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被迫联姻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正月初五,诸事不宜。 云淡冬空,寒风瑟瑟。 江洲曲沃县正举行着一场轰动全县的婚事,许家三公子许道云,迎娶谢家二小姐谢凤华。 街道上人影幢幢,喧哗哄闹。 吆喝声、炮竹声响成一片,分明是曲沃县两家最大势力的联姻,仪仗队却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盛大气派,花轿也只不过是四人抬的寻常红木轿。 许府门前更是只挂了两只纸糊的红灯笼,随风摇摆,寒酸简陋。 跟着婚队前来看热闹的县民私底下议论纷纷,讨论的无非就是这场婚事的新郎和新娘,但大多都不看好这对新婚燕尔的小夫妻。 一个单薄的少年跛着脚,一瘸一拐的走进曲沃县,他双目空洞无神,一脸茫然,抬头看了一眼熟悉又陌生的街景,慢吞吞的往许府方向走去。 冷清的街道上只有他一个人,显得孤单寂寥。 这跛了脚的少年就是许家三少爷——许道云。 他本该穿着红艳喜庆的婚裳,站在许府前迎接自己的新娘,接受所有人的祝福和羡慕。 但在这之前,一封信将许道云诱骗到曲沃县南山上的墓园,岂料四个嚣张到不蒙面的青年早就在那等着许道云自投罗网,一顿毒打并嘲笑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后,有说有笑的转身离去。 这么多年过去,许道云别的本事没有,挨打的功夫却是一流,迄今为止不知被人拳脚相向过多少回,但他总能留住一口气来起死回生。 今时不同往日,四个青年下了死手,虽没有丧心病狂到动起刀剑,却也用上了棍棒。 一顿挥砸,让许道云彻底昏死过去,若不是住在木寮的守墓人相救,只怕他早就魂归西天,这场喜事也就变成丧事了。 吃了大亏的许道云似乎聪明不少,心里头跟明镜似的,回想那封信,上面的笔记确实属于谢家二小姐谢凤华,但这根本就是她设下的圈套,诱他上钩,目的就是让他知难而退,甚至一了百了。 在黑暗中艰难前行的少年脸上表情狰狞,那棍棒拳脚落在身上的感觉记忆犹新,指甲刺破手掌的疼痛让他逐渐清醒过来。 许道云虽满心怨恨,但他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现在他还是太过弱小,无畏的反抗只会自取其辱,想要报仇就要先学会隐忍,他已经忍了十五年,多忍一段时间也没有关系。 许道云知道他的忍耐一定是有回报的,因为墓园那位看起来就很不寻常的守墓人说可以教他不再受人欺辱的手段。 条件是他死后帮他入土为安,得空了带着香酒去祭拜祭拜。 许道云答应了,只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习武练功绝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达成的事情,他需要更多的耐心,更多的忍气吞声,才能一雪前耻。 心中思绪万千,一抬头却见许府就在二十丈外,高大宏伟,飞楼檐角,气派非常。 花轿已在许府前落下,请来的仪仗队也收拾家伙打道回府,跟来瞧热闹的县民也走的七七八八,曲沃县两家最大势力的联姻竟是这般冷冷清清。 许道云凝望许府,好半会儿才抬步走了过去。 踏上石阶,站在红漆门前,敲响门环。 护卫取下门栓,打着哈欠拉开沉重的大门,顿时浑身一个激灵,惊道:“三...三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许道云摇摇头,跨过门槛踏入许府,独自一人朝他的小院走去。 护卫见他一瘸一拐,像是随时都会摔倒的模样,忙追上来搀住他,关切道:“三少爷,俺扶你回去吧。” 许道云朝他笑了笑,抽回手道:“正哥,我没事,能走,你去歇息吧。” 阿正是极少数对许道云有恭敬之意的下人,他望着渐渐消失在幽暗小道的少年,摇头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许道云住在碧亭院,是许府外院的一处偏院,不奢华也不简陋,中规中矩。 这也是他作为许家三少爷最后的面皮了。 碧亭院中有四间房舍,一间伙房,一间澡堂,一间库房,一间卧房。 今日的碧亭院和以往有些不同,并不是陈列摆设有了变化,而是那间卧房的烛火是亮着的。 许道云揉揉有些昏胀的脑袋,心想谢凤华那女人既然想让自己知难而退,还指使人来毒打自己一顿,无非就是想让这场婚事破灭,可这又是怎么回事? 旋即他又释然,许家和谢家联姻的消息早在半月前就传遍了曲沃县,可谓是人尽皆知,事关两家颜面,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周到,免得落人口舌。 但表面功夫也只是表面功夫而已,许道云还没有天真到相信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女人真的会来,卧房里的人,八成是她找来或抓来顶替的替身。 许道云深吸一口气,低声自语道:“我堂堂大丈夫,还怕她一个小女子不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看你能把我怎么着!” 他鼓起勇气,一瘸一拐的朝卧房走去。 推开屋门,一切如故,只是床榻边坐了个穿着婚裳盖着红盖头的人,两只手交叠摆在肚前,穿着红色绣鞋的脚尖朝内,应该是个女子。 许道云推开屋门的时候,分明发现这个盖着盖头的女子浑身一颤,显然是紧张到了极点。 这倒是让一颗心七上八下,生怕又是谢凤华那女人耍的阴招的许道云安定下来。 再深吸一口气,从木桌的托盘里拿起喜秤,一步一步来到女子近前,轻轻挑起盖头。 精致的下巴让许道云眉头一皱,疑惑谢凤华怎么会突然良心发现,找来一个美人给自己当新娘呢? 盖头继续向上掀起,许道云也看清了女子全貌,她约莫十七八岁年纪,比许道云大上三两岁,五官精致,俏丽逼人。 本该是一个令人一见难忘的美人,左脸颊到耳根却生了一片瘀紫丑陋的胎记,将整张脸破坏的一干二净,面目全非。 许道云做好了心理准备,没有多惊讶,他早就料到谢凤华没这么好心。如今发现事实和自己预测的一般无二,反而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第二章 淤紫胎记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那女子察觉到许道云的目光,将脸侧了侧,似乎不想让他看到这块丑陋的胎记。 放下喜衬和盖头,许道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双手紧紧掐在一块的女子小声回答:“谢怜。” “谢怜…”许道云将这个名字重复念了三遍,点头笑道:“好听,我叫许道云,道士的道,云彩的云。” 谢怜声如蚊呐道:“恩,我知道。” “夜深了,睡吧。”许道云暗暗叹了口气,瞧这谢怜的神情举止,显然不是谢凤华设下的圈套。 如果这真的是一个用心险恶的毒计,事情反而简单了,许道云冷嘲热讽一番,占占她的便宜也能心安理得。 可面前这楚楚可怜,满面羞红的少女实在让许道云心肠硬不起来。 或许她真的以为自己要嫁人了吧… 许道云对谢凤华对谢家,乃至许家的恨又深了几分。 红烛的蜡泪滴落在灯盏上,许道云脱掉鞋袜,吹灭火烛,躺在心跳如擂鼓的谢怜身边,闭上眼睛。 许道云今年才十五岁,他真的不想这么早成家立业,却阻止不了许家家主和叔叔伯伯们的一意孤行。 虽然没法阻止这场势在必行的婚事,那圆不圆房就得看许道云自己愿不愿意了,这种事谁还能强迫他不成? 屋外冷风呼啸,带着白雪刮向远方。 本该情意绵绵的婚房却一片漆黑静默,许道云枕着双臂凝望床顶纱帐,脑中思绪混乱,无法入眠。 忽的耳朵一动,竟是枕边人在抽泣哽咽,声音压得极低,生怕被他听见。 许道云吃了一惊,忙侧过身子问道:“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谢怜背对许道云躺着,却不答话。 许道云扳过她的肩膀,虽然灭了火烛,但还是能一眼看清她脸上的泪痕和满是晶莹的明亮眼眸。 “怎么了?哭什么?” 谢怜齿咬下唇,侧过脸,一滴清泪从她脸颊滑落,凄凉道:“相公是不是嫌我丑,不愿意跟我圆房?” 许道云惭愧至极,竟只想到了自己,完全没顾及到她是何感受。 大婚之夜,新郎一根手指都不碰新娘,又不做任何解释倒头就睡,的确不妥。 说到底这是他和谢凤华的恩怨,这被骗来嫁人的谢怜却是无辜的。 她什么都不知道,天真单纯,又娇弱可怜,许道云实在不忍心对她说什么狠话。 想来她脸上那块胎记,一定让她在谢府里受尽了嘲笑和白眼。 如果今天许道云跟她说明情况,或是一封修书,往后她又该如何自处呢? 她一定会伤心欲绝,心灰意冷,甚至产生轻生的念头。 许道云可不想亲手酿成一场悲剧,他拉住谢怜柔若无骨的纤手,笑道:“小怜,我并非嫌弃你才不跟你圆房,我是有难言之隐的。” “嗯?”谢怜回头看了他一眼,视线下移,然后又侧过脸去,哭的愈发伤心。 许道云手忙脚乱的解释道:“不是这个难言之隐。”他左右看看,附在谢怜娇嫩的耳边低语道:“我拜了一个师父,他说会教我厉害的手段,但这本事很奇特,必须是未经人事,未丧元阳的纯阳之体才能修练,否则会走火入魔,欲.火焚身,经脉尽断而亡。” 谢怜半信半疑道:“真的?” 许道云柔声细语道:“当然是真的,我怎么会骗你呢?” 这的确不是许道云找的借口,当时那个守墓人的原话是:“想要跟我学手段,从今往后要固守本心,远离女色,你可能办到?” 为了复仇,为了将那些所有欺辱过他的人全都打倒,许道云毅然决然答应了下来。 只要能一雪前耻,这些条件和束缚根本不算什么。 谢怜红唇轻抿,乖巧地点点头,低语道:“我相信你。” 许道云欲言又止,犹豫再三,还是咬牙问道:“谢怜,我问你,你是自己要嫁,还是谁胁迫你的?” 谢怜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门亲事自然是父亲定下的,相公为何有此一问?” 许道云道:“你还被蒙在鼓里呢,整个曲沃县都知道今天是许家和谢家联姻的大日子,对外宣称我要娶的是你们谢家二小姐谢凤华。” 谢怜瞪大眼睛,满脸不敢置信。 许道云不想隐瞒这个单纯的傻丫头,于是继续说道:“但谢凤华那女人你也知道,眼高于顶,目中无人,怎么可能受委屈下嫁给我这个许家废物三少爷呢?于是就有了偷天换日的计策,而你就是顶替她的替罪羔羊。” 谢怜双目空洞,怔怔的望着许道云,表情既不委屈伤心,也不愤怒难耐,只是两行清泪无声无息的自脸颊两边留下。 许道云忙安慰道:“你别伤心,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打击很大,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赶你走的。虽然我们是名义上的夫妻,但你是被人诱骗来的,我绝不会趁人之危占你便宜的。” 谢怜齿咬下唇,侧躺着,肩膀轻轻颤抖。 “现在是非常时期,你先忍耐一段时间,等我学而有成之时,一定还你清白和自由。不过接下来的日子你可能得跟着我一块吃苦了,等一切告一段落之后,我会好好补偿你。” 谢怜低声道:“相...三少爷,不愿娶我?” 许道云怕她伤心,忙解释道:“不是,你也知道我不可近女色,你我若结为夫妻,将来就算是再恩爱,也只能发乎情止乎礼,温存缠绵不得。我一心复仇,心志坚定,男女之事并不怎么看重,但我不知道你的想法,总不能妄自替你下决定吧?” 谢怜摇头道:“不,只要能让我守在三少爷身边,这些事情都不算什么。” 许道云叹了口气,问道:“你心意已决?不再后悔了?” 谢怜的语气斩钉截铁,“永世不悔!” 许道云道:“那好吧,你就留在我身边吧。” 谢怜甜甜一笑,若不是左脸颊上的那块胎记,这一笑当真是惊艳无比。 “夜深了,睡吧。”许道云重新躺下,被谢怜这么一闹反而有些倦意,不一会儿功夫就安然如梦了。 第三章 南山墓园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卯时三刻,天尚未亮。 “谢怜,谢怜。” 少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谢怜梦呓一声,翻了个身继续睡。 许道云抓住她肩膀不断摇晃,低声道:“谢怜,醒醒,醒醒。” 谢怜睡眼朦胧的睁开眼睛,疑惑道:“唔...怎么了?” 许道云道:“咱们得出发了。” 谢怜一头雾水,“出发?去哪儿?” “南山墓园。” “我们去墓园做什么啊?”谢怜更加不解了,因为刚睡醒的原因,脑袋还有些转不过弯来,思虑较慢。 许道云解释道:“我不是跟你说有一位前辈高人愿意传授我厉害手段吗?这位前辈就是南山墓园的守墓人呀。” 谢怜瞪大眼睛,再问道:“可天尚未亮,为何不等辰时再去呢?” 许道云急道:“哪儿来这么问题啊,你也知道我在许府的处境,谁都看我不顺眼,如今又撞上大婚,白日遇见一定免不了一番冷嘲热讽,我可不想受那窝囊气,所以咱们早些出发避开他们,赶到墓园天应该就亮了。” 谢怜善解人意,点头答应,起身穿衣踏履。 许道云从香柜里取出一件颇厚的外袍递给谢怜,说道:“天冷,别着凉了。” 谢怜双颊发烫,低下头去,伸手接过袍子披在身上,低语道:“谢谢三少爷。” 她因为脸上胎记的原因,在谢家的处境和遭遇比许道云好不了多少,也根本没体会过被人关切是什么滋味。虽然到现在还是对自己如今的身份一头雾水,但这种被人关心和注意的感觉实在是前所未有的好,不由得勾起嘴角,满心欢喜。 推开屋门,冷风夹着白雪扑面而来。 谢怜紧了紧身上的衣袍,许道云缩缩脖子,骂道:“该死的天气,怎么这么冷?” 二人走出碧亭院,天地一片银白,几无杂色。 想来是下了一整夜的雪,一觉醒来,这雪竟将偌大一座许府都染成了白色。 来到许府靠西的院墙下,许道云先警惕的左右观察一番,然后掩着嘴学起斑鸠的叫声,竟有六七分相似。 谢怜摸不着头脑,却见院墙那头抛来一条麻绳,每隔一尺绑着一个绳结,看起来很结实。 许道云小声问道:“系紧了吗?” “系紧啦,三少爷当心点儿。”院墙那头传来一个男人鬼鬼祟祟的声音。 “放心。”许道云咧嘴一笑,双手握住麻绳,脚掌蹬踩在滑不溜秋的院墙上,双臂发力,三下五除二就攀上了九尺高的院墙,动作熟练迅捷,显然不是第一回干这种勾当了。 谢怜立在原地,手足无措道:“那我怎么办呀?” 她身娇体柔,又没学过武,不可能有许道云这么大的力气,根本没法儿凭借自己的力量爬上墙头。 许道云道:“你把绳结从腰侧绕过腋下绑紧,我把你拉上来。” 谢怜担忧道:“可以吗?” “放心吧,不会摔着你的。” 谢怜一咬牙,将麻绳捆在自己身上,两只手紧握住绳子,说道:“好了。” 许道云站在院墙上使劲拉动麻绳。 谢怜看着柔柔弱弱,但身量颇高,至少也有上百斤重,许道云左右手交换拉扯几次,竟轻而易举就将她拉了上来。 许道云笑道:“我先下去,然后你再下来。” 谢怜点头。 许道云跃下墙头,顺势在地上一滚,卸去冲力。 等在外面的中年男人忙将他扶起来,拍落他衣袍上的白雪和杂草,关切道:“三少爷,没摔着吧。” 许道云摇摇头,笑道:“放心吧阿正,我没事儿,这勾当我们又不是第一次干了,熟能生巧嘛。” 名叫阿正的护卫挠头傻笑。 许道云对院墙上的谢怜张开双臂道:“别怕,跳下来,我接着你。” 谢怜鼓起勇气,身子前倾,小腿发力,然后就感觉整个人坠了下去,一头扑进许道云怀里。 许道云笑道:“怎么样,我说没事吧?” 谢怜轻轻离开许道云怀抱,点了点头。 阿正行礼道:“这位一定是少夫人吧,小的阿正,是许府护卫。” 谢怜怕生,只微微顿首算是回应了。 许道云道:“她不擅交谈。”然后抬手搭着阿正的肩膀笑道:“他叫阿正,我私底下都叫喊他正哥,为人和气,待我很好。” 阿正苦笑道:“三少爷,您还是叫我阿正吧。” “行,阿正,今天又辛苦你啦,这么冷的天就把你从被窝里逼出来,我真是过意不去啊。” “三少爷哪里话,只要是三少爷吩咐,阿正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许道云心中感动,用力在阿正肩膀上拍了两下,承诺道:“阿正,我一定会出人头地的,到时候你也功不可没,我不会忘了你的。” “嗯,谢谢少爷。”阿正之后重重点头。 带着谢怜穿入小巷,对于在这座曲沃县生活了十几年的许道云来说,这些弯弯绕绕的巷子他再熟悉不过。什么时候该左转,什么时候该右拐,哪条路有恶狗拦道,哪条路的人家有见不得光的买卖,他全都一清二楚。 许道云除了很会挨打之外还有一桩本事,那就是脑子机灵,过目不忘。不管什么人,什么事,什么物,只要是被他看到过,一定能回忆的清清楚楚。 同样在县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他总能弯弯绕绕的找到一个绝佳的藏身之处,所以每次有人寻他麻烦都能化险为夷。 两人走出曲沃县,上了南山。 山上满是百年云杉、冷杉、铁杉、红豆杉林。 踏在坑洼的山道上,许道云问道:“你来过这墓园吗?” 谢怜点头答道:“跟来祭拜过先祖。” 曲沃县建立在江州观星海边缘,墓园往南就是一望无际的观星大海,那里水天一线,天宽地广,是个极美的所在。 人死后能葬在那种地方,也不枉此生了。 跋涉了有两刻钟功夫,终于远远瞧见那片广袤无垠的花海,万紫千红,落英缤纷。 此处又叫百花林,守墓人的木寮就在前面不远。 许道云加快脚步,穿过小径来到那间低矮破旧的房屋前,却见房门紧闭,于是他呼唤道:“前辈?前辈?我来啦。” 第四章 应天灵脉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除了风声之外,一片静默,久无人应。 谢怜道:“会不会出去了呀?” 许道云摇头:“应该不会,现在才辰时一刻,日头尚未出来,他能去哪儿啊?” “谁在外面吵闹?”屋内忽然传出一个男人沙哑的声音。 许道云大喜,连忙答道:“前辈,是我许道云啊,昨天您救过我的。” “昨夜让你回去慎重考虑,想清楚了再来找我,如今看来你已经做出选择了?” 许道云重重点头,斩钉截铁道:“只要能不再受别人欺辱,儿女私情什么的都能抛到一边去。” 屋内的中年男子声音讥讽,“如果你的目标仅仅只是不想受人欺辱,那你还是走吧。” 许道云一颗心直坠谷底,问道:“这是为何?” “想不受人欺辱,你随便拜个师父学上两三年拳脚就行了。我教的是上天揽月,下海擒龙的大神通,传授给你岂不是大材小用了?”中年男人说出口的话无比狂妄,却有种令人折服的气势。 许道云一颗心狂跳不止,呼吸都有些急促,后撤两步跪倒在地,对着这间破败简陋的屋舍磕头道:“请前辈传授我大神通,请前辈传授我大神通。” “你想好了,学了我的手段,将来你可能会与人间甚至是三界的生灵为敌,稍有不慎,神魂俱灭,万劫不得翻身。” 谢怜吓了一跳,想要去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许道云目光坚定无比,一字一顿道:“许道云,九死无悔!” 屋内再次沉默,许久之后木门打开,一个男人走了出来。 他素衫磊落,不修边幅,满头黑发只用一根木簪束着,随意洒落脸颊。腰间别了个斑驳酒葫芦,分明是一副道人打扮,却浑身酒气,邋遢肮脏。 许道云连磕三个头,喊了三声师父。 中年男人和他擦肩而过,说道:“随我来。” 许道云连滚带爬站起来,带着谢怜紧跟上去。 来到悬崖处,中年男人负手而立,眺望浩瀚无垠的观星海,说道:“世间枝叶繁茂,流派甚多,修行法门不一而同,你可自行抉择。面对群魔群雄,首要保全自身,你可愿拜我方青阳为师啊?” 许道云又跪了下来,重重点头道:“弟子愿意。” 方青阳继续说道:“我属诸子百家三教之一的道家,乃修炼道法与剑术为主,你入门我下,从今往后便是一名剑修,你可后悔?” “弟子无悔。” “好。”方青阳来到许道云面前,伸出手掌轻轻盖住他的头顶,一片光华扩散,只听他口中说道:“剑修一派以身养气、以气御剑、复化剑气成形伤敌。剑术超凡绝伦,出剑有如天霜降临。罡气充盈体内,每逢强敌,精神不倒反长。以剑入道,以剑证道。” “凌厉剑气是一切邪魔的克星。大丈夫手持三尺剑便可纵横天下,只不过这杀与护,善与恶,只在一念之间。”方青阳饮下一口酒,叹出一口长气:“唉,这世间的剑修是越来越少咯。” 方青阳继续道:“剑术之道,在于内修成道,外修成剑,与气合一,御剑飞腾,可谓白光起处杀人于无形也。所谓剑者,有剑法,剑道之分。剑道者,出入无形,剑法者,世俗共睹。二者合一,即为御剑,以气御剑,以神御剑,以心御剑,意随心动。修此御剑之法,可行通神之道,贯宇之术,可划破太虚,斩碎日月星辰,蕴含天地自然之神威,道衍生万物,故又为剑道。” “此为御剑之术?” “嗯。”方青阳点头,取出一枚紫色丹丸:“吃下这枚道灵丹,打通应天灵脉,即日起便可跟着我修习剑术心法了。” 许道云毫不犹豫,将道灵丹丢入口中,入口即化,药液散至四肢百骸,浑身冰凉,感觉身轻如燕,他惊奇道:“我这是怎么了?” 方青阳满脸醉红的笑答:“你这是打通了应天灵脉,排除体内杂质。换句话说吧,你已经脱离凡胎肉体,成为一名修士了。” 许道云望着自己双手,仍旧有种做梦的感觉,仅片刻功夫,自己居然从当初的许家废物三少爷,一转眼变成了传说中有搬山倒海之能的修士,这一切转变的太快,他甚至不敢相信。 方青阳怒其没志气,上来用葫芦重重一敲他的脑袋:“凝神静气,感受天地万物。” 许道云闭上眼睛,思绪落入黑暗,忽的又明亮起来,周遭天地竟看的一清二楚,这下他终于知道与自然万物融为一体是什么样的感觉了,简直令人迷醉。 方青阳点头,“虽然木讷了点,但悟性还不错。” “听着,我方青阳的剑术不传外人,你需牢记在心。”方青阳语气郑重。 “弟子谨记。” 方青阳翻了个白眼,侧头对谢怜道:“丫头,说的就是你啊。” 谢怜吓了一跳,抬手指着自己鼻子:“啊,我?” “是啊,你去,站到五十丈外去,不许偷听。” “是,前辈。”谢怜可不想成为许道云的绊脚石,于是远远跑开,坐在一颗石头望着这里。 “方才已将御剑之道传授,我这便传你剑招与心法口诀,你仔细听着,用心领悟。”方青阳负手而立,字正腔圆道:“这门剑法名为《天道剑罡》。剑意,是容器,剑招就是水,一个瓷碗,就算是装千金难求的北海冰酿,装满了也就一碗。要想成大器,先把自己变成酒坛、酒缸、酒窖、池塘、湖泊、直至大海。到大成时,草木竹石皆可为剑,举手投足无不成招。” 这《天道剑罡》奥妙无穷,口诀心法极长,方青阳不知喝了多少次酒解渴,终于是在午时之前大功告成。 他将两本古旧书册丢给许道云,“这是我手抄的剑罡心得体悟,还有《剑典》,你拿回去用心领悟背诵,之后立即焚毁,不可抄录。” 方青阳伸了个懒腰,又丢去一本颇厚的古册,“这是养神炼气的心法,和那剑罡一样,不可传授他人,记在心中后即刻焚毁。” “是,师父。”许道云望着这本沉甸甸的书册,喃喃念道:“《伏养龙息》。” 第五章 剑修大道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方青阳看看天色,打了个哈欠道:“也罢也罢,本来到了这个时辰我早该用午膳的,谁料收了你这么个笨徒弟,我就先把诸法门传授给你再说吧。你虽笨些,但好在记性不错,过耳不忘,我念一遍你应该就能记下了。” 许道云傻笑挠头,虽然师父骂他笨,但也夸了他记性好,心里总归还是高兴的。 “我门以气御剑之法,能以剑气伤人,能御使飞剑,御剑青冥。若想御剑需先炼气,气有所成,草木竹石均可为剑。炼气为存思、守一、行气、导引,又分作内息外息,炼气、食气、服气。” “其二是养神,分作内视、存神、辟谷、服食、外丹。内视又称内观,是一种净心止念的方术,内视远听四方,令我耳目注万里之外。久行之,亦自见万里之事。” 接下来方青阳耐心传授了沟通天地,呼吸吐纳之法,亦有易筋锻骨、疗伤术、点穴术、解穴术、闭气法、以及神行无踪。 “纵身百里无息步,日月穿梭速若飞”行走速度甚为神异,健步如飞,宛若奔腾,日行千里。 捉云履月。 百鸟凌云。 凭虚天地。 “凌波度、御风行、踏云起、仰天地。”方青阳忽然咧开嘴,一脸坏笑道:“这几个你都不能学,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是你的修为太低,先把神行无踪融会贯通再说吧。” “就这些了吗?”许道云问。 方青阳眼睛一瞪,葫芦再次重重敲在许道云脑袋上:“你小子,本剑仙可是把能教的不能教的全都交给你了,如果能把这些全都学会,保你可以横行九洲,不过你还差得远呢,慢慢学吧。剑修一道永无止境,你连初窥门径还不算呢。” “多谢师父。”许道云一揖到底。 方青阳瞥了他一眼,丢去一个巴掌大红漆木匣,说道:“这是元灵丹,可助你渡过第一次天劫。” “天劫?”许道云不解。 方青阳抚额长叹:“哎,教你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家伙修炼真是麻烦,这么跟你说吧,咱们修士修炼是逆天之道,如花鸟鱼虫等妖物修炼百年之后,欲化作人形,上天就会降下天劫,若能渡过天劫,便修为大涨,延年益寿,可继续窥探天道。若不能渡过,神形俱灭,化作飞灰,堕入轮回。所以,每一次天劫对修士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生死关卡,而这元灵丹的功效便是可帮助修士渡过第一次天劫,当然事在人为,灵丹只是辅助,关键还得看修士本身的道行和造化。” 许道云接过红漆木匣收进怀里,抱拳道:“多谢师父。” 方青阳负手而立,继续说道:“人间修士境界划分严苛,一阶为炼气、二阶聚魂、三阶为归元。往后还有数个境界,你暂且不用去了解,只需知晓每一境界共甲乙丙三大阶,又分上中下三小阶。炼气达到顶峰便会引来天劫,往后每跨过一个大境界,都需要渡过天劫,万不可大意对待,渡劫时,需寻一处无人打搅的僻静之地,方可万无一失。” “那弟子现在已经是炼气境了吗?”许道云问。 “想得美,你现在还只是普通的武夫,体内没有丁点真气,连先天都算不上。现在要做的是养神炼气,沟通天地,然后将内劲转化为真气,方才能成为炼气士。这却也困难,不过你所习心法乃是我沧潮云台《伏养龙息》,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能成为炼气士。” “多久?” “看你天赋。”方青阳忽然郑重脸色,说道:“道云,日后你游历九洲,不可说是我方青阳弟子,知道吗?” “为什么呀?”许道云不解。 方青阳眼睛一瞪,“哪儿来这么多为什么,我方青阳只是化外散人,向来不干预人间,若被我知晓你泄露师门真情,就算远隔万里,我也有本事把你抓回来。” “是,弟子谨记。” 方青阳忽的从破褡包里取出一柄木剑,裹着白光刺穿岩石,然后转身就走,懒散的声音传来:“好好练。” 许道云搓了搓手,忽的瞧见五十丈外坐在石头上望着他的谢怜,许道云忙跑了过去,惭愧道:“对不住啊,肚子一定饿了吧?咱们先去吃些东西吧。” 谢怜摆手摇头道:“不不不,我不饿,三少爷你还是专心练剑吧。” 许道云笑道:“人是铁饭是钢,不填饱肚子没法儿集中精力的,放心吧,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回到方青阳居住的破败木寮,他却不知所踪,许道云可不想下山到曲沃县去吃东西,一来一回少说也得一个多时辰,可不能这样浪费时间。 好在木寮里有锅灶碗筷,米缸也有米,填饱肚子还是能够的。 三大碗米饭配萝卜干和咸菜下肚,许道云拍拍肚子,心满意足。 谢怜刷锅洗灶,收拾碗筷。 许道云迫不及待来到悬崖边,走到那柄直插入地下三寸的木剑前。 握住剑柄,许道云精神恍惚了一瞬,感觉自己和这柄木剑好似心意相通一般。 发力拔剑,剑却纹丝不动,许道云轻咦一声,自语道:“难道是因为没吃饱,没力气?” 他奋力拔剑,剑依旧没有松。 一只手不济事,许道云双手齐上,弯曲膝盖,手臂和大腿同时使劲,却终究不能撼动木剑分毫。 他跌坐在地,气喘吁吁,甩着酸痛的双臂,有些烦躁。 怎么连一柄木剑都拔不出来呢? 一棵挺拔的雪松顶上,不修边幅的方青阳拎着葫芦,一脸得意,轻笑道:“我方青阳封下的剑,你小子不领悟天道剑罡的运气之法,今生今世休想拔动半寸。” 又试了几次未果后,许道云垂头丧气的坐在石凳上,感觉很挫败。 练剑练剑,也得有剑才行啊,如今连一柄木剑都提不起来,还谈何以剑证道? 清风徐来,抚平了许道云躁动的内心,他深吸一口气,从精致布包里取出《天道剑罡》和《伏养龙息》开始翻阅。 回想起方青阳教过的炼神养气,沟通天地,呼吸吐纳之法。 他照着《伏养龙息》中记载,面北而坐,静神调息,屏气凝神,闭合双目,沟通天地。 第六章 欲成气候,需熟读 天下剑谱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许道云感应到天地之间有一股气息,他心中默念法决,引导着这道奇异的清气流入体内,循环周天,排除杂质,存入丹田,纳为己用。 这感就好像是两座山之间架起一道桥梁,桥那头的山上有无数金银珠宝,任何人都可以去取。腿脚快,力气大,耐力好的人自然可以获得的比别人更多。日积月累,大家的财富差距也就越来越大。 金山银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能拿多少全看自己的本事。 光阴飞逝,不知不觉夜已深了。 许道云睁开眼睛,感觉身体里有一股气循环周身,只要他心念一动,就能控制着这股气流到任何地方。 他站起身来跑到那柄木剑前,深吸一口气,调动身体里那股气集中在左手。 手掌触碰剑柄,五指紧握,奋力一抽。 木剑拔出地砖,一股剑气浩荡四散,将许道云震退出去十几步,跌坐在地。 满地花瓣漫天飞舞,朝四周推开。 墓园正当顶上密布的云雾也被气浪震散,形成一个大圆,圆圈之上是一片灿烂星河倒挂。 星光银辉洒满百花林,荧光点点,如梦如幻。 百丈之外,一株挺拔的雪松微微晃动,一袭素白衣衫的方青阳已不见踪影。 许道云就坐在地上,仰望夜空中倒挂的星河。 他眼睛里不再有迷茫和惶恐。 这一刻,许道云的眼神变得清澈而空明。 来自曲沃县的无知少年,脸上露出灿烂无比的笑容。 ...... 许道云终于知道这是方青阳的考验,虽然拔出木剑,他却不知该从何练起,于是就地坐下,翻开天道剑罡,第一页的第一句他就看不懂了。 以气养剑、剑随气动、气随意动、意随心动。 独自琢磨了老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许道云只好带着木剑去寻方青阳答疑解惑。 来到木寮。 四下无人,只有风声,一片死寂。 “师父?”许道云低着嗓音喊了一声,希望有人能答应自己,又不想惊动那些不不能被打搅的人。 无人应答,唯有风卷落叶,漫天飞舞。 四下里静悄悄的,有些萧索。 许道云搓搓臂膀,冬夜寒凉,他被这夜风刮的有些瑟瑟发抖。 夜风无孔不入,灌进消瘦少年的领口和袖子里去,一股冰凉自脚底升起,直入肺腑,内外皆寒。 犹如大寒时节一不小心落入冰窖般刺骨冰冷,冻的人直发慌。 许道云精神恍惚,跌坐在水缸旁,回想起《伏养龙息》中记载,炼气养气,使其循环周身,可防敌护体,寒暑不侵。 他忙面北而坐,屏息凝神,心中默念心法口诀,控制着体内那股气遍布周身,抵御严寒。 忽然许道云感觉被冻的有些麻木僵硬的四肢开始发热,也是从脚底最先开始,然后蔓延全身,滚烫炙热。 许道云大喜,喃喃自语道:“这就是心法吗,真是神奇。” 以前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在入冬的时候多加一件衣衫,一块毡子和一张被褥,用于抵御严寒。 现如今只需默念几句心法口诀就能解决一切问题,许道云第一次感觉修炼还是很有用的,至少入冬不怕冷,赶路快,还能挨饿。 其他更多的作用,他现在还不了解。 此时走来一人,正是许道云苦苦寻找的方青阳,他左手捏着酒葫芦的红绳前后摇晃,笑问道:“徒儿,你不好好练剑,跑到我木寮做什么啊?不会是来向为师要见面礼的吧?” “不是,徒儿是来问师父解惑。”许道云摇头,心想原来拜师不仅是徒弟要准备拜师礼,师父也要有见面礼才对。 不过既然大家都没有准备,那就扯平了。 方青阳翻了个白眼:“徒儿,你还真是勤勉,虽说勤能补拙,但你也勤奋过头了吧?看看现在什么时辰,子时三刻!这么冷的天你不缩进被窝里入梦,跑这么远作甚?罢了罢了,什么不懂,问吧。” 许道云翻开《天道剑罡》第一页,指着上面第一句道:“师父,这句以气养剑、剑随气动、气随意动、意随心动。是什么意思啊?” 方青阳解释起来:“意思就是,不要拘泥于剑法剑招,出剑随心。将自身的气、意、心、念与剑融为一体,随心而发。” 许道云认真听完,然后摇头:“不懂。” 方青阳仰天长叹:“就是说不要拘泥剑招,翻剑罡第二页第三段,上面有记载。天道剑罡,不仅仅只是剑法剑招,更是剑之大道,要旨在一个‘悟’字,绝不在死记硬背。等到通晓了这天道剑罡的剑意,则无所不可,无所不入,便是将全部剑招尽数忘记,临敌之时,更是忘记得越干净彻底,越不受原来剑法的拘束。” 方青阳看了认真听讲的许道云一眼,不耐烦道:“总而言之就是无招胜有招,一招一式,尚有迹可寻,待得将“以无招胜有招”的剑理融会贯通,那就更加的空灵飘忽,令人无从捉摸,自然也就没有破招一说了。如若这本剑罡中记载的只是寻常剑法,白日师兄又岂会夸下海口呢?” 许道云努力回想,忽然脱口而出道:“修此御剑之法,可行通神之道,贯宇之术,可划破太虚,斩碎日月星辰,蕴含天地自然之神威,衍生万物,故又称剑道。” “是了是了。”方青阳连连点头:“这天道剑罡中记载的剑道,不是剑法剑招,若用凡夫俗子的观念去修习,一百年也休想窥得门径。” 许道云嗯了一声,又问道:“那师父,这出剑无招之法,徒儿该如何修行呢?” 方青阳嘲笑道:“没学会走就想跑了?那无招胜有招的诀窍你现下还不忙学,先把剑罡中的剑法融会贯通,再下山观阅天下剑谱,并尽数学会,然后再将所有剑法剑招忘却,到那时再来领悟这出剑无招的精意吧。” “天下所有剑谱?”许道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方青阳咧嘴一笑:“唬你的,总之就是要多学多看,天下剑谱千万,殊途同归,只要有一天你能领悟剑招和剑招之间的相通之处,那时你就离出剑无招的境界不远了。” “得多久啊?”许道云问。 “看你悟性和机缘。”方青阳又给出了一个模模糊糊的答案。 “那徒儿要到哪里去才能观阅天下剑谱呢?” 第七章 炼神养气,运气入剑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别的不说,远安郡浸月小楼代代相传,历经数百年,书库里收集了不计其数的剑法、剑典、剑谱、剑经、剑籍、书札,你若能进去观阅一番,于你剑道必定大有助益,至少能向出剑无招的境界踏前一大步。” 许道云郑重脸色,将远安郡浸月小楼七个字牢记在心。 方青阳看了他一眼,摇头叹气道:“摊上你这么个徒弟,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也罢也罢,为师再助你一臂之力。我书信一封,可让你入浸月小楼观阅三日,这三日之内能看多少,记多少,全凭你自己的本事了。” 许道云大喜,一揖到底:“多谢师父。” “没事了吧?没事就赶紧走,别打扰我睡觉。”方青阳打了个哈欠,开始不耐烦的赶人了。 “是,徒儿告退。”许道云离开木寮,忽然“哎呀”一声,忙往悬崖处赶去。 许道云方才运转《伏养龙息》炼神养气之法,乐在其中,忘乎所以,以至于忽略了时间。 谢怜此时缩着腿躲在一颗背风的大榕树下,昏昏欲睡,瑟瑟发抖。 许道云见她脸色苍白,浑身抖得跟筛糠一般,更感羞愧难当。蹲下将她背在背上,送到另一间没了门的木寮中,为她盖上外袍,然后退了出去。 一番权衡利弊之后,许道云决定跑到山腰去练剑,那里宽阔,关键还背风,是个练剑的好去处。 将方青阳所说的话梳理一遍,许道云翻开他亲手撰写的剑札,上面提到练剑要先炼气,运气入剑,以气御剑。 把剑谱收入怀中,细细品味那句“运气入剑”,口中默念心法诀窍,运气汇于左掌,慢慢运到木剑之上,一剑之出,竟隐隐有风雷之声。 许道云大喜,感觉自身与木剑连为一体,这柄木剑便如同他第三只臂膀般,如臂使指。 这第一步运气入剑之法已经达成,日后修习剑术如想触类旁通,精益求精,需扎稳根基,步步为营。 若根基不稳,强学剑招,不仅事倍功半,且只能习得剑形,无法参悟剑招真正精妙之处。 到头来也只是徒有其形不见其法,银样蜡枪头,使着好看,上阵无用。 所以炼气和剑招根基都是重中之重,关乎未来剑修大道,不可懈怠。 剑术分作二十二基础势,包括抽、带、提、格、击、刺、点、崩、搅、压、劈、截、洗、云、挂、撩、斩、挑、抹、削、扎、圈。 又有七大剑步,分别是弓步、马步、仆步、歇步、虚步、丁步、垫步。 许道云看的头昏脑涨,想不到练剑之前居然还有这许多麻烦。 翻开《剑典》,上面绘着各种剑势基础图样,活灵活现,似有生命般跃然于纸上。 许道云大喜,照着剑典中记载的基础剑势和剑步开始修炼,循环往复,乐此不疲。 初时手脚生疏,停停顿顿,待得后来便越发得心应手,行云流水。 木剑挥舞起来,有模有样,全然不像是刚开始练剑的模样。 山腰松林里风声呼啸,落土飞岩。 气浪层层扩散,红松摇荡摆动,惊散林间鸟雀。 一身素衣,不修边幅的折风剑仙遥望东边山腰,喝下一口酒,说道:“学的倒不慢。” ...... 日出东山,已是辰时三刻。 谢怜披着外袍走出木寮,往悬崖处去寻许道云。 只见观星海下,断壁崖前,许道云面北而坐,凤眸紧闭,那柄木剑就斜插在他身边的土壤里。 初升的日头在少年身上映出一圈金黄色光圈,衣衫随风飘舞,影子拉的老长。 谢怜恍惚了一瞬,下意识开口唤道:“三少爷?” 她赶忙捂住嘴,生怕打扰他练功。 许道云紧皱的眉头轻轻一颤,然后舒展开来,呼出一口气,睁开凤眸,两道金光一闪而过,虽一夜未眠,却是神采奕奕,容光焕发。 “对不起,我打扰到你了吗?”谢怜小心翼翼的问道,生怕许道云恼怒。 许道云笑道:“没有打扰,这伏养龙息的炼神养气和呼吸吐纳之法我已经初窥门径了,若在紧要关头喊我,那才是真的打搅。方才我渐入佳境,废寝忘食,就连过了多少个时辰都不知道,还好你叫醒我,不然我也不知道要修炼到什么时候去。” 谢怜舒了口气,暗自庆幸。 许道云站起身来,目光投向东边初升的暖阳,说道:“我们也出来一日一夜了,是时候回去了,免得那些有心人起疑。” 二人往方青阳的木寮去,想跟他打声招呼,却怎么也找不到他的踪影,只好作罢。 下山的路上,谢怜问道:“三少爷,那前辈教你的是剑术吗?” 许道云道:“是啊,他说世上所有练剑的修士都称作剑修,但现在学剑的人越来越少,了不起的剑修更是不多,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教我剑术。我看过府里庄客在演武场切磋,一般都是刀枪棍棒,很少有用剑的,就算有,也只是抓在手里或挂在腰上装装样子。” 谢怜问道:“你不想学剑?” 许道云道:“我想学师父说的上天揽月,下海擒龙的大神通,不知道练剑能不能有这样的手段。” 谢怜认真道:“一定可以,我觉得方青阳前辈就是一位了不起的剑修。” “我也这么觉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下了南山,走入曲沃县。 此时天已大亮,街道上人来人往颇为热闹。 许道云作为许家三少爷,在曲沃县中也算是风云人物,几乎人尽皆知。 走在街道上,无数双眼睛朝他投去,目光各异,连带着紧跟在许道云身后寸步不离的谢怜也被目光笼罩其中。 她因为脸上胎记的原因,一直很自卑,不敢正面示人,以往在谢府时几乎是足不出户,这种被几十上百道目光锁定的感觉实在让她如芒在背,浑身不适。 谢怜脑袋垂的极低,轻轻抬手遮挡脸颊上的胎记,心中满是彷徨与不安,很是无助。 许道云暗怪自己粗心大意,抬手搭住谢怜肩膀,加快脚步朝许府方向走去。 第八章 流氓地痞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谢怜心下感激,紧挨着许道云,那些如同实质的目光仿佛都被隔绝在外,也让她紧绷的心弦放松下来。 为了照顾谢怜的心情,许道云并没有选择光明正大的从主街回到许府,而是拐进了小巷里。 深入暗巷,左右两边却跃出三个吊儿郎当的地痞流氓拦住去路,一脸的不怀好意。 许道云一颗心直坠谷底,面上不动声色,将谢怜挡在身后缓缓后退,笑道:“哎呀呀,虎哥鹿哥羊哥,真是巧啊,小弟今日有要事在身,改日再请三位大哥吃酒,这便告辞了。” 说着就要带谢怜离开,却被身材最高大的虎哥挡住,他一只手倚着墙,一对细眼直勾勾的盯着躲在许道云身后的谢怜,怪笑道:“既然遇见了,三少爷又为何要急着走呢?” 鹿哥和羊哥一块冷笑起来,两对目光同样在谢怜身上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挤眉弄眼交换眼色。 虎哥走近一步,笑道:“三少爷昨日大婚,我们兄弟三人没有去捧你的场,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啊。今日碰巧遇见,我做东,咱们去酒肆吃几杯如何?” 这三个家伙在曲沃县那可是臭名昭著,十足十的恶棍流氓,往日他们没少变着法子找许道云麻烦。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可不相信这三个家伙真会有这么好心,一定又打了什么鬼主意。 君子不处危地,许道云婉拒道:“改日吧,小弟今日当真不方便,改日一定陪三位大哥一醉方休。” 虎哥抬手拦住许道云去路,目光猥琐的盯住吓得连脑袋都不该抬的谢怜,淫笑道:“哎,三少爷贵人事多,兄弟们就不留你了,但少夫人可以留下来陪我们吃几杯,促进促进感情啊,哈哈哈哈。” 羊哥和鹿哥也张狂大笑起来,狂妄至极,肆无忌惮。 谢怜浑身一颤,紧紧揪住许道云背后的衣裳,生怕他丢下自己离开。 许道云的眼神一下子就冷了,他因为处境的原因,不得不学会圆滑世故,平日在谁面前都唯唯诺诺,委曲求全。 咬牙忍受别人的冷嘲热讽时,心里头不断重复着“大丈夫能屈能伸”这句话,就是凭借着这股信念,他才苟延残喘活到现在。 这些冷言冷语他早已习以为常,但绝不容许别人用言语来侮辱他的亲人朋友,这是他的底线。 因为父母早故,许道云对“爹娘”两个字极为敏感,那是他内心最后的一片净土,无比神圣,绝不容别人侵犯。 谢怜虽只是他名义上的妻子,但许道云已经将她当成能够同甘苦共患难的好友,又因其境遇凄惨,对她怀有悲悯之情,想要好好保护。 可如今却有人当着他的面用言语戏弄她,这已触碰到许道云的逆鳞,他绝不能忍受的就是自己身边的人受到伤害。 以前他也为爹娘的名声和人家拼命过,但当时的他太过弱小,一通胡闹反而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 现在不一样了,他拜了师父,学了剑术,已经有足够的力量替谢怜讨回公道。 虎哥眉头一挑,嗤笑道:“哎哟,三少爷也会生气了?怎么,不想在少夫人面前装孙子了?想逞英雄?” 绑着辫子的羊哥背靠着墙,冷笑道:“虎哥,人家可是许家三少爷啊,咱们得罪不起。” 鹿哥嘴里叼着一根树枝,舌头灵活地将树枝从左边卷到右边,说道:“哼,三少爷又怎么样?不过是死皮赖脸贴着许家的一条狗罢了,平日见到咱哥仨都得夹着尾巴,今天却这般硬气,莫非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虎哥眼尖,一眼瞧见许道云左手握着的木剑,他大惊小怪的喊叫起来:“哎呀呀,快看呐,三少爷居然会武功了,用的还是剑,了不起了不起。” 羊哥双手捂着脑袋,装出一副惧怕的模样,笑道:“得罪不起得罪不起,虎哥啊,咱们以后看见三少爷都得绕道走咯。” 许道云此时怒火中烧,他左手握着木剑,右手搭着谢怜得肩膀就要离开。 虎哥再次抬手拦阻,想要说些什么,却见许道云凤眸一眯,左手翻转木剑,动作迅捷流畅。 剑锋朝上,猛地发力,竟生生刺穿虎哥右臂。 虎哥目眦欲裂,不由自主躬起身子,尚未发出惨叫就被许道云一脚蹬倒在地,捂着右臂嚎的死去活来。 谁都没料到许道云说动手就动手,羊哥和鹿哥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举起拳头就扑了上去。 说时迟那时快,许道云掉转过身,木剑顺势一扫。 只听嘎啦两声脆响,羊哥和鹿哥的臂骨尽数断裂,跌倒在地,痛不欲生。 一系列变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许道云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等静下心来时,也有些不敢置信这是自己办到的。 他望着手中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梨花木剑,心中前所未有的畅快,直想仰天大笑。 虎哥鹿哥羊哥三人早已疼晕过去,许道云可没有将他们挪到安全地方的菩萨心肠,他巴不得能来几条野狗把这三个败类给分食了才好。 谢怜同样松了一口气,侧头看了一眼满脸喜悦的许道云,笑道:“三少爷,方青阳前辈的剑术你学会了?” 许道云摇头道:“初窥门径都还不算呢,想要学会谈何容易啊,不过我总算见识到剑术的威力了,不比其他任何兵器差。” 少年握紧拳头,抬头望着巷子外的青天,喃喃道:“我一定要成为一名了不起的剑修。” 远远看到那座熟悉又陌生的府邸,许道云左手紧握木剑,深吸一口气,拉着谢怜大踏步走了过去。 阿正轮休,今日轮到另一个护卫看门。 他约莫三十岁上下,胡子拉碴,顶发稀疏,颧骨颇高,一脸短命相。一对老鼠眼闪动着狡猾的光芒,一眼就瞧见街道上径直走来的许道云。 那护卫斜倚着门轩,阴阳怪气的笑道:“三少爷,这是去哪儿回来啦?刚才好像没见您出去啊。” 第九章 许家藏书楼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这语气完全不是下人对主子的口吻,平日他对许道云也是不屑一顾,那嘴脸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一点儿没有作为一个下人的觉悟,反而有些趾高气昂的味道。 许道云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带着谢怜径过门槛,径朝府内走去。 那护卫细眉一挑,两步拦在许道云前面,冷笑道:“三少爷好大的脾气,现如今废物都敢使性子了吗?” 恰好此时府内走出四个少男少女来,一个个绫罗绸缎,金银玉饰,打扮的极为光鲜艳丽。 最前头手里捏着一把白扇的俊俏少年眼睛一亮,远远的就装模作样说道:“哟,真是巧了,这不是三少爷嘛,昨日大婚还不曾道喜,不知春宵一夜可快活啊?” 许道云不愿和他们纠缠,拉着谢怜想要离开,却听其中一个身材敦实的少年笑道:“哎呀,你们快看三少夫人的脸啊,啧啧,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俊俏少年唰地一声挥开折扇,嗤笑道:“哼,也只有这样的女人才能配得上我们三少爷啊,你们说是不是?” “是是是,一只豺狼一只虎豹,正好登对。” 许道云深吸一口气,突然一拳抡在冷笑的护卫脸上,这一拳运用了伏养龙息中的运气之法,力道超乎寻常的重,直接将他抡出去一丈远,跌倒在地又滚了两圈,脑袋一歪竟当场昏死过去。 事发突然,几个少男少女还没反应过来,许道云趁他们愣神间,赶紧带着谢怜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不是许道云不想收拾这几个可恶的家伙,主要是他才练了一天的剑,他们却是自幼习武至今,因此没有把握能够战而胜之。 许道云不想冒险,只要再忍一段时间,他会让所有狗眼看人低的人付出代价。 四个少男少女目送许道云离开,好半会儿后才有一个模样俏丽的少女古怪道:“奇怪,他那一拳怎么这么重?” 身材敦实的少年道:“他分明不懂半点武功,体魄气力不可能胜过我们这些习武之人,可刚才那拳连我都未必能打出来,莫非他学会了内功?” 持着折扇的俊俏少年冷哼道:“不过是气头上打出的一拳罢了,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不过这家伙的骨头终于硬了一回,居然敢动手打人,这倒让我有些意外。” “可不是。” 回到碧亭院,许道云一颗心狂跳不止,他从来都是逆来顺受,委曲求全,像今日这般的奋起反抗当真是少之又少,心中难免有些不平静。 谢怜见他表情变幻不定,担忧道:“三少爷,你没事吧?” 许道云摇头道:“我没事,就是有些兴奋过头了,冷静一会儿就好了。” 谢怜轻轻点头,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没有去打扰他。 许道云道:“谢怜啊,伙房里有蔬菜瓜果,米缸里也有米,你去烧饭吧,咱们吃完就去墓园。” “又去墓园?在院里不能练剑吗?” 许道云道:“方青阳师父教给我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深奥了,仅靠我独自钻研的话,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初窥门径,还是需要师父指点才行。” “哦,好,那我去烧饭了。”谢怜走入伙房忙活起来。 许道云来到石凳坐下,将木剑摆在石桌上,回想起方才在小巷和许府大门前的遭遇,情不自禁咧嘴轻笑,笑的无比灿烂。 他站起身来眺望西北边的一座高楼,那是许府的藏书楼,一层二楼摆放的都是寻常典籍,再往上就是许府多年来收集的武功招式和内功心法。 方青阳说过,想要达到无招胜有招的境界,需熟读天下剑谱。虽然许府藏书楼内关于剑法的书籍少之又少,但总归是有的,许道云想进去将这些剑谱全都背会,于自己的剑术一定有所帮助。 除了剑谱之外,许道云缺乏的还有常识,关于九洲的常识,这些都是他现在极需要的知识,虽然知不知道好像并没有多少区别,但许道云坚信懂得越多,将来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但怎么进到藏书楼却是一个难题,身为许家废物三少爷,他已经处在一个人人唾弃的境地之中,藏书楼这种地方根本不欢迎他。 如果贸然前往,可能不仅进不了藏书楼,反而还会受一肚子窝囊气。 一番权衡下来,许道云只好暂时放弃进入藏书楼的想法,再过一些时日,等他能用手中剑和那些瞧不上他的人平视的时候,他会昂首挺胸,大摇大摆的踏入藏书楼。 到那时看谁再敢多嘴多舌。 趁着饭还没熟,许道云握住木剑在院中练起基础剑势,一招一式沉稳有力,劲风卷动落叶漫天飞舞。 不得不说谢怜真是个贤惠女子,不多时就做好三菜一汤端到院中石桌上,对练剑练到入迷的许道云道:“三少爷,饭菜好了。” 许道云收剑而立,长吐出一口气,忍不住勾起嘴角。 他来到走近石桌,将木剑搁在一边,眼睛一亮,笑道:“哎呀,你这手艺真是不得了,这么点食材也能做出三菜一汤来,真是了不起。” 谢怜心中欢喜,羞涩的低下头去,小声道:“三少爷喜欢就好。” “喜欢喜欢,我自己一个人住的时候都是胡乱吃些了账,何时吃过这么丰富的饭菜啊?现在好了,以后有你在,我便不用饿肚子了。”许道云着实饿了,从昨日到现在,只午时吃过一顿,又练了这么久的剑,腹中早就空空如也,闻见饭菜香便再也忍不住了。 三菜一汤,虽然没有半点肉味儿,许道云却吃的津津有味,乐此不疲。 他已经不记得肉是什么滋味了,就连上次吃到肉是什么时候也不记得。 一通狼吞虎咽过后,许道云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说道:“以后我有口福了。” 谢怜笑道:“只要三少爷喜欢,谢怜每天都烧饭给三少爷吃。” 许道云心下感动,握住木剑站起身来道:“碗筷不着急收拾,咱们先去南山墓园,回来一块洗。” “嗯,好。”谢怜将所有碗筷抱进伙房,跟着许道云走出碧亭院。 第十章 许元瑶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二人离开许府,径朝南山墓园处去。 正要走出曲沃县,却见街道上走来七八个男女,年纪与许道云相差不多。 许道云皱眉,暗骂冤家路窄。 七八个少男少女中,有五个是许家子弟,另外两个是曲沃县人家的子嗣,也喜练武,所以时常聚在一块切磋技艺。 辰时和许道云在大门巧遇的俊俏公子四人也在,只不过现在又多了模样俏丽的少女。 她叫许元瑶,十六七岁年纪,是许道云名义上的表姐,因为天赋出众,是许家着重培养的对象之一。 平日虽没有像其他人那般对许道云冷言冷语,甚至大打出手,但遇见了也不会打招呼,一直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好像根本就没有他这个表弟似的。 手里头捏着折扇的俊俏少年叫许天和,辰时发生的事情他记忆犹新,刷的一声挥开折扇,笑道:“三少爷又出门,这辰时才回去的,怎么午时又要走啊?” 不知是不是因为手里握着木剑的原因,许道云竟破天荒的回了一句:“腿长在我身上,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管得着吗?” 许天和眉头一蹙,合起折扇,怒道:“好嘛,现如今废物也有若大嗓门了。” 身材敦实的少年笑道:“我看他是不想在三少夫人面前丢脸,天和哥,咱们得体谅他才是啊。” 许元瑶意外的看了许道云一眼,然后视线落在他左手握住的木剑上,轻轻摇了摇头,冷声道:“好了,大庭广众之下吵吵闹闹成何体统,你们丢的可是许家的脸面,都给我住嘴。” 许元瑶在小辈中威望甚高,她的一句话直接就让许天和等人乖乖闭上了嘴,只是目光却怨恨的盯着许道云,想着日后该如何伺机报复。 许道云拱手道:“谢表姐。” 许元瑶语气平淡:“不是为了你,是为了保住我许家颜面。” “不论如何,还是要谢谢表姐。”许道云又行了半礼,然后带着谢怜同他们擦肩而过,出了曲沃县。 他们走后不久,身材敦实的少年讥讽道:“刀枪棍棒都学不会的废物,拎着一柄破木剑装模作样,真是可笑。” 许元瑶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径直朝前走去。 许天和等人急忙跟上,心中将许道云恨到了极点。 南山墓园。 断崖上,许道云越舞越欢,渐入佳境。 木剑上气势凌厉,挥舞时劲浪四散。 眨眼间过了数个时辰,日落西山,已至酉时三刻。 谢怜站在远处喊道:“三少爷,用膳啦。” 许道云收剑而立,跑到木寮前,见方青阳也在,忙拱手行了一礼:“师父。” 方青阳颔首道:“坐吧。” “是。”许道云坐下,看着矮桌上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他口中生津,恨不得一股脑全都倒进肚子里。 方青阳翻了个白眼道:“修士可沟通天地,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你小子怎么半日就饿成这幅德行了?” “师父不是说徒儿还算不上真正的修士,只属于武夫的范畴吗?”许道云讪讪一笑。 “没出息。”方青阳摇摇头,忽然问道:“小子,知道你练的是什么吗?” 许道云不确定道:“天道剑罡?” 方青阳道:“不,你炼的是神,养的是气,走的是剑道,修的是剑心。” “徒儿不懂。”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日后你自会明白的。” 谢怜将三碗盛满米饭的木碗端了出来,笑道:“开饭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许道云每天都会来此处练剑,剑典中的基础剑势完全融会贯通,已经开始钻研天道剑罡中的剑招。 正如方青阳所说,这本剑罡里记载的并不只是剑法剑招,更是剑修大道和如何修成一颗百折不挠的剑心。 可谓是奇幻奥妙,其乐无穷,不知要花费多少光阴才能参悟透彻。 半个月的苦修,许道云不仅剑术突飞猛进,内力也一日千里。距离方青阳说的将内劲转换为真气的先天境界已经不远,到那时候许道云就离成为一名真正的修士不远了。 修士脱离凡胎肉体,可吸纳天地灵气为己用,增强自身,和寻常武夫完全是两个概念。 寻常武夫最多只能掌劈石裂,腿鞭树折。而就算是刚刚踏入炼气境的修士也有将石头碾为齑粉的可怕力量,两者天悬地隔,不可同日而语。 武夫达到先天境界,将内力转化为真气,需要打通应天灵脉才能成为修士,打通应天灵脉必不可少的丹药就是道灵丹。 许道云因为修炼的《伏养龙息》本身就不是寻常江湖人士修炼的内功,而是修士的炼神养气之法,又有方青阳助其打通应天灵脉,也算是脱离了凡胎肉体,和寻常武夫已有了本质区别。 浑身经脉通彻,内力运转更加流畅,无丝毫阻塞。 许道云倚着剑就地而坐,接过谢怜递来的汗巾道:“这才立春吧,怎么就这般炎热呢?” 谢怜道:“初春的气候的确是时冷时热,还是该多添件衣裳的好,免得着凉。” 许道云将汗巾披在脖子上,笑道:“近来练剑修行,我身子是越来越健壮了,感觉有使不完的气力,应该没那么容易害病。反倒是你,整天跟着我东奔西走,上山下山的,身子又娇柔单薄,千万要注意身体啊。” 谢怜心中暖洋洋的,低头轻轻嗯了一声。 许道云望着落下海面的太阳,说道:“再有半个月就是家族小比了,在此之前我一定要将剑法更进一层,等大比开始我就能一雪前耻。” 谢怜怔怔望着脸上神色坚毅的英气少年,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亥时一刻,许道云带着谢怜下了南山,往曲沃县行去。 半道遇见一人,正是许元瑶。 怎么说也是名义上的表姐,既然遇见,许道云自然是要打声招呼的,他拱手道:“表姐,夜已深了,你这是上哪儿去?” 许元瑶也没想到这么晚了还会在曲沃县外碰见许道云,看了眼他身边怯生生的谢怜,说道:“我去练功,这么晚了,你在外面做什么?” 许道云坦然笑道:“我们去溪边钓鱼了,可惜没甚收获,耽搁到现在才回来。” “哦。”许元瑶淡淡点头,与他擦肩而过。 许道云对谢怜耸了耸肩,带着她进入曲沃县。 入了夜的曲沃县一片静寂,整座县城笼罩在黑暗之中,唯有冷风瑟瑟。 第十一章 恶狗拦路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许道云才走出三步,忽的蹙起剑眉,侧头看向街道两边的暗巷,冷声道:“鬼鬼祟祟的鼠辈,躲什么躲?出来吧。” 话音落下,十几条人影从街道两边的巷子里冲了出来,将许道云二人团团围住。 许道云将谢怜拉到身后,一眼就从这些人当中看见几个熟面孔,有虎哥鹿哥羊哥,还有一个是被他一拳打倒在地的许家看门护卫。 虎哥耷拉着一条手臂,表情狰狞,怪笑道:“三少爷,你可真是让我们好等啊。” 许道云咧嘴笑道:“看来你另一条手臂也不想要了?” 虎哥被戳到痛处,暴跳如雷道:“许道云,少给老子猖狂,你以为会三两下拳脚就了不起了?今天我们十几个兄弟,先把你打得半死,三少夫人虽然生了块胎记,但身段却是一等一的好,兄弟们也很久没有碰过女人了,正好泄泄火。” 十几个恶棍流氓皆大笑起来,污言秽语层出不穷,不堪入耳。 谢怜捂住耳朵紧靠在许道云身侧,根本不敢去看这些凶神恶煞的不速之客。 许道云眯起凤眸,翻转木剑,剑锋点指虎哥,然后又歪向他身边的许府看门护卫,冷声道:“可是许天和指使你们的?” 护卫冷笑道:“是又怎么样?三少爷,现在猜这些还有什么用?还是好好想想该如何求饶才能保命才是真的。” “还真是他。”许道云眼神愈发冷冽,抬头看向虎哥众人,说道:“本来我打算放你们一马的,可你们方才言语侮辱我家娘子,这笔账却不能就这么算了。” 说完,许道云忽然挥剑佯攻,突进上撩,将其中一个男子刺了个透心凉。 接着剑刃一转,横削而过,又将另一个恶汉喉咙切断,血溅当场。 许道云朝后跳开,抹掉脸上鲜血,又惊又喜道:“师父说过,临阵对敌切莫分心他顾,你们的注意力太不集中了。” 虎哥等人大怒,拔出匕首,夺步上来,斜刀猛劈。 许道云左脚一踏地面,跃过前面两人,冲步来到第三个人身侧,低喝道:“龙搏!” 上步挑剑,骗他招架,趁势攻其下盘,剑锋折转上撩,从肚脐刺入,又从背心刺出。 但听身后许家看门护卫怒吼扑来,许道云抽剑回身,将手里藏着的一枚石子猛地掷了出去。 护卫反应也算迅速,提刀挡住面门。 当的一声响,石子落地,护卫刚放下腰刀,却见一柄木剑已朝他心窝刺来,速度极快。 他瞳孔骤缩,避无可避,被一剑结果了性命,死不瞑目。 许道云折转方向,朝慌了神的虎哥等人冲去。 一剑划过几个流氓的脖子,跃入人群中,闪起几道白光,十几个人尽数倒进血泊。 许道云长剑一抖,在街道地砖上甩出一条笔直的血线,猩红刺眼。 一旁的谢怜看的心惊胆颤,生怕许道云有个万一,后来又被喷溅出来的鲜血吓得脸色苍白,捂住眼睛不敢去看地上横七竖八的死尸。 许道云舒了口气,这是他第一次杀人,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前所未有的好,没有一丁点恐惧和慌张,握剑的手更没有颤抖。 将虎哥等人身上的金银细软全都搜刮一空,到手也只有几两银子。 许道云抛了抛沉甸甸的钱袋,侧头对谢怜笑道:“明儿咱们一块去集市买肉,吃顿好的。” “嗯。”谢怜畏畏缩缩的躲在许道云身边,双手轻轻捏住他的衣衫,保证自己目不斜视。 二人离开此处,往许府方向走去。 一条人影姗姗来迟,正是去而复返的许元瑶。 她察觉情况有些不对劲,虽然和许道云没什么交情,但他终归是许家三少爷,是她名义上的表弟,说什么也不能见死不救,更何况还有一个无辜受累的谢怜在。 远远的就闻见一股血腥味儿,许元瑶柳眉蹙起,加快速度纵掠而来,呆愣当场。 