办法对付这个老和尚,既古怪又无理取闹的老和尚! 洪翰明看这个老和尚性格如此怪异,不是江湖老前辈就是疯子,但现在看来前者可能下大了许多! 孙巧儿笑道:“老和尚不要急,我给你面条吃好吗?” 老和尚一听,喜上眉梢:“好好好,我要十碗面条!” 老和尚果然吃完了十碗,连一滴汤也不剩,碗底光的可以照镜子。 他吃完之后到了个饱嗝:“好好好!好丫头!你功夫好,心也好!” 孙巧儿笑道:“原来你也会夸人啊!” 老和尚道:“我怎么不会夸人?谁对我好我就夸谁!”他右手遮住嘴悄悄对孙巧儿说:“那两个不是好小子!你可不能嫁给他们!” 孙巧儿听得满脸红云:“你这和尚,吃人家的饭还要管人家的闲事!我有心上人,不是他俩!” 这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竟全不留意旁边的洪翰明赫尔风瑜,这二人听得也是满脸通红。 洪翰明上前一步,作了个揖:“前辈,刚才多有得罪,还望…” 没等他说完,老和尚就打断了他:“是得罪了,可我老和尚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既然你赔罪了,我也不放心上了,如果你想打听我是什么人的话,我是绝对不会告诉你的!” 风瑜见这老和尚泼了洪翰明一身冷水,心中愤愤不平,但想到刚才那惊险的一幕,也不敢多造次。洪翰明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了,只是点了点头,便和风瑜同上楼去了。 老和尚轻轻哼了一声,又对孙巧儿说:“你的心上人是谁?” 孙巧儿哼道:“我不告诉你!” 老和尚道:“为啥不告诉我?为啥不告诉我?你都请我吃面条了!” 孙巧儿道:“我都不知道你是谁,就是给了你几碗面条而已,凭啥要告诉你我的心上人是谁?” 老和尚指着自己的鼻子笑道:“你也想知道我是谁是吧,老和尚我不傻,不会上你的当,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就是刚才在楼上房门那偷看的小子!” 孙巧儿哼了一声,就是不理他,老和尚又道:“是不是?” 孙巧儿仍然不理他,老和尚搓了搓自己的指甲,抠了抠指甲里的污垢,然后抬头看了看孙巧儿,见孙巧儿看都不看他一眼,有些着急,但是他的脾气也倔,不会轻易服输。他用刚清理过的手挠了挠光秃秃油亮的脑袋,然后拿起之前盛着面条的碗看了看,像是在照镜子。 而孙巧儿,仍然抿着娇红的嘴唇。 老和尚瞟了她一眼,终于忍不住说道:“你这丫头,真是比我老和尚还要拗。我就告诉你,老衲法号无戒!” 孙巧儿微微扬起下巴,审视着这个老和尚,心想从来没听说过这个老和尚啊。 无戒老僧一看便急道:“嘿!孤陋寡闻的小丫头片子,我的名号你都没听说过?” 这时,洪翰明突然从楼梯口出现,三步跳下楼梯,在无戒老僧的面前屈膝下跪,叩首道:“没想到是五台山无戒大师,晚辈有眼无珠,方才得罪了大师,还望前辈不要记在心上。” 孙巧儿被洪翰明的这一举动吓得瞪圆了眼,这老和尚那么厉害? 无戒老僧咂咂嘴道:“嘿嘿嘿,你这小子虽然形式莽撞,但好歹有些慧根,我就不与你计较了。起来吧起来吧!” “谢大师!”洪翰明站起身子说道,“前辈,一直听家父说您在五台山潜心修行,不问凡尘之事,不知您今日为何来了这里?” 无戒道:“嘿!别提了,都是我那小师侄!传书非要让我来帮个忙,他自小就古灵精怪,倒是和我这个老和尚有的一拼,哈哈,我怎么好拒绝呢?” 孙巧儿问道:“帮忙,谁的忙?” 无戒挠了挠头想了想,道:“谁的忙?好像是一个叫齐英儿的人。” 孙巧儿怔住了,无戒点了点头又对洪翰明说:“你不会就是齐英儿吧!” 洪翰明道:“不是不是,齐兄他在楼上。” 无戒问道:“那你是谁?” 洪翰明道:“晚辈洪翰明,家父就是万军帮帮主洪权昌。” 无戒嘟囔道:“报名就报名,我又没问你老子是谁,多余!” 洪翰明一脸尴尬,无戒又道:“把那姓齐的叫下来。”也不知他是对谁下的命令。 齐英儿已经走下了楼梯,对无戒行了礼,无戒一看,大乐道:“你不就是刚才在楼上偷看的那小子吗!”无戒悄悄看了孙巧儿一眼,孙巧儿登时满脸红云。 齐英儿道:“大师。” 无戒说道:“你就是齐英儿?” 齐英儿点头说是,无戒又道:“看来我那师侄还挺会交朋友的么!” 孙巧儿如梦初醒大叫一声,无戒被吓了一跳,斥骂道:“你这丫头,好大的嗓门!” 孙巧儿乐道:“你是空的师叔?” 无戒摇了摇头:“不是师叔,是师伯!” 孙巧儿道:“那你就是无悲大师的师兄啦?” 无戒嘟囔道:“这不是废话吗?我师弟的名头怎么老是比我响啊?连个小丫头都知道他不知道我!” 孙巧儿看他脾气就像个小孩子一样,不禁乐道:“你们出家人不是四大皆空吗?怎么还在乎名声?” 无戒道:“你不知道我法号是无戒吗?无戒就是没有戒律!” 孙巧儿道:“那就是说你也能喝酒吃肉娶媳妇了?” 无戒两眼一瞪,说道:“和尚我不爱喝酒不爱吃肉,最讨厌女人!” 孙巧儿咯咯笑了起来,无戒也不理她,继续看着齐英儿,齐英儿被他两眼看得有些不自在,无戒老僧突然问道:“你爹是谁?” 齐英儿先是一愣,也不作答。洪翰明在一旁暗暗想道:“别人不说你倒还问了起来,别人说了你还责怪我。” 无戒看出了洪翰明的小心思,便哼了一声,又问了一遍:“你爹叫齐什么?” 齐英儿道:“家父齐风。” 无戒哈哈笑道:“好好好!真是个好小子?“ 齐英儿问道:“大师认得家父吗?” 无戒眯起了眼睛,一副故弄玄虚的样子说道:“时机到了再告诉你。” 孙巧儿道:“你这和尚,认识就认识不认识就不认识,卖这么多关子干嘛呀?” 无戒扭过头对着孙巧儿做了个鬼脸:“老和尚我就是不想说,你能拿我怎么办?” 孙巧儿气得满脸嫣红,齐英儿说道:“既然大师说了时机未到,那我只好等时机了。” 无戒笑道:“这就对了!” 齐英儿问道:“大师,空为何让您来助我们一臂之力?” 无戒道:“你们要救人是吧。还要从南宫老妖那里救人是吧?” 齐英儿点了点头,无戒说:“你可知道他的势力有多大?就算是你爹也不敢轻易与他作对吧!”无戒指了指洪翰明。 洪翰明也点了点头,无戒说:“可你怎么在这里?难道万军帮也要对白鹤帮下手了?这可是江湖上的大新闻啊!搞不好又能掀起江湖上的一阵大浪!” 孙巧儿冷哼道:“看你的样子,是巴不得出什么大事呢吧!” 无戒道:“多嘴!我不跟你这丫头说话!哼!” 洪翰明像无戒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通,无戒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们竟成了一伙,之前听我师侄说起齐英儿和你们万军帮好像还有什么过节呢,看来现在不成什么问题了,还联起手来,真是妙哉!” 无戒继续说道:“我师侄让我来帮你们一来为南宫老妖身边不仅是高手如云而且这群业障本来都是一肚子坏水,给你们下个套你们就全完了。二来是这小子查处了劫走景庄主三人的那几个业障!” 齐英儿问道:“空查出来了他们是谁?” 无戒说道:“也都是几个妖怪!孟婆、无常鬼、还有一个叫什么刑公子。” 洪翰明惊道:“孟婆原来是为南宫鹤效力的吗?” 无戒摇摇头道:“这我可不知道,不过物以类聚,一群妖魔鬼怪在一起又有什么可惊讶的?” 孙巧儿嘀咕着:“孟婆,孟婆。” 洪翰明说道:“我派姜大叔去寻孟婆解救李元郴,他万一遭到不测该如何是好?” 无戒拿起空空的碗看了又看,说道:“别急!我途中遇到姜川海了,便告诉他不要去找了,不过我去让他寻另外一个人,来日会成为咱么的帮手,你就安心吧小帮主。” 洪翰明一听无戒这么叫自己,有点羞愧,便说道:“那我们何时与姜大叔汇合?” 齐英儿道:“自然大师您来这里助我等一臂之力,就请大师您做我们的领袖我们全听您吩咐,洪兄你看如何?” 洪翰明道:“我正有此意,愿听大师吩咐!” 无戒呵呵笑道:“好呀好呀,都听我的是吧,再给我来几碗面条!” 齐英儿和洪翰明面面相觑,孙巧儿道:“你怎么又饿了?不是刚吃完十碗吗?” 无戒放下手中的碗,说道:“我说这么多话,难道不费力气吗?你们俩既然都说听我的话,那就快给我在拿些来,等我吃饱了再告诉你门怎么救人!” 山高路远,湖水映着天空,天清水也清,若不是赶路,姜川海真的想好好坐在大树底下好好欣赏这番春色。 自从他告别洪翰明,出了黄安镇,便立刻散出消息,一路探访孟婆的下落。当他徒步走在两面环山的一线天时,遇到了一个和尚迎面走来。 姜川海感觉这和尚内功深厚,定不是一般的僧人,他绷紧手臂的肌肉,握着腰间的剑,二人一步一步走近。 那和尚六尺身高,一脸笑容增添了不少他诡秘的感觉,姜川海感觉这和尚的气场越来越强,自己还从未生出这种感觉,立刻就知道自己绝不是这和尚的对手。与那和尚还有七八步距离的时候,姜川海突然拱手道:”敢问前方是哪位前辈?” 那和尚笑道:“施主,你杀气太重,你刚才就如照镜子一般,是你自己把自己给吓倒了,我敢说施主初入江湖之时腰间那把还不是杀人的剑,此刻却成了杀人无数的魔剑,它一日在你身边,你的心魔就加重一分!” 姜川海怔住了,屈膝跪在了地上,说道:“大师,您是何方神圣,竟能一眼看我的心魔?” 和尚笑道:“我不能看破你的心魔,我说了,刚才就如照镜子一般,你只不过是从我这儿看到了你自己,所以,是你告诉我你的心魔,看透的是你自己。” 姜川海看着自己的双手,道:“我自打入了江湖,就不断地杀人,我的手上早已沾满了鲜血!” 和尚道:“阿弥陀佛,你可曾后悔过?后悔杀那些人?” 姜川海道:“不后悔!” 和尚笑道:“你造了这么多杀孽,也不后悔?” 姜川海道:“如果我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了我?我怎么会任人宰割?” 和尚道:“既然不后悔,为何还要在意你沾满鲜血的双手?” 姜川海不再说话了,他只是盯着自己的手,我为什么杀人?我又为什么在意这双手?这就是杀人的手吗? 空谷传来鸟鸣的声音,他醒悟过来,“不是手!是剑!” 和尚已经不见了,空谷传来那和尚的声音:“手也好,剑也罢,魔由心生,也有心灭!” 姜川海站起身来对着天空喊道:“大师我该去向何方?” “你大可继续前行,自会遇到有缘人!” 姜川海将腰间的剑取了下来,一剑插入了山石之中,就大步往前走着,他的步伐变得轻快,身子变得轻盈,他那铁一般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久违的笑容。 天已遮上黑幕,月亮挂在夜空,姜川海走了许久,找到了一所茅草屋。茅草屋里没有人,家具却很完备。姜川海本想在草屋外面等候草屋的主人回来,在与他商量借住一晚,但是了许久,也不见任何人归来。 “看来是不会来了,我先借住一晚,在留上银子,就当是住店了。” 姜川海再一次进了茅草屋,他点着一根蜡烛,光滑的桌面上出现了一张纸,纸上还有些字。姜川海立刻诧异起来,“方才没有见到这张纸啊?也没有见到任何人接近这剑草屋,怎会凭空冒出一张纸?难不成是我看花了眼?” 姜川海将那张纸拿了起来,借着烛光,看清上面写得字,这张纸竟是特意为自己留的! !! 第六十五章 玉笛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初春的风不会一霎时就甩掉冬天的味道,晚风带着只属于初春的冷,凌全非坐在屋顶上,坐下片片瓦砾,头顶点点繁星。 他拿出一支玉笛,玉笛在星光月光的照耀下似也泛着青翠的绿光。他将笛子横向唇边,吸了一口初春夜晚凉丝丝的空气,笛声没有响起,倒是传出个女人的声音。 “好啊你,半夜不躺在床上,偏要在屋顶上!”随着声音,一个貌美的女人从屋檐后露出头来。正是怜香玉。 凌全非道:“我躺不躺床上和你有什么关系?” 怜香玉小脚一蹬,翻身上了屋顶,坐在凌全非旁边,“你睡不睡觉和我当然没有关系,但是你偷我笛子就和我有关系了。” 凌全非拇指轻轻摩擦着这个光滑如水的笛子,笑道:“这笛子是我捡的,在我的桌子上,估计是某个小贼偷东西的时候落了下来。” 怜香玉一听,突然羞红了脸,“我才不是小贼!谁…我什么东西都没有拿。” 凌全非笑道:“那你偷偷摸摸进我的房间做什么?” 怜香玉支支吾吾的,一个年近三十岁的女人却还想一个十八岁的少女一般娇羞,若是换了任何人在此时,怎会刁难她?但也正是因为凌全非不是别的男人,怜香玉才会对他露出自己这样的一面。他从不会叫她玉姐,甚至很少叫她的名字,“他都是怎么叫我的呢?”怜香玉想着想着,耳畔忽然响起笛声。 怜香玉托腮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笑容让他在星月下更加迷人。她想再靠他近一些,但是又怕他突然停下吹奏动人的笛声。 夜空中有鸟儿飞过,孤鸟。它似乎也被笛声打动,来与凌全非的笛声轻和。 凌全非缓缓放下笛子,递给了怜香玉道:“还给你。” 怜香玉道:“为什么还给我?” 凌全非道:“因为这本是你的东西。” 怜香玉笑道:“你虽然口上说要还我,但心里却不想还哩。” 的确如此,凌全非喜爱这把笛子,怜香玉看透了他,似乎在她面前他永远一丝不挂一般。 怜香玉又道:“这笛子我送给你了。但是有个条件…” 凌全非道:“说要送人,却还加条件。” 怜香玉娇哼一声道:“我就要一个条件。” 凌全非只有同意,他实在喜爱这笛子。 凌全非道:“什么条件?” 怜香玉小孩子般的坏笑道:“只要你…”她还没来得及说完,凌全非突然抱起了她腾身两丈多高,怜香玉被凌全非突然地举动有些惊慌,她从未体会到过凌全非的臂弯是这么结实。 与此同时,凌全非脚下的屋顶爆炸开来,瓦砾瞬间崩散成无数碎片。 凌全非缓缓落地,怜香玉一双玉手依然环抱着凌全非的脖子,一副痴迷陶醉的神情,凌全非道:“还不下来。” 怜香玉姣躯一颤,满脸羞红的从凌全非怀中下来。 这一声爆炸惊醒了不少人,他们住的本就是一个村子里的农人老李头周围的街坊邻里不一会儿功夫都挑着灯聚在老李头家门口。 街坊们开始七嘴八舌议论着,老李头走到凌全非跟前,说道:“公子,你看,这……” 凌全非道:“大伯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个炸毁您房子的人给捉住。”凌全非从怀里掏出几锭白花花的银子,“李大伯,这个用来修房顶的,给您添麻烦了。” 老李头道:“哎呀李公子,我老李头不在乎这房顶,钱你还是留着吧。”老李头说散街坊邻居们之后又对凌全非说道:“公子,你早些休息吧,这捉人的事还是明天再说吧。” 凌全非笑道:“这可不行,等到天亮,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说完,凌全非便双脚一蹬,腾跃起来,转眼就不见了。怜香玉气得直跺脚,“又想甩掉我!” 说完,她也翻身出去。空留老李头在原地摇头又叹气,“这年轻人就是心急。” 怜香玉追出了十几里,借着月光也能看得清夜路,可她的轻功比起凌全非来始终还是差远了,又追了两三里,眼看都要出了这个村了,还是没有看到凌全非的影子。 她停下脚大喘着气,眼里噙着泪,嘴里骂着:“混蛋凌全非!” 怜香玉蹲坐在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上,趴在膝盖上又哭又骂。 一阵“簌簌”声,一个男人站在了他面前,当然不是凌全非,凌全非可没有那么丑。 这人干瘪的双颊,突出的颧骨架着两只漆黑发亮的眼睛,鹰鼻如钩,一身劲装。 若是普通人见到他肯定会像见了无常鬼一样,连魂都吓丢了。 可怜香玉不是普通人,更不是一般的女人,她没那么胆小。 那人没有说话,因为这只无常鬼的话本就不多。怜香玉问道:“你就是那个贼人吧!” “小女娃娃,这你就猜错了哟。” 说话的自然不是眼前的这个人,这个人的嘴自始至终不曾动过一下,声音是从怜香玉背后传来的,怜香玉转头看去,手足冰冷,这是两个人?却长得一抹一样,一样令人恐惧,都是鬼魅一样的面孔。 怜香玉冷静了下来,但她的声音却透出恐惧:“你们是索命无常?” 常无言自然不说话,常无闻哈哈道:“这就对咯!我们不是贼人,是鬼!” 怜香玉冷哼道:“装神弄鬼!” 常无闻吐了吐那他又尖又长的舌头,道:“装神也好,弄鬼也好,你今天都走不了了。” 怜香玉道:“你们要我?” 她看了看常无言,常无言的表情仍像冷铁一般。 常无闻尖声笑道:“我大哥是不说话的。” 怜香玉说道:“那我可真同情你。” 常无闻道:“同情我什么?” 怜香玉呵呵笑道:“同情你有个哑巴大哥,成年累月在一起,你也不觉得无聊吗?” 常无闻最敬重他大哥,怜香玉这么一说无疑已经激怒了他,而她不是一个笨女人蠢女人,她自然知道激怒他并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但她自己或许有些什么打算。 可令她吃惊的是常无闻非但没有发怒,反而笑道:“你拖延时间是没有用的,我才不会上你的当,你想激怒我好找到我的破绽,趁机杀了我。” 怜香玉额角慢慢渗出冷汗。 常无闻道:“且不说你的武功高低,就算你生有三头六臂九条命,我哥俩也都能给你勾了去。”他晃了晃手中的铁链,“叮叮当当”的金属声,让怜香玉更是发毛。 常无闻慢慢走近,怜香玉本能地渐渐往后退,退到一棵树前,已经无路可退。 怜香玉忽然道:“等一下!” 常无闻不耐烦道:“你又要说什么?” 怜香玉笑道:“既然无常鬼大哥要将我带去阎王殿,好歹也让我死个明白吧,你们为什么杀我?” 常无闻笑道:“也好,让你做个明白鬼。你本不该死,错就错在你跟了凌全非,而他错在不该多管闲事!” 怜香玉问道:“他就是喜欢多管闲事,他管得闲事也多了去了,可是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件?” 常无闻冷笑两声,忽然又窜出一个人来,这人风姿绰绰,一身锦衣,手持一把扇子,五官俊俏,修长的手堪比佳人。 常无闻道:“你可把我吓死了,刑公子。” 刑公子笑道:“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无常鬼居然也会被吓死。” 常无闻冷哼一声,他代常无言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刑公子“噗”的一声将折扇打开,自信道:“没想到凌全非的轻功果然绝妙,废了不少功夫把他引到了陷阱了,现在就是插翅也难逃了。” 常无闻道:“好好好!女人,这次可没人会来救你了!你的凌全非已经先去阎罗殿报道了,我可不会让他等太久的,这就送你过去。” 怜香玉道:“不可能,就凭他,能杀了凌全非,怕她脸凌全非的脚趾头都碰不到!” 刑公子“啪”的一声将扇子合上,一脸怒容道:“他的轻功在我眼里就像小娃娃跳坑一般!” 怜香玉道:“哦?是吗?” 与女人斗嘴男人永远是吃亏的,她们总是有一万种方法让你闭嘴,刑公子气得胀红了脸,常无闻道:“哈哈,刑公子你可消消气,这是我哥俩的任务,你可别一不小心给杀了,我们哥俩怎么回去交差?” 刑公子道:“谁杀不一样?到时候就说是你杀的不就得了?” 怜香玉道:“喂,无常鬼,你还没告诉我他管的事那一件闲事呢!” 常无闻道:“你成天和他在一起,居然会不知道?” 怜香玉道:“他是有一个极其聪明的男人,他若不想让我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 常无闻笑道:“可怜的女人,好,那我就告诉你。他实在不应该坏南宫鹤的事儿!” 怜香玉道:“他确实喜欢坏别人的好事,但他什么时候坏过南宫鹤的好事?” 刑公子忽然道:“说着么多干什么?你不杀她,我替你杀她!” 没想到刑公子一副温文尔雅的外表,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心男人,即使面对如此娇美的怜香玉也毫不动心,那么答案只能是一个,那就是刑公子根本不是男人! 刑公子一把折扇对准怜香玉的面门死穴打去,他的身手是很快,常无闻都没有拦住,可是有人比他还快,刑公子身到怜香玉跟前,忽然怜香玉的腋下伸出一把笛子,先一步打在了刑公子的左腕上,他的折扇掉在了地上,自己则一个后空翻又回到了原地,一脸惊恐地看着怜香玉。 刑公子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常氏兄弟也俱都拿起了铁链,只见凌全非边从怜香玉身后的暗影里走出来边说道:“看来我挺喜欢坏别人的事,尤其是害人的事!” 怜香玉一见凌全非出现,惊喜的跳了起来,她从一开始就不相信凌全非会死,但也没想到凌全非竟会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自己。 怜香玉小手捶着凌全非的胳膊说道:“你坏死了!既然没死为何不早些出来?让我一个人在这儿担惊受怕!” 凌全非道:“你怕吗?” 怜香玉笑了笑,她当然不怕,她一直相信只要跟着凌全非,就没人能伤害自己。 凌全非又道:“我要早些出来,不就听不到我到底管了哪家的闲事了吗?” 怜香玉道:“原来你一直在等这个啊!那若是他们不说,直接来杀我,你是不是就不会出手救我了?” 凌全非道:“若真是那样,可能你真到就要下去剑阎王爷了。” “你!”怜香玉对他真是又爱有气,凌全非道:“若不是你拖延了点时间,我还真赶过来!可惜,我确实没有肋生双翅,否则,我早就飞过来了。” 怜香玉俏皮地笑了笑。 常无闻冷哼一声,对刑公子说道:“你不是说他必死无疑了吗?” 刑公子叹气道:“确实是我小看了他凌全非了,但是我想不明白,我将他引到了一线天,又将准备好的巨石退了下去,绝不坑能给他生还的机会,他是怎么活着出来的?” 凌全非笑道:“没错,到那种陷阱里,无论是谁都无法生还的!” 刑公子道:“可你偏偏活了下来,而且没受一点伤。” 凌全非道:“因为我运气一向很好!恰好那山石壁上有一把剑,上好的宝剑!我将他踩到最大的弯度,接着它反弹的力逃了出来。” 刑公子冷笑道:“你这可是跳出了二十丈高!” 凌全非道:“我的轻功本就不差。” 刑公子只好承认,天下轻功能比凌全非厉害的罕见之至,自己估摸着也与他是半斤八两,旗鼓相当。 常无闻说道:“就算你跳出来,你又如何对付我们三个人?” 凌全非道:“我当然没办法对付你们三个人,但是有一个人能!” 常氏二兄弟和刑公子环顾四下,漆黑一片,没有任何风吹草动,难道他还有帮手? 凌全非道:“不用看了,没有人来帮我们。” 刑公子忽然哈哈笑道:“你说的不会是这个女人吧!” 凌全非没有说话,没有说话就是默认了,刑公子反而被他的沉默给怔住了,他摇头道:“不可能,方才若不是你救了她,她就死在我的手上了。” 刑公子再一看凌全非和孙巧儿二人,这二人确实都是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难道凌全非说的是真话?那女人真的能够杀了己方三人? 常无闻也是捏紧了心头,而常无言依然面无表情,紧抿着双唇,双手紧握着铁链,一双漆黑的眼似要穿透怜香玉,看看她到底是谁。 凌全非道:“你说错了,我不是来救她的,我是来还她东西的。” 刑公子听得一头雾水,还东西? 忽然间,翆光一闪,刑公子注意到那把玉笛已经到了怜香玉手中,他手心里直冒着冷汗。 只见怜香玉摆了摆手中的玉笛,对凌全非笑道:“多谢你还给我!” 果然是那个笛子!她要做什么?刑公子三人都不自觉的摆好架势,可是怜香玉却笑道:“你们无论怎么摆架势都是徒劳的,我这功夫你们是防不住的!” 说完她将那笛子靠近了两瓣娇唇间,轻轻对这笛子呼出气来,悠扬迷幻的笛声从她纤细的指尖流出,凌全非站在她一旁闭目悠然地聆听着。 常氏兄弟和刑公子发现了不对劲,他们的四肢开始变得软弱无力,勉勉强强站住脚,可不一会儿他们却头痛欲裂,三人都用手堵住了耳朵,就如怜香玉所说,他们无论做什么都是徒劳无用的,这声音似乎能穿透万丈厚的铁墙,区区手掌真么能挡得住? 他们三人支持不住瘫倒在了地上,他们的头越来越痛,一向面无表情的常无言面容也痛苦地扭曲起来。 玉笛声不断,他们的痛感就越来越烈。直到有一瞬间,他们同时停下了嚎叫,他们同时感受不到痛苦,他们已经晕倒过去了。 怜香玉道:“哼!让你们几个嚣张!你来杀了他们吧!” 凌全非睁开了眼,说道:“还好每一次我听到你的曲子不会像他们那样痛苦。”说完凌全非就转身走向一旁。 怜香玉拦在他面前说道:“怎么?你不杀了他们?” 凌全非道:“他们已经晕倒了,我可不做这种趁人之危的事情!” 怜香玉道:“可是要等他们醒了,你也打不过他们啊!” 凌全非道:“所以我要趁现在跑啊。” 怜香玉越来越不明白这个男人了,她说道:“你这脑袋是什么做的?” 凌全非笑道:“肉做的!所以我还想留着它,快走吧。” 怜香玉笑道:“不用怕,我这‘摄魂笛’能让他们睡到明天中午!用不着逃这么快。” 凌全非道:“我不逃,只是总要找个地方睡觉吧,你要在这里睡吗?那我就不陪你了。” 怜香玉气道:“你怎么这么没良心啊,我救了你,你却对我这种态度。” 凌全非没有说话,他不像刑公子那样,他知道和女人争辩吃亏的只有男人。 怜香玉又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 怜香玉的表情像个好奇的小孩子,问道:“你说你借着一把剑,跳出了陷阱。” 凌全非笑道:“当然,你几时见过我撒过谎!” 怜香玉道:“那你怎么没有将剑给拔出来呢?” 凌全非道:“我要赶过来给你送笛子。”这才是怜香玉想听的答案,若是凌全非回答其他答案她绝对会不依不饶地继续缠着凌全非,凌全非也是个聪明的男人,聪明的男人总会讨得女人的欢心。 !! 第六十六章 生命之重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清晨,太阳温和的将光洒向大地。 怜香玉伸了个懒腰,她靠在枕头上满面红光,回想着昨晚他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自己。 若是他能搂着自己睡觉还多好?他的臂弯是那么温暖。 她蹦蹦跳跳地出了自己的房门,去敲凌全非的房门,敲了半天,里面也没有动静。她心头一紧,猛地把门推开,她的眼里忽得充盈了泪,房间里空无一人,连床都是整整洁洁的。“混蛋!又自己一个人跑了!” 怜香玉这么想不是毫无理由的,因为自从那晚她随离开风华镇后,凌全非已经好几次试图甩掉她了,但最后总是被她找到。也不知是她找到了他,还是他故意让她找到。 怜香玉以为这次凌全非又故意丢下自己一个人走了,可这次她错了。 当他跑到前院想要问问老李头是否知道凌全非往哪里走了的时候,她发现凌全非不在别处,他正在房顶上,将一块块瓦砾用泥浆给粘住。 怜香玉见他没走,欣喜若狂,又见他一身白衣却补屋补的一身泥土污垢,狼狈的样子让怜香玉笑弯了腰。 凌全非在房顶上低着头补着屋顶,忽然道:“一大清早就骂别人混蛋。” 怜香玉咯咯笑道:“你听到了?” 凌全非转过头来,道:“你说得那么大声,连李大伯都听到了。” 老李头在房屋下和着泥,他摇手笑道:“没有没有,老头子我可没听到。” 怜香玉扑哧一笑,这李大伯也这么懂女人啊。 凌全非从房顶跳了下来,轻得像只羽毛。他对老李头说道:“李大伯,在抹完这些泥,屋顶就补好了。” 老李头笑道:“好小伙子,真是多谢你了。” 凌全非微微笑了一笑说道:“你又不要我的银子,总不能拦着我不帮你修屋顶吧。” 老李头笑了,露出他所剩无几的牙齿。 山又二十余丈高,两面的山将天挤成了一条线。阳光也不能尽然洒进来。 怜香玉仰望着一线天,不禁叹道:“真的很美啊。”他看到了在这着如此美的地方道路上竟赫然有几块巨大的碎石,想必就是昨晚那个刑公子推下来的,想到这儿怜香玉不禁心头发凉。 凌全非自顾自走在前面,毫不把这些巨大的石头放在心上,怜香玉问道:“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凌全非道:“不是我带你来,是你自己跟来的。” 怜香玉气道:“你!你为什么总是对我这种态度?我到底哪里招惹你了?” 凌全非转过头来笑道:“好啊,那你走吧,别再跟着我。” 怜香玉指着他说道:“你你你,你以为我真的不敢走吗?” 凌全非没有说话,转过身来继续走着,好像再找着什么东西。 怜香玉怒道:“好!那我就走了!你可别后悔!” 凌全非又走了几步,后面果然没了人影,可凌全非却叹了口气,毫不在意的继续找着什么东西。 他在找那把剑,救了自己一命的剑! 这个一线天的路实在不短,山体有那么巨大,上哪里能找到那把长不过三尺的东西? 但他依然要找到它。 日头慢慢移向正南方,阳光竟从那一线天的缝隙中滑落进来。 照在山石壁上,正有一个东西闪闪发光。 凌全非嘴角露出笑意,一个翻身就到了那把剑跟前。昨日夜深他并未看得清楚,这把剑通体精钢,不折不断,剑柄乌黑,识货不识货的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必非凡品。怎么会有人把这把好剑遗落在此地呢? 凌全非端详着这把剑,这把剑剑锋锐利无比,插入石山之中竟不留缝隙,像是从一开始就长在了这石壁上一样。 “哈!就是这把剑吧!” 凌全非竟被吓得一怔,怜香玉却弯着腰看着这把剑。 凌全非道:“你不是走了吗?” 怜香玉笑道:“我就这么走了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凌全非道:“那你想怎么样?” 怜香玉道:“这都到中午了,我肚子饿了,怎么也得让你请我吃一顿美餐才行!” 凌全非无奈的摇了摇头。 怜香玉本来是想要走的,但是刚走不久她自己便后悔了,又偷偷摸摸地跑了回来,凌全非正牢牢被这把剑给吸引住自然也就没注意到她。 怜香玉道:“这是不是把好剑啊?” 凌全非没有理她,只是低下头弯下腰在地上寻着什么。 怜香玉又问道:“这是把好剑,为什么那个人会扔了它?” 凌全非道:“把脚拿开。” 怜香玉好奇得问道:“为什么?要看我的脚吗?” 凌全非没有理她,轻轻一拨,差点就将怜香玉给拨到,怜香玉气得向他飞踢一脚,谁知凌全非身影一闪,那一脚就踢了个空,凌全非手上多了一把剑鞘,乌黑的剑鞘。 凌全非吹了吹剑鞘上的灰,看了一番然后点了点头。 怜香玉也斜着眼看了看,说道:“这不就是一个普通的剑鞘吗?有什么好看的?” 凌全非道:“给你,你当然看不出什么了。” 怜香玉哼道:“那你说你到底看出了什么?” 凌全非道:“这把剑是万军帮中的。” 怜香玉怔住了,她问道:“万军帮的?我们要找的岂非就是他们?这把剑在这,是不是就说明他们已经来找你了?” 凌全非道:“我们本来是要去找万军帮的人,但现在不必了。” 怜香玉不解问道:“为什么?” 凌全非放下了剑鞘,说道:“你难道忘了昨晚那个无常鬼说的话了吗?” 怜香玉道:“对了,我都忘了问,他为什么说你坏了南宫鹤的好事?” 凌全非望了望这一线天,说道:“看来一开始我们就走错了路,我们本应该去找南宫鹤的!” 怜香玉道:“这么说,万军帮的和你说的那个小孩没有关系了?” 凌全非道:“不能说没有关系,只能说万军帮的人并不想让他死罢了。” 怜香玉道:“那也就是说是南宫鹤想让他死吗?” 凌全非摇了摇头:“可我自始至终都无法相信景云山庄庄主竟然会和南宫鹤这种人为伍。” 怜香玉笑道:“这就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以为他是好人,可他偏偏就不是好人!” 凌全非冷哼道:“我也从没说过他是好。” 可他始终明白景云的为人,他的急公好义也绝对不是装出来的。无论一个人怎么伪装,总也没办法伪装自己的眼神,他的儿子景林去确实已经死了,但到底是不是万军帮的人做的呢? 一切的答案只能自己去找。 怜香玉拿起了凌全非丢下的剑鞘,细细看着,她确实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凌全非转身踏着全是碎石头的路,怜香玉轻轻问道:“这就走了?” 凌全非道:“不然呢?” 怜香玉摇了摇手中的乌黑剑鞘:“既然这把剑救了你,你就不想把它拿走吗?即使不是为了你自己,若是日后遇见了他也好还给他呀。” 凌全非微笑道:“如果你喜欢,你就将它拿走吧。” 怜香玉一肚子不高兴,她听得出凌全非那言语里的讥讽之意,有些不服气,道:“拿就拿!” 她伸出玉手,握住了那剑柄,牙关一紧用力往外一拔,可这把剑却纹丝不动。怜香玉本来就不是普通女子,虽然一身功夫不显在拳脚上,但力气也不属于一般男子,可偏偏就拔不出这把剑。 怜香玉又试了好几次,那把剑真的就像长在了石山之上。 她满心疑惑的望着凌全非,凌全非笑道:“不用看我,我也拔不出这把剑。” 怜香玉依然不服气道:“你又没试过怎么知道拔不出来?” 凌全非叹道:“无论我能否拔出来,这把剑已经不仅仅是一把剑了。弃剑的人将生命之重全部赋予在剑上,我双手尽是凡夫之力,怎么能拔得出来?” 怜香玉似懂非懂,但她也明白这是一把举世无双的好剑,被人就这么丢了下来实在可惜,便又道:“难道你喜欢这把剑吗?” 凌全非转过身去,笑道:“难道我就没有一把举世无双的剑吗?”他用手轻轻地摸了摸剑柄,这把通体朱红的剑。 怜香玉道:“你那一把也是举世无双的宝剑?可我怎么就没有见你把他拔出来过呢?” 凌全非轻轻叹道:“每一把剑都载着生命之重,怎么能随时随地拔出来?不到危急关头,它是不会出来的。” 他是说给怜香玉听的,也似是说给剑听的。怜香玉咯咯笑了起来,也将那把插在山石壁上的剑抛之脑后,对凌全非的感情似乎有浓厚了些。 怜香玉道:“我们去哪?” 凌全非笑道:“当然是去找南宫鹤。” 怜香玉虽然心中早已有了个模糊地答案,她也明白凌全非向来不是那种毫无目的的游散之人,但一听到要去找南宫鹤也不禁惊得娇躯一颤。 怜香玉轻轻道:“真到要去找他?” 凌全非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着,他总是有着方向,好像从来没有迷失过。 怜香玉跟着他,说道:“你从来没有对我讲过那个小孩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他值得你这么做吗?” 凌全非笑道:“他的确是个孩子,却比许多大人要厉害得多,他的眼神很冷,却藏不住内心的火热,他从不贪生怕死……” 怜香玉不禁打断道:“你把他说得这么好,为何还要去帮他?似乎他一个人就已足够。” 凌全非微微叹道:“因为他迷失了方向,他的心结让他迷失了方向。” 怜香玉道:“他的心结是什么?” 凌全非看了看她明亮清澈的眸子,说道:“我也不知道他的心结是什么,但愿可以早日解开。” 怜香玉看着凌全非的侧脸,似痴了一样,喃喃说道:“你也有心结吗?” 凌全非笑而不语,怜香玉脸上却忽然红云四起,她刚刚竟把自己的心声说了出来。 夜已降临,街上却灯火通明。 酒馆这个地方永远不会缺酒,只要不缺酒就永远不会缺喝酒的人。 在这个酒馆里却只有一个喝酒的人,可这个人偏偏不爱喝酒。 姜川海脸上微醺,已有六七分醉意,可他却还是继续要着酒。 “掌柜的,再来一坛!” 掌柜的白白胖胖的中年人,一双明亮的眼让他在这行当上八面玲珑,掌柜的劝道:“客官,您今天已经喝了不少了,这酒啊,要是喝道您这个时候,怕是再喝下去,味道就苦了。” 姜川海醉醺醺地问道:“真的?” 掌柜的道:“真的客官,您看这酒喝得差不多了,不如我扶您上楼休息去?” 姜川海笑道:“你以为我醉了?” 掌柜的道:“客官您河海之量,这区区几坛酒对您来说岂不是像喝水一样?” 姜川海眼神似变得空洞,只看着碗里的酒。酒里面映着自己的影子,他从未如此失态过,几十年来从未喝过酒。 他喃喃道:“酒是个好东西…” 他昨日抛下了剑,抛下了种种,今日拿起了酒,拿起了自我。 酒碗里的人到底是不是自己?他突然流出了泪,两行晶莹的泪从他铁一般冷硬的脸颊滑了下来。 他用手擦了擦一滴眼泪,有用舌头舔了舔手指,什么味道?他从未尝过这种味道,他从未流过泪。他从来只流过血,可是某天之后他也不流血了,手上却沾满更多的血,别人的血。 姜川海伏在桌子上睡着了,睡得像个孩子一样,只是像个做噩梦的孩子。 天已大亮,阳光经过窗纱的一层过滤变得更加柔和。 姜川海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他来不及想自己为何会在这里,头痛就已经告诉他答案了。 “我究竟喝了多少酒?” 他微微坐起身子,难过的是他想不起来喝了多少酒,更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要喝酒,只记得自已一晚又一碗地喝个不停。 他虽头痛难耐,但还是硬撑了下来,他缓步走下了楼,掌柜的似早已等候,掌柜的微笑道:“客官睡得可还舒服?” 怎么可能舒服? 姜川海微笑,笑得很苦。 掌柜的说道:“客官,已经给您备好早饭了,我这就给您端上来。” 姜川海道:“早饭?可我没让你给我准备早饭啊。” 掌柜的笑道:“不是您,是您朋友让我给您准备的。” “朋友?”顺着掌柜的手指方向,姜川海看到门边一个桌子上正做着一个和尚,和尚个头不高,从背影来看应该是个小和尚。 姜川海绕道他的正面,打量一番,果然是个小和尚!小和尚正在闭目诵经。 姜川海道:“小师傅?你我可曾在哪见过?” 那小和尚并不说话,依然念着经。姜川海也好奇地听了听,可他半句也听不懂小和尚念得是什么。 掌柜的他突然招呼道:“客官,饭来了!” 掌柜的在桌前一立,将两碗素面摆在了他二人桌上。 小和尚突然也不诵经了,笑道:“谢谢掌柜的,开吃开吃!”也不知这小和尚何时拿了一双筷子,夹起面条就是一顿吸溜。 姜川海又问道:“小师傅,你…” 还没说完,那小和尚就说道:“快吃快吃,面条得尽快吃,慢了就只能吃面条疙瘩了。” 姜川海只觉得莫名其妙,但腹中却也有饥饿感,便也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小和尚一抹嘴,笑道:“阿弥陀佛,果然天底下最好吃的就是面条。” 姜川海看这小和尚竟把碗舔的比洗的还干净,举得这小和尚越来越有趣。可还没待姜川海问话,这小和尚竟然起身往店门口走去,姜川海也立马站起来说道:“小师傅留步!” 小和尚真的停住了脚步,只听他缓缓道:“施主还有何事?” 是啊,我叫住他到底有什么事? 姜川海道:“不知道小师傅的法号是?” 小和尚道:“奇怪真是奇怪。” 姜川海道:“哪里奇怪?” 小和尚说:“我本未和你说一句话,但你为什么要问我的法号,岂不奇怪?” 姜川海愣了,本来一点也不奇怪的事却被这小和尚说得倒变得奇怪起来。 小和尚又说道:“施主既然没事,那小僧就告辞了。”说罢,小和尚便一脚踏出了酒馆。 姜川海也追了出去,但看到大街上人来人往,却没有那小和尚的一丝踪影,不禁暗暗佩服起这小和尚的身法。 姜川海问起掌柜的,掌柜的却也只说到:“那小师傅是一大清早就在店门口呆着,还说要等一个住店的人,我一想昨天住在店里的也只有客官您一人,他还特地嘱咐我做两碗面,客官,他不是您的朋友吗?” 姜川海无奈地笑了笑,看来自己是被这个小和尚讹了一顿早饭啊。不知为何,他最近笑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多了。 他结了房钱便出了酒馆。他摸了摸怀中的那张纸,那张在草房子里神秘的人特意给自己留下来的一张纸。“还在,还在。” 他现在正照着纸上的吩咐前往一个地方,那个地方他甚至从未听说过――月牙楼。 他也四处打听了一下,但所有人的回答都是没听说过,好似这个楼就不存在一样。 不知为何,他还是有些在意刚才的那个小和尚,有些后悔自己没把他留下来。 !! 第六十七章 月牙楼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好梦留人睡。 “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小楼不高,也不壮丽。是一个被抬高了亭子。 风吹日晒,朱漆已经剥落。 亭子距离地面约有一丈,扶手梯子也显得陈旧。 亭中摆了一张小石桌,桌上有三杯酒,桌周有三个小石凳。 春风渡湖,拂过小亭,拂过这人耳旁的凄白发丝。 虽是春天,可这小楼却处处尽有晚秋悲凉、萧索之意。仿佛过湖的风也变成了秋风。 这个人椅在小楼的柱子上,望着湖面,映着月亮,念着“酒入愁肠,化作……”。 桌上三杯酒已经凉了,但没有人在意,他也不会在意。 “早已经凉了三十年了。” 三十年前,这座楼还依然风华,石桌前的三个人也正是当世英杰,如今人去楼空,一晃就是三十年。 男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喃喃细语:“又多了。”皱纹在这个男人脸上写满了岁月,写满了哀愁。 如今这三杯酒不会再有人喝了吧,这个小楼也真的要废了吧。 男人哀叹一声就转身背对湖面,背对天上那轮明月。 “请问这是万英楼吗?”一个人正从楼梯缓缓走上来。 那亭中的男人眼睛忽然变得明亮,等到看到那人的时候已经哽咽说不出话来。 他明亮的眸子溢出两滴泪,划过他满是皱纹的脸。他吃吃道:“你……” 来的人一身白衣,年龄在四十五岁左右,他的腰间别着一把朱红的剑,他的嘴唇和他的白皙的手也不停得颤抖着,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可眼下这个女人像是不存在,根本没人注意到她。 凌全非看着面前的男人,竟也怔住了,是惊讶,是惊喜,是难过,是悲伤。 无论什么感觉都根被无法形容他现在的样子,他的眼中的泪却比任何形容都要来的真切。 这个年逾半百的男人缓缓迈出脚步,缓缓道:“你你是凌三弟吗?” 凌全非的脸上露出一丝丝笑容,强烈却不明显的笑容,他的情绪有如活火山的岩浆,可他的身躯却远不能让他将自己的感情一次性爆发出来,他缓缓道:“是我,易大哥。” 那半百的男人眼睛更加明亮,情感更加坚定,因为他没有认错人,也正因为他没有认错人而使他心中压抑了三十年的悲伤全部释放了出来,他虽是个男人,已经过半百的男人,哭得却像个少年,令人心碎,令人怜悯。 两个男人相拥在一起,哭得月夜更加悲凉,哭得小楼更加萧索。站在一旁的怜香玉也不禁流出泪来,她从未见过凌全非哭,从未见过如此震撼自己的场面。 她不知那个男人是谁,但她了解凌全非的为人,能被他称为大哥的人就算不是盖世英豪,也会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男子汉之间的泪也自然只有男子汉才能懂,她怎么会明白为何会流泪? 