只见十几具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满地鲜血形成血泊,画面极为惨烈。 她走近细看,一眼就判断出这是剑锋造成的伤口,回想起许道云手中那柄木剑,喃喃念道:“许道云......” 次日一早,许道云急急忙忙带着谢怜出门,说是要去赶早市,因为这个时辰的菜都比较便宜。 买了两条筒骨、三斤排骨、五斤羊肉、五斤牛肉、还有一些蔬菜瓜果。 然后二人就上了南山墓园,许道云还是到断崖处去练剑,谢怜负责烧饭。 时至正午,许道云闻着肉香回到木寮。 方青阳躺在藤椅上道:“吃肉有助修行,该多吃才是。” 许道云眼睛一瞪:“师父,吃肉也能修行?那你不早告诉我?” 方青阳理所当然道:“瞧你那穷酸样就知道你吃不起肉了,何必说出来让你惦记呢?” 许道云无言以对,又问道:“师父,那吃肉有助修行是怎么回事啊?” 方青阳道:“虽说是以气运剑,却需要强大的气血和体魄支撑,日后你易筋锻骨,不扎稳根基可不行。” “所以这肉是不必可少了?” “可以这么说,除非你打小就用灵丹灵草温养,那自然就另当别论咯。” 许道云挠挠头,苦恼道:“每天大鱼大肉的话,我这十几两银子也撑不了多久啊,上哪儿去弄这么多肉来呢?” 方青阳懒懒散散道:“这是你该考虑的,我可不管这么多。” 许道云暗暗撇嘴,心想哪有这样不负责任的师父。 谢怜又将三碗盛满米饭的木碗端来,美味当前,许道云也顾不得考虑这么多,先填饱肚子才是要紧事。 连吃了三大碗米饭下肚,许道云一手摸着肚子,一手翘起大拇指赞许道:“你这手艺真不是一般的好,去开间酒楼,保管生意兴隆。” 谢怜腼腆一笑,开始收拾碗筷。 方青阳吃饱喝足又不见了踪影,许道云早就习以为常,独自往断崖去练剑了。 夜里回到许府,许元瑶却早在碧亭院外等着他。 许道云心中疑惑,面上不动声色,行礼道:“表姐,深夜造访,所谓何事啊?” 许元瑶不理会这些客套,开门见山道:“昨夜那些人是不是你杀的?” 许道云凤眸一眯,装傻充愣道:“什么人?我不知道表姐在说什么。” 许元瑶一对妙目直视许道云,问道:“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许道云面不改色,依旧摇头。 “嗯。”许元瑶点头离去。 第十二章 二月惊蛰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踏入碧亭院,谢怜小声问道:“三少爷,她是发现了吗?” 许道云神色严峻,摇头道:“暂时还不能确定,但终归是起了疑心的,看来咱们往后要更加小心了,不过我没想到她居然还心存善念,这却在我意料之外。” 谢怜疑惑道:“为什么呀?” 许道云道:“昨夜她一定是察觉不对,去而复返想搭救你我,却见那些人都死于非命,所以才会顺藤摸瓜怀疑到我身上来。” “那她可真是个好人,她还是担心你的呀。” 许道云笑道:“心怀善念总归是没错的,毕竟我喊她一声表姐,虽然我们没什么交情,但如果她遇到什么危险,我也会出手相帮的。” “理当如此。” 此时在另一座院落中,许天和将手中茶盏摔个粉碎,怒道:“马睿这个饭桶,连一个废物都对付不了。” 身材敦实的少年道:“听门卫说,昨夜元瑶姐也出门了,应该是她碰巧遇见,许道云毕竟是她的表弟,她定不会坐视不理,所以马睿他们才没能得手。” 许天和瞋目切齿,将手中折扇都捏的变了形:“算他走运,逃过一劫,不过下次他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另一个模样俏丽却有些刻薄的少女道:“天和哥不必动怒,只不过是一个废物罢了,不配让天和放在心上。再有半个月就是小比了,到时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他岂不更好?” 许天和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冷笑道:“对对对,这个废物竟险些让我气昏了头,想要修理他不急在一时,等小比开始,我一定让他丢尽颜面,从此再也无法抬头做人!” 少女道:“就是这个道理,现如今抓紧时间练功才是要紧事,收拾他不过是顺手而为罢了。” ...... 转眼又是半个月过去,二月十二,惊蛰。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立春之后便是雨水,一声春雷炸响,曲沃县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春雨,淅淅沥沥,烟雨蒙蒙。 虽然清爽宜人,却不方便许道云练剑,所以那段时间他去南山墓园的次数也减少了,却不曾懈怠过修行。 每日不到卯时三刻便起床内修,然后修习剑术,除了吃喝拉撒之外从不停歇。 孜孜不倦,乐此不疲,精神不减反增。 “三少爷,用膳啦。”谢怜的声音响起。 许道云收回木剑,来到石桌前坐下,看着桌上的大鱼大肉,问道:“咱们还剩多少银子?” 谢怜听他用“咱们”二字,心中欢喜甜蜜,说道:“还剩三两零八十文。” 许道云叹了口气道:“哎,这钱真不经花啊,三两银子还能支撑几日啊?” “最多三日。”谢怜如实回答。 “三日。”许道云左手握拳,轻轻捶打额头,苦恼道:“三日时间该去哪里弄来酒肉钱呢?” 谢怜道:“饭菜要冷了,先吃吧?” “行,后日就是小比了,赚取银两这事儿日后再说吧。”许道云说完拿起筷子,一通风卷残云。 却听院外有人轻叩门扉,他将口中饭菜吞咽下去,起身打开院门。 院外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腰杆挺拔如枪,五官端正,英气逼人。 许道云意外道:“二伯?” “嗯。”中年男人轻轻点头,不怒自威。 他名叫许正德,是许道云的二伯,虽与他少有往来,却曾数次出手相助,也算是有恩于许道云。 许道云让开身子道:“二伯怎么来了?快进来坐。” 许正德摇头道:“我就不进去了,我今天来是想问问你,后日的小比你可打算参加?” 许道云道:“当然啊,二伯为什么这么问?” 许正德道:“你还是不参加的好,擂台之上刀剑无眼,危险无处不在,你又不懂武功,上去只怕危险难料。” 许道云终于明白,原来许正德特地赶来就是为了让他知难而退。 许道云心中感动,虽然许正德是一片好意,但他左等右等,终于等来这个一雪前耻的机会,绝不可能放过。 于是笑道:“我已下定决心参加小比,二伯尽管放心,道云知道轻重的。” “你心意已决,不再更改了?” “是。”许道云重重点头。 “好。”许正德从袖里拿出一大袋银子递给许道云,说道:“这里有百两白银,拿去替侄媳妇置办几件衣裳首饰。” 许道云大喜,接过沉甸甸的钱袋道:“谢谢二伯。” “嗯,小比非同儿戏,你千万小心在意,我这便走了。”许正德说完转身就走。 许道云目送他离去,关上院门来到石凳坐下,将钱袋摆在石桌上,笑道:“足足一百两,够我们大鱼大肉吃个一年半载了吧?” 谢怜眼睛放光,打开钱袋,惊喜道:“哎呀,好多钱呀,这下不用愁了。” 许道云道:“老规矩,交给你保管,另外再取十两出来,我带你到裁缝铺里裁两件衣裳,再找巧匠打一对耳坠和发簪。” 谢怜抱着钱袋摇头道:“不要不要,裁两套衣裳便好,首饰就算了吧,我不喜欢。” “当真不要?” “不要。” “行,听你的。” 二人上街到裁缝铺子里选布料,许道云本想让铺子里的绣娘来缝制,可谢怜偏不肯依,说能省就省,她自己也会这些针线活,带回去慢慢做。 许道云拗她不过,只好答应。 冤家路窄,刚出裁缝铺就迎面遇见许天和等人,看腰间荷包鼓鼓囊囊,应该是来采办的。 “哟,这不是三少爷吗,怎么,来选布料吗?”许天和装模作样道:“我和这间铺子的老板是熟人,报出我的名字可以便宜些许,余下的碎银够你吃几顿好的了。” 许道云道:“好意心领,不过是些碎银罢了,便宜多少都无关紧要。” 许天和惊讶道:“哎呀,三少爷真是阔绰,瞧这面色也红润许多,是不是三少夫人照顾的周到啊?” 许道云不耐烦道:“有什么话赶紧说,你若真有本事的话,就让老板把银子退还给我,便宜个一两吊钱有什么用处?” 第十三章 递交名表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许天和眉头一皱,冷声道:“知道你三少爷囊中羞涩,这些布料一定动了老底吧?” “东拉西扯的做什么,你就说你有没有让老板把银两退还给我的本事吧,如果没有的话,那我就走了。” “站着!” 许天和怒视许道云,侧头对身材敦实的少年耳语了几句。 “啊?真要退给他?” “废什么话,让你去就去,告诉他,多少银两稍后一并付给他就是了,我许天和还能赖账不成?” “是。” 身材敦实的少年跑入裁缝铺子,好半会儿又跑了出来,将一小袋钱交到许天和手中。 许天和得意一笑,高高昂起头颅望着许道云,将钱袋随手抛了过去,嗤笑道:“怎么样,我有没有这个本事啊?” 许道云接住钱袋交给谢怜,点头笑道:“好本事,真是好本事,天和哥果然广结人脉啊。盛情难却,那小弟就收下了。” 许天和道:“三少爷,可不能这样寒酸啊,以往你孤家寡人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现在却不同了,总不能让三少夫人跟着你一块忍饥挨冻吧?” 许道云点头笑道:“多谢天和哥慷慨,省下的这些银子够我们大鱼大肉吃好几天的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许天和道:“不必感谢,我只想问你件事儿。” “天和哥见外了,有什么事儿你尽管问就是了。” “后日就是小比了,你可打算参加啊?” 许道云登时明白他又在打什么鬼注意,心中冷笑,面不变色道:“当然啊,作为许家子弟,小比这等大事儿岂有不参加的道理?” 许天和眼睛一亮,笑道:“好,是条汉子,三少爷果然和以往不一样了,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许道云道:“哪里,天和哥谬赞了,小弟这边还有事,就不多说了,告辞。” “嗯。” 许天和目送许道云二人走远,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眼神讥讽。 身材敦实的少年嗤笑道:“哼,真是愚不可及,蠢的不可救药,看他后日怎么死!” 在主街闲逛的许道云笑道:“几个傻子,自以为聪明,却让我们得了便宜。” 谢怜道:“莫非他们想在小比上对三少爷不利?” 许道云咧嘴一笑:“一定是了,在我说自己一定会参加小比的时候,那许天和分明喜形于色,当时我就知道他必然会对付我的。” 谢怜担忧道:“那该如何是好啊?” 许道云搭着她的肩膀笑道:“不怕,我好歹也练了一个月的剑,虽然近来都没有与人动过手,但我感觉就算对上许天和,他也不见得就会赢。” “三少爷可有把握?” 许道云道:“六七成吧,毕竟他自幼习武,到现在少说也有七八年了吧,若说一定能战而胜之的话,那就显得我太狂妄了一些。” 第二日,许道云独自一人走出碧亭院,往许府内院的演武场方向走去。 谢怜站在门口嘱咐道:“早些回来,我给你炖你最喜欢的羊肉。” 许道云咧嘴一笑:“放心,我去去就回。” 今天是小比最后一天递交报名表的日子,所有参加小比的都要上交,然后再由许府几个当家的决定赛制。 走入内院,不少许家子弟皆用意外的目光望着许道云,不明白这位三少爷怎么会有闲情逸致到内府来,往日他几乎不会踏足这里。 内府向来是许家子弟习武练功,切磋交流的地方,许道云这个废物三少爷自然和此处格格不入,他也不想来这里受人冷眼。 但今时不同往日,他练剑小成,内功深厚,已有了十足的底气,当然可以光明正大的踏足此地。 旁人也看出许道云似乎有了一些变化,他挺胸抬头,神采飞扬,和以往唯唯诺诺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许道云不理会他们的目光和低语,大踏步朝演武场方向走去。 许府建立的演武场足足有三十丈围圆宽,两边设有高台,便于观看比斗。 演武场可谓是许府最热闹的地方,每天从早到晚都有比斗可看,绝不会冷清下来。 演武场边缘设了一张案台,案台后坐着个中年男人,他正接过许家子弟递来的名表,将之整齐叠好。 看台上,身材敦实的少年不经意间一侧眼,从递交名表的人群中看到了许道云,忙拍了拍许天和的笔囊,笑道:“天和哥快看,那废物还真来报名了。” 许天和也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勾起嘴角冷笑道:“来了就好,我还担心他临阵退缩呢,想不到这废物还有些骨气。” “他这是自投罗网,自寻死路。” 不得不说许道云的到来的确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还引起一阵窃窃私语的谈论。 饶是许道云心智坚定,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也感觉有些浑身不自在,只想快些上交名表然后离开,这种被人当猴子看的滋味实在是不怎么样。 终于轮到许道云上交名表,那负责收录的中年男人抬头砍了许道云一眼,没有说什么,接过名表整齐摆好。 此时围观的许家子弟左右分开,让出一条道路。 一个身量颇高的少女从中走来,正是许元瑶,她手里也捏着一张名表,显然也是来报名的。 许道云行了半礼,与她擦肩而过。 可许元瑶交了名表后竟跟了上来,也不说话,就这么并肩走在许道云身侧。 众许家子弟目送二人离去,低声议论起来。 直到走出内府许元瑶也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许道云实在受不了这静默的气氛,咬牙问道:“表姐,你是有什么事吗?” 许元瑶摇头道:“没事,顺道罢了。” “哦,那…我先回去了,表姐慢走。”许道云行了半礼,折转方向往碧亭院走去。 许元瑶望着他走远的背影,若有所思。 相距碧亭院还有十几丈远,许道云吸吸鼻子,已经嗅到了院子那头飘来的肉香味。 他咽了口唾沫,加快脚步跑入院中,问道:“熟了没?” 第十四章 小比开始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穿着围裙的谢怜笑道:“就好了就好了,三少爷回来的真是时候。” 许道云坐在石桌前,随手从碗碟里捏起两粒花生米丢进嘴里,说道:“说好的早去早回嘛。” 谢怜端出好几大盘飘香四溢的菜来摆在石桌上。 许道云眼睛一亮,喜道:“哎呀,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怎么全都是肉菜?” 谢怜拍了拍手道:“明日三公子就要上场比试了,吃饱喝足才有力气。” 许道云苦笑:“咱现在也是有百两身家的人了,钱财乃身外之物,可不能蝇营狗苟。有句话说得好,千金散尽还复来,钱没了想办法再挣就是了。” 谢怜摇头坚定道:“那可不行,这些银子还是要省着点花。” 许道云可不愿跟她争辩,抓起一只鸡腿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道:“行,你当家做主,这些柴米油盐的事情自然是你说的算。” 谢怜抿嘴一笑,欢喜异常,心中乐开了花。 第二日辰时初,整个许府忽然就热闹起来,门户大开,邀请了曲沃县数家贵客前来观光。 上百名许家子弟朝演武场赶去,看台上坐着的都是曲沃县有头有脸的人物,就连知县大人也亲自来了,可见许家这场小比的确非同儿戏,影响颇大。 碧亭院中,换好一身新衣的许道云站在铜镜前仔细打量,笑道:“原来你不光是饭菜做的好,这针线活的手艺也十分了得,看不出来你会的还挺多的嘛。” 谢怜笑道:“三少爷不嫌弃我针脚粗糙就好,我的手艺再好,那也比不上裁缝铺子里的绣娘精湛啊,人家可是靠这手艺吃饭的。” “小看自己了不是,我就觉得你最好,瞧这密针细缕的,挑不出一丝毛病,你去开间裁缝铺子,一样能挣钱。” 谢怜道:“三少爷还有心思开玩笑,这马上就要上台比试了,你千万要当心呀,打不过也别逞强,认输就是了。” 许道云苦笑道:“我这还没上台呢,你就开始长别人志气灭我的威风,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啊?” “好好好,不过还是需要小心在意,千万不能轻敌呀。” “放心吧,我记住了。”许道云左手抓起木剑,右手食指弹了弹剑身,问道:“你真不跟我一起去?” 谢怜齿咬下唇,摇头道:“不去了,我在家里等你回来就是。” “也好,估摸着午时我就能回来,你多做些好吃的,犒劳犒劳我。” “知道啦,快去吧,别耽搁了。” 许道云拎着木剑走出碧亭院,径朝内府演武场走去。 一个多月的苦修,加上每日大鱼大肉,他原本消瘦的身材也健壮匀称了许多。面色饱满红润,生的又英气逼人,腰杆挺的笔直,意气风发,神采飞扬,与几日之前又有了一些变化。 来到演武场,只见密密麻麻的许家子弟拥挤在演武场边缘,两边看台上也坐满了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作为许家的废物三少爷,他受到的关注自然是最多的,所以许道云一来到演武场,一下子就吸引了绝大多数人的目光,只是这些目光大都充满了不屑和讥讽,人群中登时传出一阵冷言冷语的嘲笑声。 许道云浑不在意,走到一个偏僻的角落站定,目光落在演武场两边的看台上,认出了几个熟人。 二伯许正德和大伯许定正在和一个穿着官府的男人交谈,有说有笑。 整个曲沃县只有一个官老爷,那就是知县孔盛。 许家和孔盛来往密切,私底下不少生意都是许定和孔盛共同合作的,关系也算友好,他能来捧场也在情理之中。 剩下的一些就是曲沃县有头有脸的人了,一般都是富商巨贾,要么就是有家传武艺的武学之家,在这小小的曲沃县也算是一号人物。 许家广结善缘,其中一个目的是为了拉近关系,将来若有什么合作也好商量。其二就是借着这场小比,让曲沃县各家看看许家的力量,也算是立威的意思。 不过让许道云奇怪的是谢家竟无一人前来,两家分明已是姻亲关系,就算私底下不对付,这明面上还是得装装样子才是啊。 视线一转,在高台上看见了许元瑶,恰好她也望了过来,二人目光对视。 许道云有些尴尬,轻轻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将视线投向别处。 又过了一刻钟时间,所有报了名的或没报名的许家子弟全都到齐。 许正德纵身一跃,竟从三丈远的看台跃到演武场上,落地无声,云淡风轻。 这手轻功绝技引起一片叫好之声,许正德却依旧冷着一张脸,气沉丹田,洪亮的声音从口中传出,似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一般:“今日是我许家两年一度的小比大会,武学之道,本就是要分个高下强弱。虽说刀剑无眼,但我们绝不可自相残杀,坏了同门之谊,比武切磋应点到即止,不得杀伤生命,违者重罚,听明白了吗?” 许家子弟异口同声道:“明白。” “第一轮是淘汰赛,两两对决,优胜劣汰。” “明白。”许家子弟再次齐声大喊。 许正德翻开手中书册,高声念道:“第一擂台,许众凯对许益强。” “第二擂台,许天和对许申远。” “第三擂台,许晋对许齐兴。” “第四擂台,许梦洁对许必林。” 第一轮淘汰赛开始,许道云虽说学了一个多月剑法,但却没有几次真正与人对敌的经历,也缺乏搏斗经验,所以他急需观摩几场比试来提高自己,以免轮到自己上场的时候,紧张的手抖握不住剑。 第一轮上场的八个许家子弟皆非同小可,除了许申远被许天和在第二十一招时一脚蹬下擂台之外,其余三个擂台的比斗皆在五十招以后才分出胜负。 第一轮比试结束,许正德又开始宣布第二轮比试的名单:“第一擂台,许君对许宏。” “第二擂台,许一帛对许庆辉。” “第三擂台,许丰对许道云。” “第四擂台,许士毅对许心琪。” 第十五章 木剑逞威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第二轮比试名单一公布,整个演武场又热闹起来,许家子弟议论纷纷,几十上百双目光齐刷刷落在角落的许道云身上,大都对之不屑一顾。 一个平头方面的许家子弟懊恼道:“哎呀,怎么没让我遇上他呢,许丰这下真是走狗屎运了。” 立马就有人点头附和了:“可不是,不过我怎么也想不到他居然有胆敢来参加小比,明明手无缚鸡之力,为何要来自取其辱呢?” “谁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啊,可能是想在他娘子面前逞能吧。” “听说他取的根本就不是谢家二小姐,这也就罢了,之前我无意间看见那女人脸上生了块紫斑,是奇丑无比啊,看了都吃不下饭,也不知道三少爷到底怎么做到和那丑女人同床共枕的。” 另有一个许家子弟嗤笑道:“这点我还是佩服咱三少爷的,来者不拒,不过他俩也算登对,没有委屈了三少爷。” 众人一阵哄笑,寒酸刻薄的言语层出不穷。 许道云因修炼了伏养龙息的缘故,五感远胜常人,这些闲言碎语他听的真真切切,忍不住握紧木剑。 毕竟只是十五六岁的少年,血气方刚,如何能真正做到忍气吞声啊?而且这些人排挤侮辱他也就算了,偏偏又带上了谢怜,她一介女流,柔柔弱弱,如何能争辩啊? 许道云暗自庆幸谢怜没有跟来,否则先不说这些刺耳难听的言语,光是他们如同实质的目光就能让那个内心脆弱的丫头无地自容,羞愤欲绝。 许丰在众人的道贺声中走上演武场,肩上扛着一条五尺三寸长的精铁短棍,眼中满是自信和得意,居高临下望着许道云,咧嘴笑道:“三少爷,我还以为你不会参加这次小比呢。” 许道云也走上擂台,登时场外观战的许家子弟又发出一阵哄笑。 “哎呀呀,笑死我了,你们快看,他拿的什么啊,一柄木剑?木剑也能当兵器吗?” “哼,剑本来就轻飘飘的一无是处,更何况是木剑。” “看来他当真只是来打肿脸充胖子的,连兵器都不会挑。” “不是不会挑,他得要有钱去铁铺买才行啊,寻常宝剑可不便宜,咱三少爷囊中羞涩,买不起,所以只好用木剑代替咯。” “就是这个道理。” 看台上,许定浓眉一皱,低声道:“今天是什么场合,县令大人和诸位家主皆在场,岂容他来此丢人现眼?” 孔盛笑道:“许家主不必动怒,既然三少爷敢报名参赛,便一定有所依仗,咱们且看他手段便是。” “也只能如此了,总不见得把他赶下擂台吧。”许定怒气难平,愈发不满许道云的擅作主张。 看台另一边的许元瑶眯了眯美眸,盯着许道云手中木剑半晌,自语道:“是不是你杀的,稍后便见分晓。” 许丰望着在三丈外站定的许道云,脸上遮掩不住的喜悦,笑道:“三少爷放心,我知道你不懂武功,放心吧,一会儿我会手下留情的。” 许道云翻了个白眼:“你哪来这么多废话,叽叽歪歪啰啰嗦嗦,要打就赶紧,别搁那放屁啊。” 观战的众许家子弟一片哗然,想不到一向逆来顺受的三少爷态度居然如此强硬,颠覆了所有人对他的印象,不明白他的底气究竟从何而来。 许丰眉毛倒竖,挥舞短棍架在身前,冷声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许久不曾见面,三少爷什么时候骨头变得这么硬了我都不知道。” “骨头硬不硬,你来试试不就知道了。”许道云言语上丝毫不退让,手中木剑一挺,剑锋直指向他。 “好好好,就让我看看这些时日三少爷究竟学了怎样了不得的武功,竟敢这般口出狂言!” 许丰大怒,不再废话,脚下跨步向前,手中短棍高举,使出一招力劈华山,朝许道云头顶砸落。 这一棍势大力沉,若被砸中非落个脑-浆迸裂的下场不可。 许道云生怕木剑承受不住撞击,不敢格挡,脚下步伐变换,侧身险之又险的躲开短棍。 当! 短棍砸落在地,登时将地面砸的碎石飞溅,可见力道之大。 许道云暗道一声好机会,抬起右脚踩住短棍棍头,手中木剑顺势扫向许丰臂膀。 许丰大惊,想要抽回短棍格挡却怎么也收不回来,眼看木剑就要落在臂膀上,他咬牙弃棍倒退,不敢置信的望着许道云。 不仅是许丰一人露出这样的神情,看台上,演武场下,凡是了解许道云的人皆露出同样的吃惊表情来,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他不是十八般武艺一窍不通的废物吗?他不是跑两步就上气不接下气的许家之耻吗? 方才的交手虽然短暂,但在场的都是习武之人,三招两式就足以看出一个人到底懂不懂武功。许道云不论是躲闪的速度还是攻击的时机,都拿捏的恰到好处,挑不出一丝毛病来。 而且他光是一只脚踩住棍头,就能让体魄强健的许丰竭尽全力也没法儿抽回短棍,足见他的气力之大,绝不可等闲视之。 这下子许道云在所有人心目中的形象完全颠覆了,如今的他简直焕然一新,更加引人注目,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期待着接下来他会有怎样出人意料的表现。 许正德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不苟言笑的脸上难得露出微笑。 看台上的许定眉毛一挑,只听知县孔盛道:“三少爷好像和传闻中的有些不一样啊。” 许定道:“不瞒知县大人,道云这孩子之前的确是不通半点武艺,筋骨又弱,当真是一块练武废材,今日表现确实有些不同,我也正百思不得其解呢,莫非他忽然开窍了?” 孔盛笑道:“这是好事啊,不过别的兵器他不选,怎么就偏选了剑呢?” 看台另一处的许天和瞪大眼睛,低吼道:“怎么可能,这小子怎么突然会武功了!” 身材敦实的少年喃喃道:“原来之前他拿着木剑不是装模作样啊。” 第十六章 开什么狗屁玩笑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许天和怒道:“那又怎样,就算他突然开窍,短短一个月时间又能学到多少?咱们可是从小习武,至今少说也有六七年了,还怕他不成?” 娇俏的少女及时安慰道:“自然不怕,先不说拳脚招式,光是内力他就远不如咱们,天和哥且放宽心,他绝不是许丰的对手。” 许天和没有说话,眼神愈发冰冷。 再说演武场上,许道云一脚将精钢短棍踢下擂台,望着色厉内荏的许丰,笑道:“兵器都没了,要不你认输算了。” 许丰瞋目切齿,握紧双拳摆开架势,吼道:“休想,许道云,你以为你学了些粗浅功夫就真的能战胜我吗?那你也未免太狂妄无知了,告诉你,就算我不用兵器也能把你打的满地找牙!” 话音落下,许丰怒吼一声,高高跃起,一拳朝许道云面门砸来。 许道云后撤半步,拧腰闪躲,右腿顺势从衣袍下高高踢起,结实落在许丰胸膛上,直接将他硬生生踹飞腾空,断线风筝一般,在两丈外坠地。 许道云心脏狂跳不止,方才的动作他完全出自本能,看着跌倒在地,口喷鲜血的许丰,他心中前所未有的痛快,这感觉实在是令人陶醉痴迷。 场下又是哗然一片,许道云决定胜负的一腿,引发了新一轮的热议,许多人看向他的眼神都不同了,有古怪、有好奇、也有吃惊。 许正德来到场中查看许丰伤势,招来两个许家子弟将他抬去治疗,然后高声宣布道:“第三擂台,许丰对许道云,许道云胜!” 没有掌声,没有欢呼,所有人都还没从许道云翻天覆地变化的吃惊中回过神来,只是直直的看着这个手握木剑的少年缓缓走下演武场,至始至终他都没有露出胜利者得意张扬的姿态。 唯一有的只是那令人如沐春风的灿烂笑容。 许天和双拳紧握,专门为小比而准备的精铁扇都开始扭曲变形,他双目似欲喷火,眼中满是血丝。 身材敦实的少年也不敢再说什么,许天和此时怒火正盛,万一说错什么,惹火烧身可就冤枉了。 看台上的曲沃县各家家主也开始低声议论起来,心想这个臭名昭著的许家废物怎么突然就懂武功了呢? 而且从刚才电光火石的交手就可以看出,许道云会的绝不是一星半点的粗浅武功,也不可能是临时抱佛脚学成的,莫非是他这些年来故意装傻充愣,实则是一个练武奇才? 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诸位家主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打消了许道云藏拙的念头,此理不通。 才走下演武场的许道云忽然回头问道:“二伯,上午应该没有我的比试了吧?” 许正德道:“没有了,不过未时之前你就要来演武场,下午有你的比试。” “知道了,谢二伯。”许道云俯首作揖,转身走出人群,渐渐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回到碧亭院,轻叩门扉。 院内传出谢怜怯生生的声音:“是...是谁呀?” 许道云突发奇想,故意不做言语,继续敲响院门。 谢怜将针线放在石桌上,站起身来道:“三少爷不在,你晚些再来吧。” 咚咚咚。 许道云依旧一言不发,自顾自敲着门。 谢怜吓坏了,抱起桌上的针线衣布躲进卧房,紧闭上房门,盼望着许道云能快些回来。 许道云见院中没了动静,院门又从里面上了门栓,他可不想破门而入,于是扯开嗓子大喊道:“是我。” 谢怜一愣,旋即大喜,急急忙忙从卧房奔了出来,打开院门。 却见许道云嬉皮笑脸的站在门外,谢怜登时明白方才是他故意耍弄自己,心中委屈气恼,又将院门给重重关上,走到石凳坐下,脸色被气的涨红。 许道云知道这下闯祸了,他赶忙告罪道:“哎,我就是开给玩笑,你别当真啊。” 谢怜不答,自顾生着闷气。 许道云一个头两个大,甚至想抽自己两嘴巴子,闲着没事开什么狗屁玩笑,现在好了,把人家惹生气了,连门都不让进。 “谢怜,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院内依旧没有半点动静。 许道云眼珠一转,捂着胸口装模作样道:“快...快开门,我受了伤,呃...” 果然院内立马就传出谢怜的惊呼声,紧接着院门就被打开,许道云咧嘴一笑,使出一招鲤鱼跃龙门跳了进去。 谢怜见他生龙活虎,哪里有一点儿受了伤的样子?登时明白自己又被他骗了,心中愈发委屈,泫然欲泣,也不赶他出去,转身跑回卧房紧闭房门。 这下祸闯的更大了。 许道云轻轻敲响屋门,柔声细语道:“对不起,我不该骗你的,我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罢了,是我没考虑到你的感受,谢怜,你先开门好不好?” 许道云抬手轻轻一推,原来屋门没有锁上。 跨过门槛,见谢怜趴在床榻上一声不吭,许道云打开窗户,登时整个屋子就亮堂起来。 走到床榻边,搭住谢怜的肩膀,轻声道:“别生气了,而且我都道歉了,十七八岁的人了,比我都大两三岁,怎么还跟孩子似的使起性子来。” “你不是说午时才能回来吗?”谢怜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 “我本来以为至少得到很后面才会轮到我,谁知道第二轮就是我上台比试,所以就早回来咯。” “你赢了?” 许道云笑道:“当然,许丰那家伙看着威猛,其实也就是三脚猫的功夫,两个照面就被我踢得吐血,太不禁打了。” “哼,自大,方青阳前辈说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骄傲自满,唯有怀着一颗谦逊之心才能不迷失自己,否则终有一天会铸成大错。” 许道云苦笑:“师父这些大道理我听的头都大了,想不到你居然还记着,不过这样也好,有你在身边时刻警醒我,省的以后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谢怜忽然坐起身来,将左脸颊丑陋的紫斑光明正大的露了出来,直视许道云的凤眸,问道:“三少爷真的愿意让我留在身边吗?” 第十七章 横练硬功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当然。”许道云点头。 “三少爷会嫌我累赘吗?” “当然不会啊,你就别想这么多啦,只要你愿意跟着我,我就不会丢下你。” 谢怜甜甜一笑,若不是脸上那块紫斑,这一笑当真是连百花都黯然失色。 “我去烧饭。” 许道云跟着谢怜走出卧房,问道:“今天有没有烤羊腿啊?” “有有有,知道三少爷喜欢吃肉,这几天我就破例多花些银两,全做荤菜给你吃。” 谢怜说着抬了抬下巴,许道云会意,立马从井里打起一桶水,跟着谢怜走入伙房。 “多烧些米饭,没有饭不好吃肉。” “知道啦。”谢怜声音拉得老长,指挥许道云将木桶中的水倒进水缸里,嫌他站在这里碍手碍脚,于是就将他赶了出去。 许道云来到院中,却见许元瑶站在院门口望着他。 “表姐,你怎么来了?” 许元瑶道:“不请我进去吗?” “呃...表姐请进。”许道云忙将许元瑶引到院中,又倒了杯茶给她,然后才问道:“表姐,你来找我有事吗?” 许元瑶看了一眼摆在石桌上的木剑道:“那天晚上的人是不是你杀的?说实话。” 许道云知道这件事迟早会败露,从他决定要参加小比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这件事情瞒不住许元瑶。 既然被发现,那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于是许道云大大方方地点头道:“是我杀的。” “那为什么要撒谎呢?”许元瑶追问。 “其实没有为什么,我只是不想承认罢了,表姐也知道我在许家身份尴尬,如果又和人命案牵扯上关系,谁知道我会是什么下场啊?所以我才欺瞒了表姐,望表姐海涵。” 许元瑶美眸一眯:“我像是那种多嘴多舌的人吗?” “不像。” “我虽不知道这些年来你为什么装傻充愣,但你突然会武功的事情已经让许多人起了疑心,如果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需尽早防备,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许元瑶说完便起身离去。 茶杯见底,香气飘散。 许道云烦躁的挠着头发,光顾着为这些年的委曲求全出口恶气,却没想到该如何辩解自己突然会武功的事情。 方青阳当时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绝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他们之间的关系,回想当时他说这句话的神情,严峻肃穆,没有一丁点儿戏,可见这件事极为重要,不容许有半点差池。 穿着围裙的谢怜站在伙房门口,问道:“谁呀?” “哦,是元瑶表姐,她来吃杯茶就走了。” “是她呀,怎么不留她下来吃饭呢?” “元瑶表姐冷如冰山,这些客套她从不喜欢,留不住啊。” “留不留是人家的事,开不开口就是咱们的礼数了。” “行行行,那我现在去把她追回来?” “算啦,人家都走了,下次吧。” 许道云翻了个白眼。 “饭菜就好了,去把院门关上。” “哦。” 转眼时间就来到了未时,下午的演武场更加热闹,主要是因为上午许道云击败许丰的消息实在是太过震撼,有的人是半信半疑,想亲自来辨别真假,也有的人心生好奇,想来一看究竟, 演武场边缘站满了人,挨挨挤挤,摩肩接踵。 大多数人都在左顾右盼,想从人群中找到许道云的踪迹,却始终不见他的人影。 他们当然找不到许道云,因为许道云是踩着点来的。 许正德在演武场上宣布第一轮比试名单的时候,他才优哉游哉地姗姗来迟。 许道云的到来登时又吸引了绝大多数人的目光,似乎他比演武场上真刀真枪的打斗还要引人注意。 事实也的确如此,许道云的变化的确颠覆了以往他在众人心中的形象,那个废物三少爷摇身一变,竟成为武功高手,这其中的差别绝不是一星半点。 几乎所有人都在猜测,他这些年来到底为什么要装傻充愣,或者他根本就没有这么做,而是忽然开窍了? 一时间各种猜测在许家子弟乃至整个曲沃县传的沸沸扬扬,众人茶余饭后讨论的话题无非就是许家废物三少爷怎么突然会武功了。 许道云脚步顿住,这些人如同实质的目光实在让人坐立难安,忽然察觉一道阴冷的目光射来,扭头望去,正好与许天和对视在一块。 许道云咧嘴一笑,朝他眨眨眼睛。 许天和大怒,将头扭开,紧握的拳头轻轻颤抖,因为用力过度,指节都有些发白。 许道云耸耸肩,来到一个人较少的偏僻角落站定,静静望着演武场中的比斗。 午后的比试没有许道云想象的那么顺利,直到第七轮才叫道他的名字。 “第七轮,许道云对许昌盛。” 名单一公布,观战的许家子弟立马爆发出一阵窃窃私语,这许昌盛算是本次小比夺冠的热门人物,虽然相较许元瑶等人还有一些差距,但实力也极为强劲,不容小觑。 许昌盛生的人高马大,虽然只有十七岁年纪,身上却肌肉虬结,看起来极具爆发力,还没动手就先生了胆怯之心。 他是横练的硬功,兵器也和常人不同,使的是一对铁拳。 这铁拳乃精钢锻造,一对少说也有二十来斤重,也只有练硬功的人才能将这般重的拳套运用自如了。 许昌盛跃上演武场,说道:“我这铁拳有开金断石之力,一拳下去,就算是精铁打造的宝剑也得弯曲变形,更何况你这轻飘飘的木剑呢?” “你自己都说了,木剑轻飘飘的,不累赘,有何不好啊?” 许昌盛双拳砸在一块,发出当的一声脆响,露出森白的牙齿笑道:“三少爷果然和以往大不相同,上午的比试我看了,许丰那瘦猴太不禁打,一腿就给踢吐了血。” 许道云笑道:“就是,我还以为常年习武的人体格有多强健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许昌盛咧嘴道:“凡事不可一概而论,我是横练的硬功,体魄不知比许丰强多少,同样的一腿落在我身上,只怕不痛不痒啊。” “我不踢你。”许道云扬扬手中木剑,认真道:“我用剑胜你。” “轻飘飘的木剑,砍瓜切菜都未必好使,真的能胜过我的铁拳吗?” 许昌盛哈哈大笑,旋即不再废话,怒吼一声,似蛮牛一般冲撞过来,右手铁拳高高扬起,狠狠朝许道云面门砸了下去。 第十八章 奔雷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拳风将许道云黑发吹的漫天飞舞,劲风刺的他脸颊生疼。 许昌盛外功极为强横,又有铁拳相助,这一击只怕连三尺厚的院墙都挡不住。 许道云不敢力拼,脚踏地面朝后撤开一丈远,双脚连踏,又以更快的速度折冲回去,手中木剑直刺向许昌盛胸膛。 许昌盛没想到许道云身法竟这般灵活,不过他并非泛泛之辈,许道云这剑虽然快,但他还是及时做出了反应。 右拳在身前一扫,直接将剑锋击偏,紧接着左拳朝掠来的许道云砸去。 许道云回身踢出右腿,和许昌盛的铁拳撞在一块,登时一股巨力将他震飞出去,踉跄好几步才止住退势。 许道云心中吃惊,还是低估了许昌盛的气力之强,还好方才是用腿对上他的铁拳,如果是拳头对上的话,只怕他的骨头已经粉碎了。 甩了甩胀痛难当的右脚,许道云愈发慎重起来。 他可是打算用这场小比来证明自己,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闭嘴的,所以他绝不容许自己在这里停下脚步,这场比试无论如何也要获胜。 比起许道云,最吃惊的还是许昌盛,他对自己铁拳的力量可是十分自信,就是一块顽石摆在面前他也有信心能让它四分五裂。 可方才一拳之下,许道云的腿骨居然还能完好无损,这正是许昌盛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他体魄到底有多强,居然在自己的一拳之下还能安然无恙? 许昌盛不信邪,怒吼着又扑了上去,势大力猛的铁拳雨点般朝许道云砸落。 许道云则是能接就接,不能接就躲,绝不硬碰硬。 一时间场中局势焦灼,谁也奈何不了谁,不过从表面上看,一直是许昌盛在追着许道云打,只不过无法将之拿下罢了。 场外观战的许家子弟惊呼一片,万万没想到许道云居然能和许昌盛斗到这种程度,虽然看起来一直处于下风,但此等武艺在许家也算是中上流了。 许天和目光冰冷,只希望许昌盛能将许道云的腿脚打折。 许家家主许定眼中的疑惑之色更加浓烈,怎么也想不通许道云这身武艺究竟从何学来,因为他使的剑法和身法绝不是藏书楼中的任何一种。 莫非他有什么奇遇? 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个答案能解释许道云为什么忽然会武功了。 许定望着场中东躲西藏的许道云,若有所思。 许昌盛久攻不下,心中烦躁难当,恼怒道:“你只会躲吗?” “既然无法正面硬敌,我只好发挥自己的长,找出破绽一击而溃。” “口出狂言,你过街老鼠般躲躲藏藏了这么久,可找出破绽了?” 许道云认真道:“找到了。” “哦?那你倒是说说,我哪处有破绽啊?”许昌盛双臂环抱胸前,饶有兴致的望着他。 许道云道:“你太慢了,只要我出剑足够快,你一定挡不住。” “哈哈,好久没听到这么狂妄的话了,三少爷,你的剑法虽然精湛,但还没有快到让我接不住的程度。” 许道云问:“那你要不要试试?” 许昌盛大眼一瞪,双腿分踏,两只铁手当的一声拍在一块,笑道:“行,我倒要看看你的剑能有多快。” 许道云耸了耸肩,深吸一口气,忽然眼神变得凌厉无比,低吼道:“奔雷!” 众人只听一声似有似无的风雷之声响起,场中的许道云化作一条残影,入雷鸣般瞬间奔至五丈外的许昌盛身前,手中木剑幻化出千百道剑影。 最后千百道剑影汇成一剑,落在许昌盛胸膛上。 许昌盛还保持着那个膝盖弯曲,双臂张开的动作,从许道云出剑到刺中他,他根本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呆愣楞的站在那里。 许道云收回木剑,剑尖只沾染上了丁点鲜血。 入肉一分,伤皮不伤筋。 这一剑本可将许昌盛刺个透心凉,但是许道云在最后关头收手了,其中一个原因是这次小比的规则限制。 第二个原因是他和许昌盛无冤无仇,还没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演武场外先是一片死寂,然后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和叫好声。 这一剑实在是太过惊艳,速度之快,甚至许多人根本没有看清许道云是怎么刺出这一剑的。 此时此刻,所有人终于开始真正重视起这位许家三少爷,仅凭方才那一剑,他足以在许家小辈中名列前茅。 许昌盛许久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长叹口气,坦然道:“我输了。” 许道云拱手作揖:“承让。” “你很强,和传闻中的完全不一样,希望日后还能有跟你切磋的机会。” 许昌盛还了一礼,转身大踏步走下演武场,这般气度着实让人佩服。 许道云松了口气,走下演武场,径朝外院方向走去。 围观的许家子弟纷纷给他让开一条路,目光复杂的望着这个往日不被所有人放在眼里三少爷,心中五味杂陈。 看台上的许天和,此时表情狰狞扭曲。 他和许昌盛半斤八两,扪心自问,方才那一剑他也完全没有把握能够接下,还是在有所防备的情况下。 许天和不甘心道:“不可能,他明明是一个废物,怎么可能会这么厉害的武功,这绝不可能!” 是身材敦实的少年和模样俏丽的少女此时脸色也极为难看,许道云毕竟是许家三少爷,因为不会武功,所以这些年来备受打压。 可如今他不仅会了武功,而且还极为厉害,往后在许府的地位一定水涨船高,如果来寻仇的话,他们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知县孔盛拍手赞许道:“好,这一剑真是精彩,许家主,贵府三公子的剑法真是不简单啊。” 许定笑道:“大人过奖了,这孩子的剑法确实不错,但不知是从何处学来的。” 孔盛眼睛一眯:“怎么,难道这不是你们许家的剑法吗?” 许定摇头道:“藏书楼的剑谱只有六本,我全都看过,他使的绝不是其中任何一本的剑招。” 第十九章 隔墙有眼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那他究竟是从何学来的呢?”孔盛食指摩挲满是胡茬的下巴,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道云回到碧亭院,见谢怜又赶制好一件翠绿色衣裙,夸赞道:“你这手艺真是不错,穿上看看合不合身。” “嗯。”谢怜点头,回到卧房换上又跑了出来,有些紧张的问道:“怎么样,会不会太艳了呀?” “不会啊,女子就该穿的光鲜艳丽一些,这件衣裙很适合你。” “真的?” “当然是真的。” 谢怜忽然想到什么,忙问道:“你是比试完回来的吗,输还是赢?” 许道云苦笑:“都说入门莫问荣辱事,观之容颜便得知。你真是一点不会察言观色啊,我自然是赢了才会这般神清气爽啊,如果明天我是黑着脸回来的,那我就是输了。” 谢怜关切道:“你受伤了吗?” 许道云来到石凳坐下,说道:“许昌盛的铁拳当真是力大无穷,我和他对了一脚,到现在还胀痛着呢。” “你快把鞋脱了让我看看。” 许道云缩回右腿道:“不用,没有受伤,只不过有些淤肿罢了,稍后我运转伏养龙息的内疗术,顷刻之间便能恢复如初。” “比试这么凶险,你为什么非去不可呢?” 许道云叹了口气道:“唉,你以为我喜欢和人动手啊?只是活在这世道,你不跟人动手,人家就会把你当软柿子捏。” 他目光凝望着手中木剑,回想起战败许昌盛时,许家子弟的欢呼叫好,坚定道:“公平道义,尽在手中三尺青锋上。” “说得好!” 忽然一个男人洪亮的声音传来,许道云二人皆吃了一惊,忙循声望去。 只见敞开的院门外站了一个身穿暗青色官服的男人。 负手而立,腰杆挺拔,精神焕发。 此人正是看台上坐在许定身旁的知县孔盛,却不知他为何而来。 许道云心生警惕,拱手作揖道:“许道云见过大人。” 孔盛笑问:“三少爷,可否容我入内一叙?” “大人请。”许道云将手一让,吩咐谢怜去烧水泡茶。 孔盛看着奔入伙房的谢怜,笑道:“看来谢家二小姐使了一个小小的计谋,三少爷可觉得委屈?” 许道云道:“没有委屈,她不想嫁我,我也不想娶她,这样正好。” 孔盛似笑非笑:“是她心中另有所属,容不下旁人,所以才出此下策,三少爷可知那人是谁?” 许道云抬起凤眸,平静的念出两个字:“许麟。” 孔盛道:“你这个大哥可了不得,十六岁时就将内力转化为真气,进入先天境界。到了清平府又被收入众妙玄门兵家修习,可谓前途无量,是咱曲沃县的骄傲,无怪谢家二小姐对其芳心暗许,死心塌地。” 许道云道:“大哥确实是人中龙凤,但不知知县大人说这些话给道云听,是何用意呢?” 孔盛笑道:“随口一提罢了,并无他意。只是有些好奇,这遨游九天的神龙和蛰伏在深渊的潜龙,究竟谁更胜一筹呢?” 许道云笑道:“知县大人言语太过深奥,恕道云才疏学浅,未能领悟。” “呵,虽是潜龙,但总有潜龙出渊,展露峥嵘的一天,我拭目以待。” 孔盛笑望着装傻充愣的许道云,话题一转,说道:“许家主对你忽然会武功的这件事极为上心,私底下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呢,这段时间还是少出门的好,就算出门也要多留个心眼,除非你自己想让真相大白天下,那就当孔某方才什么都没说过吧。” 说着他站起身来,拱手道:“三少爷,告辞。” “大人,我送你。” 许道云送孔盛到院外,关上院门,神情严峻。 谢怜拎着一壶热水站在院中,见许道云神情严肃,不由得有些紧张的问道:“三少爷,发生什么事了?” 许道云坐在石桌前,苦笑道:“知县大人一片好心,我却对他防范戒备,你说我是不是有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谢怜摇头道:“三少爷没有错,谨慎小心些是应该的,所谓知人知面难知心,万一他当真有所图谋,我们再想防范可就来不及了。” 许道云剑眉一挑:“哎呀,你今日怎么也说起大道理来了。” “我虽读书不多,但好歹读过,这些浅显的道理还是懂的。” 四下寂静无声,许道云来到谢怜近前,附耳道:“家主已经派人盯着咱们了,这段时日我们恐怕去不了南山墓园,家里也未必清净,说话时千万注意,可别说漏嘴了。” 男子气息扑面而来,谢怜心跳如擂鼓,只感觉双腿发软,头重脚轻,娇嫩的耳朵一片粉红,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她忙后撤两步,低着脑袋声如蚊讷道:“知...知道了。” 翌日,辰时初。 今日的许家演武场相比昨日下午更加热闹,许家三少爷接连战败许丰和许昌盛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引来许多人起来观光。 看台上坐满了人,大都是生面孔,能让许道云喊出名字的不超过两手之数。 一来到演武场,无数双好奇的目光纷纷投向许道云。 有过两次受人瞩目经历的许道云还是不能坦然面对这些目光。 更有些脸皮厚的,竟凑上来套近乎,问东问西,实在让许道云烦不胜烦,更觉得这些人的嘴脸丑陋。 于是许道云板着一张脸,这些人热脸贴了冷屁股,自讨没趣,也就不再纠缠了。 私底下又开始指责许道云的不是,说他会些武功尾巴就翘上天去了,但这样的言论并不是所有人都认同,众人的评价也褒贬不一。 许道云听在耳中,心中五味杂陈。 心想这些人可真难伺候。 不过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必要把这些人的话放在心上。 随着一声铜锣声敲响,今日的小比正式开始。 经过昨日的淘汰筛选,留下的一共有十八人,这十八人同样是两两对决,优胜劣汰。 第一轮比试就叫到了许道云名字,他的对手叫许盈,是一个颇为漂亮的少女,约莫十七八岁模样,使的一条钢尾银鞭,足足七尺余长。 第二十章 缠龙手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这许盈在许家小辈中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曾和许昌盛数次交手,仗着身法灵动和银鞭长度,每次都能胜过他一两招,也是本次小比的热门人物。 许道云走上演武场,忽听许正德的声音传来:“小心她鞭尾刺你背心。” 许道云轻轻点头,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来到许盈对面三丈处站定。 许盈两手背在身后,歪了歪脑袋,显得俏皮可爱:“你怎么还是用木剑呀?” “啊?” “许昌盛那傻大个,练硬功有什么用都不知道,连你一剑都接不住。”许盈露出虎牙甜甜一笑:“你可别把我当成了他,我这银鞭虽然软,但也有开金断石的力量。” 许道云拱手道:“多谢提醒,我这虽是木剑,却也能切金斩玉。” “行,用剑的本来就少,想不到居然还能被我撞见一个用木剑的,嘻嘻,三少爷,当心了。” 许盈将腰间银鞭一解,大开大合地挥舞起来。 劲风呼啸,银光闪烁。 许道云忙抽身后撤,许盈的鞭子太长,挥舞的又快,实在不好近身。 许盈步步紧逼,许道云左脚后踏,低喝一声:“鸿飞碧落!” 只见他将木剑朝前方甩出,躲开挥舞的银鞭,径朝许盈小腹刺去。 许盈大惊,忙收鞭一卷,精钢鞭尾将木剑抽飞回去。 许道云高高跃起,左手接住木剑,再次低喝一声:“断云!” 剑锋朝下,从天而降。 许盈朝后跳开五尺远,手中银鞭顺势朝许道云挥了过去。 许道云一个驴打滚,躲开银鞭的同时又接近了许盈,紧接着使出一招就地扑云,翻滚后跃起,木剑直刺她的臂膀。 许盈娇喝一声,右腿自裙下高高踢起,将许道云剑锋踢偏,纤手一抖,银鞭卷住他握剑的左手。 许道云心道不妙,顺势使出一招顺风扯旗,再将许盈拉近几分,上身低伏,攻其下盘。 许盈跃起躲开木剑,一脚朝他脑袋落去。 许道云眼疾手快,右手闪电般探出,握住许盈洁白娇嫩的脚踝,用力一扯! 许盈身在半空,无处借力,惊呼着跌在许道云身上。 许道云动作不停,来到许盈身后使出一招缠龙手,膝盖顶住她后背,右手反握住她两条臂膀,左手木剑架在她雪白修长的脖颈上。 胜负已分。 许道云在许正德宣布比试结果后,放下架在许盈脖子上的木剑,松开她两条臂膀。 许盈从地上爬起来,回头满是怨气的瞪了许道云一眼,恼他不懂怜香惜玉,出手竟这般毫不留情,实在太没有风度了。 许道云咧嘴一笑,将困在左臂上的银鞭解开,拱手道:“承让。” “哼。”许盈心中一万个不服气,想不到自己居然败的比许昌盛还要快,真是不甘心,亏她先前还说了那么多话,此时回想起来,她羞愧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许盈匆匆下台,逃之夭夭,心中将许道云大骂了八百遍。 许正德搭着许道云的肩膀道:“做的不错。” “谢二伯。” 许正德的手发力,在他肩膀捏了两下,低声道:“你武功来的蹊跷,大哥已经派人调查了,近来你出入许家需要多些谨慎,说话也要时刻注意,可别露了马脚。” 许道云慎重道:“知道了,多谢二伯提醒。” “嗯,先别着急回去,快的话,一会儿可能还会有你上场的机会。” “是。” 许道云在众许家子弟各异的目光中走下擂台,不理会那些贴上来的阿谀奉承,径直来到人群最后边的长凳坐下。 接下来的几场比试都比较精彩,毕竟能留到现在的都是许家子弟中出类拔萃的人物,比如许元瑶、许天和等人。 他们的出场往往都会引来振聋发聩的欢呼声,比试的结果也正如众人所料。 十八个人只剩下九个,一人轮空,其余八个两两对决,胜者进入下一轮。 许元瑶很幸运的抽到了空签。 许正德公布比试名单:“第一擂台,许道云对许在川。” “第二擂台,许天和对许晋。” “第三擂台,许心琪对许必林。” “第四擂台,许申远对许千。” 许道云紧握木剑,穿过众人走上演武场。 他的对手名叫许在川,擅使双戟,实力比许昌盛和许盈都要高出几分,是许家小辈中真真正正的杰出人物。 同辈中能胜过他的,也只有许元瑶等寥寥几人能够办到。 许道云的对手居然会是许在川,虽说另外三处的比试也十分精彩,不容错过,但更多的人还是把目光集中在第一擂台上。 他们想看看这个突然咸鱼翻身的废物三少爷究竟还能不能再创奇迹,击败许在川呢? 虽然众人心中都有这般想法,但大都不看好许道云。 虽说他忽然崭露头角,武功突飞猛进,但和许在川这类狂人比起来,仍有一段差距。 所以这场比斗许道云输多赢少,只是大家都想看看他到底能坚持多久,或者说能让许在川发挥出几成实力。 许在川拱了拱手,笑道:“恭喜三少爷。” “多谢。”许道云还了一礼。 “对你来说当然是天大的好事,但有人欢喜有人忧,你这般锋芒毕露,怕是惹得一些人心中不快啊。” “谁?” 许在川咧嘴一笑:“三少爷不厚道,你这不是要我得罪人吗?我可不想趟这浑水,不如这样,你用手中木剑胜过我,我便告诉你,如何?” “其实我知道是谁。” 许在川耸耸肩,一脸惋惜的叹气道:“哎,可惜可惜,我本还想激励激励你呢。” “你到底是想赢还是想输啊?” “那肯定是想赢啊,但如果你不使出全力,我便打的不尽兴,不尽兴还不如不打,各自回家睡觉算了。” “放心吧,我会竭尽全力将你击败的。” 许道云抬起木剑,剑锋遥指许在川。 “正合我意。” 许在川喜形于色,大喝一声:“来了!”旋即脚踏地砖,拔地而起一丈高,反握双戬,当头刺下。 第二十一章 家主传唤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他说动手就动手,速度极快。 许道云也是在他跃到半空中才反应过来,忙朝后跳开五尺。 许在川轰的一声落地,似一头猎豹般扑了上来,双戬自上而下劈落,势大力猛。 场外众许家子弟哗然,许在川的动作实在是太过迅猛,从跃起到落下,再到前扑,一系列动作衔接的行云流水,没有一丝迟滞。 许道云也为他的速度吃了一惊,心想此人果然不好对付,同时矮身一滚,躲开劈落的双戬,木剑顺势朝他肋下刺去。 许在川想不到许道云在自己这样凶猛的攻势下,居然还能抓到空隙反击。 他不怒反喜,朝后跳开,大笑道:“痛快,这样才痛快!” 许道云神色慎重,不敢有丝毫分心,他木剑在地面连挥,将几枚碎石笔直扫向许在川面门。 许在川侧头躲闪,手中双戬挥舞格挡,却见眼前黑影一闪,许道云趁他格挡分心之际,冲步上来突袭,剑锋直刺向他大开的腹部。 许在川嘴角一勾,腰杆不可思议的一拧,竟让许道云一剑落空,然后一只铁戬扣住木剑,让他抽回不得。 许道云大惊,转头就见一柄漆黑的铁戬在瞳孔中迅速放大,朝他当头劈来。 已有些见不得血光的许家男女吓得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许在川脸上也露出胜券在握的微笑,正要收手,却听许道云低喝一声:“缠龙手!” 只见他左手松开木剑,身形一晃,不知怎的就来到许在川身后。 双臂似铁钳般箍住他的腰,然后将他硬生生抱起朝身后摔去。 扑通一声,许在川脖子着地,若不是他常年习武,筋骨体魄远胜常人,这一摔足以让他在床上躺个一年半载的。 饶是如此,他还是被摔的七荤八素,头昏脑涨。 许道云趁机抢回木剑,夺步猛攻。 情势逆转的太快,演武场外登时又响起一片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和欢呼,许多人都被许道云高超精湛的技巧折服。 许道云的剑又快又猛,飘忽不定,无从捉摸。 许在川落入下风,节节败退。 眼看就要招架不住,却听他大吼一声,内劲一吐,散出的气浪将许道云逼退数步,他则趁机调息恢复。 场外观战众人惊呼连连,想不到许在川居然被逼到外放内劲退敌的地步。 要知道内劲外放极为消耗内力,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轻易使用,一旦施展此招,那就证明他被逼到了绝境,不得不用这招来拖延时间。 想不到往年不被所有人放在心上的废物三少爷,如今居然强到这种程度,不少人自惭形秽,暗暗摇头。 许在川终于将气息捋顺,笑道:“多谢啦,不过赛场如战场,可不能对敌人怀有慈悲之心,你的好意我领了,将来一定还你。” 许道云点头道:“对敌人我自然不会心慈手软,你只是我的对手而已,算不上敌人。” “好,不过要还也是以后的事情,咱们的比试还没结束呢,不要留手,来痛痛快快的打一场!” “来!” 两人相冲,斗在一处。 场下众许家子弟瞧的惊心动魄,热血沸腾,几乎将另外三处擂台的比试抛到一边,全神贯注的望着第一擂台激斗的两人。 许在川武功虽高,可方才内劲外方,消耗太多内力,出招之间再难有最初的力道和速度。 反观许道云,虽激斗许久,却一直不见他露出疲态。 气势不减反增,手中木剑挥舞的愈发凶猛迅捷,一剑快过一剑,如疾风闪电。 许在川内力渐渐枯竭,精疲力尽,已无力招架。 最终被许道云打落双戬,坦然认输:“你赢了,是我技不如人。” 许道云拱手道:“承让。” “虽然输了比试,但今天我也打的十分痛快,三少爷,你我约定改日再战可好?” “好,随时奉陪。” 许在川捡起双戬,洒然离去。 许正德宣布比试结果,并让众人散去,半决赛和总决赛会在下午进行。 众许家子弟口中谈论,或两两结伴,或三五成群,讨论的几乎全是有关许道云的话题。 许元瑶来到许道云近前,说道:“纸包不住火,实在没办法的话,只能把火扑灭。” 许道云默然不语,轻轻点头。 “出入需谨慎。” 许元瑶留下一句话,转身离去。 回到碧亭院,谢怜果然做好一整桌饭菜等着他回来了。 许道云迫不及待的放下木剑,拿起筷子就是一通狼吞虎咽,含糊道:“好在上午的比试我都赢了,不然没心情享用这些美味,岂不可惜?” 谢怜道:“不可惜,你不吃我吃。” “嘿嘿,那还是一块吃吧。” 此时院外响起拍门声,许道云一个头两个大,发现报仇雪恨过后,反而没有清净日子可过了。 谢怜知道他最讨厌的就是吃东西得时候被人打搅,于是起身道:“我去开门。” “别,你坐下,我来。” 许道云放下筷子,嘴里叼着一只鸡腿打开院门。 院外站了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许道云见过此人,他是许定的得力助手,左膀右臂,名叫许庄。 他怎么来了? 许道云心中已有了猜测,却还是装傻充愣道:“有事吗?” 许庄行了半礼,说道:“三少爷,家主要见你。” 果然。 许道云面不改色,点头道:“行,我跟娘子交代一声。” 许庄并不阻拦,因为没有必要。 许道云将事情告诉谢怜。 谢怜听后,担忧道:“啊,许家主要见你,会不会有危险呀?” 许道云笑道:“放心吧,只是见我一面,问些话而已,总不至于设下埋伏诱杀我。” 谢怜齿咬下唇,见他心意已决,再难更改,只好说道:“那你去吧,早去早回,一定要当心呀。” “恩,你先吃,别饿肚子,我很快就回来。” 许道云笑着拍拍谢怜脸颊,转身跟着许庄走出碧亭院,往内府方向走去。 途中遇到不少弟子,他们口中正谈论着方才三少爷与许在川的惊心一战。 说着说着却见许道云迎面走来,众许家子弟不由得停住讨论,或直接或隐蔽的打量着这位忽然崛起的三少爷。 第二十二章 疯丫头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许道云无视这些人的目光和议论,跟着许庄径直来到一座三层的议事楼。 上到三层,来到一扇红木门前,许庄道:“三少爷,家主就在里面。” 许道云轻叩门扉。 屋内传出一个男人威严的声音:“进来。” 许道云推门进去,一眼就看见坐在木椅上翻着一本书籍的许定。 许定身边还坐着一人,正是许正德,许道云这才稍稍安心一些。 “大伯。”许道云拱手作揖。 许定眼也不抬,右手轻轻翻动书页,开门见山道:“你的剑法是从何处学来的?” 他的话平静却有力,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势。 许道云早料到他会这么问,也准备好了应对之词,坦然答道:“偶然得到一本剑谱,这剑法都是从那本剑谱中学来。” “剑谱在哪?”许定再问。 “烧了。”许道云语气平静。 许定目光一凝,问道:“为何要烧?” “书中所记我已烂熟于心,留着累赘,不如一把火烧了省事。” 许定依旧没有抬头去看这个不卑不亢的少年一眼,自顾说道:“你打小筋骨脆弱,体弱多病,不论吃什么奇珍药材也没法调理,十八般武艺更是一窍不通,怎么突然就能领悟剑谱中的剑法了呢?” 许道云沉默不语。 “是不是有人教你?” 许定抬头直视许道云,目光如同实质,咄咄逼人,想用气势迫他开口。 