良久良久,那人紧拉着凌全非的手,像是怕这只不过是场梦一样,怕他会突然消失,然后依然楼是楼,人不在。 二人坐在了石凳上,泪已不再流,脸上却又可比春天还要温暖的笑。 果然凌全非先说了话,他虽有太多想说的,但始终还是选择了这一句:“易大哥,我回来了。” 那位年长的人笑得更暖了,这句话虽然很短,但是这句话已经足够,他回来了,就已足够。 那位年长的人说道:“我一直在等着你们回来。” 凌全非听了这句心头忽然难受起来,他自然明白他说的“你们”指的是谁,也正因为他明白,才会如此难过,这次回来的只有他一人。 年长的人似乎也看了出来,但脸上却毫不改色,笑得岁月的皱纹似已消失。这时他才注意到跟着凌全非一起上楼来的怜香玉,他鞠躬说道:“这位姑娘,方才见到仁弟,便忽视了姑娘,老朽先向姑娘赔罪。” 果然是个好汉,而且是个体贴人心的好汉。虽然人已老,但他的风度却令人敬佩。怜香玉当然也不会怪罪他,因为她心中已产生了好多疑问,但她却不能问,只能听这二人自己道来。 凌全非也站起来回过身子,眼中似有些愧意,怜香玉见了不仅不怪罪,反而有些高兴,或许是有些得意的高兴或许是为凌全非而高兴。 怜香玉微微笑道:“二位都是真性情的男儿,小女子怎会怪罪?” 凌全非从未见到过怜香玉这般温柔模样,似已有些发痴。 那凌全非的大哥笑道:“姑娘如此善解人意,我仁弟能遇到姑娘真是他的福分。” 这一句话竟把凌全非和怜香玉二人都说的满颊红云,在平日若是别人这么说,凌全非绝不会这样,可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又岂是旁人? 三人坐在石桌前,酒杯正对着三人,凌全非看了一看有些不忍心地问道:“这酒是不是已经凉了?” 那男人却笑了,笑得有些苦,说道:“凉了三十年了。” 凌全非怔住了,良久没有说出话来,一阵微风拂过酒面,他才缓缓问道:“一直是当年的那杯酒?” 那男人点了点头。 怜香玉起初以为他们这是在借物抒情,但一细看眼前的三杯酒的杯沿有些泛黄,再看里面的酒,似有些浑浊,绝不是坛中酿酒那般清冽,这难道真的搁了三十年?怜香玉又看到眼前的这个男人,头发已经斑白,他的眼袋颇深,眼圈很重,若不是经常熬夜又怎会这般模样,若不是满心愁事的人怎会总与长夜相伴? 她见过不少年逾半百的男人,却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憔悴的,看着都令人心碎。 她已相信这三杯酒已经搁了三十年,也知道他肯定也守了三十年。 那男人忽然转过头来对怜香玉说道:“老朽失礼,忘了介绍自己。老朽是我仁弟的结拜大哥,姓易名万轩。请教姑娘是?” 怜香玉道:“小女子姓名早已忘却,认识我的人都叫我怜香玉。” 易万轩一看,便知这女子也是一生风风尘尘,便只是微笑,不再多说,他从来不多说的绝不多说,不该问的也绝不多问。 凌全非望着那三杯酒,好似陷入了回忆,竟不由喃喃道:“三十年前,我们在此地结拜,当时我们只是十多岁的少年…” 易万轩却笑道:“不对,老朽当年可有二十三岁了。” 凌全非看着他,自己也露出了笑容:“像我们这样的兄弟在世间独一无二。当年我们喝完酒就分道扬镳,彼此之间绝无联系,各闯各的江湖,约定待来日大成之时再相聚首,如今一晃三十年了。 怜香玉听了都不觉一怔,天底下要说这样的结拜兄弟还真是绝无仅有。哪里有一结拜便分开的? 易万轩又笑道:“但像我们这样的人世间又有几个?我们这种人一起结拜为兄弟本就是不多见的,在别人看来也绝不不可能的。” 怜香玉觉得十分好奇,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但她绝不会去打断他们。 凌全非叹了口气,居然把眼前的那杯酒端了起来,一饮而尽。 动作之快,只在一瞬,怜香玉已然怔住,可易万轩却笑道:“好!”然后也将面前那杯酒一饮而尽,不洒出一滴。 石桌上的三杯酒已经两杯空。 凌全非也没想到易万轩会这么做,因为易万轩是个绝不喝酒的人,当日结拜之时他仅仅喝了一杯就已经醉倒在地。 可现在易万轩依然稳坐在那石凳上,易万轩叹道:“三十年,无论谁都会变得。你变得出人头地,而我变得能喝酒了。” 凌全非眼里好似又闪着泪光,又是一段沉默,凌全非菜缓缓道:“二哥也变了…” 易万轩忽然怒道:“他已经不再是你二哥,也不再是我二弟,他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怜香玉看着易万轩的怒容,她却想不到彬彬有礼风度翩翩的易万轩竟会怒成这个样子。 凌全非道:“大哥,我迟早会让二哥回来的。” 易万轩苦苦摇头道:“还是不要回来的好。”这句话远比他的面容更苦。 怜香玉终于忍不住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二人的目光游离,易万轩缓缓站起了身子,说道:“你知道这座楼已经改名了吗?” 凌全非问道:“什么名?” 易万轩苦笑道:“月牙楼。” 凌全非又问道:“昔年名响天南地北的万英楼怎么会改成这个名字?是谁改的?” 易万轩道:“我改的。” 凌全非望着易万轩的背影,他已经不再如当年那般英姿飒爽,他的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岁月,他已经不再是一统万军的大将军了,现在真的像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 凌全非问道:“为什么?” 易万轩又是苦笑道:“为什么?因为从这座楼上,你看到的月亮永远都不是圆满的。” 凌全非问道:“十五,十六不是月圆之夜吗?” 易万轩没有回答,因为今夜就是十五。 可今天的月亮圆吗?任何人都知道今天是圆月之夜,但唯有在这亭中的三人,才能明白为何月不圆。本来怜香玉是不明白的,但是看到眼前这盛满酒的杯子才明白为什么月亮永远不会圆了。 她忽然有种想法――她要把眼前的这杯酒喝掉。怜香玉是一个敢想敢做的人,她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干脆利落,一点不输给男人。 怜香玉咯咯笑道:“三十年的酒,味道真是不一般。” 易万轩和凌全非见到非但没有生气,却各生出别样的感情,大男人为何要这般多愁善感? 易万轩和凌全非似已清醒,易万轩道:“怜姑娘,多谢。” 怜香玉却嫣然笑道:“易大哥何必谢我,既然这杯酒是我喝的,我称你为大哥不过分吧?” 易万轩完没有想到怜香玉这般气节比他见过的一些男人都要强太多了,他点头道:“当然不过分。” 怜香玉又道:“既然我喝了这杯酒,那我们是不是成了兄弟?” 凌全非惊住了,易万轩也不知该怎么回答。要在旁人眼中,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简直荒唐。 但二人心中却为之一颤,怜香玉道:“你们俩喝了你们面前的酒,而我喝了我面前的酒,你们俩是结拜兄弟,难道我就不能做你们的结拜兄弟?” 与女人结拜成兄弟?简直为所未闻,当年梁山泊众好汉虽也有孙二娘、扈三娘、顾大嫂三位女豪杰,可梁山众兄弟也实把她们当做兄弟的夫人、嫂嫂、弟妹。 凌全非了解怜香玉,但此刻却也觉得要了解一个女人简直不可能,尤其是怜香玉这种女人。 怜香玉道:“难道我是因为我是女人,就不能与你们称兄道弟?难道我是女人就不能享受兄弟的情谊?难道因为我是女人就得孤独一个人在这尘世流浪?难道我是女人……” 她已经说不出话来,她的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抖,最后就化成了泪。 女人确实不容易,尤其是在这样的时代,尤其是怜香玉这样的女人。 怜香玉掩面而泣,易万轩却又忽然笑道:“好!即日起,你就是我兄弟!” 怜香玉缓缓直起身子,一双泪眼望着易万轩,易万轩笑得那么豪爽,似又变了一个人。 他确实变了,他用了三十年的时间学会喝酒,却因为怜香玉短短几句话就将那三十年全部化为乌有。 凌全非也笑了,他也不明白这是哪种笑意,只觉得今天的月亮是圆的。 易万轩道:“以后你我兄弟三人就一起闯江湖!我在这个楼里呆了三十年,已经够了!” 凌全非笑道:“我们这兄弟可真是破天荒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易万轩道:“你可别说,指不定后世便有人效仿我们三人呢!” 楼似乎不再那样萧索。人似乎并不老。 怜香玉也咯咯笑道:“若是有两位哥哥在,我怕以后都要上了天了。” 易万轩笑道:“即便你要上天,我也有办法给你搭个天梯!” 怜香玉道:“真的吗?” 凌全非笑道:“只怕到时候你恐高再摔下来咯!” 怜香玉忽然心头一暖,她还从未见过凌全非这样对自己说话,这样对自己笑,自己终于体会到什么是亲人。或许也体会到什么是爱人。 忽听得有一人问道:“请问,这里是‘月牙楼”吗?” 易万轩爽快答道:“不是不是,这里是‘万英楼’!” 只听楼下那人说道:“那打扰了,看来我又找错了,请问阁下知道月牙楼在哪里吗?” 怜香玉咯咯笑道:“易大哥何必捉弄他?”然后又对楼下喊道:“这里就是月牙楼,阁下请上来吧。” 楼下那人一听,便“噔噔噔”上了楼,楼梯似乎都还没有吱呀吱呀响出来,他就已经来到了楼上。 见这人也很金色锦衣,面如紫酱,只是站着就有几分威严。但奇怪的是他那一双眼似乎和他神情完全不搭,那就像个小孩子见到糖球一样的眼神。 只听那人道:“在下姜川海!打扰各位了。” 姜川海! 一听这名字凌全非便皱了下眉,他问道:“阁下可是万军帮中一堂堂主姜川海?” 万军帮?怜香玉也揪紧了心,难不成万军帮真的找上门来了。当时易万轩看着二人忽然变得紧张感到有些奇怪。 姜川海一听笑道:“正是在下,没想到阁下竟认识在下,还未请教阁下是?” 凌全非道:“阁下是来找人的吗?” 姜川海微微点头道:“正是,阁下又是怎么知道的?莫非阁下是在下要找的人?” 凌全非道:“你不知道自己要找的人是谁吗?” 姜川海道:“不瞒阁下,在下的确不知道自己要找的人是谁,只是曾经有一个人用一张纸告诉在下,要在月圆之夜的时候道‘月牙楼’中找到一人。如果阁下要是问我让我来的人是谁,我也没法告诉你,因为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姜川海忽然闭嘴,他忽然觉得自己说得有些多了。 凌全非也越发奇怪,看来这人确实不知道自己要找的是谁,但怎么会有如此巧合,不知巧合还是诡异。 诡异的事自然有人故意为之,他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说道:“可是这样的纸?” 虽然很暗,但是姜川海也看得出这张纸正是和自己的一模一样,但这绝不是自己的那张纸,那张纸正在他的怀里。难道他就是我要找的人? 姜川海又问道:“请问阁下大名。” 凌全非道:“在下凌全非!” 姜川海问道:“可是人称‘浮生公子’的凌全非?” 凌全非笑道:“正是在下。” 姜川海道:“难道阁下就是我要找的人?” 凌全非道:“你不知道要你来的人是谁,我却知道要我来的人是谁。” 凌全非笑了一声,继续道:“出来吧,我知道你已经来了!” 果然,一个人从楼顶到悬着一个脑袋下来,怜香玉竟被吓了一跳。 姜川海也被惊住了,因为这个人他认识,就是早上那个爱吃面条的小和尚! 小和尚跳了下来,说道:“阿弥陀佛。” !! 第六十八章 重拾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小和尚笑道:“凌施主的耳力果然机敏,小僧只不过刚到而已,就被凌施主察觉出来了。。” 凌全非笑道:“并非我耳力聪敏,是小师傅故意让我知道的。以小师傅你的轻功若不想让我察觉岂不是很容易?” 若说起轻功,天下能比凌全非厉害的绝不超过三人,可那三人早已化境不问尘世。所以江湖上还是属凌全非轻功第一。 可是在凌全非口中,似乎这个小和尚的轻功也非同凡响。 易万轩对这个小和尚看了又看,青蓝色僧袍已经洗的有些发白,他脚上的僧鞋也已经磨的起了毛边,在看这和尚生得俊朗,若是留起了头发,肯定也不会输给当今第一美男子―潘世玉。这样的男人在尘世定可以活得风生水起,可他偏偏出家做了和尚,易万轩似乎有些为他惋惜。 小和尚微微笑道:“小僧只不过是走过几年山路,脚力好点罢了。” 姜川海当然知道单单走几年山路是绝不可能连就这般轻功,这个奇怪的小和尚也绝不可能是普通人。 姜川海问道:“小师傅,你还记得我吗?” 小和尚也对他笑了笑,说道:“姜施主请我吃了面条,我怎么能不记得?” 姜川海道:“看来你不仅记得我,而且还认识我。” 小和尚微笑着默认了。 凌全非忽然道:“这张纸也是小师傅交给我的吧。”他捏着手中泛黄的信纸。 小和尚缓缓道:“虽然是小僧留给施主你的,但上面的字却不是小僧写的,写信的人和写给姜施主的人都是我师伯无戒禅师。” 小和尚语气平淡,但在座的人均已惊住。 无戒虽然总是觉得自己不如师弟无悲禅师的名气大,实则不然,世上的这些成名英雄都以为无戒早已不在尘世,已经超然化境,此刻凌全非等人一听到手中拿的竟是无戒禅师的信忽然觉得荣幸万分。 令众人更加惊讶的是这小和尚竟然喊无戒为师伯,这么一算在座的所有人却都要称他为前辈了。 凌全非地态度变得敬重起来,又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眼前的小和尚了。 小和尚微微笑道:“众位施主不要拘束,小僧法号空,众位就叫我空就好。” 虽然空这么说了,但依然没人先开口,于是空又接着道:“姜施主,想必你也清楚,我师伯让你找的人就是凌施主。凌施主,而你要等的人自然就是姜施主了。” 凌全非和姜川海相望点了点头,似乎早已知道了这件事。 易万轩久别凌全非,今日忽然见到他,心底当然是难以言说的高兴,但高兴同时却忘了问他怎么会到这里来。易万轩问道:“还请小师傅告诉我们无戒大师为何如此安排?” 空看了看众人,他们也都是一样的心怀疑问与不解。 空点了点头说道:“凌施主你这信是在昨日中午拿到的吧。” 凌全非点头道:“没错,我们从一线天出来之后就去找了一家豆花店。豆花店有一个乞丐,是他把这张纸给我的。” 怜香玉看着他,眼中有意思甜蜜的笑意,因为凌全非说“我们”,而不是“我”。 空笑道:“那个乞丐是我的朋友。是我托他替我送信的。” 凌全非问道:“小师傅你为何不亲自把信送来?” 空看着姜川海说道:“因为那个时候我在给姜施主指路。” 姜川海忽然道:“原来那个老人也是你的朋友?” 空笑道:“说起来,凌施主也认识那位老人。” 凌全非似在思考,忽然道:“莫非是李大伯?” 空道:“正是,只不过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通臂神猿’李丹文。” 众人又是一惊。江湖相传“通臂神猿”早在二十年前与南宫鹤不和,与他厮杀三天三夜,力不敌他便死在舍身崖下,没想到这样的豪侠居然还活着,简直是个奇迹。 空道:“当年李丹文并不是不敌南宫鹤,只不过是因为南宫鹤的心肠实在狠毒。” 易万轩忽然猛拍石桌,忿忿道:“李老前辈一生纵横天下,怎会料不到南宫鹤的诡计多端、肠毒心狠?” 空叹道:“谁人不知南宫鹤的为人?只是当年李施主也是万没有想到南宫鹤会将自己的儿子扔向舍身崖!” “什么?他竟然将自己的儿子扔过去?”就连姜川海也为之惊道。 怜香玉骂道:“俗话说虎毒不食子,他可真是禽兽不如!” 易万轩问道:“李老前辈想必是是舍身相救了。” 空点头道:“李施主拼劲最后的力气冲了过去将他的孩子给扔上来,自己则跌进舍身崖。” 凌全非问道:“当时那孩子有多大?” 空叹道:“襁褓婴儿。” 众人沉默了,没人能想到南宫鹤会这么做,也没人能想到这个孩子如果知道这件事会承受的怎样的打击。 空继续说道:“舍身崖下是一片沼泽,李施主跌下去的时候已经昏迷过去,所以他掉进了沼泽而并没有陷进去。” 若是陷入沼泽,越挣扎就会陷的越深。 空道:“我师傅无悲禅师那日恰在舍身崖壁上采摘灵药,忽见李施主从崖上坠下,便立刻下了舍身崖将他救起。师父为他调理几日,李施主终于醒了,他被要剃度出家愿能拜在我师父门下,可我师傅告诉他他当世英豪,尘缘未尽,便婉言相拒了。 ‘虽然他未能拜我师父门下,但仍是日日在我师父身边听他教诲,自觉受益匪浅不远离开。五年之后,他在一个山野中找到了一个孤婴,经过访问,李施主才得知孤儿全家上下大大小小四十八口人被强盗屠杀殆尽,孤儿却因为被人放在了马背上的竹筐里得以逃生。李施主觉得孤儿可怜,将他抱到了我师父跟前,师父见他可怜便收他为徒……” 众人听得入神,怜香玉眼中更是有眼泪在打转,这个孤儿一定就是这个小师傅,他说的如此平淡就像在说别人的事,他虽未露出伤心神情,但听者却忍不住流泪。 空道:“这就是为什么我能让‘通臂神猿’帮我,那是因为他是我的恩人,也是我的父亲。” 不知为何,凌全非忽然有种放下心中一块巨石的感觉。 凌全非问道:“想必那个乞丐也不是寻常的泛泛之辈吧。” 空笑道:“自然不是,他就是‘四无赖’里的老三,要酒不要饭,要饭不要钱,要钱不要色,要色不要酒的梁老三。” 易万轩笑道:“真没有想到小师傅的朋友竟都是这般奇人异士。只不过,小师傅,你又怎么知道这间楼的?” 空道:“我不仅知道这座楼,更知道您就是当年骁勇善战的大将军易万钧。” 易万轩怔住了,已经三十年没有人叫过他这个名字,金戈铁马、铁甲雄兵的战场似有浮现在他眼前,他叹气道:“看来小师傅的确知道的不少,但……” 空道:“这些都是我师父告诉我的,姜施主,你见过我的师父了吧。” 姜川海一听这才想到那日确实遇到了个和尚,莫非那和尚就是无悲大师?错不了,一定是他。 姜川海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空对着他笑道:“姜施主可丢下了心魔?” 心魔?就是那把剑! 姜川海愣住了神,自从丢了那把剑,自己确实就像变了一个人。 只听空说道:“凌施主可曾见到过一把剑?” 凌全非道:“不止见过,那把剑救了我一命!” 久没有说话的怜香玉一提到那把剑也激动道:“那可是一把举世无双的宝剑,也不知是谁丢了那把剑,实在可惜。” 姜川海的眼神忽然黯淡,凌全非看了出来,便问道:“姜堂主,你可认识那把剑的主人?” 姜川海喃喃道:“乌木剑,鞘上刻纹――‘江边柳飞’。” 凌全非眸子变得明亮:“没错,一点没错,是那一把剑。” 姜川海的目光缓缓移向前方,穿透一切,“因为我就是那把剑的主人。” 凌全非道:“其实我早该想到。” 姜川海道:“其实你早已经想到了,从我上楼之后你便想到了。” 凌全非叹道:“只是我实在没法相信,以姜堂主的剑法之高超竟会丢下自己的剑。” 姜川海不说话了,良久良久的沉默,他缓缓说道:“它是一把魔剑,杀人无数的魔剑。” 空突然说道:“这也正是我来这里的原因之一。” 众人望着他,只听空道:“小僧来这就是要告诉姜施主可一把剑取回来了。” 姜川海看着他,苦笑道:“我为何还需要那把魔剑?” 空合起双掌,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那把剑救了凌施主,所以它已经不是魔剑了,而是一把救人的剑。” 姜川海愣住了,哽咽得说不出话,空又说道:“那把剑是‘神手江岸青’柳元飞老施主的遗物,那把剑就是他的遗志。姜施主有怎可轻易将它丢弃?莫非你已经忘记了柳老施主的教诲了吗?” 姜川海已忍不住,泪再一次流过铁一般冷硬的脸,他的双膝已经跪在了地上,他从未忘记柳元飞的教诲,他是他唯一的亲人,既是老师又是父亲。 柳元飞耗尽毕生心血打造出这一把举世无双的剑,他将它视作一种传承交给了姜川海。 姜川海每每见到这把剑都像见到了柳元飞,可是他追名逐利好强好胜,二十岁的时候不断找人挑战,死在他剑下的高手不计其数,后来他遇到了现在的万军帮帮主洪权昌,二人一见如故,交为莫逆。 他们的志向一样,为了成为最强。 而在这条路上,走得越远,他杀的人就越多,手上的血越多。 他变得痛苦,然后渐渐麻木。 每次他看到这把剑,就像看到了柳元飞,看到他对自己笑,他无法原谅自己,他痛苦,他麻木。 “我没忘记!”姜川海伏在地上,泪啪嗒啪嗒的滚落在地上,谁也没想到,铁一样的姜川海竟有这样的一面。 “我从没忘记!” 空叹道:“阿弥陀佛,姜施主,你现在还想要那把剑吗?” 姜川海抬起了头,他的眼泪似在瞬间凝住了,他坚定的眼神变得清澈,他的脸不在冰冷,他的心死灰复燃。 “我再也不会丢掉它!” 凌全非和易万轩不禁为姜川海感到高兴,他们亲眼见到了一个人的蜕变,无论他之前是多么冷血,都是可以改变的,无论他做了多少错事,都是可以再次找到自己的。 怜香玉抹了抹眼角的泪,她今天流的泪实在有些多了,但是每一滴都有浓浓的炽热的情感化在里面。 凌全非扶起姜川海,说道:“除了你,没有人能拔的出那把剑。” 姜川海含泪道:“谢谢。” 空笑道:“看来小僧要做的第一件事已经完成了,剩下两件也就好办了。” 凌全非道:“小师傅,请说吧。” 空道:“凌施主,再说剩下两件事之前,我得先告诉你另外一件事。” 凌全非静静听着,空笑了笑,说道:“我有一个朋友,叫齐英儿。” 凌全非只是微笑,他似乎并不惊讶,但是他很开心,因为齐英儿有空这样的朋友他又怎么能不高兴呢? 倒是怜香玉很惊讶,她问道:“小师傅也是为了他的事而来的吗?” 空点了点头,叹道:“我这个朋友也变了,我初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像个冰块……” 凌全非打断道:“现在冰已经融化?” 空笑着继续说道:“你知道他要做什么吗?” 凌全非道:“无论他做什么,但肯定不是去寻找他的师父。” 姜川海道:“他要去找南宫鹤!为了救景云庄主和他的家人。”姜川海把事情前因后果都告诉了众人。 凌全非展颜道:“我就知道景庄主一定不是南宫鹤的走狗!” 怜香玉看了看他,也不说话,一瞬间她感觉凌全非就像个孩子一样。 姜川海道:“本来我是来寻孟婆为李元郴解毒的,可是……” 空道:“李大侠的毒已经解了,现在已经康复了,而且我师伯已经去了黄安镇,正与齐兄他们在一起。” “无戒大师也在?”易万轩惊道。 空微笑说:“下面两件事众位一定会去做。第一件事就是随我一同去黄安镇与我师伯他们会合。第二件事就是灭了南宫鹤,灭了白鹤帮!” 众人已经惊愕地说不出话,甚至连呼吸都停住了。 空道:“白鹤帮,南宫鹤作恶多端,江湖上一日有南宫鹤就一日不会太平。南宫鹤在二十七年前掀起了武林中的巨浪,为了消灭十剑门搅得天翻地覆,不久各大门派也相互厮杀,武林大变。万军、猛虎、白鹤三足鼎立,谁也没法打破这个局面,可南宫鹤借着这一点为非作歹,白鹤帮弟子也横行跋扈无恶不作。 “江湖早已容不得他南宫鹤了,谁奈他气数未尽,如今他却盯上了十剑门的至尊之宝,想必他的日子也到头了。” 姜川海又想到了当年峨眉山颠的那场殊死搏斗,但心却已经放空了。他不再觉得痛苦。 众人听得出神,易万轩问道:“可我们这些人与十剑门毫无关系怎么能名正言顺灭了他?” 凌全非道:“南宫鹤人人得而诛之,无论是谁都不需要什么理由。” 空笑道:“如果灭了白鹤帮,无异于是给江湖除了一大害!此番壮举又怎能只是我们几人所为?” 姜川海道:“小师傅的意思是十剑门的人也参与进来了?” 空点了点头。 姜川海不由得倒吸口凉气,他也不知如何面对十剑门众人。 易万轩问道:“十剑门还剩下几人?” 空道:“已经不多了。” 凌全非抿紧了嘴,缓缓说道:“我们去!” “我们”,听到这个词,怜香玉心头又是一暖,默默牵住了凌全非的手。 空看了看易万轩,道:“易……” 易万轩拍桌而起,说道:“我的两个兄弟都去了,难道我做大哥的会袖手旁观吗?” 凌全非望着他,心中有股说不上来的滋味儿,易万轩也瞧着他说道:“怎么,怕你大哥这手功夫忘了吗?这三十年我从没有荒废过自己这双手!” 凌全非道:“大哥!” 易万轩道:“仁弟休要多说,大哥虽久未出手,但从没有忘记那种感觉,那种有一股热血往上涌的感觉。若是咱们能做成这般壮举,你大哥我就是进了棺材都会笑出眼泪的!” “好!” 简简单单一个字,却比千言万语要坚定,这就是兄弟的情谊。 空笑道:“既然这样,我们且住一晚,明日拂晓时分便启程出发。” “好!” 一线天,天还没亮。 姜川海踩着石子,碎石落在了道路上几块巨大的碎石。他绕开巨石,来到了那把剑跟前。 乌黑的剑柄黑的发亮,但少了很多寒气,它不在冰冷,乌黑的剑鞘就安立在山石壁上。 他拔出了剑,龙吟不绝,他看到了师父柳元飞的笑容,将它收进了剑鞘,将剑别在腰间。 风吹起了砂石,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他的脚步越来越坚定。 !! 第六十九章 凤凰的人情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汗水沾湿了他的衣服,春风的吹过来,他的衣服贴紧了他的脊背,凉意从后背散之全身。 “不错不错,架势不错,根基也不错,就是毫无章法,乱透了,乱得一塌糊涂啊。”无戒坐在后院的青色石阶上,手中端了一个壶,壶中自然是茶不是酒,无戒不喜欢喝酒。 他吸了一口湖中的茶,样子神闲,左手撑地,右手端壶,斜着身子,左腿尽贴在地上,右腿屈膝而立,哪里像个和尚?简直是个江湖浪子一般。 他正对在院中练剑的齐英儿评论着。 无戒咳了一声,抹了抹嘴角漏出的茶,“你这剑法是跟谁学的?简直是胡教乱教。这样练下去你非得把自己累死不可。” 齐英儿喘着粗气,他确实感觉今早练剑时就像耗尽了力气一般,齐英儿把剑入鞘,拱手说道:“前辈,没有人教弟子剑法,都是弟子一个人练的…” “胡说八道!老衲最讨厌会说谎的人了,你看起来老实却是一个不会说老实话的人!”老和尚言语中似真的带着几分气愤。 齐英儿虽然一头雾水,但依然是毕恭毕敬地说道:“前辈,弟子没有撒谎,弟子拜在我师父门下,但我自七年前就从来没有见过师父,师父也没有传我什么剑法,只是给了我一本强身用的简谱和…所以平日总是弟子一个人练剑的。”说到木剑之时齐英儿就没有继续提下去,他知道那把木剑的秘密,也知道因为它而招来了不少麻烦事,他不想再惹出什么事来。 只见无戒哼了一声,便坐正了身子,拍了拍青石阶说道:“你听你听,是不是没有告诉我实话?你师父除了给你一本剑谱是不是还有别的东西?” 齐英儿垂下了头,良久才说道:“没错,除了一本剑谱,还有……” “嗯?”无戒又酌了口茶。 齐英儿摸了摸怀中硬硬的东西,说道:“还有一把木剑。” “哦,还有一把木头做的剑。”无戒看起来并不惊讶,这倒是让齐英儿似乎稍稍有些失落,他本以为无戒一定会有所反应的。 齐英儿又道:“那不是一把普通的木剑,那是一把……” 无戒忽然笑道:“那当然不是一把普通的木剑,要不那穆老小子会把一块木疙瘩给你吗?” 齐英儿一听,看来无戒不仅知道那把木剑的事,还知道自己的师父是谁,只不过他管自己师父穆无涯叫老小子让齐英儿心中略有不爽。 无戒把茶壶放在石阶上,又对齐英儿招了招手:“过来过来,把那把木剑拿过来让我瞧瞧。” 齐英儿毕竟是个孩子,他怕无戒也是在打这把木剑的主意,就把木剑紧攥在手里,却迟迟不上前去。 无戒哼道:“我这么大年纪了,还会抢你的不成?你若是不拿给我,我就走了,你再和我说话我也不搭理你!” 他确实没有抢,但是他比小孩子的脾气还要怪,你不给他看他便要不理你,而且他肯定说到做到。齐英儿没办法,只能将木剑拿给了他,齐英儿可不想得罪一个老前辈。 无戒拿在手里看来看去,一会儿眯着眼看剑柄,一会儿睁大了眼看剑尖,模样也实在像个小孩儿正瞧着自己从未见过的新奇玩意儿。 无戒边看边赞道:“厉害厉害,果然厉害!” 齐英儿似有些得意,脸上也泛起微笑。但齐英儿依然紧盯着木剑,生怕无戒一个不小心掉在了地上摔坏了,其实齐英儿也知道,这把木剑不会那么轻易就坏掉的。 无戒看了看他,便将那木剑伸了出去:“还给你还给你,老衲才不屑你的东西呢,瞧你那样子,生怕我给你弄坏吗?” 齐英儿笑着将那把剑接了过来,道:“谢谢前辈。” 无戒对他竖起了一根手指说道:“谢我做什么?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我且问你,你必须实话实说,不能掺得半点假话!” 齐英儿拿着木剑,心里踏实多了,“前辈尽管问,弟子一定实说。” 无戒道:“你可见过这木剑的异象?” 齐英儿点了点头,说道:“见过,而且还不止一次。” 齐英儿将在老家后山山洞时第一次遇到的怪事一直到前些日子发生的怪事统统告诉了无戒。 再一看,无戒看齐英儿的眼神好像变了,变得有股说不出来的赞意。好像齐英儿有了多大的成就一样。 无戒道:“好,真好。你可知道,你算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人了!” 齐英儿当然不知道,无戒又道:“这把木剑是你的祖师爷留下来的,上面有着他给后世留下来的绝学,所以,才这么多人想要得到它。” 齐英儿手攥得更紧了,好像这把木剑会忽得从他手中飞出去一样。 无戒笑道:“不过就算一万个人拿到了这把剑,这把剑对他们来说也只不过是把木头,连烧火得柴火都不如。” 齐英儿不明白了,无戒道:“这把木剑是你祖师爷――十剑门开派祖师纯阳真人的遗物,怎么会轻易被别人得到呢?这把木剑是有灵性的!” 齐英儿瞧着手中的木剑,似有些理解。 “这把木剑会择主人,若是它没看上的人,它就是一块木头,若是它选择了你,他就会让你得到最珍贵的宝藏!” 齐英儿忍不住问道:“宝藏?” 无戒道:“当然不是金银财宝,那些只是粪土!这份宝藏可以让你立于不败之地!让你傲视群雄!”无戒说得气势如虹,齐英儿听得也是热血澎湃,他不仅知道那宝藏,而且他已经拥有了那个宝藏! 无戒看了出来,但他忽而闭上了嘴,随后又闭上了眼,只听他缓缓说道:“只可惜你知得到了一半宝藏,而这一半宝藏却可能会害了你。” 听无戒得声调忽然急转直下,齐英儿手心不禁渗出来汗,颤声道:“害了我?” 无戒睁开了眼,眼睛变得乌黑明亮,他微微点头:“我刚才也说了,你的招式乱透了,你迟早会累死自己。” “今日弟子确实觉得有些吃力,但以往都没有这样力不从心,就感觉手冢的剑又千斤钟一般。” 无戒笑道:“说得好,说得好,你果然是个诚实的孩子。你可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 齐英儿茫然摇摇头,无戒站起了身子,缓缓向他走来,缓缓道:“你刚才说过你全身灼热,就像着了火一样,没错吧。” 齐英儿点了点头,无戒突然越到他跟前,两指捏住了齐英儿的腕脉,齐英儿顿时失去了所有力气,好似一放松就会软趴趴地倒在地上。 他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无戒,无戒却是一副毫无表情的面孔对着他,就像块木头一般。 齐英儿心中忽然燃气一团火,愤怒的火,此前他只能用眼睛瞪着他,什么也做不了,可现在愤怒的火瞬间燃遍他的全身,就像置身火海一般。 无戒“唔”了一声,便松开了手,向后跳开一丈。 齐英儿像个火球一样红,衣服上的汗也被蒸干了。 他眼里冒着火,握着木剑的手徐徐飘出了烟,伴随着烧焦的味道。 只听得无戒喊了一声:“齐英儿!”这一声声音不大,但是齐英儿听起来却如同雷鸣滚滚一般,在他的身躯里回荡不绝。 齐英儿醒了,他不在觉得灼热,好像忘记了发生了什么一样,只看到无戒一张沉沉的脸上一双漆黑的眼睛似是在忧虑着什么。他忽然觉得左手有点奇怪的感觉,他拿起来一看,便惊住了――那把木剑柄上竟有深深的指印,周围还焦黑着,毫无疑问,这是自己的指印。 齐英儿有些慌张,站在空旷的后院地上,吃吃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过了好一会儿,无戒才叹道:“方才你已经变成了火!” 齐英儿怔住了,他知道无戒的意思,之前也有经历过,但是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会变成这样的? 无戒问道:“你知道这把木剑里有着什么样的武林秘籍吗?” 齐英儿沉默着,他以为自己回答了,但其实并没有回答。无戒继续道:“这门剑法叫做‘凤凰火剑’,是纯阳真人的最高绝学,据说练成此剑法的人会像浴火的凤凰一般,不仅全身灼热,甚至连方圆两丈的空气全部蒸发掉……” 齐英儿依然沉默着,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表现惊讶,只是默默看了看木剑上的焦痕。 无戒伸出了只手掌,他的手帐很宽很厚,一眼看去就知道他在手上的修炼至少几十年,无戒甚至可以用双掌与敌人的人刀枪斧钺相搏,也会毫发无损。 但此时这张手上却有三处明显的烫伤,拇指、食指、中指的之间发红,似已经脱了皮。 齐英儿看着,却不知该怎么说出来,无戒道:“不仅是你那木剑,连老衲的手也被刚才的你烫伤了。” 齐英儿终于说话了:“怎么会这样?” 无戒笑道:“这也怨不得你,你只是在自卫,为了保护自己而已。”无戒顿了顿又接着道:“刚才我捏住了你的脉门,虽不会令你致死,但会让你全身虚弱,达到一种临死的状态。而你认为自己要死了,就想要奋力反抗,但是你使不出任何力气,这时候,你体内的‘凤凰’就来救你了。” 齐英儿惊道:“我体内有凤凰?” 无戒道:“那就是你习得的凤凰火剑的内功心法。” 齐英儿道:“我已经学会凤凰火剑了?” 只见无戒摇头笑着,就像在笑一个天真的孩子以为下雨是因为龙王做的事一般。 无戒道:“你以为让它救你是件好事吗?” 齐英儿没有问“难道不是好事吗?”,他静静等着无戒继续说。 “就像人一样,它救你一次你就欠它一份情,它就可以向你索取它需要的东西。” 齐英儿问道:“它需要什么?” 无戒冷冷道:“它要你的身体!他会会占据你的心智!你也就会走火入魔。”他的声音那么平淡,对齐英儿来说则像晴天霹雳,他回想着之前的一幕幕,“难道我已经要走火入魔了?” !! 第七十章 焚剑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走火入魔是什么样子?齐英儿从未见过,但他却知道有多可怕,像疯子一样乱杀人,或者死。 无戒看着齐英儿惨白的嘴唇,一点不像方才那样红光,便道:“其实你也不用怕,你欠它的还不多,还有办法将它降伏。” 齐英儿漆黑的眼似有些回过神来,说道:“请前辈指点弟子!” 无戒笑道:“其实很简单。你只学会了‘凤凰火剑’的内功心法,却根本不会任何剑术,若想掌握你体内的内功心法就必须以凤凰火剑的剑法来修炼。我刚才试了你一番,你日夜练习内功心法,对于你这个年纪来说已经相当纯厚,但是又因为你对剑术的修炼根本一塌糊涂,所以这两者失去了平衡,一旦失去平衡,你就会渐渐被体内修炼的内功所吞噬。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齐英儿连连点头道:“前辈,我明白。只是我从来没有得到凤凰火剑的剑谱,该如何练习这门剑法?” 无戒听了一点都不惊讶,反而笑道:“不是你没得到,是你没有发现。” 齐英儿双眼发亮,道:“前辈难道会这门剑法?” 无戒道:“这本不是我门的武功,我怎么可能会?” 齐英儿道:“那前辈可是有什么主意了?” 无戒笑道道:“嘿,你这小子,还是挺机灵的啊,你怎么就知道我有主意了呢?” 齐英儿没有说话,他只是一脸兴奋的看着无戒。 无戒道:“道理很简单,尊阳真人当年达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境界,就连现在也没一个人能超过他。试问这样的人怎么会让人轻易得到他的毕生绝学?” 无戒拿起了他的茶壶嘬了口茶,又继续道:“尊阳真人不仅武功超绝,他的智慧也是令人难以企及,所以他自然知道江湖上的人都会垂涎这个武林绝学,但他又不能将它轻易传授于人,因为在他眼里仍然没有遇到可以将自己的传承下去的人。所以就连他的衣钵弟子云游子都没能学会凤凰火剑。可是尊阳真人也不能让这门剑法就此失传,所以就将它藏在了那把木剑里面,待有缘人打开。” 齐英儿忽然惊道:“难道我师父是故意将这把木剑给我来试验我是否是有缘人的吗?” 无戒笑道:“小子,你虽然反应慢了点,不过倒也是猜对了。如果不是这样,你师父穆无涯又怎么会把如此重要的东西给你?” 齐英儿皱起了眉头,忽然道:“可我并不是有缘人对吗?我没有学成这里面的剑法。” 无戒笑而不语,缓缓走到厨房,他将那漆已剥落的木门推开,里面油烟的气味立刻涌了出来,无戒对齐英儿道:“去,给我抱一堆柴火出来。” 齐英儿好奇道:“抱柴火干什么?” 无戒道:“让你抱你就抱,不要那么多废话。” 齐英儿只能听命,便去厨房,到了门口,无戒又道:“把木剑先给我。” 齐英儿这次煤油多疑,就将木剑给了无戒。 齐英儿从厨房里抱了一摞柴火出来,问道:“放哪里,前辈。” 无戒指着院子当央说道:“就搁那吧。” 齐英儿将柴火放在了那里,拍了拍手上和身上的灰,无戒突然向他扔了个东西,齐英儿伸手将他接住,一看,竟是个火折子。 齐英儿只觉得又是一个霹雳,他似乎想到了无戒要做什么事了,他对无戒道:“前辈,难道……” 无戒笑了笑,挥着手中的木剑说道:“你觉得自己不是有缘人,可在我看来,你就是那数百年来难遇的有缘人。” 无戒慢慢走进继续道:“什么叫做有缘人,因为你遇到了我。而我知道怎么让你学成凤凰火剑。” 齐英儿听着出了神,就在他出神的时候,无戒已经将柴火点着了。 火,火慢慢燃起,柴火噼里啪啦的在火力挣扎。 齐英儿的眼里映着火,无戒忽然将手中的木剑扔进了火,齐英儿这才突然想到师父对自己说的话――“英儿,今日你拜我为师,我将此木剑送给你,外加一本剑谱,待七年之后你我要是缘分未尽就来五松山上,我在一个名叫“剑安阁”的地方,我就在那等你。而这把木剑就作为信物。” 这把木剑可是信物啊! 可是剑已入火,就算齐英儿扑进火里也救不回这把木剑了。 火烧着,似在烧着他的心,每一声“噼里啪啦”好像都是自己的心发出来的。 烟越来越浓,火越来越望。 无戒脸上却露出笑意,火越望他似越满意。无戒转身往后走去,一直走到青石阶上方又转身对齐英儿唤道:“,小子,快来这里,当心火烧到你身上。” 只见齐英儿仍站定不动,就算火烤得他一脸汗他也动也不动,双眼变成两珠火。 无戒见他不理会,知道是齐英儿为那木剑心疼,便又说道:“这是你的机缘,心疼什么?你先过来,免得一会儿让火烧了你,我一会而就会解释给你听。” 齐英儿的心早就沉了下去,转脸看着无戒,无戒又朝他点了点头,齐英儿这才慢慢走了过去,离他三尺,站在青石阶下,再回望着那一团越来越望的火。 忽听得小二大喊:“哎呀!着火了!着火了!掌柜的!着火啦!” 掌柜的闻声过来一看,便骂道:“你嚷嚷什么,还不快灭火!你这个蠢蛋!” 二人都惊慌万分,也没有注意到一旁站着的无戒和齐英儿。 无戒道:“掌柜的不要着急,这火不会烧到你家的一墙一瓦,一会它就自己灭了。” 掌柜的本想再多说几句,可是见到无戒已经合上眼,便又不打算问了,但是他心底的焦急,一点也不比这火势要小。 孙巧儿也听到小二惊呼之后,才起了床,这是才感觉一股浓烟味已经弥漫了整间屋子,她边咳嗽着边推开了窗户,只感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她顿时就清醒了。 孙巧儿慌忙下楼,之间后院门口早已经站满了人。洪翰明、风瑜、秦平也都早已站在那儿了,除了中毒过深的李元郴没有下来外,店里几乎所有人都下来了。 孙巧儿一看,竟没有看到齐英儿的身影,心里着急起来,便赶紧跑到门口,看到齐英儿正站在屋檐下和无戒在一起,变稍放宽心。 此刻她看不到齐英儿的表情,否则她不仅不会放宽心,反而会更加着急。 齐英儿眼睛似已发白,虽额角流汗,但手脚却已冰凉,他暗想道:“木剑就这么没了,没了信物凭证,师父见到我还怎么相认?木剑中到底还有多少秘密?这么大的火,是不是经将秘密都已带走了?” 突然一声炸裂,好似巨石陨落一般,无戒猛然睁眼道:“好了!” 此话一出,众人都看向了他,他却微笑着端着自己的壶对掌柜的说:“掌柜的,我这茶凉了,你这还有没有新茶?” 掌柜的已经发了愣,他已经被无戒搞糊涂了,眼见火还没灭,他却想要喝茶,掌柜的有一肚子的不满,但他知道无戒老和尚是个大人物便又不好发作,只得忍气吞声,便命小二去拿新茶过来。 可无戒却道:“不用,你告诉我在哪儿,我自己去取就成。” 掌柜的说道:“就在柜台后头柜子上,柜子第三层中间就是碧螺春,您……” 掌柜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无戒竟真的动脚去客栈内,洪翰明等人为他让开道却一句话都不问,因为刚才问了之后只得了无戒一声骂,众人就这么看着他自己去喝茶了。 只有齐英儿没有看他,火势渐渐小了,最后灭了,只剩下最后的残烟飘忽而上最后消散在空中。 齐英儿忽觉得头晕目眩,天地倒转,一个不稳竟倒在了地上。孙巧儿从一开始看过火团之后便就一直看着齐英儿,也感觉到了齐英儿似乎有些异样,他这么一倒,孙巧儿当然是第一个冲上去,扶起了他。 可见到齐英儿面无表情,眼角仍有泪痕,就知道定和刚才那一团火有关,眼下齐英儿要紧,也不管其他,先让他坐下再说。 洪翰明也来搭手照顾齐英儿,秦平、风瑜便和小二同掌柜的到那院子中央一片灰烬处看着。 秦平道:“好大一团火,烧得可真干净。” 掌柜的连连叹气,风瑜问起缘由,掌柜的便道:“刚才小二大喊着火了我本以为是这小子又要耍淘气,但是他越喊越急,我又闻到了一点焦味便来后院一看,果然好大一团火。本想上去灭火,却被刚才那个无戒老师傅拦了下来,虽然我心里急,但是我……” 秦平、风瑜相视一眼,自然也明白掌柜的的苦衷。 掌柜的继续道:“他说这火不会烧到店中一房一瓦,说它一会儿就会自己灭掉,所以我也就只能在这儿默默站着等着它烧完。可话说回来,这么大的火我可是从没见过,你看着堆灰也不多,怎么能烧起这么大的火。” 掌柜的边说边示意小二赶紧打扫,小二手也快,不到片刻就打扫干净了,虽然地上还有些碳灰印,但也不明显。 洪翰明和孙巧儿已经将齐英儿扶到了客栈茶座上,无戒正在一桌前喝着茶,咂咂着嘴:“好茶,好茶。” 齐英儿只是呆呆地看着他,却一句话也不说。孙巧儿见到无戒这样得意的样子,便明白了肯定和他脱不了干系。 于是孙巧儿就怒气冲冲地走到无戒桌前,道:“说!是不是你?” 无戒却是一副不知情的样子,道:“什么是不是我,我当然是我,你这个小丫头怎么竟问些奇怪的问题。”