许道云呼吸一滞,感觉一股无形重力压在身上,整个人的气血都不通畅了。 他忙静下心来,凝神静气,运转伏养龙息排除杂念,忽然感觉浑身一松,身上的压迫感一消而散。 “没人教我,是我自己领悟的。”许道云回答的异常轻松。 许定眉头一皱,低沉着声音道:“真的没有?” “没有。”许道云摇头,语气坚定又坦然。 一旁的许正德插嘴道:“大哥,道云不会说谎,说不定他真是忽然开窍,又或者天生在剑道上有过人之处也说不定啊。” “剑道?”许多冷哼一声:“狗屁的剑道,出去看看现在还有多少人用剑?轻飘飘软绵绵,学成了又能怎样,终究只是三脚猫的功夫,成不了气候!” 说着,他忽然抬手拍在身边的小桌上,内劲直透而入。 一张三尺高,两寸厚的木桌竟被一掌拍的四分五裂,内劲将之绞为齑粉,滋滋啦啦流落在地。 许道云吃了一惊,下意识后撤半步,警惕到了极点。 许正德道:“道云啊,你先回去吧,下午还有比试,别来迟了。” “是,大伯二伯,道云告辞了。”许道云行了半礼,退出书房。 他捂着胸膛重重松下一口气,虽然许定心中必然生疑,但好歹拖延住了时间,只要许道云咬紧牙关,他还能严刑逼供不成? 出了议事楼,许道云径朝外府碧亭院赶去。 耽搁了这么长时间,饭菜只怕都已经凉透了。 时至午后,众许家子弟云集演武场。 此时留在场上的还有五人,还会有一人轮空。 兴许是老天开眼,许道云幸运的抽到了空签,本轮轮空。 接下来许正德开始宣布比试名单:“第一擂台,许天和对许千。” “第二擂台,许元瑶对许心琪。” 两场都是令人瞩目的比斗,只不过第二擂台受到的关注明显要比第一擂台多得多。 因为第二擂台比斗的是两个大美人,在场的许家子弟又是女少男多,大家自然更愿意看美人争斗是何模样。 许道云还是坐在那条长凳上,忽然一股清香扑鼻而来,许盈大大方方的在他身边坐下,俏皮的吐了吐丁香小舌。 许道云先开口了:“不是没你的比试了吗,还来做什么?” 许盈美眸一瞪,道:“没我的比试就不能来了吗?” “可以。” 许盈怨恨的瞪了他一眼,语气颇为委屈:“你这家伙上午出手也太重了吧,我到现在手还痛着呢。” “抱歉,比试非同儿戏,我必须竭尽全力。” “切,知道你想证明自己,但你也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不过没关系,元瑶姐一定会替我报仇的。”许盈说着抬起雪白精致的下巴,洋洋得意。 许道云双手背在脑后,眯起凤眸望着演武场上两处比武擂台,声音平静道:“我不会向任何人证明自己,我是只想争第一而已。” 许盈道:“狂妄,你才刚学会武功就这么嚣张,有没有听过登高跌重啊?” “谁狂妄了,习武练功本就是要分高下,如果不想争第一的话,还学武作甚?所以我会尽力去争第一,至于能不能争到,全看造化吧。” “那估计你没什么希望,既然你能打败许在川,那么对付许天和应该也没问题。不过元瑶姐可不是他们能比的,你一定不是她的对手。” 许道云勾起嘴角:“那可不一定。” 许盈心中气恼,忽然一脚踏在他脚背上,起身愤愤离去。 许道云倒吸一口凉气,痛的龇牙咧嘴,暗骂道:“疯丫头!” 结束最快的是许元瑶和许心琪的比斗,虽然许心琪也不差,可惜她运气不好,遇上了许元瑶,这次许家小比只能含恨止步于此。 又过了数盏茶功夫,许天和与许千的比斗也落下帷幕,结果是许天和胜。 至此,本次许家小比的前三甲已经定下,分别是许元瑶、许天和、还有许道云。 接下来要进行的是排名战,三人相互比斗,最后获胜场数多者为第一名,然后再进行第二名的争夺。 三人站到演武台上从签筒中抽出木签,许元瑶再次幸运的抽到空签,第一场比试由许天和对战许道云。 场上只剩下两人针锋相对,观战的许家子弟欢呼呐喊,虽然未许天和加油呐喊的人很多,但希望许道云能获胜的人也不少。 一时间两个人的名字不断回响在许家内府之中,震耳欲聋。 听见众人呐喊许道云三个字,许天和眼角抽搐,阴阳怪气道:“这方向变得可真快,一转眼的功夫,三少爷居然这么受欢迎了吗。” 许道云耸耸肩道:“大家热情如火,我实在不好拒绝呀。” “我真的很好奇,既然你武功这么厉害,为什么之前要装孙子呢?” 第二十三章 败许天和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我那是韬光养晦,厚积薄发,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啊,会个三脚猫的功夫就到处耀武扬威,作威作福的。” 许天和怒极反笑:“好嘛,三少爷果然和以前不一样了,不仅学会了武功,这骂人的本事也有所长进啊。” 许道云掏掏耳朵,不耐烦道:“怎么你还是这幅德行,磨磨蹭蹭叽叽歪歪,要动手就赶紧,不如你干脆认输算了,省的麻烦我。” 众许家子弟忽然,想不到许道云一朝得势,竟这般狂妄。 更有的弟子嗤之以鼻,借机讥讽他小人得志。 许天和心高气傲,何时被人这般不客气的对待过?登时怒火如雷,唰的一声挥开手中精钢折扇,阴沉道:“许道云,别以为你学了些旁门左道的剑法就可以目中无人,今日,你必会败在我这把铁扇之下。” 许道云长剑一挺,剑锋直点许天和,笑道:“那就来试试吧。” 许天和大吼一声,右手一转,直接将精钢铁扇甩向许道云。 这招倒是和他的鸿飞碧落有些相像。 许道云挥剑格挡铁扇,许天和脚踏地砖,趁他分心他顾之时猛攻而来,掌风猎猎,迅若奔雷。 掌上气势凌厉,若被拍中,非落得个重伤的下场不可。 许道云不敢大意,剑身一颤,弹开铁扇,紧接着抽身后撤,一剑朝许天和拍来的左掌掌心刺去。 许天和左掌一侧,掌心贴着剑身摩擦滑过,五指紧扣木剑,右手接住飞回的精钢折扇,尖端利刃毫不留情地朝许道云胸膛扫去。 这身衣裳是谢怜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虽然不奢华贵重,却是她的心血所成,绝不能破裂。 许道云低喝一声:“气绞!” 只见他单手持剑,身形原地旋转,借助身体的力量强行扭转剑身。 剑气包围木剑,纠缠绞杀。 许天和一声惨呼,松开木剑连连后退,左掌已是剑痕交错,鲜血淋漓。 场外众人响起一片叫好之声,方才许道云夺回木剑的招式实在太过飘逸帅气,让人情不自禁拍手叫好。 许天和大怒,我这铁扇又攻了上来,这次来势更猛,眼中满是狂怒和狰狞,好像面前之人和他有杀父夺妻之恨一般。 许道云不惊反喜,方青阳说过,临阵对敌最忌怒火攻心,一旦发怒就没有办法冷静思考,出招之间也尽是破绽,等于凭白给了敌人机会。 所以方青阳常说修行就是修心,唯有一颗泰山崩于前却巍然不动的心,才能走得更长,看得更远。 如今许天和正处于暴怒状态,他的攻势虽然凶猛,却有进无退,许道云只要闪避招架,再适时反击,这场比试的胜负基本就可以定下了。 躲开许天和挥来的扇尖,许道云抓住空挡,抬起一脚蹬在他腹部,直接将他踹飞出去一丈多远,跌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住。 他尚有余力,许道云却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脚踏地砖夺步上前,又是一脚踹了下去。 许天和强忍涌上心口的鲜血,咬牙翻转身子躲开许道云这脚,然后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嘶吼道:“双青刺!” 只见他将铁扇一分为二,左右手持扇,紧接着左手铁扇抛出,在半空中绕了半圈,射向许道云背心。 许天和则持着另半把铁扇突进刺向许道云胸口,速度极快,如鬼似魅。 场下惊呼一片,不少看好许道云的人不由自主屏住呼吸,一眨不眨的望着场中瞬息而变的形势。 许道云心想这许天和虽然平日嚣张跋扈,但确实有些本事,濒临绝境之时居然还能使出这样的杀招来。 这招用在别人身上或许真能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可惜他的对手是许道云。 只听许道云一声低喝:“阴阳扣!”身形极快的折返移动,只刺出两剑就将半空中的铁扇和许天和手中的铁扇同时击落。 许天和紧拧的眉头一松,忽然发现许道云不见了踪影。 他茫然四顾,呼听头顶风声响起,抬头望去,只见许道云剑锋朝下,从天而降。 “断云!” 场中烟尘弥漫,待到尘土散去,众人只见许道云挺立场中,而手里的木剑却架在了许天和脖子上。 片刻的死寂过后,场外登时响起一片如雷般的掌声,还有人扯开嗓子喊到破音的叫好声。 许天和呆愣当场许正德宣布比试结果,许道云放下木剑,他仍旧目光呆滞的站在那里,怎么都无法接受自己的失败。 直到许正德不悦的喊了两声他的名字,他这才失魂落魄的走下演武场。 许道云长出一口气,扭头望向看台上的许元瑶,她也正看着这里。 许道云咧嘴一笑,将木剑搭在肩膀上,接受所有人敬佩的目光和滔滔不绝的夸赞。 这是他做梦都想实现的一天,可真正到了这一天,许道云却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开心。 这些年的区别对待,受人冷眼辱骂,再到如今荣耀加身,人人奉承,其中差异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从众许家子弟之间走过,一路畅通无阻,前后左后满是笑脸包围。 许道云感触良多,更加明白生在这世道,拳头硬才是硬道理,拳头软就只能受人欺辱,任人宰割。 他脚步不停,穿过众人来到那条长凳坐下,闭目调息。 接下来是最后一场比试,也是万众瞩目的一场比试,许元瑶对许道云。 一个是享誉许家天才少女之称多年的许元瑶,另一个是咸鱼翻身的许家三少爷,这场比斗无疑是最令人期待的一场。 究竟是许元瑶更胜一筹,还是许道云后来居上,众许家子弟私底下已经议论纷纷。 认为许元瑶能获胜的人还是占大多数,毕竟许元瑶的实力摆在那里,众人也是有目共睹。 许道云虽然不弱,但跟许元瑶比起来,应该还有一段差距。 两盏茶时间倏忽而过。 当的一声铜锣响起,许家小比最后一场比试正式开始。 许元瑶走下看台,手里拖着一条四尺长的紫鞘细刀。 第二十四章 斗许元瑶,凝心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许道云正欲朝演武场走去,肩膀却被人不客气的拍了一下,一转头,却是许盈。 “怎么了?” 许盈嘻嘻一笑,道:“告诉你吧,元瑶姐的刀可快了,削铁如泥,你这木剑根本就招架不住。” 许道云剑眉一挑:“你是来提醒我的?” 许盈眼珠一转,大大方方地点头承认道:“是呀。” 许道云也在她肩膀上拍了两下,笑道:“多谢提醒,改天请你吃肉。” 许盈被许道云拍的浑身一震,望着他穿过人群的背影,撇了撇嘴,嘀咕道:“谁稀罕。” 站到许元瑶对面,许道云脸上笑容灿烂道:“表姐,想不到我居然会有和你角逐的一天。” 许元瑶道:“我也没想到,有一天你会成为我的对手。” 许道云挠挠头,笑道:“刚才有人提醒我,说表姐的刀极快,而且削铁如泥。” 许元瑶依旧静静的望着他,没有言语。 场外坐在许道云常坐的那条长凳上的许盈柳眉倒竖,瞪起美眸,气恼的咬牙切齿:“这家伙!” 许道云抬起手中木剑,说道:“我这虽是寻常梨木剑,经我内劲灌注之后,同样威力无穷,表姐莫要大意了。” 许元瑶眼眸一眯,点头道:“知道了。” 说完,她纤细的右手握住刀柄,抽刀出鞘。 此刀细长,宽约莫一寸,刀身呈现暗紫色,刃上千锤百炼锻打出天然刀纹来,紫光锃亮,令人赏心悦目。 众人见过许元瑶的宝刀后,再去看许道云的梨木剑就感觉很是寒酸简陋,两者根本就是有云泥之别。 这轻飘飘的木剑,只怕碰上刀刃的瞬间就会被削为两段。 许道云令人敬佩的是精湛的剑术,可如果一个剑客没了剑,就如同老虎被拔了牙齿,只能束手待毙。 于是这场比斗看好许道云的人越来越少。 场上二人对这些议论聪耳不闻,许元瑶双手持刀,脚蹬地面高高跃起,刀刃自上而下劈落。 许道云心知自己木剑绝抵挡不住这刀刃,他身子低伏,使出一招流星赶月。 只见他脚踏地砖,后跳撩剑,扫出两道气浪劈向许元瑶双肩。 许元瑶收刀一架,运转内劲于刀刃,震散两道气浪。 她神情凝重,改做单手持刀,旋转着挥舞出一片刀浪,逼向许道云。 许元瑶紫刀足有四尺余长,挥舞出的刀浪更是密不透风,许道云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破绽,只能被迫闪躲。 两人才一个照面,许道云就已经落入下风,看这情势,若他再想不出破招之法,这场万众瞩目的比试恐怕会平淡的落下帷幕。 坐在长凳上的许盈笑嘻嘻的自言自语道:“哼,让你这么嚣张,现在还不是被元瑶姐打的到处跑,看你还神气不。” 许道云一边远离紫刀挥舞的范围,一边脑子急速转动,思考着对策。 众许家子弟眼看许道云被逼到角落,皆以为胜负已分的时候,许道云却在这千钧一发之时闭上凤眸。 众人惊呼出声,却见他忽的睁开眼睛,两道神光一闪而过,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折冲向许元瑶挥舞的刀浪。 许道云双目溢出神光,一对眼珠转动极快。 处于刀浪中心的许元瑶心中一惊,因为她发现许道云的目光一直跟着自己挥舞的刀刃移动。 难道他能看见? 事实正如她所料,许道云方才运转天道剑罡中的“凝心”之法,此法可让剑客双目清明,精神高涨,洞察力大大增强,亦可清楚捕捉到他人动作。 许道云双目快速转动,忽然闪电般刺出一剑。 这一剑正好落在刀刃最薄弱之处,轻轻一撩便破掉了许元瑶招数。 密布四周的刀浪随之土崩瓦解,消散无形。 场外众人哗然,不可思议的面面相觑。 许元瑶同样心惊,她对自己这招极有自信,迄今为止只被两人化解过,却从来没有被人窥到破绽破解过,这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许道云尚未跨过先天境界,凝心状态持续不了多久,他可不想浪费时间,于是主动挺剑刺了过去。 许元瑶稳固心神,与许道云战在一处。 许道云此刻正处于凝心状态,许元瑶引以为傲的快刀落在他眼里全是破绽。 只是许元瑶的刀长上一尺有余,又极为锋利,根本不是寻常木剑所能抵挡。 所以许道云虽然能看出破绽,却没法儿破之。 战斗一时陷入僵持不下的局面。 许道云心中焦急,凝心状态已经撑不了多久,此时若再没法击败她,往后就更加没机会了。 他一咬牙,运气入剑,拍开许元瑶刀刃,喝道:“流云万变!” 只见他内劲外散,甩出木剑环绕自身旋转,紧接着脚踏地面逼近许元瑶,抬起一掌朝她胸膛拍去。 许元瑶临危不乱,先将木剑挡开,然后横刀于胸前。 许道云不躲不闪,一掌拍在刀面上,再喝一声:“破坚!” 只见他手掌发力朝前一推,隔着刀身拍在许元瑶胸口,一股暗劲将她震退数步。 趁许元瑶立足未稳之际,许道云握住旋转周身的木剑,摆开剑势。 “奔雷!” 场外众人只听一声风雷之音响起,许道云化作一条雷光,似疾风闪电般骤然冲到许元瑶身前,一剑朝她大开的胸膛刺去。 这是许道云击败许昌盛时用的招式,当时施展出来便惊艳全场,因为速度实在太快,根本捕捉不到他是怎么出现在敌人面前,更无法看清他是怎么出剑的。 所以不少人对这招一直念念不忘,记忆犹新,今日又见此招,忍不住再次惊叹出声。 就在众人以为许元瑶要输的时候,忽见她腾跃而起,险之又险的躲开剑锋,继而刀刃朝下,从天而落。 许道云暗叫可惜,方才奔雷施展到一半,在出剑的瞬间,凝心状态结束,他的精神也恍惚了一瞬,所以才没能刺中许元瑶。 若不是突生变故,她根本没有躲闪的机会。 但懊恼归懊恼,这场比试还没有结束,许道云不敢大意。 他也不躲闪,使出一招飞虹掠日,拔地而起,逆冲向从天而降的许元瑶。 第二十五章 六合六出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一刀一剑撞在一块,许道云有所顾忌,许元瑶却占尽上风。 两人先后落地,许元瑶已平复下方才被许道云一掌震的翻涌的气血和内力。 她心中羞恼,方才许道云那一掌就拍在她挺立的胸口上,虽然掌心隔着刀身,但五指仍不免触碰到。 “你比我预料的更加厉害。” 许道云观察敏锐,从她的语气中捕捉到了一丝恼怒不悦,于是疑惑道:“表姐,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许元瑶冷冰冰的反问。 许道云挠头道:“我不知道,但你好像有点不对劲。” 许元瑶心中更恼,挥刀攻了上去。 “无耻之徒,看刀!” “什么无耻之徒?”许道云被骂的莫名其妙,挥剑迎了上去。 场外石凳处的许盈哼道:“这家伙真不怕死,小心元瑶姐把你手给剁了。” 许道云渐渐落入下风,许元瑶越攻越猛,一刀快过一刀,舞成一张刀网将他团团围住,脱身不得。 “哎呀,快看呐,三少爷要输了。” “是啊,果然还是元瑶姐更胜一筹吗?” “哼,我就说他不可能是元瑶姐的对手,废物就是废物。” “说跟好像你是他的对手似的,三少爷就算敌不过元瑶姐,也不是你能比的。” 不知不觉许道云也有了拥护者,眼看着他要落败,那些心怀嫉妒之人趁机用污言秽语中伤于他。 许道云的拥护者们却不答应了,立马反击回去,吵成一团。 许元瑶挥舞的刀刃越来越密集,许道云退无可退,左手紧握木剑,喝道:“六合六出!” 只见他弓步引剑,抖腕狂刺,长刺连突,驰畅戳舞,绵密无隙,挫败无情。 许道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刺出六剑,每一剑都恰到好处的点在许元瑶长刀最薄弱的地方。 第一剑破其攻,第二剑逼其防,第三剑分其神,第四剑伤其腕,第五剑夺其兵,第六剑取其命。 许道云及时收住最后一剑,剑锋在许元瑶雪白脖颈前半寸停住。 全场寂静,鸦雀无声。 片刻之后响起惊天动地的欢呼声,观战的许家子弟似清水滴入滚烫油锅般沸腾起来。 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在此之前还不被所有人放在眼里的废物三少爷,竟后来居上,击败了许元瑶。 那些得罪过或冷嘲热讽过许道云的人,此时皆缩起了脑袋,生怕他寻上来报仇,纷纷转身离去,形同丧家之犬。 许道云没有理会场下的掌声和赞扬,他将木剑从许元瑶脖颈挪开,弯腰捡起掉落在地的紫刀递还给她,说道:“对不起表姐,手腕没事吧?” 许元瑶拿回紫刀,摇头道:“比武切磋本就是凶险之事,一些皮肉伤算不得什么。” “表姐不怪我就好。” 许元瑶直视许道云,说道:“今天我败的心服口服,你的确很强,得空了可否再切磋切磋?相互补益。” 许道云挠头笑道:“当然好啊。” “那就明日吧。” “啊?”许道云愕然。 “啊什么?”许元瑶看了他一眼。 “呃,没有,明日可以。” “嗯。”许元瑶淡淡点头,收刀入鞘,转身走下演武场。 许道云问许正德道:“二伯,小比第一名可有奖励啊?” “有。” 许正德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只红漆木匣交到许道云手中。 许道云翻看木匣,问道:“这是什么?” “回去再打开吧,那时你自然知道。” 许道云明白许正德说的是财不外露的意思,他点点头,将木匣收入怀中,笑道:“谢二伯,那道云就先回去了。” “嗯。” 许道云走下演武场,穿过众许家子弟,却被许盈拦住了去路。 “怎么啦,又有什么事啊?” 许盈撇嘴道:“哼,就知道你这家伙得胜后一定会把尾巴翘上天去。” 许道云冤枉道:“我可没沾沾自喜,志得意满,我表现的明明很平静啊。” “那你笑什么?” “获胜了自然高兴啊,笑容发自肺腑,何必掩饰?” “你这家伙总有歪理来狡辩。”许盈不满的盯着他。 许道云挠挠头,问道:“你要是有事就赶紧说,我可没空跟你东拉西扯。” “哼,没聊三句就这么不耐烦了,怎么,跟我多说两句话会死人啊?” “随便你,你要说就说吧。” 许道云摆摆手,抬脚与她擦肩而过,大踏步往外府走去。 许盈气急,站在咬牙跺脚,片刻之后竟小跑着追了上去。 “你跟着我做什么?” “不行吗?” “最好不要。” “可你不是说要请我吃肉吗?” “这......” 许道云软的硬的都使上了,可许盈就是就是跟牛皮糖一般粘着他,怎么赶也赶不走,许道云实在拿她没辙,只好弃之不顾。 回到碧亭院,谢怜打开院门,见到许盈时她神情一愣,旋即忙侧开脸颊,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 “三...相公回来啦,这位是?” 许道云瞥了身边非要跟来的许盈一眼,答道:“她叫许盈,具体的辈分关系我也搞不清楚。” “那...既然是客人,那就快请进吧。”谢怜身子一让,将许盈引进院中。 许盈笑道:“还是三夫人热情,许道云,你该多学学才是。” 许道云翻了个白眼,关上院门,问道:“小怜,饭菜烧好了吗?” 谢怜笑道:“就好了,我没想到你回来的这么早,相公先陪许盈姑娘说说话吧。” “嗯。” 许道云倒了一杯茶推给许盈,平静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许盈抿了抿红唇,葱尖般的玉指指向伙房,低声问道:“她应该不是谢凤华吧?” 许道云点头,毫不避讳道:“嗯,谢凤华瞧不上我,她怎么可能委身嫁给我呢?所以就找来一只替罪羊替她嫁过来。” “啊?”许盈惊呼一声,气恼道:“这谢凤华也太过分了,不想嫁就不嫁嘛,偏要使出这样卑鄙无耻的手段来。” “起初我也是气恼的,后来仔细一想,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喂,你是不是被气傻啦,这有什么好的啊?” 第二十六章 因为你是混蛋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有什么不好啊,她给我送来这么个贤惠妻子,又能洗衣叠被又能烧火做饭,还有一手针线的绝技,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可是...” 许盈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许道云这般聪慧,当然明白谢怜想要说什么。 他抿嘴低头,平静道:“她虽面生紫斑,坏了容貌,但心底纯澈善良。所谓皮相惑人眼,恶魔心中存,书中那些美如天仙的女子未见得全是好人。” “你是说蛇蝎美人?” “是。”许道云点头。 “喂,你太一概而论了吧,谁说样貌美丽的女人就一定是坏的呢?”许盈眼眸一瞪,怒视许道云,非要讨个说法不可。 许道云急忙解释:“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皮相再美的人,如果内心丑陋不堪,那也无用。” “你是说谢凤华?” 许道云摇头道:“她只是不想嫁给我罢了,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更何况是终身大事,我能理解她。” “你还真是大度啊,我听说你没少被她收拾,你当真能不记仇吗?” “我又不是圣人,还没到脱离七情六欲的地步。” “那你又不怪她?” “怪啊,当然怪,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也一定会收拾她一顿。” 许盈白了他一眼,撇嘴道:“我还以为你真能一笑泯恩仇呢,原来都是装模作样的。” 许道云没有与她争辩,忽然想起什么,笑道:“一会儿用过膳,能带我去藏书楼吗?” “你去藏书楼做什么?”许盈心中怒气未平,态度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藏书楼藏书楼,我自然是去看书的啊。” “你又不是不认路,干嘛让我带你去?” “你就说你带不带吧。” 许盈眼珠一转,笑道:“带,不过你要告诉我,你去藏书楼找什么书?” 许道云只好实话实说:“我想去藏书楼翻阅剑谱。” “剑谱?” 许盈不解道:“你用的剑法那么厉害,为什么还要学别的呢?藏书楼中的那几套剑法我也见人施展过,比起你的差远了。” 许道云道:“天下剑法殊途同归,我是想从中寻出相通之处,于我的剑道造诣一定有所帮助。” 许盈撇嘴道:“听你这么正儿八经的说话,我都有些不习惯了。” “那你带不带我去啊?” “你是在命令我?” “不敢。” “行吧,那本小姐就大发慈悲,带你到藏书楼走一趟吧。” 分明是芝麻大点儿的一桩小事,她却说的豪气干云,像施舍了天大的恩情一般。 伙房飘出香味,许道云让许盈稍坐,他则跑入伙房帮谢怜将酒碗菜碟端了出来。 满满当当一整桌的大鱼大肉,无一素食,却不荤腥油腻,单是闻着这菜香味儿就让人口中生津。 许盈秀鼻一吸,感叹道:“哎呀,可真香啊,三少夫人好手艺,难怪许道云每次比试完,总是早早的就离开,原来家里做了这么多美味啊。” 谢怜腼腆一笑,为许盈盛满米饭递给她,笑道:“许盈姑娘过奖了,只是些家常菜罢了。” 许盈也不扭捏客气,扒拉一大口米饭进嘴里,笑问道:“对了,还不知道三少夫人叫什么名字呢。” 谢怜答道:“我叫谢怜。” “谢怜。”许盈将这个名字重复念了两边,笑嘻嘻的点头道:“看着是柔柔弱弱,楚楚可怜的模样。” “让许盈姑娘见笑了。” 许道云却不理会两女的谈话,埋头一通狼吞虎咽,一大碗米饭三五口就吃个精光。 用过晚膳,许道云向谢怜交代一声,然后就跟着许盈前往内府藏书楼。 藏书楼一共有三层,对外开放,只要是许家子弟皆可入内观阅,却严禁抄录,违者重罚。 平常这藏书楼都是白天热闹,夜里冷清,这几天却颠倒过来。 因为许家小比的原因,白日众人大都聚集在演武场观看比斗,到了夜里才有闲暇来到藏书楼看书。 今日许道云与许元瑶的一战可谓轰动全县,不少许家子弟看的热血沸腾,被激励着下了苦功,大晚上的还有许多人在藏书楼中挑灯夜读。 演武场上也热闹得很,隔着老远就能听见那儿传来的喝喊声与兵刃碰撞声。 “到了。” 许盈带着许道云站在一座三层高的楼阁下。 许道云问:“可以带我上去吗?” “真把我当向导啦,虽说我吃了你一顿饭,但送你到这应该也扯平了吧。” “帮帮忙嘛,我要找的书很多,还得仰仗你帮我找出来。” 正好有几个许家子弟路过,其中一个少女眼尖,一眼就认出来许道云。 她忙拉着几个姐妹跑了上来,殷勤道:“三少爷,我来帮你,这藏书楼我熟得很,什么书摆在哪里我都知道。” 另一个少女争道:“我来我来,三少爷,我在藏书楼中摆过书,书本的位置我最熟悉了。” 许道云尚未说话,许盈柳眉一蹙,眼眸一瞪,娇喝道:“有你们什么事儿啊,他是求的我帮忙,又不是你们,都给我走。” 许盈在许家小辈中颇为威望,这些个少女哪敢和她争辩啊,只好不情不愿的退开,一步三回头的进入藏书楼中。 许道云苦笑道:“你不愿意帮我就算了,怎么还把人全给赶走了呢?” “谁说我不帮你了,只不过我这人一向不喜欢吃亏,我这次帮你不是白帮,你得付出点什么。” 许道云转了个身,两手一拍,道:“我身无分文,能给你什么啊?” “谁要你钱了?”许盈白了他一眼,露齿笑道:“好东西谅你也拿不出来,这样吧,你答应我一件事,日后我若有求于你,你不可推托,需尽力替我完成,如何?” 许道云摇头:“那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 “如果你要我上天帮你摘星星,我如何能办到啊?” 许盈气急,恼道:“我当然不会提这等不切实际的要求,只要你肯给我一个承诺就好。” “承诺也是可以不兑现的,你就不怕我反口不认?” “不怕。”许盈摇头。 “为何?”许道云饶有兴致的望着她。 “因为你是混蛋!” 许盈勃然大怒,一声娇叱将藏书楼外不少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第二十七章 入藏书楼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二人进入藏书楼。 许道云的到来一下子让本该寂静一片的藏书楼热闹起来。 不少聚精会神翻阅书籍的许家子弟抬头望来,眼中满是好奇和敬佩。 还有一丝丝隐藏在深处的惭愧。 众人又指指点点的低声议论起来,讨论的话题无非是今日下午许道云和许元瑶的惊心一战。 许盈笑道:“你现在可是名人了,走到哪儿都有人提到你,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许道云苦笑道:“我今天是不是不该赢啊?” “切,侥幸而已,有什么好神气的?” “我没有神气。” 许盈双臂环抱胸前,瞪了他一眼,问道:“这次小比冠军的奖励是什么呀?” 许道云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还没来得及打开看呢。” 许盈翻了个白眼:“虽说财不外露,但你未免有些谨慎过头了吧。这里是许家,奖励是你光明正大赢来的,还有谁敢抢你的不成?” “这里人多,我还是回去再看吧。” 许盈气极,她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躁动的内心平复下来。 “剑谱在三层吗?”许道云问。 许盈点头,带着许道云往三楼走去。 “记住啊,藏书楼的所有武功秘籍都能随意翻阅,但严禁抄录,你可千万别打什么歪主意。” “放心吧。” 来到三层,许盈只花了半盏茶功夫就找来六本剑谱,每一本都有百十来页,一寸余厚。 许盈道:“这么多书,够你看一阵子了吧?” 许道云摇头:“还不够。” “不够?” 许盈愕然,旋即恼怒道:“这些书够你钻研琢磨三五个月的了,贪多嚼不烂,要那么多书做什么?” 许道云道:“这些剑谱我参悟领会即可,我还需要有关武夫、修士和这个天下的书,烦劳你都帮我找来。” “喂,这样的书没有十本也有八本,你能看得完吗?” 许道云拱手作揖道:“看得完,有劳了。” “行行行,我去帮你找来。” 许盈下到一层,不多时就抱着七本书走了回来。 一股脑全堆在许道云面前,喘气道:“许道云,如果以后你敢不兑现承诺的话,我跟你没完!” 许道云咧嘴一笑:“放心吧,大丈夫言出必诺。” 许盈在他身边的木凳坐下,上身伏在木桌上,问道:“这些书得看到什么时候去啊?” “应该不用太久。” 许道云看了她一眼,见她神思困倦,于是说道:“今夜有劳你了,不如你先回去歇息?” 许盈打了个哈欠,摇头道:“我实在困得不行了,在哪睡不是睡啊?我今晚就睡在这了。” “啊,那怎么行啊,初春天寒,着凉了可怎么好?” “习武之人身怀心法,夏可抗暑,冬可御寒,哪那么容易着凉啊?” “木桌硬邦邦的,哪有铺了毡子的床榻好睡啊?” “你这人怎么这么啰嗦呀,我都说了我要在这睡,你别吵我啦,我好困。” 她一意孤行,许道云也不好再劝。 拿起许盈找来的七本有关各种常识的书籍,分别是《修士百论》、《百家修法》、《九洲见闻》《九洲异闻》、《九洲奇闻》、《江洲山川集》、《江洲秘闻》。 加上六本剑谱,许道云要看的书一共有十二之多。 这些书对别人来说,至少得大半年才能看完,而且必须保证每天要空出足够的时间来看书才行。 但这些书对许道云来说,只要大概两日时间就能看完。 因为他还有两庄本事,一庄是一目十行,另一庄是过目不忘。 这些书只要被他看过一遍,他定能烂熟于心,倒背如流。 许道云先翻开的是《修士百论》,案台灯盏上点着三支红蜡,烛光明亮,正好看书。 他很快便聚精会神,全身心投入到书谱中。 许盈就趴在他身边,望着他全神贯注的侧脸,渐渐一股困意袭来,她再也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 许盈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 忽的发现自己身上披着一件外袍,她扭头四顾,却不见许道云踪影。 许盈齿咬下唇,嘀咕道:“这家伙,还有点儿良心。” 许道云正碧亭院吃着热粥。 谢怜道:“三少爷,你半夜才回来,不多睡会儿吗?” 许道云也不怕烫,直接将一整碗米粥喝进肚中,笑道:“我发现,自从我开始修炼伏养龙息之后,这精神一天比一天好,睡个一两个时辰就能重新焕发神采,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精力。” “也要注意休息才是,可不能累坏了身子。” “知道了。” 二人正说着话,忽听院门被人敲响。 许道云打开院门,见许元瑶站在门外,苦笑道:“表姐,你这也太早了吧。” “辰时三刻了,不早了。” 许元瑶语气平淡,侧头看了一眼石桌上的饭碗,问:“你还在用早膳?” “不,我吃完了。” “嗯,跟我走。” 许元瑶转身就走,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许道云先向谢怜交代一声,然后追了上去,问道:“去哪啊表姐?” “演武场。” “演武场?那里人会不会太多啦?” 说实话,许道云不喜欢被万众瞩目的感觉,因为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目光总是会分散他的心神。 “不去演武场也行,城外有一片枫林,那里人迹罕至,正是个静心修炼的好去处。” “好,就去那吧。” 此时却有一行五个男女正好瞧见许元瑶和许道云的背影。 那身材敦实的少年冷笑道:“小人得志,这才多久啊,连元瑶姐都跟他走的这么近了。” 模样俏丽的少女道:“你懂什么,元瑶姐爱武成痴,这许道云也的确有些手段,她自然要取长补短啊。” 站在众人中间的许天和一脸阴沉,眼中满是怨怒的盯着许道云的背影,低语道:“看你能嚣张多久!” 许元瑶二人离开许府,径朝曲沃县外走去。 远远就瞧见一片火红的枫林,许道云忽然哎呀一声。 许元瑶问:“怎么了?” 许道云满脸歉意的看着她,讪讪道:“我剑忘记带了。” 第二十八章 眼到,心到,手到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许元瑶道:“没事,随便折根树枝当剑便行了,我们又不是殊死相搏,只是交流交流技艺罢了。” “也对。” 许道云点头。 二人走入枫林,许元瑶拔刀劈落一截树枝。 许道云弯腰捡起,抓在手里掂了掂,笑道:“趁手。” 许元瑶在三丈外站定,说道:“你能再施展一次六合六出吗?” 六合六出便是昨日许道云用来击败她的最后一招,她回去后一直念念不忘,一整夜辗转难眠,满脑子里都是许道云刺出那六剑的画面。 “可以,只是......” “只是什么?” “如果没有目标,凭空刺剑的话,恐怕难以展现出其精妙之处啊。” “这个简单。” 许元瑶来到一棵枫树下,说道:“我震落枫叶,你把它们当做目标。” “好主意。”许道云点头答应。 许元瑶一掌拍在树干上,内劲随之溢散,竟将碗口粗细的枫树震的晃了三晃。 只听哗的一声,火红枫叶似雨点般落下。 许道云凝神静气,摆开剑势,弓步引剑,抖腕狂刺,长刺连突。 手中树枝化作残影,一共只刺出六剑,却将所有的枫叶尽数穿在了树枝上,未漏掉一片。 再次见到此招,许元瑶还是被震惊到了。 她喃喃问道:“你出剑的速度那么快,是如何做到细致入微的呢?” 许道云收剑而立,答道:“这就需要练目力了。” “目力?” “对,所谓目力,不单只是目,要同时做到眼到、手到、心到。” 许元瑶也不装模作样,大大方方的摇头道:“不明白。” 许道云耐心解释:“比如我们的目,其实我们的眼睛能看到很多东西,但注意力只会集中在一点,比如表姐你现在看着我,却没发现我脚边有一只小虫子。” 许元瑶一愣,旋即低头,果然瞧见许道云脚边有一只虫子正在爬动。 她似有所领悟,却还抓不住要领,这种明白又不明白的感觉实在令人无法忍受。 许道云继续道:“这就是心,我们看到的事物很多,但注意力只有一点,要想做到出招快又细致入微,首先要学的就是眼观六路。” “我该从何练起?” 许道云道:“其实很简单,我将叶子震下来,你只需用双手将之全部抓住,反复练习即可。” “嗯。” 许盈点头。 “这就是眼到和心到,至于最后的手到,那就需要你出招的速度能跟上心念转动的速度。” “你用了多久学会的?” “熟能生巧,我花了半个月时间才学会的。”许道云如实回答。 不知不觉时至正午,许盈乐此不疲,废寝忘食,若不是许道云提醒,还不知道她要练到什么时候去。 “你饿了?” “表姐,你不饿吗?” “还好。” 许盈收刀入鞘,说道:“今天就到这吧,明日继续。” 许道云不喜欢麻烦缠身,但许盈终究是他的表姐,便只好答应下来。 回到许府,许元瑶自行离去。 许道云敲开碧亭院院门,大大咧咧道:“饿死啦,三十丈外就闻见饭菜香了,今天又煮什么好吃的啦?” 跨过门槛,却见许盈坐在石凳上笑嘻嘻的望着他,还挥了挥手。 “你怎么又来了?” 谢怜拉了许道云一下,低声责备道:“来者是客,咱们要客气点。” 许盈也不在意,努努嘴道:“你的衣服,我给你送回来了,顺便来蹭顿饭。” 许道云果然看见石桌上摆着一件黑袍,他挠挠头,笑道:“多谢啦。” “哎呀,锅里还烧着菜呢。” 谢怜惊呼一声,转身跑入伙房。 许盈笑道:“你这家伙虽然无赖,但还挺细心的嘛,是不是怕我着凉啊?” 许道云坐到她身边,说道:“毕竟你会睡在藏书楼,有很大一部分是我的原因,照顾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好吧。” 许盈耸了耸肩,又道:“听少夫人说,你刚才跟元瑶表姐一块出去了?” “是啊。”许道云点头。 “你们去哪儿了?” “县城外的枫林。” 许盈露齿一笑,道:“我就知道,元瑶表姐爱武成痴,她一定是来找你切磋讨教的吧?” “你还挺了解她的。” “那当然咯。” 许盈得意一笑,继而又问道:“下午呢,也要跟元瑶表姐去枫林吗?” 许道云摇头:“不,我想再去藏书楼看书。” “又去?你看了多少了?”许盈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许道云如实回答:“三本。” “吹牛!” 许盈瞪起美眸,气恼道:“你少糊弄人了,一个晚上怎么可能看三本?” 许道云纠正道:“不是一个晚上,我只用了两个时辰。” “得了吧,我才不信。” 许道云不置可否。 用过午膳许道云便去了藏书楼,直到酉时三刻才回到碧亭院。 “我明天打算去南山墓园一趟。” 许道云边吃边道。 谢怜担忧道:“不是说最近是特殊时期吗,咱们的行踪时刻有人关注着,这个时候去南山墓园会不会不妥啊?” 许道云道:“明日我会跟元瑶表姐一块外出,借机上南山,应该可以混淆视听,我再多留个心眼,不会有事的。” “非去不可吗?为什么不多等一段时间,等风头过去呢?” 许道云摇头道:“等不及了,我修炼遇到了瓶颈,需要师父亲自指点,这个时候我绝不能驻足不前。” 谢怜抿了抿嘴,吃咬下唇道:“那......我跟你一块去?” 许道云笑道:“不用啦,我一个人去就好,免得他们起疑,你就呆在家里烧好饭等着我回来。” “嗯。” 谢怜点头,甜蜜一笑。 翌日正午。 许道云与许元瑶一同出门,却见许正德将大包小包的行礼放上马背,应该是要出远门。 许道云问道:“二伯,你要去哪里啊?” 许正德道:“曲沃县到阳河县的运送线路出了问题,好像有一伙恶人占山为王,已劫掠了咱们许多物资,我也是刚刚收到消息,这便要去阳河县联合县衙铲除这伙山贼。” “二伯千万小心啊。” 许正德笑道:“道云不必担心,二伯自有分寸。” 他看了一眼许元瑶,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 许道云如实回答:“我和元瑶表姐到县城外的枫林切磋武艺。” “嗯,你们都是我许家翘楚,切磋讨教,交流心得的确大有助益。” “二伯过奖啦。” 又说了几句,许正德不再多言,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枫林中。 许元瑶收刀入鞘,向来平静无波的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喜悦,笑道:“相比昨日,我已熟练了不少。” 许道云由衷夸赞道:“表姐悟性过人,实在令人敬佩。” “悟性过人?” 许元瑶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这一点跟你比起来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哪有,表姐玩笑了。” 许元瑶也不深究,走了几步却发现许道云还站在原地,不由问道:“还有事?” 第二十九章 天意注定,我偏要反抗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许道云面色为难,欲言又止。 许元瑶聪慧过人,立马便看出许道云有难言之隐。 她也不多说多问什么,自行转身离去。 许道云松下一口气,庆幸的同时又感激许元瑶的善解人意。 他折转向南,径朝南山墓园处赶去。 来到木寮,见方青阳躺在一条长椅上小憩。 许道云不敢搅扰,正要坐下等他醒来。 却听方青阳忽然厉喝一声:“站着!” 许道云一个激灵,浑身紧绷,直挺挺站在原地。 方青阳笑道:“傻小子,不过是一声梦呓罢了,瞧把你吓成什么样子,哪有一点剑修的气度啊?” 许道云翻了个白眼道:“师父,这不能怪我啊,你突然大吼一声,我没被你吓得跪在地上就不错了。” 方青阳解下葫芦喝了一口,问:“道云啊,你拜我为师多长时间了?” 许道云答道:“一个月了。” “一个月了,你也该出去走走了。” “去哪儿?” “走出曲沃县,入世闯荡一番。” “这......徒儿学艺未精,是不是太着急了些?” 方青阳看了他一眼,转身朝墓园走去。 “跟我来。” 许道云忙追了上去。 二人来到一块无名墓碑前。 孤苦伶仃,杂草丛生。 方青阳让许道云拜了三拜,然后将孤墓旁的杂草拔除干净。 又从怀里掏出一叠油纸递给许道云:“去说两句。” 许道云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 他将装着三张蒸饼的油纸打开,放在无香无酒的墓碑前,又拜了三拜,轻声道:“道云今日惊扰实属无奈,家中贫寒,无酒孝敬,望前辈不要怪罪。” 许道云一揖到底,再抬起头来,却见墓碑上多了七个字——西山江秉靖之墓。 江秉靖,这人是谁? 木叶萧萧,月辉满地。 许道云站在荒凉寂寥中,就仿佛与这天地融为一体。 黑云滚滚,盖住星空明月。 一道惊雷炸起。 撼天动地。 世间一片银白,几无杂色。 “阁下何不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许道云被这道比惊雷还要大气磅礴的声音惊醒,举目四顾,自己却躺在一张铺了两层毡子的床榻上。 他伸手开窗,恰好一道日光透过树缝落在脸上,许道云眯起眼睛,揉揉脑袋,喃喃自语:“依剑证道......” 推开屋门,见方青阳负手而立。 许道云问道:“师父,弟子这是怎么了?我怎么会睡在木寮里?” 方青阳叹了口气,转头望向许道云,答非所问:“道云,我竟不知你乃天数遗漏,是那大衍之数遁去的唯一,本该早就命丧黄泉,却因开凿洞天福地,泄了灵气,更变天理之数,成就天灵之象,这也算是你的造化了。” 许道云听的满头雾水,只觉得莫名其妙。 “师父,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方青阳反问:“你可知我为何要来此处守墓?” “弟子不知。” “我之所以会来,是感受到天道补损之机,却没想到这这机缘就在你身上。你身俱天残绝像,本应命数已尽,但阴差阳错,你成了那大衍之数唯一一个变故,因此性命暂且无碍。” 这下就算许道云再笨也听出方青阳所言何意了,他表情呆滞,蹬蹬后退数步,喃喃道:“师父是说,我就要死了?” 方青阳点头:“可以这么说。” 许道云脑子嗡的一声,似一道晴空霹雳在脑中炸响。 他只感觉头重脚轻,强忍内心的翻江倒海,问道:“那......可有破解之法?” 方青阳叹了口气,说道:“你既与我结下因果,天道之数又系于你身,日后历劫之际,需去寻《世途玄谱》,其上有诸多妙法,你若有机缘观其中三味,也许能历劫改命。” “茫茫天地,浩瀚人间,弟子去何处寻这世途玄谱啊?” 许道云心灰意冷,难道自己命数已定? 方青阳道:“你不必气馁。”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封皮破烂不堪的古册交给许道云,道:“这是世途玄谱前半卷残页,据说只有大衍之数以外的人才能参悟。” “因为你是大衍之数唯一的遗漏,身怀天残之像,渡劫时需万分谨慎,这部《世途玄谱》可保你二次天劫不会神形俱灭,之后若想更进一步,需去寻到剩余的《世途玄谱》残页。你也不用太过忧心,修行之路漫漫,渡过二次天劫兴许要花很多年时间,足够你去寻了。” 许道云接过古册,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眼神坚定无比。 “天意注定,我偏要反抗!” 方青阳打了个哈欠道:“行了,快回家去吧,你已经霸占我的床半个月了。” 许道云眼睛一瞪,惊呼道:“半个月?我竟昏迷了这么久吗?” “废话,你小子睡得跟死猪似的不省人事,怎么都叫不醒。” “师父,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我只记得响起一声雷鸣,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说到这个,你真该好好感谢感谢我,若不是为师替你挡下天雷,你小子早就神魂俱灭了。” 许道云咽了口唾沫,口干舌燥的问道:“师父,你是说天上降下雷来劈我?” “是啊。” 方青阳翻了个白眼,道:“瞧你那怂包样,怕个什么?下次天雷会在你渡劫的时候降临,只是会比别人的雷劫厉害数倍而已。” “凭什么我的雷劫就要比别人厉害数倍呢?这......这不公平!” “谁知道你小子上辈子积的什么德,不过身为大衍之数唯一的遗漏,你小子说不定真能逆转人间浩劫。” 许道云问:“什么人间浩劫?” “没什么。” 方青阳摇头,忽然又道:“对了,曲沃县如今可热闹了,你千万别把今天我告诉你的事情说漏嘴了。” “为什么呀?” 方青阳咧嘴一笑:“你大可试试,如果你想被当成一样物品争来夺去的话,你就说吧。” 许道云虽不知到底怎么回事,但方青阳一定不会害他,听他的准没错。 “知道了师父,我半个字都不会说出去的。” 第三十章 怒发冲冠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回去准备准备,我带你到沧浪台练剑七日,那里水天一线,天宽地广,是个极佳的修炼之地。” “是。”许道云点头。 离开墓园,下了南山,许道云火急火燎的朝许府赶去。 上山半个月了,谢怜那丫头一定担心坏了吧。 今日看门的是阿正,他见到许道云时眼睛一亮,惊喜道:“三少爷你回来啦。” 许道云笑道:“是啊正哥,回来了。” “三少爷,你到哪里去了,这么久都不见你。” “哦,我在县城外的荒山上闭关,忘了时间。” 许道云跨过门槛,忽然回头问道:“最近少夫人可有出门来找我?” 阿正摇头:“没有啊,没看见过少夫人。” 回到碧亭院,敲响院门,却久无人应。 许道云剑眉一皱,喊道:“是我回来啦,快开门。” 四下里静悄悄的,依旧无人回应。 许道云心脏咯噔一声,顾不得修门要花多少钱,一脚踹开院门,却怔住了。 只见院中仅有的几处花圃被破坏的面目全非,石凳石桌东倒西歪,卧房门也倒在地上。 似遭了贼般,一片狼藉。 这是怎么回事? 许道云心中升起一股无名怒火,他转身就走,想去找二伯许正德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一路上遇见了不少许家子弟,他们都面色古怪的望着脸色阴沉的许道云,说话的声音压的极低,生怕引火烧身。 “许道云,你回来啦!” 才走进内府,一声清脆的女声喊住了他。 转头望去,只见许盈满脸惊喜的小跑过来。 许道云内心无比焦急,忙问道:“许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谢怜她人呢?” 许盈闻言,脸上的笑容收敛,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许道云双手扣住她的香肩,将脸凑了过去,语气低沉的逼问道:“快说。” 许盈着实被他凶狠的模样吓到了,忙说道:“你不在的时候,大伯忽然命许天和带人搜查你的小院,不问缘由,见着东西就砸。” “那谢怜呢,谢怜有没有事?” 许道云在意的不是这些,他只关心谢怜有没有受到伤害。 “谢怜与他们理论,却被许天和等人言语羞辱,还......还打了几耳光,好在元瑶表姐恰好路过,救下了她。” 许道云目眦欲裂,怒火如雷,扣着许盈肩膀的双手不由自主的使上了劲。 许盈痛呼道:“哎哟,你弄疼我了。” 许道云尚未失去理智,他忙松开许盈,追问道:“那谢怜呢,她没事吧,她现在在哪里?” “你放心,她没事,她现在就住在元瑶表姐那里,有元瑶表姐在,没人能伤害她。” 许道云松下一口气,急道:“快带我去见她。” “嗯。” 许盈能理解他的心情,也不多言,带着许道云往许元瑶的紫梦院赶去。 这紫梦院可比许道云的碧亭院精致多了,远远的就能闻见院内飘荡出一股幽香,令人心旷神怡。 许盈敲响院门,大喊道:“元瑶表姐,许道云回来啦,快开门。” 咔。 院门打开,开门的却不是许元瑶,而是面生紫斑的谢怜。 她在见到许道云那熟悉面孔的时候微微一怔,眼中登时晶莹一片,雾气弥漫,却强忍着没有落下泪水。 “你回来啦。” 许道云急急忙忙抓住她的肩膀,将之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一番,问道:“怎么样,有没有事,哪里受伤了?” 谢怜捉住许道云的手,摇头笑道:“我没事。” “只是......” 许道云追问道:“只是什么?” “元灵丹被他们抢走了。”谢怜歉意的看着许道云,低声道:“对不起。” 许道云眼睛一瞪,佯怒道:“道什么歉?一粒元灵丹而已,不算什么,只要你没事就好。” 谢怜仰头看着他,点了点头,甜甜一笑。 许道云心中更是怒火难平,咬牙问道:“是谁动手打你的?” 谢怜齿咬下唇,没有答话,她不想让许道云为了她去涉险。 见她不答,许道云只好将目光转向许元瑶,先恭恭敬敬的俯首作揖,然后道:“多谢元瑶表姐仗义援手,此恩此情,我许道云永世不忘,还请表姐告诉我,到底是谁动的手,是谁动的口。” 许元瑶道:“许天和,许汝蓉,许求武,许海,许芬,许子强。” 许道云口中默念,已将这六个名字牢牢记在心中。 他站起身来,侧头对许盈道:“这些人现在在什么地方,你能带我去找他们吗?” 许盈面露难色,半晌之后重重点头,咬牙说道:“知道,我带你去。” 谢怜急道:“这是家主下的命令,相公千万不要乱来啊。” 许道云回头笑道:“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旋即他不再多言,跟着许盈走出紫梦院。 “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在演武场,咱们过去看看。” 二人径朝演武场走去。 他们风风火火,脚步极快,许道云又一脸阴沉之色,众许家子弟知道前段时间许天和带人强闯碧亭院的事情,好像还动手打了三少夫人。 那时许道云不知所踪,今日突然出现在内府,一定是去找他们算账的。 这下子有好戏看了。 许道云回来的消息不胫而走,众许家子弟皆朝演武场方向赶去,人头攒动,热闹至极。 许盈小声提醒道:“人越聚越多了,许天和他们毕竟是许家子弟,一会儿你行事要有分寸,千万别过火了。” “知道。” 一大帮人跟在许道云身后,演武场的许家众人自然也看见了,包括许天和等人。 许道云来势汹汹,他们自然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 许天和等人脸上却不见丝毫惊慌之色,一行六人恰好都在,皆戏谑的望着踏上演武场的许道云。 许天和笑道:“这不是三少爷吗,这么长时间不见,你又躲到哪里去修炼了?” 许道云目光一扫,答非所问道:“许天和,许汝蓉,许求武,许海,许芬,许子强,是不是你们?” 周围看热闹的人纷纷朝后退开数步,生怕被误会成六个中的一个。 登时场中就只剩下许道云和许天和等八个人。 第三十一章 狠辣手段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许天和冷笑道:“怎么,这里是许家,我们是奉家主之命行事,你若有意见大可去向家主抗议。” “我问是不是你们。” 身材敦实的许求武讥讽道:“是我们又能怎么样?” 样貌娇俏的许汝蓉勾起嘴:“好威风,好煞气啊,装装样子就行了,怎么,你还真敢动手不成?” “承认了就好。” 许道云声音平静。 许天和正要再讽刺两句,忽然眼前黑影一闪,一股劲风扑面而来。 他反手就要抽出折扇。 许道云眼更明,手更快,抓住其手腕,前后一扭,左右一掰,只听“嘎啦”一声脆响和“当”的一声铁扇掉落的声音,继而响起的便是许天和撕心裂肺的惨嚎声。 这招便是缠龙手众的分筋错骨,乘敌不备,断其手腕,夺其兵刃。 围观的众许家子弟皆是惊呼出声,没想到许道云说动手就动手。 许天和吃了一个大亏,急忙朝后跳开。 许道云哪里会轻易放过他,箭步前冲,扣住其另一条完好的手腕,不理会许天和口中大喊的“不”字,右手捏着他手掌与手腕齐平,左手握拳重重锤了上去! 嘎啦! 又是一声脆响,许天和两只手腕尽断,耸拉垂落,只皮肉还连着。 许道云却仍不罢手,转身躲开许天和踹来的一脚,顺势一腿鞭在他后背。 在他前倾时又闪至身前,在其腹部重重抡了五拳。 继而附身扫腿,将之扫的凌空横摆,再一脚踹在其腰上,只听骨裂声响起,肋骨想必断了几根。 包括许盈在内的众许家子弟看的心惊肉跳,怎么也没想到许道云发起怒来竟这般狠辣无情。 许天和自地上挣扎爬起,眼睛一花,又被许道云重重一拳砸在面门上,噗的一声口鼻喷血,身子不由自主向后倒去。 许道云拉住他双手,此时此刻许天和双腕具断,被他蛮横拉扯,疼得立刻凄厉哀嚎起来。 这声音听的在旁看戏的众人汗毛倒竖,暗叹许道云狠辣无比,出手竟这般毫不留情。 只见许道云拉住许天和双手,膝盖上抬重重撞在其小腹,双手一扭一推,咔哒两声清脆骨响,许天和手臂关节尽被折断。 松开两条已使不上半分力的手臂,许道云单脚立地,旋身飞踢,狠狠鞭在许天和左边脸上,直接将他抽的凌空转了三圈才坠落在地。。 许天和灰头土脸,披头散发,被打的是鼻涕眼泪齐流,裆下更有一阵恶臭传出,众人皱眉捂鼻,不忍直视。 平日里张扬跋扈,耀武扬威的许天和竟被人打成这副模样。 许盈急道:“许道云,差不多就行了,别真闹出事来。” 其中一个许家子弟也劝道:“是啊三少爷,许天和虽然有错,但这里毕竟是许家啊。” “是啊,若家主怪罪下来可怎么是好啊?” 大家本以为许道云做到这个地步,心中的气也该消了。 却见许道云忽的前冲,脚尖埋入许天和身下,运功提劲,竟用脚尖之力将他抬起两尺高,紧接着左右脚变换,狠狠踹在其腰上。 探手抓住许天和后衣领子,手肘凶狠砸在他下巴上,将满嘴的牙尽数砸落。 许道云却仍不解气,右腿在后,左腿在前,口中低喝一声,左拳紧握内收,身子后仰,腰腹一扭,带动臂膀,重重一拳击在许天和脸上! 噗! 只听骨响血溅,许天和五官被打的变了形,倒飞出去跌入尘埃,浑身鲜血淋漓,像一条死狗般趴在那,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众人倒吸冷气,只感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对许道云已生出了畏惧之心。 许盈跺脚道:“许道云,你太冲动了!” 许道云聪耳不闻,脸一转,眼一抬,望着面无血色,呆愣当场的许求武五人,冰冷的声音似刀割一般:“到你们了。” 许求武等人已被许道云的雷霆手段吓破了胆,哪里还敢生出抵抗的念头啊?皆连滚带爬的转身就逃,形同丧家之犬。 许盈拦在许道云身前,焦急道:“你快住手,再不收手的话,大伯不会宽恕你的。” 许道云停住脚步,许盈松了口气,下一刻却见他化作一条黑影从身边一掠而过。 “许道云,不要冲动!” 许盈的惊呼声尚未落下,许道云已经闪到许求武等人身后。 手中木剑一挺,化作几道残影刺向肝胆俱裂的五人。 围观众人只听“嘶嘶嘶嘶”几声令人牙酸的切割皮肉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就看见许求武五人扑倒在地,血如泉涌。 定睛一看,众人骇然发现他们的手筋脚筋尽被切断。 这下他们就算能侥幸保得性命,日后也再没法习武练功,甚至连最基本的站立持物都不一定能做到。 这个下场对他们来说,比杀了他们还要痛苦一万倍。 许道云看也不看哀嚎的五人,目光落在不远处面目全非,奄奄一息的许天和身上,抬步走了过去。 许天和一息尚存,他惊恐的朝后爬去,因没了牙齿,含糊不清的求饶道:“别...我错了...三少爷...我知道错了,求求你绕...绕过我这一次吧。” 许盈忙跑上来拉住许道云手臂,气道:“你不可以再胡来了,再这样下去,家主那里你要怎么交代?” 许道云回头笑道:“放心,只要他配合的话,我是不会再动手了。” 许盈这才松开他的手臂。 许道云俯身弯腰,问道:“你是不是从我卧房里搜出了一枚丹药?” 许天和点头。 许道云再问:“那丹药,现在在哪里?” 许天和一颗心直坠谷底,他又不敢不答,只好硬着头皮道:“在家主那。” 许道云凤眸一眯,声音又冷了几分:“是你给他的?” 许天和急忙摇头道:“不是,是家主拿走的。” “哦。” 许道云直起腰杆,环顾四周,笑道:“人家都被打成这样了,你们怎么也不知道送他们去疗伤呢?大家都是许家的人,应该要相互关爱才是啊。” 众许家子弟愕然的愕然,翻白眼的翻白眼,皆在心中暗暗鄙视许道云。 第三十二章 浪子报仇,十年不晚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连许盈都看不下去了,拉住许道云的袖子道:“快走吧快走吧。” “还不能走。” 许道云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许盈回头疑惑的望着他,惊愕道:“你该不会是想......” “正是。” 许道云点头。 “不行!” 许盈二话不说,直接就拦住了他,坚决道:“我绝不让你去!” “我只是去把自己的东西取回来而已,名正言顺,有何不可啊?” “若你惹怒了家主,谁又能护得了你?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谢怜考虑啊。假若你有什么不测,她孤身一人如何能活?又如何自处?” 许盈每一句都说在许道云心坎上,他终于冷静下来,停住脚步。 许盈才松下一口气,却听一道恼怒威严的声音传来:“这是在干什么,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她一颗心直坠谷底,扭头望去,正见到家主许定带着一帮生人走来,应该是贵客。 这行人共有七八个,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他们穿着的衣衫都是绫罗绸缎,不论男女,腰上皆悬着玉佩。 女子头戴金钗,耳戴玉坠,手捏团扇,光鲜艳丽。 男子头束发冠,腰佩宝剑,脚踏短靴,大袖飞扬。 就连被牵着手的孩童也穿着镶了金线的绸缎,踩着红艳艳的绣花鞋,脖子戴着长命锁,手腕脚腕各有两只金镯,金光灿灿,好看极了。 尤其一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给许道云印象最深刻,她雍容华贵,身量颇高,竟比身边几个挺拔高大的男子也矮不了多少,身段珠圆玉润,丰盈饱满,十足十的美人。 之所以对这美妇印象最深,并不是因为她美艳动人,而是许道云发现她素手里捏着的团扇好像会发光。 他忽然想起下山前方青阳曾提醒过他,近来曲沃县会有很多不速之客,让他务必小心在意。 不速之客说的应该就是这些陌生人了。 许定一眼就瞧见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许天和等人,他眼睛一瞪,目光直接落在许道云身上,恼怒道:“这是你干的?” 许道云点头承认道:“是我干的。” “好大的胆子,不知道许家不得自相残杀的规矩吗,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许道云笑道:“家主言重了,是前段时日家主命他们搜查碧亭院,这几个手脚不干净,我许多的东西皆不翼而飞,今天是特地来问他们讨要的。” “讨要?那为何又下这样重的手?” 许道云沉默不答,面对许定的怒目而视,他竟心如止水,面色更是一片平静。 “今日有贵客在场,我且不深究,你自去戒律堂领三十鞭吧。” 许定说完就带着几位贵客往议事厅走去。 没走几步,却听许道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家主,道云还有一事。” 许定扭头看他,脸上神色已是极为不悦,强忍怒火问道:“还有什么事。” 许道云伸出右手,说道:“请家主将元灵丹还给我。” 元灵丹三个字一说出口,在场大多数人都变了脸色。 书中记载的清清楚楚,元灵丹作为修士渡过天劫必不可少的辅助丹药,极为稀有难得。 不知多少修士散尽家财也难求来一粒,想不到今日却能在这里听见元灵丹的踪迹。 许定瞋目切齿,他分明察觉到带来的几位贵客中,有两个男子的眼神已经有了变化,正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许定此刻恨不得将许道云千刀万剐,若是平日他来讨要,借着家主的身份他根本不必去理会许道云。 可如今他当众说出这件事情,等于将他拥有元灵丹的秘密公布了出去。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枚元灵丹很有可能给他惹来杀身之祸,甚至是满门被灭都有可能。 