说罢,他嘴对着壶,又喝了口茶。 “你!我!”一向伶牙利嘴的孙巧儿竟被这个老和尚气得说不出话来,她也不管许多,直接骂道:“臭秃驴!是不是你把他害成这个样子的?” 无戒一口茶就喷了出来,咳了半天,道:“你这丫头可真是厉害,我活了一辈子也没人敢叫我秃驴,今天竟被你这个丫头骂成这样,你再胡搅蛮缠,我定不饶你!” 孙巧儿怒道:“不饶就不饶,你这秃驴,坏秃驴,臭秃驴!” “你!”无戒本想发作,但见孙巧儿已经双眼泛红,他这辈子最怕的就是女人哭闹,那简直比让他一天不准吃饭还要难受。 他只好叹道:“我是在帮他,绝不是在害他。” 他站起身子走到了齐英儿跟前,齐英儿默默看着他,无戒说道:“你会明白的。”话音未落,他一出手,点中齐英儿穴道,齐英儿便昏睡过去。 孙巧儿以为无戒杀了他,拼命地嘶喊,一瞬间,无戒竟已绕道她背后也将她点晕过去。 只剩洪翰明一人坐在桌旁,愣愣地看着他,无戒说道:“你也想睡觉吗?” 洪翰明手心全是汗,只是摇头,无戒冷哼一声,便出了门。 !! 第七十一章 引路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夜已深,但是客栈内却无一人入睡。洪翰明、秦平、风瑜坐在客栈楼下,就着夜色喝着小酒。小二刚从外面回来,慌慌张张,满额是汗,见到洪翰明三人也忘了打招呼,直往后院走。 洪翰明见他举止奇怪,便说道:“小二哥从哪来的呀?” 小二被这么一叫好似被针扎了一样,却又赔笑道:“客官,还没睡呢?” “嗯,还没有,我们几个还有些事情要商量。倒是你,小二哥,怎么那么晚才回来?掌柜的不会责骂你吗?” 傻笑着的小二一听到掌柜的,立马变了脸色,“哎呀,几位客官你可别告诉我们家掌柜的我出去了,千万别说,求各位客官了。” 洪翰明三人相视一眼觉得奇怪,本来只是想打趣打趣小二,看小二如此害怕的样子,洪翰明倒是来了兴趣。 洪翰明说道:“那小二哥能否告诉我们几个人听听呢?长夜漫漫,百无聊赖,来说说如何?” 小二一听,便是哆哆嗦嗦地说道:“这……我……”小二眼神飘来飘去,两手把衣角抓得皱成一团。 风瑜说道:“唉,看来掌柜的问起来,我等也只能如实相告了。” 小二惊道:“别别别,客官!我说……我说。” “其实,小的一直有个爱好,就是赌钱。这几天一直呆在店里实在心痒手痒,今晚就去玩了两把……” 秦平道:“赌钱而已,怕个什么?” “客官,赌钱到也没什么,只是小的手气太差了,每次都输个精光。之前也是因为输得还不清债,被人追到了店里,之后是掌柜的出面帮我还清了债,但我也几个月没能拿到薪水。 “掌柜的再三警告我‘再赌钱就让我上街讨饭去’,所以这事儿千万不能告诉掌柜的唉,求求各位客官了。” 小二哭哭央求着,洪翰明看着也觉得有些好笑。 “你这小二哥,掌柜的不让你去你就别去呗,又生出这些事儿,何苦呢” “是是是,客官教训的是,我下次绝不会了。”小二挠挠头笑着说。 风瑜问道:“那你这次也输得精光吗?” 小二忽得神采奕奕,“这次,这次你简直是有如神助,我今天赢了两三番。” 秦平道:“那你还怕个球,赢了不就行了。” 小二又变得丧气道:“客官不知,这次赢得有些古怪,反倒令我不自在。您想唉客官,赌坊若是输了钱岂会罢休?他们肯定会觉得我出老千,我这是腿脚跑得快,腿脚要是慢了点儿指不定现在就被拉进巷子里挨一顿打了。” 秦平道:“还有这种事?”虽然秦平爱酒爱女人,但这赌他是从来碰也不碰的。 小二叹气道:“就是这样的客官,所以求求客官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吧。”说完他偷偷摸摸往门外探过去。 洪翰明道:“怎么?赌坊的人还能追到这里不成?” 小二摇手笑道:“不是不是,是小的刚才在回来的路上碰到个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 “是个乞丐。” 秦平道:“乞丐有什么奇怪的,难道这黄安镇还不许有乞丐吗?” 小二道:“客官这是什么话,普天之下哪有地方没有乞丐的?” 风瑜道:“那这乞丐有什么奇怪之处?” 小二道:“方才我急匆匆地往店里走,在半道儿上遇到了个人。 “我一看这人衣衫褴褛,身上还有臭烘烘的味道,心想八成是个乞丐。我想自己今晚赢了这么多钱,就想施舍给他点儿,也好积点阴德。 “谁知我刚把钱给他,他竟发了火,还把钱扔了一地。嘴里还说道‘这是脏东西,我不要!’ “我就对他说‘这是钱你怎么不要?’,他又说‘这是毒药,比砒霜还要毒’。” 洪翰明低声道:“还有这样的乞丐?” 风瑜道:“小二哥你是不是天黑认错了,说不准那人不是乞丐呢?你把人家人成了乞丐,他当然不愿意了。” “不可能,不可能。”小二自信地说,“虽然天黑,但我的眼神好着呢,再说,他身上一股臭味儿,像一年都没洗过澡的,除了乞丐,还能是谁?” “这倒是有点像乞丐,然后呢?” “然后我就觉得奇怪,没和他多说就走了。我怕触了眉头,刚有点好运气我还想好好留个几天呢。” 洪、秦、风三人看小二的德行,不禁笑了起来。 风瑜道:“那乞丐呢?” 小二道:“我刚才一直走,就感觉他在后面一直追,可是我一回头,街上空空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可把我吓坏了……” “所以你刚才进来才气喘吁吁的吗?” “可不就是嘛。” 几个人又谈笑了一会儿――都是在打趣小二。 小二回去了,气氛似乎一下子就变得宁静又严肃。 秦平喝了口茶――自从被林绮雨救醒了之后他就没沾过一滴酒了。 “唉,这都三天了,怎么还不见姜堂主回转?他到底找谁去了?” 洪翰明何尝不是心里一直绷着一根弦,他觉得每分每秒都是在煎熬,尤其是成天在店里等着。 可是那无戒总是说:“不行,就你们几个连南宫鹤的屁都闻不到。” 一想到无戒,他又想起今天早晨无戒把齐英儿和孙巧儿打晕的事,一想道这事儿他就忍不住地抖了抖。 无戒这个和尚古怪程度普天之下恐怕无人能出其右了。 风瑜说道:“大哥不要急,今日李兄弟(李元郴)的气色也已经好了许多,等到姜堂主请了得意帮手回来,我们就可以去救三弟了。” 秦平捶桌子说道:“咱们几个可是一个醒了一个倒。” 秦平转而问道洪翰明:“洪老弟,齐少侠和那位孙姑娘到底是怎么晕倒的?” 这件事秦平一天旁敲侧击也问了不下十遍,可洪翰明就是不愿意说。 其实也不是他不愿意说,实在是不敢说。 洪翰明喝了口茶,但实在难咽下去,漱了漱嘴,走到门口吐在地上。 秦平还想继续追问,风瑜握住他的手腕对他摇了摇头,秦平叹了口气,才肯罢休。 “唉。”洪翰明深深叹了口气,看着高挂在夜空的月亮,淡淡的月光想要普照大地,但力量是那么微弱,那么无力。 他惆怅着。 “三公子,大哥,你们愁什么?我们可是有无戒大师帮忙,还怕救不出三弟来吗?”风瑜想要安抚另外两个人的心。 秦平咂咂嘴,犹豫半天才说:“无戒大师真的是来帮我们的吗?” “这……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唉,无戒大师来了之后,就是每天喝茶、吃面,就是不提救人的事,你说……他,他是诚心帮忙的吗?” 忽然一声破空,“好大的胆子!” 话还没落,屋子里已经来了个人。 三个人一惊,尤其是秦平,更是不知所措。 他站起身拱着手深深鞠躬说道:“大师。” 无戒两眉斜往上冲,秦平知道大事不妙,刚才那话一定是让无戒听了去了。 于是他连忙赔笑:“大师,你可别生气,我这只是胡言乱语。” “哼!”无戒怒哼一声,便拂袖上楼而去。无戒又说道:“那两个人醒了吗?” 这句话是问谁的?谁也不知道,总之洪、秦、风三人一同说道:“还没有。” 无戒又冷哼一声转不见身影了。 秦平吓得两腿似有些哆嗦,洪翰明手心全是冷汗,风瑜也是忧心忡忡,暗想着:这下子可把无戒大师惹毛了。 按照秦平原本的性格一定会说:“这人,值得生这般气吗?” 可是现在,他连大气都不敢出,三个人就坐在桌前,低声细语,却也只是了了几句。 洪翰明一直看着楼上,他想知道齐英儿到底如何了。 齐英儿早已醒了,但只是躺在床上睁着眼看着天花板。因为无戒在早晨给他的那一下,不仅点晕了他,而且还封住了他的手脚,全身上下只有脖子还能动。 这也难怪洪翰明三人以为他还没有醒。 他虽然已经不能动,但无戒却没有困住他的思想。 自从他醒了,无时无刻不在思考――从小时候到现在,从武俊刚到洪翰明,从穆无涯到无戒,从人到剑,从剑到人;从天到地,从神到魔。 他想到了爷爷。想到爷爷爷爷去世那一天,想到爷爷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想到爷爷的每一个笑容…… 然后,他想到了父亲和母亲,那两个从未见过的人,却对他有极为深刻意义的人。 最后,他又想到了剑,不是那把木剑,二十那把自己腰佩的剑――漆黑的剑柄,苍白的剑鞘。 他不记得自己昏睡的时候有没有做梦,但他知道今天自己想的事情要比以往多得多。 忽然,他听到了一声怒吼――“好大的胆子!”,他听出来是无戒,便又回到了现实。 随后他又听到无戒的声音出现在自己门口,便立即闭上了眼装作仍昏睡的样子,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听到门“吱吱”地被打开,但没有听到任何人的脚步声,也感觉不到任何人存在。 一片寂静。 越是静齐英儿却越难以继续装下去,他忍不住地想睁眼,但又不愿意睁开。 他的内心在挣扎。 他感觉无戒现在正将自己的脸伸向自己,但他却忍不住要睁开,既然他在自己面前自己又为什么要睁开呢? 他仍然挣扎着。 “醒了吧!” 听到无戒的声音,齐英儿似乎不在再挣扎了。他缓缓睁开了眼,并不犹豫。 无戒的脸并没有在他眼前,即便齐英儿扭过头,也只能看见无戒的小腿和脚,他的上半身被床上的帘子给挡住了。 齐英儿没有说话,他本来就没法说话,他只是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我本来就没怎么用劲儿,所以你早就醒了吧。”齐英儿听到无戒喝了口水,“你好奇我为什么将你点晕吗?” 无戒自顾自问着,难道他忘了齐英儿已经被他点住,说不出话吗? 无戒没有忘记,他又继续说道:“你想了很多事吧?想得头痛吗?” 齐英儿很吃惊,但他也显露不出任何表情,他瞪圆了眼,但是无戒却感受不到。 无戒站了起来,缓缓走向窗边,他推开了窗子。 月光洒了进来,它是那么慷慨,只要人们愿意接受它,它就会无条件的将自己献给人们。 齐英儿看不到无戒了,但是能听到无戒的声音,它被柔和的晚风送到自己耳边。 “有时候,人在睡着的时候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无戒仰头看了看月亮,他合起了双手,拜了拜月亮,嘴里嘀咕着,像是在感谢月亮。 “你现在清醒了吗?” 他没有等齐英儿的回答,而只是慢慢走过去,他的目光威严中带着温柔,世故中带着看破一切的通透。 无戒伸出一只手指,一只如古松一般苍劲有力的手指轻轻的点在齐英儿两眉之间。 齐英儿“唔”了一声,他可以说话,但是他什么都没说。他可以动弹手脚,但是他也没有动。手脚好像已经麻了。 无戒笑着说:“看来就算你一天没有吃饭,气色还是很好的嘛,我就不行,我一顿不吃都不行。” 被无戒这么一说,齐英儿倒是感觉腹中空空的。 无戒笑了一声就又走到了窗户前,他低头看着。齐英儿的房间,正好挨着后院,从窗户正好能看到后院的中央。 后院中央的那块地,比其它地方颜色要深许多,就是早晨留下木炭灰。 齐英儿坐了起来,无戒转过身子看了齐英儿片刻。 齐英儿沉默着,但眉宇舒展,虽一天不曾进食,但容光依在。 齐英儿并没有为木剑的事情而生有心头上的任何波澜。 无戒点了点头道:“你随我下来,时候到了。” 说完,无戒从窗户一跃而下,又轻又稳地站在后院的地上。他转身仰头看着上面,齐英儿已经站在窗户跟前。 “怎么?怕高吗?” 齐英儿一跃而下,虽然没有无戒那般轻松,但也稳稳站在了地上。 无戒走到后院中央,齐英儿也默默跟着他。 “给我取一瓢水来。” 齐英儿这次没有多说话,立即去井边打了一桶水,然后用木瓢舀了满满一瓢。 齐英儿走到无戒跟前,瓢里的水也不曾撒出一滴来。 无戒说道:“嗯,现在把水浇到地上吧。” 齐英儿看准了那块些焦黑的地,将一瓢的水全洒在了地上。 无戒嘴里念着什么,齐英儿听不懂,但看无戒合起双掌一副虔诚的样子,齐英儿大概知道他这是在诵佛经。 无戒也会诵佛经吗?和尚诵佛经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但齐英儿却觉得无戒诵经实在奇怪。 他一直都是个奇怪的和尚。 天地似乎变得明亮起来,月亮从一朵云里慢慢显现出来,天地所有的东西都是暗的,唯有月亮。 月光再次无私地洒在地上,这次,地面做出了回应。 就在齐英儿泼过水的地方也隐隐发着光,金光,时隐时现,像天上的星星一样。 齐英儿惊奇的看着,无戒却背过了身子说道:“快些看。” 齐英儿认真地看着,不是字,是人! 是一个金色的人在地上不断变换动作。 小金人约有三寸身高,他的剑只有他身高的一半。他挥舞着剑,突然停下了,直直地站着。 “记住了吗?”无戒说,但他仍然背着身子。 刚才齐英儿只觉得新奇,只顾心中赞叹,根本没有细看。经无戒这么一问,他竟明白了,这就是凤凰火剑的剑法。 可是小金人似已经将招式打完了一通,这该怎么办? “你记住了没有啊?”无戒又问了一遍。 齐英儿回道:“没记住。” 只见那小金人似乎通了灵性,它像人一样摇了摇头。 接着它又摆起了架势,又停顿一下,似乎再让齐英儿好好瞧清楚了。 片刻功夫,小金人又打完了一通,收了招之后有站定不动了。 这次齐英儿看得很仔细,他本就聪颖过人,对某些事物不说是过目不忘却也有异于常人的理解力,因此他通常都能牢牢记住自己想要记住的东西。 齐英儿觉得这小金人实在不可思议,齐英儿虽未真正见识过任何人的剑招,但也觉得小金人的剑招实在厉害。 一个仅三寸的小东西,挥剑时竟能给人非常的压迫感。 赞叹之余,齐英儿说道:“记住了。” 无戒笑着转过身来,问道:“不会忘了吗?” 齐英儿坚定地说道:“绝不会忘。” 无戒点点头道:“好!” 无戒对那个小金人笑了笑,“果然是你个小东西啊”,那小金人似乎与无戒相视,虽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却能看到他的动作举止不胜优雅礼貌。 齐英儿看呆了,他至今才反应过来,这个东西世间本不应存在才对,怎么会有这种“小金人”?齐英儿心中又充满了疑问。 再一看小金人,它再给自己招手,然后消失了,地上不在有光,只剩下地面,那木炭灰印也消失无踪。 月亮再次被云遮住了。 无戒说道:“这就是凤凰火剑的剑法,你也已经记住了,以后就按此剑法练习吧。” “可是……不,谢谢前辈!”齐英儿本想多问几句,忽然下跪,他明白原来自己一直错怪了无戒。 “前辈,我之前对你那样无礼,前辈不计前嫌还要指点我,而我而我……”齐英儿说得声泪俱下。 无戒却笑道:“世上不喜欢我这老和尚的人多了去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你赔哪门子的罪?” “他们都是傻子笨蛋!我也是。前辈你如此好,应该万人敬仰才对!” “呵,万人敬仰?别忘了我是出家人,既不喝酒吃肉,也不贪名恋色,要万人敬仰做啥?” 齐英儿似乎明白了。“前辈,谢谢你。” 无戒笑笑道:“嗯。你们后一辈人中唯有你最有机缘,但越是有机缘的人磨难就越多。 “虽然你已经得到了武林绝学,但不代表你就会天下第一,记住,邪不压正。若是哪天你入了邪门歪道,到时候老僧一定会亲手将你铲除。” 齐英儿跪在地上静心听着。 “嗯,明日你们的帮手就会到齐,还有我那小师侄也来。” “空也来吗?”齐英儿又惊又喜地问道。 “嗯,来的人都是当今武林中的高手名侠,除了姜川海和我师侄外,还有有你一个熟人。” “谁?”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还有你心中的种种疑问,你我来日有缘,我就会告诉你!” “前辈你要走吗。” “你已经不需要我了,我该做的已经做了,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了。齐英儿。” “前……” 无戒已经不见了踪影,唯有微风。无戒也好,空也罢,这二人都像一阵风一样。 一个对齐英儿有师恩,一个对齐英儿有友情。 “空要来了吗?” 齐英儿望着夜空的月亮,嘴里念叨着:“谢谢你。” “英儿!”一个担心受怕但如银铃般动听的声音,是孙巧儿。 原来无戒忽然消失,去解了孙巧儿得穴道,无戒告诉孙巧儿齐英儿就在后院中,孙巧儿就不顾一切地跑了下来,见到齐英儿无恙才放宽心。 齐英儿听孙巧儿说了觉得有些可惜,自己还有很多话想对无戒说。但随之又挥散了脑中的种种疑问,这些已经无关紧要,来日必然会知晓。 孙巧儿问道:“他走了吗?” 齐英儿道:“走了。” “不会回来了吗?”不知为何,孙巧儿也稍稍有些失望,虽然无戒古怪,但孙巧儿却很喜欢他,就像喜欢空一样。 “会回来的。”齐英儿说,“我和他的缘分未尽。” “他对你做了什么?”这句话一丝恶意没有,孙巧儿只是单纯地问发生了什么。 齐英儿也并没多心理解,说道:“他教会我很多。” 孙巧儿不再问了,也不必问了。因为她已经感觉到齐英儿的变化,齐英儿似乎变得和空一样,和无戒一样。 ――一只羽毛,一片云,悠然飘在天地间。 但又有不同,齐英儿这朵云是有方向的,他更像飘在空中的火团,似乎要烧尽天下污浊。 !! 第七十二章 乞丐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黄安镇。 少不了的热闹,少不了的人。 大街上的小商贩吆喝着叫卖着自己的东西,大街从一早就满满的人。 这么热闹的集市自然少不了想白吃白喝的人,而这个人不仅白吃白喝,而且酒量食量极大,就连旁人看了都觉得他一会儿肯定吃不了兜着走――一个乞丐。 小二自从他进来就死死盯着他,因为他衣衫褴褛,周身异味,走到哪人们都会刻意地避开。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进得去黄安镇赫赫有名的“凤韵酒楼”的呢? 乞丐虽然是个乞丐,但他不是一个穷乞丐。他很有钱,但人们也只是看了一眼他拿在手中的金子,凤韵酒楼的掌柜的自然想把这块大金子收入自己囊中,所以也不管这个人有多臭有多脏,只要有钱就好。 但他还是找了两个打杂伙计盯紧了他,生怕他赖账跑了。 乞丐要了一桌子的好菜和两坛陈年老酒。 他吃饭的动静不大,但只是这么一个人也足够引起人们得注意了,毕竟乞丐进酒楼,着实令人新奇。 乞丐坐在二楼一个靠边的桌子,从那他可以看到街上来往的行人,但他却很少往下瞧,倒是有不少人对着他指指点点,可他一点也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乞丐正啃着一只鸡腿,满嘴满手全是有,他的手很脏,但他毫不介意地吮着手指,把手上的油啊酱啊全部舔干净。 乞丐打了个饱嗝,桌子上一片狼藉,但不剩下一点饭菜,有的只是吃剩下的骨头,吃得比狗嘴里的骨头还要干净。 店里的两个伙计一个体壮肩宽,横眉冷眼,皮肤黝黑黑,手臂粗壮,一看便是成日干些重体力活的人。 另一个伙计则显得机灵许多,体格偏瘦,但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个不停,看来经常讨客人们的喜欢。 这两个人见乞丐吃得差不多了,都摆好了架子,生怕这乞丐趁机溜掉。 可乞丐并没有溜掉,反而叫他俩过去,二人相视一眼,边走了过去。 那个机灵的伙计先搭上了话,“您老吃饱了?” “饱了饱了,就是酒还没有喝足。” 那伙计一看,两只酒坛已经空空如也,暗想这乞丐竟然这么能喝? “那客官您要不要再来一坛?”掌柜的早就对他有吩咐――不管他要多少酒菜都给他上,但那块金锭子一定要拿到手。 “一坛?你敢小看我?再来个十坛八坛我也能喝得下!”乞丐拿指甲抠着牙。 那机灵伙计以为他喝多了,怕他生出是非,赶紧把那金子弄到手才是正事,便道:“是是是,客官您海量,那您老要走了吗?” “怎么?吃饱了我不能歇歇吗?想撵我走?” “不是,不是,瞧您老说的,小的怎么敢您走呢?” 乞丐瞥了一眼在那个油嘴滑舌的伙计身旁站定的壮汉,冷哼道:“我看你们是怕我赖账不给饭钱吧!” 那个机灵伙计眼睛眯成缝,道:“瞧,您又说错了,客官您那么有钱,怎么会赖账呢?对不对。” 他拿胳膊肘碰了碰他那壮汉同伴,可那壮汉动也不动,连表情都没有。 乞丐道:“原来呢我是想付钱给你们的,但是现在又不能给你们了。” 那两个伙计脸色微变,变得明显却又留了余地,机灵伙计道:“客官你这是说笑不成,咱家酒菜都给你上齐了,你也吃饱喝足了,怎么不给钱呢?” 乞丐倒是很平淡,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小二话里有话般地说道:“也不是不想付,只是我突然想起来我这钱还有别的用处,只能委屈你们了,来日我再来你家吃饭的时候,自然会给补上。” 那机灵伙计的脸被气得又青又紫,拍桌怒道:“好家伙!你这臭乞丐,果然是想赖账,虎子,别让他跑了。” 那个一旁少言寡语的伙计就是虎子,他怒瞪着眼,两只手张在身前,果然像只老虎要扑食一般。 在座的客人也都停下筷子和酒杯看起了热闹。 虎子喉咙里发出阵阵低吼声,那机灵伙计则是一脸小人狞笑。 机灵伙计道:“你这老叫花子,想要白吃白喝拍屁股走人,那就把酒饭全都给我吐出来!” 乞丐倒是毫不惧怕,掏着耳朵说道:“就算我吐出来,你们既不能回锅重做也不能入口吃掉,何必让我吐呢?” 有几座的客人听了都觉好笑,有的则觉得恶心。 那伙计则是气得脸发白,“好,那就把钱拿出来,滚蛋!” “你怎么听不懂呢?我不是不给,下次再给!” “我们这儿不准赊账!” “那没办法了。” “怎么?害怕了?还是乖乖把钱交出来,免得受些皮肉苦。” “不是,我的意思是,既然没办法,我也只能赖账走人了。” 话刚说完就见这乞丐一个翻身,竟从楼上翻了下去。 众人一片“唷――”声,都离了座子趴着头往下看。 这凤韵楼二层离地足有两丈余高,谁也没想到乞丐竟能翻下去。 两个伙计都连忙去看,却怎么也找寻不到乞丐的踪影,许多人都在那咋舌――“唷,我看那乞丐不简单。”“这么高,肯定不是一般人。”“看他吃的那一桌菜,谁能吃下那么多?”…… 那个伙计只能嘴里叫骂着,咬着牙,但也别无他法。 乞丐翻身下去之后,便一溜烟儿地跑掉了。一个乞丐在大街上疯疯癫癫地跑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很快他就闪进了一个黑咕隆咚的小巷子里。 “哼,想要我的金子?门儿都没有。”他掂着从怀里取出的金子,一脸得意地笑着。 “你不是嫌钱脏吗?” 一个声音从黑巷子的另一端传了过来,乞丐停住了脚步,眯着眼瞧着那个人影,然后笑道:“别人的钱当然脏,我的钱却很干净。” 那人道:“难不成你的钱不是别人的?” 乞丐叹气道:“为什么世间那么多蠢人,我说是我的钱,当然就不是别人的了。它从一开始就是我的,这是我在土里挖出来的。然后自己把它敲成了元宝。你看……”乞丐将金子拿起给那人看,“这上面没有官印。” 那人看不到,但也不在乎。乞丐将金子又装进自己的怀里,整了整破烂不堪的衣衫。 乞丐说道:“你也是为了我的金子吗?” “你说那是你的金子,我干嘛要它?” “不要正好,我要走了。” “这也不是我的路,你想走就走。” 乞丐睥睨着他,似乎很是怀疑。但他仍然往巷子另一端走去。 越走越近。 他看清了那个人得模样,体格硕大,却一副白面书生的脸,就像身体和头分别是两个人的一样。听起来让人好笑,但若是有人见到了他就绝不会笑出来。 若是一般人见到他,定会吓得腿软。 乞丐果然不是一般人,他若无其事地走过去,似乎那人变得透明一般。 乞丐虽看似毫不在意他,其实早就将他打量个遍,尤其是对他那只手――修长白皙的手,指甲修得干净漂亮,和乞丐脏兮兮的手完全不一样。 而且那双手很危险! 乞丐刚刚从他身旁走过,忽然觉得一阵强劲的掌风从背后袭来,这一掌下去必然不死也会重伤,可乞丐面不改色,仅是身形一晃,就躲了过去。 转而笑道:“不是说我随便走吗?不是说不要我的金子吗?” 那人说道:“我不要你的金子,但是我要你身上的另一件东西。” “什么?” “你的人头!” 转瞬间,那人已经朝着乞丐打出十掌,可这十掌却全都落空。 那人发出奇怪的笑声,不仅不觉得气馁,反而很开心,“果然是你,江湖上能躲掉我十掌的人还不多。” 乞丐也笑道:“错了,能躲过你十巴掌的人多得去了,但能躲过乔霖乔二郎的‘绣花掌’的人可不多。” 那个人白净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你说的乔二郎?” 乞丐背负着手说道:“世间少有俊男郎,细手堪比绣花娘。八尺身高书生脸,云梦亭中乔二郎。” 那人笑道:“你可知道我最讨厌这个评价。” “不喜欢这首诗吗?” “这个能算得上诗吗?” 乞丐不说话了,乔霖也不再说话,二人就这样默默看着彼此。 街上的喧闹,车马来往的声音,这二人似乎都听不见。 片刻之后,乔霖的脸上冒出了汗,乞丐呼吸也变得少有些急促,但脸上仍是轻松的样子。 二人站着动也不动,就像两棵树,早就生根在地上,又像两把剑,锋芒交错,时隐时现。 良久之后,乞丐似已支持不住,踉跄坐倒在地上,喘着粗气。乔霖也扶靠着墙,一副好像刚一口气跑了千里地的样子。 乞丐稍稍歇息之后说道:“我,我打不过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乔霖稳了稳身子,慢慢走向乞丐,乞丐眼睁睁看着他,却难以挪动半步。 乔霖道:“你自然知道我想要什么。” “笑话,你来找我,我怎么知道你想要什么。” “你既然认得我,当然也就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你。” 乞丐忽然大笑道:“看来我非交出来不可吗?” 乔霖微微颔首:“不然,把命交出来也行!” 话为说完,乔霖一只手已经扼住了乞丐的脖子,任谁也不会想到这只纤细的手居然那么迅速那么有力,乞丐虽然挣扎但毫无办法。 乞丐从喉咙里艰难的挤出几个字:“杀――了我,你什么也――得不到。” 乔霖一听,果然松开了手,乞丐趴在地上咳嗽着。 乔霖说道:“看你也是曾经的豪侠,我不会让你死的太难看,只要你把东西交给我,我会让你有个全尸。” 乞丐哼道:“还是要我死吗?” 忽然,乞丐朝乔霖小腹击去,乔霖一闪,躲过了他那一招,谁知那乞丐还有后招,从口中吐出两根银针,银针又细有小,肉眼根本无法察觉。 这两根针插在了乔霖两腿,乔霖顿时无力,跪倒在地上。 乔霖气道:“没想到你居然也会暗器伤人,我还真是小看了你。”他的眼神已不像之前温文尔雅,而是像一直野兽,好似要把乞丐撕碎。 乞丐笑道:“为了活命,我也学了不少东西。我不杀你,因为我是好人。如果你要杀我,那就尽管来。” 乞丐背过身去,说道:“但就算我死了,那东西也绝不会落在你手上。” 乞丐回头瞥了乔霖一眼:“这两根针很快就会被你逼出来,但那个时候你已找不到我。回去告诉南宫鹤,他的日子就要到头了。” 乞丐笑着离开,乔霖却只能恨恨地看着他慢慢离开。 深夜。 乞丐无处可去,肚子饿得发慌,他卧倒在一棵树下。 这种日子他早已经习惯了,以地为床,以天为被,但是平日他总是能找到吃的,可今天…… 今天他确实吃了不少,平时这一顿饭能让他一天都不用吃东西,可偏偏今日遇到了个麻烦人。 和乔霖较量之后,体力消耗甚大,那食物也随之从肚子里消失了。 他本想离开黄安镇,但想了一想还是打算留下来,毕竟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 他想,此时乔霖一定是赶回去通报南宫鹤了。 “南宫鹤日子要到头了……”他嘴里念叨着,开心得笑着,又留下了泪,悲伤着。 忽然他听到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乞丐警戒起来,起初他以为是乔霖,再一看,竟是一个行路匆忙的过路人。 但已经是深夜,即便是在普通的人在这夜里如此匆忙也变得奇怪。 乞丐想,既然不是乔霖倒也没有多大威胁,何妨不去探一下。 他忽然出现在那个人面前,那人吓了一跳。再一看,那人精瘦的脸,一副店小二的打扮。 那小二颤声道:“这大半夜的,你是人是鬼?” 乞丐道:“你见过鬼吗?鬼会说人话吗?” 小二仔细一看竟是个乞丐,随后便从鼓鼓的腰包里掏出几个铜钱给乞丐。乞丐不屑,一手打掉了铜钱道:“这是脏东西,我不要!” 小二道:“这是钱啊,你怎么不要?” 乞丐冷哼道:“这是毒药,比砒霜还要毒!” 小二虽然觉得乞丐既奇怪,又好笑,但现在他只想赶紧抽身离开,好把赌博赢来的钱藏好,便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乞丐看了他一会儿,拍拍肚子,忽然自言自语道:“他既然是店小二,一定是回附近的酒楼客栈,何不如跟着他去他家店中找些吃的过来呢?” 于是乞丐就跟着他,途中小二数次转头,乞丐都是身影一闪,躲到小二看不到的暗影里。 小二越走越快,他也越跟越紧。 片刻功夫,果然看到了一家客栈还亮着灯。乞丐想,总不能大摇大摆从正门进去吧,于是他翻墙进了后院。嗅了嗅鼻子,还真让他找到了厨房。他便悄悄进去了。 厨房里漆黑一片,但他似乎有夜视的眼力,他从锅里找到了一些锅巴偷偷嚼了起来。 又在蒸笼里找到了几个馒头,虽然已经有些发硬,但有总比没有好。 他剥了一根葱,就着馒头,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 这时他听到门口有动静,于是他悄悄爬过去,屏住呼吸,从门缝里往外瞧。 门口有一个和尚和一个少年,和尚对少年说了些什么,少年就到井边舀了水洒原先站着的地上。 不一会儿,那地上竟然发出金光,但他看不见到底是什么,于是乞丐慢慢站起来看。 可那个和尚忽然挡住了自己的视线然后转向自己,乞丐以为被发现了,立马吓得伏在地上。 过了好久,他再一看,却只剩下一个少年和一个少女,那个和尚不见了。 乞丐满心奇怪,那金光到底是什么?莫非是金子?他不在乎钱,但是他在乎新鲜奇怪的事情。 “那个和尚,好像在哪见过啊。”他自言自语道。 !! 第七十三章 集结 1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天际浮现出鱼肚白,太阳还没有完全出来。 空、凌全非、易万轩、怜香玉、姜川海一行人在一条古道上骑马走着。 他们是寅时从一家小客栈出发的。除了怜香玉有些疲态之外,其他人精神则很好。 空在最前面走着,他的马也像他的人一样不知疲倦。空很享受,马似乎也很享受。 一路上,姜川海与易万轩聊了不少事,他是一个很少说话的人,如今却变得健谈起来。易万轩也是个健谈的人,二人谈着走着,也不觉得累。 可终于还是谈到某些话题。 “姜兄任万军帮一堂堂主已有几年了?”易万轩问道。 姜川海皱了皱眉,转望天际,叹了口气:“二十五年了――” 易万轩见他愁眉紧锁,知道他不愿提起往事,便就不再问了。 姜川海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乌木剑,一展愁眉,说道:“无妨,我已经放下这二十五年了。” 易万轩目露敬佩之色,只因他深知这有多不容易。要放下一端人生要比自杀还要难。自杀可以结束生命,结束之后就逃避了一切。 而姜川海不是在逃避,而是在勇敢面对,易万轩叹道:“若不是二弟归来,我依然在逃避。” 姜川海笑了,英雄惺惺相惜,二人虽见不久,但已成知己。 易万轩道:“姜兄有何打算?” 姜川海道:“此事解决之后,我将不会在万军帮中。” “啊,要离开万军帮吗?”易万轩语气并不惊讶,反而像早已想到。 “嗯――”姜川海将乌木剑横在胸前,说道:“我要给这把剑找一个归宿。” “要找个弟子吗?” “嗯,有些东西必须传承下去。我本以为这把剑会和我一起埋进土里,但我想,还是要传承下去。这把剑的意义远比我自身的意义要深远得多。” 易万轩凝视着他,又说道:“这把剑承载着两代人的意义,其中也有你的一部分。” 姜川海微微笑道:“是啊。”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马背上也有一些汗。 空轻轻捋着马的鬃毛,说道:“乖,一会儿就到了。” 黄安镇已经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了。它很小,只是个黑点。 但这个黑点,这个黑点就是大战的开始。 洪翰明、秦平、风瑜早已经在楼下坐侯着,也不知是早早地起来,还是一夜未眠。孙巧儿搀扶着李元郴下了楼,齐英儿跟在后头。 洪、秦、风三人见李元郴气色好了很多,便也高兴了起来。 秦平道:“李兄,好些了吗?” 李元郴那张仍有些发白的脸上露出平日阳光的笑容:“好多了,好多了。这次真是死里逃生。没想到那个人放的毒居然如此狠辣……”他本想继续说下去,可他一想到那个鬼面人便想起上官玲珑的死,话语凝噎。 众人似乎也都明白,尤其孙巧儿更是理解。她十分喜欢李元郴这个人,虽然他长相也一般,可是心地善良,也没有什么缺点。再加上谁都看得出李元郴对上官玲珑是真心实意,不像天下多数男人人只爱女子美貌,若是让李元郴做孙巧儿的姑父她也一百个愿意。 只是一想到姑姑的死,孙巧儿也很伤心,虽然她从不相信上官玲珑会自杀。 洪翰明看齐英儿似也好些了,不像昨日上午那样失魂落魄。 虽然他很想直到昨晚无戒上楼之后发生了什么,但又不便冒昧去问,只能暗藏心底。 但秦平是个直性子,他左看右看看不到无戒身影,便悄声问道:“齐少侠,无戒大师去哪里了?” 齐英儿:“无戒大师走了。” “走了?”秦平嗓门仍不敢放开,总觉得无戒还在这里。 齐英儿颔首道:“无戒大师说今日姜堂主就会回转,而且会有几位得力高手相助于我们。” “啊?”不仅秦平,除了孙巧儿早已知道,其余所有人都很吃惊,那感觉好像忽然心里落了空一样。 风瑜道:“大师就这么走了?那我们……该如何攻进白鹤帮救人?” 洪翰明虽然没说话,但却将担心写在了脸上。 孙巧儿讥笑道:“亏你们还都是武林高手,没了无戒大师就吓成这样?” 众人被她说得红了脸,孙巧儿也不继续讥讽他们,因为她还要照顾李元郴。 李元郴虽然已经可以下床行走,但仍不能过度活动,更不能运功动气。 孙巧儿对李元郴那无微不至的照顾让他实在觉得不好意思,而孙巧儿总是笑着说:“这里全是大男人糙汉子,只有我一个女孩家懂得如何照顾人哩。”这么一说,李元郴虽然不好意思,但也由不得他拒绝。 除了小解、大解、擦身由齐英儿照顾外,其余全是孙巧儿一个人亲力亲为,她觉得自己忽然又多了个亲人,而李元郴也觉得心里暖暖的。 秦平终于敢放开嗓子说话了,“谁怕?为了救三弟,就是火海我也往下跳!” 孙巧儿道:“谁让你跳火海?跳了火海你非但救不了人,还白白把自己的性命搭了进去。” 秦平本就是个心直口快的人,遇到孙巧儿他却只能被噎回去,“反正,反正不管是谁挡道,我都要救出他。” 孙巧儿刚想再说话,就被齐英儿抢道:“秦堂主说的对,无论谁挡道,我们都要救人。但是我们不能硬闯,只能智取。” 风瑜道:“没错,大哥,你可不能莽撞行事。” 秦平摆摆手,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这么一说。”说罢他瞅了孙巧儿一眼,孙巧儿也回给他一个白眼。 洪翰明道:“不知姜大叔何时回来?齐兄可知道是哪些武林高手吗?” 齐英儿道:“除了姜堂主之外,我还知道有个人是我的朋友,叫空,是个和尚,也就是无悲大师的徒弟,无戒大师的师侄。” “啊,无悲大师的高徒,应该会很厉害吧。”风瑜说道。 “嗯。”齐英儿笑道,“他年纪不大,却是个极聪明的人。正是他告诉我关于南宫鹤这条线索的。” “啊,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李元郴笑赞道。 李元郴看了一圈又道:“不知那位方兄弟去了哪里?” 风瑜道:“方兄他嫌这里住不习惯,就回到我们之前的住的那家凤阳客栈里去了。” 李元郴好像有话要讲,但想了想还是没说出来。 秦平虽然是个粗人,但察言观色的功夫还是有的,他说道:“方兄不是个胆小怕事的人,他一定不会落跑的。” 李元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风瑜道:“可是方兄这几日都没有出现啊?” 秦平笑道:“放心吧,我昨日还去找了方兄。我见他在风韵酒楼吃酒,便同他打了招呼,方兄还邀我……”说到这儿秦平忽然停下了,耳朵根似已发红。 风瑜笑道:“我说昨天中午没有见到大哥你,原来是偷吃酒去了。” 秦平道:“绝对没有,我一滴酒都没喝。” 孙巧儿咯咯笑道:“大男人喝点小酒又怎么了。” “……”秦平不是不想喝酒,只是上次喝酒之后就中了毒,到现在还没缓过劲来。 洪翰明道:“方兄神色可还好吗,上次他差点让两个恶徒给害了啊。” “还有这等事?”李元郴惊道。 秦平道:“嗯,气色好着呢。” 风瑜道:“说来也巧了,救下他的人也正是救了秦大哥和李大侠的人。” “林姑娘?”这次轮到齐英儿惊奇了。原来他一直都不知道这件事。 风瑜继续说道:“是林姑娘和他的丈夫。行侠仗义已经许多年了。江湖上都传着他们二人的佳话。” 李元郴道:“莫非是那对侠侣?” “正是。虽然不清楚林姑娘的出身,但她丈夫可是十剑门的遗弟子,人称‘快剑’的明开岳。” 齐英儿听到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只有孙巧儿知道齐英儿的事,只有她知道齐英儿的师父正是十剑门掌门元方子的师兄,穆无涯。 孙巧儿忧虑地看着齐英儿,他一脸惊讶又似开心,但眼中却又闪着泪花,不知道那是什么表情,孙巧儿忽然为他难受起来。 孙巧儿道:“那对侠侣现在还在黄安镇吗?” “恐怕不在了,”风瑜叹气道,“若是在,我也早就找到了。” 原来那天取药的事风瑜仍记在心上,他仍然没有找到那家消失的药店,还有那**绮雨写的药方也不见了。 可思来想去,风瑜都不认为那是张毒药方子。可那个消失药店的老板李昧也没有说谎,他给的药确实治好了秦平和李元郴。 “唉――”风瑜又叹一口气。秦平笑道:“我说二弟,你也别瞎寻思了,林姑娘是绝对不会害我们的。虽然不知道你说的那个李昧是啥人,但吃了他的药我也没被毒死,可见他也不是坏人。 “我和李兄能活着是咱的命好,别想那么多了。” 风瑜苦笑道:“大哥你倒是很看得开啊。” 秦平没有听出其中的讥诮之意:“有啥看不开,主要咱还有正事要办,不管谁救了我,我都会谢他!给我一条命,救了三弟,我就欠那人两条命。” 众人都被秦平的直率逗笑了,只有齐英儿没有笑。他正回忆着,回忆第一次见到明开岳时,回忆那日在曲星镇见到那辆林绮雨坐着的马车时,回忆再一次见到林绮雨时。 自己离明开岳居然这么近,却又错过! 但此时他心中却平添了几分安全感,那一种像是小时候爷爷给自己的那种感觉。 很近,很近了。 他感觉,自己很快就可以找到师父了。 空下了马,众人也都随后下了马。他们牵着马,几个人就走在繁华的黄安镇大街上。 黄安镇的人本就对别人不是很在意,一行人牵着马招摇过街也没什么新奇,只是空这一行人惹得许多人注意。 主要是因为别人无论怎么想都不会想到这样一行人会走到一起――先是个和尚,又有个温文尔雅的俊朗男人,俊男人旁边还跟着个简直倾国倾城的女人,随后又是一个铁面板脸的紫面男人,最后还有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虽然已经花白头发,年纪却又不显大。 这样一群人走在街上,许多人都觉得奇怪,但也只是看看就走开做自己的事去了。 空忽然停住了脚步,对姜川海说道:“姜堂主,请你带路吧。” 姜川海点了点头,便牵马走到了一行人的前头。 怜香玉一边走一边说个不停,说个不停也蹦跳个不停,活像个十八岁的少女一般。 “你看你看,这地方还有不少酒楼呢!哇,还有买风筝的。 “你看你看,那儿有卖香包和胭脂的。哟,还有糖人啊……” 凌全非道:“难不成你在风华镇见不到这些?” “哼,”怜香玉忽然气道,“你这人怎么那么扫兴。在风华镇我见到最多的就是臭男人!哪里有空看这些有趣的东西?” 凌全非笑道:“你那么讨厌男人,干嘛还要跟着我?” “你和他们不一样,你只是臭,不是个男人,哈哈哈。”怜香玉俏皮地笑了起来。 凌全非不理会她,对付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理她。 怜香玉见他不理自己,便又笑道:“生气了吗?” “没有。” “哈哈,你就是生气了。” “呵呵,没有。”凌全非冷冷的声音似乎没有任何感情。 “我以前跟着你是因为我喜欢你,现在不一样了。” “哦……” “现在我是你兄弟!所以你走到哪我也走到哪!你说对吗,易大哥!” 易万轩本来在后面安静地走着路,忽然被问到,竟有些不知所措,只顾连连点头,“对对对。” “哈哈。”怜香玉又好似打赢了一场架一样得意。 姜川海在前头说道:“就快到了。” 空的步伐变得轻盈起来,大概是因为要见到齐英儿了吧,“不知道,他又成长了没有。”空喃喃道。 众人围坐桌前,方云飞也来了。虽然他很不情愿,但还是被秦平差去的店小二给叫来了。 自从那日获救之后,他就觉得应该远离这帮人,这些事。便一个人搬出去独住,心想少沾些麻烦事为好。 凤韵酒楼正巧就在凤阳客栈斜对面,这两家店其实都是一个老板。 昨日方云飞正在凤韵酒二楼吃酒。吃得正开心,忽见得一个乞丐上了楼,伙计还对那个乞丐毕恭毕敬。不仅是方云飞,在座所有人都觉得奇怪――乞丐也能上酒楼? 乞丐不仅上了酒楼,而且还要了一桌子的好菜,和两坛陈年美酒,在座的客人都惊得眼珠要掉下来了。 方云飞虽然吃惊,但他更觉得有趣。因为旁人吃惊大概是因为那一桌昂贵的菜品,而方云飞是个名副其实的富家公子爷,这些菜他也可以要得起,所以他只觉得这个乞丐也能要得起实在仅是有趣。 他一边剥着花生填进嘴里,一边看着那乞丐大吃大喝。 “越来越有意思了。” 方云飞叫过来一名伙计,问道:“那乞丐是何人?” 伙计答道:“他呀,他就是一个乞丐吧,不过是最有钱的乞丐。” “哦?” 