许定心生一计,一咬牙,从怀里掏出一只方形木盒,双手奉给那身穿紫衫的倨傲男子,恭敬道:“这般神药,岂是我等平庸之辈能够服用的?高公子,这枚元灵丹理当是你的才对。” 紫衫倨傲男子哈哈大笑,也不客套推辞,接过木盒塞进腰间的袋子,拍着许定的肩膀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许家主更是其中乞翘楚,我喜欢你这样的聪明人。” 许定老奸巨猾,既然元灵丹的事情已经败露,那这丹药再好也是烫手山芋,不如主动送出去,兴许还能和人家搭上关系。 许道云脸色阴沉,说道:“这元灵丹是我的。” 紫衫倨傲男子瞄了许道云一眼,却不理会他,而是问许定道:“他是谁啊?” 许定忙回答:“他叫许道云,是我许家三公子。” 一个打扮妖媚的漂亮女人摆着团扇,扭动纤细腰肢款款走到许道云近前,娇笑道:“好名字。” “哦。”香风扑面,许道云不为所动,一对凤眸只静静的望着那男子。 紫衫倨傲男子嗤笑道:“的确是好名字,可惜用在了一个弹丸之地的乡下野小子身上。” “何必为难一个孩子呢?” 一个极美的女子走到众人之前,她穿着宽大而舒适的鲜红长裙,秀发松松地挽起,踏着一双精致的红色绣花鞋,露出完美无瑕的光洁脚。 面上绽开了甜蜜妩媚的微笑,就好像百花俱在这一刹那里开放。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忽然出现的红裙女子吸引住,目光呆滞。 许道云看了她一眼,然后目光转回到男子身上,面无表情。 “野小子!”紫衫倨傲男子忽的前踏一步,一脚将许道云蹬飞出去两丈远,撞倒的兵器架压在身上,下场惨淡。 “啊,许道云!”许盈惨呼一声,忙去将倒在刀枪棍棒之下的许道云扶起来,连问要不要紧。 许道云双目血红,喉结一动,紧闭嘴唇。 紫衫倨傲男子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许道云一头栽到,不省人事。 不知过了多久,许道云悠悠转醒,脑子还有些混沌,神游天外。 屋门推开,谢怜见许道云睁开眼睛,几乎喜极而泣。 她忙端来一碗热了又冷,冷了又热的药,道:“来,三少爷,快趁热喝了。” 许道云一口将木碗里的汤药喝个精光,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咧开惨白的嘴唇,问道:“真甜,这是什么药啊?” 许盈忽然走了进来,说道:“是那穿红色衣裳的姑娘给的,怎么样,有没有好一些了啊?” 第三十三章 潜入壮英院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许道云捂住被紫衫男子踹了一脚的胸膛,点头笑道:“的确是灵丹妙药啊,刚才我胸口还疼得厉害,吸气吐气都隐隐作痛,这碗汤药下肚好像就好多了。” 许盈撇嘴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逞强,这下吃苦头了吧。” 谢怜跑到门边双手合十,朝灵万里无云的青天拜了三拜,口中念道:“谢天谢地,谢天谢地,真是遇见贵人啦。” 许道云坐起身子问道:“是谁送我回来的啊? 谢怜道:“是许盈姑娘和元瑶表姐送你回来的。” “元瑶表姐?” “是啊,她担心你收不住手,铸成大错,所以跟过去看看,然后就把你背回来了。” 许道云苦笑:“这下我又欠了表姐一个人情。” 一旁的许盈眼眸一瞪,不满道:“喂,那我呢,我也背了你一路的,你这没良心的家伙!” “行,我也欠你一个人情行了吧。” 许道云翻了个白眼,虽然语气满是无奈,但心中还是万分感激。 “你这语气,就跟我强迫了你似的,切,谁稀罕。”许盈气恼的站起身来,双臂环抱胸前,倚着门轩生闷气。 谢怜拍了许道云一下,眼神责怪的看着他。 许道云只好干笑道:“许盈姑娘的大恩大恩,我的许道云没齿难忘,刚才不过是开个小小的玩笑,你看你,怎么反倒认真起来。” 许盈哼了一声,没有答话。 许道云正要再赔礼道歉,却听她惊喜道:“元瑶表姐,你回来啦。” 许道云忙在谢怜小心翼翼的搀扶下走到院中,见许元瑶正将大包小包的东西摆在石桌上。 她看了一眼许道云,问道:“可好些了?” 许道云点头:“嗯,好多了。” “那红裳女子的药草真是神奇,你分明身受重伤,却只短短一天一夜便可下地行走。” “是啊,得找个机会好好谢谢她。当然了,也多亏了表姐和许盈姑娘将我背回来,道云在此谢过。” 许盈撇嘴道:“光是谢,也没谢礼,切。” 许道云苦笑道:“我如今的确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谢礼,不过这份恩情我铭记在心,他日定涌泉相报。” “算上这次的,你一共欠了我一个人情,一个承诺,你可别赖账。” 许盈精打细算道。 “放心,忘不了,我许道云可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小人。” “那我姑且相信你吧。” 谢怜将许道云扶会床榻上歇息,她则跟许元瑶三人去烧饭了。 这段时日谢怜一直住在紫梦院,平日许元瑶都是外出用膳,家中不从备柴米油盐。 但考虑到谢怜身份尴尬,她隔三差五便派人上街采买油盐菜肉,自行烹煮。 谢怜烧饭的手艺极好,许元瑶吃过后念念不忘,所以每次谢怜烧饭的时候,她都会在一旁打下手。 许元瑶学习新事物的速度极快,又有谢怜毫不吝啬的倾囊相授,如今她的手艺也从当初的闻之欲呕,达到了色味俱佳的境界。 用过晚膳,夜色已深。 许盈吃饱喝足后自行离去,许元瑶和谢怜也各自回房。 紫梦院中一片寂静,唯有花丛中的蛐蛐在不知疲倦的唧唧吱的叫着。 许道云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眠。 重伤后他足足睡了一日一夜,已无丝毫困倦之意,脑中思虑万千,忍不住回想起那天在演武场上的画面。 许久之后,他忽的坐起身来,扭头看了一眼窗外的漆黑夜幕,眼神由茫然变作冷冽。 今夜月明星稀,府中道路也算明亮,就算不打灯笼也不会撞到墙上。 一身黑衣的许道云偷摸着溜出紫梦院。 他脸上蒙着黑布,踏着月光隐入巷道的黑暗之中。 越过演武场,走过藏书楼,许道云目标明确,径直来到内院深处的一座偌大庭院前。 门匾上三个烫金大字映入眼中——壮英院。 许道云咧嘴冷笑,小腿发力,身形一起一落,已跳进了院中。 这壮英院不愧是家主居住的地方,先不说陈列摆设,单是面积就比许道云的碧亭院大上数十倍。 一步一景,假山假水,美不胜收。 花圃中姹紫嫣红,显然时常打理,又有几株桃树点缀,粉红花瓣随风飞舞,这般景色当真令人陶醉。 这许定还真够有雅兴的。 许道云心中冷笑,见最大一座精舍灯火通明,透过窗纸隐约可见人影晃动。 他上身低伏,屏息凝神,将自身气息完全收敛,然后悄无声息的接近那座精舍。 屋内传出一男一女的交谈声,许道云耳力过人,一下子便判断出这男人正是许定,至于那女人应该就是他的妻子。 他趴伏在窗沿下,仔细聆听他们的谈话。 只听许定一拍桌子,恼怒道:“这该死的畜生,让我凭白损失一枚元灵丹。” 一个妇人温柔的声音传出:“好啦老爷,别生气了,这元灵丹本就是道云那孩子的,咱们抢了他的东西本就不对,现如今用一枚丹药换来高公子帮衬,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你懂什么?” 许定咬牙道:“若那丹药真能让我们许家与高公子扯上一丝一缕关系,那我也不会这般恼怒。” 妇人问:“到底怎么回事?” “姓高的那小子,刚拿到元灵丹的时候还信誓旦旦的说要拉我们许家一把,可今天我去找他,他却装傻充愣,翻脸不认人,居然还让人把我赶出来,简直岂有此理!” 屋外窃听两人谈话的许道云心中冷笑,让你自己为聪明,现在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吧。 不仅赔了丹药,恐怕连性命也要折在这了。 可眼下有一难题困扰住了许道云,他要对付是许定一人,与旁人无干。 而且方才听那妇人说话的语气,显然是个心地善良之人,许道云更不可能为难于她。 只是他们夫妇二人同床共枕,想要对付许定,根本逃不过他夫人的眼睛,若日后被她指认出来,那麻烦可就大了。 许道云一时间左右为难起来,忽的眼睛一转,瞧见角落蹲着一只浑身毛发皆黑的猫,一对宝石般的碧绿眼珠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第三十四章 袭杀许定,横生变故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许道云不动声色的扭头一看,正见身后不远处躲着一只老鼠,正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一人、一猫、一鼠就这么僵持着一动不动。 突然黑猫喵的一声,两条后腿发力一蹬,竟从许道云头顶一跃而过,径直扑向那只被吓破了胆的老鼠。 “谁!” 屋内忽然传出一声厉喝,下一刻许定直接破窗跃出。 他左右四顾,却不见半个人影,只有不远处黑猫啃食老鼠的声音窸窸窣窣的传来。 “死猫。” 他骂了一声,回到屋中。 此时一墙之隔外,许道云背靠着院墙大气都不敢喘,他甚至不敢呼吸,生怕被许定觉察到。 冷汗顺着额头从脸颊滑落,心跳如擂鼓般剧烈跳动,只感觉脊背发凉,心有余悸。 许道云啊许道云,你平素行事一往无前,果敢永诀,为何今日却畏畏缩缩,难道是害怕他武功厉害,失手不敌吗? 夜长梦多,拖延越久越容易横生变故,若错失良机,只怕会生出心魔,从此修为再难有所进益了。 他深吸一口气,先攀上墙头观察一番,然后才落入院中。 此时屋内灯火已熄,许道云却不着急下手,先等个一时半会儿,待许定二人入眠,精神松懈之时再下手不迟。 不知不觉已过了子时,到了丑时一刻。 许道云隐约听见屋内传出细微鼾声,他咧嘴一笑,时机已到。 好在方才许定破窗而出,回去后却没将窗户锁上,正好给了许道云可乘之机,否则他还真没有办法无声无息的潜进去。 许定好歹是许家家主,武艺高强,这洞察力也非同一般。 许道云不敢大意,他轻轻打开窗户,踩着窗沿落了进去,无声无息,如幽灵一般。 鼾声越来越大,许道云的心也跟着狂跳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刺杀,心中难免紧张,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刺激感。 那掌管整个许家的许定就躺在床榻上,许道云步步逼近,面无表情,望着他随着呼吸而起伏的胸膛,缓缓举起木剑。 一剑下去,刺破心脏,纵然他武功再高也难以抵挡,也不会呼喊。 得手之后立马跃窗逃走,也不会留下丁点儿可以指控他的证据。 许道云已在心中规划的一清二楚,眼神一狠,正要刺落木剑。 却见许定夫人忽然坐起身来,他亡魂皆冒,立刻收住木剑滚到床下,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 “怎么了?” 许定问。 “口渴,喝水。” 她爬下床榻,走到圆桌前倒水。 好机会! 许道云毫不犹豫,运气入剑,木剑穿透床板、毡子,从许定背心刺入,再从心房刺出。 鲜血顺着木剑流下,滴落在许道云脸上,滚烫无比。 许定浑身一颤,正要呼喊着运转内劲震开木剑。 许道云哪里能如他所愿,使出一招气绞,将剑气逼入许定体内肆意绞杀,切碎肝脏肺腑,绝其生机。 许定双目渐渐涣散无神,眼中满是疑惑和不甘,紧接着口鼻喷血,一命呜呼。 许道云抽回木剑,从床榻下滚了出去,看了一眼正在喝水的妇人背影,从她身边一掠而过,跃出窗外。 妇人感觉一阵冷风从身边呼啸而过,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她上前去将窗户关上,问许定道:“要喝水吗?” 早已命丧黄泉的许定自然不会回答她。 妇人只以为他是睡着了,也不在意,喝完水后就上榻睡了过去。 ...... 许道云跃出壮英院,一颗心还砰砰跳动不停。 他只感觉浑身燥热难当,冷风一吹便好了许多。 解下蒙在脸上的黑布,许道云忽然耳朵一动,猛地转过身去。 只见五丈外的小道上着两个人,一个白衣一个红衣,大晚上冷不丁看见,胆子小的只怕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了。 许道云凤眸一眯,脚尖在地上勾起两枚石子落进手中,猛地朝她们掷去,如流星飞坠,劲风呼啸。 本是势在必得的一击,两枚石子却先后落在了地上,而那一白一红两道身影仍安然无恙的站那。 许道云眉头一皱,左手用力反握木剑,深吸一口气,不发出一丁点声响的走了过去。 他的目光最先落在穿着白色衣衫的女子身上,只见她一席白色长衫,肩披长发束椎髻,系着白色绣花丝巾,穿着的并不是女子样式的长裙,虽娇不柔,反而有些玉树临风。 脚下是白色长靴,长相清丽脱俗,肤质凝雪,浑身上下纯净无暇,不染纤尘,好似天仙下凡,眉宇间并无寻常女子的女儿态,却英气勃勃,神采精华。 她旁边的是一个穿着件烈火般的鲜红衣裳,皮肤却白得像是白玉,又嫩得像是可以吹弹得破的女子。 许道云见过,她正是前日说出那句“何必为难一个孩子”的红裙女子,她黑发如瀑,红唇似火,娇嫩耳垂上轻轻晃动的翠滴玉坠让她看起来愈发动人。 这两人的风采样貌都是举世罕有,至少许道云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人。 这二人的年龄看着也相近,都是二十来岁模样,脸上并未因方才许道云朝她们丢来两颗石子而恼怒不悦,反而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红裙女子红唇微张,小道:“看来伤好了七八分了。” 许道云停住脚步,面无表情的睁着一双凤眸,望着比他还要高出半个脑袋的女子,弯腰道:“谢谢你的药。” 红裙女子抿嘴一笑:“这可不像是要道谢样子。” 许道云缓缓举起匕首,刀刃倒映着月光照在眉目间,让他看起来有些变化。 红裙女子双手背在身后,笑问道:“道云小弟,你该不会是想要恩将仇报吧?” 许道云皱眉认真想了一会儿,最后摇摇头,“你帮过我,是好人,我不杀你。” 那穿着白衫的英气女子似笑非笑的望着许道云,纤细指尖点了点自己精致的鼻子,笑问道:“那你是要杀我咯?” “嗯。”许道云注视着她,一脸认真。 白衫女子哈哈一笑,张开双臂道:“来吧,我不还手。” 许道云正考虑着该割断她的脖子还是干脆利落捅进心窝的时候,红裙女子朝他使了个眼色。 许道云看在眼里,抿了抿嘴,轻轻放下匕首。 第三十五章 许家危机,大位易主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白衫女子奇怪道:“怎么了?” “我应该打不过你。”许道云老实回答。 白衫女子大笑:“有趣有趣,你叫什么名字?”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许道云反问。 “杨清君。”白衫女子笑答。 “许道云。” 红裙女子掺和道:“我叫陆红妃。” “我记住了。” 许道云点点头。 陆红妃勾起红艳的嘴唇,抬了抬雪白精致的下巴,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死他呢?” 玉树临风的杨清君饶有兴致的望着许道云,也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仇怨,才会让这个看起来唯唯诺诺的少年起了杀心。 而且他杀人之后,脸上的神情竟没有变化,依旧那般木讷,这可不像是第一次杀人该有的镇定表现。 许道云握了握匕首,低头道:“他抢走我的元灵丹,又转赠给了别人。” “元灵丹?这丹药可不多见,你怎么会有?” “捡的。”许道云说起谎来面不红心不跳。 陆红妃柳眉一挑,心中已有了猜测。 杨清君哦了一声,点头道:“那是该杀,只不过杀人灭口就是你的不对了。” 许道云看了眉目如画的杨清络一眼,摇摇头:“我应该杀不了你们。” “聪明的选择。”陆红妃妩媚一笑,美的惊心动魄。 好在这两位大美人没有要兴师问罪的意思,等她们走后,许道云才唉声叹气的回到紫梦院。 翌日,辰时未到。 整个许家忽然哄闹起来,几乎所有人都急匆匆的朝内府壮英院赶去。 紧接着一个令人心惊的消息传遍整个许家,半个时辰后整个曲沃县都妇孺皆知。 许家家主许定,昨夜被刺身亡。 许盈一大早就来了紫梦院,蛮横的闯进许道云居住的卧房,惊道:“许道云,你猜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许道云一脸茫然的看着她,不露丝毫破绽。 “我跟你说啊,昨夜家主被人刺杀了!” 许道云瞪大眼睛,惊道:“不会吧,这......这怎么可能?” 许盈很满意他吃惊的模样,摇头叹气道:“当然是真的啦,父亲和叔叔伯伯们都已经赶过去了,我还听说,那刺客是埋伏在床下,一剑同时刺穿床板和家主的心脏。” 许道云啧啧道:“太阴险了,什么丧尽天良的刺客竟然这般歹毒,趁人熟睡时出手偷袭,实在是太可恨了。” 许盈古怪的看着义愤填膺的许道云,疑惑道:“不对啊,家主抢了你的元灵丹,还害你身受重伤,按理说你听到这个消息应该会高兴的手舞足蹈才是啊。” 许道云严肃道:“他毕竟是一家之主,掌管许家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虽不义在先,我却不能忘了这些年的养育之恩。” 端着洗脸水在门口听了许久的谢怜道:“对,死者为大嘛。” 许盈翻了个白眼:“你俩可真够大度的。” 既然许定已死,那许道云便没了后顾之忧,他已经开始带着谢怜上南山墓园了。 可他严重低估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天真的以为许定死后一切将会太平,但事实却完全在他的预料范围之外。 许定遇刺身亡的消息不胫而走,传遍曲沃县。 登时整个曲沃县以谢家为首,联合了几十家有头有脸的人物,一同紧急商讨如何瓜分许家生意乃至祖。 一时间许家成了众矢之的,没了许定的许家群龙无首,眼看着各家每天带人到许家产业中闹市,却束手无。 偏偏这时候许正德又远在阳河县处理山贼的事情,偌大一个许家竟找不出一个能领导许家的人。 那些个许家长辈平日里就争权夺势,都心斗角,平素都有许定坐镇,他们还不敢明目张胆的内讧。 如今许定一死他们便无所顾忌,你争我夺各成一派,招揽收拢许家子弟为己用。 整个许家分崩离析,四分五裂。 所谓攘外必先安内,许家众人不思齐心对抗别家,却整日内讧,有时甚至还大打出手,此情此情当然令人心寒。 许元瑶的紫梦院算是一处净土,平日里也无人敢来此闹事,但来拉拢的次数却不少。 之所以不敢冒犯许元瑶,是因为她的父亲乃是众妙玄门医家长老,位高权重,根本就不是他们能招惹得起的。 这混乱的局势持续了五天,终于在第六天的正午,许正德回来了。 许正德跟在许定身边几十年,许家一切事物他都了如指掌,处理起来也得心应手,更是培养了不少心腹。 他一回来就立马整顿了许家,改过者既往不咎,冥顽不灵者重罚,甚至当场格杀。 短短三日,他便以雷霆之势重新整合许家,虽还是有些人心不稳,但总归是暂时压服了他们,待渡过难关,再从长计议。 解决了内忧,接下来就是外患。 许家内斗的这段时间,不知多少产业被别家占去。 负责运输线路的许家中人也被尽数撤换,甚至策反。 许正德与许家众人商讨过后,命人派发请帖邀曲沃县诸家主,三月初五齐聚凤腾酒楼议事。 三月初五转眼便至,许正德手无寸铁,只身一人千万凤腾酒楼。 本以为会是一场凶险万分的商议,许正德却始终面容平静。 和诸位家主据理力争无果后,他搬出了许麟和许元瑶的父亲来。 众家主在听到这个名字时都是脸色一变,他们是在做不到无视这两个名字。 许麟,那可是加入了众妙玄门兵家,成为了传说中炼气士的人物,绝不是他们这等舞刀弄棍的凡夫俗子能够得罪的。 许元瑶的父亲更是不得了,他可是堂堂众妙玄门医家长老,地位崇高,更加招惹不得。 众家主一番权衡利弊之后,终于同意归还许家七成产业。 许正德并非那等得寸进尺之人,争取到这个份上已实属不易,他不愿逼人太甚,那样只会适得其反。 三月初九许家便举行了接任大典。 许正德为人刚正,又颇有能力,在许家声望极高,拥护者也不少,这家主之位自然是由他担任,顺理成章。 第三十六章 闯谢家,出恶气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许家诸事已定,许道云心中的愧疚也消解几分。 若当真因为他刺杀了许定,而害的整个许家四分五裂的话,那他真会愧疚一生。 毕竟亏欠他的是许定,并不是许家。 很多人是无辜的,他不想凭白无故牵扯让他人替自己受过。 担任众妙玄门医家长老的许承载,也就是许元瑶的父亲,他在得知许家遭逢大变的消息后,生怕女儿有什么不测,便破例滥用私权,提前将她收入众妙玄门。 众妙玄门乃是大夏王朝设立的修行学府,遍布九洲各府,不具北往东来,广招弟子,门徒无数。 虽门生众多,但也绝不是寻常之辈能够入内学艺的。 欲入玄门修行,需通过重重考验,精心筛选,方可入门。 许道云是从许盈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的,而且她也会跟着一块去。 “元瑶表姐说最多可以带两个人一起去,现在许家不知多少人跪在地上求她带去呢,怎么样,你要不要争取一下啊,表姐可是很看好你的。” 许盈笑嘻嘻的说道。 许道云眼睛一亮,喜道:“还可以再带一个人去?” “是啊,你要去吗?” 许道云却不回答,转身将谢怜拉到前面,笑道:“谢怜,你跟着元瑶表姐去众妙玄门吧。” 谢怜惊呼一声,旋即摇头道:“不,我不去。” “为什么?我看过书,书上说众妙玄门是所有修士梦寐以求的学府,你若能入内修行个一年半载,定比跟着我浪迹天涯十年还有用。” “我不去。” 谢怜也不解释,依旧摇头。 “你不用怕,到了那里有元瑶表姐和许盈照顾你的,没有人会欺负你。” “不去。” 许道云剑眉一皱,凤眸一瞪,佯怒道:“你怎么回事啊,不知多少人挤破了头都想进玄门修行,如今机会就摆在你面前,你却甘愿放弃?” 谢怜吓的后退半步,低着脑袋,大眼睛晶莹一片,泫然欲泣。 许盈拉住谢怜的手腕将她挡在身后,怒视许道云道:“你那么大声干什么,吓坏人家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嘛。” 许道云转身就走。 “喂,你去哪里?” 许盈问。 “谢家!” 许道云丢下两个字,身形已经消失在院门口。 “谢家?” 谢怜与许盈两人愕然相视,大眼瞪小眼,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忙追了出去。 可廊道上却空空荡荡,许道云早已不见了踪影。 “走,去找元瑶表姐和家主!” ...... 许道云一手持着木剑,径朝谢府方向走去。 他此去谢家是要讨回公道,讨回在大婚之日,被谢凤华骗上南山险些活活打死的公道。 还有就是帮谢怜出一口恶气,她之所以不愿外出抛头露面,何尝不是因为自卑呢? 脸上的紫斑已足够她悲伤的,这些年在谢家又受尽冷眼和讥讽,真不知道柔弱的她到底是怎么挺过来的。 每次想到这个,许道云便心痛如刀绞,恨不得将那些个口吐莲花的家伙剥皮抽筋。 他脚程极快,不消半盏茶功夫便来到谢府大门前,整体结构与许府相差无几,只是门口的两只石狮子好像更高大威猛一些,气势十足。 踏上台阶,敲响门环。 红漆大门打开,开门的是一个光头汉子,膀大腰圆,浓眉大眼,一副不好相处的凶恶模样。 他上下打量许道云一遍,不耐烦道:“你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许道云淡淡道:“带我去见谢宝、谢安、谢宏、谢永寿。” 光头汉子见他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立马从门边拿起一条白蜡杆长棍,喝道:“赶紧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劝你把棍子放下,老老实实的带我进去找他们,不然的话......” 许道云话还没说完,只听哐当一声,那光头恶汉竟毫不犹豫的将木棍丢下,凶恶的表情登时变得谄媚起来,笑道:“公子息怒,小的知道他们住在哪里,小的这就带您去。” 这家伙看着凶恶,想不到却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许道云咧嘴笑道:“你这家伙倒有几分眼力,既然这样,你便带我过去,若敢耍什么花样,我先让你断子绝孙。” “不敢不敢不敢。” 光头恶汉点头哈腰,忙在前面引路,言行举止都小心翼翼,十足的奴才相。 谢家子弟众多,许道云这个生人忽然出现在谢府并未引起特别的注意,别人只当他也是谢家子弟,不予理会。 于是二人一路畅通无阻。 许道云问:“你确定这个时辰他们都在家吗?” 光头恶汉忙道:“应该都在内府的演武场。” “带我去。” 尚未走进内府,许道云却瞧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是谢永寿。 “不忙去演武场,我先去跟他打声招呼。” 许道云叫住恶汉,带着他径直走向有说有笑的谢永寿五人。 谢永寿有所察觉,抬起头来,先是一愕,紧接着怪笑道:“哟,这不是近来出尽风头的三少爷嘛,怎么不在你许家呆着,跑到我谢家有何贵干啊?” 许道云道:“特地来向谢公子问声好。” 谢永寿眼睛一眯,冷笑道:“三少爷还是一如既往的懂事啊,看来大婚之日吃了个大亏,让你学聪明了不少,这是好事儿。” 许道云笑而不答。 谢永寿继续调笑道:“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大婚之夜三少爷可快活啊?新娘子一定美如天仙吧?” 几个谢家子弟皆耸动肩膀哄笑起来,脸上尽是讥讽。 光头恶汉看了看嚣张跋扈的谢永寿几人,再看了看脸色始终不变的许道云,一番权衡利弊之后,还是选择了两边不倒的中立。 他一开始就觉得许道云没这么简单,既然他刚只身匹马上门挑事儿,说明一定是有所依仗的,现在终于知道他居然就是近来曲沃县传的沸沸扬扬的许家三少爷。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看门护卫,万一触怒了这位后起之秀,谢家绝不会为了他去和许家过不去。 所以还是静观其变,少说话的好。 第三十七章 嘴贱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她很美,蕙心兰质,纯澈善良。” 谢永寿等人更是狂笑不止,笑的前仰后合,眼角挂泪。 “哎哟,这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果然只有三少爷这等奇人才能配得上那丑八怪。” “就是,真是郎才女貌啊,登对登对。” 肆无忌惮的冷嘲热讽传进许道云耳中,他已是怒火难耐,咬着牙道:“你,再说一遍。” 谢永寿一愣,旋即笑道:“怎么,三少爷也会发脾气了?我知道你在许家小比时很威风,还把许元瑶给击败了,但这里是我谢家的地盘,还轮不到你来撒野!” 立马就有许家子弟附和道:“就是,你摆出一副臭脸给谁啊?” “你自己说说,我们哪一句不是真的?她本来就是丑八怪,看了都吃不下饭,也就你这废物拿她当块宝。” “闭嘴!” 许道云忍无可忍,大喝一声,挺起木剑冲了上去。 谢永寿五人一惊,想不到许道云当真敢在谢府中动手。 但他们也不是泥捏的,许道云虽今非昔比,武功大进,但他终究只有孤身一人。 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他们足有五人在场,岂会退缩啊?皆举起刀枪棍棒迎了上去,与许道云斗在一处。 许道云先矮身躲过横扫而来的精铁棍,冲步近身,右手扣住其手腕,使出缠龙手中的分筋错骨之法。 一送一带,只听嘎啦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骨头反折声响起,那谢家子弟跌倒在地,举着畸形的手臂痛的死去活来。 许道云一脚重重踏在其小腿上,内劲穿透皮肉直达骨头,一脚便将他的腿骨尽数踩断。 这许家子弟竟当场昏死过去,鼻涕眼泪齐流,极为狼狈。 谢永寿吃了一惊,却不愿示弱退缩,举起钢背刀当头劈落。 “太慢了!” 许道云嘲笑一声,轻易而举的侧身闪开,看准时机探出右手扣住刀背。 谢永寿大惊,他全力一劈足有百斤重的力道,许道云竟能单手反扣刀背,生生止住落势,可见他的力气有多大。 谢永寿奋力抽刀,许道云的手却像铁钳一般,力大无穷,无论他使出多大的力气也没法抽动分毫。 他当机立断,弃刀后撤,却为时已晚。 谢永寿只见眼前黑影一闪,紧接着一只拳头便在眼中放大,然后面门上就传来剧痛。 竟是被许道云一拳打断鼻梁骨,口鼻喷血,跌倒在地。 许道云嘲笑道:“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想不到竟连我一拳都接不下,真是废物啊。” 谢永寿满脸怨毒的盯着他,忽然嘴角勾起弧度。 许道云心中警诏大生,矮身低头,躲开从背后削来的两把短刀,手中木剑朝后一扫。 只听嘶嘶两声,那两个企图背后偷袭许道云的谢家子弟皆被挑断手筋,血喷如泉涌,倒在地上哀嚎不休。 “让你们嘴贱!” 许道云得势不饶人,手中木剑挥扫,啪啪两声拍在他们脸上,内劲透入口腔,登时将满嘴的牙齿都给震落。 眨眼之间五人已有四人被许道云击伤,最后一个谢家子弟握着一柄开山巨斧,却两条手臂的颤抖着迟迟不敢上前。 他本以为收拾区区一个许道云一定是轻而易举,手到擒来,却怎么也没料到他竟这般难对付。 方才许道云击倒谢永寿四人的雷霆手段他是看在眼里的,吓得他是汗毛倒竖,冷汗连连,此时哪有勇气上前搏命啊? 许道云看了他一眼,点头笑道:“你倒是识相,我也不动手打你,你自行掌嘴,自骂嘴贱吧。” 那谢家子弟自是万分不情愿,可谢永寿四人血淋淋的例子摆在眼前,一下子就击垮了他的心理防线。 只听哐当一声,他丢下开山斧,左右开弓扇自己耳光,口中边道:“我嘴贱,我嘴贱,我嘴贱......” 许道云满意地点点头,将目光落在了谢永寿身上。 谢永寿如坠冰窟,撑起上半身不断朝后挪动,口中心虚的威胁道:“许道云,这里...这里是我谢家的地盘,你当真不顾两家情意,要挑起争斗吗!” “别拿这些事情来威胁我,许家于我又有多少恩情呢?” 许道云似笑非笑的望着他,盯着他的腿道:“我记得那天在南山上的时候,就是你用棍子打我的腿的。” “你...你想做什么!” 谢永寿惊恐的朝后爬去,哪里还有一点往日的威风气派啊? “放心,我也只断你一条腿,我这人很公平。” 许道云忽的扑了上去,一脚踩住他的左腿,运气入剑,一剑刺穿小腿,深深钉入地面。 “呃啊!” 谢永寿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紧接着就昏死过去。 许道云抽出木剑,甩掉上面的鲜血,对一旁早就吓得魂不附体的光头恶汉道:“走吧,带我去找另外三个。” “啊是,是。” 光头恶汉连连点头,恭敬的不能再恭敬,生怕许道云迁怒与他。 这里的动静很快就吸引来了不少谢家子弟赶来,等他们赶来的时候,只见地上东倒西歪躺着四个面目全非的人。 还有一个人正站在那里自扇耳光,脸上掌印极为明显,红肿一片,他却还不停手。 跟着刀疤恶汉走入内府,来到演武场。 许道云举目四顾,咧嘴一笑,自语道:“都在啊,那就好办了,省的我一个一个去找。” 光头恶汉小心翼翼到:“许...许三少爷,小的可以走了吗?” “你做得很好。” 许道云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将一吊钱丢给他道:“赏你的。” “不敢不敢不敢,小的不敢收。” “怕什么,这是你应得的,收下吧。” 许道云将铜钱塞给他,挥手让他离去,然后深吸一口气,踏上演武场。 演武场中,谢安正在与谢宏比武,谢宝则在一旁呐喊助威。 瞧那卖力的模样,显然是下了注的。 谢宝忽然目光一转,看见一人握着带血的木剑穿过众人,缓缓走来。 他眼睛一亮,喝住了激斗正酣的谢安谢宏二人,大声笑道:“哟,这不是最近声名远播的许三少爷吗,什么风把你吹到这来了?” 第三十八章 以一敌三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许道云看了他们三人一眼,说道:“我是来教训你们的。”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所有人甚至以为是不是自己耳朵出问题,听错了。 片刻的静默之后,演武场中登时响起一片山呼海啸般的骂声,污言秽语层出不穷。 一个个怒目而视,握紧兵刃,一副随时会要他好看的模样。 许道云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暗暗叫苦。 刚才收拾了谢永寿等人,自信心过于膨胀,以至于行事这般张扬狂妄,全然不计后果。 若当真激起群愤,这帮谢家子弟群起而攻之的话,那他今天就不是来打人的,而是来讨打的。 许道云干咳一声,冷声道:“一个一个来没意思,你们三个一起上吧。” 在场许家子弟如今都知道他是近来名声大噪的许家三少爷,传闻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却在许家小比中击败了许元瑶。 这一消息当真令许多人都不敢置信,今日见到许道云,有心想辨别真伪,大家也乐意看他究竟是如何以一敌三的。 谢安三人对视一眼,冷笑道:“好,听闻许三少爷近来武功大进,我兄弟三人早就想讨教一番了,既然今日三少爷亲自登门,我们也不能扫了你的雅兴。” 谢宏将一截狼牙棒扛在肩膀上,怪笑道:“放心吧三少爷,纵然你不敌,我们兄弟三人也不会下重手的,都是自己人嘛,点到即止。” 许道云翻了个白眼,不耐烦道:“你们三个还是这么啰嗦,当初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能不能不要这么多废话,要打就赶紧的,打完我还要回去吃饭。” 谢宏三人大怒,纵身一跃便将许道云包围其中。 许道云左手紧握木剑,眼观六路,随时观察着三人的动作。 “喝啊!” 谢宏忽然大吼一声,狼牙棒高举过头,就要朝许道云脑袋砸下。 许道云暗骂一声白痴,在谢宏发力砸落狼牙棒之前,一脚蹬在其胸膛,内劲灌体而入,将他集聚的力量尽数打散,踹飞出去两丈远。 好快! 在场谢家子弟不由自主的暗赞一声,许道云的速度和观察力的确令人折服。 看得出破绽是一回事,能不能击中破绽又是另外一回事。 谢安大怒,挥舞一只精钢铁锤砸来,若被击中定是个骨断筋折的下场。 许道云不敢大意,身形高高跃起,脚尖在一扫而过的铁锤上轻轻一点,身形登时又拔高三尺。 他剑锋朝下,喝道:“断云!” 谢安瞳孔骤缩,眼睁睁看着许道云从天而降,他却收招尚未结束,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之际,谢宝长枪又快又准的刺向半空中的许道云。 许道云不愿一命换一命,忙收招跃开。 谢安松下一口气,正要向谢宝道一声谢,却听许道云的声音响起:“奔雷!” 谢宝大吼:“小心!” 两人的声音尚未落下,谢安只听一声风雷之音响起,眼前银光一闪,紧接着只感觉小腹传来剧痛,低头一看,一柄木剑不知何时已经刺入了他体内。 “许道云,你找死!” 谢宝瞋目切齿,挺起长枪朝许道云心窝刺去。 许道云一脚蹬在谢安胸膛,借力朝后跳开,躲开谢宝长枪,一个飞扫踢在刚拎着狼牙棒跑回战圈的谢宏脸上。 凌厉无比的一腿直接将他鞭的凭空旋转三圈,跌在地上晕头转向,头重脚轻,连站都站不稳。 许道云唉声叹气,一副失望的神情道:“你们就这点能耐?” “可恶!” 谢宝怒吼一声,铁杆长枪抖出无数道枪花,每一枪都往许道云要害处刺去。 许道云躲闪格挡,看准时机右手扣住枪杆,发力一拉。 谢宝没料到许道云力气竟这般大,被他扯的朝前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许道云忽的松手,一脚踩在枪杆上,将谢宝的手压在地上。 谢宝凄厉惨叫,却怎么也抽不回手。 许道云回想起当天他在南山上被他们百般羞辱时的情景,心中怒火难平,不断用脚滚动枪杆,将谢宝的手掌碾来碾去。 正出着恶气,忽听身后劲风响起,原来是谢宏缓过劲来,举着狼牙棒要给他来个脑袋开花。 许道云偏头躲开,木剑点在狼牙棒最薄弱处,然后右手握住杆子,木剑啪啪两声拍掉谢宏手掌,将狼牙棒夺了过来。 紧接着倒转狼牙棒,握住杆尾,朝前一推,撞在谢宏胸膛上。 这狼牙棒上满是铁刺,谢宏挨这一下,胸口立时就多了几个血窟窿,咕嘟嘟血流不止。 这些皮肉伤倒还好说,关键是许道云这一下力道不轻,直接将谢宏胸骨撞裂,没有珍贵药草调养三五个月,别想下床走动。 三个人,每个人交手尚不满五招就被许道云打的再无还手之力。 之前那些心中对许道云忽然学会武还有怀疑的人,此时此刻已彻底被他的手段折服。 并不是他们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关键是许道云的确值得他们佩服。 谢宝三人皆是谢家小辈中的翘楚,三个人联手却不能在许道云手底下走过十五招,而且他用的兵器还是一柄再普通不过的木剑。 许道云望着蹲在地上怒视自己的谢宝,笑道:“那天是你折断我手的吧?今天我也让你尝尝滋味。” “你......啊!” 许道云下手毫不留情,使出缠龙手将谢宝两只臂膀都给折断,然后将之踢翻在地。 “呼,大功告成,我走了,想要报仇随时来许家找我,我奉陪到底。” 许道云说完转身就走,却见演武场外风风火火赶来一大帮人,他定睛一看,暗道糟糕。 赶来的这些人都是谢家精锐护卫,武艺高强。 一个不怕,两个难打,更何况他们足足有二十多人。 这下想要脱身就没那么简单了。 “许家小子,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来我谢家闹事!” 众精锐打手最前方的一个中年男人爆喝一声,纵身跃出两丈远,两个起落就逼近了许道云。 许道云当机立断,立马后撤擒住谢宝,又将谢宏谢安两人踢到一处,踩在脚下。 “再敢往前,我要他们命丧当场。” 第三十九章 我来当你的人质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那中年男人却对许道云的威胁视若罔闻,径直冲了过去,想以最快的速度将他拿下。 许道云心中一狠,左手木剑一挥,当场将脚下谢宏的右臂斩了下来,吼道:“再往前一步试试!” 那中年男人当真没料到年纪轻轻的许道云下手竟这般果敢狠辣,他并没有停住脚步,只是放缓了速度,口中威胁道:“小子,放了他们,我可既往不咎,否则你今日休想活着离开谢府!” “我最恨人家威胁我!” 许道云又是一剑挥落,将脚下谢安的左臂斩了下来,挺剑点指中年男人,冷声道:“别逼我。” 中年男人已是怒不可遏,只要再逼近一丈距离,他有信心能够从许道云手中将三人救下,可听他说话时的语气,显然自己再敢往前一步,他便绝不会手下留情。 中年人细微的神色变换没有逃过许道云的眼睛,他念头一转,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明白了明白了,原来谢宝就是你的儿子啊。” 中年男人吃了一惊,心想这小子怎么这般聪明。 主要是他关心则乱,许道云多年来摸爬滚打,察言观色的本领早就出神入化,自然能看出他心中的恼怒和焦急。 于是大胆假设,想炸他一炸。 而他的反应也证实了许道云的猜测没有错。 “这下事情就好办多了,现在你立马把人撤走,让我离开谢府,否则你儿子的小命可就不保喽。” 中年男人却聪耳不闻,一动不动。 许道云咧嘴冷笑,木剑划破谢宝腕脉,鲜血不要钱般喷涌出来。 “我倒要看看是你的耐心多,还是你儿子的血多,照着样下去,不消一盏茶功夫,你儿子必死无疑。” “小宝!” 中年男人心痛的惨呼一声,强忍心中怒火,挥手道:“都给我散开!” 众谢家精锐护卫只好听命退下。 许道云挟着谢宝缓缓走出演武场,木剑就架在他脖子上,以防万一。 手腕的鲜血喷洒在地上,带出一条长长的血迹,触目惊心。 这时又有一帮谢家中人朝演武场赶来,许道云翻了个白眼,低声骂道:“一群难缠的家伙。” 谢家家主谢自珍听下人禀报,得知许道云来谢府生事,他立马带着一干人等赶来查看究竟。 一来到此处就察觉一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只见许道云挟持着奄奄一息的谢宝朝外退去。 演武场中还倒着两个断了臂膀的谢家子弟,下场无比凄惨。 作为一家之主,谢自珍登时勃然大怒,立即让人拦住许道云去路,冷声道:“好你个许道云,撒野撒到我谢府来了,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谢家主,你好歹是个人物,怎么却说出这般幼稚可笑的话来呢?” 许道云讥讽的毫不留情,语气更是轻蔑。 谢自珍尚未说话,他身边一个俏丽少女先开了口:“许道云,你竟敢对我父亲不敬!” 许道云看了她一眼,耸肩道:“他是你爹,又不是我儿子,我干嘛敬他啊?” “你!” 这俏丽少女正是谢凤华,她没想到如今的许道云竟这般强势,以往就算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如今却这般泰然自若,面对谢府上下数百道目光却面无惧色。 她感觉许道云有些陌生了,好像从来就没有认识过他一样。 当然她也从没有去了解过许道云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心目中只当他是个没有前途和未来的虚名少爷。 “许道云,我知道你心中有气,但这件事与他人无关,有什么恩怨我们自己解决!” “你这话不对,骗我的是你,动手的却是他们,这笔账我自然要讨回来。” 谢凤华疑惑道:“什么动手?” “难道不是你让他们在南山上把我往死里打的吗?” 谢凤华摇头,坚定道:“我是骗了你上南山,但我没让他们动手打你,只是叫他们让你知难而退。” 许道云剑眉一皱,笑道:“谢小姐倒还有点良心,那这件事便与你无关,我也不会为难你。” “许道云,他们亏欠你的,你已十倍奉还,还不够吗?” “你是想让我放了他?” “不然呢?” 许道云视线环顾四周,摇头笑道:“不行啊,我怕我上一刻放开他,下一刻就要被碎尸万段了。” 谢凤华认真道:“不会,这件事本就是谢宝他们有错在先,你来报仇也是理所当然,我答应你,你现在放开谢宝,我保你安然离开谢府。” “还是算了吧,这些家伙此时恨不得食我肉,寝我皮,恐怕你根本控制不住他们,我还是不冒这个险的好,除非......” 谢凤华问:“除非什么?” 许道云咧嘴一笑:“除非你愿意过来替他当我的人质,有谢家家主的女儿在手,一定比谢宝好使多了。” 谢宝的父亲谢安健立马跪倒在谢凤华身前,乞求道:“二小姐,求大小姐救救谢宝,求求大小姐了。” 谢自珍眼睛一瞪,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指着他骂道:“混账东西,想让我女儿替你儿子受过,有你这么当伯伯的!” 谢安健扯住谢自珍的衣摆,痛哭流涕道:“家主,家主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他娘临走时再三叮嘱我要照顾好他,如果......如果他有什么不测的话,我百年之后下阴曹地府,如何向夫人交代啊?” “闭嘴,你的儿子是儿子,我的女子就不是女儿了?你个混账东西!” 谢自珍越听越恼,又一脚将他踢倒在地。 “爹。” 谢凤华拦住谢自珍,望向许道云道:“好,我来当你的人质。” “风华,你......” “放心吧爹,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谢凤华在众谢家子弟钦佩的眼神中,一步一步走向许道云。 谢安健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道:“谢小姐大恩大德,谢小姐大恩大德。” 谢凤华来到许道云身前三尺站定,说道:“许道云,现在可以放开他了吗。” 许道云一脚将谢宝踢翻在地,紧接着前踏一步,使出缠龙手擒住谢凤华肩膀,往怀里一拉。 左手成爪,扣住她雪白细嫩的脖颈。 第四十章 管好他们的嘴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许道云意外道:“想不到谢二小姐竟有这般舍己为人的气度,我当真是小看了你,也误会了你。” 谢凤华道:“许道云,你不是想离开谢府吗,还等什么?” “也对。” 许道云对谢自珍等人大喊道:“谢家主,你女儿的命可在我的手上,你若不想她出事,赶紧让开一条路放我离开,否则我就对她不客气啦。” “混小子!” 谢自珍咬着牙怒骂一声,旋即挥手道:“都给我撤开!” 登时前方撤开一条两丈宽的大路,许道云挟持谢凤华从人群之中走过,口中边威胁道:“想动手的都考虑清楚啊,看看是你们的刀枪棍棒快,还是我的手快。” 这句话登时就让那些想要出手偷袭的谢家中人打消了念头,许道云的手掌就扣在谢凤华脖子上,稍一用力就能让她命丧当场,他们可不敢轻举妄动。 刚退出内府,却听外院响起一大片杂乱不一的脚步声。 许道云扭头看去,咧嘴一笑。 原来是许正德听闻许道云来谢家,生怕他有什么不测,立马就带着一大帮许家子弟强闯谢府,想救他出来。 “道云?” 许正德远远的就看见许道云在谢家众人重重包围之下缓缓后退,手中还挟持着一人,走近一看,居然是谢家二小姐谢凤华。 难怪这小子到现在还没被打趴下,原来是抓了人家女儿当人质了。 “二伯,你怎么来啦?” 许正德没好气道:“我怎么来了?我听许盈和谢怜说,你小子单枪匹马来谢家闹事,我怕你竖着进去横着出来,这才急匆匆的赶来。” 许道云侧头一看,果然瞧见许正德身后站着许盈、谢怜、还有许元瑶等熟面孔。 他心中一暖,笑道:“让大家担心了,实在抱歉。” 许盈撇嘴道:“你这家伙做事从不计后果,道歉也是应该的。” 许元瑶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道:“可有受伤?” 许道云摇头道:“表姐放心,我没有受伤。” 谢自珍前踏一步,怒道:“许正德,你就纵容他来到谢家胡作非为吗,你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许正德道:“据我所知,是你们谢家四个小辈将道云骗上南山毒打一顿,今日他不过是来找他们算账的,若分出个是非对错,那也是你谢家管教不严在先!” 他语气极为强硬,没有一丝屈服之意。 “好,很好,如今他仇也报了,你许家众人也到了,可以放了我女儿了吧!” 许正德侧头道:“道云。” “是,二伯。” 许道云点头,将手从谢凤华脖颈上放下,在她背后轻轻一推,笑道:“对不住了二小姐,许道云为求自保,被逼无奈才挟持了你,冒犯之处请不要怪罪。” 谢凤华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走到了谢自珍身边。 许道云忽见谢怜低着头目光躲闪,一副惧怕的模样,登时明白是何缘由,上前搭住她的肩膀,笑道:“不怕,有我在这呢。” 谢怜身躯一颤,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忽的听见几个谢家子弟低声谈论起来。 “哎,这不是谢怜那丑八怪吗,她怎么也来了?”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许道云啊。” “也对,不过这丑女人运气还真是好,许道云忽然有本事了,她也跟着飞上枝头。” “运气好?得了吧,如今的三少爷可是今非昔比,眼光自然也高了,哪里还会看得上她啊?你等着吧,短则半月,长则一月,她定会被休。” 冰冷刻薄的言语似一柄柄刀子般刺在谢怜心口,她紧紧抓住许道云手臂,肩膀颤抖的更厉害了。 “没事的,没事的。” 许道云先柔声细语的安抚住她,忽然脚踏地面,身形暴掠而出。 “许道云,你做什么!” 谢自珍怒吼出声,只见许道云跃入人群,紧接着就听几声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五个手脚皆被折断的谢家子弟跌出人群,倒在地上哀嚎不休。 “许道云,你敢当面行凶,好大的胆子!” 许道云不做理会,手起剑落,将五个谢家子弟的牙齿尽数打落,然后才道:“是他们先出言不逊的,我这是正当防卫,顺便给他们点教训。” “好小子,小小年纪出手竟这般狠辣,若再过几年,岂不是要变成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了?” 许道云道:“是不是杀人不眨眼,也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谢凤华恼道:“许道云,我爹好歹是一家之主,又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能跟他这么说话。” “算了吧,若今日我没有挟持二小姐,若今日二伯没有及时赶来,只怕谢家主也不会看在我年少轻狂的份上放过我吧?” “你……”谢凤华无言以对。 谢自珍冷声道:“你将来是何模样自然轮不到我管,但你伤得是我谢家子弟,我却决不能坐视不理。” 许道云反驳道:“是他们口出恶言在先,若能学其他人那般乖乖闭嘴,我才空没搭理他们。可这些人就是贱,非要讨打不可,既然他们不闭嘴,那我只能让他们闭嘴了。” 立马就有忍无可忍的谢家子弟破口大骂道:“岂有此理,嘴长在我们身上,我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你有什么权利让我闭嘴?” “就是,我们有哪一句话说错了?谢怜她本来就是丑八怪,这是事实。” “三少爷未免也太护短了吧,若人人皆如你这般行事,那还了得?” 许道云冷声道:“别人如何行事我管不着,只是我的脾性如此,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护短的性子这辈子都改不掉了,我也不想改。” 说完,他突然进步前冲,来到出言指责他的几个谢家子弟身前。 又是几声碎骨之声响起,这些人统统倒在地上惨嚎起来。 “你......许道云,你当真要挑起许谢两家的争斗吗!” 谢自珍怒视许道云,若不是一旁的谢凤华拉着他,恐怕他早就一声令下,正式发动谢许两家的战争。 “谢家主误会了,我许道云绝无此意,只是你也要该好好管教管教你谢家中人的嘴,别让他们口出恶言,中伤他人。” 第四十一章 安排妥当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谢自珍怒极反笑道:“哈哈哈,黄口小儿,竟敢口出狂言。” 许正德道:“谢家主,有一事,还需你给道云,给我许家一个交代。” “什么事?你们许家的产业不是已经归还七分了吗,怎么,还不知足?” “你我两家正月初五联姻,商定好的是我许家三少爷迎娶你谢家二小姐,可你却瞒天过海,调换新娘,难道不该给我许家一个交代吗?” “这......” 谢自珍一时语塞,现如今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不知该如何辩驳。 许正德冷哼一声,说道:“事已至此,再追究谁对谁错已没有意义。谢怜既嫁到我许家来,那就是我许家的人,是我许家三少夫人,身份尊贵,绝不容许他人出言不逊,道云为此讨回公道,又有何不可?” 一番话说的句句在理,不给人任何辩驳的余地。 谢家众人听了后面面相觑,细细一想,确实如他所言。 这样一来许道云出手伤人似乎也在情理之中,甚至是他谢家有错在先,已经在道德立场上站在了正义的一方。 “好,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啊,许三少爷也年少有为。” 谢自珍说完就带着谢家众人反回内府,瞧那离去时的神情,显然极为不甘。 谢凤华命人将躺在地上手脚折断的谢家子弟抬去疗伤,深深看了许道云一眼,转身离去。 “我们也走吧。” 许正德上前揪住许道云的后衣领,拖着他往谢府外走去。 “哎呀,二伯轻点。” 走出谢府大门,发现不少人堵在门外围观。 许正德忽然带着许家一众人风风火火的赶来谢家,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吸引了许多人前来看热闹。 纷纷在心中猜测,莫非谢家和许家真的要刀剑相向了? 众人回到许府,许正德命人散去,让后怒视许道云道:“道云,你今天实在是太莽撞了,怎可只身一人前去谢家胡闹?真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许道云挠挠头,小心翼翼的问道:“二伯的意思是,不该一个人去胡闹,应该多带几个人去?” 这下饶是平日极少发怒的许正德也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气道:“你小子少给我耍贫嘴,今日若不是你有些小聪明,恐怕等不及我等赶来,你就已经死在谢家,尸骨无存了。” 许道云不敢跟许正德犟嘴,连连点头道:“是是是,道云知道错了,求二伯原谅。” “哎,我也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只是想让你明白,日后行事千万要顾忌后果,三思而后行,否则很可能会陷入比今日还要凶险千百倍的境地。” 许正德似意有所指,许道云重重点头,说道:“二伯此言,道云定谨记在心。” “嗯,这没你的事了,你回去后安顿妥当,别留下后顾之忧。” “谢二伯。” 许道云俯首作揖,转身离去。 许正德望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喃喃道:“道云啊,这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相见了。” 许道云回到紫梦院,见谢怜三人皆坐在石桌前商讨着什么。 许盈见他回来,立马迎了上去,一拍他的肩膀,笑道:“许道云,你今天可真威风,居然敢一个人闯进谢家去揍人,看来你还真有几分血性。” 许道云苦笑道:“一时头脑发热罢了,若不是你等及时赶来救援,我恐怕没那么容易能离开谢家,刚刚还被二伯训了一顿,威风什么啊威风。” “且先不说这个,单就今日你为谢怜出头,打伤谢家那些小人这件事,就够资格让我叫一声好了。” “能让许盈姑娘夸赞一句,可真不容易啊。” 许盈眨眨眼睛,娇笑道:“嘻嘻,对了,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坏消息。” “谢怜要离你而去啦。” “嗯?” 许道云一愣,旋即想到什么,忙面露喜色的追问道:“那好消息呢?” 许盈知道他一定是猜出来了,撇嘴道:“你这人真无趣,好消息就是,谢怜愿意跟我们一块去众妙玄门了。” 许道云大喜,看向谢怜道:“你真的愿意去?” “嗯。”谢怜点头。 “好,这样才对嘛,众妙玄门乃大夏王朝设立在各府的修行学府,想入内学艺者不计其数,你若能习得一身本领,将来便不怕别人欺负你了。” 许盈笑道:“人家是想学而有成后,助你一臂之力的。” 谢怜面颊滚烫通红,起身跑入卧房,紧闭房门。 许道云挠头道:“面皮还是这么薄,元瑶表姐,许盈姑娘,日后谢怜还得仰仗二位多多照顾了。” “放心吧,有我和元瑶表姐在,一定不会让她受人欺负,不过你就又欠了我一个人情啦,可别赖账。” 许道云翻了个白眼道:“你这家伙,精打细算可真有一手。” 许盈抬起下巴,得意道:“哼,那当然。” 说完她就跑进谢怜的卧房里去了。 院中只剩下许道云和许元瑶两人,气氛有些静默。 半晌之后,许元瑶问道:“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许道云笑道:“想着出门闯荡一番,看看外面的壮丽河山。” “也好,曲沃县终究是太小了。” “对了表姐,你们什么时候出发啊?” “明天。” “啊,这么快?” 月上三竿,夜风轻拂。 许道云拍响谢怜卧房,轻唤道:“谢怜,睡了吗?” “没有。” 房内立马传处谢怜的声音,紧接着屋门便被打开。 她穿着一身轻薄的素色内衫,将玲珑有致的身段勾勒的淋漓尽致。 谢怜察觉许道云目光,立马面颊赤红,条件反射地抬手挡住胸口。 许道云忙移开视线,干咳两声,说道:“那个......我可以进去吗?” “嗯。” 谢怜点头,声如蚊讷应了一声。 许道云走入房中,来到木桌前坐下。 谢怜关上房门,贝齿轻咬红润饱满的下唇,缓缓将遮挡胸口的手放下。 许道云察觉到她的动作,咽了口唾沫,感觉一阵口干舌燥。 不过他却不敢忘记自己不可近女色的禁忌,急忙运伏养龙息中的净心止念之法,这才压下心中躁动。 第四十二章 执法九洲云卫司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谢怜来到许道云身边坐下,问道:这么晚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许道云保证自己目不斜视,说道:“这不是你明天就要走了嘛,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我想跟你好好道一声别。” “嗯。” “到了那里好好照顾自己,如果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或困难,尽管去找元瑶表姐和许盈,她们一定会帮你的,别自己一个人死撑着。” “嗯。” “还有啊,不要在意别人是怎么看你的,你只需专心修行就行了,等你学而有成之时,看谁还敢多嘴多舌。” “嗯,我记住了。” “那...天色以晚,我先走了,你早些休息吧。” 许道云起身离去,谢怜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低着头将他送到门边。 “谢怜。” 许道云忽然呼唤一声。 “啊?” 谢怜抬头,然后就感觉额头一热。 原来是许道云趁她抬头的时候,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 许道云温柔地抚摸着她生了紫斑的脸颊,笑道:“等我去找你。” 说完转身离去。 谢怜呆愣当场,半晌后才摸了摸脸颊,又摸了摸额头,红润嘴唇不由自主的朝上勾起,脸上尽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她关上房门,倒在床榻上抱着被子左右翻滚,没有一丝倦意。 第二日辰时一刻,许元瑶等人早早就穿戴齐全,整装待发。 谢怜拍响许道云房门,轻唤道:“三少爷,起了吗?” 房内一片寂静,无人应答。 “三少爷?” 许盈笑道:“相处了这么久,怎么还这样相敬如宾的啊?” 说完,她直接蛮横地推开屋门,边跨过门槛边囔道:“许道云,起来了,我们要出发了。” 谢怜也跟了进去,却楞在原地。 房内空空如也,一切陈设如旧,床榻被褥整理的整整齐齐。 谢怜喃喃道:“人呢?” 许盈道:“一定是怕离别伤感,所以躲起来了。” “哦。” 谢怜轻轻点头,心中满是失落。 许盈笑着安慰道:“好啦,早分离晚分离都是要分离的,放心吧,只要有缘,终能再相见的。” “嗯。” 一辆线条雅致的六马马车停在紫梦院前。 马车四面皆是昂贵精美的丝绸所装裹,镶金嵌宝的窗牖被一帘淡蓝色的绉纱遮挡,使车外之人无法一探究竟这般华丽。 许元瑶三人先后上了马车,驶出徐府,驶出曲沃县,径朝东北而去。 一座低矮山丘上,许道云立在一块巨石之上,目送着马车远去。 半晌之后他叹了口气,重振精神,折转向南,往南山方向走去。 来到木寮,见方青阳还是躺在藤椅上摇摇晃晃半睡不醒的模样。 许道云司空见惯,也不怕惊扰他,直接呼唤道:“师父,我来了。” “总算是来了,我还以为你小子死在许府了。” 许道云翻了个白眼,苦笑道:“师父,我好歹也是您的弟子,您就不能盼我点儿好吗。” “求天求地不如求自己,我盼你好又有什么用?” “行吧,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那我们何时出发去沧浪台啊?” 方青阳起身道:“现在。” 只见他拇指弹开葫芦塞子,大大喝了一口,忽的丢下酒葫芦,揪住许道云后衣领将之抛飞起来。 许道云升起又坠落,然后就感觉耳边风声呼啸,勉强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乘着一只比两头黄牛还要大的酒葫芦冲天而起。 脚下木寮越来越小,渐渐变作一枚黑点,然后被云雾遮盖住。 葫芦冲天折转冲向观星海,在云层中不断穿梭,脚下林海速倒退,许道云口鼻灌风,几乎窒息。 坐在前头驾驭葫芦的方青阳抬手一挥,卷起一圈光幕罩住葫芦,将狂风隔绝在外。 许道云望着下方浩瀚无垠的大海,问道:“师父,沧浪台在观星海上吗?” “是啊。” 忽的前方卷起旋风。 云开雾散。 一个身穿白衫的女子凌空踏立,她眉目如画,英气俊秀,没有一丝柔弱之态,远远行了一礼,脸上露出迷人的洒脱微笑:“清君见过折风前辈。” 人称折风剑仙的方青阳依旧盘腿坐在葫芦上,笑道:“原来是杨指挥使啊,不知有何贵干?” “前辈神龙见首不见尾,今日难得现身,晚辈自然是要来问个好的。” “挺好的。”方青阳伸了个懒腰,手掌在葫芦上拍了两下,苦恼道:“就是酒不够吃。” 杨清君似笑非笑道:“前辈想吃酒还不容易,天下虽大,却没有前辈这柄折风剑不能去的地方。” 