看也知道了,他要了一桌子菜怎么会没有钱?难不成还敢吃霸王餐? “他真那么有钱?你们就不怕他跑咯?” 伙计给方云飞指了一指道:“瞧,不怕他跑,老板让我们在这儿盯着他。” 方云飞一看,果然看见一个身强体壮的伙计在那盯着乞丐,方云飞说道:“你去吧。” 那伙计点头哈腰过去和那壮汉伙计一同站着盯着那个乞丐。 方云飞喝了口小酒,继续看着那个最有钱的乞丐。 乞丐吃完了最后一只鸡的鸡腿,打了个饱嗝。 那两个伙计一同走了过去,看样子是问那乞丐吃得如何。那乞丐好像也漫不经心地和伙计对着话。 可忽然那瘦小的伙计变了脸,大骂着乞丐,乞丐却不以为然。 壮汉伙计也有了动作,好像要逮住那个乞丐一样。 “有意思,真有意思。”方云飞一手拍着腿,一手端着酒笑道。 忽然那乞丐一个翻身下去了,方云飞反应快,立马跑过去趴在栏上往下瞧,栏内站满了人,都在往下瞧那乞丐。 可乞丐没瞧到,倒是看见了“扫把星”一伙之一――秦平。 方云飞想要扭头回去,可是身后挤满了人,他还没来得及挤出去,就听到楼下秦平大喊道:“方老弟!” 然后,他二人就一同坐在了凤韵酒楼的桌前。 方云飞挤出笑容说道:“秦老哥,你怎么来了?” 秦平道:“我来找你的呀!” 方云飞道:“秦老哥找小弟做什么?” “唉,跟你说实话吧。是我觉得实在太闷想要出来逛逛,忽然想到几多日子没有见到方老弟你了,恰巧快走到凤阳客栈了,就来寻你了。没想到刚才这一下骚动,我一抬头竟看到你了,你说巧不巧?” “哈哈,那还真是巧啊。”方云飞苦笑道。 秦平没有看到,他正看着那杯中的酒,舌头舔着嘴唇。 方云飞举起杯子说道:“来来来,秦老哥,咱们喝一杯。” 秦平却摇手道:“哎呀,不喝了。” “怎么?秦老哥戒酒了?” “这……唉,戒了戒了。” “好,那既然这样,咱就不喝酒。”方云飞将酒一撒,又拍手叫道:“小二!” “来了客官。” “咦?怎么是你?刚才那个伙计呢?” 小二道:“哦,您说刘四啊,因为他没抓到刚才那个人,被老板给罚了” 方云飞道:“这又不怪他,我看那个乞丐不是常人,这样吧――”说着,方云飞从怀里掏出了几张银票,抽了一张出来,说道:“去,交给你老板,就说我把乞丐的饭钱给付了,剩下的也给他了,让他别罚刘四了。办妥了回来,我会给你赏钱。” 这小二拿起一看,竟是一百两的银票,眼睛放光似地说道:“小的这就去办。” 小二一溜烟跑下了楼。 秦平说道:“哎呀,方兄真是仗义,那个叫刘四的你可认得?” “不认得。” “那我更佩服了,素昧平生竟能仗义疏财,我果然没交错你这个朋友。” 之后,方云飞就开始后悔不该做了这件事,因为秦平说道:“这样我就放心了,其实我还怕你不愿帮我们,落跑了呢,是我多心!是我的错!我向方老弟你赔罪!” 现在方云飞看着屋子里的这群人,心想:“当初我还不如落跑了呢。” 洪翰明道:“若是姜大叔今天回来,想必已经快到了吧。” 齐英儿道:“嗯,快到了。” “到了!”风瑜笑道。 马蹄声已经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楚。 !! 第七十四章 集结 2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店中小二按照掌柜的吩咐去买了鸡鸭鱼肉,又买了两桶香油,正准备拿去厨房。 刚进了后院就见到四个后厨正围在厨房口。 “铁子哥,你们瞧什么呢?”小二一边用脚把后门关上,一边回头问着。 一个年纪少长,白面微须的胖男人说道:“亮子你过来看,这躺了个人。” “躺个人?什么人?”小二边说边走过去。 几个后厨给他让开身子,小二一看,地上让这个衣衫褴褛,手脚又脏又臭的乞丐,惊得差点把香油给打了。 “这不就是那个乞丐吗?” 铁子问道:“你认得他?” “认得,认得。”小二点头道,“他怎么在这儿?” 一个瘦高的厨子说道:“怎么在这儿?你看他把这搞成什么样子了。” 小二这才看见,整个厨房瓶瓶罐罐东倒西歪,乱七八糟,“我说他咋不见了,原来是溜到咱家偷吃来了。” 小二把手里提着的东西搁在一块方形桌子上,双手叉着腰,打量着这个仍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乞丐。 “昨晚我遇见了他,没想到他年纪还真不小了。”小二看看几个后厨说道,“咱们得把他弄出去,好在厨房做菜,掌柜的说今天那几个客官的朋友就要到了,咱得赶紧准备准备。” 铁子问道:“把他抬出去?” 另外一个厨子问道:“抬哪去?” 小二说道:“就抬到后门窄巷子那里吧。反正一个乞丐睡街头也不会引起别人注意。” 说着小二就抓住了乞丐的两只胳膊,“来来来,帮忙。” “你小子想得倒还挺好,你抓胳膊,让我抬他的臭脚丫子?” “他的胳膊和脚一样臭,不信你闻闻?” 一个厨子掏着耳朵说:“我不闻,也不搬。” “那总得有个人帮我啊,我一个人也拖不动他。” 铁子道:“二平,快帮他一把。” 那个被叫做二平的厨子才一脸不情愿地抓住乞丐的脚踝,“我这手算是完了,一会客人说饭菜臭可别怪我。” “不怪不怪,哈哈。”小二亮子和二平将乞丐抬起来,挪着步子将他抬到门口。 “这乞丐看起来这么瘦,怎么那么重啊!”二平抱怨道。 “快把门开开,我快拿不住他了。”小二的脸确实已经通红。 乞丐被两个人抬着倒是睡得自在,还打起了呼噜。 小二只觉得乞丐越来越重,他的手越来越酸,“啊!”小二猛地一撒手,“咚”地一声闷响,乞丐的脑袋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地上。 “哎呦!”乞丐苦叫一声。 二平动作快,立马放下乞丐的双脚,赶紧跑到厨房里去了。 铁子和其他两个厨子也都探头出来看。 乞丐摸着头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小二骂道:“你这王八羔子,摔我干嘛?” 小二支支吾吾:“我……这……” “这什么这,爷爷我想睡个觉都睡不踏实。” 小二还真是第一次见到一个乞丐这么理直气壮的,小二道:“你跑到人家厨房里偷吃东西睡大觉,还有理了?” 乞丐叫道:“哦?我饿了难道不用吃东西吗?我困了难道不用找个好地方睡觉吗?你难道想让我活活饿死、冻死在外面……” 小二真是拿这个乞丐一点办法也没有,他像厨房望去,以一种寻求帮助的眼神。可铁子、二平和另外两个厨子都缩脖子进厨房,事不关己的样子。 小二真是欲哭无泪。 于是他又从怀中拿出两枚铜钱,“给你,快走吧。” 乞丐看看钱又看看小二,“好啊,原来是你!就是昨晚偷钱的家伙。” “谁――谁偷钱了?”小二辩道。 “你没偷没抢,昨天晚上怎么捧着一个大钱袋子走得那样匆忙?” “那是因为……”小二悄悄扭头,见那几个后厨正竖着耳朵在那听着呢,小二道:“这关你什么事?” “不关我事,你不说这钱是哪里来的,我就要报官!” “哈哈”,小二笑道:“你报官吧,官老爷要是信你这个乞丐的话,我就认栽!” “狗官不信,我就说你偷的是他的钱!” “可我没偷,他的钱也没少啊!” “那我就先偷他的钱,然后再说是你偷的,这下他怎么样都会信的!” 小二头大了,“怎么有你这样的无赖?那钱不是偷的,是我赌来的!” 乞丐做了个鬼脸,然后得意洋洋地往地上一坐,“我就是无赖。” 小二这才意识到自己让这个乞丐给戏耍了,再一瞧那几个后厨,个个脸上也都挂着一丝奸笑,那意思就是若是不和他们分享一下,他们就会告诉掌柜的小二又去赌钱了。 小二苦苦摇头道:“谁说我遇到了财神?我是遇到了个你这个‘瘟神’才对!” 乞丐倒是笑嘻嘻的坐在地上,手搓着膝盖上的灰,“我饿了,你们还有没有吃的?” 小二气道:“没有没有,快走!” “我不走,这里有四个厨子,我干什么要走?我要带在这里。” 小二实在拿这个乞丐没招,赶也赶不走,骂也骂不动,他就像一块泥巴一样沾在了你的鞋底,甩也甩不掉。 小二只能说道:“你可以呆在这里,但是你不能乱走,影响了生意,我们可就要打你了!” 乞丐爽快答道:“好!” 众人也都听到马蹄声音,除了李元郴――孙巧儿不让他乱动――没有站起来之外,其余人全都站了起来往门口走去。但众人失望了,那马蹄声原来只是几个骡子拉着车而已。 赶骡子的是一个中年男人,颧骨突出,下巴有些上翘,他身着青蓝汗衫,足穿草鞋虽然已经是春天,但穿得像他这般单薄的人也不多件,甚至可能只有他才这么穿。 众人虽然失望,但这个人却足够引起他们的注意。 因为骡子拉的竟是棺材。棺材上铺着干草,但仍然让一眼就看到里面五口棺材。 大白天,拉着一车的棺材,实在是太招摇了。众人背后生起一阵阵冷意,但觉得惊讶的也只有他们这一屋人而已,黄安镇的人对什么事都不足为怪,就算有人拉着棺材上街他们也只是草草看两眼罢了。 风瑜道:“这些棺材……难道这地方死人了不成?” 秦平道:“就算死人也不会一次死了五个吧,就算真这么巧,难道那五个人还相互认识吗?” 方云飞本不想插嘴,让其他人都注意不到自己才好,可他好像对越是奇怪的事就越来兴趣,“你看那个干草还往下掉。没绑结实啊,你说那棺材会不会也掉下来。” 李元郴好像也想看看,外面那拉着棺材的车,谁奈孙巧儿偏偏按住他不让他起身,“拉棺材有什么好看的?碰见这种死人的事躲还躲不及……还要看?”孙巧儿又想起了姑姑自杀的事情,便不说了。 李元郴也有些愧疚――一不小心又勾起了孙巧儿的伤心事。 那干草掉了一地,而那个赶车的人却好像全不在意,他越走越快,干草掉得也越来越多,几乎都能看到其中一整个棺材了。 洪翰明觉得很奇怪,说不上来的担心,棺材里的到底是死人还是……? 齐英儿的担心与不祥感觉比起洪翰明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齐英儿就已经追了过去,拦在了赶骡人车前。 那个中年人边扯着骡子边说道:“小哥儿,你可小心点,别让骡子撞着你。” 齐英儿还未说话,就听一人道:“撞死无妨,撞死无妨,你这不是有的是棺材吗?倒是很方便,死了人直接装进去就行了。” 不仅是那个中年人,连齐英儿也吓了一跳,因为这个人就坐在棺材板上,是个乞丐,而齐英儿根本没有看清他是怎么坐上去的。 比起齐英儿,中年人似乎更紧张。 乞丐笑道:“你怕什么?我就是坐在你车上歇一歇,瞧把你紧张的,汗珠子都落到地上了。” 那中年人道:“你这乞丐快下去!你这是对死人大不敬!” 乞丐伸个懒腰又敲了敲棺材板,侧耳听了听,然后说道:“你说这里面有死人?” 中年人道:“当然了!难道不是死人还是活人不成?” 乞丐笑道:“死人、活人又有什么区别?我看这棺材也能装活人!” 中年人道:“你简直是个疯子,快给我滚下去!”说话间,那中年人抡起了鞭子抽向乞丐,乞丐只是一晃,鞭子就落了空,谁也没看到他是怎么躲过去的。 齐英儿在一旁看着,觉得这个乞丐很有意思,而且这个中年人一定也不是一般的赶骡子的人,因为他挥鞭子不像是赶牲畜,反倒像是一门武功路数。 中年人又挥了五、六鞭,竟没有一鞭打中乞丐的,反倒是让乞丐抓住了鞭尾,一把给夺了去。 “有意思有意思,给我玩玩。”乞丐笑道。 中年人好似有点手忙脚乱,“你快走,我还要交赶路!” 乞丐道:“那正好,我也赶路,不如你就带我一程吧。” 中年人道:“呸!快滚快滚!” 乞丐笑道:“不如,我躺在棺材里,你带着我走吧!”说着他就要把棺材板给打开。 中年人更是慌张,连忙叫道:“你不能打开!” “怎么?有见不得人的东西吗?我偏要打开!”乞丐一把将棺材板掀开,不禁惊得张大了嘴。 棺材里什么都没有,简直比乞丐的脸还要干净。 看到棺材里什么也没有,齐英儿好像也舒了口气,难道自己想多了? 再一看那个中年人,他脸上紧张的神情不见了,换作一种得意样子。 乞丐摇摇头:“不可能可能啊,应该有人才对!” 乞丐嚷嚷道:“你不是说里面有死人吗?怎么连个屁也没有?” 中年人微微笑道:“我只负责运棺材,我可不知道里面到底有没有死人。” 乞丐觉得心头结了个疙瘩,老大不爽,便二话不说,“咣咣咣”,又把其它几个棺材都打开了,但结果都和之前一样――棺材里空无一物。 越是没有东西,反而越奇怪,里面应该有东西才是啊!乞丐越想越气,气得跺脚。 中年人骂道:“你这个泼皮无赖臭乞丐!怎么把棺材都给我打开了?”中年人虽然生气,但话语中毫无之前紧张的感觉。 齐英儿觉得有些奇怪,终于开口问道:“请问这位大叔……” 那中年人转过头来没好气地说:“干什么?都是你小子把我拦着的,才摊上这档子事!” 齐英儿道:“我只是觉得大叔在这一条繁华的街上拉着几口棺材,觉得奇怪而已。不知道大叔你是把这几口棺材运到哪里唉?” “关你什么事!” “人家问你,你就要答!否则就要挨巴掌!”刚说完,乞丐就抬起脚来在那中年人脸上踢了一脚。 一只脚印子实实在在印在了了中年人脸上,中年人痛得哇哇叫,一叫就吸一大口气,全是臭脚丫子味。 乞丐笑道:“怎么样?味道好受不?” 乞丐打人了――连黄安镇的路人都觉得有意思,不知不觉已经围了不少人。 齐英儿不是不想阻拦,只是他也没看清乞丐何时出脚,速度之快,难以想象。 乞丐看着中年人狼狈的样子,笑道:“来来来,我再给你印个右脚上去!” 那中年人恼羞成怒,身形忽然一变,竟从腰间抽出一根藤蛇棍,棍风呼呼直响,宛如一条灵蛇朝着乞丐面门冲去。 乞丐倒是神态自若,冷笑一声:“现原形了吧!” 乞丐大喊一声:“着!” 一声刚出,那中年人像被人绊了一跤一样,扑腾趴倒在地上,路人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齐英儿一看乞丐手中正掂着什么东西,竟是干草团。 难道他用干草揉成团打趴了这个人?真是不可思议!齐英儿惊叹着,洪翰明等人还在客栈哪里站着观望,也都看出是那乞丐将中年人打倒,而不是他自己绊倒的。 孙巧儿因为齐英儿突然跑过去,便不放心,也跑到门口看着齐英儿。 李元郴见孙巧儿不再强迫自己坐着,便悄悄站了起来,缓缓走到门边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见到刚才那一幕也是十分惊叹。 不可思议的事情又发生了,骡车上的棺材开始剧烈晃动起来,一声木头破裂的声音,里面竟出来个人!是个和尚! 齐英儿定睛一看,已经说不出话来,因为他认识这个和尚!这个和尚不仅聪明而且幽默,不仅长得俊俏武功也不弱! 齐英儿大喊一声:“空!” 空也看到了齐英儿,他对着齐英儿笑了一笑,又转而去找哦那个中年人。那个中年人在所有人都注意棺材的时候趁机跑出了几丈远了,可见他脚上功夫并不多好,若是高手,早就跑得没影了。 只见空一个翻身,脚尖点了一下地,又飞起来,转瞬就挡在了中年人身前。 中年人又挥起藤蛇棒,空只是左躲右闪,并不打算与他交手。 忽听得骡车上剩下四个棺材也轰轰作响,乞丐忙一看,果然这几口棺材另有玄妙,棺材有两层,打开棺木之后只能看见顶上一层,其实则把人藏在了底下一层。 只见第二口棺材里伸出了个人手,一个握成拳头的手。棺中人破棺而出,赫然就是易万轩。第三口第四口第五口也都跳出人来,凌全非、怜香玉还有姜川海。 洪翰明、秦平、风瑜也跑到骡车旁,目露欢喜和不解。 孙巧儿方才看到了空,早就开心地大叫起来,李元郴也十分高兴:“看来咱们的帮手到了!” 此刻,方云飞却不知去了哪里。 齐英儿见到凌全非时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是惊还是喜?或者都有,或者还有感激。 而凌全非此刻正在对着他微笑,一种暖人的微笑,齐英儿竟忽然觉得鼻头一酸,眼睛也湿润了。 原来无戒大师所说的另外一个“熟人”就是他呀? 空已经将那中年人擒住,带到众人面前。 “齐兄,好久不见!” 齐英儿笑道:“也不是很久啊!” “难道你不想我吗?” “不想!”这句话不是齐英儿说的,而是孙巧儿。她已经忍不住跑到了骡车这里,李元郴也被她一步一步搀扶过来,因为李元郴也高兴,无论是谁只要高兴,什么病痛自然也就不算什么了。 “哇!孙姑奶奶,你也在这?” “谁是你姑奶奶?我有这么老吗?”孙巧儿一边笑一边装作生气的样子。 空笑道:“现在可不是吵架的时候,这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就道客栈里面吧!” 众人称好,空擒着中年人往客栈里走,中年人此时面如死灰,且不说能不能挣脱空的手,恐怕他连逃的念想也没有了。 众人回到客栈中,乞丐用绳把那个中年男人五花大绑,那男人却连一句话也没说,乞丐觉得他实在无趣,就把他扔在后院不管他了。 菜已上桌,酒已经添满众人面前的杯子,空自然不喝酒,所以面前的杯子里是清茶。 空举起茶来道:“今日众英雄同聚于此,既是人为,也顺天意,共举大事,剿灭恶贼,指日可待!” 说罢空仰头喝尽杯中的茶,茶本是慢慢品尝,空却喝出了酒的豪情。 众人齐声附和:“干!” !! 第七十五章 集结 3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众人互相介绍完一番之后彼此之间都觉得亲近了许多。 原来那个乞丐就是四无赖中的梁老三,凌全非自然认得了,当日就是他送信给自己,让自己速速前往月牙楼。 小二一看到乞丐也上了饭桌,差点又要把梁老三给轰出去,空笑道:“这也是我的朋友,小二哥不要撵他走。” 小二又惊又奇,这无赖乞丐竟是众多好汉的朋友,实在难以置信。 说一下众人座次,易万轩坐在圆桌正位,凌全非坐他左手边,姜川海坐他右手边,从姜川海依次是洪翰明、秦平、风瑜、梁老三,从凌全非依次是怜香玉、孙巧儿、李元郴、空、齐英儿。齐英儿和梁老三挨着坐。 起初易万轩是不愿意做这个主位的,可众人知道他的身份时,都极力推他上座。 秦平道:“易将军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成名了,我们几个三十年前还在摸爬滚打呢,这位子你不坐谁能坐得住?” 易万轩谦卑笑道:“老朽早已经不是什么大将军了,如今就是个老头子而已,这位子,老朽坐不住啊!” 风瑜道:“虽然不做将军,但您也是我们的前辈。当年若不是您骁勇善战,固守边疆,我们后辈哪有什么机会在江湖行走?” 易万轩叹道:“已是往事,不要再提啦。” 凌全非道:“当年朝廷无能,皇帝昏庸,大哥你在外拼死报国,皇帝可曾想到过你?如今你功成身退,虽不是你本意,但我想你现在岂不是活得比那时自在多了?保住一个国家不易,要想拯救他更难……” 易万轩叹了口气,双眼已经湿润,无奈。 姜川海道:“易兄,有些事只有你能担当,我等虽个个成名江湖,但如今聚到一起若无首领也是一盘散沙。你当年统领数万兵马,为何不能统领我们了了数人呢?” “是啊,是啊。”众人附议。 这时,梁老三蹦了出来,“哎呀,不就是一个位子吗?有啥坐不得的?上面有钉子没?若是没有,我就坐上去了哈!” 众人被这泼皮梁老三逗笑了,秦平道:“哪有你的份儿啊?你看你,这盘子鸡全被你给吃了!” “嘿!你们说你们的,我吃我的,又不碍事!” 凌全非又劝道:“大哥,你坐上去吧,要是让梁老三坐了这位子,我们可都要成一伙要饭的了。” 众人又是哄笑,齐看梁老三,梁老三好似两耳朵聋了没听见一样,在那只顾吃着鸡腿。 易万轩笑道:“好,我坐我坐。” 孙巧儿见到怜香玉之后,没说几句话,二人就非常亲密,好似姐妹一般。 “终于来了个女人了,还是个大美人呢!玉姐,我这天天跟着一帮男人,可把我闷坏了啊!”孙巧儿挽着怜香玉一口一个姐地说着。 怜香玉也叫她巧儿妹妹,“妹妹你还不明白吗?男人总是这么闷人的,他们天生就不懂得什么叫体贴什么叫浪漫。” 孙巧儿忽然嬉笑道:“是吗?我觉得那个凌大哥就很体贴很浪漫啊。” 怜香玉红云浮上一脸,扑哧笑道:“你这个调皮的小丫头!告诉你,若是天底下男人都是木头疙瘩的话,那他就是一块石头,不不不,是铁块!” 怜香玉瞟了凌全非一眼,她这话是故意说给凌全非听的,而凌全非也故意装作听不见。 “看吧,我说他是石头吧!”怜香玉哼道。 齐英儿见到空之后十分开心,“那日你说分别的时候不是说不来帮我吗?” 空道:“你可别冤枉人,我可没说不帮你,那日我说‘你做的事我却做不来’对吧?” 齐英儿点头,空笑道:“那不就得了?那句话的意思是,你要去做你的事,我要去做我的事。你要遇到你该遇到的事,我要遇到我该遇到的事。” 齐英儿道:“明明很简单,为什么要说得那么复杂?” 空道:“我怕你听不明白。” 齐英儿笑道:“本来很明白,被你这么一说就不明白了。”齐英儿顿了一顿,又说道:“你从一开始就打算帮我了?” 空道:“哪有这么好的计划?我也是走一步看一步,缘分到了,事情就成了。” 齐英儿道:“缘分到了吗?” 空望着众人:“到了。” 秦平忽然道:“哎呀!” 风瑜道:“怎么了?” 众人也都齐看着秦平,秦平道:“少个人啊!” 除了易万轩、凌全非、怜香玉、空之外,其他人也都注意到,方云飞不见了。 “刚才明明在这里的啊?李兄,你们看到他吗?”秦平问着李元郴。 李元郴道:“方才我们都在看那辆骡车,不曾注意到方兄何时不见的。” 凌全非问道:“莫非我们还有一位能人侠士?” 秦平道:“侠士大概算不上,但倒是一个不错的朋友!” 易万轩道:“既然是朋友,应该不会远走,说不定是有什么急事吧。” 秦平忽然想到一件事,却又迟疑该不该说出来,洪翰明和风瑜自然也知道那件事,看了看凌全非,又看了看秦平。 凌全非觉得奇怪,“怎么了?莫非那位仁兄和我有什么关系?” 洪翰明道:“是有些关系,但我始终觉得有些奇怪。” 凌全非道:“哪里奇怪?” 洪翰明道:“既然凌公子问了,我便说了。在与公子分别之后我们就赶到了李家集,但是李家集空无一人,我们便随便找了一家客栈住下了。 “之后,秦大哥听到异常的动静,便下了楼。我们只当是个小贼,但又觉得提防一些好,便设了个圈套让那人上钩。那人果然上钩了,我们一问才知,他竟是‘笑面财神’方富贵的儿子,方云飞。” “方云飞?”怜香玉撇了撇嘴,“好像在哪听过。” 风瑜道:“怜姑娘也认识他?” 凌全非心里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他颔首问道:“那他说了些什么?” 秦平道:“他说他在跟踪你,是为了学武功。” “哈哈”凌全非竟不禁笑了起来,“学武功。” 秦平道:“难道他是骗我们的吗?公子你和他不认识吗?” 怜香玉刚要说话,凌全非却抢道:“认识,他没有骗你们,确实是向我学武功的。但是我瞧他资质太差不愿教他,他便死缠烂打,我只好一有机会甩掉他。” 秦平叹道:“哎,难怪如此,他是个公子爷,烟柳花巷也常去,不是练武的料啊!但他确实是个很仗义的朋友,他帮我们找到了齐少侠……” 洪翰明第一眼看到方云飞的时候就已经怀疑他说的话,现在已经确信他在撒谎了,但是方云飞到底为了什么呢?像他这种人,本应该过着寻常阔家公子爷的生活,为何放下好日子不过出来受罪? 孙巧儿看得出怜香玉有话没说出来,便悄悄问道:“玉姐你认识那个方云飞吗?” 可怜香玉只是笑着,似有心事地看着凌全非,凌全非则慢慢喝了口酒。 风瑜道:“若真是凌公子所言,看来方兄是因为突然见到凌公子才会避开的,” 凌全非颔首道:“可能吧。” 秦平道:“无妨无妨,过两天他一定会回来的。方兄还要帮我们救人呢!” 众人把酒言欢,洪翰明问道:“姜大叔!你们为什么会在那棺材里?” 姜川海喝了口酒,道:“这件事,还是让小师傅说吧!” 空颔首笑道:“这件事实在始料未及,我本来正想南宫鹤纵然是个瞎子也不应该是个傻子,他的野心那么大,又怎么会不把江湖大大小小的事都掌握在自己手里?我们这般行踪,他早已经知道才对,为何迟迟不打算行动?等到我们大势已成的时候,他岂不是万分棘手了? “果然,他开始行动了。而且手段很高明。” 空开始说起—— 姜川海在前方带路,“快到了。” 空很期待见到齐英儿。期待他会有不一样的成长。 几个人正走着,迎面来了辆骡车,赶骡子的是个中年人,穿着单薄的汗衫,足蹬草鞋,拉了一车的干草。 姜川海只是草草看了一眼,凌全非却看了个仔细。凌全非江湖中轻功数一数二,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也不弱,尤其是别人脚上的功夫。 虽然这个中年人的脚上功夫比寻常人好许多,但凌全非想也许是因为他经常赶路赶车的缘故吧,便不再多想。 怜香玉左看右看,净看些她觉得新奇有趣的东西,而一个赶骡子的人她才不感兴趣。 至于易万轩,他许久没有见过如此繁华热闹的镇子了,也在四处张望。 就是这一伙人对赶骡人的疏忽无视,才有了后面的事。 赶骡子的人已经从他们身边走过去了,已经成为他们身后的一个黑点。 姜川海忽然道:“奇怪!” 空道:“是很奇怪。” 怜香玉问道:“我都累了,怎么还没有走到?” 姜川海道:“这才是奇怪的地方,这条路我们似乎走过。” 怜香玉惊道:“走过?”她这才反应过来,不知何时,她已经不再觉得这个镇子上的东西有趣了,因为她已经看了一遍又一遍。 易万轩忽然道:“看!”众人随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是黄安镇的街头,是他们刚刚进镇的地方。 怜香玉几乎叫了起来,“我们走了这么久怎么才走了这么一点路?” 空道:“看来我们并没有走多少路。” 姜川海沉沉道:“我们就像是依着在兜圈子,一直走在一条路上循环往复。” 易万轩道:“这,这怎么可能?” 凌全非注视着前方:“来了。” 众人一看,“果然来了”。 同样的骡车,同样的赶骡人,手拿着同样的鞭子,同样的草鞋,同样的…… 众人停下了脚步,伫立着,看着这辆骡车慢慢从身边走过去。 怜香玉道:“这是谁呀?你们在等他?这人有什么奇怪的吗?” 空笑道:“我们继续往前走。你就明白了。” “啊?还要往前走?”怜香玉一边抱怨一边跟着他们的脚步。 走了片刻,怜香玉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他不是刚走过去吗?” 凌全非点点头:“没错。” “没错?这种事可能发生吗?他难道迂回到我们前面又走了一遍”怜香玉道。 凌全非道:“你再仔细看看。” 怜香玉左右看了看,“我们还在原地!” 空颔首道:“看来我们是中了别人的招数了。” 姜川海道:“是一门邪门的武功。” 怜香玉道:“世上有这种武功吗?” 易万轩道:“我在边疆任职时似乎听到过军营里的传说。” 怜香玉道:“什么传说?” 易万轩道:“他们说在东方,有一种神秘的武功。会迷幻人的意识,把人的意识永远困在一个世界里。” 凌全非道:“若是真有这种武功,看来我们已经体验到了。这确实是一条永远也走不完的路。” 空道:“无论什么样的奇门异术自然都有破解的办法。” 易万轩又道:“没错,我还听到他们说用这种武功需要让施术者一同困在这个世界里。” 姜川海道:“那他岂不是也出不去了?” 空道:“我大概明白了,既然有如此风险的武功必定会配合其他招数,他一定会给自己留一把‘钥匙’。” “钥匙?”、 “钥匙来了。” 那辆骡车,再一次迎面朝他们走过来。、 “这就是钥匙?” 空含笑走到骡车面前,忽然喊道:“停下!” 骡车果然停了! 凌全非笑道:“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我怎么没明白怎么回事啊!”怜香玉急得跺脚。 姜川海道:“怜姑娘你看,小师傅让那骡车停下他便停下,它们既然能听到我们说的话,也就说明它们和我们一样不属于这个世界,你再看看其他的地方,其他人仍是各做各的事,好似根本就没有看到我们一样。” “呀!原来是这样!”怜香玉惊喜道,“那我们可以出去了?” 易万轩道:“恐怕没那么容易。” 凌全非微笑着走到了骡车跟前,说道:“阁下武功之玄妙实在令在下佩服,何不出来报一下姓名,让我等瞻仰一下尊容?” 怜香玉问着姜川海道:“难道那个赶车人不是施术者吗?” 姜川海道:“你仔细看,那个赶车人。” 怜香玉仔细看了看,忽然惊道:“呀!他怎么睡着了?” “不是睡着,而是被人控制住了,施术者另有其人。” “到底是谁呢?” 忽然一阵刺耳的笑声,像小孩子笑声,又比小孩子的笑声尖锐数十倍,令人毛骨悚然。 “嘭!” 干草像炸开一样,纷纷散落,一个黑影从里面跳了出来。 当他落到地上时,众人惊叹不已。 眼前竟是个人,一个身高三尺多,头扎两个小辫子,穿着小肚兜,手上脚上戴着银镯子,脖子上也挂着银铃铛,一副童子的打扮。 可是这个小孩子的身体偏偏长了一张苍老的脸,松弛苍白的皮肤布满皱纹,让人看得想吐,怜香玉就要吐了。 凌全非看到这个怪异的侏儒也惊讶万分,空却平淡道:“施主。” “嗯哈哈哈哈!”那侏儒又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笑声,“就是你看出来的?” 空笑道:“并不是我。” 侏儒转头又对凌全非道:“那是你吗?” 凌全非也摇了摇头,侏儒又看了看在一旁站着的姜川海三人,“一定也不是你们了?一个个呆瓜的样子!” 若是在平时,怜香玉一定会还嘴骂回去,但此刻她连看都没法看那个又丑又老又可怕的侏儒。 那侏儒的目光又回到空的身上,他一边踱步观察着一边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空笑道:“并不是我看出来的,是骡子告诉我的?” “骗人!你难道能听懂骡子说话吗?” “不能!” “那你就是骗我了,骗我的人就要死,而且死的很难看!” 空合起双掌,“我是出家人,是不会说谎的。确实是骡子告诉我的,因为骡子已经很累了,它们已经喘着粗气,恐怕再走就要趴倒了。” 那侏儒忽然一瞪眼,转而又是一阵瘆人的笑声,“妙妙妙!妙极了!” 空微微笑道:“谢谢!” 侏儒怒道:“你觉得我在夸你吗?哈哈,即便你识破了我的秘术,你也无法逃出去!” “说得没错。” “嗯?难道你不想逃出去吗?” “想!” “那你为什么不逃?” 空摇了摇头,说道:“你刚才都说过我们逃不出去了,我们该怎么逃?” 侏儒有些焦躁地说道:“你连试也不试一下吗?” 空笑道:“试了有用吗?” 侏儒尖声笑道:“没用!” “那我为什么还要试试?简直是浪费体力,我走了很多路了,已经很累了。” “你这和尚还真是奇怪,你不想试,又不代表你的朋友们不想试!” “那你为何不问问他们?” 那侏儒果然问其他人道:“你们想逃吗?你们想不想试一下?” 凌全非含笑摇了摇头:“我也累了,不想反抗。” 侏儒皱了皱眉头。 易万轩道:“我也不想试!” 侏儒咬着牙,怒视着剩下的两个人,“你们呢” “不想!”姜川海道。 侏儒揪着头发,嘶吼般问着怜香玉:“你呢?你想不想试一试啊!” 怜香玉笑道:“我也不想。” 侏儒忽然嘶叫着凌空翻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不逃!真没意思!” !! 第七十六章 集合 4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一个三尺多的小个子居然可以翻出三丈之高,就连凌全非都为之一惊。 待到侏儒又落在那骡车之上的时候,他就比众人高了许多,语气也更高傲起来,“我还以为你们能有趣一些呢,以往中我招数的人不是累死就是自尽,而走到那一步也全是因为他们又蠢又笨。可幸的是你们当中倒是有聪明人,只可惜太懒了。” 侏儒的目光像一把利剑一样射向正低眉浅语的空,侏儒厉声道:“你在念什么?” 空没有理会他,继续合掌闭目,虔诚地念着。 侏儒早已怒火中烧,加上空又对他不予理会,见那侏儒一抬手,不知什么东西从他手中急射出来,这招又狠又快,空是万万躲不开的。 却听“噹”的一声,凌全非剑已出鞘,挡住了侏儒的暗器,暗器震得剑身乱颤,侏儒的腕力手劲可见一斑。 暗器滚落在地上,凌全非一看,竟是一颗牙。牙已发黄,有些地方已经发黑,凌全非似能闻见一股恶臭一般皱了皱眉头。 侏儒尖声笑道:“好剑,好剑,接了我一招居然还没有断。” 凌全非道:“接了就会断吗?”其实凌全非很清楚这侏儒绝对不容小觑,但这种人在江湖为何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 凌全非试探问道:“阁下也是好功夫,不知阁下师从何人?” 侏儒傲慢道:“你看这普天之下可有人能做我的师父?哈哈哈,我没有师父,徒弟倒有几个。但我偏偏不告诉你,你想知道我是谁,我偏不说,就要急死你!” 凌全非嘴角微扬,“不急不急。” “你敢不急?你为什么不急!”侏儒喜怒无常,性格简直比他长相还要怪异。 空慢慢睁开了眼,侏儒又转矛头向空,“你刚才念得什么?”别人想要的他偏不给,他自己想要的他偏要得到,此侏儒真的是普天之下绝无仅有了。 空缓缓道:“我在念经。” 侏儒道:“和尚当然要念经,我是问你念的什么经?” “地藏王菩萨本愿经。” “那不是超度死人才念的经吗?” “我们岂非就要死了?念此经不是正好吗?” “谁说你们要死了” 所有人都奇怪地看着这个侏儒,怜香玉从没看过侏儒第二眼,这次也不禁看了他,她还是觉得这个丑陋的侏儒实在令人恶心,可怕。 易万轩问道:“难道你不是来要杀我们的?那有为何把我们困在这里?” 侏儒道:“你想知道?我偏不告诉你!” 果然这就是侏儒的手段,你越是问得清楚,他就绝不会告诉你。 空笑道:“走又走不出去,死也死不了。不如自我了断算了!”说罢,他一掌想自己脑门拍去,众人瞪大了眼,那一掌的威势绝不是装出来的,空是真的要一掌拍死自己! 怜香玉险些失声叫了出来,凌全非、姜川海、易万轩三人更是连反应的机会也没有,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可空这一掌却没有拍在自己的脑袋上,而是拍到了一块石头上。哪里来的石头?侏儒站在他脚边笑着,五关皱成一团:“想死?我偏不让你死!” 原来就在方才间不容发的时候,却不知侏儒从哪里搞来了个石板挡在了空的脑袋前面,石头成了一些碎石块,而空的额前只留下了浅浅的红印子。 凌全非现在已深知自己绝不是这个矮侏儒的对手,他们几个人加起来也不一定胜得过这个侏儒。且不说这侏儒到底会多少奇门异术,就从轻功身法来说,凌全非都没有把握完胜于他,这个侏儒简直就是个噩梦——武林的噩梦。 姜川海也在脑海中拼命地搜索着是否曾经见过或听过这一号人物,“不,绝对没有这个人。”姜川海暗忖,“若是有,或许我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死了。” 而易万轩更不知道这个侏儒是何人,虽然他会传说中邪门武功,但传说也是不完整的,从来没人提起这武功是谁所创,传人又是谁。 空含笑道:“矮施主,多谢搭救!” “矮施主!?”侏儒声音尖锐,目露火光,“你在说我矮?” 空道:“小僧绝无半分侮辱之意,只是小僧不知矮施主姓氏名谁,不知该如何称呼。” 侏儒哼道:“你不知道?你想不想知道?” 空摇了摇头:“小僧不想知道,其实姓名只是一个人的代号,知道又何妨,不知道又怎样。” 侏儒骂道:“臭和尚!你不想知道,我就偏让你知道!” 凌全非恍然大悟,原来空是利用侏儒怪癖的性格反制了他。 侏儒道:“听好了臭和尚!我是东海……” 众人屏住气听他讲,只要知道对方的身份,知道了他的武功路数,就能找到破他邪功的办法。可这侏儒突然住嘴,抿嘴奸笑道:“臭和尚,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吗?你想套出我的话,你爷爷我活了八十年了,可不是一个蠢货!” “被识破了!”凌全非暗惊,“此人真的不好对付。” 易万轩暗暗心惊:“八十年?那他到底有多少岁了?身法居然如此灵活,连最鼎盛时期的我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真是可怕。” 空摇头笑道:“我不曾要问你的身份,都是你自己要说的,矮施主,我们几人已经中了你的术,我等又不愿反抗,矮施主,请便。” “啊!别一口一个矮施主地叫我!告诉你臭和尚!我平生最讨厌和尚,更讨厌话多的和尚!你若再叫我矮施主,我便要杀了你!” 没想到空真的将这个怪人惹毛了,姜川海早已汗流浃背,只是站在一旁提放着这个侏儒就已经很耗神了,可想空此时又是什么感觉。姜川海看到空神态自若,闭口不语,只是垂下双目默默站着,像闲人一般轻松,不禁暗暗佩服,若不是空在,恐怕自己一伙人早已经累死在侏儒手上了。 怜香玉已经慢慢挪步到凌全非旁边,只有这样她才不至于会晕倒在地。 除了他们这些人,还有骡子和赶骡子的人,这个空间里其他所有的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过着自己的日子,只是不断重复,重复。 “喂!臭和尚,你怎么不说话了?” “你不是不喜欢多嘴的和尚吗?” 凌全非他们又是捏了一把汗,这句无疑会在此刺激这个侏儒,若是他被刺激到了临界点,后果…… 可他非但没有发怒,却似正在忍着笑,憋得脸白里带红,红里透紫,终于他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笑得在地上打滚,笑出了眼泪。若不是他长着一副丑陋苍老的脸,还有那阴阳怪气的声音,瞧这姿态,就像个活泼可爱的小孩子,任谁都喜爱的。 可他偏偏令人害怕,令人恐惧。 侏儒一直笑着,笑个不停,众人也没有办法,只能强忍着听他笑,他的笑声可不是堵上而多就能防得住的。 终于,侏儒不再笑了,他笑得突然,停得也突然。 “好好好!妙妙妙!有趣有趣极了!你是我活了一辈子见过最有趣的人了!” “谢谢。”空笑道。 “你不用谢我,谢你自己吧,你若不那么有趣可早就死了。” “可是你不是说不会让我们死的吗?” “唔,没错…没错,你果然很有趣。”侏儒拍了拍身上,负手转身说道:“我也想让你死,只是有人不让你们死,他要我活捉你们回去!” 侏儒斜着脸,顿了一顿,好似再等着空问些什么,空果然问道:“谁?” 众人没有想到空竟会问得如此直白,那侏儒肯定不会回答了。 侏儒也果然说道:“你想知道吗?嗯?” 空点了点头,淡淡说道:“你告诉我吧!” 怎么会?侏儒怎么会告诉他,可令众人吃惊的是侏儒真的愿意告诉他。 “好,那我就告诉你。这也是因为你的有趣而给你的奖励,我这辈子还没有奖励过什么人呢。” 空微微笑道:“我这辈子也没有受过任何人的奖励。” “唔,可怜了你这个有趣的和尚。我告诉你那人是谁,还会告诉你我将要怎么做。”侏儒顿了顿,道:“那个人恐怕是这个武林最卑鄙无耻的人了,连我都自愧不如!” 众人一听就已经猜到了,世上最卑鄙的人,还有能胜过南宫鹤的吗? 侏儒看众人的脸色也自知不必多说了,便继续道:“他让我活捉你们回去,而不是直接让我杀了你们,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空没有说话,没有回答。 “聪明!不仅有趣!而且聪明!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告诉你为什么?” 空道:“因为那个并不是奖励。” 侏儒呆住了,呆呆地看着空,摇头叹气道:“为何我没有早些遇到你?为何你我是敌对双方?若不是这般。我一定会收你做我的徒弟!只是相见不过短短一会儿,你竟如此了解我…… “不过,即便你了解我,让我惊喜,我也不会告诉你他的目的。” “正因为我了解你,所以我也绝不会问。” 侏儒笑着点了点头:“好,接下来你们就要进棺材了!” 棺材! 还是要杀了我们吗?除了空以外,其他所有人都做了架势,侏儒看见众人紧张的神色,又笑道:“一群蠢货呀!” 空没有紧张,也没有准备交手的意思,反而安抚起众人,“不要慌,他说不会杀了我们,就不会杀我们。” 侏儒含笑转身走到骡车跟前,对那赶车人说道:“把棺材拿出来!”那个赶车人面无神色地将车上的干草用鞭子一卷,全抖落下来,干草下面,赫然就有五口朱漆油亮的棺材。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怜香玉颤声问道:“难道……我们真的要进去吗?”侏儒没有说话,空却道:“进去。” 怜香玉吃惊地看着他,他看不懂空,凌全非也看不懂空,姜川海、易万轩亦看不懂。侏儒懂吗?或许懂,或许不懂。 空问道:“矮施主,我们是自己走进去,还是你送我们进去?” 这次侏儒并不因为那“矮施主”而发怒了,他叹气道:“我看你们都那么懒,连逃也不想逃,那我就送你们一程吧。” 众人忽觉有些晕眩,渐渐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凌全非模糊地看到空缓缓倒下去,他自己也倒了下去。侏儒只是说了一句话,所有人都倒在地上。 空缓缓睁开眼睛,一片黑暗,他感到在摇晃,棺材在摇晃。不对,是骡车再走。 “已经被送进来了啊。”空叹道。他一点也不担心,一点也不慌张,好似很享受一般闭上了眼,放空自己,随着车子晃来晃去。 在这狭小憋屈的棺材里,空却躺的很舒服,几乎就要睡着了。 棺材突然不晃了,骡车停了下来,空微笑着仔细聆听。他隐约听见有人吵嚷些什么。空暗忖,大概是有人拦了下来。 忽然他感觉车身一阵,好像一个重物落到了车上,正好砸在自己的棺材上。 接下来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熟悉到想大笑。梁老三的声音,无赖乞丐梁老三。 他听道梁老三大吼大叫大笑,忽然又感到一种重压不见了,棺材好似变得轻了起来,不再压抑着自己。 然后,他听到了齐英儿的声音,“齐英儿啊。” 他开始运气,将棺材震得晃动起来,棺材炸裂开来,空站在骡车上微笑看着齐英儿,暗想道:“又见到你了,又成长了啊。” 空讲完了经过,众人听得出神,都已经忘我,好似身临其境一般。 易万轩道:“当我们纷纷出来的时候我们才明白,小师傅让我们进那棺材,原来那便是破解侏儒那厮邪功的办法。” 空含笑道:“虽然我已看出这门邪功的破解办法,却没有十足的把握,小僧只是孤注一掷,差点连累了众位,愿易施主不要责怪小僧鲁莽才是。” 姜川海到:“小师傅休要说这话,若不是你,恐怕我们早就已经遭遇不测了。” 易万轩频频点头:“是啊,小师傅可救了我等一帮人性命啊!只是,老朽还有不明白的地方。” 空笑道:“易施主可是想问那个侏儒哪里去了?” 易万轩微微点头,空说道:“其实他虽然练了邪功,为人也恐怖鄙陋,但却不是个卑鄙小人,我发现他言出必行,还颇有几分侠士气息。” 怜香玉打了个寒噤,空继续说道:“所以我相信他说了活捉我们就不会杀了我们,既然我们已经被他捉住,那么他答应南宫鹤的事就算办完了。像他那种人肯定不愿意与别人纠缠过久,所以办完了事他就会离开。