方青阳大笑摇头:“谬赞了,不能去的地方倒也有,不过仗着这柄折风剑,横着走应该不成问题。” 杨清君将目光落在折风剑仙身后的消瘦少年身上,笑道:“道云小弟,喊折风前辈一声师父的确亏不了你,这天下九州,不知多少用剑的人想拜前辈为师呢。” 方青阳抬起下巴,架子端得十足,回头瞄了许道云一眼:“听见了吧小子,你可是得了天大的便宜啦。” “哦。”许道云吐出一个字就闭口不言。 自认能够横行九洲的折风剑仙再次气的咬牙切齿。 杨清君洒然一笑,“但不知这天数外的天残之象,是否能逃过大衍之数恒古不变的定律呢?” 方青阳一肚子郁闷,没好气道:“管这小子是死是活,一切皆看师兄安排,还有他自己的造化了。” 杨清君拱手作揖,“请前辈替清君向剑圣前辈问好。” 方青阳懒懒散散回了一礼:“师兄向来不在乎这些虚礼,不过话我一定带到,杨指挥使万里奔波,可是要回去了?” 杨清君笑道:“我也是好奇来看看这大衍之数外的唯一变故,现已如愿以偿,自然不会久留。” “那告辞,也请替在下向总指挥使问好。” “一定。” “告辞。” “告辞。” 破空声响起,杨清君已乘着风,化作弧光消失在天边,却将一个布包穿过光幕丢给许道云,那轻快洒脱的声音回荡在天地之间:“道云小弟,如果你能有兴趣,可去清平县云卫司报道,那穿紫衫的叫高众渊,家住西塘府紫岚山庄。” 第四十三章 沧潮云台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西塘府紫岚山庄。”许道云默默将这个名字记在心中,抓着精致布包,从里头取出一面令牌来,这令牌不知是用什么材料锻造,入手冰凉,甚有份量。 折风剑仙笑道:“小子,没听过云卫司吧?” 许道云点头:“嗯,师父知道吗?” 方青阳清了清嗓子,从缝缝补补的破褡包里取出一袋酒囊,边喝边道:“云卫司是大夏王朝九洲联盟共同商议创立的组织,其目的是为了监察和执法九洲,他们有无上的全力,掌握生杀大权,这么多年来日益壮大,九洲各府、县都有其据点,九洲联盟早已控制不住云卫司,很多时候的决策还要反过来考虑他们的感受。” “这么厉害?”许道云瞪大眼睛,虽然他对九洲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却也知道九洲是何等辽阔。 “云卫司遍布九洲,秘密参与了许多事变,可谓手眼通天。”方青阳喝下一口酒,朝白光消散的方向抬抬下巴,“刚才那丫头的身份可不一般。” “她是谁?”许道云确实有些好奇,如果云卫司当真这般难以招惹的话,那么一句话就能让自己成为云卫司一员的白衫女子又会是怎样了不起的身份呢? 方青阳笑着摇摇头,“罢了,说出来怕吓死你,行了乖徒儿,别想这么多,先跟师父到沧浪台去才是要紧事。” 许道云抿了抿嘴,点头道:“是,师父。” 方青阳剑指朝前一点,飞天葫芦速度更快。 穿云破雾。 转瞬千里。 “师父,沧浪台远吗?” “怎么?” “没有,就是问问。” “不算远,也就一万多里吧。” “这还不远?” “不远。” 许道云坐在葫芦上打起瞌睡,方青阳忽然说道:“到了。” 险些就要睡着的清瘦少年猛地抬头,只见云雾拨开,前方竟是一座山峰凌空,宛若浮云的仙山。 祥云笼罩,瑞霭千条。 金灿的云空鸟雀飞翔。 “师父,这就是沧浪台吗?” “不,这里是沧潮云台。怎么样傻小子,是不是比你那破县太多了?”方青阳驾驭酒葫芦下降,落在青石砖铺成的法坛,纵身跃下,招手道:“傻愣着做什么,快下来。” “哦。”许道云轻盈地从飞天葫芦爬下来,举目四顾,奇怪道:“师父,不是说去沧浪台吗,怎么来了沧潮云台啊?” “你急什么,为师先带你去折剑锋。” 许道云又问:“这里建了这么多房子,怎么没有人啊?” 方青阳手指一勾,葫芦颤动两下,然后急速缩小,落回到他手里,“谁说房子多就要有很多人住了,我们沧潮云台门槛高,从不让那些资质愚笨之人踏足,也不让无缘人上山,所以每一代掌门、长老、弟子加起来也不超过一手之数。但不要高兴太早,你小子也就是勉勉强强够格而已。” “哦。”许道云点点头,目光离不开那些雄伟大气的飞楼檐角,这里的一切事物都让他感觉新奇无比。 “行了,别看了,带你去见师兄。”方青阳伸手搭住许道云肩膀,许道云身子一轻,周边景色飞速倒退,狂风铺面。 方青阳将手一松,许道云站立不稳跌坐在地,好半会儿才摇晃着站起身,发现周围景色已全都变了模样,回头看去,却见方才葫芦降落的法坛远在百丈之外。 许道云心中更感惊奇,只是一瞬之间,这位折风剑仙竟带着自己掠出百丈开外,足见他的厉害。 回过头,仰起脑袋,念出匾上四个大字:“世玄洞观。” “总算你还认得。”方青阳咧嘴一笑,伸手隔空往前推去。 殿门朝两边分开,许道云全神贯注,一眼就看见殿中站着一个青衫老者,背对着殿门负手而立,在他面前立着一块九尺高的石碑,上书一个“道”字,气势磅礴。 方青阳一脚将许道云踢了进去,“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许道云跌了进去,龇牙咧嘴,回头去看方青阳,却被他瞪了一眼。 满头鹤发的青衫老者转过身,许道云这才看清他的样貌,其实他根不是老人,主要是方才第一眼看见他满头鹤发,许道云下意识就估算他的年龄应该很大,因此先入为主了。 这是个英气逼人的中年人,却不知为何白须白发。 双目平静深沉,鼻若悬胆,虽未发出一丁点气势,站在那就给人一种仿佛和山川大地融为一体的感觉,高深莫测。 “道云?”他开口了,果然是个很有磁性的中年男子声音,平和柔顺,和方青阳的随意毛躁有鲜明对比。 “是。”许道云点头。 青衫男子手掌轻挥,卷起一股清风将许道云从地上拉起来,笑道:“你师父性子急躁,虽疯疯癫癫,却满身正气,莫要往心里去。” “嗯。”许道云低下头,感觉有些紧张。 方青阳跟进来,仰头喝下一大口酒,说道:“师兄,可不能在晚辈面前揭师弟的老底。” 青衫男子负手而立:“那就该有个当师父的样子。” “行行行,说不过你。师兄,见也见了,我这就带他去扶风院了。” 说完,方青阳拉着许道云化作一条白光冲出世玄洞观,眨眼间就来到后山的扶风院中。 方青阳让他先在扶风院歇息歇息,也不说情缘由,便又化作一条白光冲天而起,眨眼消失。 许道云虽一头雾水,但也只能听从安排。 世玄洞观。 一身素衣,不修边幅的折风剑仙遥望东边山腰,喝下一口酒,说道:“这小子,学的倒不慢。” “慢的话,你也不会收他为徒了。”青山道人目光深远,眺望远山。 “师兄。”方青阳望向青衫道人,脸色慎重:“大衍之数遗漏,更变众生命数,可窥探天机者,不止我们沧潮云台,师兄可有应对之策?” “以不变应万变。”青衫道人语气平和。 “师兄的意思是,让道云留在山上,纵然旁人窥视天机,也不敢来我们沧潮云台放肆?” “不,天数遗漏,需让这孩子入世历劫,收集《世途玄谱》,否则将来天劫一至,还是逃不过神魂俱灭的下场。” “若这天数遗漏落入他人手中,又当如何?”方青阳满心疑虑。 第四十四章 强灭命灯,剑峰择剑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灭了这孩子命灯,强扭命数,纵然旁人窥探天机,也查不出其命数所在。” 方青阳点头道:“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个法子可行了。” “大衍之数已变,我们藏了那孩子一十五年,是时候让他下山转动这世间生灵的命运之轮了。”青衫道人负手而立。 “师兄既推算出天地将有浩劫降临,为何不设法躲避?”方青阳问。 青衫道人叹气道:“大衍之数岂容你我更改?这场浩劫虽难以避免,但却生出了一个变数。” “许道云?”方青阳一下子就想到这个名字。 “正是。”青衫道人点头道:“他是大衍之数唯一的遗漏,也是唯一可能改变这场人间浩劫的变数。” “师兄算不出来?” 青衫道人摇头:“无人可推算出未来之事,不必强求,顺其自然吧。” “师兄可真宽心,也罢也罢,既然师兄都这般说了,我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方青阳挠挠用一根木簪随意扎起来的黑发,化作一条白光冲出世玄洞观,破开云雾,朝东边最远的那座山掠去。 白光落在扶风院中,现出方青阳的身形。 “走,徒儿,带你去沧浪台。” 说完,方青阳带着许道云化作一条白光冲上云霄,朝南掠去。 方青阳离开世玄洞观,后脚又来了一人。 她黑发白衣,风华绝代,冷如冰山。 青衫道人负手而立,背对着她,意外道:“师妹,记得你上次踏出净思剑堂,是我将这孩子带来沧潮云台的时候。” 女子神情不变,语气淡漠:“静极思动。” “可是为了大衍之数?”青衫道人仿佛能够洞悉人心,什么事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女子凝眸,视线越过青衫道人,落在他身前的道字石碑上,说道:“强灭命灯,他与我沧潮云台关联也必然断绝,若到了那无计无主的时候,师兄算不出其所在,又如何救他脱难?这大衍之数外的遗漏岂非烟消云散?将来的人间浩劫便再无转机。” 青衫道人凝望石碑,沉默良久,长叹一声,抚须道:“一切随道而行。” 女子默然不语,转身离去。 沧浪台。 一道白光自天际落来,方青阳放开许道云,扬手笑道:“徒儿,这就是沧浪台了,烟波浩渺,一望无际。” 许道云心中震撼,两人立足之处是一片偌大的石台,约莫有三十丈围圆宽。 石台之外是无边无际的大海,水天一色,海水群飞。 汹涌澎湃的浪潮拍打出似闷雷一般的巨响,震人心魄。 许道云吞了口唾沫,问道:“师父,为什么非要跑到这里来练剑呢?” “你小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这世上不知多少人做梦都想来沧浪台修行一时三刻,自古洞天福地都是一块你争我夺的肥羊肉,只因修士在其中修炼事半功倍,可感悟天地玄机,有造化的,领悟出一两门厉害神通也不足为奇。你有七天时间,能在这沧浪台感悟多少,全凭你自己的悟性和机缘。” “是。”许道云点头。 “你尚未跨入真正修行大道,还只是肉体凡胎,这七日纵然你不眠不休,往后神思疲倦,练也白练。师父送你一道真气,可保你七日内神采依旧,你抓紧时间修行,为师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方青阳屈指一弹,打出一道真气冲入许道云百会穴。接着纵身一跃,化作白光贴着海面疾行,然后猛地冲霄而起,消失在天边。 真气冲入体内,流转周身,许道云感觉数个时辰不眠不休的疲乏困倦扫荡一空,整个人精神奕奕,神采飞扬,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许道云伸个懒腰,正要开始舞动木剑,忽听身后风声响起,以为是方青阳去而复返。 转头看去,只见三丈外立着一个女子,看不清容貌。 “弟子许道云,见过前辈。” 许道云虽不知她是谁,但能来到这里的一定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他可不敢得罪。 女子开口了,声音清冷:“日后你下山定会经历重重磨难,大衍之数的遗漏干系重大,不容有失,这七日便由我来教导你剑法。” 许道云听的一头雾水,问道:“呃......那弟子该怎么称呼前辈才好啊?” “喊我师叔便可。” “是,师叔。” ...... 第七日,酉时三刻,日落西山。 许道云跟随方青阳来到沧潮云台禁地——折剑锋。 许道云漫步在剑林中,问道:“师父,为什么这里要叫折剑锋呢?” 方青阳努努嘴,“满地断剑,不叫折剑锋又叫什么?” 许道云望着峰上一望无际的剑林,再问:“师父,那徒儿该如何选剑啊?” “不是你选剑,是剑选你。”方青阳纠正道。 “剑选我?”许道云满心疑惑,同时也极为好奇剑如何选人。 方青阳点头,“是啊,你现在闭目坐下,用感应天地的方法沟通剑林,如果有哪一柄剑回应你,那就说明你被它选中了。” “是。”许道云盘腿坐下,闭目凝神,神念沉浸其中,沟通天地。 拨开黑雾,剑林近在眼前,一柄柄或新或旧,或折断或完整无缺的宝剑尽数收入眼底,却黯淡无光,没有一丝灵气。 方青阳在旁提醒道:“那些暗色的剑没有选中你,神念继续扩大,直到找到能与你神魂相连的剑为止。” 许道云集中心神,将神念扩散出去,忽见一片黑暗中亮起一点明光。 明光越来越亮,越来越大。 然后许道云就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睁开眼来,只见身前一尺的地上横摆着一个木匣。 木匣长四尺宽五寸,古朴斑驳,平平无奇。 许道云将木匣抱在怀里,入手沉重,他疑惑抬头,问道:“师父,这也是剑吗?” “少见多怪,这叫剑匣,剑在匣子里面。”方青阳边饮酒边解释。 “可为什么没有剑鞘,偏要收在剑匣里呢?” “你小子懂个屁,剑匣又叫养剑匣,剑修使用宝剑对敌必有伤损,对抗越强耗损越大。养剑匣的作用就是修复耗损,温养宝剑灵气。” 第四十五章 冲和剑匣,下山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方青阳又喝下一口酒,扬了扬葫芦,继续道:“这冲和剑匣可不一般,是巧匠用千年古木制成,灵气充沛,乃不可多得的宝物。” 许道云欢喜异常,紧紧将剑匣抱在怀里,然后问道:“师傅,那徒儿怎么才能把剑匣里的冲和剑取出来呢?” 方青阳道:“你平日将剑匣背着,临阵对敌之时,只需神念沟通剑匣,运气御剑而出便可。” 许道云眼睛放光,迫不及待照着方青阳的法子,将神念注入剑匣。 只见剑匣轻轻颤动,顶端忽的如同一把折扇般左右打开。 一声嘹亮至极的剑鸣响起,似冲破枷锁,重见天日。 白光一闪,冲和剑冲出剑匣。 剑锋朝下,直挺挺刺进还没反应过来的许道云面前的黄土里,颤动翁鸣。 剑气冲霄,拨云散雾。 许道云的视线从刺入黄土的剑身缓缓向上,仔仔细细,一丝不苟的打量着这柄冲和剑。 长约四尺,宽约二寸。 通体幽蓝,冷气森森。 冰晶雪魄,凌厉逼人。 宛如星月,神韵内敛。 剑刃之上清辉流转,似有剑气透出。 方青阳笑道:“小子,从今往后这冲和剑就是你的了。记住,剑修,遇山能破虎狼窝,遇水能掀水龙穴。全凭手中青峰。剑就是你的性命,如果有一天剑断了,那你的剑心也就破了。” “下山之后面对形形**的人,圆滑世故固然重要,但对剑修来说,唯有宁折不弯才能修炼出一颗百折不挠的剑心,所以无论什么时候,切不可迷失自己,迷失本心。” 许道云收回冲和剑,背起冲和剑匣,俯首作揖道:“徒儿谨记。” “要去跟你师叔道一声别吗?”方青阳问。 “哪一个?”许道云反问。 “那一个你是别想了,净思剑堂是禁地,还是去世玄洞观向师兄道别吧。”方青阳眺望远方。 “好。”许道云点头。 白光拔地而起,径朝东边掠去。 世玄洞观。 许道云站在青衫道人身后,一揖到底:“师叔,弟子这就下山了,您多保重。” 青衫道人负手而立,声音平和:“历经红尘世俗,体味世间百态,渡过千苦万难,方可成就大道。” 方青阳摇头叹息:“大道至简,知易行难,谈何容易啊?” 许道云俯首作揖:“弟子谨记。” 一只漂浮在云层中的斑驳葫芦上,方青阳翘着二郎腿躺前头,问道:“去哪里?” 换上一身方青阳同款素衫的许道云回答:“清平县。” “你真要去云卫司?”方青阳的视线跟着天边几只大雁移动。 “嗯。”许道云点头。 方青阳摇头,“远了,离沧潮云台足有上万里路。” “那师父想把我放哪儿?”许道云问。 “总之不会离清平县太远。”方青阳将一个布包丢给许道云,懒懒散散道:“准备了很多东西在乾坤袋里,还有地图、细软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之后自会使用。” 许道云不解道:“乾坤袋是什么?” “佛家掌中世界,道家袖里乾坤,这乾坤袋中自成一方小世界,可用于储物,以后就不用背那么多行礼干粮在身上了。” “谢师父。”许道云发自内心的感谢。 “别说谢,这个字儿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方青阳伸个懒腰,驾驭酒葫芦朝北方全速前进。 脚下村镇林海飞速倒退,美不胜收的风景眨眼一个样儿。 “送你到三神山官道,剩下的路自己走。”方青阳令葫芦降落到离地一丈高。 他,名震九洲的沧潮云台折风剑仙,一脚将许道云从葫芦上踹了下去。 许道云跌倒在地,仰头望着逐渐变作一颗黑点的酒葫芦,咬牙切齿。 方青阳张狂的大笑声回荡在天地之间:“下山时师兄赠了你两句话,我也有两句赠言“乘风御剑,除魔世间”。” 许道云从地上爬起,拍掉衣衫杂草。 举目四顾,根本不知该往哪里走。 从乾坤袋取出地图,黄皮纸上闪烁的红光代表他所在位置,地图上清楚绘出了每一条路线通向什么地方,就连每个地方的大致轮廓都跃然于纸上,实在神奇。 许道云确定清平县方向在北,收起地图,顺着官路大道下山。 约莫走了两刻钟,已下了三神山。 忽听东边林间争吵打斗,喝喊声、叫骂声、刀剑碰撞声响成一片。 许道云停住脚步,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闲事莫管,闲事莫管。” 正要远离此地,却见林间仓惶奔来一人,此人生的虎背狼腰,人高马大,身量怕是得有七尺左右。 一步能跨老远,显然也是练家子。 此时却是惊慌失措,看模样像是在逃命,虽然行动如风,但步伐虚浮,落脚不稳,显然受伤不轻。 他面目狰狞,怒视官路大道上的许道云,吼道:“小子,给老子滚开!” 忽然林间又冲出四个人来,两男两女,看模样是在追杀这个汉子。 那年纪稍小些的少女大喊道:“拦住他!” 许道云没有任何犹豫,抬脚朝后退开三步,将路让了开来。 汉子狞笑,从许道云面前一掠而过,眼神轻蔑且满是讥讽。 少女气极,一面追一面怒声质问:“你干什么放他走啊!” 许道云生怕她听不见,大声回应道:“我不认识他。” “他是坏人!”少女没时间跟许道云多费口舌,从他面前掠过时瞪了他一眼,然后和三个同伴一同提速急追。 许道云望着她们背影跳入林间消失不见,揉了揉肚子,自语道:“有些饿了,下山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 三神山下有四座村庄,大道上不乏招待南来北往江湖客的酒肆茶棚。 可许道云只看到了满目疮痍,残垣断壁。 本该安逸宁静的村庄一片狼藉,哭喊声四下皆有。 酒肆茶棚里的酒坛瓷碗破碎一地,五谷杂粮酿制而成的美酒泼溅的到处都是。 村舍上盖着的稻草正起着大火,花了脸的男童女童站在村道中央嚎啕大哭,哀鸿遍野。 许道云望着破损的村舍,濒死的男女老幼,心中滋味难明。 “你还有脸到这来?”忽然一个少女恼怒的声音传来。 许道云回头,身后站着的正是三神山上追杀狰狞大汉的两男两女。 “我为什么不能来这里?”许道云反问。 第四十六章 乘风御剑,除魔世间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少女不顾三个同伴的劝阻,踏前两步逼视许道云,抬手点指面目全非的村庄,怒道:“看到了吗,这些村庄就是山贼干的好事,他们烧杀抢掠无一不做,不知多少无辜百姓命丧屠刀,你真的就能视而不见吗?” 许道云摇头,“我不确定我是不是有本事拦住他,如果拦不住,我岂不是要枉死在三神山上?” “你!”少女瞋目切齿,骂道:“贪生怕死,自私自利!” 许道云认真辩驳,“我这是量力而行。” “身为剑修,路遇不平却连剑都不敢拔,你凭什么使剑?”少女疾言厉色,字字落地有声,“难怪,难怪剑修会逐渐走向没落,尽是被你这等不敢拔剑的败类坏了剑修名声!” 身后年长些的少女拉住她的手腕,觉得她的话语有些太过伤人了。 许道云目光落在脸色涨红的少女左手握着的碧鞘滴翠长剑上,道:“你也是使剑的?” “是又如何?”少女挣开同伴的劝阻,高高扬起精致的下巴。 “我也是。”许道云并没有因为少女咄咄逼人的态度和过分的言语而恼怒。 少女冷哼,“不,你不是,你这种人根本不配当剑修。” 许道云挠挠头,仰头叹道:“那是不是非要我拔剑拼命,才有资格称作剑修?” “这些我不知道,但作为剑修,见死不救就是不对。既然不敢拔剑,那还留着剑做什么?”少女显然是半分情面也不给。 许道云想了想,认真道:“砍瓜切菜用,总比铁铺里的白铁刀好使。” 少女勃然大怒,就要拔剑出鞘教训教训这个剑修败类,却被年长些的少女扣住手腕。 许道云忙“蹬蹬蹬”后退三五步,惊道:“你这是做什么?” “教训你!”少女挣开同伴的手,翠青长剑出鞘一尺,忽听村子里传出喝喊声和狞笑声,还有哭嚎求饶声。 五人循声望去,少女收剑入鞘,咬牙道:“可恶,还有漏网之鱼,我们快些赶过去。” 许道云目送四人跃下土坡,冲入烈火熊熊燃烧的村子,感觉怅然若失。 嗡! 冲和剑在匣中颤动嗡鸣,许道云与它心意相通,登时便明白冲和剑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他灿烂一笑,目光坚定,大步朝村中走去。 如果今天他掉头离开,那下山的第一关便算是一败涂地,更对不起方青阳临别时的那句“乘风御剑,除魔世间。” 所以许道云毅然决然选择了迎难而上。 身为剑修,就是要用手中青峰刺破世间所有黑暗。 漫步在断瓦残垣之间,许道云将这里的一切尽收眼底,心中百感交集。 剑匣中的冲和剑颤鸣的愈发厉害,随着许道云心境的变化作出强烈反应,足见此刻他心中已经翻江倒海,地覆天翻。 忽听西北方向传来争斗声,许道云忙赶了过去,方才那两男两女正被十六七个手提白铁大刀的恶汉围攻,不得不背靠着背,各自抵挡一个方向。 这些恶汉都是练家子,手粗脚粗,白铁刀挥舞起来呼呼作响,又人多势众,已经将他们四人包围其中,一举拿下只是时间问题。 说许道云不配当剑修的少女脸色涨红,气喘吁吁,手中挥舞的翠青长剑也没了力道,再过一时半会儿定要被攻破。 一旦破开一个缺口,其余三人自顾不暇,也只能束手待毙。 呼!呼! 破空声响起,两枚石子从村道拐角悄无声息的射来,正中两个恶汉头颅。 只听“嘎啦”一声脆响,头骨断裂,两个汉子当即死去。 众贼人攻势一停,四个被围攻的男女也惊喜地扭头望去,想看看这种危急时刻,究竟是谁出手相助。 只见一个背着剑匣,穿着素色衣袍的消瘦少年缓缓走来。 少女咬了咬牙,和几个同伴对视一眼,趁所有贼人分神之际,合力杀出重围,迅速来到许道云身边。 “你还挺有骨气的,是不是我那些话把你给骂醒了?” 许道云摇头,“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少女非要问出个答案来不可。 “积德。”许道云吐出两个字,将藏在手里的两枚石子闪电般掷出,似流星飞坠,精准无误的击在两个汉子脑门上。 许道云握了握手,这次投掷石子的力道,比上次在村里朝杨清络和陆红妃投掷时大多了,速度也翻了几倍,简直天悬地隔,不可同日而语。 少女和三个同伴皆吃了一惊,许道云的动作之迅猛,连他们都险些没有反应过来。 脸上有一条狰狞刀疤的汉子知道许道云不好惹,抱着大刀上来拱手道:“朋友,各家自扫门前雪,何必多管闲事呢?” 许道云尚未回答,受了些轻伤的少女就先啐了一口,骂道:“呸!谁跟你是朋友,你们这些家伙作恶多端,不知道害死多少人,今日我一定要将你们铲除干净!” 刀疤汉子冷笑,“姑娘,不是俺看不起你,就凭你们四个草包也妄想来对付我们?可别把牛皮吹破喽。” 少女恼羞成怒,就要挺剑上前和他分个高低胜负,却被另一个少女拉住,并朝她摇摇头。 她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单打独斗绝不是这刀疤恶汉的对手,虽然心中一万个不服,却无法亲自出了这口恶气。 “喂,你快点杀光他们,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许道云摇头道:“我不确定我能不能以一敌多。” 少女气结,强忍拔剑砍人的冲动,耐着性子道:“不怕,有我们从旁协助你,一定能将这些贼人一举歼灭。” 刀疤恶汉冷笑,舒展双臂,骨头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将大刀扛在肩上,轻蔑道:“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娃,怕连死字怎么写都不知道吧?弟兄们,三个男的当场宰了,剩下两个女的千万要手下留情,别划伤了她们的脸蛋。瞧这样貌身段,细皮嫩肉,可比青楼里的窑姐儿更要命吧?含苞待放的小姑娘的滋味儿大伙儿还不知道吧?不急不急,老子马上就让弟兄们尝尝味道!” 第四十七章 以一敌众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众贼人哄笑,目光淫邪的扫视着两个少女,污言秽语层出不穷,不堪入耳。 许道云挠挠头,侧头问道:“他说尝尝滋味是什么意思?” 少女羞怒难当,用力在他背上一推,喊道:“废话少说,动手!” 许道云踉跄跌向众恶汉,那刀疤汉子眼睛一亮,二话不说举刀就劈。 半寸厚的刀刃在许道云瞳孔中放大,他汗毛倒竖,大喝一声:“冲和剑!” 嗡! 嘹亮至极的剑鸣响起,一道白光从少年背后的剑匣冲出,落在他面前。 眼看刀疤恶汉的刀刃就要劈落在许道云肩膀上,千钧一发之际,他左手握住颤动嗡鸣的冲和剑,朝上一架。 当! 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响起,尖锐的声音让人牙酸。 “呼,赶上了。”许道云长出口气,冲和剑一斗,一股暗劲将刀疤恶汉的大刀震开,他则趁机后撤。 少女自觉有愧,刚才她那一推,险些就把许道云推入鬼门关。 若不是格挡及时,恐怕他现在已经落得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了。 但见他有惊无险,安然无恙,吊起的心总算落下。 如果许道云今日当真因她而死,那她一定会愧疚一生。 而且许道云一死,她和她的三个同伴只怕也难逃此劫。 “对不起。”少女声如蚊呐,扭捏的模样说明她很少跟人道歉,但只要这三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那就一定是真心实意的。 许道云看看她,咧嘴笑道:“没关系。” “小心!”少女瞪大眼睛惊呼。 许道云的耳朵早就捕捉到不同寻常的尖锐风声,转身挥剑。 只听“当当”两声,两枚精铁飞镖落在地上。 “鼠辈暗算,卑鄙!”少女骂完刚才发现自己连许道云也没放过,不免有些尴尬。 刀疤恶汉偷袭不成,心下恼怒,挺刀吼道:“弟兄们,拿下这两个丫头,那三个男的就地格杀!” 十四五个恶汉冲杀过来,气势十足。 少女同三个伙伴眼神交汇,各自点头,彼此之间相隔仅仅五尺远,摆开剑势,似是一个简陋的剑阵。 许道云站在他们身后,并没有要当先锋的意思。 少女扭头大喝,“喂,你还在等什么呢?” “你们顶着,我从旁协助,伺机而动。”许道云又退后两步,神情慎重。 少女气极,恶汉们的大刀已经劈了下来,她只好回剑抵挡。 刀疤恶汉领着三个弟兄绕开四人组成的剑阵,阻断许道云退路。 “刚才让你走你偏不走,到了现在才想逃命怕是迟了。” 许道云摇头,指了指身后篱笆墙道:“这墙只有五六尺高,我可以跳过去。” 正顽强对敌的少女几乎气吐血,张口大骂道:“不许跑啊,混蛋!” 刀疤恶汉冷笑,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跳出去?” 许道云理所当然道:“因为我要杀死你们。” 四个恶汉的大笑声中,许道云忽然挥剑佯攻,突进上撩,将其中一个恶汉刺了个透心凉。 接着剑刃一转,横削而过,又将另一个恶汉喉咙切断,血溅当场。 许道云朝后跳开,抹掉脸上鲜血,又惊又喜道:“师叔说过,临阵对敌切莫分心他顾,你们的注意力太不集中了。” 刀疤恶汉大怒,夺步上来,斜刀猛劈。 许道云左脚一踏篱笆墙,跃过刀疤恶汉,冲步来到第三个恶汉身侧,低声道:“龙搏!” 上步挑剑,骗他招架,趁势攻其下盘,剑锋折转上撩,从肚脐刺入,又从背心刺出。 但听身后刀疤恶汉怒吼扑来,许道云抽剑回身,手里藏着的最后一枚石子猛地掷了出去。 刀疤恶汉反应也算迅速,提刀挡住面门。 当的一声响,石子落地,刀疤恶汉刚放下刀刃,却见一道幽蓝剑锋已朝他心窝刺来,速度极快。 刀疤恶汉瞳孔骤缩,浑身肌肉紧绷,眼睛瞪的溜圆,大吼一声。 一股气劲自他体内散出,即将刺穿他心窝的剑锋猛地被震开,身后的篱笆墙也四分五裂。 许道云心下骇然,借着这股反震之力后跃,折转方向,朝猛攻剑阵的十几个恶汉冲去。 少女四人几番恶战,不仅内劲枯竭,气力也所剩无几,已经是强弩之末,眼看就要支撑不住时。 许道云从天而降,一剑划过几个攻的兴起的恶汉脖子,跃入人群中,闪起几道白光,十几个恶汉尽数倒进血泊。 场上形势眨眼之间逆转,四个组成剑阵的男女精疲力尽,脸上皆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同时吃惊于许道云的剑招凌厉,暗暗猜测会是哪门哪派的弟子。 许道云长剑一抖,在篱笆墙上甩出一条笔直的血线,挺剑点指面目狰狞的刀疤恶汉,没了十几个弟兄撑腰的他,看起来有些势单力薄。 少女上气不接下气,虚弱道:“快...快杀了他,绝不能让他逃了。” 刀疤恶汉眼神怨毒,将五人样貌记在心中,转身就逃。 少女见许道云愣在原地,急得直跺脚,“喂,快追啊。” 许道云聪耳不闻,运气入剑,低喝道:“鸿飞碧落!” 接着猛地将冲和剑朝前甩去,眨眼就追上亡命奔逃的刀疤恶汉,切断他的脖子,又飞旋两圈回到许道云手里。 刀疤恶汉扑倒在地,死不瞑目。 许道云松了口气,甩掉剑上鲜血,咧嘴一笑,“呼,又赶上了。” 剑匣打开,他将冲和剑往身后一抛,化作一道白光落入剑匣,然后又闭合上。 大功告成,许道云拍拍手,看了一眼狼狈的四人,转身离去。 等他走远,少女问道:“刚才他使的是飞剑吗?” 另一个少女摇头道:“应该不是,隔空御物至少得是二阶聚魂的修士才能领悟,而且如臂使指。他未曾达到先天,应该还不是炼气士,方才施展的是某种精妙剑招吧。” 少女点头道:“也是,如果他能御使飞剑的话,这些乌合之众眨眼间就能消灭的干干净净。” 手里折扇没剩下几根扇骨的英俊青年道:“不管怎么说,这次真算是死里逃生了,我们太低估恶虎山寨的厉害,竟险些命丧于此。此番剿贼不成,反被贼人打的损兵折将,这事若传扬出去,只怕会遭人耻笑啊。” 另一个手里提着一柄精钢虎背刀的青年唉声叹气,“这次我可是在老顽固面前夸下了海口的,还打了赌,就这样夹着尾巴回去真不甘心。” 第四十八章 恶虎山寨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少女也叹了口气:“唉,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啊,恶虎山寨三个当家的面儿还没见着,咱们就已经被逼到这般田地,要真撞见他们,回不回得去还两说呢。” “到底是学艺不精,若我们都有刚才那少年剑修般的本领,又何惧恶虎山寨?”英俊青年年纪最长武功最高,说起话来也老气横秋。 少女哼了一声,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三神山时,他连剑都不敢拔,才没有这么胆小的剑修。” 另一个少女笑道:“可他方才及时出手相助,以一敌众,这可不像是无胆鼠辈会做的事情啊。” “那是他被我一番话说的无地自容,所以才出手的。”少女胡搅蛮缠的性子大家已经见怪不怪。 “这话在咱们面前说说也就罢了,他到底是救了我们,可不能背后说人家坏话。” “哼。”少女哼了一声,双臂环抱胸前道:“他来了我也不怕!” 忽然背着剑匣的许道云从西侧篱笆墙跃了过来,问道:“请问哪里有马卖啊?” 三神山下的官道上,英俊青年将面目全非的折扇丢掉,笑道:“原来少侠是要去清平县啊,那路程还真是不短,此处偏僻,离最近的小镇只怕也有二三十里路。再者说了,寻常人家驯养的马匹脚力都差,此处到清平县少说也有上千里路,若不选一匹健壮的骏马,只怕走不完这许多路程啊。” 许道云点头,又问道:“从这里到清平县要多少时日?” 丢掉折扇反而一身轻松的俊俏青年认真想了想,回答道:“白天赶路晚上歇息的话,二十日应该可以。” 背着精钢虎背刀的青年拱手笑道:“少侠,方才见你剑法凌厉精妙,着实令人佩服,不知师承何派?” 许道云想起方青阳的警告,低下头默然不语。 俊俏青年打圆场道:“元才啊,武林中人讳言师门真情,这些事还是不要问得好。” 龚元才笑道:“对不住对不住啊,主要是少侠剑招太过精妙,我心下好奇,故而有此一问,有冒昧唐突的地方,还请担待。” 俊俏少年拱手道:“在下严登武,不知少侠高姓大名?” 许道云回了一礼,“许道云。” “道云,好名字。”严登武笑着赞扬一句,然后眼神示意两个少女。 年长些的少女欠身行了一礼,笑语嫣然道:“小女子名叫李雯娟,是登武哥哥未过门的妻子,方才多谢少侠出手相救。” 另一个少女脸色不自然的拱拱手,道:“我叫黄雁遥,刚才......谢谢你了。” 许道云向她们各回了一礼,摇头说道:“不用谢。” 李雯娟笑道:“道云少侠,你要去清平县做什么啊?” “我要去...投奔亲戚的。”许道云本想说要去云卫司,但话到嘴边又改了口。 虽然告诉他们似乎也没什么要紧的,但他就是不想说。 “投奔亲戚?”李雯娟意外挑眉,和严登武对视一眼,疑惑道:“看少侠的武艺和剑法,一定是某个厉害门派的得意弟子,为何还要去投奔亲戚呢?” 许道云低头道:“这里头复杂难明,牵扯甚多,一时半而我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大家都不是傻子,知道他是有意隐瞒,也都识趣的没有追问下去。 五人走在官道上,一路行来,村庄里残垣败瓦的凄惨景象历历在目。 黄雁遥拳头紧握,咬牙道:“可恶,这次非但没有将恶虎山寨连根拔除,反而又让他们洗劫了几座村庄,这些恶贼到底要逍遥法外到什么时候,怎么云卫司的人还不来剿灭他们呢?” 龚元才摇头冷笑,语气讥讽,“别想啦,云卫司据点只设立在大县上,离三神山最近的江都县也有一千三百五十里路途,想那小小知县又如何能跋涉千里来此剿贼呢?云卫司里的那些大人向来只接奖励多,报酬多的任务,像剿灭山贼这等鸡毛蒜皮又不算功勋的闲事儿,他们才不会管呢。” 许道云眉头一皱,若有所思。 严登武道:“主要还是我们太过轻敌了,来此之前对恶虎山寨的调查和了解实在不足,以至于一败涂地。等我们这次回去重新商讨一番,重整旗鼓,拟定策略,召集人手,一定能将恶虎山寨连根拔除!” 严登武说完,又将灼灼目光投向始终没有发表意见的许道云,笑问道:“道云少侠,你急着赶去清平县吗?如果不急,可否助我们一臂之力,共同铲除恶虎山寨,为民除害,还一方百姓太平?也为那些含冤屈死之人报仇雪恨?” 许道云沉默不语,不知是该答应还是不该答应。 黄雁遥见他犹疑不决,心头微怒。 心道这人既有这般武艺和手段,为什么就不用来惩奸除恶呢? “许道云,恶虎山寨为祸苍生,又因其地处偏僻,县衙鞭长莫及,云卫司又眼高于顶,不屑插手,以至于这伙贼人愈发嚣张猖狂。多年来,不知多少无辜百姓惨死恶虎山寨的屠刀下,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难道你真就能视而不见,弃那些百姓于水深火热而不顾吗?” “那我是非去不可了?如果我不去,那我是不是就成了无心无肝,寒血心肠之人了?” “当然!作为剑修,铲除世间不平之事乃职责所在。”黄雁遥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许道云莫名其妙问了一句,“你练剑多久了?” “自幼练剑,到现在已有七个寒暑了。”黄雁遥回答,不知他此问何意。 “七个寒暑,即七年了。”许道云咧嘴笑道:“你剑法不怎么样,长篇大论的道理却朗朗上口,我猜你是练错方向了。” “你!”黄雁遥大怒,拔剑出鞘点指许道云,咬牙道:“许道云,虽然你救了我一命,但这不代表你就可以在我面前轻狂张扬,胡言乱语!” 许道云摇头,认真道:“不是胡言乱语,我只练了七天。” “吹牛!”黄雁遥打死都不信区区七天可以练成他那般的剑法,这家伙一定是故意气自己的。 “真的。” 李雯娟拉住黄雁遥,严登武拉住许道云,笑着打起圆场,“哈哈哈,大家都少说两句,以和为贵嘛。” “哼。”黄雁遥重重一哼,微挺的胸膛剧烈起伏,显然被气的不轻。 第四十九章 骑马和骑狗一样吗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众人寻回在三神山脚下吃草歇息的马儿,严登武将一匹神俊黑马的缰绳递给许道云,笑道:“少侠,恶虎山寨为祸苍生,可惜天高皇帝远,多年来竟始终无法将之铲除,不知多少无辜之人遭其毒手。我等习武之人,理应惩奸除恶,除暴安良不是吗?” 果然是拿人家手软,这下许道云当真不好拒绝,否则也显得他太冷血无情了。 四人如同实质般的灼灼目光更令他感觉如芒在背,坐立难安,似乎如果自己不答应,好像就犯了弥天大错一般。 许道云斟酌再三,实在托推不掉,只好顿首答应,“那......我就跟你们走一趟吧,但到时候如果打不过,我马上就跑。” 黄雁遥看在眼里,心中不悦,撇嘴嘀咕道:“摆着一副不情不愿的死人脸给谁看呀!” 李雯娟就在她身边,听的真切,朝她摇摇头,使了个眼色。 四人翻身上马,行云流水。 许道云仍抓着缰绳站在原地,龚元才奇怪道:“少侠,怎么不上马啊?是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办吗?” 许道云摇头,如实说道:“我不会骑马。” 四人瞪起眼睛,面面相觑。 严登武道:“少侠,你当真不会骑马?” 许道云点头:“嗯,我从没骑过马,但我骑过狗,骑马和骑狗一样吗?” 骑狗?严登武四人脸色古怪,黄雁遥是个急性子,见许道云磨磨蹭蹭的不上马,便催促道:“差不多,你先上马背上试试,摔不死你的。” 严登武回头,不悦道:“雁遥,怎么说话的?” 黄雁遥道:“哼,我又没有胡说,他剑法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不会骑马?我看啊,他根本就是不想跟我们走,所以才故意说不会骑马,想撇开我们。” 严登武微怒道:“雁遥,不许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黄雁遥委屈道:“登武大哥,你居然说我是小人,他是君子?” 严登武严肃道:“你自然不是小人,但道云少侠一定是个言出必诺的真人大丈夫。” 黄雁遥拉住李雯娟的胳膊,撒娇不依道:“雯娟姐,你看登武大哥呀,居然帮着外人说话。” 李雯娟笑道:“好啦雁遥,道云少侠如果真是那种无胆鼠辈,方才在村子里就不会出手相助了。” 黄雁遥双臂环抱胸前,愈发看许道云不顺眼了。 严登武翻身下马,拱手告罪道:“少侠,雁遥年少,口无遮拦,请不要放在心上,在下代她向少侠赔罪了。” 许道云扶住他,还了一礼,摇头笑道:“没事儿,我也年少,不会在意的。”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面前背着剑匣的少年原来也只有十五六岁年纪而已。 严登武笑道:“骑马不难,要领是双腿用力夹住马腹,双手紧攥住缰绳,少侠上去试试,此马不易受惊,稳当的很。” “嗯。”许道云踩住马蹬,跨坐上马背,紧紧拽住缰绳,只觉新奇无比,情不自禁咧嘴笑道:“感觉不错,看得很远。” 严登武道:“都是习武之人,千变万化的武功都能驾轻就熟,骑马自然不在话下。” 许道云问,“我该怎么让它跑起来?” 严登武翻身上马,笑道:“甩动缰绳,喊一声驾,马儿自然就跑起来了。” “那怎么让它停下来呢?” “拉住缰绳,喊一声吁,马儿就停下了。” “这么简单?” “当然。” 许道云心想:“还是不聪明,是停是跑,它没有主张。” 五人启程上路,为了照顾第一次骑马的许道云,众人赶路的速度很慢,比驴车也快不了多少。 之后许道云渐渐领悟骑马的诀窍和技巧,半个时辰便渐入佳境,越奔越欢,只觉畅快无比。 龚元才笑问,“少侠,这骑马的滋味儿如何啊?” 许道云张开双臂,怀抱清风,笑道:“痛快。” 严登武说道:“修士可御空而行,驰骋天地,那才是真正的逍遥自在。” 龚元才仰望灰蒙蒙的天空,眼中满是向往,喃喃道:“如果什么时候我也能腾云驾雾,遨游太空,那可真是不枉此生了。” 许道云忽然问,“传闻修士可搬山移海,呼风唤雨,你们见过吗?” 黄雁遥反问,“莫非你见过?” 许道云点头又摇头,“见过,但他只带着我腾云驾雾,却没有搬山移海,也没有呼风唤雨。” 黄雁遥几人见他说的真切,不似作假,心中已然信了九分。 严登武笑道:“所谓的搬山移海,呼风唤雨,只不过是形容修士们的神通广大,手段了得而已。真正能有如此本领的,只怕寥寥无几。” 龚元才极为好奇,连忙追问道:“少侠,那人是你的师父吗?” 许道云点头,“嗯。” 龚元才惊叹道:“天啊,能御空飞行,起码得是渡过一次天劫的修士才能办到,道云少侠,你真是好造化啊。” 许道云笑而不答。 黄雁遥撇嘴,面上虽不屑一顾,却也是满心羡慕,并愤愤不平为什么这样的好事儿没落到自己头上。 时至午时一刻,日上中天。 山中鸟鸣叽喳,林荫相叠,间杂远处水声滔滔,层叶飒飒,如聆仙乐。 许道云背靠一棵挺拔榕树坐着,双手捶打小腿,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严登武就坐在不远处,他答道:“哦,此番低估了恶虎山寨的厉害,导致我们损失惨重,不过也对其加深了一些了解。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咱们先回江都县召集人手,共同商讨剿贼方略,然后再将恶虎山寨一举拿下!” 龚元才道:“这次是我们大意了,等我们重振旗鼓,定能一雪前耻,为百姓们拔了这颗毒牙!” 许道云再问,“你们来之前没有了解过恶虎山寨吗?” 不知是在喝酒还是喝水的黄雁遥道:“谁知道这帮山贼居然会这么难对付啊。” 李雯娟道:“是我们小看他们了,这次的失败便是一次惨痛教训,警醒我们凡事须准备周全,调查清楚,方可万无一失。” 严登武自嘲道:“来之前,我们意气风发,神采飞扬,认为区区恶虎山寨,不过是聚集了一帮乌合之众罢了,剑锋所指定能令群贼束手。可和他们交手后才明白自己多么狂妄无知,不自量力,还多亏了道云少侠拔剑相助,方才保全一条性命。” 第五十章 江都县,浣花剑庄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许道云担忧道:“既然恶虎山寨这么不好多付,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多找些帮手来啊?” 严登武点头,“自然是要的,恶虎山寨的帮众数量远超我们预料,而且都不好对付,一个不怕,两个难打,更何况是全寨上下。” 龚元才道:“所以想要歼灭恶虎山寨,必须召集足够的人手,还需要数名高手来拖延住三个当家。” 黄雁遥道:“总之多找人来就对了。” 严登武笑道:“此番有道云少侠相助,我也可安心许多。” 许道云摇头道:“我会出手帮你们,但我不会去送死,你们最好做好最坏的打算。” 黄雁遥心中恼怒,干脆扭过脸不去看他。 严登武三人苦笑。 这人到底是不是学剑的啊? …… 七日后,江都县。 入了江都县地界,一路行来经过不少村庄小镇,也让初踏人间的许道云真正看见了山村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踏进铺满青石砖的江都县,许道云脑子里浮现出的第一个字就是“大”,这可比他以往住的小荒村大多了。 县内房舍林立,灰瓦白墙,到处都是小山村中从未见过的二层房和三层房。 许道云担忧道:“既然恶虎山寨这么不好多付,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多找些帮手来啊?” 严登武点头,“自然是要的,恶虎山寨的帮众数量远超我们预料,而且都不好对付,一个不怕,两个难打,更何况是全寨上下。” 龚元才道:“所以想要歼灭恶虎山寨,必须召集足够的人手,还需要数名高手来拖延住三个当家。” 黄雁遥道:“总之多找人来就对了。” 严登武笑道:“此番有道云少侠相助,我也可安心许多。” 许道云摇头道:“我会出手帮你们,但我不会去送死,你们最好做好最坏的打算。” 黄雁遥心中恼怒,干脆扭过脸不去看他。 严登武三人苦笑。 这人到底是不是学剑的啊? …… 七日后,江都县。 入了江都县地界,一路行来经过不少村庄小镇,也让初踏人间的许道云真正看见了小县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踏进铺满青石砖的江都县,许道云脑子里浮现出的第一个字就是“大”,这可比他以往住的曲沃县大多了。 县内房舍林立,灰瓦白墙,到处都是小山村中从未见过的二层房和三层房。 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两边的酒肆茶棚里坐满客人,嬉闹谈笑,偶尔街道走过去个身材婀娜脸蛋靓丽的女子,那些个不正经的都要吹个口哨调笑几句,惹得平日里很少出门的黄花大闺女面红耳赤,小跑逃走。 商贩门的叫卖声更是不绝于耳。 “冰糖葫芦,冰糖葫芦嘞。” “肉包,皮薄馅多,热气腾腾的大肉包嘞。” “糖人,好吃又要看,小姑娘来一只吧?” 街上琳琅满目的特色摊点,有滴翠青旗的桂花酒、精致可爱的泥人儿、好吃好玩的糖画、令人拍手叫绝的卖艺和茶楼说书、还有叮叮当当的打铁、仗剑江湖的游侠儿...... 许道云情不自禁露出笑容,很想尝尝那糖葫芦、肉包子、桂花酒究竟是什么滋味。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许道云问。 黄雁遥抬起下巴,一脸自得道:“我家。” 严登武笑道:“浣花剑庄。” “那是哪儿?” 黄雁遥恼怒道:“你是哪个山沟沟跑出来的土鳖?连我浣花剑庄都没听过,真是没见识。” “啧。”严登武瞪了黄雁遥一眼,笑道:“少侠初来江都县,没听过浣花剑庄也是情有可原。” 龚元才道:“浣花剑庄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名门剑派,喜欢结交江湖侠义之士,可谓是侠名远扬啊。” “剑庄?”许道云忽然眼睛一亮,追问道:“可有剑法?” 黄雁遥翻了个白眼,“你这问的不是废话吗!” 李雯娟笑道:“浣花剑法虽只有十二式,对内力要求不高,对体能却要求甚高,出手极快,施展起来飘逸绝伦,如行云流水般令人大开眼界。” “我能学吗?”许道云脱口而出。 众人呆立当场,黄雁遥更是勃然大怒,斥道:“想都别想,浣花剑法是不传之术,怎么可能教给你一个外人?” 许道云皱眉,苦恼道:“那我该怎么才能学到这剑法呢?” 李雯娟拉住已经怒不可遏的黄雁遥。 严登武干笑道:“少侠,浣花剑庄代代相承,其剑法的确不传外人的。” 许道云点头:“好吧,那我不学了。” 浣花剑庄坐落在江都县西南边,占地极广,方圆五十里都是其势力范围,在江湖中颇为威望。 黄雁遥带着众人经过浣花溪,来到浣花剑庄。 许道云暗暗感叹浣花剑庄的气派,这可比谢府和许府加起来还要壮观许多。 果然踏出了曲沃县那个弹丸之地,这才真正见识到外面的世界的确是多姿多彩。 浣花剑庄门下弟子有三百,此外还有浣花四侠,最大的叫舍啸天,第二的叫梁影,老三叫君淮明,四侠却在一次外出任务意外身亡,如今由他的得意弟子裴修华担任。 掌门名叫黄尊堂,乃先天境界高手,在江湖中颇有威望,素有美名。 众人走入浣花剑庄,不多时就有一个面善的中年男人笑着走来,道:“大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庄主想念的很呐。” 黄雁遥行了一个晚辈礼,笑道:“君叔叔,跟你打听个事儿,我爹他有没有很生气啊?” 君淮明道:“放心吧,庄主没有生气,只是你此行剿灭恶虎山寨太过草率,他实在是放心不下,这些时日牵肠挂肚,茶饭不思,人都消瘦了许多。” “哎呀,都怪我都怪我,让爹爹担心了。” 黄雁遥急忙问道:“君叔叔,我爹现在在哪里啊?” “内院书房。” “哦,谢谢君叔叔。” 黄雁遥立马风风火火的带着许道云等人往内院赶去。 穿过花林,走过水亭,来到一座典雅精致的楼阁前。 黄尊堂喜静,尤其是看书的时候最讨厌人家搅扰,所以在这附近走动的下人和弟子都将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惊动了他。 黄雁遥是他女儿,见父心切,自然不会顾忌这许多。 她轻叩门扉,呼唤道:“爹?爹?雁遥回来啦。” 沉默了半晌,房内这才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进来吧。” 房门推开,白光从敞开的大门中照了进去,正好落在坐在正中央案台后的男人身上,将他的模样照亮的一清二楚。 第五十一章 斗裴修华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爹,你怎么看书不开门啊,这样看得见字吗?” 黄尊堂捏了捏眉心,说道:“没有看书,方才小憩了一会儿。” 他视线从许道云等人身上一扫而过,笑问:“如何,这次前往三神山剿灭恶虎山寨,可是吃了大亏,灰头土脸的逃回来了?” 黄雁遥小嘴一撇,撒娇不依道:“哎呀爹,女儿都这么狼狈了,你还笑话人家!” “好啦,吃个亏也好,省得你以后行事还这般冲动鲁莽。” 黄雁遥不服气道:“哼,这次的确是我大意了,等我重整旗鼓,一定能将那伙山贼一锅端了!” 黄尊堂问:“去可以,但要做好万全准备才行,你这次一行有多少人,损伤多少啊?” 黄雁遥哀伤道:“一共十一个人同去,死的死伤的伤,只剩下我们几个人回来了。” 黄尊堂视线再次投向严登武几人,最后将目光停在左顾右盼的许道云身上,笑问道:“这位小兄弟好像不是那十一人中的吧?” 黄雁遥斜了他一眼,语气淡淡道:“嗯,不是。” 黄尊堂挑起眉头,问严登武道:“登武啊,这位小兄弟是你们半路上结交的吗?” 严登武先行了一礼,然后说道:“正是,当时我们几人被恶虎山寨众人围攻,眼看就要支撑不住,好在许少侠从天而降,以一敌多,这才救了我等性命。” 黄雁遥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哦?” 黄尊堂眼睛一亮,又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了许道云一番,心想这少年不过十五六岁年纪,为何武功会这般高强呢? 他起身拱手道:“多谢少侠仗义援手,黄某在此谢过了。” 许道云拱手作揖,笑道:“前辈言重了,我辈习武之人,本就该路遇不平拔刀相助,这都是应该的。” “不管怎么说,你到底是救了我女儿一命,这份恩情我黄尊堂记下了,你想我如何报答,尽管开口吧。” 许道云眼睛一亮,忙道:“既然前辈开口,那晚辈就大胆提了,还请前辈不要动怒。” 黄尊堂笑道:“你尽管说就是。” 许道云正要开口,却被黄雁遥一口打断:“爹,这家伙想学我们的快慢十二剑,你可千万不能答应他啊!” 黄尊堂眼睛一眯,看向许道云,问道:“当真?” 许道云心脏咯噔一声,心想一定得罪他了,于是急忙说道:“不不不,是我异想天开了,请前辈不要往心里去。” 黄尊堂笑问:“少侠是使剑的?” “是。” 许道云点头。 “现在使剑的人不多啦,但不知你剑法如何啊?” 许道云道:“学过些三招两式呃粗浅剑法,不值一提。” 黄尊堂道:“这样吧,我门下有一得意弟子,名为裴修华,小辈中独他领悟快慢十二剑最为透彻,少侠若能在剑法上胜过他,我便可将十二剑的剑谱给你一观,如何。” 黄雁遥唤道:“爹?” “哎,大丈夫一诺千金,爹爹既然把话说出口了,便绝不会收回来。” 黄尊堂挥手打算黄雁遥后面的话,问许道云道:“少侠,你意下如何啊?” 许道云咬牙点头:“好,那便来比试一番!” ...... 浣花剑庄,演武场。 不知哪个混蛋将演武场将有比斗的消息散布出去,短短一盏茶的功夫,已有上百个剑庄弟子前来观战。 许道云对面三丈站着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高大英挺,俊朗非常。 一身白衣胜雪,黑发披散于肩,要悬翠青宝剑,好一个翩翩佳公子。 这般风采不知让多少少女面红耳热,春心萌动。 反观许道云,虽生的英气逼人,但年纪终归是小了些,稚气尚未脱,与对面的裴修华一比,就有些黯然失色了。 黄尊堂洪亮的声音响起:“你二人同台比剑,只是切磋技艺,千万记住点到即止,不可伤人。” “明白。” “明白。” 二人同时开口答应。 “好,比试开始!” 话音落下,那裴修华却不拔剑,而是先拱手行了一礼,笑道:“在下浣花剑庄裴修华,请赐教。” 许道云回礼道:“在下许道云,请赐教。” 呛! 裴修华长剑出鞘,一声轻鸣悠扬闯荡开来,悦耳至极。 他脚踏地砖,迅捷却轻柔的冲了上去,手中翠青剑锋直刺许道云心窝。 这一剑迅若奔雷,许道云不敢怠慢,正欲躲闪,却见原本极快的剑忽然慢了下来。 他凤眸一皱,忽然脑中响起这剑法名叫快慢十二剑,当即不管这剑是快是慢,忙朝后跳开。 裴修华一剑落空,立马折转方向又刺了上去。 许道云依旧不曾拔剑,只一味地逃遁。 在场外观战的众人看来,裴修华占尽了上风,许道云根本就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落败是迟早的事情。 黄雁遥撇嘴道:“我还以为这家伙的剑法有多厉害,原来也不过如此。” 龚元才摇头道:“不对啊,那时瞧他的剑法明明极为凌厉精妙啊,怎么现在却缚手缚脚的呢?”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啊,那些恶虎山寨的山贼本就是一帮乌合之众,能有什么本领啊?他的剑法之所以看起来厉害,一定是因为对手太弱的原因,你看,一遇到真正的高手就原形毕露了。” 严登武道:“此言差矣,招式是否精妙,纵然与对手有些干系,但主要还是其招式本身。” 许道云侧头闪开裴修华刺来的一剑,心想这快慢十二剑果然不同凡响,时缓时快,令人难以捉摸,稍有不慎便会中招。 裴修华剑刃一转,横削向许道云脑袋。 许道云矮身躲开,顺势一脚踹在其剑把上。 裴修华被震退半步,暗暗吃惊许道云的力道之大,旋即凝神提气,又攻了上来。 许道云一跃而起,落在裴修华背后,伸手扣住其肩膀,正要使出缠龙手将之擒住。 裴修华肩膀一缩一扭,似一条滑不溜秋的鱼儿般滑了出去,回身一剑刺来。 许道云一脚将他的剑锋踢偏,运转内力,抬起左掌拍向他的胸膛,口中喝道:“破坚!” 裴修华仓促之间出掌相迎,却被一股暗劲震退三步,心口隐隐发疼,竟是受了轻伤。 黄尊堂眼睛一眯,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自语道:“他的内力为何会这般雄厚?” 裴修华也暗暗吃惊,他忙调理呼吸,将冲入体内的暗劲尽数逼出,然后再次挺剑刺向许道云。 第五十二章 如愿以偿,观阅剑谱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这次他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面前这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绝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若不认真应付,今日恐怕真会输在他手里。 一番追逐打斗下来,许道云已经渐渐摸清了这快慢十二剑是怎么回事了,虽还达不到将之完全窥破的地步,但也差不了多少。 终归是裴修华领悟的程度有限,若这剑法经由四侠中的另外三侠来施展,那许道云绝不可能这么轻易找出破绽。 许道云脚踏地砖朝后飞退,望着紧追不舍的剑锋,口中喝道:“冲和剑!” 嗡鸣! 一声嘹亮至极的剑鸣响起,紧接着白光一闪,许道云握住冲出剑匣的冲和剑,喝道:“流星赶月!” 只见他长剑一抖,劈偏裴修华的剑锋,然后从他头顶一跃而过,刺出长剑。 裴修华刚欲回头反击,忽然感觉脖子一凉,半截白亮的剑锋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场外一片死寂,片刻后爆发出一片如雷般的掌声。 裴修华叹了口气,苦笑道:“我输了。” 许道云收回长剑往身后一抛,化作一条白光掠入剑匣,拱手道:“侥幸得胜,承让了。” 裴修华摇头道:“不,少侠内力雄厚,剑法精妙也远胜于我,在下输的心服口服。” “好。” 黄尊堂忽然大喊一声,纵身跳上演武场,一边拍手一边说道:“少侠剑法果然精妙,既然你击败了修华,我也并非言而无信的小人,这快慢十二剑的剑谱你尽可拿去一观,但不可抄录,亦不可传授他人。” 说着,他就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册递给许道云。 “爹,你......” 跟上来的黄雁遥想要劝劝黄尊堂,却被一旁的君淮明给拦住,她也只好作罢了。 “多谢庄主慷慨。” 许道云大喜,也不矫情,立马接过剑谱翻阅起来。 黄尊堂笑道:“少侠不急,先在我庄中小住几日,剑谱慢慢看就是了。” 许道云一边翻动书页,一边回答:“谢庄主美意,用不了那许多时间,我很快就看完了。” 说完,他竟直接坐在地上,聚精会神的盯着手中剑谱,口中念念有词,左手比作剑指在半空中挥舞晃动。 场外众人登时议论纷纷:“哎,这家伙在干什么,装模作样吗?” “谁知道呢,或许是怕庄主反悔,所以想在这里死记硬背下来吧。” “可他翻的那么快,能记住什么啊?” “所以说是在装模作样嘛。” “哼,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咱庄主可是一诺千金的真人大丈夫,怎么可能会反悔呢。” “就是,这小子真不知好歹。” 黄雁遥小声道:“爹,他想将剑谱记下来吗?” 黄尊堂点头:“应该是了,莫非他有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领?” 严登武笑道:“那可真是文武全才了,道云少侠果然非同凡响。” 黄雁遥撇嘴道:“切,谁知道是不是在装模作样啊。” 其实他们只答对了一半,许道云的确是想在这里就将剑谱背下。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对这快慢十二剑当真极为感兴趣,忽然突发奇想,如果将之融入天道剑罡的剑招中会是什么模样? 于是他一时兴起,忘乎所以,将一切杂念排除在外,进入到一种疯狂钻研剑道的状态,无视周围发生的一切,自成一个小世界。 一盏茶时间转眼即过,众人只见坐在地上的许道云合起剑谱,闭上眼睛,一颗脑袋东摇西晃,看着有些疯癫。 “哎,这家伙不会走火入魔了吧?” “有可能,你看他摇摇晃晃的干什么呢,可见是疯了。” “看吧,我就说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普普通通的也挺好。” 就在这时,许道云忽然睁开眼睛,跳了起来,满脸喜悦的将剑谱递还给黄尊堂,笑道:“多谢庄主将剑谱赐我一观。” 黄尊堂收回剑谱,试探着问道:“小兄弟可是将书中所载全部记下了?” 许道云大大方方的点头承认道:“是,都记住了。” “好,哈哈哈,想不到小兄弟居然还有过目不忘的本领,难得,难得啊。” “庄主谬赞了,这快慢十二剑当真无比精妙,晚辈受益良多。” 裴修华笑道:“少侠天赋异禀,将来定有飞黄腾达之日。” “承裴四侠吉言。” ...... 酉时三刻,书房中。 黄尊堂来回踱步,食指摩挲着下巴道:“怎么,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还不死心吗?” 黄雁遥握紧拳头道:“当然不,这次是我们粗心大意了,等我们重整旗鼓,招揽江湖豪杰一同前往三神山,定能将恶虎山寨连根拔起,还一方百姓太平!” 严登武道:“我已飞鸽传书回神鹰帮,想来不日便会有帮中高手前来增援,” 龚元才附和道:“我也通知了我爹,他也一定会派人来协助我剿贼的。” “听你们这口气,是非剿灭恶虎山寨不可了?” “是。” 黄雁遥四人重重点头。 三侠君淮明皱眉道:“恶虎山寨绝非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寨中不乏高手,三个当家更是不知深浅,你们能侥幸逃得一条性命回来已是万幸了,若再踏临险地,恐怕就没这么幸运了。” 黄雁遥道:“君伯伯,你怎么长别人志气灭我的威风呀,有了之前的教训,这次我们一定会准备万全的。” 一旁的裴修华道:“恶虎山寨的三当家我倒是有所耳闻,听说他一手无极掌法刚猛非常,极为凌厉,不知多少江湖好手命丧于他掌下,雁遥小姐可千万不能小看了他。” 黄雁遥急道:“那......就纵容那伙贼人荼毒百姓而袖手旁观吗?爹,咱们作为江湖中的名门正派,不应该将这些武林败类铲除赶紧吗?” “雁遥说的也有道理,这恶虎山寨为非作歹多年,已是罪孽深重,我们浣花剑庄的确有义务将之剿灭。” 黄尊堂又摇头道:“只是近日我忙于安排陵兰县神鹰帮、铁山县烛龙舫、和宣德县游鱼门的切磋事宜,实在分身乏术。这样吧,挑二三十个弟子,再让你君伯伯和修华与你一同前往三神山。” 黄雁遥大喜过望,忙问道:“爹爹说话算数?” “我黄尊堂什么时候失信于人过?” “哈哈,太好了太好了,有裴师兄和君伯伯一同前往,这下一定能将恶虎山寨一网打尽!” 黄雁遥高兴的手舞足蹈,忘乎所以。 第五十三章 剿贼对策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许道云忽然插嘴道:“既然有这么多高手同行,那我是不是可以不用去啦?” 