只是南宫鹤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也有被人耍弄的一天……” “哦?” “那个侏儒本就不是甘愿受人呼来喝去的人,虽然不知道南宫鹤用了什么办法让他对付我们,但他一定心不甘情不愿……” 凌全非问道:“所以,你认为那个侏儒对我们手下留情?” 空笑道:“不仅手下留情,他压根只想玩一玩,本就没有意思将我们送给南宫鹤。否则,就以我们这几人之力怎会是他的对手?我们昏睡了又怎么会醒过来?” “这么说来,他是个好人。”怜香玉道,“但他的样子,实在令人难以相信他会是个好人。”说罢,怜香玉又打了个寒噤。 好人,坏人,又有何评判标准? 空微微笑着,凌全非已经注意到了,无论何时,空的脸上总是带着笑容,即使面对死亡,他依然从容不迫,凌全非暗暗觉得好奇,到底什么事情能让空心神慌乱一下? 空道:“其实,我们几人能够得救,还要感谢另外两个人。” 众人已经明白,都看向齐英儿和乞丐梁老三。齐英儿一听,竟然面红耳赤害羞起来,而那梁老三,正在抱着一整只鸭子啃着。 梁老三见众人都瞅着自己,便抹了抹嘴,笑道:“不好意思哈,我看你们都不吃,可怜这一桌菜都要凉了,就让它进我的肚子里暖和暖和。” 众人又被这个无赖逗得哭笑不得,竟不知不觉间对这个乞丐喜爱又崇敬,他简直活得比皇帝还要潇洒。 空笑道:“你为何不告诉我们怎么发现这骡车得怪异?又怎么知道我们在棺材里的?”平日空对别人说话都会加上施主二字,而在与梁老三说话时却只用“你”,可见他俩友谊已经很是深厚了,但他与他的关系又和空与齐英儿的关系不同,人与人的关系岂非总是那么简单又微妙? 梁老三又抹了抹嘴上的酱鸭油,然后用那沾着酱鸭油的手拍了拍齐英儿的肩,“不是我发现的,是这个小哥儿发现的!” 齐英儿只闻着一股酱鸭香味,即使梁老三已经拿开了手,那味道扔从齐英儿肩膀上钻进他的鼻腔里。但是齐英儿毫不在意,因为他也喜欢这个梁老三。 齐英儿含蓄笑道:“其实我也只不过是觉得奇怪……” 梁老三也道:“其实我也只不过是帮了小哥儿一把。” 空道:“你这个老无赖,倒是把话给我们说明白呀。怎么,救了人也要耍无赖?” 梁老三道:“亏我还救了你,居然还这样说我!早知道就该让你闷死在棺材里才好!” 空道:“那你以后找谁吃饭去?” “这……罢了罢了,你还要给我饭吃呢。” 众人越看这两人越觉得有意思,一个乞丐,一个和尚,一个要饭,一个化缘,说白了又有什么区别?正是因为没有什么区别,这二人才能这般要好吧。众人不知不觉间已经被着二人之间的友情渐渐吸引住。 梁老三故作姿态,清了清嗓子,便把事情娓娓道来。 !! 第七十七章 无赖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明盛楼”并不是个酒楼,而是一个青楼,一个妓馆。零点看书虽然是妓馆但也不是任谁都能进的去的,比如,乞丐就不能进。 “凭什么不让我进?凭什么?” 老鸨捂着捏着自己的鼻子,嗤嗤说道:“你…你也不去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还想进我的门?” 乞丐跳叫道:“你这个老女人,谁要进你的门?你倒贴我我也不稀罕!” 老鸨被这个无赖乞丐气得满脸通红,大喝一声,自她身后就突然窜出两个壮汉,个个五大三粗,面相凶神恶煞,可这乞丐好似不在乎自己将要挨一顿打,更不在乎周围的人看他笑话。 老鸨又捏着鼻子说道:“你再不走就是要讨打了!” 乞丐不紧不慢,不慌不张地从怀里掏出一块沉甸甸的东西,闪闪发着金光――竟是一大块金锭子!这还真是稀奇事,乞丐居然有金子!乞丐得意又傲慢地笑道:“怎么样,我是进得进不得?” 老鸨看到金子自然眼睛都直了,她屋里面的多少妓女都也纷纷挣着要做着乞丐的声音,谁都明白,她们要的不是乞丐,而是乞丐手里的金子。老鸨态度忽然变得谦恭起来,点头哈腰地说道:“哎呀!这哪是乞丐呀,是我眼拙我眼笨,明明是个大官人,只是许久没有洗澡罢了!来,姑娘们,快点伺候大官人沐浴!” 乞丐挺了挺兄,正要阔步踏进去,忽然有个人叫住了他:“又要去**?” 乞丐还未转头脸上就已经露出笑容:“怎么,你是进去不才嫉妒我吗?” 一个和尚正站在街上看着他,含笑说道:“梁老三呀梁老三!你还用那锭假金子骗人啊!” 梁老三脸色忽然慌张起来,老鸨一听,便怒道:“好呀你,你这个臭乞丐,想用假金子骗老娘?不知好歹,给我打!” 那两个随身的壮汉便伸手从背后去捉梁老三,梁老三身影一晃,竟已经跳到了和尚的旁边,“你这和尚!总喜欢坏别人的好事吗?我一遇到你就要倒霉!” 空笑道:“反正你干的也不是什么好事,不坏白不坏!” 梁老三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大笑道:“好久不见!走,请你喝酒去!” 空微微扬了扬下巴,说道:“和尚是不喝酒的!” 梁老三道:“对对对!和尚最爱吃面条是吧!走!我请你去吃正宗的阳春面!” 空摇头道:“你有钱请我吃面条吗?”梁老三拍了拍怀中的金子,“咱自有办法请你吃面条!” 二人竟若无其事、目无旁人地聊了起来,老鸨正欲发怒,然而梁老三却扬手笑道:“老板娘啊!下次我再进你的门!” “滚!给我滚!” 二人滚到了一家面馆,面香味勾起了二人肚子里的饿虫,梁老三又用同样的招数坐进了面馆里。 空喝了一口小二给上的茶,笑道:“我算知道你怎么还没饿死!原来这般无赖!” 梁老三道:“小声点!回头连面也吃不上了!“ 空摇了摇头道:“恐怕以后你不是饿死的,而是被仇人打死的!” 梁老三笑道:“人活一世有点仇人怎么了,再说了,我的仇人绝对不会打死我的,他们也是绝不会跟一个乞丐死较真的!不过,我还是怕死的,尤其在我知道自己会死在另一个人手里的时候,我连正饿着肚子的事都给忘了。” 空道:“哦?你也要死在别人手里了?” 梁老三忽而低沉说道:“是啊,那个人简直可恶!他总会坏别人好事!” 空抿嘴笑道,笑得简直比姑娘还好看,“看来什么事也瞒不住你!” 梁老三往后仰了仰身子,“说吧,又要让我干什么?你没事是绝对不会找我的!” 空笑道:“如果不是特别棘手的事我也不会来找你的,因为你是在是个很厉害的人!” 梁老三:“用不着夸我,我就知道会死在你手里……累也累死了!快说让我干什么吧,好让我死个明白!” 空托腮叹道:“其实……” “面来喽!二位客官请慢用!”小二将面送到了桌子上,面香味扑鼻而来。 “面来了,先吃面,吃完再说,省得听你说完我就吃不下去了。”梁老三边说便把阳春面吸溜吸溜到嘴里。空笑道:“你也不怕烫?” “等你做了乞丐,就不会介意这些了!” “看来我是永远不会明白你的滋味了。” 二人吃完了面,准确地说应该是梁老三等空吃完了面,梁老三只是吃了几口,碗里就只剩汤了,再一口,汤也没了。 空吃完了面,又慢慢喝了口汤,梁老三早已经等得着急,便道:“吃完了吗?现在告诉我吧?” 空将汤缓缓送进喉中,再到胃里,“着急什么?” “难道你的事不着急吗?” “着急,很紧急!” “……”当这个无赖乞丐梁老三遇到了和尚空也只能默而不语,在他眼里,能比自己还要无赖的除了自己的大哥,就属这个和尚了。 空缓缓道:“虽然很急,但是这件事只能慢慢来做。” “那恐怕你找错人了,我可不是慢性子的人!” “这事情慢性子的人还做不来哩。” “那到底什么人才能做你那件事?” “只有你这无赖的人才能做得到。” 梁老三大笑一声,道:“那岂不是你自己也做得来?你可比我还会耍无赖呢!” 空并不否认,“可我这个无赖还要做另外一件事。” “好吧,你说,我做。”梁老三之所以能答应地如此爽快只是因为空承认自己也是个无赖,而空也正是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让梁老三先答应自己,这两个人能做成朋友真是令人难以预料。 空将要拜托他的事情一点一点细细讲给他听,听完之后梁老三也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件事可真是不小啊,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策划这件事了?” 空道:“大约是在七年之前,而我是最近两年才参与进来的。” 梁老三搓了搓鼻子,“确实是件大事,但如果我办不成呢?” 空笑道:“那就前功尽弃,功亏一篑了。”空笑得温和,说的却很严肃。 梁老三深吸了口气,又是挠头又是搓耳根,空道:“怎么了?我可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紧张啊。” 梁老三叹道:“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严重的事情。” “可这是件好事!” 梁老三没有说话,他在思考这件事到底有多重要,他忽然问道:“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空道:“齐英儿。” 梁老三笑道:“姓齐呀,我也认识个朋友,也姓齐。”空点了点头,“你是答应了?” 梁老三道:“我早就答应好了不是吗?梁老三呀梁老三,以后千万不要跟和尚交朋友,否则又要倒霉了!” 空笑道:“可是和尚可以请你吃面条啊!”空从怀里拿出四个铜板,“小二。”小二便应声跑了过来,接过铜板笑着说道:“好嘞客官,二位还要茶吗?” 空摇头看着梁老三说道:“不用了,我们现在就走。” 梁老三苦笑道:“怎么?多给我一碗茶也不行吗?” 空笑道:“好,那就来一碗。” 茶是免费的,但是梁老三却不像往常灌进脖子里,而是细细品尝,空笑道:“还真是难得。” 梁老三道:“确实难得,事情过后你还要请我喝碗茶!” “还请你吃面!” 二人分开之后,空就前往月牙楼去。而梁老三拿着空交给他的一张信去寻凌全非。 信是叠起来的,梁老三把信和金子放在一块,他一眼也没有看,他就是这样的人,虽然是个无赖,却极重情义,朋友交代的事一定照办,朋友给的信,绝不看。 梁老三没有骑马,他的脚力非常,而且一个乞丐骑着马岂不是会引起很多人注意?而这件事他绝不能让太多人注意。 傍晚,红霞满天,像被人又用盆泼上去的一般。 梁老三已经走了大半天的路,而他要找的人却还没有找到。“凌全非呀凌全非,你到底来还是不来!” 梁老三坐在一个小茶摊里吃茶,他已经吃了一个多时辰的茶了,光喝茶都要喝饱了。 太阳慢慢往下落,可梁老三却嫌这太阳不近人情,落得实在太快了。 太阳落了,但是人却来了,既然人来了,他也不管太阳的事了。 凌全非与怜香玉一同走过来,梁老三看见怜香玉的姿色不禁有了遐想,但也只是短短一瞬间,他还有正事要办。 梁老三突然起身,迎上凌全非,笑道:“等你好久了!” 凌全非诧异问道:“等我?”他打量着这个乞丐,自己从没有见过他,更不可能认识他,他为何要等我? 梁老三道:“闲话少说,我时间不多……”梁老三掏出怀里的信纸,“给,有人让我交给你!” 凌全非将信将疑地接了下来,还未打开,梁老三便又说道:“现在别打开!你一打开我就忍不住会问上面是什么,而我不能这么做!等我走了再打开。” 怜香玉看这个乞丐实在觉得奇怪,再加上梁老三时不时对自己露出那种色眯眯的眼神,浑身不舒服,“你是谁?” 梁老三没有理她,反而笑道:“闻名不如见面,‘浮生公子’果然一表人才,诺,后会有期!” 说罢,梁老三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凌全非见这个乞丐雷厉风行、我行我素,竟生有一丝钦佩。 “完成一件事了!”梁老三伸了伸懒腰,“剩下的那件事可就难办咯!” 梁老三走进了一处破庙,庙中佛的金装已经剥落,到处都是灰尘,蜘蛛网也布满角角落落。乞丐拜了拜佛,然后坐在佛的脚下,自言自语道:“你是佛,我是乞丐,咱俩又有啥分别?你替我守着门,我先睡一会儿,到时候你再叫醒我。” 若是旁人看见这一幕,一定会认为乞丐已经疯了,可是乞丐没有疯,佛像慈祥的笑着,它深知梁老三心中的苦楚寂寞。 叫醒梁老三的不是佛,却是一只老鼠,老鼠爬到了他的脸上,他才猛然醒来。“好呀好呀,你以为我和你一样臭就是你的同类了?”他提起老鼠的尾巴,老鼠扑腾着身子“吱吱”直叫。“罢了罢了,念你好心叫醒了我,我便不与你计较了,下次我要是有面条吃,也给你捎一份,去吧!” 梁老三将老鼠放在了地上,老鼠一溜烟逃进了黑暗的角落里,梁老三叹道:“真没良心,放了你连声谢谢也不说。” “吱吱”,又是老鼠的叫声,梁老三脸上浮出笑意:“嗯,这还差不多!”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却怎么也拍不干净,便也不在意了,跟佛像道了个别,哼着小调除了出了庙门。 这时候晚上的风也还是冷的,梁老三身上的衣服尽是破洞,自然防不住风,但他毫不在乎,因为他冬天穿的也是这一身破衣服,这点风对他来说算得了什么? 山里的风尤其冷,马走在山路上似也发抖。无奈,这人只能下马牵着它继续走。 夜已深,谁会在这种地方走?能这样日夜兼程的人必定身负着不容出任何差池的使命,他顾不得抱怨,裹了裹衣服,继续往前走着。 梁老三正猫在树上,树虽然光秃秃的,虽然没有叶子挡身,但借着黑夜他能将自己完美的隐藏起来,连一同和他呆在树梢上的猫头鹰都没看到他。 猫头鹰是个夜间动物,梁老三确实白天夜里都能活动的动物,他在夜里的视力,其实也是不次于猫头鹰的。他已经看到那一人一马了,正往这里走来,正往自己挖的深坑处走来, 他安闲的倚在树梢上,抠着手中的泥,猫头鹰在一旁“咕咕咕”地叫着,好似在告诉梁老三“来了来了”。梁老三笑道:“不急不急,马上就有好戏咯。” 一声健马悲嘶,那牵马的人失足跌入陷阱之后,手中仍然紧握着缰绳,马已经走了许多路,也很累了,竟没支持住也摔了下去,只是洞并不大,也容不下一匹马。那牵马的人就被马身堵在了里面,惊恐之间,竟放声大叫起来。 !! 第七十八章 三军山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年轻人啊,年轻人唉,掉个坑就能吓成这样?” 坑里的年轻人嘶叫着,“你是谁?你是谁!” 梁老三慢慢走到那个洞前,面前横卧着一匹黑鬃马,它喘息着,鼻子里呼出的热气吹着梁老三的脚踝暖暖的。零点看书 梁老三蹲下来摸着它,“还是你乖,不像洞里的家伙,又吵又蠢。”洞里的那个人靠着潮湿的洞壁,洞壁上的石头硌着他的脊背他也毫不在意,他想看清到底是谁害自己栽到了坑里。可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到一双脚,连一双脚他也看不清。 坑了的人哀嚎着:“大爷大爷!求求你放过我吧,我身上没有钱,啥也没有,我烂命一条,大爷你也不稀罕吧,放过我吧……” 梁老三掏了掏耳朵,对那躺倒的黑鬃马说道:“你听见没,是不是很吵,你一定很烦他吧,我都快被他烦死了。来来来,我来帮你解脱!”话刚说完,梁老三就伸出两只满是泥垢的手,抓住了缰绳,轻轻一拽,缰绳“啪”的一声就断了,坑里传出一声“哎呦”。 原来那坑里的年轻人一直害怕地紧攥着马缰不肯放手,梁老三这么一拽,他一个受不住力就倒在坑里。也不知是坐到了什么东西,一时间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坑里面漆黑一片啥也看不见,年轻人顺着刚才摔倒的地摸着,摸到了硬硬的动心,心想八成就是块石头吧,谁知这石头里突然钻出来一团软软的热乎乎的东西,年轻人吓得尿了一裤子。 满脸是泪地求道:“大爷!大爷!你到底想要啥?我都给你,让我出去吧!让我出去吧!” 梁老三两手一托,竟把一匹两千多斤重的马扶了起来,这匹马一声长嘶,梁老三一掌拍到马屁股上:“走吧!”这匹马立刻就跑了起来,跑下山去。 黑鬃马起来之后,月光就洒进了坑里,梁老三站在坑边俯视着里面的年轻人,像个受惊的小猫一样,在哆哆嗦嗦不敢抬头。梁老三忽然大笑:“难不成我真的抓错人了?” 那年轻人缓缓抬起头,他也看清了梁老三,心中不免一惊,居然是个乞丐。但他仍然哭丧着脸:“一定,一定抓错了,我从来没有的罪过大…大爷您!” “哦?是吗?”梁老三蹲下身子,对那年轻人说道:“你从来没得罪我,但我找的就是你!” “啊?” “用不着装可怜,这可坑岂不是以随便一跳就跳上来了?”梁老三笑道,“怎么样,要赶回去给人报信吧!” “我……”方才那年轻人脸上受气受惊的表情烟消云散,换成了一种狡黠的目光,简直比冰锥还要冰冷还要尖锐。 那人站直了身子,蹭地窜了出来。梁老三后退两步,二人对站着,中间隔着一个坑。 梁老三笑道:“何必呢?早些出来不久省很多时间了吗?” 年轻人笑道:“你认得我吗?” 梁老三摇头道:“不认得。” “那你是怎么……”那人忽然像想通了一般,冷声道:“有意思,你是全凭侥幸把我给诈出来了呀,你是何人?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就应该知道这事儿不是你能管得了的,搞不好,还把自己这条小命给搭进去!” 梁老三讥诮笑道:“我本来也不想管的,只不过有人请我吃了一碗面条,我也不得不答应他管管这件事了。” “哼,我看你不仅是个要饭的,而且是个疯子,一碗面条就能让你豁出性命来?” “我的命可值钱哩,别人要它千金不卖,可我这个朋友要它一碗面条已经绰绰有余!” 那人冷笑道:“我要你的命可分钱不要!” 话音未落,那人竟发出两只袖箭,“簌簌”破风之声,箭已经到了梁老三眼前。梁老三不紧不慢,只一偏头,袖箭划过他的耳边,竟削掉几缕头发下来。梁老三怒道:“好家伙,你可知道我的头发比你的命还要值钱!” 那人速度极快,转眼一柄闪亮的刀光向梁老三劈来,梁老三一个右倒,右手撑地,两腿腾起,照着那人的胸口连踢了五脚。那人见不是路,慌忙向后撤去,一边捂着胸口一边气喘道:“你到底是谁?” 梁老三负手笑道:“你管我是谁!正好爷爷我皮痒痒了,来来来,给我抓抓虱子!” 梁老三身子一倾一低,向前冲去,两脚不断点地,有如一条长龙。那人一看梁老三身手如此之高便要逃跑,可梁老三这一招又快有准,一把就拽住了那人的辫子,用力一扯,那人经不住梁老三的蛮力,往后倒去。 梁老三的爆发力极大,那人脑后连着辫子的一片头发竟被梁老三硬生生扯了下来,那人痛叫一声,也不知道是头疼还是屁股疼。 那人一手捂着尾巴根一手摸着头,脑后竟湿漉漉火辣辣的疼,那人一看,一手是血,竟被扯下了一层皮!梁老三拎着他的辫子笑道:“哎哟,不好意思,不知道你的头发值多少钱?多了,我这个要饭的可赔不起啊!” 那人惊恐的看着梁老三,之前的傲气一丝也没有了,“你到底是谁啊?为什么要坏南宫仙人的好事?你你你,你放我走,我不会告诉他这事,你也能活命!” “哟!已经是强弩之末还想要威胁我?告诉你,我要怕你吓唬就不叫梁老三了!” “梁老三…梁老三…”那人坐在地上嘀咕着,忽而又抬头惊道:“你是那‘四无赖’里的梁老三?” “哟,没想到你还知道我这个要饭的,那你应该也知道我是没有钱的,更赔不起你的马和你的头发…”梁老三将头发扔进了那个坑里,又道:“呐,现在你头发也没了,马也没了,这山路又黑又险,逃也逃不成,打也打不过我,不如趁此机会弃暗投明,好好生活去如何?” “好好好!”只见那人连连点头,又立马该换姿势,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朝着梁老三磕头,梁老三笑道:“有意思,天下人都是见皇帝才跪拜,今天我倒尝尝做皇帝的滋味了。哈哈!” 梁老三喝道:“你先别拜!”那人果然已经被梁老三教训得服服帖帖的,立马停下不再磕头,“你老吩咐您老吩咐!” 梁老三心里很是得意,清了清嗓子,说道:“你是去回信对吧!” 那人连连点,梁老三又道:“南宫鹤是不是让你去请人帮他作恶?请帮手解决掉一些他看不顺眼的人?是不是?” 那人支支吾吾,好像南宫鹤此时就在这里看着他一样。他想挠挠头,却碰到了伤口,又是痛叫一声,梁老三见他磨磨唧唧,不耐烦地说道:“你说不说?不说我把你剩下的头发全给拔了!” 那人一听,果然吓得哆嗦,慌忙说道:“是是是,仙人…南宫鹤他确实让我去请一个能人帮他!” “哦?什么能人?” “这,我也不知道。” “什么叫你也不知道?你若再敢骗我我就再让你吃些苦头!快老实交代!” “可是,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你老人家想要知道啥?我只能告诉你我只听到了那个人的声音。并没有见到他的人。” “放屁,南宫老贼让你你去请能人却不告诉你那人的名号?我看你是成心不想说实话!”梁老三起身伸手就要朝着那人的脑袋抓去,那人连忙抱头,却又不小心碰到了伤处,但也只能忍住疼痛哭喊着说:“我真的没有骗你老,真的没有!那日南宫鹤他只是告诉我要去‘三军山’妙云洞里去请能手,但真真没告诉小的那人的名号。而且那个山和那个洞极其隐秘,我四处打听都没有打听得来,后来正是那人的一个徒弟恰巧遇见小的,笑道告诉他自己的来意,便由他但这小的引见那个帮手!” “哦?”梁老三思量着,“三军山?妙云洞?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不会是你瞎编的吧!” 那人又磕头道:“哎呀,都到这个份上了,就是给小的十个胆也不敢骗你老啊!不仅你老,就连那山下的人都没听说过什么三军山,而他们还就住在三军山山脚下呢。” “哦,这么说,三军山的名字不是人们给起的,而是那个帮手起的咯?” “大概就是这样吧,小的也不清楚。” “那你还记得怎么去得那座山,那个洞吗?” “这……” “怎么?又有什么不能说?” “不是不能说,是小的要说不记得您老也不回信吧!” 梁老三抱起胳膊在胸前,冷哼道:“既然知道我不会相信,就不要说那些无用的废话!” 那人跪在地上,苦着脸,叹气道:“知道你老不嫌,可我还偏偏得说自己不知道。因为小的实在不知道。小的当初进山,进洞,全被那帮手的徒弟给蒙上了眼睛,也不知自己去了哪里。”那人顿了顿忽而又说:“不过,有些奇怪的地方。” “什么奇怪的地方?” “小的岁然被蒙上了眼,心中有几分恐惧所以特别留意,我感觉那帮手所在的妙云洞离我遇到他徒弟的那个小村子并不是很远……” “然后呢?” “可是,我在那个村里的时候却没有看到四处有什么高山。” “哦?”梁老三听到这,便也皱起眉头细细思考起来,“没有山?却叫三军山。” 梁老三对着那人喝道:“你说的可是实话?” “句句属实啊!” “这么说来,三军山可能不是一座山,而只是一个地名。” 那人也见机行事,连忙附和:“哎呀,对呀对呀,一定是这样,您老可真是大智大慧,一下子就想通了!” 梁老三对他投向不屑和厌恶的眼神:“我这辈子最讨厌溜须拍马的人,难怪你能做南宫鹤的手下,真是十足的马屁精!” 那人却殷殷笑着,好像梁老三夸了他一番似的。 !! 第七十九章 巧得密信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众人围在桌前也不顾桌上的菜,也不顾肚子咕咕叫,聚精会神地听着梁老三讲他的几日前的经历。零点看书梁老三倒也不客气,边讲边吃喝一点没有耽误。 洪翰明见梁老三吃得正香,也不叙述,好似有些着急便问道:“那之后呢?梁兄弟可找到那帮手的恶巢了吗?” 梁老三一个劲吃,嘴里塞满了菜,也不回答,秦平是个急性子,猛灌一口酒,说道:“你倒是等会儿吃,先说,先说。” 梁老三将嘴里的饭菜咽下肚里,说了句:“着急什么,这菜都凉了,各位倒不如边吃边听我讲好了。” 空笑道:“老三啊,你不说完,我们哪有胃口吃饭呢,胃口都让你吊起来了。” 梁老三拍拍腿,笑道:“好好好,我继续说……”—— 那人仍跪在地上,跪得腿已经发麻,可他还是不敢乱动,脑后还在隐隐作痛。那人看到梁老三仍站在那细细思考,便起了歹心,他故作揉腿,一边哀怨一边揉腿,梁老三觉得他很烦,自然也不理会他。 那人顺着自己的腿,摸到了缠腿布,从中慢慢取出一根指头粗细的银锥。他嘴上哀怨声喋喋不休,连微微沉着,眼睛却向上瞟着梁老三,慢慢把手上的银锥藏进袖子里。 梁老三仍在想着那三军山妙云洞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忽然一道银闪,那人业已出手,只是一瞬,银锥子扎进了血肉里,穿了着骨头,钻心的疼痛。那人捂着自己的肩膀满地打滚,苦不堪言。 原来,梁老三早就注意到那人的小动作了,毕竟是个老江湖,自然不会被那人的小技俩蒙骗,早已看穿他的心思。 方才在那人出手之际,梁老三也已经出手,只掰过他的手腕,用力一推,那人就将半尺长的银锥穿进了自己的肩膀。 梁老三看着他满地打滚的他,也知道向他这种人绝不会诚心悔改,朝着他啐了口痰,骂道:“狗东西,瞎眼的货!果然跟着南宫鹤的人,都不是个东西,爷爷我好心饶你一命,你竟然不知悔改还想偷袭你爷爷,看来留你不得!” 那人痛得咬牙切齿,嘴里仍不忘求饶:“求……求求你,放过我。” 梁老三虽然是个无赖,但说到底还是个人,心地还是挺软的,并没有出手杀了他,而将他打晕,“哼,这下子省得你乱叫唤惹爷爷心烦!” 梁老三想要离开,但想他一个人在这山野之中,万一有个野狼野狗什么的将他叼走如何是好?左想右想,于心不忍,索性将他他背了起来。 梁老三背着他一直走,又转回到了那个破庙。进庙的时侯,他仍然朝那尊破败的金佛像打了声招呼:“我又回来了。” 梁老三将他放在金佛像后面,看他左肩血流如注,便出了庙到山上找些草药,夜色太黑,只接着月光,找起来还是很费力的。 若不是梁老三有一双可夜视的眼,恐怕只能找到天亮了。可即便是梁老三,也找了很久。 回到庙里,他左翻又找,终于找到了一小香炉陈年香灰。他把上面的香灰抓起来洒掉,只留下小半炉香灰。 梁老三把草药放到嘴里嚼了又嚼,然后一口吐进香炉里面,接着又用一根手指把香灰和草药搅拌在一起,直到搅拌成浆糊一般的东西他才放下香炉。 他小心把那人的做半身内外衣脱掉,“哟,还真白净啊!” 冰冷的银锥子仍然贯穿着他的左肩,他右手握住银锥,左手按住他的身子,使劲一拔,银锥拔出,梁老三有立刻抓起一把香灰和草药和成的浆糊抹到他前后伤口上,又撕下他衣角一块布给他缠好,最后将他衣服给穿好。 正给他穿衣服时候,发现他怀里似有东西。梁老三一掏,果然有东西,是一封书信,书信面儿上写着——回白鹤帮帮主。 梁老三一看,想必是南宫鹤请的那个帮手写的回信,不由得一阵欢喜,抹了抹额上的汗,看着那个晕过去的送信人说道:“也算你还清我的人情了。” 说着他便怀揣这那封信出了庙门,出门之前还不忘像金佛道别:“我走了,看好那个小子啊,他本性不坏。”金佛朝他笑着,像是答允了。 梁老三走着山路,不知不觉,已经是黎明。天空慢慢由昏变明。梁老三头发上衣服上也让露水打湿,但他毫不在意,而且很开心,就像洗了个小澡一样。 他往山下走着,却有些提不上劲儿,究其原因就是他怀里的那一封信。 梁老三是个无赖,但对朋友是最讲信用也最厚道的人,朋友交代给他的任务,无论怎样他都会完成,怀里的那一封信他是绝不会去看的。 他本是个好奇心极重的人,但每一次遇到送信之类的差事他都能忍过去,但此时此刻他似乎已经忍到了极点了。他的步伐变得焦躁变得混乱,终于他一咬牙,“忍不住了!”,他一跺脚,竟跳上了一棵树上。 他坐在树梢,靠在树干,将怀中的信掏了出来,盯着好久,终于还是“嘶——”撕开了信封。里面只有一张信纸,他将信纸褝开一看,越看眼睛瞪得越大,大叫一声:“不好!”。 梁老三翻身下树,脚步飞快,竟跑了起来。 信上文笔拙劣不堪,若不是这样,梁老三倒还看不懂呢。上面写着: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要活捉不要死的。你这个老小子,欠我一个大人情哈。你知道我的要价吧,我要五百个活人!必须都是青壮年,还有五百个处女。我把五口棺材送给你,你把我要的给我,否则我就再送你一口棺材让你这个老小儿躺进去……三月叫你的人在黄安镇收货!…… 梁老三一边跑大脑一边飞速运转,“到底是谁?到底是谁?这人叫南宫鹤都叫老小二,天下还有谁能管南宫鹤叫小老儿? “五口棺材?他说的五口棺材难道是对付空的?可他加上凌公子和那女的……月牙楼主!不好!不好!差不多差不多……” 不消半天,他已经赶到了一个驿站。梁老三喘着粗气,坐到了凳子上,拍桌叫道:“拿碗水来!” 从屋里面走出来个伙计,揉着惺忪的眼睛,一看门外坐了个乞丐,立刻精神起来:“嘿!谁让你来的!快滚快滚,这儿哪是你坐的地方!” 梁老三懒得和他说话,伸入怀里拿出那锭金子,伙计一看,两眼放光,态度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您老稍等,马上就来!” 说吧,伙计两步窜进屋里,手脚麻利地泡好一壶茶,一手提壶一手拿碗。伙计把碗放到桌子上,却把壶提在手里,梁老三道:“怎么?还不给我水?” 伙计笑道:“不是不给您老,这是上好的龙井,得泡上一泡,不然就没有茶味儿了……” 梁老三猛一拍桌子,怒道:“少废话!快给我拿来!”伙计见他急了眼,也就不敢怠慢,就把壶倒水,倒了慢慢一碗,梁老三二话没说拿碗便喝,小二刚要劝他茶太烫,可梁老三已经抹了抹嘴,说道:“再来一碗!” 伙计看得目瞪口呆,心想:“这乞丐的嘴是什么做的?” “再来一碗!” “哎,好好好。”伙计就一碗一碗地给他倒,而梁老三也是茶到杯干,一壶水,不一会儿就已经喝完了一壶。 梁老三抹了抹嘴,打了个嗝,问道:“你这可有马吗?” 伙计答道:“马?有有有!客官您要什么马?” 梁老三道:“当然要快马!” 伙计道:“咱这儿全是快马,包你满意!” 说着,伙计就领着梁老三穿过小屋,走到后方马厩,四匹红枣马在那低头嚼着草料,见到生人来了,有些马停住看看,有些则继续吃着。伙计说道:“客官,您随便挑,别看咱家的马少,可咱家的马个顶个儿的快。” 梁老三说道:“哦?那哪一个最快?”伙计由于一下,其实他也不知道哪个最快,他扫了一眼,正好瞅见了第三匹马,边走过去边说道:“就这匹,就这匹!我跟您牵出来看看。” 伙计打开木栏门,将那匹马牵出来,这是匹红里发黑的马,这匹马很壮,四肢健硕,却很温顺,伙计牵它出来的时候也乖乖跟着就出来了,伙计毫不费力。最让人醒目的是它额前那一道白色的白道,像只眼睛似的。 伙计说道:“客官,就是这匹,我家最好的马。” 梁老三一见到这匹马,非常喜爱,不仅赞叹:“好俊的马呀!” 伙计笑道:“可不是嘛,可不是嘛。”可这伙计脸上似乎也带着趾高气昂的申请,像是说:“你这个臭要饭的又怎么能识得好马劣马?” 伙计接着道:“别看‘杨二郎’体格剽悍,其实它可乖得很,无论谁骑它都服人管教……” 梁老三道:“杨二郎?” 伙计道:“是啊客官,你看他这儿不有道白印吗?可不就像二郎神杨戬的第三只眼睛吗?” 梁老三点头道:“哦,那倒是还真贴切啊,你先把它拉出去,我试试看是不是和你说的一样,骑上它它真的那么乖顺吗?” 伙计笑道:“这您也要试试啊?小的说的准没错……” 边说,伙计牵着它便走到了后院空地上,梁老三跟在后面,心中暗暗打着主意。 马蹄子踏着地,到了后院。伙计把缰绳递给梁老三,梁老三接过来以后,连脚踏都没有踩,直接一跳便骑在了马身上。 伙计一看这乞丐颇有功夫不禁显得惊愕,这“杨二郎”果然听话,梁老三骑上去之后,它只是扭扭身子踏上几步,便又老实了。 梁老三低着头俯视伙计,问道:“小伙计可知道黄安镇怎么走吗?” 伙计朝后院矮篱外指着,“顺着那边儿的官道一直往西走,到了一条名叫汜水路的道儿再往前走,过了李家集就到黄安镇了……” 梁老三忽然勒骑马来,“杨二郎”的两只前蹄腾起,梁老三大喊一声:“谢了伙计,驾!” “杨二郎”猛冲起来,越过矮篱直往管道上跑了,而那伙计欲哭无泪,只落得一身尘土,苦恼骂着:“真不是人啊!连钱都不给!我的马!我的茶!” 梁老三骑在马上,破破烂烂的衣衫往后飘着,风打在他脸上都有些疼。“果然是好马,谁说乞丐不能骑马?哈哈!”。 !! 第八十章 乔家往事 1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日头当中,虽然是初春,太阳还是很毒的。梁老三满额是汗,后背也已被汗浸湿。可“杨二郎”却依然疾奔着,马蹄翻飞,不曾慢下一分一毫。 梁老三在马上欢喜,不停抚摸马鬃,不断称赞:“真是匹好马。”太阳移到正南,已经是正午,梁老三骑马飞驰刚过汜水路的石牌,转眼就已经近了一个小镇。 梁老三没有急勒住马,因为他实在喜爱“杨二郎”,马慢了下来,梁老三在马背上一晃一晃地向前走着。 他抬头一看牌坊,匾上写着三个金字儿――李家集。 再看一眼,这渺渺街道竟一个人都没有,只有黄沙黄土,店门虽开着,却不见有人经营,简直就是个死镇。梁老三本来还打算过李家集时下马,免得让许多人注意,现在看来全无必要了,梁老三心底好像有些失落。 “这个镇子真诡异。”确实诡异,但梁老三仍想不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虽然他有急事在身,但也放不下对这李家集的好奇。 梁老三牵着马走到一家茶店门口,见里面黑咕隆咚,毫无生气,桌上凳上落满灰沉,柱子、梁子上还结起了蛛网。梁老三咂咂嘴,又继续往前边走边瞧,可结果都一样,无论是酒馆,茶馆,乃至妓院都一副破落景象。 梁老三长叹口气:“算了,要事为重!” 说着他便翻身上马,欲穿过李家集,前往黄安镇。忽然他见到远处有一人的身影,那人骑着马,正朝自己慢慢走来,但他好像是倒骑着马,梁老三为人机警,心想来这古怪镇子的人就算不古怪也是个不寻常的人,何况还是倒骑着马。 梁老三嘟囔道:“呵,来了个张果老。” 边说着,边下了马,牵着马躲到了一个暗巷子里,等那人慢慢走过来。 梁老三仔细听着,马蹄声越来越近,却吃吃不见那马路过,梁老三心想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无论谁来总是不能耽误的,等着等着有些不耐烦了,边悄悄挨着墙边探出一点头看看。 一看吓一跳,那马竟然被拴在了方才门口的一个门柱上,而马上的人也不见了。梁老三鼻子一拧,道:“好嘛,这牲口原地踏步呢!” 梁老三左看右看,却怎么也瞧不见倒骑马那人的影子,他一看,太阳已经往西面偏了,时间紧迫,不能耽搁。 梁老三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翻身上马,策马奔腾,一股烟尘扬起,梁老三已经不见了影子。 黄安镇可十分热闹,不像李家集――连个活人没有。 梁老三就喜欢这样的镇子,越热闹约好,越热闹他就越有吃的喝的玩儿的,可是人多有一个麻烦,那就是太引人注意。他可不知道黄安镇的人彼此之间漠不关心,他是一个乞丐,乞丐上街肯定没人注意,可乞丐牵着一匹好马可就显眼极了。 梁老三依依不舍地瞧着“杨二郎”,“唉,你说我和你相处了短短不过白天时间,可这就要分别我还是不舍。这么样吧,如果来日我需要你,会吹哨子,如果你能听得到就来寻我,如何?” “杨二郎”粗喘两口起,蹄子也“嗒嗒嗒嗒”地踩着地,梁老三忽而一笑,说道:“那你我就此分别……”说着,他便一把抱着“杨二郎”的脖子,用脸蹭了又蹭。然后摸了摸它的鬃毛,将它牵着面向官道,然后走到它后面,拍了马屁股,“杨二郎”边绝尘而去。空留梁老三脸上两珠热泪。 但这情绪没有持续影响着他,他的肚子已经咕咕直叫,能让他牵肠挂肚的只有饭菜酒香。他算了一算,现在才阴历三月十四日,离十五还有半天多,不管怎样先,填饱肚子为大。 之后他便上了“凤韵酒楼”,这些事情前文已有交代,包括乔二郎乔霖与梁老三的打斗也已说过,就不过多叙述。闲话少说,书归正传。 众人听完梁老三的眉飞色舞地说完之后,无不拍手叫好,秦平最为好爽,拿起一碗酒,便道:“来,梁老哥!兄弟我敬你一杯,你不紧是条汉子,还是个好人!” 梁老三也举起碗道:“我本来就是好人!” 易万轩道:“不能只让二位喝酒,来来来……”易万轩也给自己倒了一碗,举起说道:“来,各位!我们齐敬梁老兄弟一杯!” 众人附和着“干!”,这满桌江湖侠客便自成一番江湖的豪气。 孙巧儿见秦平喝得尽了兴,越喝越上瘾,便讪笑他,“你不是不喝酒了吗?” 秦平也因性子直,并没有听出孙巧儿的讥讽之意,便笑道:“这酒好喝,而且还没有毒!” 众人笑道,其实越是直性子的人活得就越开心,往往直性子的人做出的回答也是最巧妙的。 众人又连干了几碗之后,有吃些菜,谈着笑着,大多都是彼此两三个人之间的谈话。 孙巧儿和怜香玉亲密如亲姐妹,倒是冷落了那个还未痊愈的李元郴。李元郴自然不能喝酒,元气损伤,是不能喝酒的,但他也没有多少食欲,大多都是在听别人讲些什么,脸上也时不时露出笑容。 空和齐英儿相谈话虽不多,总是了了几句,又过一会儿,再谈了一阵。 而梁老三只顾得一个劲而吃菜喝酒,也不多和别人交谈,谁问几句他就回答一句。过了一阵,齐英儿问他道:“前辈刚才所说遇到了乔二郎,不知他是何许人也?” 梁老三夹着盘中的肘子,也不看齐英儿,说道:“他呀,我和他也不是很熟悉,只不过知道他们三兄弟都不是什么好人罢了。其实也不能说他们不是好人,只是谁让他们为南宫鹤卖命呢?” 齐英儿刚想说些什么,却听那久不发言的李元郴说道:“其实乔家三兄弟本来也很正派。只不过若没有那件事,可能也不会和南宫鹤那种人为伍。” 齐英儿问道:“那是哪件事呢?” 空含笑着,好似知道所谓的那件事,齐英儿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让李元郴说,难道李元郴和那乔二郎有什么关系?不知不觉,众人也都停下了嘴边的交谈,听着李元郴说那乔霖的事。 李元郴看众人都细听自己讲话,好似有些不好意思,孙巧儿轻轻碰她一下笑道:“说啊。” 李元郴这才喝了口茶,道:“四十年前,在西北宁夏,有一个名响西北地区的镖局,叫‘虎林镖局’,虎林镖局的总镖头就是乔魁乔老爷子,江湖人称‘飞虎头’。乔魁老爷子本是少林俗家弟子,虽是俗家却深得少*功之精妙,外功内功也都练到了上乘,尤其是使得一手九节鞭,出神入化。九节鞭到他手里可硬可软,硬如枪矛,软如藤鞭。在西北地方,乔老爷子也是凭着自己一身硬功夫闯出了名声。 “名声有了,但老爷子日子却不好过,名声不能当饭吃,要吃饭,还得要手里腰里的那白花花的银子。于是乔老爷子就想靠自己的一身本事,撑起个镖局,来给人保镖养活自己。那时候乔老爷子并没有娶妻,年已四十,还是光棍一条,他全身心投入到自己的镖局经营里来。 “当时那镖局生意实在不景气,尤其是西北方,那里的人也不肯将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钱交给镖局运护,都觉得镖局就是来骗人的。尤其在他们知道乔老爷子曾在绿林道上混过几年的时候,更觉得他肯定会把自己的财货送给绿林强盗。就这样撑了两年,愣是没接到几单多大的生意,钱一分没赚,倒是天天要养活手下的人,还赔了不少钱。 “无奈之下,乔老爷子只能解散了在宁夏的镖局,问几个好友借下银子只身往东南方去,他闻说京成人杰地灵,就来到了长安。长安虽离自己老家不远,但却判若云泥,长安之繁华他可从来没有见过,更是几度痴醉在这个地方。不久他花光了自己所带的仅剩的十几两银子,差点流落街头。好在他遇见了云梦一,也就是他日后的妻子,云梦一是个小他十五岁的女人,生活在小康之家。她正值大好年华,本应该有个更好的归宿,可她不顾家人的反对,深深被乔老爷子身上的魅力吸引,她就这样深深爱上了当时落魄的乔老爷子。 “不久,他二人私奔了。乔老爷子什么都干过,卖艺、打铁、挑货…云梦一也时时刻刻守候着他,二人相濡以沫,十年如一日。终于,苦日子眼看到头了,乔老爷子那日正送货,遇到了遇到了一个盗贼,正被官府的人追捕,那盗贼在街上跑,官府的几个衙役就在后面边吼边追,那盗贼也是一边撞开路人一边追。乔老爷子正背着两麻袋米粮,那盗贼正好就撞到了乔老爷子,乔老爷子身后两袋粮食也被撞掉在地上,袋子竟被磨烂了,粮食全都撒了出来。乔老爷子想要理论理论,但看这盗贼连句话也没说,只顾逃命,又看后面远远几个官府的人也在跑,边看出这盗贼定是遭到官府通缉的犯人。于是一股侠义热血涌上心头,也不管粮食,使出燕子三抄水的身法,几个起落便追上了那盗贼。……” 众人听得出神,他们都听过“飞虎头”乔魁的名号,但这些许事情他们一概不知,谁都没想到李元郴竟知道如此细腻,本来心中都有些好奇,但听着听着竟不知觉中投入进去,巴不得与那乔老爷子有一面之交。 李元郴说得动听,眼角似有泪水,他不愿让泪流出,让众人笑话,可也实在是事到嘴边,勾起往事,不得不感怀。抹了抹眼角,继续说了起来……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八十一章 乔家往事 2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乔魁五十岁的时候遇到了转机――他遇到了一个盗贼,而这个盗贼让他的生活好了起来。零点看书紧接着说乔魁一把抓住了正被官府追捕的盗贼,这盗贼看来也颇有本事,腰一低脖子一扭,绕过乔魁的擒拿手。乔魁放开了手,那盗贼两撇八字胡,一对鼠目,尖嘴龅牙,青蓝汗衫,身后背着个沉甸甸的大囊袋,站开一旁怒视着乔魁喝道:“你这厮为何挡爷爷的去路?” 乔魁不慌不忙笑道:“我走我的路你走你的路,谁让你撞到了我,洒了一地的粮食,我没法向雇主交代,你说我该找谁理论去?嗯?” 那盗贼不屑道:“你他妈爱找谁找谁去!别挡老子的道,否则老子要了你的命!” “站住!别走!”“拦住他!快拦住他!”后面三个官府衙役已经追了过来,盗贼二话不说扭头便跑,乔魁这次却没有阻拦,后面那三个衙役已经跑到乔魁跟前,有两个继续往前追,其中有一个体格稍结实的衙役,指着乔魁说道:“你,你敢放跑朝廷要犯!一会儿再来收拾你!” 乔魁拱手抱拳赔笑道:“官爷,不是咱有意放他,实在是咱不知他是朝廷要犯啊!这么的,我帮官爷擒住他,您高抬贵手,恕咱无罪,行吗?” 那衙役一脸鄙夷看着他:“就你…”他还没有说完,乔魁便一起身,又是几个起落的功夫便赶到了方才追过去的两个衙役前面,紧接着乔魁只用足尖点地,又是一个起落,便追到了那盗贼前面。 三个衙役看得傻了眼,怎么都没想到这苦力汉子竟有这种本事。盗贼这次也看清楚了,乔魁翻身落到自己面前,盗贼知道这次他遇到的是个硬骨头,一不小心说不定就把自己的牙给硌掉了。盗贼见到那几个衙役站在不远处也不打算做什么动静,便想到:“难道这苦力是和官府穿一条裤子的?不管怎样,先把这苦力给解决了,剩下几个也就不成什么事了。” 那盗贼打定主意后,定了定神,稳住气息,笑道:“没想到兄台竟有一身俊功夫,敢请兄弟报个万儿出来,咱好认识认识。” 乔魁负手说道:“我叫乔魁,不混道儿,只是练了些拳脚在江湖混饭吃,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 盗贼笑道:“哦,那既然这样,何不放在下过去,咱就井水不犯河水。” 乔魁道:“不是我不放,是那几位官爷不放你过去,我要是放了你,他们就要唯我是问,你说我该怎么办?” 盗贼哼道:“看来你今天是不让道儿了?” 乔魁摇摇头道:“不让!” 盗贼啐了口痰,卷起衣袖,说道:“好!今天真他娘的背!碰到你这个扫把星!爷爷就来教训教训你!” 乔魁伸出一手,站住脚跟,扎起马步,说道:“请教!” 盗贼那恶狠的眼神冒着火光,掌变成爪,呲牙咧嘴地往乔魁冲去,乔魁冷眼看着他,纹丝不动,待到盗贼及至眼前,忽然一边姿势,右手为掌往腰间收为拳,左手为拳,身子一斜右腿前跨出去,同时左拳变掌,直打盗贼胸口。 以为乔魁出身少林,功底根基甚是深厚,下盘很稳,力从地起,掌劲儿浑厚,若非乔魁收了八成力,这一掌非要了他的命不可。 盗贼受了乔魁这一掌,登时后退丈余,嘴角渗出血来。乔魁冷眼笑着看他,他知道自己不是乔魁的对手,便想要逃命。谁知刚一发力,胸口忽然像炸开一样,竟疼得晕厥过去。 那远站着的三个衙役小跑过来,他们一看这盗贼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就对乔魁报以钦佩的目光。 方才那个对乔魁呼喝的人此时也换了口气,和和气气地说道:“兄台好功夫,刚才的事……” 乔魁摇摇手道:“官爷不加怪罪就好了,小的也就只是三脚猫功夫,官爷这么夸奖小人可受不起。” 那衙役被乔魁这么一说,觉得刚才那样对乔魁说话实在过意不去便拱手道:“我叫赵明。” 乔魁也拱手道:“乔魁。” 赵明道:“今日多谢乔兄弟帮我们捉住‘飞天耗子’史泉,若不是兄弟你,以我们的功夫怕是早就让他给跑了,之后上头怪罪于我们,扣我们一个月饷银,那才叫苦呢!” 乔魁歪过脸,看了一看,另外两个当差的已经架起了史泉,史泉耷拉着脑袋依然昏迷。那两个衙役看见史泉受这么重的伤,而且还只是接了乔魁一掌,再看乔魁时说不上来是敬佩还是畏惧。 乔魁笑道:“他这名号起得倒是还真贴切,这人长得确实像只耗子。” 赵明说道:“何止是像,简直就是个会飞的耗子,而且还经常做耗子干的事情。” 乔魁好奇问道:“不知道这只耗子偷的是谁家的粮?” 赵明道:“这……” 乔魁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便揖手道:“失礼失礼,是小人话多,官爷就当没听见罢了。” 赵明一见乔魁不仅武功高,而且十分谦卑,他的礼貌也不像其他百姓一样见到当差的就会哆哆嗦嗦身不由己,乔魁的同在于他不仅不会紧张而且十分畅快,给人一种还未喝进美酒却先闻到了浓浓酒香的感觉。赵明越来越欣赏乔魁了。 赵明道:“不必多礼,你我虽然以这闹剧相识,但也是缘分,待我交了差,脱下这身官衣在与老兄想见如何?” 乔魁一听,忽然有些茫然,便道:“岂敢岂敢。” 赵明抱拳笑道:“岂什么敢,咱们日后再见。”说罢,赵明便同另外两个衙役押着昏厥的史泉回去复命了。 乔魁回到刚才的地方,将那洒出来的粮食装进另外一个袋子里,又将这个破袋子扎了一下,便想要背到前面不远的粮铺。谁知他还没走一步,那粮铺的老板就先行迎着他跑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个推车独轮平车的男人。 乔魁说道:“对不起老板,刚才遇到点意外,这……” 那粮铺老板连忙摆手说道:“哎呀哎呀,不打紧不打紧,快快快……”他指挥着那个推车的男人把粮食从乔魁肩背上接下来放到车上。 乔魁问道:“老板,你这是干什么?” 粮铺老板道:“官人享福咯,以后都不用在我这儿干了。” 乔魁一脸诧异道:“老板这是哪里话,要解雇我吗?可我还要养活家里妻子孩子呢,这要是没了老板给我们饭吃,我们全家可都要上街讨饭了。” 粮铺老板一脸红扑扑的,他一兴奋就这样,“不是这样的,官人以后都不用愁吃愁穿啦,你可知道刚才那当差的是谁么?”原来这粮铺老板刚才看见了一切,包括乔魁是如何制服史泉和赵明如何和乔魁交谈的事。 乔魁道:“不是个衙役吗?” 粮铺老板道:“他可不是一般人啊,普通的衙役只配抓抓小毛贼,但那个‘飞天耗子’可是个大盗,听说他偷了宫里的东西……” 乔魁道:“听说的一般都不可靠吧,老板,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乔魁之所以觉得这传言不可靠是因为刚才自己只一掌就把史泉降伏了,觉得这‘飞天耗子’没有传言那么厉害。 粮铺老板道:“怎么没有关系?刚才那个当差的可是宫里头的人啊。” 乔魁“哦”了一声,粮铺老板瞪大了眼,好像在看疯子一样看着乔魁,“哦?你可不知道能和宫里的人搭上关系有多难,一旦搭上了,你可就享福吧。我看刚才那个官爷有意抬举你,你就要过上好日子了。” 乔魁吸了口气,道:“好日子……”他想到了自己的妻子正在辛苦织布,想到自己三个儿子还拿木炭在地上练字,不禁心头一痛。 粮铺老板道:“是啊,好日子,等你过上了好日子,可别忘了我这个小买卖人啊!” 乔魁道:“若真如老板所言,我也绝不会是忘恩负义之辈,只是现在这事实在没什么准头,还请老板多收留我几日。” 粮铺老板道:“当然当然,官人你就不要干这些苦活累活,我刚刚把老吴差去江南找我的一个生意上的朋友了,你就替他管一下仓库好吧,结给你的钱翻上两番,你看如何?” 乔魁一听,连忙道:“这怎么好,老板,这无缘无故的……” 粮铺老板截道:“有什么不可以的,我是老板我说的算,再说了你这三个月,每天干的活都是其它伙计的两三倍,不像他们,干的少吃的多还整天抱怨,我给你翻两番都嫌少了,翻三番!” 乔魁一听,登时泪下,连忙谢过老板,又和老板说了几句便往家中走去。 回家路上,乔魁心情异常的轻松欢快,不知到底是因为老板涨薪水还是遇到了赵明,不过看来这好似都是一件事。总之他就要跳着走了。 他此时只想快点回家告诉妻子这件好消息,告诉她不要再辛苦织布养活了。 走在路上,他看到有家烤鸭店,一摸怀里,还有几些碎银,是刚才老板赏给自己的,便买了两只烤鸭,又买了猪头肉和一条肥美的鲤鱼,“今晚能吃一顿好的了。”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八十二章 乔家往事 3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李元郴叹了口气,喝了口已经凉了的茶,双眼泪闪闪地低下了头。零点看书众人见他这般伤心,知道他定和乔家的关系不一般,众人想听下去但看李元郴这般样子,又有些不忍。 秦平虽然是个直性子,但这时候也变得有眼色起来,不说话,只是闷喝了一口酒。 空坐在李元郴的旁边,笑道:“李施主不必伤心,我师父告诉我世间万事皆因果,乔老施主在九泉下也不愿看到你为他伤心吧。” 李元郴沉沉点了点头,道:“多谢小师傅,我只是不禁想起往事,有些……” 孙巧儿坐在李元郴一旁听得最真切,也听得最投入,当她看到李元郴难过伤心时,自己也深受触动,她说道:“乔老爷子不是过上好日子了吗?你干嘛这么伤心?” “伤心自有伤心事,莫道事出无心伤。”梁老三喝着小酒道。 李元郴斜过头来看了看他,梁老三咧了咧嘴,道:“李大兄弟继续说说吧,我等都想知道乔老爷子后来的事情。” 众人不语,李元郴顿了顿,道:好,既然各位想知道,李某定知无不言。” 乔魁的家是一个小户,加上院子也不过百十平米,他家的南边有个树林,树林的那一边则是个坟场,因为忌讳,所以这周圈也就他这么一家。 已是日落时分,日衔远山,艳丽的云霞铺满天际。云梦一在屋中织布,织布机发出的声音轻快而富有节奏,院落里传来孩子的欢声笑语,云梦一额角微微冒汗,手上动作不停。忽然她听见孩子们在大叫:“爹爹回来了!”“爹爹你买的什么呀!”“这么多啊!” 云梦一终于停下手中的活计,连忙出了小屋走到门口,果然看到了乔魁,她喜笑颜开,好似从未劳累过一样。一见到爱人就会忘掉一切烦恼,难怪古人总说“只羡鸳鸯不羡仙”。 乔魁正被自己的三个儿子围着,他看到了云梦一,他幸福的笑着将自己手里的美食举了起来,云梦一也笑了,她从乔魁的笑容中已经知道了一切。 准备好晚饭,一家五口正位在桌前,乔魁平日从不喝酒,今日也小酌几杯。一家人吃饭的时候很少说话,就算是个孩子也非常懂得礼节,虽然面对满桌子的美味,三个孩子却没有争争着吃,而都是细嚼慢咽,细细品尝,只是更加多了几分满足。这自然都归功于云梦一。当年她与乔魁初次相见的时候,乔魁身上还带着些匪气,二人在一起不到一年,乔魁就变得知书达理。 吃过饭之后,一家三口会常在小院子,尤其是在秋天的夜里,望着星辰聊聊天。 三个孩子在院子里互相追逐着玩,他们日子虽然过得清苦,但三个孩子却总是能找到许多乐趣,而且他们从不犯小孩子脾气,不会因为某一件事不合,争得面红耳赤,甚至拳脚相向。在某一方面他们是孩子,有孩子的童趣,在另一方面他们是成人,遇事都沉着稳重。 乔魁和云梦一依靠在一起坐在竹板凳上,幸福得望着三个孩子。 云梦一从来不会过问乔魁在外面做什么工作,更不会问他怎么会有钱买这些东西,他是个慈爱的母亲,更是一个体贴的善解人意的妻子,她认为乔魁为了自己为了这个家牺牲很多,她不会再给乔魁施加压力。她总是会说:“辛苦你了。” 但是虽然云梦一从来不问,乔魁也会一一告诉她,而他不会告诉她自己的如何干着苦活累活,他不想让她担心自己,他只是说老板人好,老板心善,老板非常照顾自己…可这些善意的谎言总是会被云梦一的微笑给揭穿。 今天,乔魁对她说了实话,除了实话之外他不知道还能怎么解释那些用来买美食的银子。 云梦一听闻他与一个江洋大盗交起手来,心惊胆战,好像可以想得出当时的情况是有多危险。云梦一虽然知道丈夫会武功,可云梦一不知道的是她丈夫的武功究竟到了什么境界。 云梦一从他怀里坐起来,看着他,两眼噙着泪说道:“你为何去涉险?”很短的质问却是个很有力的问话。 乔魁有些惊讶,他虽然知道告诉云梦一之后她一定会担心,但没想到她会如此担心,那三个孩子也不玩耍了,静静看着他夫妻二人,他们从未见母亲在爹爹面前落泪,因为乔魁是个极体贴的男人,但即便世上最体贴的男人,也难以做到百分之百了解女人。 乔魁道:“我以后不会做这种危险的事了。”这个回答不只是乔魁能说得出来,天下男人都可以说出来,可这天下的女人却少有会相信的,而云梦一就是那少有的女人。 这不是誓言,却比誓言要坚定。可之后,这个坚定地承诺就被慢慢软化,然后消散在时间的风里。 第二天,乔魁早早地出门了。他的妻子比他起得还要早,早起给他准备早饭。他们的儿子们比他们起得更早,早起背四书五经,然后帮母亲做些家务。这样的一家人为何还要这么清苦?虽然清苦但很幸福。虽然幸福,却离乔魁心中的好生活还远了些。 老板果然是让他去看管仓库,他只用坐在椅子上看着货物进进出出,然后记录下来就可。这样轻松的工作他还是第一次接触,倒闲得有些不自在。他在没有什么货物运来的空暇时间会尝尝走出来看看街道,几次之后他终于发现为何自己会觉得不自在――他在等人,等昨天的衙役赵明。 傍晚,他回到家中,像往常一样吃饭,然后吹晚风聊天,他们聊得其实不多,就是喜欢享受这种静静地在一起生活的感觉。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小半个月过去了,他们的生活也改善了许多,隔了几日便能吃一顿好的,他们过惯了清贫的日子,自然不会浪费食物,总是吃得心满足,肚子也满足。 虽然肚子满足了,但乔魁的心好像仍不满足。因为赵明并没有像他之前说的那样过来瞧他,与他叙谈。粮铺老板虽然见到这并没有像自己之前对乔魁说得那样――官爷有意抬举乔魁,但他始终没有提出让乔魁继续回去干苦力,仍让他做个仓库监管,那原来的老吴回来之后剑乔魁顶替了自己的位置倒没什么怨言,因为粮铺老板将他调职到监管那些苦力工作,虽然不像之前那般清闲,但老吴觉得自己已经上了年纪,别的地方也不肯收留自己,粮铺老板这样待遇自己,也就很满足了。 再说这乔魁,虽然粮铺老板没说什么,他自己倒有些过意不去了,虽然已经五十岁,可自己的身体却比一些青壮年还要好,坐在这个清闲的板凳上实在有些不安。他经常想,这就是‘无功受禄’的感觉吧。 已经是十中旬,自己做这个仓库监管也已经将近一个月了,可他要等的那人还是没有出现。 这天,像往常一样,趁着没什么货物进出的当儿,他又站在街上看了看,金风拂面,大街上也落了金叶。 他伸了伸懒腰,忽然有人在他背后道:“累了吗?” 乔魁一转头,看见了以为头发胡子已经全白的老人,他有些伛偻,脸上虽布满皱纹,但只有饱经风霜的世故面容,倒也不显憔悴,反而精神十足。这人便是老吴,老吴已经七十岁了,从前只是靠编草鞋这门手艺维持生活,渐渐地,人们都不穿草鞋了,他也就没了生意,没了生意就没饭吃,恰好遇到了当年的粮铺老板,他便被粮铺老板收留,一干就是二十年,他也是粮铺老板最信赖的人。 乔魁向他鞠躬道:“老大哥,您怎么在这儿?” 老吴道:“我啊,那些苦力今天放工放得早,没什么事情,我就偷闲出来溜溜。” 乔魁不好意思地笑道:“老大哥,您辛苦。我抢了你的饭碗实在是……” 老吴道:“哎,什么抢不抢,你是个顶好的小伙子。老板相中你,也是他的福气。” 乔魁道:“老板真是个好人,若不是他,我们一家五口人就要上街讨饭了。” 老吴叹气道:“这世道是怎么了?像你这种人本不应该过这种日子,真是瞎了眼,老天瞎了眼了……” 乔魁沉默了,虽然年他从未怨天尤人,但老吴却替他向老天抱不平,听了之后,似有一股热血萦绕在心头。 老吴见他突然闭口不言,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又道:“大兄弟别介意,像你这种人还有大把时间,不像我,都快入土的人了。你以后一定会飞黄腾达的,我不是相面先生,但也是见过形形*的人,他们都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你的。” 乔魁拱手道:“承蒙老大哥夸奖,小弟我有些受不起啊。” 老吴又叹道:“看看看,夸你还不行,你呀,就是脸皮太薄,要是想在这世上混出名头,脸皮可得磨厚点。” 乔魁点头笑道:“小弟记住老大哥的话了。” 老吴道:“这快可以收店了,你也快些回家吧。” 乔魁看了看天色,说道:“这还有一个时辰呢。” 老吴道:“不打紧,你早些回家陪陪老婆孩子吧,我替你看一会儿。” 乔魁道:“这……” 老吴道:“这什么这,信不过我吗?” 乔魁连忙道:“当然不是,那,辛苦老大哥了,我就先回去了。” 老吴负手道:“去吧去吧,老板那边我会替你说的。” 乔魁连谢几句,便离开了。 走在街上,他时不时看着行走的路人,或许有熟悉的脸庞就从自己身边走过呢?他想了想,反正还时间,我不放先逛一逛这京城,说不定能瞅上几件好东西买回去送给老婆孩子呢。乔魁自从做了仓库监管之后,生活条件好些了,就隔一段日子便会瞅几样好玩的有趣的东西买给孩子们,还给云梦一买了发簪和耳坠,但他从没见过云梦一带给他看过。他想,莫不成是妻子觉得自己的衣服太过粗制,若是有一身好看的衣服她是否就愿意上那发簪和耳坠了呢? 于是他就一路走一路留意好看的衣服。 正在此时,忽听得有人唤他的名字,“乔兄弟!” 起初,乔魁并不是认为有人喊自己,自己本就不出名,虽然抓了个江洋大盗,但认识自己的人也不是很多,自然也就不认为会有人在人群中高喊自己。可他总不回头,那个声音就总也不停,一直喊着“乔兄弟!”。他这才回头,一看便惊住了,虽然那人已经不像之前那般威风,但也是一副铁铮铮的男儿模样,正是那赵明! 乔魁又惊又喜,知道赵明跑到自己跟前,他才说道:“赵兄弟,你怎么在这?怎么这副打扮?”怎么在这?乔魁心里何时不是想见到他。 赵明笑道:“当初同乔兄弟你许下日后相见,谁知我复了命之后,上头又把我派到洛阳解决一些琐事。当时又因走得匆忙,来不及托人给乔兄弟你捎句话,让你等了许久,实在不好意思。到了洛阳之后,我便加急处理那些公务琐事,谁知那件事又牵扯很多官员和琐事进来,一团乱麻,花了不少时间才算了结,到了昨日我才回到了长安。今日早上一早便去复命,洛阳的事情详细讲给了上司听,上头非要留我下来与他游赏他新布置的家中内院,虽然见你心切,但无奈只能赔笑上司。 “过了申时这才得空下来,我便急忙来这里找你,我记得你在粮铺做活,便找了去。但是那里只有一个老人,我问你的下落,他说你提早回家了,我便有些失落,问起你的家在哪里,他说他也不知道。无奈我只能打道回去,谁知刚走在路上不久,忽然见到有个人的背影甚是熟悉,我暗想或许就是你,我试喊了一声,见你并未理会,但我总觉得就是你,又喊了几声你才回头,可把我高兴坏了……” 乔魁见他东讲西讲,又热情又欢喜,却没有当日的一点点官爷样子,自己心中也不知生起怎样的感觉,感觉此人和自己已经在老早以前就已经成为知己好友了。 乔魁笑道:“辛苦赵兄弟了!”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八十三章 乔家往事 4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赵明见到乔魁之后甚是开心,一来是看他日子过得不像之前那般苦累,不知为何,心中好似舒缓一般,二来,是再一次见到乔魁这种不一样的男人自然觉得高兴。零点看书 赵明本邀请乔魁道长安街最最有名的酒楼里吃上一顿,但乔魁谢绝了,乔魁道:“赵兄的美意乔某心领了,但在下家中还有妻子孩子,恕在下不能陪赵兄雅饮几杯。” 赵明不是那种强人所难的人,他不仅没有怪乔魁不领情,不给他面子,反而见乔魁如此顾家,又觉佩服十分。赵明道:“既然乔兄今日不便,也怪兄弟我见不逢时,我不会强求你的……”赵明本想说“那来日再叙。”但却始终说不出口,来日是何时?或许来日又要一个月之后。 乔魁自然也不想就这样和赵明辞别,便道:“若是赵兄不介意,咱们去寒舍一叙,如何?” 赵明连口道好,二人便一同应着夕阳走出繁花似锦的长安街,离长安街上的喧嚣越来越远。 三个孩子正看书,所谓的书也只不过是被富家子弟扔下不用而被乔魁捡过来给他们看的。 乔魁自己一身武艺却没有交给自己的儿子们,他想让三个儿子都走向仕途,不想让他们学得一身武艺之后,在江湖上身不由己,随波逐流。 老大乔旬,十岁,长得明目慧眼,英气十足,老三乔文才只五岁,活泼可爱,天真烂漫,却总爱装作自己是大人,七岁的老二乔霖是兼他大哥和三弟之长,是个极精明的孩子,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天赋极高,懂事好学,乔魁常常叹息,为何这么优秀的孩子要在自己身边过这般穷日子?云梦一却不这么想,她觉得有这些孩子是前世的福气,只是看着他们就满心幸福。 乔魁与赵明走近小院,他小儿子乔文远远便瞧见了,扎着两个小丫辫,蹦蹦跳跳地去给乔魁开篱笆门,乔魁进门一把抱起了他,对他说道:“这是你赵叔叔。” 乔文有些怕生,小脸红扑扑地忸捏道:“赵叔叔。” 赵明也极喜爱小孩子,又见乔文那么可爱,就想伸手摸一摸他的脸,乔文本有些怕生,但见到赵明方方正正的脸膛后也觉得喜欢他,便让他摸。 赵明笑道:“好孩子,好孩子。” 这时候,乔旬和乔霖也已经走了过来,鞠躬向赵明问好,赵明一边不断赞赏这三个孩子礼貌周到,一边暗暗惊讶乔魁竟能教子成这样,着实令自己刮目相看。他哪知道这些都是云梦一的功劳。 乔魁道:“赵兄还没见过我内人吧,请赵兄稍等,我就去叫她。” 赵明点了点头,乔魁便嘱咐三个孩子照顾好赵明,自己便走进了小屋中。赵明心想:“没想到在这穷乡僻壤,草屋寒舍中竟有这样不寻常的一家人,孩子不仅礼貌,乔兄连叫妻子都要亲自走进屋内去叫,可见他们二人情深意重,相敬如宾。” “赵叔叔,请用茶。”乔旬端了一碗有着缺口的杯子对他说道。 赵明点点头,接过杯子,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多大年纪了?” 乔旬道:“我叫乔旬十岁了,这是我二弟乔霖,他七岁,那是我三弟乔文,才五岁。”乔旬边说边指着正在一旁拿着小木棍往地上图画的乔文。 赵明道:“真是好孩子,你们读书了没有。”赵明刚说完就有些后悔,他突然想到乔魁的家境并不是很好,如何能够供几个孩子读书呢? 可乔霖却道:“读书,我们一直读书。” 赵明心中不知喜悦还是惊讶,便对着站在乔旬旁边的俊少年乔霖道:“你们在哪里读书?” 这时候刚在一旁图画的乔文却颠颠儿地跑过来说道:“在家里……” 听了乔文的回答,他又后悔自己不该问这些,他在心中叹息:“哎,若是这三个孩子读得起书,将来必有作为。”正在叹息之际,脑袋一下灵光,他忽然又想:“要是我能帮帮他家不就好了?帮,该怎么帮呢?自己虽然在宫里效力于一名高官,但每个月的餉钱缺少的可怜,靠那么一点钱怎么能帮得了他?再者说,就算我愿意给,以乔兄的性格肯定也不愿意要啊。” 正在他苦想之时,乔魁偕同云梦一从屋里走了出来。赵明见到,站起身子,毕恭毕敬对云梦一说道:“嫂嫂。” 云梦一莞尔笑道:“赵兄弟太抬举奴家了。” 乔魁说道:“我夫人自打与我搬至这里生活就久不曾见外人,所以我说带了一位朋友回来,她便要打扮一下。让赵兄久候了,还望不要见怪,犬子可曾好好招呼赵兄?“ 赵明笑道:“乔兄你多礼了,嫂嫂端庄优雅,见我这粗人一个哪里需要打扮,一定是你夸大其词了。侄儿们也懂事乖巧,我还正想要想乔兄你请教如何教子呢!” 乔魁笑道:“我哪里会教孩子,这全是我夫人的功劳。她每日操劳,为了这个家付出很多,而我啊,真是没什么出息……” 云梦一忽然打断了他的话:“你再说下去,咱们就要饿着肚子说话了。” 乔魁忽然一拍脑门:“哎呀!我给忘了,只想回来,却忘了买些菜来,现在菜市怕是已经收摊了,这该如何是好?家里没有菜了?” 云梦一一抿嘴,摇了摇头,乔魁眉头一皱,拱手对赵明说道:“赵兄,实在对不起,你在稍等片刻,说什么我也不能让你饿肚子,我这就去买些饭菜来!” 赵明道:“乔兄这是什么话,倒是我这个不请自来的人给乔兄和嫂嫂带来诸多不便,今天的晚饭,莫不就让在下准备吧。” 乔魁摇手道:“不行不行,你是客我是主,哪里能让客人准备晚饭?还是我去,我脚力快。” 赵明笑道:“乔兄脚力我自然知道,但我的脚力也不慢哩,我看,咱俩一起去吧,嫂嫂和侄儿们在家里稍等就好。” 乔魁见执意要去,便不在阻拦,对云梦一充满歉意地一笑边转身道:“那好吧,我们俩一同去。” 二人走了以后,那乔文问着云梦一:“娘亲,为何爹爹和那个赵叔叔争吵不休?” 云梦一颔首笑了笑,轻轻扭了扭乔文的小鼻子,说道:“他们没有在争吵,只是大人的对话罢了。” 乔霖忍不住问道:“大人说话就要那个样子吗?” 云梦一微笑着,慈爱地看着三个孩子说:“也许会也许不会。你们以后想要这么说话吗?” 乔文和乔旬二人不假思索地齐声说道:“不想!” 只有乔霖想了一阵,然后缓缓道:“或许会或许不会吧。” 云梦一忽然止住了笑,但不是很明显,三个孩子又去看书了,乔文一直缠着乔霖和乔旬叫他认字,乔霖和乔旬也不厌其烦地教他,乔霖甚至可以遣词造句生动形象地教给弟弟,让弟弟一下子就记住了。 云梦一有些忧心地看着乔霖,这么优秀的孩子有何可担忧的呢?可偏偏是那女人的直觉与母亲的爱在作祟,云梦一总觉得乔霖虽是三个孩子里最聪明的,但同样也是最脆弱的,以后生活带给他的压力,他是否能承担得住? 乔魁和赵明二人在天黑以前赶了回来,两个人手上自然都拿着一些熟食和一些菜,外加一坛酒。 乔魁一家人吃饭的时候很少说话,赵明很吃惊——居然连三个孩子都如此。赵明虽是常年在左右逢源得官场中应酬,但也读过儒家学书,自然而然地就融入进这个家庭,只吃只喝,除此之外一句话也不说 晚饭之后,乔魁一家人依旧按照老习惯吃完晚饭,坐在庭院里聊天,只是今晚,没有什么风。 云梦一也没有依偎在乔魁的怀里,她在收拾桌上的碗杯盘碟,唯一和以前一样的,只有三个孩子在院子里玩,玩着些什么?大人是看不懂的,非但看不懂,而且想不到,若是他们能想得到就会活得很开心。 此时,乔魁就紧皱着眉头,而坐在他一旁的赵明也没有说话,因为该说的话他已经说给乔魁听了。 原来二人正在街上买熟食时,赵明忽然见到有十几辆骡车一辆接着一辆在大街上行进着,每一车都拉着不少的货物,每一车都被一张大黑布蒙得严严实实的,还用绳子固定在车上。 骡队前头有两个扛着锦旗的,旗边绣着金丝,旗上也绣着四个金字儿——“平安镖局”,第二面旗子底是深红色,上面四个大黑字儿也很醒目——“风相镖局”。骡队两旁每隔几步就有一个人,俱都拿着明晃晃的兵刃。骡队最后还有一辆华丽的马车,马车上定坐着什么达官显贵,马车两旁也有二人骑着马,样态警觉。 赵明道:“是两镖局联合保镖啊,这骡车里运的肯定不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就是官帑。” 乔魁道:“我看应该是官帑,若是哪一个富商想要找镖局走镖,怎么会如此高调行事?” 赵明见乔魁似深明镖行的事情,便随口问道:“乔兄以前也走过镖吗?” 乔魁突然戛声不语,面露悲伤之色,难以言喻。赵明没想到自己竟一不小心戳痛了乔魁的心窝子,便连连赔礼,乔魁叹道:“赵兄多想了,我只是……唉,算了,过去了,十多年了。” 乔魁越这么说赵明越过意不去,赵明心想索性就让乔魁说出来吧,也好落个心里痛快,便道:“乔兄何不说给在下听听?憋在心里,日久成了心病可就难有药医了。” 乔魁迟疑了一会儿,便将自己曾干过镖行,又怎样惨淡经营,最终又如何负债累累变卖镖行的事一五一十地全部诉说出来。 说出来之后,乔魁也显得畅快许多,十年间他连云梦一都不曾告诉过,一忍就是十年!若不是今日看到了镖局,若不是今日遇到了赵明,他还能憋住这个秘密多久? 乔魁叹道:“十年前镖行不好做,只因为人人都有私心,都不肯把身家交给别人,那些富商是最信不过别人的。而看现在,人人都可做镖行,竞争惨烈,唉。” 赵明见他心里仍对镖行念念不忘,心生一计,道:“既然乔兄扔放不下镖行,何不重振镖局?” 乔魁怔住了,他何尝没有想过?但是随着时间不断迁移,这个念头也变得越来越不可能实现。究其原因是他还有妻子和孩子。走镖的,做的是刀口上舔血的营生,说不定哪天就能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他又怎能这么自私,不顾妻子和孩子呢? 赵明似也明白他的心思,便又道:“乔兄,你的本事我是亲眼所见,若你有意干镖行,在下也愿为你尽些绵薄之力。我明白乔兄是担心嫂嫂和侄儿们,但是你请想,若是继续过这种日子下去,你不紧白白荒废了一身功夫,而且何时能让嫂嫂和侄儿们过上好日子啊。 “乔兄你不妨姑且试一下,不瞒你,小弟在官府中颇有人脉,若是乔兄真想重建镖行,可比你当年要容易许多哩。乔兄……” 赵明还想继续说下去,但乔魁却打断道:“我明白赵兄的心意,但此事不是我一人可以决定的。我不能把妻子孩子带进这种危险的生活中,当年我只是一人闯江湖,我烂命一条,死也毫不足惜,可如今却不一样了,人心更险恶,强盗们的脑子也变灵光了,不是很有名头的镖局,也不容易过他们的山头儿。所以,要想重振镖局,谈何容易啊。” 赵明已经确信乔魁有意重干镖局,心想再劝下去岂非适得其反,便不再多说,二人就走回乔魁家中。 天色已晚,赵明也已道别,三个孩子也都已上了床睡了觉。 乔魁却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怎么了?”云梦一轻声在他耳边说道。 乔魁转过身来面对云梦一斜躺着,同样轻声说道:“你怎么还没睡?” “你翻来覆去睡不着,我又怎么能睡着?” “唉。” “今天你唉声叹气的次数是不是有些多了呢?遇到了什么难事吗?若是工作上的,我还可以多织些布。” 乔魁轻握住云梦一的手道:“我有些事想要告诉你……”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八十四章 乔家往事 5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埋藏在心底十年的秘密,在寂寥的夜晚,乔魁鼓起勇气告诉了云梦一,云梦一接受了这份秘密,这是乔魁始料未及的。零点看书他早早地起床,没有吃饭,只是对云梦一轻声说了一句:“我走了。“云梦一也轻声问道:“不吃早饭了吗?”乔魁没有说话,只是叹息道:“我不饿。” 云梦一坐在床上,看着乔魁的背影,他慢慢离开,关上了门。门被关上的那一刻,云梦一终于体会到了――那种从来不知道是什么的滋味,她感觉这个门关上就不会再打开了,她与他之间会永远有着一门之隔。 乔魁轻轻走出院子,将篱笆门轻轻关上,却听见有一人道:“爹爹,你怎么那么早就要走?” 乔魁猛然一惊,转身看竟是乔霖站在院里,脸上沾着一些灰,手里还提着一捆木柴,乔魁道:“你怎么起这么早?去干嘛了?”他其实知道乔霖去哪里了,这孩子总是会注意到各种细节,他一定见到家里柴火不够了,变就去捡了一些。看着看着,乔魁的心忽然一痛,说道:“好孩子,快点回去洗洗,如果困了,就再睡一会儿。” 乔魁本不应该这么说的,乔霖这个孩子很敏感,乔霖道:“爹,你怎么了?” 乔魁道:“没怎么呀。”他再一次对这个敏感的孩子撒了谎,但他确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乔魁继续道:“乖孩子,快回去吧。”说罢,乔魁就走开了,只留着乔霖在篱笆前看着乔魁渐行渐远的背影。 乔魁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着外面的大街,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已经老了啊。”他以前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一天会老,但是这十年他确实老了不少,到底为什么? 昨晚,乔霖将自己在遇到云梦一之前的事全部告诉了她,他本以为云梦一会难过,甚至会责怪他,但她没有。云梦一说道:“我不在乎你以前是做什么事情的,我只知道当我遇到你的时候你是一个饥寒交迫的男人,在我与你相处一段时间之后,我知道你是一个外刚内柔的男子汉,所以我愿意照顾你一辈子,我很开心你能将往事告诉我,但我绝不会因为已经过去的往事改变对你的看法,你永远都是我的乔郎。 “你今晚回来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你有心事了,我知道你爱我,你爱我们的孩子,所以你放不下我们,你会想尽一切办法让我们过上好日子,我知道你在努力,我更明白你心中的矛盾。你为了我们不得不放弃一些东西,但是那些东西也可以让我们过上好日子,所以你很矛盾对吗?” 乔魁呆呆地望着她,她乌黑的眼睛在黑夜里却那么明亮,她拥有看穿别人一切心思的能力,也有能容一切的胸怀。她善解人意,她如此完美。能遇到这样的女人做自己的妻子,何不乐得一生,可自己为何又偏偏觉得难过?究竟为什么?或许她不要那么完美,不那么善解人意,自己就会好受了吧,也未可知。 他呆坐在桌前,太阳东升西落,已经又是傍晚。老吴今天恰巧又来了,这次的老吴好似也不是那么轻松,背着手,连叹好几声气,才坐到屋内的一张椅子上。 乔魁见他来了,却又如此惆怅,便问道:“老吴大哥,您今天是怎了?什么事那么烦心呢?”明明自己也有烦心的事,却还要问他人何事烦心,或许人们总是会在遇到别人烦心的时候而短暂地忘记自己的烦心事吧。 老吴叹道:“还不是我那老婆子的事。” 乔魁问道:“嫂嫂怎么了?” 老吴道:“她呀,整天疑东疑西。你还记得昨日早上老板拿回来的香包吗?” 乔魁点头道:“记得,那个香包听说很有来头,是个名妓送给老板的吧。那香包的香味可真是浓郁……” 老吴抢道:“对对对,就是因为这个,老板怕这香包被老板娘发现,就先塞给了我,我就放进怀里替他藏了一会儿,谁知那个香味久不散去,等我回到家中,我那老婆子闻了出来,根本听不进我解释,直接对我骂了起来。说我在外面养小狐狸,说我老牛吃嫩草,说我去嫖娼……我也不怕乔老弟你笑话,反正昨晚闹得街坊邻居都看了我的笑话。哎,你说我那么大年纪了,还能去做那种事吗?可我怎么解释给她听,她怎么都听不进去,最后还大哭起来,我好劝歹劝才将她劝回屋里,你说街坊邻居该如何看我?这今天一早,她就早将我撵下了床,说以后和我各过各的,你说说我该咋办?” 乔魁闻言,一脸迷惑,他从来都不知道老吴的那种感觉,因为他的妻子总是善解人意,绝不会这般无理取闹……他忽然如梦初醒一般,原来如此,比起老吴头来说,自己简直幸运太多了,自己到底在愁哪般?他自己也不记得了,现在觉得很清爽。 老吴好像在一旁又自说自话一番,乔魁也没有听进去,只是尴尬笑着,最后道:“老吴大哥,若是嫂嫂还不理解,小弟可以向嫂嫂解释,好证明你的清白。” 老吴摇手笑道:“不必不必了,我本就不该拿我的事烦扰你,我和老婆子在一起生活几十年了,她的脾气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过两天我准就把她哄好了。”老吴笑着,全没有方才那股受冤的劲儿,反而像个热恋中的年轻人。 老吴与乔魁又絮叨一些旁事就离开了,乔魁见天色还早,但已经没有什么货物要出库入库了,便也收拾收拾,检查检查,锁上了仓门,离开了粮铺。 这一天他没有在街上闲逛,而是直接奔回了家里,到了家中,云梦一已经准备好了晚饭。乔魁见到,不禁惊讶,因为云梦一总是很少出门的,就算出门也不会去长安街上,而这一桌的美食是从哪里来的?云梦一见到他,仍是喜笑颜开道:“你回来了,快点吃吧,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吧。” 她确实拥有看透人的本事,至少她能看透乔魁。 乔魁还未发问,云梦一又说道:“这是霖儿和旬儿买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非要吵着想吃烤鸭和猪头肉,本想让你稍一些回来,但又不知道去哪里找你……”原来云梦一虽然知道乔魁在一家粮铺做活,却不知道那家粮铺的具体位置,“然后霖儿说他知道哪里有卖烤鸭和猪肉,我起初还不放心,但拗他们不过,就让他们去了,我以前织布换了一些钱,都存着呢,反正搁着也是搁着,何不拿出来用了它?” 乔魁仍没有说话,他静静看着云梦一,好似第一次见到她一样。云梦一有意避开他的目光,又说道:“文儿本来也想去,但我真的放心不下,说什么也不让他去,这不,现在正躲在屋里生气呢……我去叫他出来吃饭。”说罢,云梦一就要往小屋里走,乔魁拉住了她的手,一怔,乔魁慢慢挨近他,而她却扭过脸去,不想让乔魁看到。 乔魁绕到她前面,她缓缓抬起头,眼角果然挂着泪珠,乔魁轻轻用手拭去,然后抱住了她,“谢谢你。”他第一次见到云梦一哭,这天他终于明白,什么才是对自己最重要的。对妻子的爱,对孩子的爱,对这个家的爱。从前,他爱得肤浅,此刻他才明白十年间从未明白的事情,爱不是报恩,不是还清情分罢了,爱是让一家人幸福的神奇力量。 突然,孩子们欢呼雀跃地从小屋门后冲出来,尤其是最小的乔文,跳得尤其开心,他嘴里还不停喊着:“爹爹娘亲和好咯!爹爹娘亲和好咯!” 不仅是乔魁,连云梦一也意想不到。 云梦一没有撒谎,她确实不让乔文上街,乔文也确实赌气一个人跑到屋子里,可她不知道,这一切原来都是乔霖的主意。乔霖自从早上见到爹爹那般神情之后便总也不放心,看到母亲今日有好几次魂不守舍时更加担心他们二人之间出了什么事情。 之后乔霖便想出一计,乔霖将主意告诉了乔旬和乔文,三人商定好之后,行动就开始了。 午饭之后,乔霖提出来说要吃烤鸭吃猪头肉,云梦一知道小孩子嘴馋,便同意下来,但自己没去过长安街,又怎么给他们买呢?想让乔魁捎来,也无办法。乔霖又提出说他自己知道在什么地方,便要自己去,云梦一是一百个不放心,但也不知为何,三个孩子今天都馋了嘴,她拗不过他们只好答允,但还要把乔文留下来,乔文当然不愿意,一来是自己想去逛逛,二来是这样就破坏了乔霖的计划,可乔霖却同意让乔文留下来,为了不让他委屈,乔霖悄悄答应他回来时给他带样有趣的玩意儿,但前提是乔文必须要假装生气躲进屋里,不许走漏计划,乔文同意了,便照着乔霖的吩咐去做。乔文本就是个孩子,耍孩子脾气当然得心应手,演得十分逼真,连乔旬都差点信以为真,更别提云梦一了。 乔旬、乔霖来到了长安街上,便兵分两路,乔旬去买烤鸭、猪头肉,外加上答应乔文的小玩意儿,二乔霖则去了另一个地方。 不是别的地方,正是那粮铺老板的地界儿,而在此值班的正是老吴头。老吴头不认识乔霖,见乔霖一个小孩子在这里乱逛便问他是谁,家住哪里之类的话,乔林告诉他自己是乔魁的儿子之后,老吴头也是一惊,立刻觉得与这个小孩子亲近了许多。 聊了些许话之后,乔霖忽然拜托老吴头一件事,自然是为了调解他父母关系,老吴头听了非但没有觉得荒唐,反而爽快地答应下来,而后,乔霖就将话说给老吴头听――也就上文老吴头对乔魁说的那些话。而关于那个香包的事情,自然是老吴头为了引出那些话而加上的。 老吴头听罢,对眼前这个孩子简直刮目相看,觉他比大人还要精明,愈加喜爱,就承诺他一定办到。 乔霖心喜,像老吴头道谢之后便回转与乔旬汇合,二人才一路说一路小跑回到了家中。云梦一见他二人平安回来,也舒了口气,乔旬乔霖借说要去哄哄乔文不要生气,便都进了屋里。此时,乔魁正听老吴头“诉苦”。 乔魁进了家门,三个孩子就在门里偷看着,见到爹娘脸上都挂着微笑时,三人便知道计划成功了,忍不住欢喜就冲了出来。 一家五口人在桌前欢欢笑笑,这也是他们第一次在吃饭的时候说笑,其乐融融。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八十五章 乔家往事 6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乔魁躺卧在床上,看着枕边那张迷人的脸,这张脸上虽然也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但就像翡翠玉一样,她的美时间是消磨不掉的。 乔魁今早的心情很好,整个人都轻松了,卸下了十年的包袱,如何不得轻松? 他在昨晚做了个重大的决定,“虎林镖局”的旗帜即将要飘在长安的上空。 所以他今日像老板休了假,粮铺老板只是含笑道:“我说吧,你的好日子要来了。你可不要忘记我这个小商家呀。”乔魁拱手道:“若不是您的照顾,我乔某哪还能活到今日?” 粮铺老板道:“你可不能这么说,我做了什么?我只是雇了一个伙计而已,你倒把我说成了救命的大恩人,这个名头我可担不住,快去吧。” 乔魁又道了几句谢,便告辞了。除了老板,他还要感谢另外一个人,这个人正坐在一个凉亭长凳上,嘴里叼这个烟袋,呼出的烟,很快就消散在秋风里。老吴头远远就瞧到了乔魁,等到乔魁走近了,他才微微颔首道:“你可是有个好儿子啊!” 乔魁道:“老大哥,谢谢你。”老吴头将烟袋磕了磕鞋底,笑道:“你可不要谢我,要谢就谢你的儿子,虽然还是个小子,但我看他日后的作为一定不亚于他的老子。” 乔魁笑道:“犬子确实有些小聪明,但没想到他竟能让老大哥说那种话……” 老吴头忽然站了起来,道:“哪种话?那是我这个老吴头绞尽脑汁也不会想出来的妙招!看你的样子,我便知道,这招不仅灵验,而且比预想的还要好!” 乔魁谢了谢老吴头,便说自己要重开镖局行当,老吴头道:“唔,就是那个人吧,那日来找你的。他可还真是热情哩,这个朋友一定值得你交好,我也不说别的话耽误你了,快去吧,我等着你的镖局开业听响呢!” 长安街虽然繁华,但临近官府公差的地方就显得很静了,因为除了当差的人,平民百姓是不怎么来这里的,这里也不是他们想来就来的。 乔魁刚走到这里不久,就听有人在身后喝道:“站住!” 乔魁转身一看,果然是两个官爷,他便拱手道:“二位官爷。” 二人中一个瘦高的说道:“你是来做什么的?” 乔魁恭敬答道:“我是来找赵官爷的。” 那人好似没有听清,侧着耳朵说道:“谁?找谁?” 乔魁看着当差的模样,知道他是有意刁难自己,但自己也无法,秀才遇到兵还有理说不清呢,更何况自己也从没做过秀才,乔魁只好又说一遍:“找赵官爷。” 那瘦子呵呵一笑,神神气气地挺着胸背着手说道:“姓赵的可多了,不知你找的是哪一位啊?” 乔魁还未待言,就见另一位中等身材,白白净净的当差的说道:“哦,原来是你!” 原来这人就是那日和赵明一起追捕“飞天耗子”史泉的两个衙役中的一个,那衙役认出乔魁就是那一招擒住史泉的苦力,不禁口气客气起来,“你是来找赵明赵大人的吧。” 乔魁也认出了他,心想这下子可就好办了,便连连点头道:“是的,还官爷你老通报一声,告诉赵大人,就说乔某人无礼造访还望见谅,实在是有事同他商量。” 那衙役听闻,思量乔魁找赵明是为了当日之事还是别的事情,嘴上更不怠慢他,说道:“乔老兄不要客气,帮你通报自然可以,只是现在赵大人不在这儿,他今日休假,此刻应该在家中,这样,你且在这等候片刻,我将这公文交了上去,便带你去见他如何?” 乔魁一听,当即答应,“那就有劳官爷了。”那衙役点了点头,便和他瘦子同伴一往尚书省所在方向走去。两个当差的边走边说着什么,那瘦子八成是听了那衙役叙述当日追捕史泉时乔魁出手相帮的事情,那瘦子猛然回头,一脸不敢相信地看了看乔魁。 乔魁自然只当没看见,眼睛望向别处。 半柱香的功夫,那个衙役只身走了过来,乔魁小走两步迎了上去,拱手道:“有劳官爷带路了。” 那衙役笑道:“你也别老官爷官爷地叫我,我也就是个小小的侍卫,我姓常,单名一个云字,你岁数比我大,就叫我小常就好。” 乔魁迟疑道:“这样不太好吧。” 常云笑道:“这有啥好不好的,我不是当官的,更没有官架子,你老不要那般拘谨。我自打进了这政治圈,人也蒙圈了。好在我只是个小小侍卫,自然不像那些朝廷高官,尔虞我诈。我遇到的第一个上司就是赵大人,赵大人从来就没有官架子,管年纪小的就叫小兄弟,管年纪大的就叫老大哥,所以啊,我十分欣赏赵大人。” 乔魁一听,不觉吃了一惊――原来为官的人也可以这般,可这样为官,真的能在这个圈子里安然自保吗? 乔魁没有问,很快,他们就到了一个宅邸。门匾上写着两个金字――“赵府”。门是朱红色,但是久经风吹日晒,朱其似乎已经变得暗红,而且有些地方也已经剥落。门阶边角上,似乎有些青苔。