黄雁遥就像是被一碰冷水从头淋到脚一般,她怒视许道云,咬牙道:“你这家伙怎么这么怕事,剿灭恶虎山寨是为民除害的好事,你怎么这般畏畏缩缩的?” “不是,既你们已有十分把握,那我去或不去,应该没有多少差别吧。” “你!” 黄雁遥胸口起伏,点头道:“行,我也不愿意强迫你,如果你不想去的话可以不去,反正我们这次胜券在握,也用不着你。” “雁遥。” 黄尊堂轻喝一声,旋即看向许道云笑道:“小友是剑修,我也是剑修,我虽不知你师承何派,但你授业恩师一定义告诉过你,剑修者,剑术造诣是其次,最最重要的是如何修成一颗百折不挠的剑心。” “是。” 许道云点头。 “修成剑心,谈何容易?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要想修成一颗剑心,需从一桩桩一件件小事做起,剿灭恶虎山寨势在必行,顺应天理,小友不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历练机会吗?” 许道云低头沉思斟酌,半晌之后抬头说道:“庄主所言有理,那我便去恶虎山寨走一趟,将这颗毒瘤彻底刨除干净!” “好!” 黄尊堂大笑,伸手拍在他的肩膀上,眼中满是赞赏。 黄雁遥撇嘴,心想爹爹可真会忽悠人。 咕噜... 忽然一道奇怪的声音响起,屋内众人皆将视线投在许道云身上,眼神古怪。 许道云尴尬无比,干笑道:“这一路走来都是吃的干粮,水喝进肚子里就化开了,根本吃不饱。方才又和裴四侠较量了一番,这肚子里更是空空如也,饿的吃紧呐。” 黄尊堂笑道:“哈哈,是我疏忽怠慢了,来人呐,快,快让伙房准备饭菜,多备荤菜,送到水亭上。” “是。” 书房门口守着的下人立马小跑离开。 黄雁遥撇嘴道:“你这家伙,真是没有一点儿剑修的样子!” “人是铁饭是钢嘛,不填饱肚子怎么能集中精力办事呢?” “切,都是歪理。” ...... 不得不说浣花剑庄伙房烧菜的效率极高,才一盏茶功夫就做好了整整十二道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 那侍女端着木盘正要离开,忽然许道云叫住了她,笑问道:“没有米饭吗?” “啊?” 那侍女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啊了一声。 “有米饭吗?” 许道云再问。 “哦,有有有,公子稍等,我这就去给您端来。” 侍女急忙点头,转身离去。 “不用多,三大碗就够。” 许道云大着嗓门提醒了一句,回过头却见黄雁遥等人都看着自己。 他挠了挠头,笑道:“光吃菜不吃米饭的话,我不习惯。” 黄雁遥道:“你是猪吗,三大碗,撑不死你!” 那侍女去而复返,将三大碗米白摆在许道云面前,笑问:“公子,请问还有什么吩咐吗?” “哦,没有了,谢谢。” 许道云摇摇头。 君淮明挥手道:“你们都退下吧。” “是。” 黄尊堂笑道:“动筷吧。” 许道云拿起筷子,看着桌上十二道菜肴,只感觉口中生津,腹中饥饿难当。 十二道菜分别是:锅烧羊肉、红汤爆鱼面、灯影牛肉丝、大补猪骨汤、八宝船鸭、桃园鸡汤、塞上熏肉、四味鲍鱼、涮羊肉、烤羊腿、烤牛腿、和红烧狮子头。 味道当真是各有千秋,令人回味无穷。 吃饱喝足之后,众人各自回房歇息。 江清被安排在一处别院中,倒也精细雅致。 本来黄尊堂还想安排一个贴身侍女来服侍他,但许道云没有答应,他没使唤过侍女,也怕修炼的时候被打搅分心,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回到院中,许道云不急着上榻歇息,而是盘腿席地而坐,脑海中回忆着快慢十二剑的剑招和心法,并尝试找出和天道剑罡的剑招可有相同之处。 接下来的几日,许道云一直呆在浣花剑庄别院中,除了早中晚用膳的时辰,几乎足不出门。 七日后,严登武敲响许道云院门,唤道:“道云,道云?” 咔。 院门打开,许道云问道:“有事吗?” 严登武笑道:“神鹰帮和飞星斋的高手都来了,正在书房商议如何剿灭恶虎山寨的事情,你若有时间的话,一块过去听听吧,大家认识认识。” “也好。” 许道云点头,跟着严登武朝书房走去。 来到书房,大门敞开,正有侍女端着茶水果盘进进出出,楼内也是人影幢幢,共有十几个人。 严登武道:“其余的人都被庄主安排在外院歇息了,毕竟这里是浣花剑庄的地盘,不能让那么多外人随意踏足。” “理当如此。” 二人走入书房,黄雁遥看见披头散发的许道云,撇嘴道:“还以为你死屋子里了呢。” 严登武皱眉道:“雁遥,不能这么说话。” 黄雁遥吐了吐舌头,跑到主位黄尊堂身边坐下。 黄尊堂抬手一压,说道:“大家都请坐吧。” 众人闻言,纷纷拉开木椅坐下。 “想来大家都知道此行的目的是什么,我就不啰嗦了,今天召集大家齐聚书房,是想商量一个对策,恶虎山寨建于山上,易守难攻。寨中人数众多,又擅弓箭,想要攻破恶虎山寨绝非易事,若不安排得当,就算最后侥幸攻破,那也是伤亡惨重,得不偿失。” 一个中年男人点头道:“有道理,强攻乃下策。” 另一个顶发稀疏的男人笑道:“那以葛田兄之见,什么才是上策啊?” 葛田道:“当然是智取。” “谈何容易呢。” 大家开始热烈如火的讨论起来,一个个对策提出来,再被否决掉,众人的神情都很严峻,这的确是个难题。 严登武侧头小声问道:“道云,你有没有什么对策啊?” “有。” 许道云认真又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嗯?” 严登武瞪大眼睛,不解道:“那你为什么不提出来啊?” “他们不都在说吗,我想看看他们的对策好用还是我的对策好用。” 严登武翻了个白眼,旋即眼珠一转,小声道:“我帮你。” 只见他站了起来,先对四周的前辈们拱手行礼,然后道:“庄主,道云有办法。” “哦?” 黄尊堂意外的看向许道云,笑道:“道云小友,你有何注意,但说无妨。” 葛田等人皆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在他们看来,一个乳臭未干毛头小子能有什么好主意,不过是说出来让人见笑罢了。 许道云站了起来,说道:“依我看,我们根本不必主动出击。” 黄尊堂笑问:“这是为何啊?” “方才庄主说,恶虎山寨建于山腰,居高临下,易守难攻。若我们强行进攻,必定损失惨重,且徒劳无功。” “嗯,继续。” “但这也恰恰是他们的命脉所在,恶虎山寨位处半山腰,必没有井,又人数众多,储备的水最多只能撑几天。到时我们只需守在下山的必经之路,断其水源,逼其出寨决战,届时他们人困马乏,军心涣散,我们便可一鼓作气,斩草除根!” 黄尊堂大笑,拍手道:“好办法,好办法,道云小友还看过兵书?” 许道云点头:“看过几本。” “所谓言大而理不精者,其学虚也。小友能够学以致用,看来是学到了精髓,不错,当真不错。” 黄尊堂满脸都是赞赏之色,越看许道云越满意。 黄雁遥轻哼撇嘴,不过心中还是赞许他的主意的,这家伙虽然胆小怕事又怕死,但关键的时候还有几分用处。 第五十四章 赶往三神山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各帮派高手皆点头赞同,并无异议。 黄尊堂道:“好,虽商定了计策,但难免到时候不会横生变故,大家还是要机敏些,适时而变。” “是。” 众人答应。 “事不宜迟,诸位明日便启程赶往三神山吧。” 商讨结束,众人散去。 走出书房时,许道云问严登武道:“登武,可以带我到江都县好好逛逛吗?来江都县数日了,还没好好领略领略此地的风光呢。” 后头走来的黄雁遥道:“这几日你跟待嫁新娘一样呆在房间里足不出门,怎么突然又想出去了?” 许道云笑道:“静极思动,前几日一直在院中钻研快慢十二剑,昨夜子时初便已通解剑法,是该出去透透气了。” 黄雁遥瞪眼道:“胡说,快慢十二剑每一剑都有三十六路变化,总共有四百三十二个变化。初窥门径便需数月功夫,想要融会贯通非得三年五载不可,你怎敢说几日就通解?真是胡吹大气!” 严登武圆场道:“好了雁遥,道云初学你浣花剑法,不明精要实属正常,何必计较呢?” 龚元才也道:“是呀,道云,江都县的杭春茶楼还没去过吧?里头奇珍美味应有尽有,咱们这就去尝尝吧?” 许道云不与黄雁遥争辩,闻言喜道:“好啊,就让我尝尝江都县的美食跟我曲沃县有何不同之处。” ...... 翌日,辰时一刻。 春日初升,暖阳高照。 众人整装待发,总共四十余人,浩浩荡荡,皆跨坐高头大马,气派非常。 浣花剑庄外,黄尊堂嘱咐道:“此番剿灭恶虎山寨乃为民除害,替天行道,诸位务必要万分小心,谨慎行事,避免损伤。” 众人拱手作揖,勒马而去。 一行人浩荡绕开江都县,径朝千里之外的三神山而去。 奔行在官路大道上,黄雁遥心中畅快,笑道:“这次我们带了四十多个好手一同前往,定能将恶虎山寨连根拔起。” 严登武道:“还是要小心些,这恶虎山寨能在江湖中横行无忌多年,决然不好对付。” 龚元才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李雯娟笑道:“难得你也会说一句文绉绉的话了。” 许道云转过身,将剑匣抱在怀里,躺了下去。 严登武关切道:“小心点道云,可别失足摔下去。” “放心。” 许道云摆摆手,仰望碧蓝天空。 黄雁遥撇嘴道:“登武哥,他皮糙肉厚的,就算跌下去也没事儿。” “胡说。” 数日后,众人赶到三神山下。 此处村中的房舍被一场大火烧的炭黑,残垣断壁,满目疮痍。 君淮明乃侠义之士,见到此情此景怒火中烧,握拳骂道:“这些该死的山贼,简直死不足惜!” 裴修华道:“可怜这些无辜的百姓,四座村庄一把火烧个干净,该有多少人无家可归,多少人命丧荒野啊?” 神鹰帮中一个腰佩短刀的男人叫道:“这都是恶虎山寨那群畜生干的好事。” 君淮明道:“大家稍安勿躁,截断水源的计策虽好,但也要先勘察一番地形,需将三神山所有下山的道路全部探查清楚,然后再派人把手,设下埋伏。” 众人点头赞同。 君淮明继续道:“修华,你带几个人往西边去探查,我带几个人往东边去探查,务必细心。” “是。” 裴修华拱手答应,带着几个浣花剑庄弟子往三神山西边赶去。 君淮明道:“诸位先在原地歇息,我去去就回。” 说完带着一队弟子往山神山东边赶去。 不消两盏茶功夫,君淮明与裴修华都赶了回来,两人手中各捏了几张图纸,清楚记载了几条下山的途经。 君淮明让众人围拢过来,说道:“我们探查过了,三神山可能下山的地方一共有五处,好在咱们人多,可分别把手一处地方。此时天色将晚,正是个机会,我们先前往五处山道设下险境埋伏,到时便可事倍功半,轻松应对。” 君淮明说完便开始分派人手,许道云几个小辈和飞星斋的四个好手一同前往三神山最东边的那处山道设伏。 严登武望垂直陡峭的三神山,说道:“这般险峻,即便是猿猴也难攀爬吧?除非是生了翅膀,否则根本下不来。” 许道云忽然道:“如果他们用绳索呢?” 严登武脸色严峻道:“这......一条绳索,足够学过轻功的人下山了。” 裴修华道:“恶虎山寨虽人多势众,但有这样本事的人恐怕屈指可数吧。” 接近最东边的那处山道,许道云耳朵一动,低声道:“有人。” 黄雁遥下意识问道:“谁?” “山贼,快躲!” 许道云纵身一跃,落进了路旁的树丛后。 其余几人也纷纷躲藏起来,屏息凝神。 果然片刻之后传来一阵谈笑声,黄雁遥心想:“这家伙的耳朵好灵。” 只见小道上走来十几个膀大腰圆的大汉,正缓缓靠近。 树丛中的几人一言不发,只交换眼神便知道是什么意思。 许道云忽的甩手掷出两块石头,石头砰砰两声砸在两个汉子头上,当场**迸裂。 他追着石头跃出树丛,冲和剑已握在手中,白光起处,又有三个恶汉中剑倒地,死不瞑目。 黄雁遥等人紧跟着也跳了出来,拔出兵器杀的这些恶汉措手不及,连刀都来不及拔就命丧当场。 许道云将冲和剑往身后一抛,化作白光飞入匣中。 飞星斋几个好手心中惊奇,一个年长些的男人赞道:“小兄弟,好俊的剑法啊。” 许道云拱手笑道:“前辈过奖了。” 说完蹲下身,从几个恶汉兜里摸出十几两碎银来,在手里抛了抛,撇嘴道:“小喽啰就是小喽啰,囊中真够羞涩的。” 严登武笑道:“恶虎山寨为非作歹多年,想来寨子的宝库中应该也堆出了一座金山来,我们此番若能破寨而入,这些金银财宝正好可以拿去救助百姓,这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了。” 许道云眼睛一亮,左掌按在腰间的乾坤袋上,心想到时候攻入恶虎山寨,定要大捞一笔,这样以后就再也不用为盘缠犯愁了。 第五十五章 弓箭之术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飞星斋的四个高手皆擅机关陷阱之术,这些暗中的埋伏自然由他们来布置,许道云等人就负责递送搬运一些工具与材料。 众人正忙活间,许道云忽然问道:“这三神山附近还有别的帮派贼窝吗?” 严登武思索片刻,答道:“百里之外的水驼山上坐落着飞蝎山寨,这伙贼人虽占山为寇,却不扰民,反而劫富济贫,专干好事。” 龚元才问:“道云,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啊?” 许道云担忧道:“我怕恶虎山寨不敌之际,会以金银珠宝收买附近山寨头领前来相救,到时候我们可就是瓮中之鳖,四面楚歌了。” 众人面面相觑,严登武皱眉道:“失策,竟没考虑到这一点,这些山贼哪有什么真正的仁义道德啊?只要好处够多,他们一定会替恶虎山寨走这一遭的。” 他举目四顾,继续道:“这方圆百里大大小小共有七八处贼窝,若倾巢而出,咱们可就真的插翅难逃了啊。” 许道云道:“所以我们的动作一定要快,必须赶在三个当家请求外援之前攻入山寨,否则我们只能原路返回,从长计议了。” 黄雁遥问道:“那我们还要封锁山道,截断水源吗?” “当然要,请求外援势必要付出极大的代价,若不到那种走投无路的境地,恶虎山寨绝不愿意破财消灾。咱们先封住他们三五日,静观其变。” 许道云说着忽然眼睛一亮,忙转头问那年纪稍大些的飞星斋高手:“前辈,请问此次前来剿灭恶虎山寨的众高手中,可有擅弓弩者?” 那男人哈哈大笑,点头道:“有有有,我就是其中一个,咱们不仅擅射,眼睛也好使,即便黑夜也能看见飞鸟。” 许道云拱手笑道:“那就辛苦诸位前辈了。” 严登武拍手叫道:“妙啊,恶虎山寨若想向外求援,势必要飞鸽传书,有众位擅长弓弩的高手在,便可将鸟雀射下来。” 李雯娟笑道:“如此一来,恶虎山寨孤立无援,咱们这截断水源的计策便可施行了。” “正是。” 布置好险境,众人又回到烧毁的村庄前集合,飞星斋高手将方才的担忧和化解的策略说了出来。 君淮明深表认同,从众高手中挑出十二个擅长弓弩的人,分成五个队,每个队八个人,分别把手一个山道。 为保万全,众人协商之后决定,若需要求助时,可发穿云箭来传递信号,彼此之间相互支援配合,加上埋伏和险境,定能将恶虎山寨困死在三神山上。 许道云等人负责把手三神山最东边的山道,他们这一队人最多,一共九个人。 火堆前,飞星斋那高手见许道云一直盯着他的铁弓,笑问道:“怎么了小兄弟,喜欢射箭?” 许道云咧嘴笑道:“我没射过箭,不会。” 龚元才笑道:“道云兄弟,高叔可是我飞星斋最擅弓弩的高手了,他的绝技是一箭四雕、连珠箭、四箭齐发,与人交手之时,箭似流星,根本近不得身。” 高泰平朗笑道:“哈哈,少主过誉了,只不过是些打猎的功夫而已,不敢称作绝技。” 龚元才跳起来,从怀里掏出几枚铜钱抛了抛,笑道:“高叔,反正闲来无事,可否表演一下你一箭四雕的绝技让大家见识见识啊?” 高泰平也是豪气直爽之人,大叫了一声“好”,握住铁弓走到远离火光的五丈外,弯弓搭箭,箭头斜指底下。 “准备咯。” 龚元才将手一扬,甩出四枚铜币。 高泰平眼神锐利,松手放弦,弦声响处,箭发流星。 只听叮的一声响,定睛看去,箭矢已刺入树干颤动不止。 众人凝神细看,皆吃了一惊,那箭杆上分明穿着四枚铜钱。高泰平一箭居然从四枚铜币的方孔穿了过去,而且只发出一声响,这说明他的箭速度极快,所以四声响混成了一声响。 众人皆拍手叫好,发自内心的佩服,能将弓箭练到这个份儿上,实在是不容易。 许道云双目放光,心想如果是自己面对刚才那一箭,能躲开也是勉强了,更何况高泰平的绝技还有连珠箭和四箭齐发,一旦在空旷之处交起手来,难免缚手缚脚,除非是掩体多,否则必败无疑。 龚元才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笑道:“道云兄弟,想学吗?” “想。” 许道云大方承认。 龚元才拍手道:“那好,就让高叔教你吧。” 许道云摇头道:“你传授我射箭的本事,我却没有什么能教你的,岂不是很不公平?” “道云兄弟说的哪里话,大家都是朋友,何必斤斤计较呢?再说了,弓箭之道入门简单,后面的造诣全看自己的天赋和付出,高叔最多只能引你入门而已,关键还得看你自己的本事。” 高泰平笑道:“是啊小兄弟,弓箭和刀枪棍棒的招式不一样,完全是熟能生巧,我引你入门只是举手之劳,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功法秘籍,何必纠结啊?” 许道云不是矫情做作之人,他本就对弓箭很感兴趣,于是拱手作揖道:“那就多谢高前辈了,你既传授我技艺,以后我便喊你师傅了。” 高泰平哈哈大笑,点头道:“好好好,道云啊,我来问你,你有多大力气,能开多少斤弓?” 许道云摇头:“我也不知道我能开多少斤弓。” 他看向高泰平手里的铁弓,问道:“师傅,您的弓多重?” “五百斤。”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惊。 五百斤的弓,高泰平居然能用此弓使出连珠箭等绝技,拿捏的还精准至极,可见他的力气有多大。 许道云抿嘴,问道:“可以让徒儿试试吗?” “当然。” 高泰平将黑铁弓递给许道云,提醒道:“此弓势大力沉,小心别伤着自己。” “是,师傅。” 许道云接过黑铁弓,入手沉重冰凉。 他右手握弓,左手食指、中指、无名指搭弦,发力一拉! 只听弓弦紧绷的声音响起,众人只见许道云将弓弦拉成满月,面不红气不喘,竟很是轻松自如。 第五十六章 初学箭术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高泰平拍手赞道:“好啊,徒儿竟是天生神力,我可是从小练起,喝了不知多少虎骨酒才有了拉开五百斤重弓弩的力气。” 许道云放松弓弦,腼腆笑道:“有些蛮力而已,谢师傅夸奖。” 高泰平点头道:“嗯,你虽力大,但射箭靠的不仅是力气,更关键的还在于技巧。” 他们两人一个说一个听,转眼间半个时辰就过去了。 许道云站在三丈外,弯弓搭箭,剑尖对准杨树,松开弓弦,箭矢咻的一声射出,正中杨树。 高泰平点头道:“嗯,不错,你再往后站一丈远。” 许道云往后退远一丈,从箭袋中抽出一支雕翎箭,搭上弓弦,射中树干。 “在往后退两丈远,射铜钱。” 高泰平为了提高难度,将一枚铜钱嵌在树上,想看看他的准头到底如何。 许道云闻言又往后推远两丈,抽箭搭弓,绷紧弓弦,一双凤眸凝视倒映着火光的铜钱,指尖稍松,箭发如星。 众人只听叮的一声响,箭头穿过方孔,将铜钱挂在了箭杆上。 “好!” 高泰平拍手叫好,赞扬道:“徒儿天资当真卓绝,悟性超凡,这才半个多时辰,你竟能在六丈外射中铜钱。” 许道云腼腆一笑:“跟师傅比起来就差远了,骑射之道比我想象的要难的多,想要更进一步必须日积月累的下苦功练习。” “嗯。” 高泰平满意点头,忽然眼睛一眯,夺过许道云手中的铁弓,又从他腰间的箭袋中抽出一支雕翎箭搭上弓弦,朝天射去。 忽有一物自天上落下,大伙借着火光定睛看去,原来是一只肥硕的野鸡被高泰平射了个透心凉。 众人再次吃惊高泰平的箭术高明,方才他从弯弓搭箭再到射箭,几乎是转瞬之间的事情。 严登武等人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箭却已经穿透了目标的身体,这观察力和捕捉目标的速度当真令人叹服。 高泰平将铁弓随手抛给许道云,上前将痉挛抽搐的野鸡拎起,拔掉箭矢,咧嘴笑道:“有点心吃了。” 他熟练地将野鸡的血放光,掏空内脏,切尾剁首。 又让做学徒的许道云拎到溪边去冲洗,然后抽出一柄短刀将野鸡一分为二,各拿一根树枝穿着,架在篝火上熏烤。 许道云坐在高泰平身边,一边翻转半只野鸡,一边问道:“师傅,这是什么鸡啊?” 高泰平道:“是雪鸡,属于肉质比较鲜嫩肥美的一类,能在野外捉到一只雪鸡,算咱们运气好。” 雪鸡经火一烤,肉色金黄金黄的,鸡肉中分泌出的油水劈啪作响,肉香味扑鼻。 许道云吸了吸鼻子,不免口中生津,笑道:“好香啊,也没个蒜泥盐醋做佐料,怎么味道却这般鲜美呢?” 高泰平笑道:“所以酒楼饭馆里用雪鸡做的菜都不便宜啊,就是因为肉嫩多汁,可惜吃多了容易发胖,却偏偏是那些富贵人家的最爱,所以你去看那些有钱人,大多数都吃的脑满肠肥。” 许道云轻笑,咽了口唾沫,有些迫不及待道:“师傅,应该好了吧?” “不急,还有些水分,吃着太柴太干,得等一会儿,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 “好吧!” 正等鸡熟,忽听东边传来一阵吵嚷呼喊声,高泰平忙让众人禁声,扑灭篝火,躲入树丛中。 许道云小声道:“定是那伙山贼的同伴下山来找了。” 高泰平笑道:“听声音应该有十一二人。” 他将铁弓摘下,又道:“好徒儿,看师傅的箭术如何。” “好!” 只见林间小道上走来十余人,一个个龙精虎猛,穿着打扮分明是恶虎山寨的帮众。 高泰平屏息凝气,右手从箭袋中摸出四支雕翎箭,弯弓搭弦,齐射而出,登时将四个恶汉射翻倒地。 众人只等他先开弓,然后才动手,纷纷从树丛中纵跃出去,几道白光闪起,十余个恶汉顷刻便被杀了个干净。 许道云将四个中箭恶汉身上的箭拔出,递还给高泰平,赞叹道:“师傅一箭四雕的本事当真厉害。” 高泰平也不擦洗箭头上的鲜血,胡乱塞进箭袋里,笑道:“你天赋过人,只需勤加练习,相信很快就能达到我这个境界。” 他将铁弓背在身上,捉住两个恶汉的腿往树丛里拖去,说道:“大家都别愣着,帮忙把这些家伙藏进树丛里,免得看着晦气。” 众人纷纷上手,三下五除二就将山道打扫的干干净净。 高泰平又生起一堆篝火,继续熏烤雪鸡。 许道云从树丛中走了出来,抛着手里沉甸甸的钱袋,坐在篝火前,笑道:“这几个山贼倒是挺有钱的,总共搜刮了二十三两银子。” 高泰平翻转着雪鸡,随口道:“怎么说我也是你师傅,这拜师礼还没给呢,等这里的事情结束后,你可得请为师到江都县的杭春茶楼大吃一顿。” 许道云笑道:“这是自然。” “鸡烤好了,大家一块来吃吧。” 众人纷纷围拢过来,雪鸡的肉香味实在令人嘴馋。 黄雁遥和李雯娟却没有过来,两人毕竟是女儿家,直接上手撕鸡肉吃,有失体统,只开打开包囊,取些肉干出来充饥。 连日赶路,众人疲累不堪,大都有了困意。 为防万一,高泰平让众人轮番把手,换班歇息。 ...... 一夜时间眨眼即过。 清晨林间雾气弥漫,白蒙蒙的一片,似人间仙境。 一个手里提着大环刀的恶汉正在林间漫无目的的奔逃,和他一同下山的几个同伴莫名其妙的就倒在地上,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心中无比焦躁,脸上尽是惶恐。 一支雕翎箭无声无息的穿过白雾,噗的一声从恶汉颈椎刺入,喉咙穿出。 恶汉应声倒地,血喷如泉涌,抽搐两下,气绝身亡。 “好!” 高泰平夸赞道:“浓雾之中,相距十五丈接连射杀移动目标,已经很不错了。” 许道云放下铁弓,挠头笑道:“都是师傅教得好。” 高泰平接过铁弓,道:“贪财鬼,去搜刮吧,顺便把我的箭捡回来。” “是。” 许道云点头答应,跑去将七八个恶汉身上的碎银和箭矢全部收回。 第五十七章 尽在掌握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转眼又是一日过去,短短二十个时辰的功夫,已经有七批恶虎山寨的帮众从山道下来。 这些倒霉蛋自然无一幸免的全被杀了个干净,后面几批山贼根本就成了许道云练箭的靶子,皆死不瞑目。 许道云的荷包越来越鼓囊,到现在一共搜刮了一百一十二两银子,另加两吊铜钱。 正午时分,裴修华骑马自西边奔来。 高泰平不等他下马便问:“可是恶虎山寨开始突围了?” 裴修华跳下马来,道:“两日功夫,我们已绞杀了不少下山的山贼,我是来替三侠君淮明传递消息的。恶虎山寨定已有所察觉和防范,大家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尤其是要及时射杀三神山的鸟雀,防止他们向外求援。若贼寇势大,无力抵抗,需立即射响穿云箭,请求支援,我们会第一时间赶来。” 高泰平点头道:“嗯,有劳裴四侠了,请转告三侠,让他且放宽心。” 裴修华拱手作揖,翻身上马,折转向西。 正如同君淮明所料的那般,第二日晚,恶虎山寨果真开始向山下突围,其余四处山道的情况暂且不知,光是许道云这处山道就有三十余个帮众突围。 好在高泰平等人早就布置好了陷阱设伏,这才轻松易举的让三十多个山贼有来无回。 许道云这一晚上就搜刮了六十多两银子,还缴获了一张弓和三十多支箭。 可惜弓只有三百斤重,好在材质上乘,做工精细,正好用来练手。 翌日,寅时一刻,凌晨。 山贼再次发起一次突围,这次突围的人数只有二十多个,但每个都是好手,又有所防备,陷阱埋伏倒是没有起到多少作用。 许道云和高泰平各躲在一处地方,开弓连射,射倒三五个山贼。 奈何林间树木繁多,到处都是障碍,那些山贼奔行的速度又极快,顷刻间便逼到近前。 敌人逼近,许道云弓箭生疏,只好召出冲和剑上前拼杀。 黄雁遥等人也从树丛中,树干上跃了出来,与众山贼斗在一处。 高泰平往后跳开,闪电搭箭射倒一个山贼,脚踏树干跃上树梢,居高临下,弓箭连发。 这些山贼正与许道云等人纠缠不休,根本没法儿分心他顾,高泰平的箭又极快,顷刻间便被他射倒六七个。 其余山贼见情势不妙,心中胆怯,发一声喊,四下逃散。 敌人势弱,许道云等人乘胜追击。 树上的高泰平双目如鹰般锐利,绝不放跑一个山贼,他搭箭射箭的速度极快,将那些个奔逃的山贼尽数射杀。 许道云搜刮了些碎银往回走,忽然凤眸一眯,只见黄雁遥身后躺着的山贼眼皮微动,忽的跳起身来,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刀朝她后颈刺去! 李雯娟瞪眼大吼:“雁遥,快躲!” 黄雁遥急忙回头,只见一张狰狞凶恶的脸和一柄短刀在瞳孔中迅速放大,她根本来不及躲闪,眼睁睁看着断刃朝自己脖颈刺来,下意识闭上眼睛。 咻! 噗! 等待已久的剧痛久久不曾传来,黄雁遥睁开双目,只见那张狰狞凶恶的脸表情僵固,额头上穿着一支羽箭,手中短刀已掉落在地。 黄雁遥回头,见许道云右手握弓,左手半举,这一箭竟是他射的。 她心中五味杂陈,正要开口致谢,许道云却上前两步,从那恶汉身上摸出一只钱袋,笑道:“狡猾的家伙都很聪明,这里头至少有二十两银子,看来他在山寨里算是混得比较好的那种。” 李雯娟忙奔到黄雁遥身边,问道:“雁遥,怎么样,没受伤吧?” 黄雁遥惊魂未定,脸色惨白,勉强笑道:“雯娟姐,我没事。” 李雯娟道:“多亏了许道云出手相救啊,快谢谢人家。” 黄雁遥正要道谢,许道云却摆手打断道:“不用这么客气啦,大家都是朋友,出手相助是应该的。” 他说着,一只脚踩在恶汉脖子上,左手用力将羽箭抽出来,在恶汉衣裳上擦了擦,笑道:“用一支少一支,可不能浪费了。” 高泰平从树上落下,走过来笑道:“好徒儿,动作挺利索的。” “嘿嘿,是师傅教得好。” 许道云又将二十多个恶虎山寨帮众的银两搜刮一空,又得了三百多两银子,加上之前的一共有五百多两。 他虽然是曲沃县许家三少爷,但五百多两银子他也从未见过,也不知道可以做什么用。不过他知道有了这些银子,至少以后不用再为财米油盐犯愁,肚子饿了可以去酒楼饭馆吃饭,实在是方便。 好在许道云有乾坤袋,否则这五百两银子放在身上实在是太过累赘,别说与人打斗了,走路都嫌碍事儿。 ...... 三神山,恶虎山寨。 一座四面通风的亭寨中,正坐着五个脸色阴沉的人,首座上那男人名叫薛霸天,身材高大雄壮,穿着一身褐色长衫,黄面皮,双目炯炯,不怒自威。 他左手摩挲木椅扶手,开口道:“三当家,你向来足智多谋,精于算计,此番我山寨面临生死存亡之难,你可有退敌良策啊?” 三当家名叫黄奎,一身素衣长衫,头戴一顶黑色软帽,生的白净,身量颇高,一副文人模样的打扮。 他本是一书生,满腔抱负,只可惜屡试不第,因此心怀怨愤,弃文从武,自甘堕落,上了这三神山做了一位头领,整日依旧度日,逍遥快活。 黄奎端起茶盏,微微沾唇,说道:“他们堵截住我们下山的必经之道,设下重重埋伏,显然是想断绝水源,将我们困死在寨中。” 薛霸天问:“那你可有应对之法?” 黄奎道:“他们早有准备,我们的弟兄已死伤惨重,强闯下山实乃下策。此时紧闭寨们,节省用粮用水,立即飞鸽传书,以重金求援,方可退敌。” 薛霸天垂首沉思,片刻后咬牙道:“现如今只有这一条路可选了,那些家伙动辄杨言利,定会狮子大张口。” 黄奎道:“钱财乃身外之物,先设法渡过此劫,来日方长,咱们有的是时间讨回来。” 第五十八章 斗智斗勇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三当家,不知你想向谁飞鸽求援啊?” 薛霸天身边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子问。 她叫万娇,是薛霸天的妻子,也是内寨统领,看她手脚沉稳,呼吸平顺,竟也是个武功高手。 黄奎道:“毒蛛帮、千仞帮、半月寨。” 万娇不解道:“为何不向飞蝎山寨求援,却要舍近求远呢?” 黄奎冷笑:“飞蝎山寨自命清高,专干些劫富济贫的无聊事,挂羊头卖狗肉,干了这行当却偏要说自己是替天行道,真是可笑。咱们向他求援,他们不仅不会出手相帮,还会幸灾乐祸,饮宴欢歌呢。” 薛霸天道:“既如此,只好向那三个帮会求援了,等将这些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全都收拾了,剩下的事情咱们再从长计议。” 黄奎道:“天色将晚,向无极,你每隔两刻命人向山下齐齐放箭,纵然死伤不多,也能让他们手忙脚乱,提心吊胆,届时三个山寨支援赶来,咱们理应外合,定能将之一举歼灭。” 一身黑衣的向无极默然点头,却不开口言语。 薛霸天面露忧愁之色,万娇与他夫妻多年,一眼便看出他的心事,说道:“咱们三神山别的没有,树木却极为繁盛,稍后我带人去伐木制箭,当家的只管与他们周旋便是。” 薛霸天抬手搭在万娇肩膀上,仰头大笑道:“好,有夫人这般的贤内助在,还怕退不了敌吗?” “当家的过奖啦。” 薛霸天手掌轻轻抚摸她的小腹,柔声道:“你还是不可太过操劳,要多歇息,这马上就要临盆了,可不敢动了胎气。” 万娇笑道:“知道啦,听你的便是。” 黄奎等人自觉退下,去筹划布置。 ...... 三神山下,东边林间。 高泰平等人皆在歇息,许道云与严登武轮班值守。 过了盏茶功夫,许道云耳朵一动,听闻破空之声响起,他心下大惊,高呼道:“山贼们放箭啦,快起来!” 熟睡的众人皆弹跳起来,纷纷抽出兵刃格挡。 只是忽然惊醒,视线尚且模糊,又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如何能看清从天而降,如风似电的箭矢啊? 顷刻间已有三五人中间负伤,黄雁遥与李雯娟齐齐中箭倒地,已无力格挡。 严登武忙抢上前去,护在李雯娟身前,却被一支箭羽箭刺穿肩膀。 他咬牙倒退,强忍剧痛将李雯娟拖到一棵大榕树后躲避。 黄雁遥小腿中箭,动弹不得,眼看几支羽箭就要将她射成刺猬,却听许道云朗喝一声:“冲和剑!” 紧接着一声嘹亮剑鸣响起,许道云跃至黄雁遥身前,挥舞出几道白光,十余支羽箭已被尽数斩断。 他附身背起黄雁遥,一面抵挡羽箭,一面朝后撤退,将她放在一块巨石后,道:“呆在这,别乱动。”说完又折转冲回林间,护送其余人撤退。 过了一小会儿,再没有羽箭射下,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此番损伤惨重,众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伤势,还有个飞星斋的高手不及躲闪,被一箭射中脑门,当场身亡。 高泰平破口大骂,将那人尸体暂且搁置一旁,先为其余人疗伤。 伤势最重的便是严登武了,他为护送李雯娟撤离,肩膀中了一箭,左臂中了一箭,大腿也中了一箭,现如今已是血如泉涌,成了一个血人。 李雯娟守再奄奄一息,脸色苍白的严登武身边,哭哭啼啼,泪如雨下。 严登武想出言安慰,却开不了口,身上实在剧痛难当,他能保持清醒就已经很不错了。 高泰平忙从背囊里取出止血散和纱布为严登武疗伤,他身上伤口过多,创口又大,若不及时止血,恐怕要不了一时三刻就得交代在这。 许道云跑到巨石后,升起一堆篝火,问脸上惨无血色的黄雁遥道:“怕疼么?” 黄雁遥点头,带着哭腔道:“嗯,怕。” 许道云掏出一柄白铁短刀在篝火上烧红,说道:“你有带麻药吗?” 黄雁遥摇头:“没......没有。” 许道云耸肩道:“那就没办法咯,你忍着吧,我下手很快的,” 他去问高泰平要来止血散和金疮药,拿了小刀碎布,取下火上的半壶热酒,倒进碗里喂黄雁遥慢慢喝下。 然后脱下黄雁遥的靴子,用短刀划破她小腿上的裤子,拉开一条口子,露出里头细腻白嫩的皮肤。 黄雁遥面露红晕,见箭矢结结实实刺在自己小腿上,吓得紧闭双眼不敢去看。 “我要动刀啦。” 黄雁遥浑身一颤,睫毛轻轻颤动,显然是十分紧张。 许道云勾起嘴角,有意耍弄她一番,迟迟不动手。 黄雁遥等了半天,鼓起勇气睁眼看去,只见许道云望着自己嬉皮笑脸,登时气急,泫然欲泣道:“你这混蛋,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拿我寻开心!” 许道云将一团止血布递给她,笑道:“含在嘴里,免得你咬到舌头。” 黄雁遥知道他说的有道理,接过止血布塞进嘴里,再次闭上眼睛。 许道云查看伤势,见这一箭射得甚深,若胡乱拔出,只怕当时就会喷血毙命,但如不把箭拔出,却没法儿治疗。 于是他咬紧牙关,用烧红的小刀割开箭旁肌肉。 黄雁遥闷哼颤抖,想要抽回小腿,却被许道云紧紧拽住,动弹不得。 许道云心知治疗这类伤势就是要快,不能磨蹭,否则痛也痛死了。 当下他不顾黄雁遥的痛哼和眼泪,拿住箭杆,奋力提出。 黄雁遥惨叫一声,晕了过去,创口鲜血直喷,只溅得许道云胸前衣襟上全是血点,那支箭终于拔出了。 许道云忙拿止血散按在创口,用止血布紧紧扎住。 终于大功告成,松了口气。 许道云拿起止血散等物,又去为其余人疗伤。 严登武的伤势极为严重,片刻不容耽搁,许道云便与高泰平一同为他治疗。 他们下手干净利索,包扎伤口的动作也很迅速,严登武中了数箭,不多一会儿便被尽数拔除赶紧。 高泰平接着去为龚元才治疗箭伤,回头看了一眼正为李雯娟包扎伤口的许道云,笑问道:“徒弟,以前经常为别人处理伤口吗?” 许道云答道:“我许家在曲沃县时常与别家人争斗,这些刀伤箭伤便如同家常便饭一般常见。” 高泰平恍然道:“原来如此,我说你怎么这么熟练,原来是熟能生巧啊。不过也不奇怪,大家都是江湖中人,受伤治伤的确如同家常便饭。” 第五十九章 孤立无援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过了一阵,黄雁遥悠悠转醒,入眼第一个看到的便是许道云,他将一只银壶递来,笑道:“方才捕得三只雪鸡,又去摘了些蘑菇野菜炖成鸡汤,趁热喝了吧。” 黄雁遥腹中饥饿,接过银壶,只感觉香味扑鼻,低头尝了一口,虽没有酱醋作料,却当真鲜美无比。 正喝着汤,忽见左脚的鞋靴已经穿戴整齐,于是问道:“这鞋......是你帮我穿的吗?” 许道云躺在地上,翘起二郎腿,答道:“是啊,都说寒从脚入,热从头出,这么冷的天,光着脚铁定要染上风寒。” 黄雁遥脸上微红,声如蚊讷的说了声谢谢,低头继续品尝鸡汤。 高泰平将鸡汤分给受伤不便行动的众人,然后来到许道云身边坐下,面露忧愁道:“这些家伙开始放箭了,咱们可不能再靠近山道,万一他们齐齐下山突围可如何是好啊?” 许道云道:“师傅且放宽心,咱们布置的陷阱机关也不是吃素的。再说了,徒弟这双耳朵能听见百步之外羽箭之音,若他们要下山突围,定逃不过我的察觉。届时咱们提前做好埋伏和防范,定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高泰平笑道:“你这双耳朵,不去打猎可惜了。” 又过了两刻钟时间,林间再次响起齐射羽箭的声音,箭矢似雨点般落下,可惜射程终究有限,十余丈外便落进土里,钉在树上。 许道云道:“他们每隔两刻钟放一次箭,就是想让我们心惊胆颤,可不能中了他们的计。” 高泰平笑道:“我还担心这次出门箭带少了,这些家伙正好给咱们送来,倒是解了燃眉之急。” 恢复了些力气的严登武虚弱道:“不知道其余四处山道的情况如何了。” 高泰平道:“会有损伤,但应该没有大碍,否则早就放出穿云箭求援了。” 天色已微亮,许道云忽然抬头大喊:“师傅,鸽子!” 高泰平反应迅速,立马摘下铁弓,弯弓搭箭,凝神静气,箭发流星,将那只白鸽射落。 许道云将白鸽捡起,抽出羽箭递还给高泰平,掂了掂笑道:“还挺重,早膳又着落了。” 高泰平放下铁弓,从鸽腿木筒中抽出一张小纸条张开,半晌后笑道:“这些家伙果然向外求助了,这封信是向毒蛛帮求援的信,好在被咱们拦下来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许道云走到溪边处理鸽子肉,又顺便捕了几尾鲜鱼给大家充饥。 高泰平道:“我们已在山下守了三天,想来恶虎山寨的水已经枯竭了,过两日他们不见支援,很有可能会狗急跳墙,破釜沉舟,冲杀下来,咱们千万要警惕啊。” 许道云望向三神山,若有所思。 ...... 又过了两日。 恶虎山寨的正厅中,首座上的薛霸天一掌将身边的矮桌拍得四分五裂,怒道:“为什么毒蛛帮,千仞帮、半月寨还没来信呢,就算是嫌酬劳太少,也该回个信商量才是啊。” 黄奎手中折扇咔的一声合上,冷声道:“恐怕不是他们不愿意回信,而是咱们的信根本没到他们手上。” 薛霸天略一思量便知端倪,又是低吼道:“定是山下那些人射杀了咱们的信鸽,这些挨千刀的,老子非剁了他们不可!” 万娇柔声安慰,“当家的先不忙恼怒。”看向黄奎道:“三当家,我寨中粮食尚可支撑百日,但没了水,只怕不出三天就得军心涣散,不攻自破,现如今情况危殆,刻不容缓,不知你可有计策助我山寨渡过难关啊?” 黄奎先行了一礼,手握折扇轻击掌心,来回踱步,忽的抬头道:“现如今,唯有让人准备长索麻绳,再让向无极带上帮中好手从北面下山,咱们里应外合,攻其不备,定能撕开一条缺口。” 万娇道:“当家的以为如何?” 薛霸天唉声叹气,道:“照办吧,老子这辈子就没打过这么憋屈的仗。” 黄奎告退,又去筹备了。 待他退下,万娇低声道:“当家的,黄奎此人不忠不义,是个十足的伪君子,又攻于心计,咱们不得不防啊。” 薛霸天点头:“这个我知道。”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王天豹道:“天豹,盯紧他,若他有半点异动,你只管清理门户便是,不必来问我了。” 食指转动一柄黑铁短刀的王天豹“哦”了一声,起身离开正厅。 “夫人,你说我恶虎山寨能否渡过此劫?” 万娇笑道:“一定能。” 薛霸天喃喃道:“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因果循环终究会报应在自己身上。你说是不是我造孽太多,最终果报自受,那些冤魂找我索命来了?” “当家的不要胡思乱想,我们一定能携手共度难关的。” 薛霸天粗糙的手掌温柔抚摸着万娇白嫩的脸颊,笑道:“若真是恶报来临,我死自是活该,却绝不能连累了你和我那还未出生的孩子。” 万娇紧握薛霸天的手,坚定道:“当家的,一日夫妻百日恩,咱们夫妻同心,还说什么连不连累的?不管此番境遇如何,为妻一定会陪在你身边的,纵然下了黄泉,咱们一家三口也不要孤单不是?” 薛霸天心中感动,轻轻抱住万娇,眼神温柔似水。 三神山北面,几条绳索从山上垂下,二十余个身手矫健的恶虎山寨帮众从山上跃下,顷刻间便下得山来。 一个汉子道:“向头领,咱们去哪一处山道?” 一身黑衣,身量颇高的向无极道:“去东边。” “是。” 众山贼答应,跟着向无极径朝三神山东边而去。 许道云正躺在地上小憩,忽然耳朵一动,起身望向西边林间。 只见一人惨呼着倒飞出来,撞在树上落下,口鼻喷血,已是气绝身亡。 定睛看去,正是去林间方便的飞星斋高手。 众人大惊,忙抽出兵刃防备。 高泰平取下铁弓,跃到树上,他居高临下看得真切,弯弓搭上四支羽箭朝西边林间射去。 只听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已有一人被当场射杀。 许道云目力较好,也看见林间有数十条人影逼近,即刻射出两箭,可惜皆被挡下。 他吃了一惊,心想这次来的贼人都是高手,于是大声提醒众人道:“大家注意了,这些人都不好对付,千万别掉以轻心。” 严登武重伤未愈,别说与人打斗了,连走路都困难,李雯娟只好将他藏在一棵树后。 第六十章 斗向无极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高泰平见来人看样子都是好手,他当机立断,弯弓朝天上射出一支穿云箭。 穿云箭咻的一声冲上云霄,砰的一声炸响。 许道云松了口气,趁众山贼注意力被天空的巨响吸引时,迅若闪电般射出一箭,当场射死一个手里提着一条狼牙棒的大汉。 其余山贼大怒,纷纷扬起兵刃冲出树林,嘶吼着朝许道云等人杀去。 许道云召出冲和剑,正要挺剑上前,忽见一黑衣人从众山贼身后跃来,起落间动作极快,落地轻盈,竟是个轻功高手。 此人武功颇高,黄雁遥等人绝难抵挡。 许道云抢到她们身前,叫道:“你们去收拾其余山贼,这人交给我来对付。” 向无极高高跃起,一掌拍来,掌上暗藏内劲。 许道云横剑胸前,架住其手掌,登时劲风四散,向无极这掌势大力猛,震得他手掌发麻。 向无极吃了一惊,心想这小子小小年纪,居然能挡得住自己一掌? 他手掌打出一股暗劲将许道云震退三五步,笑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内力倒挺深厚的,可惜怎么就学了剑呢?” 许道云甩了甩酸痛难当的左手,道:“学剑怎么了,倒是你,连个兵刃都没有吗?” 向无极抬手握住高泰平射向自己的羽箭,道:“还懂得分散注意力,不错。” 树上的高泰平吃了一惊,喊道:“徒弟,你先拖住他,我把这些人收拾了就来助你。” 许道云暗暗叫苦,道:“师傅,你们千万快点,这家伙厉害,徒弟撑不了多久的。” “我尽量。” 高泰平答应一声,开弓射向其余山贼,一箭接着一箭,极为连贯,这便是他的拿手绝技,连珠箭。 一身黑衣的向无极道:“若是旁人说出这话,我定会嗤之以鼻,但你小子的确有两下,说不定还真能拦住我一时半会。” 许道云挺剑道:“你们是从北面下山的吧。” 向无极眼睛一亮,笑问:“你怎么知道?” 许道云道:“我看过北山地势,那里是陡坡,猿猴也难攀岩。但若有绳索,却是个下山的好地方,一来没有树丛遮挡掩盖,二来光秃秃的石壁正适合你们蹬踩,下山相对也容易些。” 向无极夸赞道:“不错,分析的头头是道,你还挺聪明的。” 许道云继续道:“听闻恶虎山寨共有三位当家,熊霸天、王天豹、还有黄奎,不知你是哪一位啊?” 向无极笑道:“这次你可猜错了,这三个人都不是我。” “那你是?” “我是外寨指挥使——飞天螳螂向无极!” 许道云瞪眼道:“哎呀呀,阁下莫非就是威名远扬,令无数白道高手闻风丧胆的飞天螳螂吗!” 向无极一愣,笑道:“我竟想不到自己的名头居然这么响吗?” “可不是,飞天螳螂向无极,一手无极掌法所向披靡,不知多少高手毙命掌下。我虽初入江湖,但还是听过向前辈威名的。” 忽的几个恶汉的惨呼声响起,被夸的飘飘然不知所以的向无极转头看去,见已经有数名手下倒地身亡。 他登时大怒,声音低沉道:“小子,你是故意分散我注意力,想要拖延时间对吗。” 许道云拍手笑道:“总算是反应过来了,向前辈,你武功虽然厉害,这脑子是真不好使。” “可恶,小畜生,看我如何把你五脏六腑震碎!” 向无极大吼一声,后脚一蹬树干,似一支利箭般扑了上去,抬掌往许道云天灵盖拍下。 许道云运气入剑,剑刃一转,斩向向无极右掌。 不信这家伙的手比剑还锋利,看谁先躲。 向无极果然撤回右掌,改做左掌拍向许道云胸膛。 许道云剑刃横扫,逼退向无极,紧接着箭步前冲,冲和剑直刺向他的心窝。 向无极左手似铁钳般扣住剑刃,发力拉扯,想要夺过冲和剑。 许道云心下骇然,想不到向无极的气力竟这般大,一时间竟没法儿挣脱他的铁掌,身子被巨力拉扯着向前倾。 向无极手起掌落。 许道云仓促间抬掌相抗,内劲迸发,一股起浪自两人脚下向外扩散,直吹的落叶漫天,飞沙走石。 许道云感觉手掌酸麻,却并未受内伤。他一面抵抗向无极的掌力,一面运气入剑。 只听冲和剑一声剑鸣,剑身上白光闪现,他奋力抽回剑,刺向向无极面门。 向无极大惊,忙调动内劲将许道云的手掌强行震开,紧接着脚踏地面后撤,险之又险的躲过这一剑。 他心想:“这小子不过十五六岁年纪,内力怎么这般深厚呢?” 许道云不容他多想,乘胜追击,挺剑杀去。 向无极大喝一声,冲上去与许道云斗在一处,不断近身,贴身短打,一招快似一招,迅若奔雷。 好在许道云除了剑法剑招外,还学过缠龙手的拳脚绝技,不怕向无极的近身搏斗。 一时间两人不分高下,谁也奈何不得谁。 向无极越打越心惊,越打越焦躁,出手之间已尽了全力,毫不顾忌。 许道云提剑抵挡他拍来的铁掌,借力腾跃半空,双手反握冲和剑,剑锋朝下,喝道:“断云!” 向无极闪身躲开,一个飞踹踢向许道云胸膛。 许道云抬起手肘与他的鞋底撞在一处,顺势转身朝他脑袋鞭出一腿。 向无极矮身闪躲,右腿朝前一勾,直接将许道云扫到在地,又重重一脚踏了下去。 许道云抬起右臂抵挡,冲和剑刺向向无极小腹。 向无极收腿倒撤,左右腿变换,一脚踹在许道云胸膛,将之踢滚出去一丈远方才停下。 许道云顺势使出一招驴打滚起身,单膝跪地,左臂撑着冲和剑,剑锋抵在地上。 他左手按着隐隐作痛的胸口,忍不住咳嗽两声,侧头看了眼仍在厮杀的黄雁遥等人,心中叫苦不迭。 这向无极的武功实在厉害,他绝难是其对手。 向无极见带来的二十多个精心培养的手下已死伤过半,更是怒火中烧,瞪视许道云,吼道:“小子,我要你给我的弟兄们陪葬!” 第六十一章 参悟玄谱,内视天地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他举起铁掌,喝道:“风行无极!” 一股黑色旋风自向无极脚下刮起,他掌上气势磅礴,凌厉非常。 周遭落叶满天飞卷。 只见向无极高高跃起,右掌带着一股黑风重重拍下! 许道云没法儿躲闪,只好运足内劲,横剑招架。 向无极铁掌打在剑刃上,剑刃撞在许道云胸口,一股巨力与黑风将许道云震飞出去五丈远,砰的一声撞在一颗杨树上。 杨树应声而断,恰巧将两个恶虎山寨帮众砸死,传出一声巨响,惊散方圆书里鸟雀。 许道云倒在一边,已是重伤昏迷。 “啊,许道云!” 黄雁遥大叫一声,挥剑逼退纠缠不休的山贼,急忙跑来查看许道云伤势,见他口中不断有鲜血流出,神志不清,心下焦急,不断摇晃并呼唤道:“许道云,许道云你醒醒呀,喂,许道云?” 有一山贼趁黄雁遥分心他顾之际,悄无声息的靠近她的身后,高举屠刀狠狠劈落! 咻! 千钧一发之时,一支羽箭将山贼握刀的两只手同时射穿,紧接着第二支羽箭又射了过来,从他后脑刺入,再从额头穿出。 山贼仰倒在地,口鼻喷血,死不瞑目。 高泰平大喊道:“背他躲起来,再撑一会儿,人马上就到了。” 黄雁遥忙将许道云背起,却有两个山贼纠缠上来,她不得不将许道云放下,提剑迎了上去。 两边斗的不可开交,好在高泰平凭借出神入化的箭术射杀了十二个恶虎山寨帮众,其余帮众与人打斗时,还得分心顾忌树上高泰平的暗箭,以至于束手束脚,被杀的死伤惨重。 向无极跃进战圈,他掌法大开大合,刚猛异常,三拳两脚就让龚元才和飞星斋的几个高手身上挂了彩。 李雯娟上气不接下气,脸色严峻道:“此人武功实在厉害,咱们单打独斗绝不能胜他。” 龚元才道:“我们几人联手围攻他,纵然不敌,也能拖延到支援来,届时他插翅也难逃。” 向无极看着满地死尸,怒极反笑道:“就凭你们几个臭鱼烂虾?哼,好大的口气。除了地上躺着的那小子,还有树上躲着的鼠辈有些本事外,剩下的根本不值一提。” 高泰平一向光明磊落,豪放不羁,何时被人骂过鼠辈啊?闻听此言登时怒不可遏,弯弓搭弦,射出一箭。 向无极探手捏住箭杆,勾起嘴角:“恼羞成怒了?” 龚元才等人大怒,举起兵刃冲杀上去。 许道云腰间的乾坤袋中淌出一丝金光,钻入他左手食指。 一条金线顺着脉络流入许道云识海中。 许道云浑身一震,睁开双目,发现自己身处一座山尖,脚下云海翻滚,共有两层,上一层是清气,下一层是红光,天边闪耀微白神芒,仙鸟翱翔。 忽的身后传来一股推力,许道云被推下山尖,踩着一团清气飞向天边。 天边是一处圆崖,许道云落在上面,高天之上的白光透过云层照耀下来,正照在一颗巨大的青石上。 这块青石高三丈六尺,宽也二丈有余,许道云站在青石下,顿感自身渺小。 忽的手臂被一股劲道牵引贴在青石上。 青石轻颤,无数道金光闪现,耀阳至极,许道云被迫闭上眼睛,免得被刺伤。 许久过后金光才熄,定睛一看,密密麻麻的文字刻满青石,散着金黄微光,神妙至极。 似乎有一道声音告诉许道云,这块青石上的文字有无穷奥妙,一定要学会。 只是这块石头太大太高了,顶上的金字离他足有三丈六尺,如何瞧的清楚? 他才这般想,忽的就离地而起,腾飞上去,却身子一偏,竟朝圆崖之外的云海飘去。 许道云是第一次离地飞行,还不知如何控制自己。 他努力保持平衡,渐渐地也掌握了这腾飞的窍门,心中一动,便可无处不至。 许道云控制着自己飞回圆崖,漂浮在那块巨大青石顶上,细细观看上面闪耀金光的文字。 这青石上的字虽龙飞凤舞,但横竖撇捺还算清楚,结构分明,倒也不难辨认。 许道云喃喃念道:“六净无念,六意清明......” 这莫非是《世途玄谱》中的玄功不成?师父说这世途玄谱需得天数遗漏之人方能领悟,竟是真的? 许道云已将这本古谱颠来倒去翻看不知多少遍,却无半点头绪,想不到竟误打误撞的参悟了,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许道云一双凤眼不断在青石上转动,心中铭记,嘴里念诵:“此乃修炼根本,养成神丹之妙诀。凝练精气,摒除邪欲。通法性,得根源,注神体。与天同寿,水火既济,百病不生。跳出轮回,万劫不老长生。但这口诀是非常之道,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修成之后,鬼神难容。” “坐忘收心,主静去欲,静则生慧,动则成昏,与道冥一,万虚皆遗,离形去智,同于大通,是为谓忘。” “循天地造化万物之机理,调整体内血脉真气之运行,周而复初始,返璞亦归真,修成后可集坐忘之力,益为己用,神鬼莫测。” 许道云喃喃自语:“这上面说修成神功,神力自生速度奇快,无穷无尽,拳脚也能使出绝大劲气。护体功反弹外力攻击,成就无上之躯。真有这么厉害吗?” 他一心二用,边念着妙法口诀,心中边暗暗琢磨:“这石上所记神法,按理说应阴阳相冲,应走火入魔才对。可这上部写着逆行,下部写着顺理,着实奇怪。” 许道云照着青石上所写盘坐在地上,左脚搭着右脚,闭上眼睛默念口诀。 忽的腹下三寸翻腾,真气居然不断滋生。 许道云大喜,这感觉前所未有。 方青阳说过,武夫达到先天境界,可将内力转化为真气,方能真正成为一名修士。 莫非我今日就要突破先天境界不成? 他愈发兴奋,激动,按部就班去做。 运功时,只觉的腹下真气翻腾不休,开始向周身大穴扩散,如果让这些灵气劲力猛然间冲入大穴,非爆体而亡不可。 青石上冲出三道金光钻进许道云隐白、涌泉、气海、玉枕、曲池、天灵等十几处筋脉要穴,终于是将其压制许多。 三道金光势如破竹,冲入体内后,把他浑身郁结经脉尽数打通。 原本经脉需靠自己循序渐进,日积月累的修炼来慢慢冲破,这三道金光强硬冲开,其中的痛苦只有许道云自己知晓。 那感觉就像是身体里的筋被一根根硬生生拉长,拉到极限,生不如死。 许道云不知昏睡了多少时间,只感脸上冰凉凉的。 睁开眼睛,便见几株桃树遮去半边天空,零零落着雪,手脚也难动弹。 他吃力地转头瞧向云海下的冰湖,和倒映出来的一轮圆月...... 第六十二章 半步先天境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头顶苍穹无穷无尽,几百上千层白云聚集,简直是人间仙境。 许道云躺在风上浮起,见西面望不见尽头的天边有一道白光。 他晃动着朝白光飞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终飞入白光,消失不见。 “向无极,你敢!” “啊,许道云,不要呀!” 几声似远似近又虚无缥缈的呼喝声响起,许道云睁开眼睛,正见向无极的铁掌从天而上,朝自己胸膛落下,这一掌若是被他拍中,不死也废。 许道云茫然的双目登时放出两道神光,他抬掌往上一拍,与表情惊愕的向无极的手掌拍在一块。 一股磅礴的劲力从许道云掌中迸发,登时将从天而落的向无极震飞出去七八丈远,撞倒两棵杨树才坠下。 黄雁遥等人皆愕然当场,不解且不可思议的望着倒在地上伸出一只左掌的许道云,又看了看右臂反折,口鼻喷血的向无极。 到底怎么回事? 所有人的心中都是这么想的,许道云不是被打的重伤昏迷吗,怎么会突然醒来打出一掌呢,而且反将向无极击成重伤。 场中情势变化太快,以至于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许道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惊喜异常的看着自己的手掌,忍不住心花怒放,朗声大笑起来。 黄雁遥几乎喜极而泣,叫道:“你这家伙,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许道云握紧拳头,咧嘴笑道:“我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死啊,我才刚下山呢。” 向无极挣扎着爬起,心中同样是不可思议,但此时此刻已经容不得他多思多虑了。 他就要转身逃入林间,忽的四支羽箭破空射来,正中其胸膛和额头。 高泰平放下铁弓,甩了甩右手,骂道:“他娘的,射了这么多箭,可真疼啊,来不及带护指,差点儿就抽筋了” 说完从树上跃下,来到许道云身边,抬手拍在他的肩膀上,笑道:“好小子,藏得可真够深的,连向无极都能被你重伤,莫非你真是从娘胎里开始修炼内功的?” 许道云咧嘴一笑:“趁其不备,出其不意罢了。” 李雯娟道:“你刚才受了向无极一掌,分明已经重伤昏迷,怎么又会……” 许道云挠头笑道:“嘿嘿,我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能挨打,不然也活不了这么久。” 黄雁遥收剑入鞘,恼道:“你这人,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向无极的内劲阴寒,积留体内必有伤损,快逼出来呀。” 许道云道:“放心,方才那一掌,已将他留在我体内的寒气全部还回去了。” 他食中二指并拢,点指落在两丈外的冲和剑。 冲和剑受到召唤,颤动嗡鸣,化作一条白光飞入剑匣中。 众人皆感惊奇,高泰平更是赞不绝口。 黄雁遥看看自己的宝剑,再看看许道云背上的剑匣,心中满是羡慕。 她的宝剑虽也是吹毛得过的利器,但终归是凡铁锻造,没有灵性,与许道云的冲和剑一比,简直是云泥之别,天悬地隔。 许道云搓搓手,又在众山贼身上一阵搜刮。 最后来到向无极尸身旁伸手进怀里一顿摸索,可惜除了一锭金子和一些碎银外,别无他物。 许道云一边将这些赃物收进怀里,一边说道:“此番恶虎山寨偷袭不成,便再也无计可施了。因此很可能会狗急跳墙,集中力量突围一点,咱们可得做好防备。” 高泰平坐在一块长满青苔的石头上,饮下一口酒解渴,赞同道:“不错,细算下来,我们已将在山道堵截五日了,他们储的水一定已经用完了。” 李雯娟扶着严登武走出来,满脸关切之色,闻言担忧道:“若恶虎山寨集中力量的话,我们恐怕难以抵挡啊。向无极就已经这般难对付了,三个贼头岂不是更加厉害?” 严登武虚弱道:“穿云箭虽能传递消息,但支援的还是太慢,从刚才到现在,足足有一盏茶时间过去啦,可还是不见人影。” 龚元才为飞星斋的一位高手合上眼睛,叹了口气,起身道:“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趁其不备杀上山去?” 高泰平摇头道:“小少爷,行不通的。” “为何行不通?” “其一:三神山地势险峻复杂,贸然山上很容易迷失方向。” “其二:我们虽打了几次胜战,但恶虎山寨的力量依旧强大,劫道、联络、巡山、前哨、守山等等。山上硬拼,无异于自投罗网。” “其三:恶虎山寨三位当家武功高深莫测,任何一个都比向无极难对付。此次同行的好手虽多,又有几个能达到熊霸天他们那水平的?” 高泰平将不能上山的理由一条一条列举出来,说的有理有据,让人信服。 龚元才因同伴惨死而有些失智,高泰平的一番话反而让他冷静了下来。 许道云道:“再等一天吧,等他们发现向无极失败后,一定会更加恐慌的,到时候可能就有一场恶战啦。” 黄雁遥问:“许道云,你的剑是哪里买的,是哪位铁匠师傅打的,能介绍我认识吗?” 许道云勾起嘴角,摇头道:“不是买的,也不知道是哪位师傅打的,这是我从折剑峰上得来的。” “折剑锋?” 众人齐齐望向许道云,他们从没听过有这么一处地方,难免心中好奇。 许道云咧嘴笑道:“是我门中的一处山峰,名叫折剑锋。” 黄雁遥不解道:“为什么要叫折剑锋呢?” 许道云正不知如何作答,忽听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众人抬头望去,原来是君淮明等人姗姗来迟。 他勒绳下马,见满地死尸,林中更是一片狼藉,忙问道:“那些贼人呢?” 高泰平笑道:“君三侠,你们来晚一步,这伙贼人已经死伤殆净啦。” 君淮明看了一眼向无极尸首,道:“他们共有二十余人,而且还是飞天螳螂向无极亲自带队。短短一盏茶功夫,你们到底是怎么将之一举歼灭的?” 高泰平抬手搭在许道云肩膀上:“多亏我徒弟一招将向无极那厮击溃,我再开弓射杀,否则真就要伤亡惨重了。” 君淮明吃惊道:“许少侠的功夫有目共睹,虽然不错,但恐还差那向无极几分,怎么会……” 第六十三章 放火烧山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许道云挠挠头,微笑不答。 …… 又过了一日,三神山,恶虎山寨,正厅。 薛霸天负手而立,声音沉重道:“还没消息吗?” 黄奎道:“整晚没有消息,恐怕向无极是凶多吉少啊。” 内寨统领万娇道:“向无极本领颇高,又有二十余名好手随行,却无一生还,显然围攻我们山寨的这些人都不简单啊。” 王天豹坐在一条木椅伤,依旧一言不发,似乎山寨的生死存亡与他毫无关系一般。 薛霸天见黄奎心不在焉,便问道:“三当家,情况愈发危急乐,现如今你可还有良策啊?” 黄奎望着正厅外,喃喃问道:“现在刮的什么风?” 薛霸天不答。 万娇道:“眼下正值春季,应当是东南风大作。” 黄奎忽的摊开折扇,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王天豹聪耳不闻,目不转睛,注意力全在手中的短刃上。 万娇问道:“三当家为何大笑,可是有法子退敌了?” 黄奎道:“不能说是退敌,只能说是避敌。” “此言何意?” 黄奎踱步道:“恶虎山寨现今已被团团包围,纵然此番能将他们杀退,来日只会招惹更多的高手来。” “所以我们要先避开他们,迁移别处,这些家当是带不走咯。” 万娇看了薛霸天一眼,追问道:“不知三当家可有避敌之策?” 黄奎道:“现今东南风大作,我们只需将砍倒山顶树木,推下山去,再燃起一把大火,定能突出重围。” 薛霸天回身道:“那岂不是要放弃我这家业?” 黄奎作揖道:“大当家,现如今唯有这一条计策可行,趁着寨中弟兄未乱之前,需尽快下决定。” 薛霸天默然不语,显然是满心的不舍。 万娇劝道:“当家的,三当家说得对,只要我们人在一起,哪里不是家啊?” 薛霸天长叹口气,点头道:“好吧,唯有如此了,你们都去准备准备,宝库里的金银财宝能拿多少拿多少,剩下的不要了,免得累赘。” 黄奎笑道:“咱们拿不了,也不能便宜了别人,大当家的,不如将金银玉帛从南面山上扔下去,让他们空手而归。” “照准,你去办吧,天豹,你去帮帮三当家。” 黄奎告退离开,王天豹跟了出去。 万娇喊了一声“当家的”,轻轻靠在薛霸天怀里,脸上满是忧愁。 ...... 许道云坐在一块石头上,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弓弦,心不在焉,神游天外。 黄雁遥小腿刚换好药,坐在他身边,问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许道云道:“我在想,现在恶虎山寨可谓是走投无路了,如果换位思考的话,我会使出什么样的办法来脱困。” 黄雁遥翻白眼道:“无缘无故的想这些做什么?” “我是在推断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做,好提前布放,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那你想到了吗?” 许道云摇头:“个人心思不同,城府心计也不同,谁知道他们会用什么计策呢?” “那你还想那么多?” “呵,说的也是,不想了不想了,腿还痛吗?” “当然啊,你试试看,哎哟,又痛了。” 