唯一显得出这府邸气派的就属门匾了。 乔魁见到这番硕大的府邸却似有落魄的样子,竟不注意叹出气来,常云听到也不以为然,只是笑道:“你老可能有所不知,赵大人他平日最为低调,虽然他是长安第一捕头,但生活很是节俭,真的不得不令人佩服。” 乔魁点了点头,“唔,真是不可思议……” 常云笑道:“你老稍后,我去敲门。” 说罢,常云就踏上青石阶,对着那扇老旧的木门轻轻叩了叩,不一会儿,一个老汉将门打开了。这老汉就是这府邸里唯一的下人――长工老金。虽然只是个长工,但他也是赵明的老师,他不仅会琴棋书画,而且剑术极高,是当年江湖上少有的高手。但没人知道这个高手的身世来历,就连他的徒弟赵明也不知道。 当年赵明还是个三等捕快,某日正追捕一个逃犯,这逃犯甚是奸诈,他与自己的同伙不知用何方法早已联系上,便设下陷阱引诱赵明上钩。赵明性格单纯,哪里知道逃犯的手段,便一路紧随他追过去,当知道是他们所设的陷阱是业已无力回天,他被七八个凶神恶煞的淫贼恶棍围住,赵明只觉得命休矣,正欲同这帮淫贼拼命。正恰巧,老金路过此地,见一帮恶徒正欲杀了一个捕快,他不喜欢官府的人,但最讨厌这帮恶徒,于是他拔剑相助,那恶徒只以为老金是一个普通老头,便掉以轻心,谁知老金拔出剑,只是一瞬,就将八个贼人全部腰斩,尸横就地。 赵明剑老金剑法非常,便当即跪下拜师,老金素来不太喜欢官府的人便满口拒绝。谁知那赵明当即撕破自己一身官衣,着实令老金吃惊,竟忽然对赵明有了兴趣,便说道:“我不喜欢官府的人,更不喜欢半途而废的人,你若做成了捕头,再拜我为师也不晚,到了那日你不找我,我自会找你。” 赵明为了这一句话,拼命地练武,一边执行公务,一边寻访各地,早晚练功,一天也不怠慢。终于,他成了一名小捕头,而就在第二天,他就遇到了老金,此时的老金虽有六十岁,但仍显年轻,自那之后,老金就长居在赵明府上,赵明也不找其他下人,也不找妻室,师徒二人一直生活在这宅邸内,老金也将毕生所学都交给了赵明,赵明自然把老金又当师傅又当做父亲。 言归正传,常云见到老金,便恭敬说道:“金老,今天有位赵大人的朋友要拜见赵大人。” 老金道:“哦?就是那位吗?”老金看了看乔魁,常云道:“正是他……”常云不知又对老金说了些什么,只见老金又道:“既然这样,就请他进来吧。” 常云道了一声:“是。”便又对乔魁说道:“乔老哥,进来吧。” 乔魁拱手道:“叨扰了。” 府邸里面就像个小园林一样,即使是几片杂草,也被修整的韵味十足。院落中央有一假山,假山立在水池之上,池中水藻游鱼共生活在一起,好一个院中的山水画。 老金走在最前面,常云和乔魁走在后头,常云显然也是第一次来到赵明的府邸,他左看右看,左叹右赞,好不新奇。 穿过一个拱门,又好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这里整整洁洁,不像前院那般草木丛生,只是简简单单的石桌几和用鹅卵石铺成的几个小道,似组成一种不知名的图案。 乔魁正欣赏着,忽听见一声:“乔兄!”乔魁抬眼一看,不是那赵明还能是谁,赵明并未穿着官衣,只是简单白色布衫,腰间扎上带子,足穿快靴,打扮的像是生活在尘世之外一般。乔魁拱手道:“赵兄!今日冒昧造访,还望没有打扰到你。” 赵明道:“哪里的事!快请快请。” 众人来到了厅堂。厅堂里有着一股天然木香,仔细一闻,竟是这厅堂里的桌椅散发出来的,沁人心脾。众人落座,赵明先给老金倒了茶,又给乔魁倒了茶,而后常云接过茶来,给自己倒了一小杯。 乔魁向赵明说起如何寻到这里,赵明笑道:“小常跟着我干了一段时间,我觉得他和当年的我有几分相像,就吧台推荐到了,工部尚书李克玟李大人府上做事,想让他有天寻得契机,才能一展宏图啊。” 常云诚恳笑道:“我几年经赵大人指点,但学到的东西终觉很少,还望以后赵大人能在多指教小的才好。” 赵明道:“只要你肯做,肯定会学到很多东西,有些东西你需要慢慢学会。” 常云连连点头,好像又学到了什么一样。 赵明这才问道:“乔兄,今日来我府上,所为何事?” 乔魁支支吾吾,看了看老金和常云,赵明察觉乔魁是认为有其他人在不便出口,赵明道:“不妨,在座的均不是外人,乔兄直说就是。” !! 第八十六章 乔家往事 7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乔魁将自己要重开镖局的想法含蓄地说了出来,赵明听后大喜道:“我说赵兄啊,你总算是想通了。” 乔魁微微笑道:“我岁数不小了,不知道哪一天就闭上了眼,总不能只留下妻子和孩子孤苦地在这个世上,在我有生之年,还想让他们过上好日子。赵兄你说的对,若不去冒冒险,也得不来好日子过。还望赵兄你多帮帮我……” 赵明还未发话,就听老金威严道:“你当真要开镖局?” 乔魁拱手道:“在下斗胆想要闯一闯。” 老金道:“你之前走过镖?” 乔魁道:“走了几年镖,但营生不好,不得已就散了镖行,只身到长安来了。” 老金道:“我也去过宁夏,却从没听说过什么‘虎林镖局’的名字……”老金不屑地看着乔魁,乔魁知道他是有意泼自己冷水,看不起自己,乔魁本不知道老金是谁,也没看出老金究竟大自己多少,被这么一说,自然有些不服气,便道:“在下略会一些拳脚,走的尽是些小生意,自然没有多少名号传出。” 老金哼道:“若是真有功夫,自然会有人知晓你,怕是功夫不到家啊。” 赵明手心尽是汗,他虽然知道老金口直心快,却也没料到老金竟会这样不给他台阶下,照这么下去,说不定还会打起来。若是打起来,不论谁胜谁负,二人之间必然会有裂隙,而夹在中间的自然也就是自己。 眼看气氛越来僵化,赵明忙道:“乔兄你的功夫兄弟我是见过的,金老,他就是那一掌打道史泉的人。” 赵明本想通过这件事让老金确信乔魁是有功夫的,谁知老金却哼道:“抓一个耗子而已,猫都干得来,还是说现在世道变了?老虎也只能抓抓浩子了?” 常云本是局外人,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不知怎的,也被卷进这味里了。他只顾悄悄喝着自己杯中的茶,却也只是做做样子,只是不敢看这老金和乔魁的面容罢了。 乔魁气得脸色已经发紫,但得功云梦一十年间的相夫教子,乔魁的火爆性子已经被磨得差不多了,若非这样,以乔魁的身手哪里受得了这般侮辱。 乔魁硬挤出笑容道:“阁下所言甚是,如今蛇鼠横行,猫自然忙不过来,有时候老虎也不得已不干些猫要做得事。”赵明一听,险些笑了出来,心想:“乔兄竟能把侮辱自己的话变将自己身价抬高,但这么一说,我不就是那猫了吗?”赵明此时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儿,大概就是被夹在中间的感受了吧。 老金功夫高,脾性却不好,他自然听出了乔魁的别意,猛然站起身子,道:“老虎可不只会耍嘴皮子,老夫嘴笨,但咱不是傻子,你若真有功夫,我倒要像你讨教讨教,如何?” 赵明知道不好,刚要劝阻,又见乔魁也站起身子拱手道:“悉听尊便。” 赵明心急――糟了,真是糟了!他见过乔魁的功夫,更深知老金的功夫更非比寻常,但若是评判他俩谁高谁低,他还真难以选择。 赵明只想化解两人之间那种莫名的怨气,谁知愈演愈烈。现在看来就要拦不住了,老金一错牙便负手走出屋子,那意思就是要在外面过招了。 乔魁满脸歉意对着赵明说道:“赵兄,给你添麻烦了,但这事不了不行,多有得罪了!”说罢,也是一拂袖夺门而去。 厅里只留下赵明和常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赵明叹了口气,连忙出去,“可别出了乱子。” 谁知刚出了门,就见到乔魁和老金已经想对而立,二人俱把自己身上所有空门都守得死死的。常云道行浅,自然看不出二人这样对峙会有多吃力。 赵明在那捏紧手心,也不敢说话,只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旦说话,必会影响到二人中的一人,而这看似平淡的对立,实则严峻焦灼,只要分心那人就立即输了。此时,赵明只盼着二人赶紧交手,这样自己也能稍稍松气。 二人对峙半柱香的时间,彼此脸上都挂着豆大的汗珠,后背也已湿透,常云似乎也看出了这高手之间的过招非同一般,同时他也着急,何时才能结束? 忽然老金大笑起来,同一时间乔魁也大笑起来。 赵明和常云本就全神贯注地盯着他俩,竟被这二人突如其来的笑声吓了一跳。 赵明正以为二人就要出招,谁知老金竟拱起手来道:“不愧是老虎,老朽佩服!” 乔魁也拱手道:“哪里哪里,承让了,前辈的招数之精妙,晚辈混世多年见所未见,今日得以讨教实属晚辈的荣幸呀。” 赵明一看乔魁竟已晚辈自居,口口相称老金为前辈,更是摸不到头脑。更让他惊讶的是,从来不称赞任何人的老金居然今日会佩服起来乔魁。 再看乔魁、老金正逐步越走越近,他又提起心来,生怕二人突然交手,当看到二人只是走进相笑而已才放下心来。 老金道:“小兄师从何人?” 乔魁道:“晚辈师从少林禅师元哏。” 老金捋了捋胡子,道:“难怪你内外功以臻上乘,果然是受到名人指教,元哏大师和我也是好友,没想到能在此遇到他的徒弟。刚才与你一试好像元哏大师就在眼前一般。” 乔魁笑道:“前辈您言重了,家师的修养,哪里是我比得上的。” 老金笑道:“比得上比得上,如何比不上?我方才已经有些失神,而你非但没有趁机击败我,反而撤开两招,还故意给我留了空当,此番作为如何比不上他?不过你要记住,以后对待敌人若是这般优柔寡断,妇人之仁,你可能就身首异处了。” 乔魁鞠身道:“晚辈谨遵教诲。” 赵明见二人谈得热切,竟似没看到自己和常云二人,便也不知如何是好,乔魁望见他不知所措的样子,便走了过来,说道:“赵兄,不用担心,我与金前辈一见如故,竟不想我们二人之间竟有渊源,令赵兄担惊了,我向你赔罪。” 赵明笑道:“休要多礼,乔兄。”而又对老金道:“老师,我们在进屋一叙如何?” 众人又说又笑,回到了屋中。 云梦一正在织布,织得很快,机杼传出的声音比以往的节奏快了许多,快,能说明她的动作娴熟,更能说明她心中的波动不平――对新生活得憧憬,亦或是恐惧。 乔文蹦蹦跳跳地跑到屋里说道:“娘亲,爹爹回来了。” “啊?”云梦一停下手中的活,便拉着乔文地手出了门。 乔魁喜笑颜开地说道:“成了!” “成了?”云梦一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成了”的意思就是她现在的生活就快结束了,结束了织布机,结束了这偏僻的小院,结束了晚风。什么开始了?她不知道,前方的路还是未知数。 仅一年,“虎林镖局”就已名响长安,三年,“虎林镖局”的旗帜飘飘摇摇出现在平原一带,五年,江南一带的绿林道已经消失无影无踪,只因为听到了“虎林镖局”的名头。 七年后的一日,云梦一正在镜前梳妆,她轻抚自己的脸,望着铜镜中模糊的影子,她似能感到自己的变化――女人,总是最怕变老的,连云梦一也不例外。 除了苍老,女人还怕另一件事――寂寞。寂寞总是能让人发疯,这一点,云梦一也不能例外。 乔魁现在是“虎林镖局”的总镖头,这次走的镖也不是寻常货――官帑。可以说是,走这一趟镖,只许无功,不许有过。 官帑难走他何尝不知,但只因为他“虎林镖局”现在已经是江湖第一大镖局了,所以官府也最信任乔魁。看来名头大了,也未必就是件好事。 乔魁这一走就是两个月,可是苦了云梦一,她虽然过上了好日子,一日三餐顿顿有余。饭是吃饱了,但是话变少了,她很少有时间能与乔魁共处,更别说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吹着晚风,聊着天。 乔魁一开始走镖,人手自然是不够的,于是大儿子乔旬就帮着他爹做事,乔魁从那是时候开始便教起乔旬武功来,让他日后也能防身之用。看到乔魁只教乔旬武功,小儿子乔文倒是不乐意了,哭着闹着也要学,但是乔魁始终不肯。 一来,是乔魁很疼爱小儿子,更不想他介入这刀口舔血的事情中来,二来是云梦一看他教了自己乔旬武功本就十分反对了,但又念在重振镖局一开始很艰难的份上才勉强答应,如果乔魁再教乔霖和乔文武功的话,他怕云梦一会从此恨他。 乔魁将少林外家功都交给了乔旬,乔旬身体本就坚实,再一经乔魁的教导,乔旬变得更加魁梧,一点也不像个孩子,就是在大人里面也很少有像他这样的。 这一次保官帑,乔魁也带上了乔旬,父子二人带领着几十个镖客一同护送这趟镖。 这次护送的是盐镖,一路上,谁也不敢怠慢,因为但凡出了一点差错,那可就是掉脑袋的事情了。 !! 第八十七章 乔家往事 8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杂草丛生,刚下过雨,马车骡车在泥泞的路上走着,骡、马显得有些疲惫,因为在这种地上拖着满载镖银的车子是非常吃力的。人也显出疲态,因为在雨夜连走了一夜的路,所有人都想赶紧离开这个荒僻的道路,找个客栈睡上一觉。 乔魁年近六十,身体也不如壮年鼎盛,但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敢懈怠放松的,他只想赶紧把这烫手山芋扔出去,决不能出什么差错。 乔魁虽也劳累一夜,但仍警觉四周,越是偏僻的地方越是要更加留神注意,虽然官府认为一般强盗劫匪见到“虎林镖局”就会吓得退避三舍,但他明白,这强盗垛子窑里自然有能人,自然有不会被镖局吓跑的硬骨头,而这些人往往能够得手的原因就是镖行的人掉以轻心。 可乔魁是老江湖,他“虎林镖局”之所以名震江湖那也是因为自己从不会犯这些低端错误,他走每一趟镖都是尽心尽力,但也同样因为这样,几年来他老得很快。 乔旬也跟着乔魁走了这趟镖,这些年乔旬学了不少本事,前前后后也帮着乔魁省下不少心,他每每看到乔魁皱着眉头一脸犯愁心里的滋味也不好受,他始终记得母亲要让自己照顾好父亲,这段时间他觉得父亲又老了许多。 乔旬骑着马赶上乔魁,说道:“爹,再赶三天路咱们就能回家了。” 乔魁看了看他,道:“是啊,走完这趟镖,我也可以收刀养老了。” 乔旬笑道:“爹,你一点也不老。你可比后面这一帮子人要精神得多呢,他们一个个像蔫了的茄子一样。” 乔魁道:“旬儿,等这趟镖走完,你也和爹一起回去吧。” 乔旬道:“当然了,爹,孩儿肯定跟您回去呀。” 乔魁叹道:“我的意思是,以后也不要扛着‘虎林镖局’的旗子在江湖上走了。” 乔旬有些吃惊,“爹,你的意思是咱不要镖局了?” 乔魁笑道:“傻孩子,这不是不要,而是留个全面,趁早收刀,也是为了全身而退,以免晚节不保啊,现在江湖越来越难混迹了,镖也越来越难走了。” 乔旬当然不懂,虽然嘴上说明白了,但心中似有不愿,“爹,咱们虎林镖局也不好走吗?” 乔魁叹道:“孩子,你以为这个世上就没有能人吗?那强盗里面也有不少高手,或许连我也敌不过。” 乔旬道:“敌不过会怎样?” 乔魁道:“会死啊!这就是走镖,随时随地都可能送命,所以我以前也不愿做这种营生,就是不想让你娘和你们过上提心吊胆的日子。” 乔旬满不在意地笑道:“爹,你多虑了,我们现在日子过得很好啊,不像以前那样清苦,现在想要啥就有啥,这都得亏爹您老重振镖局,要不我们还不知……” 乔魁没有打断他的话,也没有听他继续讲什么,只是喃喃道:“究竟是对还是错呢?” 夜。 深夜寥寥,只有晚风,穿过窗户,送进一间屋内。 晚风虽在,人却不在,再也没有夜聊的人陪伴自己。 云梦一在七年前就很少出门,七年之后,现在的她,连自己的寝室都不愿迈出一步。 一日三餐都有人给她送过来,却根本没有饭的味道,所以她吃得很少。 她和外界唯一的接触就是那一扇窗,那是不大不小的一扇窗,但却正好可以望见远方的道路,她总是会望着那条路发呆,她乔魁与乔旬会骑着马从那条路慢慢走过来,之后却发现,不过又是一场梦。 她觉得难过,却该对谁说?乔文还小,乔霖虽然极为懂事,但她又怎么愿意将自己的烦恼抛给两个孩子呢? 她不愿抛给孩子,乔霖却能看得出来。 繁星下面,院落当中,一个年少英俊的人站在那儿,正是乔霖。 乔霖已经十四岁了,他的个头却已长到七尺,走出门去,不知会有多少女人为他患上相思病。 乔霖总是在深夜时站在这里吗?云梦一知道他会来,却不知他在做什么,今天是她见到的第十八天了,十八天来,乔霖几乎每晚深夜都出现在同一个地方。若是换了别人见到这番景象,一定会以为乔霖中了什么邪,但是云梦一却不这样认为,她了解自己的孩子胜过了解自己。 乔霖站在那里到底在做些什么呢?云梦一虽然了解自己的孩子,却也看不透他。 乔霖站在院子中间,盯着拱门,事实上他正看着拱门后面的那棵树,树上有一个鸟窝,他在看着那个鸟窝,他也不知道鸟窝里到底有没有鸟在,他只是在等,等这那只归巢的鸟。 乔霖捏紧拳头,那双手简直比女孩子还要秀气,捏成的拳头自然也显得柔柔弱弱,这也是他没能学成武功的原因之一。 要说乔魁在教乔旬武功时,以乔霖的聪明才智,怎么学不成,但他却有不适合练武的体质,他的身体太柔弱,虽然平时和正常人无异,但当他要出拳出掌时总是会累得满身大汗,乔魁便知他不是个练武的料子,乔魁不愿伤他的心,但乔霖自己却非常明白,他非但没有伤心,而是坦然接受。自此之后他就开始研习琴棋书画,到了十二岁已经样样精通,他就是个天才,除了练武之外,在其他方面就是个不可挑剔的完美天才。 但是天才的生活过得并不好受,他极聪明,理性而且感性,他就是矛盾的化身,他总是会因为感性而变得冲动,却因为理性的作用又将那种冲动抑制下来,渐渐地,他似乎变得有些压抑。因为他是天才,所以他只会在自己独处的时候变得压抑,就如每天深夜。 今天的深夜,尤其压抑。 清晨,雨露刚刚消散,只听见一阵马蹄声远远传来。云梦一猛然推开小窗,果然,那条久没有车马的道上来了一匹马,一匹急而快的马,正往这里奔来。云梦一终于推开了门,匆匆下楼。 那骑马的人已经被长工带了进来,云梦一看到那人之后,脸上的笑容不见了,转而变成惊吓与不安。 来人正是常云,常云满脸疲惫和狼狈,看来是连夜赶来的,不容云梦一说话,就见常云扑腾跪了下来,云梦一吓了一跳,忙扶他起来。 常云道:“大嫂,乔大哥他出事了!” 云梦一一阵晕眩,只觉得如晴天霹雳一般,一下子劈得自己天旋地转。云梦一身旁的丫鬟扶着她,她稳了稳身子,颤声问道:“你,继续说,怎么了?” 常云继续说道:“两天前我们接到消息,说乔大哥运的那十万盐镖被劫走了……” “不可能!”云梦一回头一看,原来是乔霖站在一旁,乔霖到:“绝对不可能,我爹的武功那么高,加上我大哥乔旬和镖局里的众兄弟,怎么会随随便便就被人劫走了镖银?” 常云道:“接到消息之后,赵明大哥也不相信,可是那人手里还攥着一个东西回来!” 乔霖问道:“什么东西?” 常云一张开手,竟是一个香包,看到这香包之后云梦一当场晕厥过去,两个丫鬟连忙扶住,乔霖瞪大了眼睛――这个香包正是云梦一亲手制成送给乔魁的,此物乔魁一直贴身放着。 乔霖把母亲送进屋中之后,便又对常云问道:“难道我爹已经遭遇不测。” 常云一看自己的到来已经让云梦一昏厥过去,更加注意自己的言辞,怕是太过言又会惹出麻烦,便道:“乔大哥他武功卓绝,绝不会轻易遭遇不测,乔大哥肯定是在与歹人强盗拼搏的时候才一不小心将香包落下的,我想那人一定是在地上捡到的,然后一路逃过来。” 乔霖道:“那人?那人是谁?” 常云道:“是跟着乔大哥一起走镖的孟三。” 乔霖点了点头,他见过孟三,孟三为人忠厚老实,做事说一不二,确实是个罕见的好汉子,乔霖又问道:“那赵叔叔呢?他为何没来?” 常云道:“赵大哥他一听乔大哥遭了强盗,立马带着十几个官兵前去凉家沟了。” 乔霖问道:“凉家沟是什么地方?” 常云道:“凉家沟原来是一个村庄,后来那个村庄遭到洪水给淹了去,再后来据说有一伙土匪见那地市易守难攻,便挑中了那个地界做寨子,据说总是打劫来往货商,没有人能得以幸免。” 乔霖忽然道:“那之前你们知道那个地方如此危险吗?” 常云道:“这……” 乔霖哼道:“既然你们知道,又为何让我爹和我大哥还有镖局的人去涉险?” “哼!笑话!镖行走镖,走到哪里不是涉险?” 乔霖闻声扭过头,正有一个银发老头负手缓步走进来,乔霖问道:“你又是谁?” 那人好似根本就没有回话的意思,只见常云对那银发老头弯腰恭敬道:“金老,您怎么来了?” 原来在赵明得知乔魁出事的时候,老金也在一旁,赵明一听消息,心急如焚,立即倍马准备只身前去,若不是老金阻拦,恐怕赵明也要白白遭到强人迫害。 老金让他派人禀明上司,然后又让他派常云去通知乔魁家属,最后才让他带着十几个得力官兵前往凉家沟。 待所有人都出发之后,老金有些担心,倒不是担心赵明,而是担心乔魁的家属,便也悄悄跟着常云过来,常云骑着快马,却还没有老金的两只脚快。 老金比他来的早半个多时辰,一直躲在乔魁宅院中,当他看到云梦一晕倒之时,便知道事情和他想的差不多,果然还是乔魁家属更令人担忧。 老金早已经听说过乔魁的二儿子乔霖实属天才之列,他忽然想知道天才会如何处理这些事情,便躲着偷听,忽听得乔霖埋怨起来,便觉得有所失望,就从暗处走了出来。 乔霖也曾从父亲口中听说过老金的事情,他是乔魁师傅的好友,本领极高,今日一见,果然是一副威严凛凛的模样,乔霖忽然变得冷静下来,先向老金施礼。 老金点头道:“这才对嘛!”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八十八章 乔家往事 9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老金自顾自坐到椅子上,道:“赵明已经去援助你爹,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家里除了你还有谁?” 乔霖道:“还有我弟弟乔文,我大哥和我爹是一同去走镖的。零点看书“ 老金微微颔首,捋了捋胡子,道:“此时此刻,你应该照顾好你娘才对,让她安下心来,你爹的事自然会有法子解决。” 乔霖道:“有什么法子呢?” 老金瞪眼道:“我说有法子就是有法子,你不要问这么多。” 说罢,老金一拍桌字,拂袖出门。 乔霖心里又急又躁,但那老金所言确实对极,如果连自己都急躁起来,谁还能照顾母亲呢?还好弟弟尚且不知道这件事情,否则依他的性子,一定不管不顾独自前去找父亲。思来想去,乔霖还是决定去看望一下母亲如何了。 乔霖意识到方才着急,竟失了礼貌,便赔罪道:“常叔叔,方才小侄着急,竟怠慢了你,希望叔叔不要记在心上。” 常云摆摆手道:“哎,说这些干什么。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快去看望你母亲吧,我先走了。” 乔霖道:“叔叔要去哪?” 常云道:“我要去请独龙银枪李仲英李大侠,他是你爹的好友,一定会帮得上忙了。” 乔霖疑惑心想:“爹爹竟有这样的好友?为何从来没听他讲过呢?”乔霖说道:”常叔叔何必着急,你已经一路劳顿,用些饭再走吧。” 常云道:“不了,我要在天黑前赶到那里,还有好一些路呢,好孩子,你快去看望你母亲吧,好好照顾家里人,你爹一定会没事的。” 乔霖道了谢,便送常云出了门,给他换上了一匹千里好马,常云道了别,便扬尘而去。 人总是这样,安慰别人容易,安慰自己难。常云骑在飞驰的马上,心里也随着马身,忐忐忑忑。虽然这是一匹千里马,但他仍嫌不够快。因为他知道时间越久,乔魁就越危险。 乔霖慢慢上了楼,在一扇红木门前停下了脚步,那是她母亲的房间。他敲了敲门,门内无人回应,他的心提着,又敲了敲门,这次屋里传来了脚步,门被打开,站在乔霖眼前的人并不是母亲,而是弟弟乔文。 乔文两眼湿润,看样子是已经知道父亲出了事了。乔霖不知该说什么,便问道:“母亲呢?” 乔文闪过身子道:“母亲刚刚又睡着了。” 乔霖悄悄走过去,看着母亲憔悴的面容,就算以前过着穷苦日子,他也从没有见过母亲这般憔悴,有时候他也在怀疑――真的过上好日子了吗? 乔文、乔霖慢慢走出母亲的房间,二人沉默着下了楼,彼此没说一句话。到了院中,乔文才忍不住问道:“爹爹出事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乔霖冷冷道:“我不告诉你,现在你不是也已经知道了吗?” 乔文道:“我们什么时候走?” 乔霖道:“走?去哪?” 乔文道:“难道我们不去救爹爹吗?” 乔霖转过身来,坚定地说道:“不去!” 乔文整个人呆住了,然后大吼道:“你当真不去?” 乔霖道:“去又有什么用?我们现在要照顾好母亲才是!” 乔文冷笑道:“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哥哥,爹爹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我知道!你一定是记恨爹爹不教你武功!你不去,我去!” 这句话就像一根锥子砸进了乔霖的心窝――我记恨他吗?我真是这样的儿子吗? 乔霖怒道:“你给我闭嘴!老实地在家里呆着,哪儿都不许去!” 乔文一笑道:“你要是能拦得住我,就试试看!” 乔霖当然拦不住,因为就算是小他两岁的乔文,却也偷着学会了些武功,这件事情也只有他知道,现在他后悔知道这件事了,因为他就要眼睁睁地看着弟弟去送死,而他毫无办法。 乔文一纵,便是丈余,三两步出去之后,已经翻身到屋顶上面,他回头一望,冷笑一声,就跳了下去。 当乔霖感到门口的时候,早已找寻不到乔文的踪迹了。乔霖懊悔,可他该怎么做呢?怎么能阻止弟弟呢?当初他就是怕弟弟会如此鲁莽,才不愿告诉他爹爹出事的事情,可现在弟弟知道了,而且比预想的更加糟糕――乔文恨透了乔霖。 乔霖忙叫人备马,长工牵着马迟迟来到,乔霖怒斥那长工,长工却道:“二少爷,你可不能出去啊,你若出去这个家谁做主啊?不如让我们几个去寻小少爷吧,小少爷虽然会武功但毕竟年纪还小,脚力肯定比马慢了许多,我们几个人分成几路,定能寻回小少爷。二少爷,您就在家好好照顾老夫人就好了。” 乔霖一听,忽觉自己又莽撞了,但是乔文这性子实在令自己措手不及,乔霖忙吩咐长工不可大意,一定要将乔文给找回来。几个长工答应之后,刚要上马,却听见有人说道:“不用找了,那孩子被我绑在西面一里地的一颗树上了,你们快快把他接回来吧!” 众人一看,四下无人,那声音就是从空中传过来的。有一个见多识广的长工说道:“真是高手啊高手。” 乔霖觉得刚才那生意极为耳熟,再一想,不就是今早来的那个金老吗?乔霖心中一松,真是庆幸金老没有走远。乔霖连忙让长工过去,将乔文回来,“就算绑着,就算打晕他,也要给我带回来!” 长工走后,乔霖继续回到堂中,看着乔魁曾经坐过的位子,看着他曾用过的杯子,好像此刻乔魁就在眼前一样,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也流了泪,这泪到底代表了什么呢? 长工不一会儿就回来了,当然带着乔文一起回来了,乔文已经晕了,乔霖看着几个长工,眼神充满质疑和一丝谴责,长工道:“不是我们把小少爷打晕的,我们们到的时候,小少爷就已经晕了,八成是刚才说话的那个人将小少爷弄晕了。” 乔霖知道这长工从不说假话,便让他把乔文带进房内,锁好门窗,看紧他,不让他乱跑。乔霖望着楼上母亲的房间,那间房的窗户还开着。 日落西山,眼看太阳一点点就要消失,常云下了马巛了口气,“终于到了。” 这里是座山,山上尽是枫树,此刻就像火一半烧着了整座山,那晚霞似乎也呼应着这座山,火已经烧到了天上,也烧到了常云的眉毛。 常云将马拴在山脚下的一棵树上,然后爬上了山。山中没有路,只有草比较少的地方,形成了一条路来。常云飞速穿梭在树间,不一会忽然视野开阔起来,地势也越来越平坦,最后经看到了一个平台。 在这个平台上有一间草房子,草房子前有一个少年,大概十四五岁的模样,他正抱着一块比自己个头还高,比自己的腰还粗的木头,搬过来搬过去。看样子是在练功。 那孩子见到常云,便放下了木头,神色慌张地窜进屋里,不久,他同一个白发银须的老者走了出来。这老者虎眼鹰钩鼻,个头不过六尺,却极有威严。 只听那老者声如洪钟,“阁下造访所谓何事?” 常云拱手道:“阁下可是毒龙银枪李仲英李老前辈么?” 那老者答道:“正是鄙人,不知阁下额……” 还未等及李仲英说完常云就抢道:“前辈,请您救一下敲大哥!” “乔大哥?”李仲英刚开始似乎没有想起来,忽然问道:“你说的乔大哥可是飞虎头乔魁?” 常云道:“正是他!” 李仲英惊道:“他出了什么事情?需要我去救他?” 常云便把乔魁的遭遇讲了一番,李仲英将信将疑,道:“乔当家的是个绝顶的高手,怎么会轻易落在一帮贼寇手中,你是何目的?” 常云早就料到李仲英不会相信,便将怀中一信物拿了出来,原来那是李仲英几年前写给乔魁的一封信。 李仲英一看到信,更是一震,连忙对那孩子说道:“元郴,你好生看家,早晚练功不能偷懒,爹爹去一趟就回来!” 那小孩儿就是李元郴。 李元郴道:“爹,你要去哪?” 李仲英道:“我要去救你乔叔叔!” 李元郴道:“是我小时候见到的那个乔叔叔吗。” 李仲英点头道:“就是你那位乔叔叔,他现在有性命危险,爹爹要去救他,你要听话,明白吗?” 李元郴显得极为老实听话,答应一声,就不说话了。 李仲英知道事态紧急,便连东西都没有收拾,就要下山。常云疲惫了一天,加上没吃一点东西,忽然觉得脚底悬空,整个人晕眩起来,一个不稳,摔在了地上。 李仲英连忙扶起他,道:“真是辛苦你了,元郴,快去准备些饭菜。” 常云吃过几块饼,喝了几万汤,稍作休息,精神好了许多。只是天色已晚,外面漆黑一片,零星点点,在黑夜的笼罩下,那微弱的星光显得那么无力。 李仲英又问了常云些许详细――关于乔魁的遭遇。但常云知道的也并不多,因为他知道的也只是从别人的口中传出来的。 李仲英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闭上眼,就能看到自己昔年和乔魁在梅花庄中梅花树下喝酒的场景。他终于忍不住问了常云凉家沟的具体地方,便只身下山了。 李仲英常年生活在这里,就算闭着眼,也能找到下山的路。他让常云休息一晚,自己先行赶到凉家沟,说不定还能遇到神捕赵明。 李仲英曾是强盗头子,绿林道上的人都要敬他三分,可这个强盗头子却和一名神捕有着同一个朋友。而这次大盗和神捕也定会相遇。 !! 第八十九章 乔家往事 10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乔霖坐在母亲旁边,云梦一的脸庞憔悴苍白,一个人当精神紧绷到一定程度上就会这种样子。零点看书云梦一在睡着的时候仍然是这种状态,乔霖心痛,他现在终于明白,这种日子,并不是自己心中的好日子,也不是母亲心中的好日子,那是不是父亲心中的好日子呢? 乔文醒了之后,使劲的踹着屋门,门外有三个长工将门牢牢堵住,“小少爷,你就别闹了,二少爷吩咐过了,你哪里都不能去!” 乔文在屋里一边跺脚一边骂道:“他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不让我去。” 长工们默不作声,他们早已了解乔文的脾气,便只使劲全力抵住门来。 李仲英骑了常云的快马,飞奔向梁家沟,到了次日午时才到地方。这个地方寸草不生,满是土地石块,也没有藏身的地方,乔魁又怎么会在这种地方被强盗抢了而事先没有察觉呢? 越想越奇怪,李仲英继续往前走着,走了很长一段路,发现这路上并没有打斗痕迹。土地干燥,这两天应该也未下雨冲刷,莫非乔魁根本就没有反抗?或者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不可能,据我的认识,他并不是那样的人。”可这些现象又怎么解释呢? 他又想到,莫非是赵明等人先我一步过来,收拾掉了? 忽然,依着马蹄声在不远处响起,正从前方朝着自己过来,李仲英立刻翻身下马,将一根用布裹好的六尺银枪从马侧拿了下来,又一猛拍马屁股,马一受惊,朝着自己来的方向扬蹄而去。李仲英也同时越起两丈,而后左脚踩着右脚面借力一瞪,又高丈余,接着他又拿裹好的银枪插进一个石缝,自己身子一坠,银枪弯曲,但它韧性十足,立即反弹,李仲英又竭力登上了高耸的石壁顶端,趴着身子,悄悄看着究竟是谁来了。 李仲英刚上去不久,那群马就已经到了,马上坐着的均是官服快靴,看样子应该是朝廷的人。为首的一个英气逼人,衣服料子也不同他人,看样子是个头,李仲英眯起眼睛再一看,那人腰间竟挂着一块金牌,牌上挟制一个字“捕”。 李仲英暗忖:这人怎么会有神捕的金牌,莫非他就是赵明? 李仲英看这些人去势匆匆,却是朝着自己来的方向去的,李仲英想:“难道他们没有找到乔魁吗?”不一会儿那一伙朝廷的人就已经变成一个黑点。 李仲英按照刚才的法子逆向施展,翻身下来。看着马蹄扬起来的灰尘,“早知道就不把那匹马给赶走了。不然我可以跟过去看个究竟。” 正想着,他忽然听见背后一声马嘶,转头一看,正是刚才的那匹马,李仲英喜从心来,“真是好马,我将你赶走,你竟然回来了!” 说罢,便翻身上马,朝着刚才那伙人的方向追去。 话说赵明自前天收到乔魁手下镖客孟三的通报之后,便立即召集人手,也不想上面通报就立即出发去往梁家沟。 十几个人赶到梁家沟以后也没有看到车马行迹,更别说社么恶战的痕迹了,赵明做了捕头二十年了,竟也看不出什么蛛丝马迹,不觉脑子凌乱起来。随后他定神一想:“难不成乔大哥是被小人害了?只能是这种解释,不然以乔大哥的功夫,怎么会被什么梁家沟的强盗给劫了呢?” 正想着,忽然空中“扑棱棱”有一只鸟飞过来,赵明再一看,并不是鸟,而是一之信鸽。“在这种地方,怎会有人传书呢?”赵明身子一纵,马鞭挥起,信鸽飞得不高,被赵明的鞭子一卷,就落到了照明手里。 赵明取下信鸽腿上的新,展开一看,“哎呀不好,真是差点误了大事!” 说罢,赵明将信一收,把鸽子一放,扭转马头,下令道:“快快回去!”。 原来那一封信不是别人写得,而是赵明的师傅金老,心伤只是短短一句:乔魁已入狱,速速回转! 赵明骑在马上,心急如焚,“乔大哥怎么会入狱呢?难道朝廷早就已经派人过来了,可我明明马不停蹄,怎么会有人先我而到?不管了,先回到长安!”正想处,前面忽然来了一匹马,奇怪的是马上并没有人,拖尸放在以前,赵明定会查个究竟,但现在他无暇管顾,只是一心回转长安。 到了长安以后,立刻派手下去四处打听乔魁入狱的是,自己回到家中,见老金正安然坐在堂内,便上前拜道:“师父,您说乔大哥入狱了?” 老金捋了捋胡子,道:“你先别急,坐下来,坐下来。” 赵明闻言,只好做了下来,可是他究竟是坐不踏实的,着急想知道乔魁的具体情况。 老金道:“你走了之后,我便也一同出门,去了乔府,看到常云将乔魁的事情告诉他夫人和孩子,他夫人登时晕了过去。他二儿子也急昏了头,我看他们家方寸大乱,便叫乔霖好生照顾他母亲,嘱咐了半天我就打算回来。谁知刚出来不久就看到一个孩子疯了一样地跑着,我便把他拦了下来,谁这个孩子对我破口大骂,说‘你这臭老头快闪开,不要阻止我救爹爹’,我便知道这应该是乔魁的小儿子。我见他性情急躁,恐他除了什么事,就将他捆在树上,又告诉乔家的人到这里寻他。我见他呲牙咧嘴,吵嚷不停,便将他点晕。 “等我看到乔家的长工将他带走之后,我才安心回转。刚进长安,就见到朝廷的车子来往绝,再一看竟是往牢狱方向去的。官兵当中我见到了一个熟悉人,便招他一打听,他也含糊告诉我是讲一个镖头押送回牢里,再想细细打听,他也没有多给我说,只是看在情分上又告诉说是江湖威名赫赫的总镖头。我便知道肯定是乔魁了。因为去往宁夏途经凉家沟,我便飞鸽传往宁夏,果然不出我所料,你把那信鸽劫了下来。” 赵明越听越急:“那乔大哥到底是如何入狱的?” 老金道:“我看啊,这事儿离不开朝上的大臣。” 赵明惊道:“您是说乔大哥是被朝廷的大臣陷害的?可是为什么呢?” 老金道:“我问你,乔魁这次护送的盐镖是谁的?” 赵明道:“当然是朝廷的。” 老金道:“朝堂之中,是谁管着这些盐?” 赵明道:“盐司史。” 老金又道:“盐司史归谁管?” 赵明想了想,忽然瞪圆了眼:“国公!” 老金点了点头,赵明道:“难道是国公要陷害乔大哥?可这是为什么呢?” 老金道:“你可还记得国公本想私立一个部门吗?” 赵明道:“当然记得,叫‘无量军’,但那是非法的,所以皇帝并不允许。” 老金道:“就算不允许,有些人还是有胆子干,在权力面前谁都愿意俯首称臣,但真心诚意的又有几个?” 赵明道:“您是说,国公私自开设了这个部门?” 老金点了点头,赵明没有问老金为何知道,因为老记得甚是没人知道,老金不知道的事情却还寥寥无几。 赵明道:“那这和乔大哥又有什么关系?” 老金站起身子说道:“国公曾经向乔魁提出邀请,让他做这个‘无量军’的统领,但是乔魁拒绝了。你可知道这种位居高官的人,不,他已经不能说是高官,他如今已经权倾朝野。皇帝的位子都快不稳了,皇帝现在还坐在龙椅上,是因为国公现在还不想坐。你知道拒绝这种人的邀请会是什么后果吗?”老金扭过脸看着赵明。 赵明浑身一哆嗦,后果当然不堪设想。 老金道:“乔魁拒绝了国公,国公就要让他死。” 赵明猛一拍桌,站起身子道:“简直无法无天,我要启禀皇上……” 老金笑道:“现在皇帝可不是你想见就见的了。” 赵明道:“难不成他(国公)还能拦住我不成?” 老金没有说话,这是一种默认。 赵明道:“他,他还真敢这么做?” 老金叹了口气,着迷挂愤愤道:“就算这样,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乔大哥就这么死了!” 老金道:“出来吧!” 赵明没有听明白,但随后就知道老金这句话并不是对自己说的,因为那个人已经从屋顶翻身下来了。 这个人白发银须,身高六尺,身后斜背一根长兵器,赵明一看,应该是把枪,赵明问道:“你是谁?竟敢擅闯我府?” 那人好似不畏惧,淡淡然道:“我和你不同路,以后你来抓我,我也奉陪,只是现在我不愿意和你打架!” 赵明气急,刚要出手,老金忽然拦道:“不可莽撞!此人并不是敌人!” 老金拱手道:“好一个金水银枪玉独龙,你趴在屋顶半天我居然才发觉。” 那老者赫然就是“独龙银枪”李仲英。 李仲英道:“你竟认得我?” 老金道:“我不认识的人倒也不多,还好我认识你,否则小徒要是出了手,那才叫伤了和气。” 李仲英笑道:“官和匪哪里来的和气?” 赵明惊道:“你是匪?” 老金道:“此人非但不是匪,还是个义薄云天的好汉!” 李仲英道:“你用不着抬举我,我来只有一件事要搞清楚!” 老金道:“什么事?” 李仲英道:“乔魁被关在哪里了?” 赵明惊道:“你问这些干什么?你和乔大哥有什么关系?” 李仲英反问道:“你不知道我和他是什么关系?那你为何派人来寻我?” 赵明听得一头雾水,“我何时叫人去找你了?我都不认识你是谁!” 老金忽然笑道:“是我让人去找你的。” 李仲英和赵明俱都惊讶又疑惑地看着老金,老金道:“早在之前,吩咐常云去找李大侠,他是乔魁的好友,定会前来相帮。” 李仲英道:“呵,原来都是你做的啊!那好,既然我来了,快些告诉我乔魁的牢房在哪间?” 老金摇摇头道:“这,我也不知道!” 李仲英道:“什么?我看你是不愿意告诉我吧!” 老金道:“并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而是我确实不知道。因为关押乔魁的‘天牢’,除了皇帝清楚之外恐怕只有国公才知道。” 李仲英道:“国公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王八蛋是吧!那好,我直接去找他问,他若不说,我就把它的脑袋给割下来!” 老金看李仲英如此莽撞,便连忙劝阻:“万万不可,国公府戒备森严,你只身前去,如同羊送虎口,就算你能全身而退,那他定然会折磨乔魁说出你的下落,这可就坏了大事了!” 李忠英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老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赵明,“劫法场!” 云梦一醒了,乔霖正坐在她旁边,她看着乔霖,她的儿子,满脸忧愁,她不知道该不该叫他,她的醒来会不会令乔霖更忧愁?为何自己不一直睡着不醒?这样至少就不会知道会让乔霖这个可怜的孩子有多难受了! ――我怎么这么自私!我不能这么自私! 云梦一轻声叫道:“霖儿。” 乔霖转过头来,看到母亲醒了,脸上的忧愁顿然消失不见,云梦一这才明白,原来自己昏睡着,乔霖才会忧愁。 云梦一道:“霖儿,你在这多长时间了?” 乔霖微笑道:“没有多久,母亲小睡了一会儿,我也就带了一会儿。” 云梦一知道乔霖再对他撒谎,因为屋内已经点起了烛灯,门外窗外都是漆黑的,乔霖竟在这儿坐了一天吗? 云梦一哭了,她的泪总是那么多,总是那么容易流出来。以前总是笑容常挂在脸上,如今却是泪珠不离眼角。 乔霖一见到母亲哭了,便以为她想到了父亲的事,便劝道:“母亲放心,父亲已经没事了,赵叔叔将爹爹接回来了,他…他就要回来了。” 云梦一想要撑着自己坐起来,却使不上力气,乔霖将她慢慢扶了起来,在她背后塞了两个枕头,让她靠着。 云梦一虽然知道乔霖是在安慰自己,但她却不忍让这么懂事的孩子再度伤心,便微笑道:“好孩子。咱们一起等你爹爹回来。” “嗯。” 本站重要通知:请使用本站的免费小说APP,无广告、破防盗版、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请关注微信公众号appxsyd(按住三秒复制)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九十章 乔家往事 11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阴雨绵绵。零点看书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全天下最有名的镖局“虎林镖局”的总镖头此刻沦为阶下囚,而且是就要被杀头的总镖头。总镖头的头没了,这镖局还有什么? 刑场总是会聚集很多人,这些人会放下自己的生活,去跑到行刑台观看别人生命的终结。他们在想些什么?他们可能不会以那一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他们会衰老而死,他们的生命会慢慢地走向终点。 当然,在群人中,就有着不愿看到别人生命终结的人,有着想要挽救生命的人。 一个带着斗笠披着蓑衣的老头,注视着刑台上跪着的乔魁与乔旬。雨水浸湿了乔魁与乔旬身上的囚服,那囚服紧紧贴在他们的躯体上,就像一开始就是他们身体的一部分一样,他们毫无悔恨,所以他们虽然跪着,但仍然昂着首,向着天。 赵明身为京城第一神捕,负责护卫工作,以免出了乱子。 他的兄弟此刻就在台上,他的泪早已和雨水交融在一起,男人流泪,很少是抽抽噎噎,男人哭,要么狂哭,要么无声。 邢台很宽阔,两个犯人,一个刽子手。刽子手拿着自己的屠刀,立在一旁,他只等着台上的刑部尚书一声令下,就会将自己的屠刀挥起,两颗人头就会先后落下,刀光会很快,很干脆。 很残忍,却又似乎很仁慈。 所有人都在等,等刑部尚书掷下令牌的那一刻。 愈没有等,它一直在下不大不小,连绵不断。 乔魁的回忆也如这连绵的细雨不断地从脑海中闪过,从他第一次做强盗,到金盆洗手,从他第一次做镖局,到负债累累而解散,从他流落街头,到遇到云梦一……回忆开始变得如波涛一般汹涌,抨击他的内心,猛烈的撞击让他心痛! ――她的笑容,她动人的眼眸,她白皙细腻的脸庞,她玉葱一般的手指,她……她的一切都…没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回忆断掉了?有段时间,总也连接不上。那段时间的空白初始,正是重振“虎林镖局”的时候。 “错了,错了。”乔魁在低语民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错了,错了!”乔旬听到了父亲的声音,他慢慢转过头来,望着乔魁苍老的面容。 “错了!错了!全他妈错了!”乔魁嘶吼起来,整个邢台似乎都被震动,这声音让所有人都震撼。 “哈哈哈哈哈哈!”乔魁狂笑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笑过了。他像一头狮子,年迈的狮子,吼的凄凉,他再也不是森林的王,他什么都不是,如同天地的一粒尘埃,他渴望被听到,所有人都听到了,却都置若罔闻……一个人的声音若是永远不被别人听到会是什么样的感觉?也许就像这绵绵的雨吧,它存在,却总被忽略。 刑部尚书大声喝止,与乔魁不同,所有人几乎都听到了他的声音,他手里拿着一块令牌,他扔了出去。 一块寸余的木头就能要了两个人的命! 刽子手将乔魁身后绑住的象征着死亡的木牌拔下扔到了地上,打散贴在行刑台面上的雨水。死亡。 刽子手举起自己的屠刀,一片寂静,你似乎可以听到雨滴打在刀身上的声音,所有人都在盯着他手里的刀,只有两个人没有看――戴着斗笠蓑衣的老者和站在尚书身旁的赵明。 他们都在看一个地方――人群的后方。 刽子手的刀已经举到最高,刽子手因为大吼面部呈扭曲的样子,他的双眼突出,或许只有这样他才能保证一刀就将乔魁的头砍下来吧。 极速下落的刀削断了绵绵的雨,刀锋破空的声音夹杂这与雨相碰撞的声音,刀已经落到了乔魁得脖颈后方,只差一毫,这个狂笑着的头颅就会滚到地上。但是,它没有。 一道银光忽然划过,犹如蛟龙,旋转冲刺,向刑台冲去。 “叮” 一声清脆而明快的金属相撞声音,那刽子手手里的刀就已经飞出,插进了尚书面前的案桌上。刽子手也因为受不住力,也被震飞,再一看,刑台上赫然站着一个人,这人一头银发,蒙着面,全身穿着黑色劲装,他手中拿的是一把六尺银枪,枪杆笔直,枪尖尖锐的就像野兽的牙齿,整柄枪毫无瑕疵,绝非人间凡品。见他用枪一挑,绑着乔魁和乔旬均断掉,那黑衣人喊道:“快走!” “有人劫法场啦!快抓人!”刑部尚书大喊一声,便窜到桌子底下躲着。台下群众也全都乱了套,跑得像马蜂窝被捅了后涌出的马蜂一样。 乔魁乔旬知道是有人前来搭救自己,也不顾虑许多,正要往台下跑。赵明一跃而起到了刑台上,众官兵也都将刑台围住,纷纷拿着长矛指着台上的那个黑衣人,和乔魁乔旬父子。 在奔散的人群中,只有一个人静静站着――他将头上斗笠一扔,斗笠旋转,竟将围住刑台的三明官兵冲散,登时晕倒。 一群官兵见自己人被打趴三个,顿时大惊,慌了手脚,不知是将矛头对着哪边好了。 那台下老者,见机跳上刑台,一手抓住乔魁衣领,一手抓住乔旬,将身一纵,跳下台去。 赵明已经与那个持着银枪的黑衣人交上手,赵明被黑衣人封住手脚,也无暇估计那个蓑笠翁,一边咬牙一边与那黑衣人对招。 赵明赤手空拳与那黑衣人打了十几回合,而后对那群官兵说道:“发他娘的什么呆,快去追回来!” 话刚说完,一道银光直冲他面门,乔魁见自己吃手难以招架,立刻从腰间抽出软剑来,只是一抖,那软剑变得又刚又强。可等那个剑一碰到那把银枪,又变软了,赵明使了一招“灵蛇缠身”,那软件果真就像一条蛇一般,绕起银枪,往那黑衣人逼去。 黑衣人冷哼一句:“区区小虫,也敢现眼!” 只见他左手捏决,右肘回撤,竟是剑法招数,着实巧妙。赵明只是稍不注意,险些让着黑衣人将自己的剑给连着抽过去。 二人个跳开身子,各都站在刑台边缘,那黑衣人抱枪成拳笑道:“恕不奉陪!”。 赵明大喝:“别走!”。 谁知那黑衣人的轻功也不弱,话音未落,那人就已经跳过屋檐不见踪影。赵明跟着纵身过去,左看右看,却也不见那人身影。回到台上去看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一脸狼狈,从桌底爬了出来,又整了整衣冠,故作姿态道:“人呢?” 赵明道:“回大人,那贼很是狡猾,竟是两个人一起做案,小的已经派去一队官兵追乔魁与乔旬,想必他们定然跑不了了!” 刑部尚书道:“哦?是吗?” 那一队官兵回来了,俱都带着惶恐的样子,有一个胆子稍稍大一点的,站出说道:“大人,我,我们没有追到他们。” 赵明怒道:“废物!真是废物!” 尚书说道:“哼,都是废物。这可是朝廷钦犯,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多人,竟然能被两个人劫了法场,我大唐得脸面何在,皇上的颜面何存呐!我一定启禀皇上,让皇上将你们这身衣服扒掉做乞丐去!” 说罢,这尚书就在两个侍卫的护送下离开了刑场。 赵明又斥责了所有官兵,便头也不回地朝着那乔魁等人逃跑方向追去。有几个有眼色的也跟着去,有几个胆小的,立马放下了刀,当场脱掉兵装,逃之夭夭。 三天之后,赵明坐在堂中,看着门外站着的禁军。 原来刑部尚书回去之后果然向皇上奏了本折子,只不过这这字先是给国公看过的,国公又稍加“润色”,便呈了上去。 皇上看了之后龙颜大怒,奏折中将所有责任都推给了赵明,皇上便排了禁军去查办赵明。 禁军统领范亦云本和赵明有些交情,但圣旨难为,也只能公事公办了。 范亦云坐在赵明旁边,道:“赵兄你也不要惆怅,此事绝不是你的责任,我会回去向圣上请求,给你三天时间去查逃犯下落。到时候,我也愿助你一臂之力。” 赵明叹道:“范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人确实是从我的眼皮子底下逃跑的,就算皇上要杀我的头,也是无可厚非啊。” 范亦云道:“赵兄言重了。你可是京城第一神捕,皇上他老人家怎么舍得杀了你?皇上对我说的意思就是想给你期限让你寻回犯人,若是寻不回,那就……不过,我相信你一定寻得回来,毕竟你是长安第一神捕嘛!” 赵明叹道:“我是捕头,奈何也身在官场中啊!” 范亦云知道赵明的意思,便道:“赵兄,你不必多想,我这次来也不是为了要查办你,只是来告诉你皇上他老人家给了你期限让你寻回逃犯罢了。” 赵明道:“皇上他不生气?” 范亦云道:“不生气。” 赵明道:“尚书他?” 范亦云道:“呵,尚书自然会把责任都推给别人,但皇上也不是傻子。所以啊,赵兄,我就先告辞了。” 赵明拱手道:“多谢范兄相告。” 范亦云道:“用得到咱的地方,尽管开口。告辞。” 本站重要通知:请使用本站的免费小说APP,无广告、破防盗版、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请关注微信公众号gegegengxin(按住三秒复制)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九十一章 乔家往事 12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范亦云走了以后,赵明将府中所有门窗全部关紧,唯有花香能从空中飘进来。雅文言情.org但是赵明可没有心思去闻花香,他匆匆走进自己的寝室,移开寝室中央的一张桌子,对着桌子下的木板敲了三声。 三声过后,下面也传来声响,地板被掀开了,露出脸的正是乔魁。 赵明笑道:“没事了,都走了。” 乔魁一边爬了上来一边说道:“多谢赵兄。”乔旬也紧随其后爬了上来。 原来当日老金一提到劫法场,赵明与李仲英皆为震惊。 老金笑道:“怎么,李大侠有胆子私闯国公府,没胆子劫法场吗?” 李仲英被他这么一说,便喝道:“谁不敢谁就是孬种。” 这话一出,连赵明也不得不说是了。可是照明仍觉得惊讶,劫法场可是重罪,而且这也不是説劫就能劫的,法场上重兵把守,况且乔氏父子是丢了官帑的朝廷重犯,当事防卫定也不亚于国公府啊,这样冒险,赵明不仅心里慌了起来。 李仲英瞥了他一眼,道:“怎么?这个小兄弟不敢吗?”、 赵明道:“哼,谁不敢谁就是孬种…不过…”赵明朝向老金道:“师父,您说咱们要劫法场,可是那时会有重兵把守,就凭咱么三人之力,怕是要冒很大的险呀。” 李仲英道:“你能同意倒是很令我惊讶啊。” 赵明没有理会他,只听老金道:“这的确是个冒险,而且赌注很大,一不小心,说不定连咱们的命也会搭进去。但是有你在咱们的胜算可就大了许多了!” 赵明疑道:“我?” 李仲英也看着他,以一种质疑的眼光。 老金又道:“没错,这次劫法场能否成功就要靠你了。” 赵明似乎明白,道:“可是,就算我当时担任守卫,仍有很多官兵把守,我也无能为力啊。” 老金道:“用不着全部都是你的人,你的人只要有四分之一在里面就好。到时候李大侠你去劫法场,场面一定会很混乱,刑部尚书是个胆小如鼠的家伙,见到有人劫法场一定会抱头逃窜,那时候他只顾自己逃命定也注意不到其他事情。到时候你就派出自己的亲信,让他们把场面做的更混乱就好。” 赵明细细听着,李仲英却着急道:“场面混乱了,那我就可以趁机将他们父子二人给救出来了。雅文言情.org” 老金摇摇头道:“没有那么简单,到时候你需要演戏!” 李仲英忽然笑了,笑得脸都涨红,“你说什么?让我去演戏!我又不是戏子,要找演戏的去戏楼里找呀。” 老金不紧不慢含笑道:“你不仅要演,还要演得比戏子好!” 老金看了看赵明,赵明恍然醒悟,道:“难道,要让我俩演对手戏?” 老金微微点了点头,李仲英道:“哦!原来如此?不过你让他来和我打,我怕一不小心就误伤了他呀!” 李仲英一副不屑的眼神看着赵明,不知为何,这两个人从一见面就合不到一起去,难道他俩一个官一个盗,骨子里流的血就不同,如何能让他俩和和气气的呢?更是奇妙的是,这两个人不仅要和和气气,还要一起演戏,为了同一个朋友。 赵明道:“既然这样,我倒也想讨教讨教您的银枪呢。” 李仲英笑道:“好呀好呀,老朽随时奉陪。” 老金劝道:“记住了,你们虽然是演戏,但也要拿出真本事,虽然都是拿出真本事,也要注意不要伤了彼此。” 李仲英道:“得,我刚才就给他开了个玩笑,若是我伤了他一根寒毛,就不算高手,从此退出江湖。” 赵明不禁暗暗冷笑,心想:“居然还有自称自己是高手的人,真是不知羞。” 老金道:“乔氏父子,由我来救,你们对打的时候,我会趁机将他们救走,赵明,到时候你一定要喊一声,让那些官兵过来追我,以免引起旁人怀疑。” 赵明道:“徒儿谨记!” 事情按照原计划实现了,李仲英从刽子手刀下救下了乔氏父子,也和赵明淹了一场戏,最后老金成功将乔氏父子救出。 乔魁知道赵明和老金二人为救自己竟不顾自己身居高位,已经感激涕零,又听到脸昔年好友李仲英也前来相救更是不知什么滋味,乔魁道:“我这条命从此就不是我乔魁的了!” 这几日乔魁见到朝廷里的人不断刁难赵明,心里早就过不起,几次想要自首,却都被赵明拦了下来,“乔兄,你要是这么做的话,不禁不会帮上我的忙,反而会加重我的罪啊!” 乔魁心知,便不再提起,但这三日虽然见到老金和乔魁,却始终未见那李仲英的下落,心里又是焦急万分。 原来老金之前就与李仲英和赵明商量好,等救出了乔氏父子之后,便一起到无名山上一棵古松旁汇合。但当日赵明与老金已经等候半天,还是不见李仲英,二人都觉得不会是出了神恶名差错吧,难不成李仲英让官兵给抓了? 老金转而又想李仲英的武功在江湖上也是首屈一指的,莫说是朝廷的官兵,就是朝廷的一般高手也难以降服他,他久未到来定是因为其他事情耽搁了,决不至于是被人抓走了。这么一想,老金便觉得有些宽慰,还是现藏好自身为好,老金赵明二人带着乔氏父子走进密道,直通赵府。 等了一多日,众人仍然没有见到李仲英回来,之前的那几句安慰之词,此刻也不顶用了,老金道:“既然这样,我便出去打听打听,你们在此好好藏身,我估计朝廷的人一定回来查你的府邸,赵明,你就将他们二人藏在密道中吧。” 赵明听了老金的吩咐,老金便离开赵府,去打听李仲英的下落。 到了次日,已经是第三天,果然有人前来探查附中情况,但是看样子并不是朝廷派来的,来的是两个路人行装,鬼鬼祟祟,看样子应该是国公派来的。赵明只当看不见他们,将乔魁和乔旬事先藏在密道之内,自己则就悠闲自在地在院中喝着茶,赏着花。 那二人无功而返之后估计也少不了一顿骂。 这日又过去了,这次连老金都不见回转,情况变得越来越蹊跷。 又是次日,这次,范亦云来了。范亦云身为朝中禁军首领,直接听名于皇帝,看样子这次是朝廷来的人了。 范亦云之事前文已有交代,这里就不赘述。 赵明见老金总不回转心里也是着急,屁股一沾到板凳不过一会儿又得站起身字,在屋里踱来踱去。乔魁也连连叹气,毫无办法, 乔旬此刻正想着,若能回到家中见见母亲和弟弟们,他望着夜空,思绪好像已经飞回家中。 但他却不知,现在的家中,已经空无一人,断壁残垣。 忽然,有一个人影从墙头翻了进来,赵明大喊一声:“大胆,竟敢擅闯私宅!”说罢,便也是一翻身到了院中。 赵明四下看了看,竟瞧不见刚才的人影,刚走出两步,忽觉得脚下有什么东西绊着自己,定睛一看,地上竟然横躺着一个人。 乔魁和乔旬也赶了出来,看个究竟。乔魁问道:“怎么?是谁?” 赵明见到这个身影,心中一哏,他慢慢屈膝下来,将那人翻过身来,竟是老金! 在月光下,老金的脸色更加惨淡苍白,脸上也已经是伤痕累累,一只眼睛正往外流着血,赵明只感觉五雷轰顶一般,整个人都已经呆住了。 乔魁也跪坐跟前,探了探老金的鼻息,道:“快!还没死!还有救!” 赵明抱起老金到屋内桌上,老金忽然死死抓住赵明的袖口:“快,快救人!” 救人!就谁?难道他不似才需要被救的那个人吗? 老金又吃吃道:“快,乔夫人,她……” 一听到“乔夫人”三个字立即惊住:“你说乔夫人?可是我夫人?” 老金吃力地点了点头:“是,他们把她抓…抓走了。” 乔魁道:“谁?他们是谁?是谁?” 老金道:“国公。国公抓了所有人……”老金晕倒了,赵明却以为老金不会醒过来了,竟失声痛哭。乔魁也因为站不住脚倒在了地上,捂着脸,低吼,咆哮。 乔旬性子刚直,他此刻已经知道母亲被抓,又怎么能按奈得住?勒紧了腰,就要冲出去! 乔魁喝道:“站住!回来!” 乔旬站住了,“我要去救母亲!” 乔魁到:“你只会白白去送死!” 乔旬道:“送死也好!就算死了,也要死在一起!”说罢,乔旬一扭头买便要冲出门。 乔魁忽然站起身子,一手抓起了乔旬的后衣领,再一用力,竟将乔旬整个人拽飞了起来,一道弧线,乔旬就坐倒在地上。 这是乔魁第一次对自己的孩子动手,乔旬一脸吃惊,整个人好似灵魂已经被刚才乔魁的那一下子甩飞了出去。 这是,赵明也已经冷静下来,道:“听你爹的,我们不能去白白送死!” 乔魁咬着牙,好像要把牙给咬碎了一般。 他忽然冲出房外,在院落之中,对着夜空大吼! 一头年迈的狮子的吼叫,似要把月亮给震下来一般。 G_罩杯女星偶像首拍A_V勇夺冠军在线观看!请关注微信公众号!:meinvlu123(长按三秒复制)!! 第九十二章 乔家往事 13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牢里面,老鼠臭虫,肆无忌惮,因为这里本就是他们的天下。乔文在大吼,吼到嗓子都哑了,吼道喉咙里都有甜甜的的血。他再也喊不出来了,他开始哭,哭得声音也还是哑的,听起来不像个小孩子,倒像个年迈的老人。 云梦一从未到过这种地方,对她来说这大概就是地狱吧。她憔悴。她虚弱。她倒在儿子乔霖的怀里面睡着了。只有昏睡,能减轻她的痛苦。却丝毫不减乔霖的痛苦,近几天乔霖那幼稚的面孔也已变得沧桑,他的眉头从来没有松开过,在这种恶臭熏天的地方,他恨不得连鼻子都时时刻刻关着。 那日,乔霖吧早饭送到楼上母亲那里,云梦一没有胃口,但乔霖仍然督促着母亲吃完早饭。 “你吃了吗?”云梦一问道。 乔霖道:“我吃过了,娘,您先休息,我给弟弟送去早饭。” 云梦一叹气道:“你弟弟他还在闹腾么?” 乔霖道:“已经好多了,他现在很安静了。” 云梦一轻抚着额头,说道:“霖儿,其实我担心的不是你弟弟,我最担心的是你。” 乔霖笑道:“娘,我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好着呢。” 云梦一道:“你是我的儿子,我又怎么能看不出来?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也是个要强的孩子,更是个懂事的孩子,可这三者凑到一起,你就变得总将一些事一些话压抑在心里,这…这些,娘都是看得出来的。但是娘虽然看出来,却不知道如何帮你……”说着,云梦一的泪珠就要滴下。 乔霖又把本已经端在手里的盘子放到桌上,绕过去轻轻捶着云梦一的肩膀,“娘,你放心吧,我没事,我好着呢。” 云梦一摸着乔霖的手,道:“儿啊,你不该生在咱们家,我不该做你的娘,你应该……” 乔霖忽然跪在云梦一身旁,“娘,你这是不要孩儿了吗?” 云梦一道:“傻孩子,我只是……” 乔霖忽然笑道:“娘,我从不后悔出生在咱们家,我喜欢这个家,我喜欢娘亲爹爹,我喜欢哥哥弟弟。” “好孩子,好孩子。” 乔霖站起身子,又端起了盘子,“娘,您好好休息,我去看看弟弟。” 云梦一微微颔首,“好。”她看着乔霖出了门,静静地听着乔霖脚踩楼梯的声音,直到声音消失,她仍然看着没扣发呆,她喃喃道:“魁郎,你在哪?” 乔文果然很安静,屋里面一点生意都没有。雅文言情.org三个长工依然守在门前,乔霖问道:“乔文还是不肯吃饭吗?” 有一个长工道:“哎,送进去的饭小少爷都立即扔了,我们都听得见盘子摔碎的声音。” 另一个长工道:“是呀,可是也不知怎么回事,昨晚的时候我没没有听见。” 乔霖问道:“没听见什么?” 第三个长工道:“我们没有听到摔盘子的声音。” 乔霖道:“哦?那你们进去看了吗?” 三个长工面面相觑,第一个长工道:“这,我们没敢进去。” 乔霖忻州好像有不详的预感,说道:“快打开门,我看看。” “是。” 三个长工将堵在门口的一个方桌移开,又将门上的锁给打开,门一开,乔霖先走了进去,三个长工也紧随其后。 屋里面果然都是狼藉一片,碎掉的盘子摔得到处都是,今个长工手脚麻利,就赶紧给收拾起来。屋里面除了长工收拾碎盘子发出的声音就没有别的声音,屋里本不盖那么安静的。 乔霖走到床边,见被褥高耸,里面睡着一个人。乔霖忽然将被子掀开,见到乔文正躺在床上,他翻了一个身子,揉了揉眼睛道:“怎么?天亮了啊!” 乔霖道:“你一直都在这个屋里?” 乔文反问道:“不然呢?我能从哪里逃出去?门被堵死了,窗子也……” 说到窗子的时候,乔文看到了窗子,却突然停住了,竟说不出话来了。 窗子被打开了,令他惊讶的不是窗子,而是站在窗子前的人。 乔霖一转身也看到了,而且不禁看到了这个人,还看到了三个长工已经都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不知是死是活。 那个人脸上两道倒把,正好是个叉,两道刀疤正好交在眉心。此外这张脸上还长着一双蛇一样的眼睛,那种杀气让乔霖和乔文都不敢出声,甚至不敢大喘气。 这个人虽然可怖,但却只有六尺身高,个头与乔霖相差无几,但是年龄上应该是乔霖的好几倍,很显然――他已经是一个老头子了。 但是这个老头子却有着一种很怪异的声音,尖锐的就像十八岁的少女,这声音配上他这种模样,让乔霖不知是该害怕还是该恶心。不管怎样,这个老头都很危险。 老头道:“你们谁是乔魁的儿子?” 乔霖和乔文均未回答,老头又道:“再不说话,就把你们杀了!” 杀,这个字本来很可怕,但是从这个人嘴里说出来,乔霖却像发笑,大概他已经紧张地疯掉了吧。 老头慢慢走近,乔霖和乔文慢慢后退,但他们已经无路可退了,忽然,从老头身后的窗户外刮进来一阵风,这阵风一进来,那老头突然一紧张,竟一道残影从蹿出门外。 这是,窗户跟前又出现一个老头,这个老头乔霖认识――老金。 乔霖见到老金觉得格外惊喜,乔文也认识他,就是老金将乔文绑到了树上,所以他自然对老金没什么好感。 乔霖刚要发话,老金就将一根食指放到嘴边,示意他不要出声。 这是,一阵怪叫响起,听声音就是刚才那个老头的声音。老金道:“快去找你们的母亲,然后速速逃命。” 乔霖反应快,立刻拉着乔文奔出门外,然后回头看了一眼那三个长工,老金道:“已经死了。快走,不然你们也会被杀掉的。” 说罢,老金自己也蹿出门外,乔霖和乔文就上楼去找云梦一。 老金来到院中,见到房顶之上,那个六尺丑老头正站在那儿哈哈大笑,笑声尖锐难听。老金道:“你这老妖怪,有为祸江湖吗?” 那丑老头道:“你说我是妖怪?那你岂不是一个魔头吗?说我为祸江湖,你这魔头杀的人可比我多了好几倍哩。金不换,你少在这里充当好人,你可知道你这是在与国公作对!” 老金呵呵道:“哦?我说你怎么还敢重出江湖,原来是有国公那个老混蛋撑腰啊!” 丑老头道:“你说什么!大言不惭!” 老金道:“你还真是个十足的走狗,我只不过骂你主子几句,你就要咬我啊?只不过你站得那么高,又怎么能咬得到我?还有,你的声音怎么变成这样,越来越像个妖怪了!” 那丑老头闻言果然跳了下来,他呵呵道:“罢了,看在你当年救了我一命的份上,我就不与你计较,快快闪开,否则别怪我把你杀了!” 老金哼道:“你真不要脸,要不是我当年饶了你一命,你还能活到今天?” 丑老头道:“哦!那我就好好谢谢你!多谢你饶了我一命,不然我今天也不能……” 老金道:“不然如何?” 丑老头:“杀了你!快动手!” 老金眉头一皱,忽然觉得背后一阵劲风袭来,“不好!”,老金一个凌空翻身,那阵劲风也跟着直冲上去,在空中,老金无处借力,只能与那劲风相拼。 仔细一看,竟是一个妙龄十八的女人,窈窕身材,鹅蛋脸庞,身手不凡。 那女子将玉手拖出,两只彩袖绕在绕住了老金的身子,她使劲一拉,老金整个人都落了下来,老金一想,干脆借力用力,便伸出两掌与她相搏。 谁知这女子就在空中竟也有可以借力的本事,只是一闪,便躲开了。老金则倒着身子坠向地面。一阵扬尘,老金安稳站在地上,缠着他的彩袖也碎成几十段,散落在地上。 那女子也跳到了丑老头的身边。 老金审视一番,呵呵笑道:“怎么?这些年还找了个女妖精?准备生一窝小妖怪吗?” 那女子呵呵笑了笑,老金面容忽然凝住了,那声音他很熟悉,那声音本应该是别人的――那个脸上有刀疤的丑老头。 老金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丑老头笑道:“现在你还不明白?” 老金道:“难怪你的声音变成这样,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那女子笑道:“你真的知道?” 老金见到这么貌美的女子说出的声音竟是个七十多岁老头的,不禁反胃,道:“天下邪功能数第一的是‘玉香夺魂诀’,但是在这之前,却又另外一种邪功――‘阴阳元魂功’,这种邪功练成了虽然比‘玉香夺魂诀’厉害多了,但很少有人愿意去练,原因嘛,想必二位已经练成的人自然明白了。” 丑老头笑道:“可是我们却愿意练。” 女子也笑道:“我们一点都不介意。” 老金笑道:“可是你们实在不该连这种武功!” 丑老头问道:“为什么?” 老金道:“因为你们这种样子,实在太恶心了!” 女子哼道:“恶不恶心,等你到了黄泉再说吧!” 话未说完,丑老头和那女人齐齐冲向老金,老金知道他俩练得这邪门武功不容小觑,不敢怠慢,立即运动全身真气作为防护。 那二人到了老金眼前,却化作幻影一般绕着老金旋转,老金气定神闲,仔细寻找这二人的本尊,却也看不出任何漏洞。老金哼道:“我说这邪功有什么厉害的呢,原来就会对着别人绕圈子啊!可笑!” 忽然一道银光,老金抽出了自己的佩剑,对着那其中一个丑老头砍去,但这一剑好像砍到了空气一般。老金又仔细找寻着,然后这些残影哈哈笑道:“怎么样?找不到了吧?”这声音就是丑老头和女子的声音相结合,阴阳怪气。 忽然听到一声:“我要和你拼了!” 老金一听,那是乔文的声音,大叫一声:“不好!” 泰国最胸女主播全新激_情视频曝光扑倒男主好饥_渴!!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在线看:meinvxuan1(长按三秒复制)!! 第九十三章 要命的国公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老金纵身跃起,那一圈幻影也跟着跳了起来,老金将剑一横,空中一旋,腰斩了那群幻影。和之前一样,没有丝毫砍到东西的感觉,老金这才明白,这真的只是一群幻影,真身一定令在别处。 老金已经知道在何处了,他一路冲到云梦一的房中,果然看到了那丑老头奸佞的小脸,和那女人妖媚的眼神。这两个妖怪此时手里还掐着云梦一和乔霖的脖子,乔文已经被那丑老头踩到了脚下。 乔霖拼命的挣扎,但丑老头的手却像个铁钳子一样,乔霖无论怎样挣扎,都毫无用处。 老金看着那丑老头,丑老头一双淫秽的眼神却盯着那女人臂弯中已经吓晕过去的云梦一白皙的脖子,以及脖子以下。 那女子好似吃醋一般,道:“你再多看一眼,我就把她煮熟了放在你的盘子里,给你吃!” 那丑老头一听,果然不看了,不知是他怕了那女人,还是心疼云梦一。 老金一看,竟没想到这二人还有这般关系,二人相差怎么也得有四十岁了,却有着夫妻一般的关系,想到这,老金心里不禁发毛。 乔霖渐渐没了力气,因为那丑老头将他的脖子抓的越来越紧,老金喝道:“你敢杀了他?” 丑老头笑道:“有何不敢?”虽然这么说,但是他的手却慢慢松了些。 那女人瞪了他一眼,道:“难道你是想杀了我?在和这个*相好?”丑老头看了看云梦一笑道:“哪里呀,我哪敢啊?” 老金越来越听不下去,也看不下去,“你们要抓他们做什么?” 那女人说道(声音自然是老头的):“你不知道?” 老金道:“我只知道你没有必要抓他们。” 丑老头道:“你知道我们一定会抓他们,所以你才赶过来了。” 老金道:“我为什么一定会赶回来?” 那女人道:“因为你劫了法场,还把乔魁乔旬给带走了,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可我们清楚得很哩。” 老金道:“哦?你们知道是我?” 丑老头道:“我门不仅知道是你,而且还知道赵明也参与其中。” 老金微微笑道:“你们怀疑到我身上,自然也就想到了赵明。但这又能说明什么?你们找不到乔魁,就没有办法把事情赖到我的头上。雅文言情.org” 女人道:“我们知道作案的人不只是你们,你们是三个人!” 老金微微抽动嘴角,又淡淡然说道:“哦?” 丑老头道:“我们抓到了那第三个人。” 老金笑道:“可你们却没法从他嘴里得出任何结论不是吗?” 那女人扭了扭腰,摆了摆手,极为妩媚,“别忘了,我是个女人,女人总是有办法让男人说实话的。” 这话一点没错,老金不得不默认,但他仍不相信,“独龙银枪”李仲英会被这种声音粗鲁,身材妖娆的女妖精给迷惑。 “你可知道,我是用什么办法吗?” 老金惊住了,因为这是个女人在说话,而那个女人用的也是女人的声音,他已经不需要知道她是用什么办法让李仲英开口的了,因为老金知道,眼前这个女人要想让自己说什么话,自己一定会说出来的――只要她一开口,只是一开口而已。 那丑老头也得回了属于自的声音,但他仍让老金觉得恶心,老金道:“你以为这样自己就不是个妖怪了?” 那女人将云梦一扔到地上,自己扭着蛮腰慢慢走向老金,“你看,我还是个妖怪吗?” “是……”牢记忽然呆住了,因为他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动弹。那女人呵呵笑道:“怎么?没想到吗?我不仅能让人开口说话,还能让他动弹不得。”她已经来到老金跟前,她纤长的手指抚弄着老金的脸,老金瞟了一眼那个丑老头,他倒是不介意自己的女人去和别的男人亲热,只是因为他现在也想和别的女人亲热亲热。 老金眼睁睁地看着丑老头慢慢走近云梦一,他想要阻止,可他却不知为何竟被那个女人给用什么邪功制住了。那女人娇媚地在他耳旁轻呼着气,“怎么?你想要阻止他吗?你身边明明就有个女人,可是你却想要那个躺在地上的老女人?” 老金哼道:“看来,并不需要我阻止。” 忽然一声惨叫,乔霖猛然咬住了丑老头的小腿,生生咬掉一块肉,丑老头痛叫着,正要要扬手拍向乔霖,却被人拦住了。那个女人突然冲了过去,拦住了丑老头的一掌。 “你想杀了他吗?” “我要杀了他!” “那我们怎么向国公交代?” 忽然一声从窗外飘进来:“是啊?你们如何向我交代?” 那二人一听立即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起来,只见窗外缓缓飘进来一个人,这个人似男非女,像男像女。他的声音是男人的,他的样貌却如同女人一般秀气,就连男人也忍不住多看他一眼。和那跪在地上的两个妖怪不同,他丝毫不会令人感觉到恶心,反而会让人觉得他遥不可及。 他穿着长袍,飘飘长发,柳叶细眉,凤眼迷离,鼻梁高挺,嘴小如樱桃。 他彬彬有礼,虽然走得是窗子,但样子就像走进皇宫一样端庄,他微微笑道:“你们俩,为什么不客客气气的?我不是说要请乔夫人及两位乔公子进府吗?跟了我这么些年?竟连这些事都做不好吗?” 那丑老头和女人一言也不敢发,仍低着头。 这个后来的男人见到了老金,笑道:“金老英雄,好久不见。” 老金疑道:“你我见过吗?” 丑老头忽然道:“放肆!在你面前的是国公!” 那男人冷冷道:“多嘴,回去之后,罚你把自己的嘴用针线缝上。” 丑老头又不说话了,他若再说话,可就要把舌头给割掉了。 老金审视着这个男人,他怎么都不会想到,权倾朝野的国公,竟是一个如此年轻的人,他本以为…他冷笑两声――今天出乎意料的事情实在不少。 国公笑道:“金老英雄笑什么?” 老金笑道:“我笑自己活得时间太短!” 国公道:“哦?” 老金道:“我如果活得再长一些,岂不是能见到更有意思的事情,不不不,恐怕再也见不到比你更有意思的了!” 国公道:“我有什么意思?” 老金道:“你很年轻,这就是有意思的地方。无论如何,我总也想不到当朝国公竟是一个那么年轻的人。” 国公道:“你以为我很年轻?” 老金道:“难道你不年轻?” 国公道:“要论起来,我比你要大了十岁呢!” 老金瞪大了眼睛,若是别人说了这句话,他死也不会相信的,可眼前的这个男人说出来他偏偏只能相信,他若不相信又能怎样? 国公道:“金老英雄,今日之事,是我教人无方,还望赎罪。” 老金哈哈笑道:“你堂堂国公,却要对我这个一介武夫道歉,我可受不起。” 国公嘴角微微扬起,简直比女人还要好看十倍,至少,那个跪在地上的真女人是绝对比不上他的。 国公道:“国公也好,武夫也罢,我们最后都会死掉的不是吗?只是早和晚的问题罢了。” 老金道:“可惜啊。” 国公道:“可惜什么?” 老金道:“可惜今天我还不想死。” 国公道:“你认为自己今天会死吗?” 老金笑道:“这不是看你的心情吗?你若让我死,我还有活路吗?” 国公道:“当然有活路,我不让你死,你不就有活路了?” 老金默不作声,因为他已经稍稍能动弹了,只要自己可以动弹,便有了几分胜率。 国公道:“你纵然可以恢复到鼎盛时期,也还是打不过我的,所以就不要白费力气了。” 老金仍不说话,因为他正集中注意去挣脱邪功的束缚,先是小手指,然后五指,接着是手腕,然后手臂、肩膀、脖子、全身。 但这一切,国公都看在眼里,却不加阻止,显然他根本不畏惧老金,看来他说的话并假――就算老金处在鼎盛时期,也打不过他。 国公道:“舒服点了吗?” 老金答道:“当然舒服多了。” 国公道:“很好,那你可以走了。” 老金道:“你放我走?” 国公没有说话,老金又问道:“你今天不想让我死?” 国公道:“我想让一个人死的时候他就会死,我若不想让一个人死,就算他跳崖自尽也死不了。” 老金忽然大笑起来,国公微笑问道:“你笑什么?” 老金道:“我在笑那两个做你手下的人生活得是有多么痛苦!” 国公微微道:“你们痛苦吗?” 那在他身后跪着的二人齐声答道:“不痛苦!” 国公不再说话了,老金却道:“如果是我,我也不会承认自己痛苦的。” 国公道:“你不相信我?我怎么会让他人痛苦呢?” 老金笑道:“你想让我相信你?那你只要证明给我看就好了。” 国公道:“怎么证明给你看?” 老金道:“杀了他!” 那二人一听全身似乎一哆嗦,国公只是淡淡问道:“是他还是她?” 泰国最胸女主播全新激_情视频曝光扑倒男主好饥_渴!!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在线看:meinvmei222(长按三秒复制)!! 第九十四章 墙后 - 剑半浮生 - 木鱼三舍 <>国公的声音冷冷的,刺进了那二人的骨头,但是那二人仍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不敢说一句话。.org雅文吧国公对他们的威慑力竟有这么大?连老金都不禁叹道:“昔年叱咤江湖,如今堕落为狗。” 国公忽然笑道:“狗!确实是两条好狗!” 老金道:“好狗?这两只狗可连叫都不会叫!” 国公笑而不语,那丑老头和那女人已经气得发抖,但是他们仍不敢发作出来,因为国公确实没有下令让他们杀了老金。 国公道:“我该走了!” 老金道:“恐怕还不行!” “为什么?” “因为你还没有做到我说的事情!” “什么事?”国公的表情,好似他完全不记得的一样。 “你要杀了他。” “哦,对,我问你了,你要杀谁?” “你!” 国公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你要杀了我?我为什么要答应你呢?” 老金道:“因为杀了你,我就不怕他们俩了。” 国公道:“你以为我打得过你?” 老金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如钉子一般钉进国公的瞳孔――这个人若不是有绝顶的武功,怎么会让这二人服服贴贴的呢? 但这次老金想错了,国公不仅一点武功都不会,就连杀鸡的本事都没有。 国公道:“如果你想杀了我可以随时动手,我连你一根小拇指都打不过。” 老金又惊又疑地看着他,国共问道:“你不信?” 老金当然不信,国公叹气道:“为什么当人说实话的时候,偏偏就没有人相信他呢?” 老金终于问道:“那你刚才的轻功,是如何做到的?” 国公道:“刚才是有人送我进来的。”老金显然还是不信,国公又道:“我有一个贴身的侍位,他的内家功已臻绝顶,所以很轻松就把我送上开了。” 老金笑道:“你的手下可还真不少,而且个个武功高超,有这样的手下,又何必亲自过来呢?” 国公道:“我来这里,是为了请乔夫人和乔家两位公子前去鄙府一坐,怎么会只派两只狗前来呢?” 老金道:“没错,而且是两只不会叫的狗。” 国公忽然道:“不会叫唤的狗留着也没用。” 话音刚落,只见那跪在地上的两个人全都变成了无头的尸体,他们的头正被突然出现的一个人提在手里。 老金没有看到这个人的动作,实在惊讶万分。 这个人带着一张铁面具,面具被画着各种各样的复杂的图腾。面具后面的一双眼,漆黑发亮。他身着一身疾装劲服,他不仅脸上带着面具,他简直全身都是面具――严严实实地将自己掩藏起来,他到底是谁? 老金唯一确定的是,这个人就是国公的贴身侍卫,可是这种杀人只用一瞬的人又怎么会甘心受国公的驱使呢? 不明白的实在太多了,虽然没老金全身都可以动弹了,但是因为这个人的出现,自己用不敢动弹一下。他也没有想到,这个面具男对自己竟有这般威慑力。 国公冷声道:“他们俩已经死了,虽然抵不上我的命,但是却给你省了不少麻烦吧,至少,你不用再和他们打架了!” 老金看着那个面具男手中提着的人头,那二人的头还在往下滴着血,那二人的表情就是至死也不相信自己会这样结束自己的生命。还有那个女人,她本能让天下男人都开口的,此刻,她自己却永远地闭上了嘴,这样的女人,是没人喜欢的。 老金看了看面具男,除了那铁面具下一双漆黑发亮的眼之外,其他也没什么好看的,可老金似乎偏偏不敢看他的那双眼睛。所以,他只好看着国公的眼睛。 老金道:“你不仅没有帮我省下麻烦,反而给我带来更大的麻烦!” 国公微笑道:“你是说他?”他指了指那个面具男。 老金没有说话,国公继续笑道:“你放心,他不是狗!” 老金哼了一声,却不敢太大声音,似乎这声音只有他自己听到了。 国公又道:“但他也不是人!” 老金道:“他的确不是人,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国公笑道:“你在害怕?” 老金没有否认,他的内心深处确实是害怕的。 国公道:“既然害怕,那就快点离开,把乔魁交给我。” 老金道:“我虽然害怕,但我至少不是一个懦夫。所以……” 国公道:“所以?” 老金道:“所以你要把乔夫人和这两个孩子留下来!” 天牢之中。 云梦一醒了,乔霖仍然搂着她,他两天没有吃一粒米喝一滴水了。乔霖的嘴角干裂得就像干涸的土地。 云梦一也和他一样,滴水未进,但是她的样子只是憔悴,憔悴。 或许她一直都处于这种状态,这种她人生中最差的状态。 乔文不再喊了,他已经累到睡着了。 云梦一问道:“现在是几时?” 天牢之内,光线尤其昏暗,只有些许烛光,根本无从知道太阳在何处何方,乔霖摇摇头道:“娘,现在应该是早上,因为酿你刚刚睡醒。” 睡醒?云梦一当然知道自己一直在昏睡,她都不记得有多少次了,到底哪一次醒来才是早晨呢? 乔霖又道:“娘,你放心,爹会回来救我们出去的。” 云梦一低语着,有些像呓语,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终于,她说出了声:“你爹他没事了?” 乔霖笑道:“肯定没事!娘,你放心吧!爹爹武功高强,绝不会有什么事情的。爹和大哥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云梦一道:“这,我们现在是在哪?” 乔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他知道这就是个地狱,他也知道云梦一知道,可她为何还要问一遍呢?他有些担心,他在担心,母亲是不是已经疯了呢?这就像有一把刀在割着他的心,他的心在痛苦地呼唤:“爹,大哥,你们在哪?快来救救我们。” 忽然,墙的另一面传来响声。起初乔霖本以为是耗子,毕竟,这里到处都是耗子。 但是耗子可不会有节奏地敲打墙,他确信,墙的另一边一定有人,和自己一样活生生的人。 乔霖也敲了敲墙,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或者这样做比起直接发问要合理的多! 合理?为什么现在还要想要合理做事情。现在的一切都不合理! 乔霖细细听着,墙的另一边的敲击声停下了。乔霖苦笑道:“难道这样也不合理吗?” 墙的那边传来轻轻呼唤,乔霖听了很多次才听清楚,墙那边有一个人,他在说:“逃不出去,逃不出去……” 真是令人生气!听了半天难道就是为了这个?乔霖终于按耐不住!他大叫道:“窝囊废!” 随后传来――“窝囊废、窝囊废……” 这是天牢的回声,乔霖这才知道,这座天牢到底有多大,到底有多深。 墙的那一边又传来一声叹息,不知为何,只是一声叹息,却比之前要清楚得多。墙的另一边说道:“你说你爹会来救你?” 乔霖惊住了,道:“你是谁?为何偷听我们讲话?” 墙的另一边道:“偷听?这座天牢里只有咱们,为何说我偷听你们讲话?” 乔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又问道:“你是谁?” 墙的另一边道:“现在是谁还重要吗?反正我们都要死在这里的吧,唉。” 乔霖道:“要死你死,我可不死。” 长久的沉默,墙的另一面再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连敲击墙面的声音都没有。乔霖好似有些失落,他忽然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东西。 他忍不住喊道:“喂!你不会真死了吧!” 墙的另一面仍然没有回话。 过了一会儿,乔霖又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你也是被人抓进来的?” 墙的那边传来了声音,“没错,我也是被抓进来的,只不过我本该在一个柔软的床榻上。” “为什么?”乔霖忽然觉得自己问得太多了,他真的关心那个人为什么会被抓进来,为什么会躺在床上吗? 就像那人说的一样,他们都要死在这个牢里面了,还有什么好在意的? 墙的那边的人真的回答了,他说:“我是为了一个朋友。” “朋友?” “没错。” “是你的朋友在牢里面?” “当然不是,他本来会在九泉之下,但是我把他救了下来。” “没想到你竟然是一个好人。” “难道我不像好人。” “我不知道,我又看不到你。” 那人哈哈笑道:“难道你看见了我就会觉得我是好人吗?” 那人又道:“如果你在一个街上遇到了一个女人,你觉得她会是好人吗?” “应该是吧,她好看吗?” “好看,简直迷人。” “那,应该是吧。” 那人苦笑道:“可她偏偏不是。非但不是好人,而且是个心肠狠毒的女人。” “我没有见过这种女人。” 那人苦笑道:“我也没有见过。但是,我这辈子见了一次这样的女人,就会进了这座牢狱。” 乔霖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忽然,他听到了哭泣的声音,是墙的另一面。 G_罩杯女星偶像首拍A_V勇夺冠军在线观看!请关注微信公众号!:meinvlu123(长按三秒复制)!!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