许道云低头一看,见黄雁遥小腿伤的止血布已被染红,说道:“伤口裂开了,得换一块止血布。” 黄雁遥咬紧牙关,伸出小腿,任由许道云拆布裹布。 夜色已深,许道云神魂又进入到内天地之中修炼。 神魂在此处修炼,一个时辰可抵外面一日修行的功夫。 神魂与肉体可同时修炼,真可谓是一日千里。 正潜心修炼,忽然耳朵一动,睁开眼来,望向三神山上。 守夜的是高泰平,他也听见了山上的动静,稳许道云道:“徒弟,山上那是什么声音?” 许道云闭上眼睛,顺着南风细心凝听,半晌后睁眼道:“好像是树木倒下的声音。” “树木倒下?” 高泰平疑惑道:“这半夜三更的,这帮家伙为什么要砍伐树木呢?” 许道云想了许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摇摇头道:“谁知道他们又打什么鬼注意,咱们还是小心些的好。” 高泰平道:“大家别睡太死,随时准备应付突发状况。” 树木倒下的声音足足持续了大半个时辰才停下。 许道云等人正一头雾水时,忽见三神山上亮起火光,刹那间连成一片。 山火越烧越旺,铺天盖地朝山下蔓延,火焰炙热的温度顺着南风扑面而来,热得人直发慌。 许道云骂道:“可恶,我早该想到的,这般混蛋原来是想借东南风放火烧山。” 黄雁遥叫道:“别说这些了,现在该怎么办啊?” 高泰平道:“这火太猛了,我们躲到小溪后面。” 龚元才道:“那伙贼人一定会趁乱突围的,怎么办啊?” “没有别的办法了,能杀就杀吧,实在不行也只能算了。” 众人躲到小溪后,许道云捧了一把凉水泼在脸上,笑道:“啊,舒服多了。” “来人了!” 高泰平低呼一声,同时弯弓搭箭,四支羽箭齐中目标。 许道云等人抬头看去,果然瞧见数十名恶虎山寨帮众从山上浩浩荡荡地冲杀下来。 黄雁遥等人或多或少都受了些伤,行动不便,敌人又人多势众,自然没法儿顶着大火,跃过小溪小溪去截杀他们。 如此一来,杀敌的重任就落在了高泰平和许道云身上。 他们躲在暗处,开弓射杀山贼,搭箭时根本无需瞄准,对着那里随便一放都能射杀一个。 师徒二人火力全开,箭似流星,顷刻间便射杀了二十余人。 尤其是高泰平,他会四箭齐发和连珠箭的绝技,杀起人来简直行云流水。 山贼在明处奔跑,箭矢从河对岸的暗处射来,他们根本没法儿抵挡,乱成了一团。 许道云杀的兴起,左手往箭袋里一模,却摸了个空。 他放下弓箭,站起身来。 黄雁遥道:“许道云,你干嘛?” 许道云回过头,咧嘴一笑:“你们好好呆着,我入阵杀敌。” 第六十四章 放火烧山,独斗三贼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黄雁遥急道:“不行,太危险了。” 龚元才和李雯娟也劝说起来。 许道云摇摇头:“不怕不怕,你们尽管放心,若无把握,我也不敢自寻死路啊。” 说罢纵身跃到小溪对岸,白光一闪,已将冲和剑握在手中,只身一人向着几十个山贼冲去。 黄雁遥跺脚,就要跃过小溪帮忙,却被李雯娟按住肩膀,摇头道:“别乱来,你过去不但帮不了他,还要让他分心照顾你。” 黄雁遥紧握拳头,最终颓然一叹,看向在敌群中纵横往来如入无人之境的少年,抿了抿嘴,不知在想些什么。 “夜战八方!” 只见许道云剑舞如风,剑势连绵不绝,叮叮当当几声,将数个山贼的兵刃斩断。 白光闪过,血光迸溅。 众山贼被杀的七零八落,见许道云勇猛无敌,皆被吓破了胆,怪叫着朝四周逃开。 跑得快的皆被高泰平一箭射杀,跑得慢的也逃不出许道云的三尺青锋。 杀的正欢间,两个恶汉嘶吼着抡动狼牙棒砸向许道云。 许道云大惊失色,忙跃起躲闪,顺势使出一招‘断云’,从天而降。 尚未落地,忽感身后风声响起,许道云回头望去,见一瘦小枯干的男子,双手持握短刃朝自己背心刺来。 此人轻功着实了得,许道云连他什么时候躲在树上的都不知道。 他忙收了攻势,转身架住瘦小男子的短刃,剑身朝前一送,将之逼退。 许道云方才落地,登时一个恶汉的狼牙棒又朝他脑袋砸了下来。 他侧身躲闪,矮身将恶汉扫倒在地,剑刃顺势朝他心窝刺去。 另一个恶汉嘶吼着冲了上来,用狼牙棒将许道云的剑刃击偏,一脚重重蹬向他的胸膛。 许道云抬起右臂抵挡,被巨力震退两步,紧接着头也不回的朝后挥出一剑,逼退想要趁机偷袭的瘦小男子。 三人将许道云团团围住,瘦小男子阴恻恻的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果然不假。” 提着狼牙棒,少了一只耳朵的恶汉狞笑道:“怪不得向无极有去无回,原来是遇见你了。” 许道云挠挠头,道:“你们不会是想要以多欺少吧?” 瘦小男子道:“我们又不是名门正派的侠义之士,不讲单打独斗。” 许道云将剑搭在肩膀上,咧嘴笑道:“那好吧,小爷我就一人独斗你们三人。” 瘦小男子刀刃一转,亮起一道紫光,忽的甩将右手短刀甩向许道云。 许道云不避不闪,冲和剑一颤,将短刀震飞。 正欲将之夺回手中,那短刀却又飞回瘦小男子手中。 许道云这才明白,原来那瘦小男子中指系了根银绳,轻轻一拉便能将短刀拉回手中。 两个恶汉齐吼一声,狼牙棒一条砸向许道云下盘该,一条砸向上身。 许道云后跳避开。 小溪对岸的高泰平囔道:“徒弟,可要为师助你一臂之力啊?” 许道云剑锋斜指地面,头也不回的笑道:“不用啦师傅,三个酒囊饭袋而已,徒儿应付得来。” “行吧。” 高泰平答应一声,继续火光中向亡命奔逃的恶虎山寨喽啰开弓射箭。 瘦小男子冷笑道:“黄口小儿,乳臭尚未干,竟敢口出狂言吗?” “是黄口小儿不错,但你家小爷可没那么好对付,不然何来这遍地死尸啊?” 许道云舔舔嘴唇,阴笑道:“你们逃亡出来,身上一定带了不少家当宝贝吧?快快快,闲话少说,你们的财和命,小爷都要了!” 瘦小男子已被激怒,脚踏地面,似一支利箭般射了过去,手中短刀齐齐朝前方抛射。 许道云长剑一挥,将短刀格挡回去,正欲反击,那两个恶汉却一左一右夹击过来,手中狼牙棒毫不留情地当头劈下。 许道云使出雁行功朝后滑开,右手食中二指并拢,闭目提气,睁眼低喝一声:“凝心!” 只见他凤眸中金光一闪,光蕴流转,神异非常。 瘦小男子赞道:“好俊的轻功。” “更俊的还在后面呢!” 许道云大笑一声,喝道:“奔雷!” 众人只听林间响起一声闷雷,许道云如雷鸣般瞬间奔至少了一只耳朵的恶汉身边,剑刃贯穿其胸膛,拖拽一段距离,然后一脚将之踢翻在地。 那恶汉口鼻喷血,抽搐两下便断了气。 众贼人皆吃了一惊,尤其是瘦小男子,他也曾闯荡过江湖,见识过不少剑术名家,可出剑能像这少年这般快的,却从未见过。 他小小年纪,怎会有如此高的剑法呢? 小溪对岸的高泰平等人也被许道云惊雷般的剑法惊到了。 高泰平道:“好迅猛的剑法啊。” 龚元才眼路惊羡之色,“他果然适合练剑啊,难怪他放弃所有兵器和法门,独独选了剑修一道。这般剑修天赋,假以时日,定能名扬江湖。” 黄雁遥喃喃道:“这就是剑修的厉害吗,我什么时候也能达到这个境界呢?” 一旁的李雯娟扶着严登武,闻言笑道:“你把玩耍的时间花在练剑上就行啦。” 黄雁遥紧握拳头,眼神坚定,“好,从今天开始,我要苦练剑法,把我浣花剑庄的快慢十二剑发扬光大!” 严登武道:“你若真想练剑,不如去北武剑宫,那里是练剑圣地,是天下剑修做梦都想进入修习的学宫。” 黄雁遥翻白眼,“登武哥,你又忽悠我了,北武剑宫怎么会收我这么个无名之辈呢。” 李雯娟笑道:“就是,别他胡说,习武之人应当脚踏实地,最忌好高骛远。雁遥啊,咱们还是先想办法加入众妙玄门里修行个三年五载,到那时候再考虑北武剑宫不迟。” 黄雁遥重重点头:“嗯,众妙玄门征选还剩不到一年吧?” “明年十一月廿七,大寒,还有七个月。” “好,这七个月我一定要苦练剑术和内功,爹爹当年没有实现的愿望,就让我来替他达成吧!” 再说小溪对岸。 瘦小男子慎重的盯着许道云,阴沉道:“小兄弟,不知师承何派啊?” 凝心状态时间有限,许道云可不想浪费时间,当即不答,喝道:“龙搏!” 上步挑剑,骗瘦小男子招架,趁势攻其下盘,剑锋折转上撩,刺向其小腹。 第六十五章 两败俱伤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瘦小男子当年闯荡江湖,多少次死里逃生活过来的,久经战阵,武艺精熟,微微侧身便闪开了许道云这一剑,顺势扫出一腿。 许道云抬臂格挡,不由自主倒退两步,只感觉小臂酸麻难当,骨头隐隐作痛。 心想这家伙看着矮小瘦弱,却有如此大的力气,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他借助退势,顺势箭步冲到提着狼牙棒的恶汉身侧,冲和剑同时挥向其脖颈。 瘦小男子大吼:“闪开!” 恶汉反应也算迅速,忙后撤躲开这一剑,忽然左腿一软,整个人站立不稳,直接跌倒在地。 回头望去,之间腿弯筋脉已被切断,血喷如柱。 撕心裂肺的剧痛同时席卷而来,恶汉疼的死去活来,不断抽搐挣扎,鬼哭狼嚎。 许道云正欲一剑结果了他,缺剑瘦小男子抛出短刀刺进恶汉心窝,然后又将短刀拉回。 许道云笑道:“你倒是挺好心的,但如果你能击败我,并及时为他止血,他顶多只废一条腿。” 瘦小男子冷声道:“一个废人,留着也无用,不如给他个痛快。” “你凭什么替他决定他的命运?” “就凭我站着,他躺着。” 许道云认真点头:“嗯,有道理。” 忽然一支羽箭由小溪对岸射了过来,从许道云身边掠过,射向瘦小男子。 瘦小男子手中短刀一抬,羽箭登时被从中剖开,变作两截落在地上。 高泰平虽在河对岸,却能借着火光看清楚,不由吃了一惊,心想这人的人好锋利。 瘦小男子阴笑道:“小子,你那位帮手的箭术不错啊。” “那是,他是我弓箭的启蒙师傅。” 许道云说完,侧头囔道:“师傅,他交给我了,你去解决其余贼人吧。” 小溪对岸传来高泰平的声音:“没箭啦,徒弟,要不要师傅过来搭把手啊?” “不用啦,机会难得,交给徒儿吧。” 瘦小男子问到:“你说机会难得,是什么意思?” 许道云咧嘴一笑,剑锋点指着他,道:“当然是练剑的机会啊,我涉足江湖不久,苦练的剑法也没施展过几次。今天被我遇见了你,正好拿你来练练剑,免得生疏了。” 瘦小男子哈哈大笑,声音嘶哑,难听至极:“我范翼闯荡江湖二十多年,也是第一次遇见你这般狂妄的黄口小儿。” 说罢甩出手中短刀,亮起两道白光刺向许道云。 许道云剑法精熟,格挡招架之间游刃有余。只是范翼使两条软银线操控短刀,似两条鞭子一般挥舞,许道云虽能抵挡,却难以近身反击。 山道上不断有恶虎山寨的帮众冒着烈火冲下山,许道云与范翼相斗时左冲右突,顺手杀了十几个吓破了胆的喽啰。 范翼久攻不下,眼睁睁看着许道云砍瓜切菜般杀死朝夕相伴的弟兄,心中愈发焦躁起来,短刀挥舞的也越来越迅猛。 许道云如入无人之境,在人群中纵横往来,每每白光一闪,都会有三两个恶汉喷血倒地。 范翼一面操控短刀追赶许道云,一面吼叫道:“小子,你只会躲吗!” 许道云笑答:“以己之短攻彼之长,智者不为,我这是策略。” 说罢,使出缠龙手扣住一喽啰肩膀,卸掉其关节,然后重重一脚将他朝范翼的方向踹去。 范翼拉回短刀,深深刺进那喽啰背骨,提起运劲,竟将这个一百多斤重的汉子甩飞出去五丈远,坠入小溪,顺着湍急的溪流飘走。 咻! 砰! 便在这时,西边天空亮起一道红光,紧接着传来一声巨响。 高泰平抬头望去,自语道:“是穿云箭,君三侠他们有危险。” 范翼的目光也被夜空中的巨响和红光所吸引,却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忙回头望向身前,只听一声闷雷响起,眼前幻化出千万道剑影,最终一截闪着白光的剑刃从虚影中刺出。 “唔......” 范翼闷哼一声,只感觉心口剧痛,头重脚轻,眼中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一阵阵无力感蔓延全身,眼皮似有千斤重,这疲累的感觉前所未有。 许道云并未抽搐剑刃,凤眸直视着范翼渐渐失去神采的双目,道:“师父教我,临阵对敌,最忌分心他顾。” 范翼惨笑,忽的眼中恢复一丝清明,使出浑身解数,运转内劲将许道云震退,脱力向后倒下时双手顺势一拉软银线。 两把短刀噗噗两声刺进猝不及防的许道云后背,好在他及时运转内劲抵抗,否则他今日真就要死在这三神山脚下了。 许道云忍痛咬牙,内力一吐,将刺进后背的两柄短刀震落,望向前方。 只见范翼仰倒在地,已气绝身亡。 众贼人见许道云受伤,心道这是大好机会,纷纷举起兵刃杀了上去。 许道云被这短刀一刺,又强行外放内力,体内气息已是一团乱麻,正是最脆弱的时候。 眼看十几个恶汉已经冲到五步外,许道云咬牙后撤,左手紧握冲和剑,他可不想死在这个鬼地方,死在这些鼠辈手中。 “许道云,我们来帮你!” 黄雁遥的声音忽然传来,许道云扭头看去,只见高泰平等人已经跃过小溪,纷纷使出轻功身法掠了过来,三下五除二就将十几个想要趁人之危的喽啰杀得一干二净。 其余喽啰更是心惊胆颤,转身就逃。 有道是穷寇莫追,高泰平等人并没有赶尽杀绝,而是围到了许道云身边,问道:“徒弟,怎么样了,伤的重不重啊?” 许道云惨笑一声,道:“是我轻敌大意了,吃个教训也好,免得我以后不长记性。” 黄雁遥看到他后背的衣裳已被血染红,吓得掩住小嘴,道:“许道云,你没事吧,你......你流了好多血啊。” 许道云盘腿坐在草地上,虚弱道:“方才我怕短刀有毒,强行将之震落,逼出毒血,现在身体虚弱得很,一时半会儿恐怕恢复不了了。” 高泰平道:“方才的穿云箭是君三侠他们发出的,想来定是情况危急,片刻不容耽搁,可把你一个留在这里我也不放心。” 他低头思忖片刻,忽然对黄雁遥道:“这样,雁遥小姐,不如你留下来为他疗伤,正好登武也动弹不得,需要人照顾,你看如何?” 第六十六章 治愈伤口,心猿意马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黄雁遥爽快地点头答应道:“好,你们快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好。” 高泰平等人也不拖沓,跃过小溪,在林间寻回马匹,两腿一夹,缰绳一甩,朝三神山西面疾驰而去。 黄雁遥目送他们离去,然后低头问道:“你还能走吗?我们到小溪对岸去吧,登武哥还在那呢。” “嗯,可以走。” 许道云踉跄站起身,摇摇晃晃的来到范翼身边,在他身上一阵摸索。 黄雁遥恼:“喂,贪财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这些东西!” 许道云头也不回的道:“不拿白不拿,总得让我捞点儿好处吧?” 说完不理会黄雁遥的催促,将地上几十具尸体身上可能值钱的东西收刮一空,然后才跟着怒不可遏的黄雁遥来到小溪对岸。 严登武躺在一块石头后面,问道:“道云,不要紧吧?” 许道云咬牙坐在草地上,摇头道:“疼!” 黄雁遥噗嗤一笑,忍不住扬起柳眉,勾起嘴角。 许道云看了她一眼,气道:“你还幸灾乐祸!” 黄雁遥抿嘴,干咳一声,说道:“好啦,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赶快把衣裳脱了,我给你处理伤口。” 行吧,许道云先将剑匣子放在草地上,一边解开腰带环扣一边问道:“你身上有金疮药和止血散吗?” “有。” 黄雁遥声音微弱,语气古怪又扭捏,好像有些不好意思。 严登武看在眼里,忍俊不禁,至始至终一言不发。 许道云将上衣脱下,露出匀称结实,轮廓分明的上身,咬牙道:“黄姑娘,请温柔些,我怕疼,麻烦了。” “哦...嗯。” 黄雁遥双颊升起红晕,眼睛不断眨动,两只小手在许道云背后不知所措的比划着。 等了老半天,许道云终于忍不住问道:“黄姑娘,好了没呀,夜风很凉啊。” “就好了,就好了。” 黄雁遥在许道云伤口撒上金疮药和止血散,取出止血布抓在左手,从背后伸到少年腰前,右手再将布头接过拉回,如此一圈一圈缠绕。 双臂环抱在少年腰上,近距离感受男子气息,尚是黄花大闺女的黄雁遥难免心跳加速,口中热气吐的愈发急促...... 许道云感受着少女环抱在腰上缠绕纱布的双臂,以及轻轻贴在自己背上的娇躯,只感觉如坐针毡,心思怎么也定不下来。 他忙屏息凝神,长吐口气,默念起在许家藏书楼无意间翻阅到的一本佛家《心经》来。 许久之后,黄雁遥贴在许道云背上,双手环着他的腰,在腹部打了一个结。 然后起身走开,望向别处,小声问道:“怎么样,感觉......好一些了吗?” “好多了。” 许道云点头,顺手将衣裳捡起,望着上头两个被血染红的破洞道:“可惜衣服被刺破了。” 黄雁遥道:“你搜刮了那么多银子,随便去集市的绸缎庄里买几身就是了,岂不比你这衣裳好穿得多?” “你不知道,这道袍是我师父赠我的,我舍不得扔。” 严登武睁眼道:“师父所赠之物是该好好保存,丢不得。” “还是登武你明事理啊。” 许道云夸赞了一句。 黄雁遥转身怒视着他,见上依旧**上身,又不好意思地将头转了回去,催促道:“不是说冷吗,还不快把衣裳穿上?” “哦,也是。” 许道云将衣裳穿好,正欲带着黄雁遥和严登武往君淮明等人处赶去。 忽的停下脚步,回望向燃着漫天大火的三神山,若有所思。 黄雁遥见他停步,问道:“看什么,怎么不走了?” 许道云抬手一指前方树林:“马在那,你们先过去吧。” 说罢转身离开。 黄雁遥忙拦住去路,问道:“你要去哪儿,干什么去?” 许道云如实回答:“我想到恶虎山寨看看,说不定能捞到些好东西。” 黄雁遥柳眉倒竖,气恼道:“你这人到底是几辈子没见过钱了,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这些身外之物做什么啊?你…你真是…真是气死本小姐了!” “哎,黄姑娘此言差矣。恶虎山寨横行多年,不知搜罗了多少金银珍宝,我若能寻到那宝库,便可还富于民,极危救困,这是天大的功德呀。” 黄雁遥道:“那也不用这么着急吧,山上是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况且火还这么大现在上山实在是太危险了。” 严登武附和道:“雁遥说得对,道云,我看不如先去找君三侠他们汇合,击退山贼,然后再上山不迟啊。” 许道云依旧摇头,忽的转身跃过小溪,冲上三神山山道。 “我等不急啦,你们先过去吧,别跟着我。” 黄雁遥气得直跺脚,冲着对岸高声叫骂道:“许道云,你个混蛋,我诅咒你什么都找不到!” 许道云奔行在山道之间,好在山道离树林有一丈远,而且此时正当春季,树木繁盛,大火虽烈,却也难以烧着,以至于没有被火灼伤。 周围温度实在太高,许道云奔行了一会儿便浑身大汗。 忽然一颗杨树被烧断,朝他倒了下来。 许道云朝前顺势一滚,险之又险地避开倒下的杨树。 又顺着山道跑了半盏茶功夫,许道云终于看见恶虎山寨的寨门了。 这寨门是用碗口粗的圆木钉成,足有三丈高。 圆木之间皆绑着铁绳,结实稳固。 寨门左右各建了一座哨塔,四丈高,也是用木头建成。 哨塔中并无岗哨把手,显然是跟着众山贼弃寨逃命去了。 许道云走入寨门,正见几个山贼慌不择路的跑来。 他掠了上去,使出缠龙手将其余几个山贼的脖子尽数扭断,只留下最后一活口,笑问道:“想活命吗?” 那山贼早已吓得屁滚尿流,连连求饶道:“想想想,求大侠饶我一命,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 许道云挥手打断道:“行了行了,回答我一个问题,即刻放你下山。” “大侠请问。” 许道云微微俯下身,问道:“恶虎山寨搜罗的宝物金银,都藏在哪儿了?” 那山贼一怔,不敢告诉他那些东西已被三当家命人丢下南山了,忙抬点指远处一座房子舍,道:“宝物……宝物都在那里。” 第六十七章 上山寻宝,竹篮打水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许道云察言观色,分明发现他神态语气透着古怪,于是似笑非笑的追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那山贼一惊,咽了口唾沫,咬牙点头道:“当然是真的,小的怎敢欺瞒大侠呢。” “哦,我还是自己找吧,不麻烦你了。” 山贼心中一寒,正要拔出短刀拼死反击,却听咔嚓一声,脖子已被扭断。 短刀当啷一声落在地上,与周围几个山贼同一下场。 许道云也在他们身上搜刮了一番,足足搜出二百多两银子。 这几个家伙逃的这么晚,一定是去哪里搜刮了一番,否则几个喽啰身上怎么可能会有二百两银子? 许道云朝方才山贼点指的那座房舍走去,有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说不定人家说的都是真的呢? 走近房舍,推开房门,却迎面射来二十多支弩箭。 许道云瞳孔骤缩,偏头躲开一支羽箭,右手折断一支,同时召出冲和剑挥舞劈砍。 这伙山贼果然狡诈狡猾,险些就着了他们的道。 许道云松了口气,从乾坤袋中取出火折吹燃,然后才踏入屋中。 果然屋内空空荡荡,就连桌椅木凳也不见一张。 许道云自语道:“看来刚才那家伙说的是真的,这里的确是宝库,只是宝物都被送走了。” 许道云借着火光,在房屋的边边角角找到一些散落的金银玉珠。 他自然照单全收,然后又沉思起来,宝库里堆积的宝物一定很多,这些贼人除非有乾坤袋,或用马车板车运送,否则不可能将这些宝物尽数带走。 只是他们逃亡要紧,带这么多金银财宝岂不累赘? 许道云想,如果是自己的话,就算带不走,也绝不会便宜了别人。 他忽然眼睛一亮,立时明白那些金银宝物都去哪儿了。 定是那伙山贼带走了一小部分,然后将绝大部分丢掉或藏起来了。 藏起来倒不至于,山寨一共就这么大,想要找到还是不难的。 而且连宝库这样的地方,他们都不设置一个机关暗道什么的,说明那些金银珠宝很有可能是被丢掉了,又或者是埋起来了。 许道云抓抓头发,有些焦躁。 如果是埋起来或者丢掉,那可就太难找了,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走出宝库,许道云又在各处庭寨逛了一圈,最终一无所获后,辨别方向下山。 好在马厩里有马,虽不及严登武赠送那匹神俊,但速度也足够快了。 只见前方山道火光冲天,许道云捂住口鼻,双脚一夹马腹。 马儿吃痛,发足狂奔。 冲过被烈火包围的山道,听闻不远处的林间下人喊马嘶,显然正在进行一场恶战。 许道云驱马疾驰,马蹄踩在倒在山道的尸体身上,微微颠簸。 许道云瞧见十五丈外的密林里正有七八十人在争斗,他脚踏马背,掠了过去。 白光一闪,几个山贼扑倒在地,献血迸射。 许道云手握长剑冲入敌群,顷刻间便结果了五个山贼的性命,剑招之凌厉,令人触目惊心。 第六十八章 穷寇莫追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高泰平藏在树上连连开弓,一眼便看见从山道冲杀入敌阵的许道云,见他剑招依旧凌厉,心想他吃了向无极一掌,应该连走路都困难才对啊,为何顷刻间便恢复如初,龙精虎猛了呢? 许道云剑法迅猛非常,如入无人之境,一帮恶虎山寨喽啰被杀的七零八落,惊恐逃开。 忽然,一个身高八尺有余的壮汉挥动一柄精钢巨斧抡向许道云后背。 许道云心中警兆大生,背后生了眼睛一般,矮身躲开斧头,顺势一剑刺向那壮汉的后心。 那壮汉武艺精熟,反应也算迅速,一击不中立马摆开架势招架。 许道云剑锋叮的一声刺在斧板上,他运气入剑,冲和剑颤动嗡鸣,只听一声嘹亮剑鸣响起,爆发出一股暗劲将壮汉震退。 壮汉倒退三步,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笑道:“好精纯的内力,你小小年纪便有此内功,真是难得啊。” 许道云冲和剑往身后一挥,剑锋从两个想要背后偷袭的喽啰的脖子划过,头也不回,随意道:“过奖了。” 那壮汉不再多言,高高跃起,使出一招力劈华山。 这一劈少说也有五六百斤重,许道云可不想硬这一招,他身子后仰,使出雁行功朝后滑开,同时右手甩出两块石头。 石头速度极快,似流星飞坠,壮汉一击落空,急忙抬起板斧格挡,却只挡住一块,而被另一块石头砸中右膝盖,单膝跪地,面露痛苦之色。 许道云笑道:“膝盖碎了吧?你已无还手之力,我也不能放过你,左右都是个死,你不如当场自刎,也不失男儿血性,如何?” 壮汉惨笑,右手从怀里掏出一柄短刀,仰天自语道:“想不到我李龙翼今天却死在了这里,爹,娘,孩儿不孝,不能再回去看你们了!” 说着手起刀落,左手却在腰间轻轻一扭。 只听咔的一声轻响,两根三寸长的铁钉从李龙翼腰间激射向许道云,速度奇快。 许道云瞳孔骤缩,李龙翼嘴角也勾起奸计得逞的奸笑,却见一道白光闪起,两根铁钉折转飞回,一根刺入他的脖颈,一根刺入他的心口。 许道云缓缓放下冲和剑,来到表情惊愕凝固的李龙翼身前,道:“你那些小动作,岂能逃过小爷的眼睛?” 李龙翼带着满脸惊愕和满心不甘的仰天倒下。 许道云在他身上一阵摸索,果然搜出不少金银,然后立马塞入乾坤袋。 混乱间,一辆马车忽从山道上疾驰下来,立马折转向北驶去。 高泰平站在树上大喊:“那一定是薛霸天的车驾,放跑了他,咱们这次可算是白费功夫啦。” 众人欲追,马儿却不知受惊逃到哪里去了,又有恶虎山寨贼人纠缠阻挠,实在分身乏术,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辆三拉马车渐渐远去。 黄雁遥身边恰好有一匹高大神骏的黑马,她二话不说,翻身上马,双腿一夹,奔出林间,急追而去。 君淮明大喊:“雁遥,快回来!” 黄雁遥却早已去远。 君淮明急道:“这丫头,薛霸天是何等人物,纵然被她追上又能如何啊,这下可怎么办才好?” 许道云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嘀咕一句“自不量力”后,飞身上马,剑身一拍马臀,冲出重围追了上去,大喊道:“君三侠,我追上去,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君淮明大喜,他知道许道云的本领,想要拿下熊霸天是不可能的,但只要能将黄雁遥平安带回就谢天谢地了。 他拱手道:“有劳少侠了,许少侠,请务必将小姐平安带回。” “我尽力吧!” 许道云纵马疾驰,无奈这马儿脚力实在有限,他也只能干着急,总不能下马跑吧?这马儿的脚力就算再差,也跑的比他快多了。 一辆马车疾驰在管路大道上,因为下过雨的原因,车轴在泥地上留下两条车辙,泥水飞溅。 马车内,身材魁梧的薛霸天小心翼翼地扶着身边的女子,柔声问道:“怎么样,还能坚持吗?” 万娇倒在薛霸天怀里,脸色惨白,额头上尽是冷汗,苦笑道:“咱们这孩子可真会折腾,什么时候出生不好,偏偏选这么个时候,真是害苦了为娘啊。” 薛霸天紧握着她的手,安慰道:“快到了,快到了,三神山离市镇不远,再坚持一会儿,我给你找来最好的产婆。” “嗯。” 万娇轻轻点头,剧烈的疼痛让她根本笑不出来,只能咬牙忍着。 薛霸天看着爱妻这般痛苦模样,愈发焦躁不安,急道:“天豹,你把马打动些,我们尽快到镇上去。” “是。” 王天豹不断抽动马鞭,马儿跑的虽然快了些,但颠簸的也严重。 车内万娇脸色愈发惨白难看,紧握着薛霸天的手,指甲都扣入他的掌中了。 薛霸天知道她痛苦至极,心中也是无比焦急,掀开帘子想看看到哪儿了,却见马车正行驶在一处村子的村道上。 两排村舍并列,灯火通明,来往行人也颇多,竟是个很繁盛的村子。 学霸天心想,这村子少说也有上百户人家,想来定有郎中产婆。 他忙令王天豹停下马车,然后扶着万娇下车,吩咐王天豹道:“天豹,去打听打听,立马将产婆和郎中找来,多少金银都不是问题。” “是。” 王天豹转身去向那些好奇望来的村名们打听,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王天豹出手阔绰,问个路就有十两银子可拿,村民们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最后王天豹租下了一个老妇人的房舍,并让两个腿脚利索的村民去将村中的郎中产婆统统请来。 不消一盏茶功夫,三五个产婆和两个郎中便赶了过来。 产婆入内忙活,薛霸天同几位郎中则等在外边。 忽然村道上传来呼喊吵闹之声,薛霸天刚刚舒缓的脸色又阴沉了下来,侧头对王天豹道:“这些家伙不知死活,不知进退,害我夫人吃了这么多苦头,既然他们想死,那便成全他们吧。” “是。” 王天豹依旧惜字如金,转身就走。 陪同在薛霸天身边的几个郎中相互对望一眼,心里皆有些发毛,心想这位大人究竟是做什么的啊?竟将杀人说得这般轻松随意。 话说黄雁遥追到村中,见马车上无人,便开始向村民们询问。 便在这时,一身黑衣的王天豹从房舍上跃下,手中勾月般的短刀直刺向黄雁遥要害。 黄雁遥拔剑抵挡,仓促之间还是被划伤了小臂,同时被一股暗劲震退五步。 她吃了一惊,心想这人好深厚的内力,此行前来众人之中,恐怕也只有君淮明能与他一争高下。 “你是薛霸天吗?” 黄雁遥开口发问,想拖延到君淮明人等的支援到来,她现在已经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冲动了。 哪知王天豹却拒不答话,身形如鬼似魅般晃动两下,逼了上来。 黄雁遥自知不敌,不敢硬屏,只好边退边挡,边挡边闪。 可王天豹的速度实在太快,攻势又猛,几个照面便让黄雁遥身上多了十几道粗浅不一的刀口。 周围村民们早就逃得远远的,生怕被牵累其中。 黄雁遥伤痕累累,脸色也愈发苍白,精致的脸颊也多了两道刀痕。 王天豹再次重来,一匕首朝她心口刺落。 黄雁遥咬牙横剑抵挡,虽然挡住了匕首,却也被王天豹一脚重重蹬在小腹,摔出去三丈远才停下,满身泥泞,狼狈不堪。 宝剑也脱手飞出,不知所踪。 黄雁遥满是污泥的手撑在泥地上,勉强坐起身来,惨然一笑,脑中回忆起爹娘的身影来,喃喃自语道:“爹,娘,女儿不孝,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王天豹站在三丈外,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右手甩出一柄飞刀,射向黄雁遥脖颈。 黄雁遥闭目待死,世界即将归于黑暗的那一刻,忽然一道白光在眼前闪起,紧接着只听叮的一声脆响,飞刀被格挡击飞,一截冷月幽光般的剑身出现在眼前。 黄雁遥抬头,看见一张嬉皮笑脸的少年面庞正望着自己笑。 她精神恍惚了一瞬,喃喃道:“许道云?” 许道云长出一口气,伸出手笑道:“呼,总算是赶上了,否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君三侠还有你爹交代了。” 黄雁遥用满是污泥的手握住许道云的手掌,借力站了起来,抿了抿嘴,道:“谢谢你。” 许道云摆摆手,望向不远处一言不发的王天豹,慎重道:“先别急着谢,这家伙很难对付,我们能不能全身而退还两说呢。” 黄雁遥小声提醒道:“你小心点,他很厉害。” “我知道。” 许道云侧头道:“一会儿我拖住他,你上马先走。” “不行,我怎么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 许道云认真道:“听话,你现在是什么状态?留在这里反而会让我分心,你现在要做的是回去找君三侠他们,让他们尽快前来支援我才是正事,明白吗?” 黄雁遥担忧道:“可是......你一个人在这,你怎么办啊?” 许道云笑道:“放心吧,我别的本领没有,活命的本事确是一流,他一时半会儿杀不死我的。” “那......那好吧,你千万小心呀,我马上就回来!” 黄雁遥也不啰嗦,翻身上马,奔出村子。 第六十九章 斗王天豹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王天豹当然不会任由黄雁遥去搬救兵,欲上前阻拦,却被许道云挡住去路。 “哎,你一个大老爷们,为难一个姑娘多不好啊,还是让我来陪你玩玩吧。” 王天豹忽然抬起左手,食指与拇指扣在一块,放入嘴中,吹响一声古怪嘹亮的口哨。 黄雁遥骑着马才奔出去二十丈远,那马儿听见哨声,竟嘶鸣一声,抬起前蹄,将没抓紧缰绳的黄雁遥摔在地上。 许道云吃了一惊,忙上前将黄雁遥扶起来,重新将她送上马背,可马儿无论如何就是不走。 黄雁遥只好下马。 许道云望向王天豹,笑道:“你竟会驭兽,我真不明白,你既有这样的本领,为何不去某个一官半职。却偏要到三神山落草为寇,尽干些丧尽天良的事情呢?” 村民们闻听此言,纷纷惊呼出声。 三神山总共就一伙贼人,那便是恶名远播的恶虎山寨,方圆百里的村民提之色变,无人不惧。 王天豹开口了,声音低沉沙哑:“当官有什么好的,不如当个贼,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黄雁遥大声道:“你是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了,可你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为了满足一己私欲,你们毫无底线,这就是所谓的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吗?” 王天豹不再多言,转动手中短刀,身形在原地晃动两下,似一条黑色影子般掠了上去。 许道云右手将黄雁遥挡在身后,左手冲和剑舞起几道白光,与王天豹的短刃碰撞在一块。 只听叮叮叮叮,数十声金属碰撞声响起,片刻之间,两人竟不知交手了多少招。 许道云全神贯注,一面护着黄雁遥后撤,一面抵挡王天豹的攻势。 王天豹心想,这小子不但内功深厚,剑法精湛,就连出剑的速度也这般快,真不知是哪门哪派的弟子。 许道云的双目跟着王天豹短刃移动,几乎可以做到出剑随心,否则根本没法儿在此狠招之下始终抵挡得住。 黄雁遥离得近,终于真正见识到了许道云剑法的精妙。 王天豹短刃使的出神入化,速度又极快,如鬼似魅。 可许道云总能在对方得手之际屡出奇招,化解对方攻势,而且还游刃有余,丝毫不见慌乱,足见他的剑法之高。 只见他横剑架住短刃,抬起左脚踢在王天豹手腕,逼他倒退,然后箭步前冲,一剑刺出! 这一剑似快非快,似慢非慢,就连时间仿佛都变慢了一般。 王天豹先是判断该如何抵挡,却发现这剑有古怪,待他反应过来,欲抽身躲闪时,却已来不及了。 他瞳孔骤缩,将身一拧,避开要害。 剑锋刺中王天豹臂膀,许道云暗叹可惜,剑身顺势爆发出一股暗劲将之震退。 黄雁遥表情呆滞,喃喃道:“这...这是?” 许道云头也不回的笑道:“你家的快慢十二剑。” “你...真的早就学会了?” “嗯。” 许道云点头,旋即不再多言,敌寇势弱,必须得乘胜追击。 他脚踏地面掠了上去,喝道:“奔雷!” 只听一声雷鸣响起,许道云化作一条蓝色电光射出,几乎是刹那间就来到了三丈外的王天豹面前,同时一剑送出。 好快。 这是王天豹心中第一个念头,紧接着他便做好了中剑身亡的觉悟,在许道云剑刃穿透心口的一瞬间,他不退反进,手中短刃狠狠刺向许道云脖颈。 许道云预知危险,偏头闪躲,却还是被刺中肩膀,四五寸长的短刃完全没入其中,鲜血登时飚射而出。 黄雁遥惊呼一声:“啊,许道云!” 王天豹欲拔出匕首来个致命一击。 许道云如何能让他得逞,探出右手扣住王天豹臂膀,使出缠龙手将他的右臂折断,继而运气入剑,将之震退,然后甩出冲和剑,喝道:“鸿飞碧落!” 只见冲和剑在王天豹脖颈上转了一圈,然后飞回许道云手中。 王天豹瞪大眼睛,脖子上多了一圈血痕。下一刻,鲜红滚烫的血液喷洒而出,他仰倒在地,断了生机。 许道云将冲和剑收回剑匣,捂着肩膀单膝跪地。 黄雁遥忙跑了上去,一看之下吃了一惊,焦急道:“哎呀,你的脸怎么这么白啊,我这有金疮药和止血布,快走,我给你包扎伤口。” 许道云虚弱道:“这...这刀刃上有毒,你快,解药可能在他身上,你去找找。” “哦,好。” 黄雁遥急忙起身,往血泊中的王天豹走去。 许道云盘腿坐在地上,又来了一句:“顺便搜搜他身上有没有好东西。” 黄雁遥翻了个白眼,蹲在王天豹尸体旁边搜了一会儿,然后将一只绿瓶、一只红瓶、还有一只蓝瓶摆在许道云面前,焦急道:“这三个哪个是解药啊?” 许道云苦笑道:“惨了,我也不通药性啊。” “啊,那...那现在怎么办啊?” “先不急,我试试能不能把毒逼出来。” 许道云紧闭双目,其实他对体内的毒素并没有太过担心,毕竟他学的心法是《伏养龙息》,如果连区区一点剧毒都对付不了的话,那还算什么不传之秘啊? 黄雁遥焦急的蹲在许道云身边等待着,忽见他经络中有金光流淌,满头黑发无风自动。 金光愈发明亮,最终透体而出,形成一个金色的圆球许道云包围其中。 忽见一道绿光从他眉心钻出,继而被金光包围,最终吞没,而许道云的脸色也渐渐转好。 黄雁遥无比惊奇,这家伙到底是哪门哪派的弟子,修炼的内功也太过奇妙了,竟能这般轻松的在重伤状态下,将自身的毒素逼出,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只见金光缓缓收敛入许道云体内,他睁开凤眸,看了一眼还插在肩膀上的短刃,道:“伤口还有余毒,可能要辛苦你了。” “你刚才不是也救了我吗,现在换我救你,咱们扯平。” 黄雁遥抽出短刀,将许道云肩膀的衣裳划开,然后开始处理伤口。 有道是熟能生巧,有了一次治疗刀伤的经验,黄雁遥再干起这些活时,便不像第一次那般笨手笨脚了。 第七十章 除恶务尽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处理好刀伤,许道云站起身来,走到王天豹尸体边蹲下,在他身上仔仔细细搜了个遍,最终搜出一叠银票,几个银锭,和一只羊脂玉般的精巧镯子。 许道云左右翻看一番,知道这东西应该挺值钱的,否则王天豹也不会带在身上。 他看了一眼满身伤痕的黄雁遥,将镯子递给了她,道:“诺,这个给你。” “我不要。” “拿着。” 许道云抓起她的手,将镯子强硬地塞给她,笑道:“总不能白来一趟吧,这是你的战利品,你可以当成是我送给你的。” 黄雁遥轻抿红唇,最终将手镯待在了左手。 许道云夸赞道:“嗯,真漂亮,晶莹剔透的,跟你很配啊。” 黄雁遥不由自主勾起嘴角,笑道:“好啦,别说这些没用的了,我们快去找薛霸天吧。” 许道云苦笑道:“哎,恶虎山寨中,就属薛霸天的武功最高,最难对付,而且排行老三的家伙还没出现呢。万一他们在一块,我们不是自寻死路吗?” “我们费尽心力,为的就是将这伙贼人连根拔起,如果被薛霸天逃走,他日定又要为祸一方。到时候我们保护了此处百姓平安,却让别处无辜之人陷入水深火热啊,到头来岂非是你我的罪过?” 许道云苦笑道:“除恶务尽是吧?” “当然。” 许道云摸着下巴,望向那架马车,疑惑道:“奇怪,他们明明不必停下的,为何却半途下了车呢?” 扛着一条锄头的汉子上前两步,畏畏缩缩道:“他......她的夫人临盆了。” 许道云恍然大悟,一拍额头:“啊,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这里是他的一个窝点呢。” 黄雁遥大喜,追问那汉子道:“大哥,那人在哪里,劳烦您带路。” 那汉子大惊,忙缩回人群,不敢露头。 许道云通情达理,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来,在手中抛了抛,笑道:“谁带我们过去,这十两银子就是谁的,不用带到面前,远远地指一下就行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方才缩回去的汉子立马壮起胆子,大踏步站了出来,拍着胸口道:“俺带你们去!” 黄雁遥跟在许道云身边,见他肩膀刀口又宽又深,忍不住问道:“一会儿一定是场恶战,你肩膀的伤没事吗?” “不要紧,我已用将穴道封住了,血流不出来的,之后再缝合包扎一下便可。” “我听爹爹说,薛霸天的武功极高,已经摸到先天境界的门槛了,你说咱们能对付得了他吗?” 许道云停下脚步,望向黄雁遥:“先天境界?” 黄雁遥点头:“是啊。” 许道云苦笑道:“黄姑娘,你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先天境界是什么概念你知道吗?先天境界,已经算是半只脚踏入修行大道了,几乎算是脱离凡胎肉体,功力更是深不可测,寻常武夫与之一比,根本就是天差地远,云泥之别,我们如何是他的敌手啊?” 虽说许道云如今也有内力转化为真气的趋势,但与真正的先天境界还是有本质上的差别的,如果动起手来,八成是连逃都逃不掉。 黄雁遥道:“你怕什么啊,他也只是触摸到先天境界的边缘而已,没有道灵丹,根本没法儿踏入先天境界。” 许道云松了口气,这才想起突破先天境界还有一样不可或缺的东西——道灵丹。 道灵丹这东西稀罕得紧,一点儿不比用来渡过天劫的元灵丹逊色,真可谓是千金难买,万金难求。 修士尚且如此,更何况寻常的江湖武夫呢? 想到这儿,许道云再次觉得有个师父指引是多么重要,如果没有方青阳,他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获得一粒道灵丹,打通应天灵脉,步入先天境界。 许道云道:“既然没有达到先天境界,那还不曾脱离寻常武夫的范畴,咱们或许能与之一战。” 两人跟着汉子在村中左拐右绕,最后那汉子指着十余丈外一座两层高的瓦房道:“就在那里。” 许道云点头,将十两银子丢给他:“行了,你走吧。” 那汉子接过银两,登时眉开眼笑,乐滋滋地走了。 许道云定睛看向那座两层高的瓦房,见屋檐下的长凳上大马金刀的坐着一个人,不怒自威。 他身高八尺有余,虎背熊腰,身形健硕却不臃肿,虽浓眉大眼,胡子拉碴,却不狰狞刺眼。 黄雁遥小声道:“这应该就是薛霸天了。” 两人正欲躲藏起来,伺机而动,薛霸天平淡的声音传来,“别躲了,出来吧。” 许道云吃了一惊,心想着薛霸天好生敏锐,隔着这么远都能察觉到自己,这般耳力与观察力,实在是非同小可。 或许这就是每一个刀口舔血的人,都具备的本领吧,能够预知危险,趋吉避凶。 既然被发现了,那也就没有继续鬼鬼祟祟下去的必要了。 许道云二人一跃而出,站到熊霸天对面五丈远的位置。 黄雁遥“呛”地一声拔剑出鞘,剑锋直指薛霸天,娇喝道:“薛霸天,你率领恶虎山寨帮众杀人放火,奸-淫辱掠,害了不知多少人家破人亡,今天我就要替天行道!” 薛霸天身边的几个郎中闻言,眼中皆露出惊惧之色,看向薛霸天时,双腿已经开始微微发抖,不断后退远离他。 他们做梦都没想到,这位出手阔绰的老爷居然就是臭名昭著,恶名远扬的恶虎山寨大当家。 恶虎山寨的名头在他们这一片可谓是如雷贯耳,闻之变色,甚至能让婴孩止住啼哭。 因为在这里,恶虎山寨只手遮天,就如同主宰他们命运的神灵一般。 这些村民不知听过多少次恶虎山寨横行霸道,为非作歹的传闻,对之极为畏惧,恨不得离得远远儿的才好。 现如今,这令人闻风丧胆的恶虎山寨大当家突然就出现在面前,这些个郎中自然吓得肝胆俱裂,脸色唰一下就白了,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薛霸天没有理会几个郎中,而是抬头望向黄雁遥和许道云,最终将目光停留在许道云身上,道:“凭这丫头的本事,根本不是天豹的对手,是你杀了他?” 第七十一章 五虎断门刀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许道云谦逊道:“侥幸胜了半招,不足挂齿。” 薛霸天道:“呼吸均匀,内功深厚,像你这般年纪,能有如此修为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许道云拱手行礼:“大当家过奖了,晚辈愧不敢当。” 黄雁遥用力拍了许道云一下,瞪眼道:“喂,你啰啰嗦嗦的废什么话呀,跟这等恶贼有什么话可说的,你我联手,先将他拿下再说!” 说着就要冲杀上去,却被许道云一把拉住。 黄雁遥甩开他的手,急道:“干什么呀?” 许道云看向面无表情的薛霸天,道:“你不是他的对手,我去就行,你在一边看着。” 黄雁遥摇头道:“不行,薛霸天武功极高,你一个人实在太危险了,我们联手的话,相互也能有个照应不是?” 薛霸天的声音忽然传来:“姑娘,这位少侠说的不错,你还是站在一边看着的好。若你非要逞强,不但帮不了他,还会拖累他的。” “你!” 黄雁遥大怒,握着剑的手都在颤抖,满面通红,显然自尊心受到了严重打击。 许道云小声安慰道:“好了,你都伤成什么样了,先在一旁上些金疮药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黄雁遥心中虽然一万个不甘心,但她明白薛霸天的话没有错,许道云又给了台阶下。 她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点头道:“好吧,你去吧,不过你一定要小心。” “放心。” 许道云拍拍她肩膀,来到薛霸天对面三丈处站定,问道:“大当家,不知是赤手空拳的比,还是各持兵刃的比,又或是既分高下,也分生死?” 薛霸天将刀抱在怀里,笑道:“何必这么拼命呢,咱们交交手,探探对方深浅便是。” “既如此,薛当家,看剑!” 许道云不再废话,踏地前冲的同时,一道白光从背后的剑匣掠出,化作一柄冷月般的长剑落在他手中,刺了过去。 薛霸天微微一讶,旋即脸上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侧头避开蕴含剑锋,尚未出鞘的刀往将之架开,一脚蹬向许道云腹部。 许道云强行扭转剑势,同样侧身躲开这一脚,冲和剑顺势后扫,朝薛霸天脖颈划去。 薛霸天刀鞘往前一推,恰到好处的架在了许道云这一剑最薄弱的位置,然后提气运劲,发出一股巨力将他震退三步。 许道云勉强站定身子,心中着实吃惊不小。 薛霸天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很多,这般内功,当真已经有了转化为真气的趋势,而且沉淀已久,根本不是他这种连初窥门径都算不上的半吊子能够对付的。 薛霸天眯起虎目,惊问道:“你究竟是哪门哪派的弟子,年纪轻轻便已初窥先天境界门径?” 一旁的黄雁遥瞠目结舌,微张着小嘴望向背着剑匣的少年,不可思议的喃喃自语道:“这......这怎么可能,他居然已经触摸先天境界了吗?” 她一直只当许道云是个很有天赋,来历神秘的剑客,仅此而已。 绝想不到这个看起来和自己一般年纪的少年居然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这其中的差别宛如天悬地隔,再一次刷新了她对许道云的认知。 不过这样一来,这个少年身上的迷雾似乎越来越多,他的身份来历也越发神秘,让人有种忍不住想要探究他的欲望和冲动。 许道云摇头道:“恕晚辈不能回答当家的话,下山时师父再三叮嘱,不可向外人提起半点有关师门的消息,否则就算远在万里之外,他也有本事把我捉回去。” 薛霸天道:“看来你有个了不起的师门啊。” 许道云问:“你使的是什么刀法?” “五虎断门刀。” 薛霸天如实回答。 许道云再问:“可否让我见识一下?” 薛霸天侧头看了一眼房门紧闭的屋舍,听着里头妻子撕心裂肺的喊叫,他努力让自己起伏的心情平复下来。 深吸一口气,抬眼望想许道云,点头道:“可以。” 说着缓缓抽刀出鞘,这是一柄直背斩虎短,古朴武器,刀刃颇为厚重,怕是得有三四十斤重。 刀长四尺三寸有余,刀柄细长,刀身并无纹刻,看着平平无奇。 薛霸天抛下刀鞘,双手齐握刀柄,左脚前踏向,刀刃划破空气,横劈向许道云腰侧。 尖锐的风声让人头皮发麻,这一刀气势十足,直接将那几个退到远处的郎中吓瘫在地上。 这一刀势大力沉,许道云不敢硬接,矮身闪避开来,正欲回剑反击。 却见薛霸天强行止住攻势,转削为劈,当头落下。 许道云想不到他的刀居然这么快,忙横剑格挡。 只听当的一声,许道云虽然挡住致命一击,缺也被其中蕴含的暗劲震伤,闷哼一声。 他顾不得这许多,忙运气入剑,将薛霸天的斩虎刀震开,紧接着就地一滚,站起身来,只感觉胸闷气短,喉咙发甜,竟已是受了内伤。 黄雁遥担忧道:“你没事吧?” 许道云摆手,对薛霸天道:“不愧是五虎断门刀,好重的力道啊。” 薛霸天单手持刀,问道:“还撑得住吗?” 许道云冲和剑一抬,咧嘴道:“我别的本事没有,挨打却是一流,请当家的继续赐教吧。” 薛霸天仰头大笑:“哈哈哈,好好好,有意思,既如此,看刀!” 话语落下,薛霸天掠了上去,一刀斜劈而下。 许道云闪身躲开,找准时机,出剑反攻。 薛霸天挡住许道云两剑,忽然脚踏地面,咆哮一声。 一股气浪以他为原点,朝四面八方吐出,登时碎屑飞滚,飞沙走石。 许道云也被这股气浪逼退五步,急忙运功抵挡,弯曲双腿,喝道:“奔雷!” 只见听一声雷鸣响起,许道云化作一条蓝色雷光,往气浪中央的薛霸天冲去。 薛霸天双手一推,气浪登时似海潮般开始翻滚。 许道云化作的雷光眨眼便冲入其中,却似泥牛入海,无声无息,没有溅起一滴水花。 黄雁遥瞪大双眸,惊呼出声:“许道云!” 第七十二章 黄奎算计薛霸天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她正欲拔剑冲进气浪风暴中,却听“砰”的一声闷响,两条人影从气浪风暴中倒飞而出,正是薛霸天和许道云。 气浪眨眼消散无形,桌椅木凳四分五裂,落叶碎石四处皆是,一片狼藉。 许道云蹬蹬后退,最后撞到一辆板车方才停下,看他脸色白的像纸,显然受伤颇重。 黄雁遥忙上前搀扶住他,连声问道:“怎么样,没事吧,要不要紧啊?” 许道云闭口不答,努力调整动荡的内息,好一会儿才吐出口血,苦笑道:“难怪你爹说他难对付,当真是难对付的很啊。若不是我刚才出掌够快,被他一拳结结实实打中的话,恐怕我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黄雁遥再去看薛霸天,登时又吃了一惊,只见薛霸天靠在一堆草垛上,脸色涨红,太阳穴上青筋凸起,左手一直捂着胸口,显然也是受伤不轻。 薛霸天的厉害她是亲眼见识过的,想不到许道云居然能跟他拼个两败俱伤,真是不可思议。 黄雁遥看看近乎强弩之末的许道云,又看了看好不到哪里去的薛霸天,思虑再三,最终说道:“要不我们先走吧?” 许道云正欲答话,忽然心中警兆大生,一把将黄雁遥推倒在地,自己也顺势一滚,两支银杆弩箭几乎是贴着两人的头皮擦了过去。 许道云冲薛霸天大吼:“快躲!” 然后拽住还有些发懵的黄雁遥衣衫,一同滚到板车后边,急道:“别傻呆着。” 薛霸天反应也算迅速,斩虎刀一挥,将两支弩箭击飞,脸色阴郁,冷声道:“藏头缩尾。黄奎,你就不敢正大光明的站出来吗?” 躲在板车后的许道云剑眉一挑,小声道:“黄奎不是恶虎山寨的三把手吗,为何暗算薛霸天呢?” 黄雁遥道:“定是反目成仇了,这样正好,让他们自相残杀。” 许道云苦笑道:“你想的可真简单,我觉得啊,这次恐怕是我们被人给耍了。” “为什么啊?” 许道云解释道:“那家伙想除掉薛霸天,但怕他武功太高,不敢轻易下手。我们的到来,正好给了黄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机会,他就是想等我们杀得两败俱伤的时候,将我们一举歼灭。” 黄雁遥握紧秀拳,怒道:“这些人,玩弄心机,连自己人都算计,实在是太可恨了。” 许道云道:“那黄奎定是早就不甘屈居于熊霸天之下,但又不敢轻举妄动,我们此番围攻恶虎山寨,却给了他这么个机会。哎......他们若能上下一心,共抵外敌,也不至于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黄雁遥拍了他一下,气恼道:“你还替他们说话,这些人各个都死不足惜,他们内斗便内斗吧,与我们有何干系啊?” 许道云苦笑道:“斩草除根,恐怕他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 黄雁遥急道:“啊,那我们快跑吧。” “跑不了啦,你仔细看看,四周不知道多少把弓弩对着咱们呢,敌暗我明,谈何容易啊。” “那怎么办啊?” “等死咯。” 黄雁遥又拍了他一下,瞪眼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给我认真点!” “嘶......” 许道云捂着肩膀倒吸一口凉气 黄雁遥面露惭愧之色,声如蚊讷道:“对...对不起,碰到你伤口了。” “没事儿,反正也是你替我包扎的。” “我们现在到底怎么办啊?” “先静观其变吧,毕竟黄奎的第一目标是薛霸天,一会儿或许有机会可以冲出重围,又或者等君三侠他们赶来,到那时危机自解。”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薛霸天的话语落下,暗处走出三个人来,为首那人一素衣长衫,带着黑色软帽,一副文人打扮。 面皮白净,身量颇高,正是黄奎。 他“啪”的一声摊开折扇,笑道:“大当家真是警觉的很,黄奎佩服。” 薛霸天冷哼道:“少在这里装腔作势,黄奎,我在看出你的狼子野心了,我熊霸天把三把手的位置给你,数年来,可曾亏待过你!” “不曾亏待。” 薛霸天冷笑,“明白了,白眼儿狼,养不熟的。” 黄奎笑道:“大当家,你既知道我的狼子野心,当初就该早些除了我。拖延至今,你自己死那是咎由自取,却连累夫人和她腹中的孩子也跟着你一块陪葬。” 薛霸天仰头大笑,“哈哈哈,好个奸贼,颠倒是非,来来来,我今天不把你狗头剁下来,我就不姓薛!” 说罢掠了出去,一刀劈向黄奎脑袋。 薛霸天虽受伤不轻,但速度仍然快到了极致,几乎眨眼就来到黄奎身前。 黄奎也吃了一惊,忙抽身后退,身边两个类似护卫的壮汉迎了上去,一左一右夹击薛霸天。 黄奎胜在智谋出众,是恶虎山寨的智囊,但他的武功却平平无奇,并不出众。 这也是他为什么一直不敢对薛霸天下手的原因,毕竟打铁还需自身硬嘛。 若计谋稍有差错,他根本逃不过薛霸天的五虎断门刀,可以说是谨慎,当然也可以说是怕死。 只见两个汉子前后夹击薛霸天,他们一个使利爪一个使铁棍,一个快一个慢,一个轻一个重。联起手来似心意相通,合作无间,及有默契。 薛霸天落入下风,束手束脚,只能被动格挡,完全没法儿反击。 屋内万娇的哭喊的也愈发大声,产婆们七嘴八舌的声音混杂在一块,听着就让人烦躁。 终于,薛霸天在这等强猛的攻势下,因牵挂爱妻而分了神,被其中一个汉子的铁棍砸中后背,向前扑去。 另一个汉子双臂一伸,六根尖锐的利爪刺进薛霸天胸膛,却被他死死抓住,再难刺进分毫。 那汉子嘴角勾起弧度,一脚踹在薛霸天胸口,顺势抽出利爪。 薛霸天仰倒在地,发懵间,只见一条银色铁棍在眼中急速放大,砸了下来。 这一下若被砸中,定是个脑-浆迸裂的下场,毋庸置疑。 薛霸天想要躲闪,却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铁棍落下。 他最后将视线投向产房,眼中满是不舍和悲伤...... 第七十三章 袭杀黄奎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黄奎嘴角勾起弧度,正要朗笑出声,却见一道白光一闪而过,他大惊失色,吼道:“快躲!” 却为时已晚。 一柄冷月幽光般的长剑直射而出,拖着一条长长的光尾,瞬息跨越五丈距离,刺进那个砸落铁棍的恶汉脖颈,剑刃一转,一颗人头滚落在地,血溅满天。 冲和剑在原地飞旋两圈,然后飞回到板车后的许道云手中。 他长出口气,咧嘴笑道:“呼,赶上了。” 众人皆被这一幕震得失神,薛霸天最先反应过来,他握紧斩虎刀,就地一扫,将另一个提着两杆铁锤的汉子双腿斩断,顺势又劈出一刀,将之腰斩,肠子肚子流得满地皆是。 黄奎也回过神,他又惊又怒,怨毒的看了许道云一眼,抽身后撤,嘶吼道:“给我放箭,一个不留!” 忽然四周响起密密麻麻的弓弦声,不知多少银杆弩箭从暗处射出。 那几个郎中不会半点武艺,当场中箭倒地,气绝身亡。 许道云紧闭双眸,刹那间再睁开,眼中金光若隐若现,已经是进入了‘凝心’状态,能够清楚瞧见这些银杆弩箭的轨迹。 他将黄雁遥往身后一推,喝道:“你躲好。” 然后挥舞冲和剑,在叮叮当当的脆响声中,几十支银杆弩箭落在地面。 反光薛霸天,他身受重伤,又在正中央,没有障碍物可以躲藏,虽说也是眼疾手快,却还是被一支银杆弩箭射中左腿,险些踉跄倒地。 许道云欲上前相助,可却自身难保,有心无力。 再者说了,他一旦离开这里,黄雁遥必定遭殃,怎么说也是相处了二十多日的朋友,当然不能弃之不顾。 薛霸天忙躲到草垛后,挥刀格挡另外三面射来的弩箭。 黄奎见久攻不下,愈发焦躁起来,忽然他目光投向紧闭的产房,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抬手点指产房,大吼道:“向那间屋子放箭!” 一时间,弓弦紧绷的声音此起彼伏,让人不由自主的提心吊胆,不寒而栗。 薛霸天忽然从草垛后冲了出来,拦在产房前,怒吼道:“黄奎,你这个丧尽天良的畜生!” 许道云冲着他吼道:“快躲开!” 咻咻咻咻。 几十支弩箭从四面八方,似倾盆大雨般射了过去,薛霸天双目血红,一步不退,挥舞起斩虎刀。 可银杆弩箭实在太多,又连绵不绝,薛霸天身中十数箭,却依旧强撑着守在产房前,没有倒下。 黄奎仰天发出猖狂的笑声:“哈哈哈,薛霸天啊薛霸天,枉你一代英豪,最终却甘愿为一个女人赔上性命,你觉得我会放过她们吗?” 薛霸天口鼻喷血,张口就有血水冲喉咙里冲出,所以他根本没法儿开口说话,只能凶狠的瞪着黑暗中无比张狂的黄奎。 “夫人貌美如花,我还真舍不得杀了她,不如将她擒下,闷的时候让她唱歌跳舞的伺候我,岂不美哉啊?” “断云!” 忽然一声低喝传出。 紧接着一道白光从天而落,黄奎刺耳的笑声戛然而止,继而响起几道闷声,他身边的几个弓弩手尽数倒地。 许道云冲和剑斜指地面,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倒进血泊里,一脸惊惧的黄奎,语气淡漠道:“你就是话太多,才会阴沟里翻船的。” 黄奎眼中满是不甘和恐惧,他明明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了,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上千个日夜,眼看就要美梦成真,但这一切却在顷刻间破灭。 虽然他不甘心,却没有再站起来的力气了。 许道云手起剑落,结果了黄奎性命。 忽然几十支弩箭从暗处射了过来,许道云一面冲掠一边挥剑格挡,眨眼就靠近了那些个弓弩手,白光闪起,尽数斩杀。 原本一面倒的局势,顷刻间便被逆转。 黄雁遥呆愣当场,许久才反应过来,从板车后钻出,四顾一圈,喃喃道:“好......好快的剑。” 许道云又干起了老本行,在这些山贼身上一阵摸索,最后来到黄奎的尸体前,从他怀里掏出一大叠银票和几十片金叶,还有一个用绸缎包起来的事物。 他解开绸缎,发现里头是一个签筒和一支金签。 签筒通体赤红,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制成,上宽下窄,表面刻着古怪纹路,不知是什么意思。 许道云拿起那支金签,这金签颇有份量,正反面分别刻了“地,火”两字,同样是不明其意。 许道云不通奇门遁甲,阴阳五行之术,当然不明白这签筒和金签有何作用。 他挠挠头,顺手将签筒和金签收入乾坤袋。 就在此时,产房内忽然传出婴孩啼哭的声音,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产婆们出来报喜,却白外面的狼藉吓得心惊胆战,哪里还敢多呆啊,惊呼着一哄而散。 薛霸天回头往产房中望去,却无力上前,眼前就要住撑不住倒下,许道云却上前扶住了他,带着他走进产房。 黄雁遥齿咬下唇,最终还是没有跟进去。 许道云将薛霸天送到万娇床边,然后自觉地走出屋子,问黄雁遥道:“你学过奇门八卦,阴阳五行吗?” 黄雁遥摇头,反问道:“没学过,怎么突然问这个?” “哦,没什么,只是有些感兴趣,如果你学过的话,正好可以引导我入门。” “我不会,如果你想入门的话,还是要找个师傅指引你,我虽没学过奇门遁甲,但也知道其中门道极为复杂,蕴含万物的奥妙和规律,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学成的。” “啊,这么难啊,我还以为只要自己多看书就能学成呢。” 黄雁遥翻了个白眼:“你想的太简单了,奇门0也是百家中的一个法门,而且是最复杂的几个法门之一,如果你真想学的话,可以去众妙玄门中学。” 这个名字许道云已经听过好几次了,他抿了抿嘴,问道:“众妙玄门,我记得李姑娘说过,明年冬至开始征选弟子是吗?” 黄雁遥点头,问道:“是啊,你要去吗?” 许道云思忖片刻,答道:“应该会去的吧,如果我在此之前学会了奇门五行之术的话,那我可能就不会去了。” “哦。” 黄雁遥点点头,没有说话。 第七十四章 夫妻情深,阴阳相隔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又过了一会儿,屋内忽然传出一个女子带着哭腔的惊呼声:“当家的!” 许道云与黄雁遥对视一眼,一齐冲进房中,一进去就瞧见薛霸天趴在床榻边,已然气绝身亡。 襁褓中,婴孩的啼哭声愈发凄厉,似乎也被这悲痛的气氛感染。 不过也是,孩子毕竟是无辜的,一出生就失去父亲,这样的身世的确值得悲痛。 那女子也哭成了一个泪人,想要下榻去推薛霸天,手一滑,滚下床榻,晕倒过去。 许道云忙上前将她扶上床,盖好被子,侧头看向浑身插满银杆弩箭的薛霸天,叹了口气,喃喃道:“因果循环,果报自受,只因你作恶多端,最终这恶果还是报应在了你自己身上,好好忏悔吧,来世做个好人。” 孩子哭的越来越凶,许道云于心不忍,将之抱在怀里,朝她露出一个笑容。 谁知那孩子竟止住了啼哭,眼角长着一颗黑痣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许道云,还以微笑。 黄雁遥喜道:“哎呀,真是神奇。许道云,莫非这孩子前世与你有缘,方才哭的还那般凶猛,怎么看见你便不哭了呢?” 许道云轻轻掀开襁褓一角,笑道:“是个姑娘,或许你猜得不错,我前世可能真的与她有所瓜葛,说不定还是一对神仙眷侣呢。” 黄雁遥大怒,一把夺过孩子,怒视许道云,责骂道:“好你个无耻之徒,男女有别,你...你怎么乱看她的身子,简直...简直禽兽不如!” 许道云苦笑道:“黄姑娘,你看她才多大年纪啊,就算我喜欢老牛吃嫩草,那也得等到十年八年之后吧?” “歪理,总之你就是不能看。” “行,不看就不看吧,接下来该怎么办啊,恶虎山寨的贼头死了,那这贼婆娘要不要一并收拾了?” 黄雁遥眼眸一瞪:“喂,你这家伙还是不是人,有没有良心啊?你杀了她,那这个孩子不就无父无母,如何能活啊?” 许道云随意道:“这好办,你把她带回浣花剑庄,你爹财大势大,养活这么个小女娃绰绰有余。” 黄雁遥推了他一下,气道:“祸不及家人,我觉得薛霸天纵然有错,他也已经弥补了自己的过错,我们还是不要牵连他的妻子和这无辜的孩子吧,她们已经够可怜的了。” “黄姑娘果然菩萨心肠啊,也罢,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还有何异议啊?” 许道云说着又看向薛霸天,叹气道:“唉,他虽罪大恶极,却是个好丈夫,好父亲。” 黄雁遥点头附和道:“是啊,凭他的本事,完全可以突出重围,独自逃生。可他最终还是死守在产房前,用自己的性命保住妻女的性命,就这点而言,还是很让人敬佩的。” 许道云道:“还不知道她什么时候醒呢,也不见君三侠过来,他们现在一定急坏了,要不你回去告知他们一声吧。” 黄雁遥问:“那你呢?” 许道云道:“我就在这里,等她醒来。” 黄雁遥低头思忖片刻,旋即点头道:“那好吧,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 说罢,将怀里额婴孩交给许道云,转身跑出房屋。 许道云将孩子放在万娇身边,探手把住她手腕,闭目感受她体内情况,片刻之后松了口气,自语道:“好在只是悲痛过度,气急攻心。” 他提气运功,一掌拍在万娇头顶,内劲透体而入,穿过百会穴。 万娇发出一声嘤咛,睫毛轻轻颤动,然后睁开眼来。 许道云拉来一条木椅坐下,说道:“薛霸天已死,我们不愿牵累无辜,你带着孩子离开吧。” 万娇怔怔望着薛霸天的尸身,忍不住泪如雨下,捂住嘴哽咽出声,肩膀轻轻颤抖,眼泪顺着手背滴落,伤心欲绝。 许道云提起木桌上的茶壶,自斟自饮一口,又道:“无论如何,孩子是无辜的,你心中若怨恨难平,也不要迁怒别人,只管来找我报仇便是,我随时恭候。” 万娇摇头,哽咽道:“因果报应,我无话可说,还是霸天的是黄奎,现今他已被你杀死,大仇已然得报,我还能去怨恨谁呢?我现在只想带着孩子,安度余生,再不牵扯这些是是非非了,免得我们造下的恶果,将来报应在她身上。” 许道云点头:“这样也好,隐姓埋名,安度余生,省得那些仇家以后寻上门来。” 万娇道:“恶虎山寨这些年搜罗的金银珠宝全都丢下三神山南面了,你尽可去取。” 许道云剑眉一挑,问道:“为什么告诉我?” 万娇道:“你为我报了杀夫之仇,又不牵累我们母女俩,此恩此情,理当报答。” “多谢。” 许道云起身便走,忽然又回头道:“如果刚才那姑娘回来,你告诉她不用等我了。” 说罢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屋内登时静默下来,万娇看着薛霸天逐渐冰凉的尸身,又忍不住哭泣起来。 许道云来到村道,跃上马背,双腿一夹,朝三神山方向疾驰而去。 接近三神山时,忽闻前方马蹄声大作,许道云忙调转马头,奔入右侧林间躲藏,待这伙人远去之后,才牵着马慢悠悠地走出来。 望着后方飞扬的尘土,他喃喃自语道:“你们也不是缺钱的人,那些金银珠宝的俗气之物想来你们也不稀罕,就由我替你们代收了吧。” 说着翻身上马,继续往三神山方向奔去。 奔不多时,只见前方火光冲天,原来是山火蔓延到了山脚下,大火过于凶猛,拦住去路。 纵然许道云有人为财死的决心,但马儿却吓破了胆,怎么驱赶也不上前。 被逼无奈,许道云只好骑马越过小溪,然后跃下马背,闭目提气,迎着大火冲上三神山。 大火虽猛,但许道云奔行的速度更快,只半盏茶功夫就看到了恶虎山寨寨门。 他辨别方向,径朝南面赶去。 三神山南面是一处断崖,往后是一片起伏险峻的山脉,岩壁陡峭的几乎垂直,连猿猴都无法攀援。 许道云轻功虽得方青阳真传,但毕竟火候未到,根本没法儿应付这样的悬崖峭壁,只好另想它法。 第七十五章 崖壁怪鹰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许道云一侧头,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一颗老槐树,盘根错节,底盘极粗。 他眼珠一转,心中已然有了主意。 他在恶虎山寨各处搜寻来几捆麻绳,打成死结,一头绑在槐树上,另一头扔下悬崖。 然后在自己身上也挂了一捆绳子,接着深吸一口气,双手抓住麻绳,跃了下去。 崖底漆黑一片,无法视物。 许道云单手握住麻绳,另一只手从乾坤袋中取出火折吹燃,正要继续往下,忽然一股劲风几乎是贴着鼻尖划过,将他手中的火折打落。 许道云大惊,欲用脚勾住火折,忽然心中警兆大生,脚踏墙面,拎着绳子荡了开来。 轰! 紧接着,方才所在的位置传出一声巨响,土石飞射,如同被人用千斤锤重重砸了一下似的。 白光一闪,许道云唤出冲和剑,可崖下实在过于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声辨位。 他顾不得这许多,忙运转伏养龙息,进入凝心状态。 登时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被尽数驱散,甚至能看见在周围盘旋飞舞的蚊虫。 许道云左右四顾,却始终没找到那个袭击他的家伙。 他心想,还是尽快落到崖底才是,于是右手放松麻绳,脚蹬在崖壁上,迅速地荡了下去。 才荡出没多远,忽然又有一股劲风压来,几乎将许道云压得贴在崖壁上。 他强行扭转身躯,只见一头灰毛怪鹰张开利爪扑来,速度奇快无比。 许道云同时作出反应,他喝道:“奔雷!” 这一招并不是攻向怪鹰的,而是往侧面闪躲。 雷光几乎是从怪鹰的爪缝中闪掠而出,紧接着传来一声巨响,怪鹰利爪又在崖壁上留下了一个狰狞的裂口。 许道云的心忍不住怦怦乱跳,无比后怕。 若不是他进入了凝心状态,反应力和感知力大大得到提升,恐怕他这一下真得被抓个四分五裂了。 惧怕之后,一股愤怒的情绪涌上心头,许道云忍不住破口大骂道:“哪儿来的扁毛畜牲,小爷是捣了你的窝巢还是吃了你的儿女,这样跟小爷过不去?” 那鹰扑扇着近乎一丈长的翅膀,一对锐利的鹰眼紧盯着许道云,忽然发出一声嘹亮的鹰鸣,又扑了下来。 “你还没完了!” 许道云大怒,一脚踹落崖壁上的几块石头,然后冲和剑连挥,将这些石块击向怪鹰。 怪鹰身形一顿,双翼一挥,扇出一股劲风将石块反击了回去。 许道云吃了一惊,却不曾乱了手脚,挥剑将石块尽数击碎,然后脚踏崖壁,高高荡起,剑锋朝下,对准鹰背,喝道:“断云!” 冲和剑闪起一道白光,带着许道云似流星飞坠般落了下去。 灰毛怪鹰竟举起双翼抵挡,冲和剑“当”的一声刺在其羽翼上,竟似刺在一块钢板上一般,发出金属交鸣之声。 许道云大惊,紧接着双足重重一踏,将怪鹰踏落崖底。 怪鹰急速坠落,忽的伸展双翼滑翔起来,羽翅一扇,又拔高十几丈,带着一股狂风朝许道云扑了上去。 “你他娘的!” 许道云怪叫一声,他忽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凝神静气,屏住呼吸,泛着金光的双眸一眨不眨的盯着扑来的怪鹰。 “就是现在!” 他忽然脚蹬崖壁,高高跃起,右手松开麻绳,落在了怪鹰背上。 怪鹰止住攻势,在空中翻腾挣扎,想要把许道云甩下去。 许道云收起冲和剑,两只手紧紧抱住怪鹰脖子,无论如何也不松手。 那怪鹰无计可施,竟收拢双翼,垂直落下。 许道云脸色大变,若当真从这摔下去,非得粉身碎骨不可。 他右手揪住怪鹰后脖子的毛,左手一拳一拳抡在它脑袋上,骂道:“飞起来,你想死自己去死,小爷可不给你陪葬!” 怪鹰痛的不断啼叫,它也只是想吓唬许道云一下,不可能真的跟他同归于尽,于是又伸展双翼,拔地而起。 许道云大声道:“这样才对嘛,我跟你说啊,小爷跑到这悬崖下边来,不是来捣你窝巢的,小爷是来找那些金银财宝来了,你我进水不犯河水,恩恩怨怨就此了结,如何啊?” 那怪鹰似能听懂人言,扑扇着翅膀飞到崖壁前。 许道云心中仍有疑虑,但还是跃离鹰背,抓住麻绳。 谁知那怪鹰忽然扇动双翼远离崖壁,继而双翅一挥,上百支刀片般的羽毛似雨点射落。 “扁毛畜牲,你给小爷等着!” 许道云破口大骂,唤出冲和剑挥舞格挡,好在凝心状态并未结束,虽然是黑夜,但还是能清楚看到这些羽毛飞来的轨迹,应付起来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忽然感觉绳子一松,有一支羽毛竟将麻绳切断,许道云登时惊呼着朝崖底坠去。 那怪鹰收拢双翼,俯冲而下,想来是要将许道云的尸身叼回去享用。 失重的感觉让许道云精神无比紧绷,他瞪大双眸,分明瞧见从天俯冲而下的怪鹰,因为凝心状态的缘故,甚至能看清它每一根羽毛的纹路。 他娘的,小爷就算是死,也不能让你给占了便宜了! 许道云怒从心头起,摘下背在身上的一捆麻绳,待怪鹰逼近时,忽然出手。 绳头绕过怪鹰脖子,紧紧缠绕在一块。 许道云大喜,双臂用力一扯,借力止住坠势,身形拔高数丈,再次落在了怪鹰脖子上。 怪鹰自是奋力挣扎,却无计可施。 它心中也是万分懊悔,为什么不等许道云摔死后再下去呢?现在自己反而成了他的救命稻草,真是悔不当初啊。 许道云已经动了真怒,他痛恨被欺骗的感觉。 许道云面色严峻阴沉,召出冲和剑,运气入剑,二话不说,一剑从怪鹰后脖颈刺入,剑锋从其前脖颈穿出,登时血喷如泉涌。 怪鹰扑扇着翅膀,拼命挣扎,只是许道云似双脚生了根一般,怎么也甩脱不掉,冲和剑一下一下在它脖颈上捅着。 终于怪鹰因失血过多,失去意识,收拢双翼,坠了下去。 许道云跃离鹰背,攀在崖壁上,冲和剑刺入崖壁。 好在后边的悬崖并没有山顶那般陡峭,许道云凭借过人的轻功,使出一招“壁虎游墙”,轻而易举的就下到山脚。 第七十六章 收获颇丰,至江德坡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许道云松了口气,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他回身望去,只见三丈之外树倒草塌,那只灰毛怪鹰显然已经死透,腥臭难闻的鲜血流得满地皆是。 许道云咧嘴笑道:“早让你走你不走,现在好了吧,想走也走不掉了,来世做一只诚实的鹰吧。” 他左右四顾一番,抬脚往南面走去,忽然脚下踩到一物,低头看去,登时大喜。 脚下踩着的竟是一块黄澄澄金灿灿的金锭。 许道云忙将之捡起,接着凝心状态能够夜间视物的能力,又在地上见到许多散落的金银玉饰。 “看来那些财宝一定就被仍在这附近了。” 许道云跃上树梢,一对凤眸在四周仔细扫过,忽然目光顿住,忙从树上跃下。 只见三丈外的树下,摆着六袋圆滚滚的事物,其中一袋已然散开,金银珠宝满地皆是,有金杯玉杯,金镯玉镯,珠串翡翠,千奇百怪,应有尽有。 许道云只感觉口干舌燥,这些时日从山贼们身上手刮到的金银财宝,恐怕还不及这里的百分之一。 要知道,许道云未拜方青阳为师之前,生活有多么拮据。 鞋子坏了,漏了,没钱替换。 衣衫破了,旧了,缝缝补补还能穿。 一日三餐不见半点肉腥油光,逢年过节时,别人都在高楼饮宴欢歌,他则所在碧庭园中啃地瓜。 这样的日子简直度日如年,所以他对金钱十分渴求,因为他受够了以往的生活,现在的生活才是他真正想要的,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许道云二话不说,先将六袋金银全部收入乾坤袋,然后将散落在地的金银拾个干干净净,又在方圆十丈内仔仔细细搜寻了一番,确定没有落下任何一块金锭银锭之后,这才辨别方向,往山谷外走去。 之所以许道云抛下黄雁遥等人,独自前来寻找这批财宝,除了他自己的私心之外,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 他生怕剿灭了恶虎山寨之后,又要去剿灭什么恶狗山寨,恶龙山寨,那得等到猴年马月才能赶到清平县啊? 清平县距离此处本就有一两个月的路程,此次为了恶虎山寨,已经耽误了近乎一个月的时间,他不愿再被别的事情绊住脚,所以还是尽早脱身离去的好。 出了山谷,跃下山丘,许道云回头看了一眼火光冲天的三神山,掠入林间,消失不见。 ...... 三日后。 一条山间驿道好不安静,往来无人。 山中鸟鸣叽喳,林荫相叠,间杂远处水声涛涛,层叶飒飒,如聆仙乐。 山道上,背着剑匣的少年望向南方天幕,身上渐有浩然气显现,他喃喃自语道:“瞧这天色,应该快要下雨了,得找个地方避避才是。” 忽听山道旁,酒铺中,一个穿着黄衫的中年***在门边,冲他招手道:“小兄弟,天色已晚,马上就要下雨,快进来躲躲吧。” 许道云欣然答应,往他那酒铺走去。 跨过门槛,走到店内,见正厅客人却也不少,匆匆一撇,估摸着至少有六七个人。 酒铺一面靠墙,另外三面都通向外边,上面是用几根竹竿和旧布搭起来的棚顶。偶尔一阵微风吹过,刮得旧布呼呼鼓动起来。 这荒野僻静之处,酒铺仍有七八人,真是难得啊。 黄衫中年人引着许道云来到角落一张空桌坐下,笑问道:“小兄弟,旅途劳累,想吃些什么酒菜充饥啊?” 许道云道:“牛羊肉各五斤,再炖一只鸡,蒸一条鱼,两碟小菜,三大碗米饭,一壶清浆。” 黄衫中年人将这些酒菜尽数记下,笑道:“小兄弟好大的胃口啊。” 许道云抽出一根筷子叼在嘴里,道:“旅途劳累嘛。” “行,小兄弟请稍坐片刻,饭菜马上就来。”黄衫中年人转身走到伙房去吩咐了。 过不多时,酒铺老板端着木盘饭菜走来,一叠一叠稳稳当当地摆放在木桌上:“小兄弟,来,牛羊肉十斤,桃源鸡汤,清蒸鲈鱼,九转大肠,蟹黄豆腐,三大碗黄干米饭,一壶清浆,齐活儿。” 他又取来一个小炭盆摆在桌上,笑道:“天寒地冻的,这酒呀,容易凉,搁在炭上热热。” “多谢。” “客气。” 酒铺老板转身欲走,许道云忽然叫住了他:“等等老板,小子想向您问个路。” 酒铺老板胸有成竹的道:“小兄弟只管说,我从小在这江德坡长大,方圆百里之内,哪条路有山贼拦道,哪条路乐善好施,我都知道。” 许道云自斟自饮一杯,哈出口热气,问道:“此处往清平县,哪条路好走呢?” “清平县?哎哟,那可远了,少说也得个把月才能走到。” 酒铺老板放下木盘,搓了搓手,继续道:“江德坡往清平县呢,陆路哪条都不好走,小兄弟,我劝你还是走水路吧。” 许道云随口问道:“为何?” 酒铺老板拉开长凳坐下,唉声叹气道:“不瞒你说,我们江德坡以往可是个清净安乐的福地啊,说是夜不闭户也不为过。但前两年撞着望泗江发大水,那些个遭了水灾的难民走投无路,上山落草当了强盗,老百姓们的太平日子也到了头咯......” 许道云不愿多管闲事,点头说道:“那看来还是走水路安全些。” 酒铺老板起身笑道:“小兄弟要走水路,我倒是可以帮衬一二。我这小店的鱼虾啊,都是从那望泗江里捞来的,所谓靠江吃江嘛,江德坡有一半的老百姓都靠这条大江吃饭,我有一个老朋友,他的船贼稳当,刮风下雨也不得翻,给你介绍介绍?” 许道云拱手道谢:“如今的话,有劳掌柜了。” “客气,小兄弟可是明日一早启程?” “正是。” “行,明日你顺着官路大道往东北走,见着码头上唯一一艘乌篷船,那就是老吴的船了。你只需告诉他,是我老张介绍来的,他就全明白了。” “记下了,多谢。” “举手之劳,何必言谢,哈哈。” 掌柜回了一礼,带着木盘离开,转身去招待其他客人了。 第七十七章 金稻客栈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用过酒肉饭菜,酒铺老板带着许道云来到后厢房歇息。 屋内布置并不精美,桌椅酒壶等物却都齐全,关键是床榻干净整洁,被褥也没有异味,应该是时常替换清洗。 许道云胡乱洗漱一番,脱掉鞋袜,盘腿坐在床榻上,凝神闭目,气游周身,进入了修炼状态。 自从恶虎山寨一战,他有感而发,又经过三日时间沉淀,似乎距离先天境界越来越近,只差将最后一层屏障打破,就能真正踏入修行之途。 许道云肉身自顾修炼,神魂却进入到一望无际的内天地中。 每次只要他进入修炼状态,神魂就会不由自主的被吸进这个奇妙的世界中,然后神魂与肉身遥相呼应,相辅相成。 便如同两个人同时在修炼,真可谓是进展神速。 而且自从他的神魂和这奇妙世界沟通之后,他纵然不进入修炼状态,体内的伏养龙息也可以自动运转修炼,他就是所谓的内修。 修炼并不都是要凝神静气,盘膝而坐的。 只有做到无时无刻不在修炼,才算是真正的与天地相融。 如此一来,许道云修炼的速度更是寻常人的数倍,因为他连吃饭睡觉都能进行内修,再加上神魂在内天地中的辅助,说是一日千里也不为过。 ...... 一夜时间倏忽而过。 第二日,旭日东升。 只听窗外鸟鸣啼叫,许道云似有所感,神魂自内天地中退出,缓缓睁开眼睛。 他伸了个懒腰,只感觉精神百倍,神清气爽。 起床洗漱一番,穿衣踏履,背起剑匣,推门而出。 恰好遇见老张端着一木盆青菜从小院走过,许道云笑道:“老板,早啊。” 老张回头过来,笑道:“哟,小兄弟,起这么早啊。” “睡得早。” 老张将木盆放在井边,提起半桶水倒进去,笑问:“往清平县的路可远啊,过了江,到金稻镇也得三五日,要不要备些干粮在身上?” 许道云点头:“好啊,那就熏牛羊肉各来二十斤包好,再熬一碗冰糖八宝粥,充充饥。” “好嘞,小兄弟先去前厅坐着,八宝粥马上就来。” 老张洗好青菜,端着木盆走入伙房。 用过早膳,许道云径朝东北方向走去。 走不多时,远远的瞧见山道下有一条大江,时不时有船只来往,江中央清流滚滚,激浪翻涌,远处烟波袅袅,一点望不到对岸。 许道云顺路走到码头,一眼望见一条搭了个蓬顶的小船,正有一个四十来岁,穿着蓑衣的汉子坐在船头喝着小酒。 许道云走到近前,行了一个晚辈礼,开门见山道:“船家,是酒铺张老板介绍我来坐你的船,走水路渡江的。” 那汉子看了背匣少年一眼,将手中的酒囊塞子塞好,点头道:“行吧,既然是老张介绍来的,那就上船吧。” 许道云踏上小船,本以为会剧烈晃荡一番,想不到却四平安稳。 他心中惊奇,笑着夸赞道:“听张老板说,您的船十分稳当,纵然刮风下雨也不得翻,如今看来,真是名副其实啊。” 老吴解开绳子,举起竹竿一撑,船儿登时划出去两丈远,他露出一嘴白牙,笑道:“这老张啊,就是会说话,不过他也没有欺蒙小兄弟你。不是俺老吴自夸啊,我这船啊,十几年了,从来没翻过。” “了不起。” 湖面轻烟薄雾,几艘小舟荡漾其间,半湖水面都浮着碧油油的菱叶,许道云放眼观赏,只觉心旷神怡。 此地又有一项名产,是绿色的没角菱,菱肉鲜甜嫩滑,清香爽脆,为江洲之冠。 江中菱叶特多,此时正当春深,碧水翠叶,宛如一泓碧琉璃上铺满了一片片翡翠。 许道云正赏玩风景,忽感身下小船如飞般射了出去,他扭头回望,只见老吴不知何时弃了竹竿,改握船桨。 他伸桨入水,轻轻巧巧的一扳,渔舟就箭也似的射出一段路,船身几如离水飞跃,看来这一扳之力少说也有上百斤。 一个瘦小船夫有如此劲力已甚奇怪,而一支木桨又如何经受得起如此巨力? 只见老吴又是数扳,渔舟已射出去二三十丈远。 日光透过云雾照在桨上,亮晃晃的原来是一柄包黄铜的铁桨,怪不得能受住百斤力道。 许道云笑道:“吴哥,真人不露相啊。” 老吴摇头:“哈哈,什么真人不露相啊,有把子蛮力罢了。” 许道云望向东边儿的烟波浩渺,问道:“吴哥啊,到了江对岸是哪儿啊?” “这过了江就是青城村,顺着官路再往东北走个三两日,就到金稻镇啦。” 渔舟靠岸,许道云透过薄雾,见岸上一排村舍并列,还都是砖瓦房,农田靠着江水,设有一水车,正咕噜噜的转动。 许道云跳上岸,笑道:“多谢吴哥啦,船钱多少啊?” 老吴摆手道:“看着给些就好啦。” 许道云心情甚好,出手也就阔绰,掏出一锭银子塞进老吴怀里,按住他的手,小声道:“财不外露,不可声张,这钱您收下,不多,一点心意而已。” 老吴只好收下,笑道:“小兄弟,以后一定再来我们江德坡啊,老吴我好好招待你。” “一定,告辞。” 许道云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走在青城村村道间,许道云能感受到这里强烈的风土人情,并不是这里的风俗和别处有什么不同,只是这种安宁祥和的气氛让许道云感觉无比惬意,舒服。 他向过往村民打听了一番,寻到一处马厩,买了一匹不算高大的马儿,顺着管路往东北行去。 两日后的正午,一座金色的小镇出现在视线中。 小镇四周满是金黄稻谷,落日的残阳余辉洒下来,把整座小镇映在一片温和的金光里,一眼过去,犹如人间仙境。 许道云怕骑马入镇惊扰了走路的百姓,便跳下来牵着缰绳往里走。 镇上居民或背着箩筐或提着锄头,又或扛着牛具,三两成群有说有笑。 许道云来到一间三层楼高的客栈停下,抬头看了看牌匾,只见上面写着“金稻客栈”四字。 这名字倒是取得贴切,小镇周围种满了金色稻谷,这家客栈又取名叫金稻,确实妥当。 第七十八章 苦肉计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客栈里忙活的小二看见有客人站在门口,立马披上白巾,跑出来笑脸相迎:“哎哎哎,客官,请问您是打尖儿啊还是住店呐?小店有好酒好肉,房间也舒服。” 许道云点头,说道:“既打尖儿也住店,再给我的马儿也寻个好去处,喂些草料给它,明天还得赶路。” “得嘞。”小二上来接过缰绳,招呼道:“客官里边儿请,这匹宝马就交给小的来照顾,您放心,半两也瘦不了。保准明儿一早白白胖胖,跑的比那大雁还快,绝不耽误客官的行程。” “多谢。”许道云笑了笑,走进客栈,此时大厅已点上了火烛,五六张桌子坐满了客人,生意倒不错,掌柜也笑得见眉不见眼儿。 许道云一进到客栈,立马又有伙计跑上来招待:“哎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许道云反问:“有客房吗?” 小二领着他走到一张靠近窗户的空桌,白巾擦拭桌面,笑道:“有有有,小店还有好几间客房呢,都是高床软枕,保管客官您睡得舒服。” 许道云把剑匣解下,搁在桌上,点头道:“好,为我准备一间房,一套干净衣衫,一斤清浆,三大碗米饭,一盘锅烧羊肉,三条烤牛腿,三条烤羊腿,一条清蒸石斑鱼。” 小二连连点头,干他们这行的,都有只要是从客人嘴里念出来的菜都忘不了的本事,待江清说完,他才推荐道:“客官,小店的石锅萧山鸡和塞上熏肉那是美味的不得了,每个客人吃过之后都会赞一声好,您可要尝尝?” 许道云=想了想,点头道:“好,那清蒸石斑鱼便不要了,就上你说的石锅萧山鸡和塞上熏肉这两道菜吧。” 小二笑道:“好嘞!那客官,您是在这里吃,还是要给您送到房里去啊?” 许道云道:“便在这吃。”他从怀里掏出两个空空如也的酒囊递给小二,吩咐道:“劳烦装满,多谢。” 小二转身去伙房吩咐做菜去了。 许道云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忽的天上响起一声闷雷,点点细雨已经降下,赶路的行人加脚步前进,谁也不愿意被咸水淋个浑身通透。 此时正有一群人从镇口进来,个个骑着高头骏马,神采奕奕,瞧都懒得去瞧路上那些穿着草鞋背着农具赶路的小镇居民,径朝前方奔去...... 不稍多时,方才那个小二便端着摆满了饭菜的木盘走过来。 他一边把饭菜摆在桌子上,嘴里边数着:“哎,三只鸡腿,两碗米饭,石锅萧山鸡,塞上熏肉,一斤好酒,这两囊子也装满了。” 他笑嘻嘻的把木板夹在腋下,道:“客官,您要的干净衣服已经给您送到房里去了,若要洗浴吩咐一声便可,我现在就让人给您烧热水去。” 许道云点头,待他走后才拿起筷子,揭开石锅登时香味扑鼻。 这小二倒也没说假唬人,石锅里的萧山鸡当真不错,嗅一嗅便叫人感觉腹中饥饿,食指大动。 许道云用力吸了吸鼻子,迫不及待端起米饭,大口吃喝。 好人自有好报这句话并不是歪理,客栈里小小一个小二的好感也不是毫无用处。 至少许道云要的米饭酒菜都是他特意关照过的,加了不少分量,也多用上了几分心,至于如何能说动伙房里的师傅,这对小二来说可就简单了。 镇上有钱人家不少,常来这里吃饭,掌柜的为了留住客人照顾生意,便吩咐说凡是镇上大户要的酒菜,一律要样样精心,不可胡乱糊弄,看着分寸给添些分量。 所以,外面的客人是不是大户还不只是迎客的小二一句话? 只要小二到伙房说一声这是大户要的酒菜,伙房里的师傅自然心知肚明,该怎么做也不用多说,也不怕穿帮,哪个师傅会闲着没事干出来查看小二有没有撒谎啊? 这也成全了镇上普通务农的百姓逢年过节也能去那高楼消费一顿,只要事先知会小二一声,再给些好处打牢关系,能省下不少钱呢。 许道云也在稀里糊涂间得了照顾,他虽不知,心里却在一个劲儿的夸奖这家客栈老板厚道,这只石锅鸡足有两斤重,塞上熏肉也一斤有余,酒水也是甘香醇厚,令人口齿留香。 去给许道云喂马的小二拍着身上的雨渍回来,走到客栈大门时,因脚下鞋子太过湿滑,失足朝前一扑,正巧挨在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身上。 客栈内的客人正吃得尽兴,一条人影撞开紧闭的大门跌进来,背面朝地摔个结实,狼狈不堪。 所有低头吃饭的人都被吓了一跳,忙转头看去,便见一行六个穿着华丽,镶金带银的少年男女从门外走进来。 许道云停下手中筷子,轻轻咀嚼着嘴里塞满的食物,没有出声。 走进来的一伙人最前面的是一个少年模样,锦缎华服,腰上那块翡翠,绿中透白,刻着一个“丁”字,一看就价值不菲。 他一身贵气,一对细眼眯着,腰间挂了把雕龙画凤,精雕细琢的宝剑,想必也是百里挑一的好物件。 此时这个贵气少年不悦之色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搂着身边的少女,瞧着被自己一脚踢倒在地,捂着肚子站不起来的店小二,语气森冷道:“敢冒犯本公子,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活得不耐烦了?” 小二哪里说得出来话,他那一脚正踹在肚子上,现如今喘气都困难。 另一个招呼江清的小二从伙房出来,正见好友倒在地上,他忙将装满饭菜的木盘放在桌上,就要跑过去扶他起来。 江清把筷子放下,快步上去悄无声息的拦住小二,在他耳边小声道:“先等等。” 小二看了看许道云,再看了看搂着少女,一脸傲色的贵气少年,捏紧拳头,没有冲动。 许道云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暗暗把一截竹条塞给已经快要忍不住冲出去解救好友的小二,在他耳边低声道:“上去,用竹条打他,别假打,边打边骂,然后再向那个人求情,我会替你解围。” 小二犹豫不决,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回头确认道:“打他,打谁,我朋友吗?” 待看到许道云点头,他心中再不情愿也只能上了。 第七十九章 半夜来访的少女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贵气少年松开少女,缓缓朝地上的小二走去,右手掌抖动,显然是准备拔剑了。 就在这时,受了许道云指点的另一个小二忽然冲出来,挥舞竹条用力抽打在好友身上,嘴里叫骂道:“找死啊你,贵客也是你能冒犯的?掌柜知道了,一定让你你吃不了兜着走!” 不出所料,正欲把剑杀人的贵气少年停住了脚,饶有兴致的瞧着这一幕。 倒在地上被抽的惨叫不断,滚来滚去的小二一脸不解,但他们自小相识,默契是没得说的,看对方脸上的神情便知道他是来帮自己的。 但下手实在重,竹条每一下打在身上都会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只挨一下便充血红肿,挨打的小二顿时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借机报复自己平日里戏耍他的仇。 这顿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贵气少年等人也愿意看。 足足打了有三四十下,直到小二余光瞧见许道云暗暗点头才罢手,转身对后面看戏的贵气少年弓腰行礼。 这一躬,头都快要弯过大腿了,他求情道:“公子息怒,他毛手毛脚的不懂事儿,您放心,待事后小的一定告诉掌柜的狠狠惩治,求求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他一条性命吧?” 贵气公子冷笑,正要说话,却再次被人捷足先登。 只见许道云从围观的客人中走出来,语气刻薄道:“冲撞了人家公子,吃一顿打就想罢手?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吧?” 贵气公子身后的少女看见许道云后柳眉一挑,一双眼盯着他,神色古怪。 正鞠躬求情的小二看向许道云,同样求情道:“他...他是先错在先,只求公子大人们网开一面啊。” 许道云想了想,说道:“依我看,这样毛手毛脚不懂规矩的人就要送到镇守牢里去吃苦**,免得日后再给你家掌柜招惹麻烦。” 小二也不傻,自然知道许道云是用权宜之计助他们脱身,什么送到镇守牢里都是假的,只在家里躲几天,待贵气公子们离去后便可雨过天晴。 现在就看看贵气少年是什么态度,若他中了这套苦肉计则万事皆休,若他寒石心肠,一定要置小二于死地的话,可就麻烦了。 贵气公子身边的少女笑了笑,目光从许道云身上收回,轻轻拉了拉少年的袖子,娇声道:“好啦,他也要被抓到牢里去,就放过他吧。可别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打扰了全哥哥喝酒的雅兴呀。” 声音**娇媚,叫人听了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只有那少年听了这腻死人的语气后却是受用至极,大笑着搂过身边少女的肩膀,冷冷撇了一眼倒在地上浑身青红一片的小二,淡淡开口道:“把他给我弄走,省的扰了本公子的酒兴。” 正鞠着躬不敢起身的小二闻言欣喜若狂,连连行礼答谢:“多谢公子不杀之恩,多谢公子......” 他赶紧蹲下把好友扶起来,搀着他走出门外,淋着越来越大的雨水离开。 这里是待不下去了,谁也保不准那个少爷一时兴起就把人给杀了,所以尽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是最好的选择。 贵气公子带着几个人朝客栈里面走,围观看热闹的客人纷纷避让,也不敢再多看,生怕惹上麻烦,要么坐回自己的位置,要么回房去了。 跟在情郎身边走过的时候,一双媚眼看向许道云,贝齿咬了咬嘴唇,好看的紧。 既然事情都解决,许道云自然是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吃菜。 可惜的是,这一番折腾的功夫,石锅萧山鸡和塞上熏肉都凉了,没有刚端上来时那般美味,但也没办法,权且吃了,再做理会。 许道云多饮了些酒,脑子难免昏昏沉沉,背起剑匣,步伐虚步的朝楼梯走去,正在给贵气公子斟酒的琪儿目不转睛瞧着走路摇摇晃晃的江清,竟连酒满出了碗都不自知。 贵气公子笑道:“琪儿,发什么呆呢,酒斟出来了都不知道?” 这的声音立马惊醒了琪儿,她忙低下头收回目光,撅起粉嫩香唇抵在酒碗上把多余的酒水全都喝掉,然后端起来递给贵气公子,笑吟吟的道:“琪儿是看全哥哥看的发呆了,诺。” 此言着实受用,贵气公子哈哈大笑,接过酒碗一饮而尽,搂着少女的肩膀和其余几个伙伴谈笑风生。 而琪儿依靠在情郎怀里,那双桃花眼却一直偷偷看向步伐虚浮的许道云。 小二引着许道云上楼,他问道:“哎客官,您要的干净衣衫已经备好了,可要洗浴一番,也好歇息啊?” 许道云醉眼朦胧,此刻梳洗一番正能解了酒气,他点点头,跟着小二到澡堂去。 洗去一身风尘,亦解了五分酒气,如今困意袭来,他回到房里到榻就睡。 剑匣就搁置在身旁贴着,匣中散出的寒气让他就算是睡眠时,也能自行运功抵抗寒气。 如此一来他便可昼夜内修,朝夕凝淬内力,进涨之神速,内劲之浑厚扎实,闻之骇然。 许道云不稍多时便入了梦乡,神魂还是同往一样进入到内天地之中。 巨石射出一道金光,化作一个持剑的金人,所使剑招与他一般无二。 许道云日夜里皆在刻苦修习,从未敢有片可懈怠,至今已有六七日,加上梦里都研习不辍,他这六七日的修行堪比旁人三四月,甚半年有余。 许道云额神魂正在内天地中与持剑金人对招,却连半夜三更客栈里的动静也没有丁点儿察觉。 时至夜里丑时三刻时,客栈内所有烛火早就熄灭,客人们也早早的洗漱睡下。却有那么一道人影从房里出来,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待确认四处无人后,方才走出房门。 她一身轻薄的素白寝衣走在漆黑一片的廊道上,那婀娜玲珑的身姿任谁见了都会赏心悦目,垂涎三尺。 咔。 紧闭的房门被推开,穿着薄纱寝衣的女子赤着双足踏进来。 这对美足钿尺裁量减四分,纤纤玉笋裹轻云。愿在丝而为履,同素足以周旋。白里透粉,像白玉、亦像刚剥了壳的鸡蛋,好看的紧。 第八十章 黑牛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她莲步轻移,缓缓靠近躺在床上的少年。 早在房门推开的时候,枕边剑匣上的凹凸纹路闪过一道微弱青光。 赤着双足的少女走到床榻边坐下,一张姣好的面容因为紧张升起红晕,呼吸也急促起来。 她抬起左手,伸出食指轻轻点在少年的额头,顺着下滑,滑过眉心、鼻梁、鼻尖、人中、最后在嘴唇处停住。 少女把手指收回按在自己的粉嫩的嘴唇上,探出一条小舌轻轻舔了舔,红唇两边往上勾起,露出迷人笑颜。 那双桃花眼越发迷离,心跳也快了几分,右腿膝盖撑在床榻翻身上去,跨坐在少年身上。 内天地中,许道云正和持剑金人比斗,忽然周遭天地倒转,变作颗粒大小。 原本一望无垠的云海世界化作乌有,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美貌少女的脸在眼中越放越大。 许道云魂飞魄散,嘴里的惊呼还没叫出口便被少女给捂住,她自己也吃了一惊,怎的说醒就醒了?还好没被他叫出声,若喊出了声叫人听见,那可就不好办了。 少女捂着江清的嘴笑着,低下头,鼻尖和嘴里吐出来的热气打在他脸上:“嘘...不要高作声,惊扰了别人,可会坏了我们的好事儿呀,嘻嘻......” 许道云瞪大眼睛,认出了身上的少女,这他娘的不是方才跟在贵气公子身边撒娇争宠琪儿吗?怎么...怎么跑到我房里来了? 琪儿见他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着实喜爱的紧,“扑哧”一笑,捏了捏他的脸颊,垂下头,把嘴唇贴在捂住江清嘴巴的手上,媚眼如丝,吐气如兰道:“真可爱,春宵一刻值千金,如此良辰美景,我们就别浪费时间了吧?” 许道云哪里肯依,左手掰开她捂住自己嘴的手,心中没有伤她之意,右手只抓住她晶莹洁白的右脚崴,用力朝上提,想将她从身上扯开。 哪知琪儿反应迅捷,右脚一蹬,挣脱他手掌,整个胸膛压在他身上,两个人的鼻尖不足两寸,她话语中颇有些怨气的道:“怎么,你不喜欢?” “你还是快起来吧,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怕我消受不起啊。” 琪儿就喜欢他气急败坏的模样,笑道:“过会儿,你就会喜欢了。” 她缓缓垂下头,闭上双眸,粉嫩的嘴唇距离许道云的嘴唇越来越近。 便在不足三寸时,一股淡蓝色内劲从许道云身体吐出,闭着眼如痴如醉的琪儿还在期待着触碰到少年嘴上的温热感觉,忽的被一股劲力震开,她猝不及防之下,被震晕在床榻上。 许道云翻身下榻,挠了挠头,心中莫名烦躁。 毕竟身为男子,这样的事叫人发现,天然便会认为是自己贪图美色,半夜下药把人家姑娘劫回房内意图不轨,到时候就是有三张嘴都说不清。 没奈何,许道云只能一间间客房找过去,直到找到那个床上没有人的房间。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听见第八间方传出男女的古怪动静后,终于找到了第九间无人的空房。 之所以确信这间房就是琪儿的房间,不仅是因为房里无人,主要是木架上披着琪儿穿的衣裙,许道云过目不忘,所以记得清楚。 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这个深夜造访的不速之客送回去,许道云许久平复下躁乱的思绪,倒回床榻上,再次进入到内天地中,不厌其烦的与持剑金人比拼剑法。 前夜里发生了些小插曲,好在后半夜睡得安稳,许道云的神魂在内天里挥汗如雨了一夜。 第二日晨时初。 许道云正睡觉得香,忽然就被楼下小院的吵闹声扰了睡意。 许道云不想起身,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用被褥蒙住脑袋想再睡一会儿,可恨他睡眠浅,只要被吵醒就难以入睡。 纸糊的窗户正对东方,春深里的日头虽不烈,但还是照得他睁不开眼。 再有楼下嘈杂吵闹,锅碗瓢盆的碰撞声,许道云更是难以入眠。 他一下子坐起来,紧皱眉头,心中有些火气。 数日来,他白日与清流野草为伴,夜间与冷风山石为舞,既然都到客栈了,谁也不想让人搅扰自己休息。 他掀开被褥,打开窗户一看究竟,正见楼下人影幢幢,四五个人正围着一头黑毛大牛周旋,你叫我上,我叫他上,谁都不敢先上去讨罪受。 这头黑牛足比寻常庄户人家即将临产的母牛还要大上一倍,那四蹄站起来,竟比骏马还高上三分,看那粗壮的四条牛腿,定是力大无穷。 许道云站在窗口看了会儿热闹便没了兴趣,转头回去洗漱一番,背着剑匣下楼去了。 奇怪的是一楼大厅没有一个客人,也没有忙里忙出的小二伙计,柜台也空置着,竟不怕有贼人偷摸进来窃取钱财。 后门小院里的杂乱声越来越大,许道云也走了过去,却见小院里哪里只有四五个人,分明是十几二十余人,只是其余的十几人站在廊道下,所以方才从二楼窗户看不见他们。 此刻他们负手站在廊道下,谈笑风生的瞧着院子里正和黑毛大牛纠缠的五个店伙计。 在人群中,许道云还看见了贵气公子一伙人,还有那个昨夜莫名其妙跑到自己床上来的琪儿,想不到她醒的这么快。 贵气公子身边的琪儿自然也看到了背着剑匣的许道云,回想起昨夜里发生的事,神情幽怨的瞪着他。 她自诩姿色颇佳,兼所修功法之因,若主动引诱,除那些心境清高的圣人外,任何一个男人她都有把握将之诱上凤榻。 这少年却是个例外,昨夜他见了自己,就如同见了病秧子山魈子般躲闪不及,真是古怪。 许道云对她的目光视而不见,不与之对视,躲在看客身后,瞧着院内闹腾的五个店伙计和一头大黑牛。 琪儿身边的贵气公子站在场外看着院内的胡闹,就像是在看一出精彩至极的好戏一般。 许道云认出了其中一个小二,正是昨日自己献上苦肉计,教他抽打好友的那个,于是招手唤道:“嘿,小哥。” 第八十一章 贵公子的怪癖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正和黑牛僵持的小二听见这熟悉声音的呼喊,转过头来,见是许道云,立马跑近,白巾擦着汗水笑道:“客官,您醒啦,这大早上的就吵吵闹闹扰了您休息,实在是对不住啊。可用过早膳了,要不小二去吩咐伙房给您备上?” 许道云意不在此,只看着仍在搏斗的店伙计和黑牛问道:“不用,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若要牛肉去集市采买已宰好的鲜牛肉便是,怎的还自己动上了手?” 小二转身瞧了瞧正看的兴高采烈的贵气公子,附在许道云耳边小声道:“客官你是有所不知啊,那个贵气少爷一大早上就找掌柜的说话,然后掌柜就叫我们去问镇上的牛户买了这头黑牛。” 他又偷偷回头看了一眼,继续道:“掌柜的说,这个公子有怪癖,他喜欢听这些牛羊家畜的惨叫。让我们绑了,先不急宰杀,一片片割下肉来。他便要在旁设下桌椅,当场烹给他下酒,说这样才有胃口。” 许道云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你说他要边看你们杀牛割肉,边用来下酒取乐?” “是啊,真是,看着人模人样,怎么心肠这般恶毒......” 许道云抬眼看了看脸色因为兴奋而涨红的贵气公子,以及他身边直视自己的琪儿。 等了许久,这些客店伙计仍没有将黑牛拿下,贵气公子的玩心也消磨干净,等的不耐烦了。松开搂着少女的手掌,两个纵跳落在院中,大喝一声:“都给本公子让开!” 伙计们闻言四散,只留下他和已经疲累不堪的黑牛两个。 贵气公子消瘦的身子在高大黑牛面前就像是个泥人儿,一捏就碎,一拍就扁,可他英俊的脸上并无半点惧色,反带着冷笑。 黑牛仿佛知道自己会落得这个下场全是因为眼前这个可恶的人类,它左前蹄在地上扒拉“嗒嗒嗒”三声,低下头,两只比手腕还粗的牛角朝他顶去。 若真叫这牛角顶到,非得被穿出个窟窿不可,外场看客都在期待着这个少年会如何应付。 只见贵气公子并不慌乱,身子朝左侧一闪便避开黑牛撞击,同时抬起右脚蹄在它身上。 几百斤重的牛啊,竟然被看着瘦弱的贵气公子一脚踢得踉跄,众位围在外场观看的看客发出阵阵惊呼,都暗暗惊奇这个看起来娇生惯养的公子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身手?真是看走眼了。 琪儿也在场外雀跃地拍手叫好:“哇,全哥哥好样的,真厉害!” 名字里带个全字的少年很享受这种全场著目,人尽称赞的感觉。他越发兴奋,手下力道便更大了许多。 黑牛虽力大,冲刺的也快,但是太过笨重,不会转弯,贵气公子只要抓准时机闪开,便能进行一番凶猛地反击。 黑牛早先便被五个伙计消耗了大半体力,如今又被他戏耍重击,口中发出“哞哞眸”的惨叫,走起路也有些摇晃,显然是已经没了气力,站不稳了。 贵气公子得势不饶牛,抓住黑牛恍惚混乱之际进步上前,两只手抓住牛角,左脚一弹,右腿膝盖重重撞在黑牛下巴,落下地后,以左腿为指点,转身了个身,右腿一个转身后踢,正踢在黑牛那颗大黑头上! “眸。” 黑牛本就强弩之末,又遭贵气公子两次重击,再也支撑不住,“轰”的一声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周围的看客鼓掌叫好,贵气公子脸上尽是得意之色,瞧也不去瞧倒在地上的黑牛一眼,拍了拍手走回到几个伙伴身边,头抬得很高,正在享受着他们的夸赞和崇拜的眼神,他喜欢这样。 果然琪儿是第一个拍马屁的,她搂住贵气公子的胳膊,似乎比击败了黑牛受到所有人掌声的少年还要高兴:“全哥哥,你太厉害了,只三拳两脚就把这么大一头牛打倒了。” 其余的狗腿子也跟着附和:“是啊是啊,全哥,你现在的修为可是越来越精湛了啊。” “是啊,这头黑牛如果让我来,怕躺在地上的就是我咯。” “哈哈哈,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咱全哥一只手就能打你十个还不带喘气的。” 几个少年哄然大笑,只有女儿家心细的琪儿一人瞧见对面站在人群后紧握双掌,紧皱着眉头的许道云。 他仿佛和小院里的这片欢声笑语截然不同,呈现在他脸上的完全是愤怒,再没有其他。 贵气公子双手抱胸,大笑着吩咐道:“来,把这头黑牛绑了,割下肉来给本少爷下酒吃。” 四个伙计人手一条麻绳朝黑牛走去,黑牛倒在地上无力的挣扎,那颗扭头正好对着许道云这边。他看到,那双宝石大的黑眼珠中全是无助、绝望、还有恐惧。 对面的琪儿低头想了想,对身边情郎笑道:“全哥,我去吩咐人给您准备酒菜。” 贵气公子正接受着伙伴们的称赞喝彩,只笑着答应一声。琪儿绕开院子朝客栈大厅走去,路过紧握拳头的许道云的时候小声道:“想救它,跟我出来。” 许道云心中生气不愤,但还有到糊涂,丧失理智的地步。少女可以压低的声音他自然听得一清二楚,视线移开黑牛那盯着自己的求助眼神,转身跟在少女身后朝客栈大厅走去。 许道云可不想和她多废话,直截了当的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琪儿转过身,皱着柳眉,一双桃花眼委屈的看着他,嗔道:“昨夜你对人家好狠心,不仅对人家的深情弃之如敝履,还打伤人家,哼...臭男人...” 许道云可不会让她扯开话题,说道:“你有办法就直说,放心,昨夜里发生的事情我半点不会透露出去。” 琪儿掩嘴笑道:“哼哼,我看你也不敢宣扬出去,毕竟这种事,可都是我们女人吃亏呀?” 她款款走近,美目盯着他笑道:“若被人家知道了,我就说是你夜里给我下了药,夺回房里想行苟且之事,到时候有口说不清的可是你呀,呵呵...” 许道云摆手道:“好了,这些事暂且不提,你既有办法,就请尽快告知吧。” 琪儿双手负在身后,反问道:“不过是一只家畜罢了,值得你这般上心?” 她凑近许道云道:“方才我可是看见你的拳头都握的发白了。”说着竟然抓住了他的手掌端在身前,细声细语道:“可真叫人家心疼呐...” 第八十二章 身边尽是些庸才之辈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许道云抽回手,有些不耐烦,语气也伤人了几分:“你到底有没有办法,或者...你根本就是在戏耍于我?” 琪儿不恼,指尖把脸颊的发丝夹到耳后说道:“自然是有办法的,只是......” 许道云急问:“只是什么?” 琪儿望着他道:“这天下,岂有白吃的午餐?可有白进口袋的钱财?我是可以救那头黑牛,但却是要你来付账啊。” 许道云皱眉问:“你要我做什么?” 琪儿笑道:“不要你做什么,我只要你。” 许道云不解,反问:“要我?什么意思?” 琪儿白了他一眼,故作嗔怪不依道:“哼,明知故问的臭小子,人家都说的这般直白了,还在装傻充愣,成心要看人家出丑,哼!” 许道云一头雾水,解释道:“我确实不知你所言合意,请细细道来。” 少女觉得他应该不似作假,奇道:“你当真不知?” “不知。” 如今这世上,竟还有这般单纯无邪的儿郎? 琪儿桃花眼扑闪扑闪,靠近许道云吐气如兰道:“我说的要你,便是像昨晚那样,呼......” 她说完还吹了口气,许道云瞪大眼睛后退三步,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这个看起来美丽动人的少女,惊道:“你!” 琪儿道:“一个大男人,可别露出女儿态,这样让我情何以堪啊?条件我也已经说了,那只待宰黑牛的死活就全在你手上了。” 许道云想也不想,断然拒绝:“不可能,你已有伴侣情郎,怎么还能和旁人有瓜葛?昨夜没有铸下大错已是万幸,你不但不自省己过,今日又公然说出此话,不觉得对不起你那个一口一声全哥哥的少年吗!” 琪儿耸了耸肩,脸上毫无羞愧之色,叹气道:“哎,你既然不答应,那我也没办法救那只黑牛啊。” 她说完就朝后院走去,许道云喊住她:“喂,等等。” “嗯?”琪儿瞧着他,问道:“怎么,想通了?其实你仔细想想,这桩买卖对你而言是稳赚不赔的天大好处。既能救下那头黑牛,还能和琪儿春宵一刻,何乐而不为呢?” 许道云道:“这样,除了这件事,其他任何事我都能答应你,只要你救下那头牛,我便欠你一个人情,日后必铭记在心,涌泉相报!” 琪儿摇头道:“一个人情,缥缈无定,都是虚的,还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来的实在。”她继续说:“再者,就算是我答应你了,天下茫茫,日后我需要你还这个人情的时候又要到哪里去寻你?有道是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许道云掏掏耳朵,紧了紧背上的剑匣,平静道:“算了,我还是自己来吧。” “你打算硬抢?”琪儿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那是强盗行径,我被习武之人,应以理服人才是。” 许道云说完,径朝客栈后院走去,远远的就看到那头被捆着的黑牛倒在地上翻腾挣扎,而贵气公子等人则坐在一旁的方桌旁,笑谈着饮酒。 许道云冲那腰带玉佩的少年大声道:“嘿,这头黑牛我买了,说个价吧?” 其中一个狗腿子使了个眼色,小声道:“丁全哥,那小子好像找你。” 名叫丁全的贵气公子回过头,上下打量许道云一番,似笑非笑道:“瞧你穿的这般寒酸,粗布素衣的,这头牛可不便宜啊,你买得起吗?” 许道云道:“你只管说个价,我买了就是。” 丁全眼睛一眯,将头一侧,视线落在许道云背后的剑匣上,抬手点指,笑道:“本公子不缺金银之物,你若真想买下这头黑牛的话,不如与本少爷来做个交换。” 许道云凤眸一眯,明知故问道:“哦?不知我这寒酸之人,有什么东西能入公子的法眼?” 丁全拍腿大笑,开门见山道:“我要你背上的匣子。” 许道云掏掏耳朵,摇头道:“那可不行,这剑匣是我师傅送给我的。” 丁全眼睛一亮:“你说这是剑匣?那太好了,本公子正是用剑的,看来是天意要将这剑匣赐予我啊。” “我还没同意呢,怎么久属于你了呢?” “由不得你不同意,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要么你现在就将剑匣交出来,要么就让本公子亲自来取。” “你尽可来试试。” 场面登时有些沉默,剑拔弩张的气氛让周围的客人和店伙计不由自主朝后退去。 丁全正要动手,身边尖嘴猴腮的狗腿子却自告奋勇的站了出来,这种献殷勤的好机会,他怎么会放过呢? 他一站起来,连带着身边数个少年一并起身,朝院中势单力孤的背匣少年冲去。 对付这些草包根本没必要召出冲和剑,许道云赤手空拳,也不避让,迎面冲了上去,使出缠龙手,三拳两脚便将几个狗腿子打倒在地,哀嚎一片。 许道云笑望向脸色愈发阴沉的丁全,道:“丁公子俊雅风采,文武双全,身边为何尽是这些庸才之辈呢?” 丁全怒极反笑:“好,够胆量,敢伤我丁全的人,小子,今天你休想离开金稻客栈!” 说罢,他脚踏红漆木柱,似离弦之箭般朝许道云射去,长剑出鞘,直刺他的心窝。 许道云不慌不乱,侧身躲闪,只以拳脚对敌。 丁全久攻不下,反而处处受制,这种有力没处使的感觉让他愈发焦躁起来,原本循规蹈矩的剑法也渐渐脱离轨道,硬拼硬搏。 许道云眼睛一亮,这丁全所使的剑法倒也精妙,可见他身后的家族定是名震一方,若能将这剑法学到手,虽不能解决根本问题,但至少能向着观阅天下剑谱的目标走近一小步。 心念至此,许道云心中愈发舒畅起来,看准时机看,探手擒住丁全持剑的右臂,轻轻一捏一扭。 只听丁全惨嚎一声,长剑脱手落地,整个人也躬了起来,竟是被一招制服。 那些个倒在地上,盼望着丁全能为他们报仇雪恨的狗腿子们,见他竟被这般轻易击溃,一颗心直坠谷底。 第八十三章 偶得剑本,解救黑牛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许道云畅快大笑,道:“原来就这两下子,小爷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 丁全瞠目切齿,却没法儿挣脱他的手掌,只能咬牙放出狠话:“小子,我是玉安县丁家的四少爷,你竟敢冒犯与我,等着被抄家灭门吧!” 许道云冷笑道:“我为刀俎,你为鱼肉,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你处在何种境地啊?” 说罢,左手一扭,直接将丁全的右臂扭断,然后一脚将他踢翻在地,冷声道:“我家就我一人,你去哪里抄啊?” 丁全倒在地上,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叫声之凄厉,听着都让人毛骨悚然。 许道云侧头对一旁早已吓呆的掌柜道:“掌柜的,把那头黑牛的绳子解了吧。” “哦...是,我这就去。”掌柜连连点头,挥手吩咐道:“你们几个,快把绳子松开。” 许道云看向倒在地上的丁全,问道:“你方才使的,可是你丁家的剑法啊?” 丁全不答,想要放些狠话来挽回些尊严,却又不敢。 许道云也不恼,继续柔声细语道:“丁公子,你这剑法有趣的很,我这人有一个毛病,见着新奇的剑招就想学,不知你可否将那剑法传授给我啊?” 丁全依旧不大,只是怒视着他。 许道云抬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道:“丁公子,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丁全心中一凛,几番权衡利弊之下,还是妥协了。 他心中无限屈辱,左手颤抖着从怀里取出剑谱。 许道云接过剑谱,一看封片,念道:“飞羽剑本。”而后点点头,将剑谱堂而皇之的收入怀中,在丁全肩膀重重拍了两下,笑道:“多谢丁公子馈赠,在下无以为报,为你接回臂骨,权当答谢了。” 说罢,拿起丁全软绵绵的右臂,一扭一推,“嘎啦”一声,丁全张口惨嚎,然后就发现自己的右臂好像可以动弹了。 许道云站起身,拍拍黑牛的背,带着它往客栈外走去。 廊道之下的琪儿望着少年渐行渐远的背影,若有所思。 待许道云走远,丁全双目终于露出狠戾之色,他拳头紧握,重重垂落在地面上,低吼道:“此仇不报,我丁全誓不为人!” ...... 许道云一手牵着马儿的缰绳,一手捧着《飞羽剑本》,缓缓走在金稻镇的道路上。 走出金稻镇后,许道云将剑谱收起,拍拍黑牛的背,问道:“怎么样,没事儿吧?” 问完才反应过来,这只是一头牛,自己问它问题它听得懂吗?就算听得懂也不会说话,怎么回答自己呀? 他自嘲一笑,忽然那只黑牛“眸”的叫了一声,在他身上蹭了蹭。 许道云吃了一惊,这牛居然能听得懂自己说话? 他还是有些不信,再次试着问道:“你......能听懂我说话?” 黑牛点了点头。 许道云许久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怪不得,怪不得它面临生死之刻看向自己的眼中那么人性化,原来这是一头快要成精的牛啊。 带着黑牛来到一片稻田前,田中央做插了三个稻草人,日头照耀下来,金光闪闪仿如人间仙境,令人迷醉。 黑牛嗅了嗅金灿灿的稻谷,竟张口就吃。 熟透了的稻谷再经日光曝晒,对于所有食草动物来说,那可是香甜酥脆的绝顶美食,无怪它这般急不可耐。 便在这时,一个妇人气急败坏的声音从稻田旁的小路传来:“喂,哪个鸟人牵牛跑到我家的稻田里去偷吃了,还不赶紧给我出来!” 这可是她明年过冬的粮食啊,割下的稻谷还要用来喂养自家的牛羊鸡鸭呢,难怪她急的在小路上跳脚大骂。 许道云有错在先,心中愧疚难当,急忙拍了一下还在低头大口吃稻谷的黑牛,叫道:“这是人家的稻谷,别吃了,赶紧走。” 农妇在小路那看得清楚,黑牛的每一口可都是咬在她心头上,她急的几乎要哭出来了,带着哭腔大喊:“快给我出来,不许再吃了!” 许道云一脸歉意的对她笑了笑,然后一把抓住仍在低头吃草的黑牛牛角,拉着它朝稻田外走。 黑牛虽然还没吃够,但也知道这是人家辛苦种的,也没有太过分,便住了嘴了。 越走近妇人,许道云尴尬一笑,道:“那个,对不住啊,践踏了您的稻谷,实在是不好意思......” 那妇人插着腰,如今许道云出来了,她的声音反倒平和下来:“你是谁家小子,怎么就跑到我稻田里去了,还带一头牛来吃我的稻谷。” 许道云看了看一副无辜像的罪魁祸首,再次道歉:“我......我不是你们镇上的人,我只是路过的。这头牛不知怎的就冲进你稻田里,不过你放心,损失多少我全都赔给你,怎么样?” 妇人却摆了摆手道:“哎呀,算了算了,一点稻谷而已,还谈不上赔钱,但是你以后得注意啊,可要好好管好自己的牛,别再让它乱吃别人家的农物了!” 说着,她指了指另一片稻谷道:“还好你是遇到我了,要是撞进他家稻田里去被发现了,可没有我这么好说话,知道了吗?” 许道云千恩万谢道:“知道了知道了,小子一定记住,谢谢。” 然后带着黑牛,沿稻田小路走了。 “黑牛,现在你也安全了,就自行离去吧,不必再跟着我了。” 黑牛看着他,许道云继续道:“我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都是人,我肯定是没有办法带着你一起去的。” 他叹了口气道:“至于这个镇子嘛,你也不用回去了,否则迟早会成了人家的口中食盘中餐。” 黑牛点了点头。 许道云带着黑牛到东北面的一座山丘脚下,说道:“就这里吧,这山也不高,中间还贯穿一条小溪,漫山遍野都是嫩草,你可尽情享用。就是需要小心在意镇子里的猎户,遇到了就远远躲开吧。其实他们也不一定就会来抓你,只怕人家还以为你是谁家拴在山上吃草的呢。 黑牛上前两步,回头看了看许道云,“眸”的叫了一声,撒开四蹄朝坡上奔去。 不消片刻,那道高大的黑影就消失在山林里,也消失在了少年的视线里...... 第八十四章 杨家琐事,内藏剑谱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离开金稻镇,又向东走了三日。 第三日傍晚时,终于赶到一处小镇,名唤泉海镇。 这小镇倒也气派的很,家家户户住的都是砖房瓦房。 镇外良田无数,又挨着条河,纵然天不下雨,也有水能浇灌田地。 走入小镇,在一家名叫“百泉文舍”的客店落脚,这名字取得倒是文雅,所以许道云选择在这里留宿一晚。 要了些酒肉饭菜,正享用时,却听邻桌几个富态的中年人窃窃私语谈论着什么。 许道云本不想理会,奈何耳力过好,还是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原来三天前,泉海镇杨府嫡女年芳二十,其父立下擂台,比武招亲,声称力压群雄者,便可迎娶他的女儿。 最后确实有一个五官端正的汉子拔得头筹,哪知他却是五宁山上的山大王。 杨父得知他的身份后,自然不肯将女儿下嫁与他受苦,败坏名声。 但又惧怕那山大王恼羞成怒,于是左右为难,近来张榜告示,求侠义之士前来主持公道,他必有答谢。 许道云本不想理会,却听见其中一个中年人问道:“哎,他们杨家当年在江湖上也是有赫赫威名的啊,怎么沦落到被山贼逼得走投无路的地步了呢?” 另一个中年人道:“杨家本是有一套了不得的剑法的,可惜杨玄自幼体弱,习不得武,又是嫡子,所以才沦落到如今这般田地啊。” 许道云闻听杨家有一套剑法,他剑眉一挑,眼中放出光芒,叫小二送来一坛上好的酒,然后付了酒钱菜钱。 他拎着酒坛来到那几个中年人身边,行了一礼,问道:“几位叔叔,不知杨府怎么走啊?” 其中一个中年人道:“小兄弟一看便是游历江湖的,当真要滩这趟浑水吗?” 许道云冠冕堂皇道:“路与不平,拔剑相助,此乃我辈当为之事。” “好一颗赤子之心,好,我就给你指条路。” 那中年人带着许道云走到客栈门口,抬手指向一条路,又低声说了几句。 许道云拱手答谢,跨出门槛时,回头道:“那壶好酒,就赠予几位叔叔饮了。” 说罢转身离去。 泉海镇的道路皆是由整块的青石铺成的宽阔大道,平整而整洁。 许道云按照那中年人的指示,不多时就看到了杨府大门。 门口立着两个一身青衣的护院,手里提着一条木棍,威风凛凛。 许道云走上前去,果然有一人将长棍一横,拦住去路,冷声问道:“什么人,干什么的?” 许道云笑道:“你家老爷不是张榜告示,要过路的江湖侠士出手相助吗?” 那家丁上下打量了他一遍,语气缓和了些,道:“你来迟了,我家老爷已经请到人了,请回吧。” 许道云烦躁的挠挠头,正欲强闯入府,却听门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怎么了,谁来了?” 那家丁忙回身行礼,大道:“老爷,是一个少年,自称看到张榜告示,前来相助的。” 过了片刻,一个青衣中年人走了出来,正是杨玄。 他先是打量了许道云一眼,然后拱手行了半礼,问道:“少侠可是来相助杨某的?” “正是,我路过泉海镇,偶然得知杨老爷家中的麻烦事儿,特地前来助杨老爷一臂之力。” 杨玄低头思忖片刻,然后将身侧开,伸手一让,道:“来者是客,少侠里边请吧。” 许道云跟着杨玄来到前厅,这前厅高檐大瓦,简洁却不失大气,厅内摆几张高背方椅,一张八仙桌,看来是接待客人的地方。 杨玄来到首位坐下,道:“少侠,请坐。” 许道云随便挑了张木椅坐下,开门见山道:“杨老爷,请说说具体情况吧,毕竟我了解的消息都是道听途说来的,有真有假,还是请你亲自说明一下的好。” 杨玄点头,旋即将事情的起因经过说了一遍,和许道云在百泉文舍听到的消息没有太大出入。 而且还有一个最新的消息,就是杨玄的女儿杨茵茵,三日前失踪了,不知去向。 杨玄几乎将整个泉海镇都搜寻了一遍,还是没找到杨茵茵的下落,所以他判断,定是被那山大王劫回山寨去了。 他救女心切,带上护卫家丁,前往五宁山的五宁寨要人。 五宁寨二当家的告知,三日前他们大王也忽然没了下落,寻不见人,于是将杨玄等人赶了回去。 杨玄认定他们是搪塞糊弄,却又没有本事强闯山寨抢人,只能张榜告示,请来江湖侠士相助。 许道云点头,忽然问道:“对了,方才听门卫说,杨老爷已经请到一位侠士相助,他也在贵府吗?” 杨玄摇头,表情古怪道:“他去希湘阁了。” “希湘阁?那是什么地方,酒楼吗?” 杨玄吞吞吐吐,磕磕巴巴道:“不是,是......是妓院青楼,风花雪月之所。” 他文文弱弱,一看就是饱读诗书的读书人,这般伤风败俗的地方,他提起来都觉得羞愧和尴尬。 “啊?”许道云一愣,旋即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自古英雄爱美人嘛,这位侠士倒是好兴致啊。” 杨玄勉强一笑,并不作答。 许道云眼珠一转,笑着追问道:“杨老爷,想来他今晚的花销,都要算在你的头上了?” 杨玄叹了口气,这样酒林肉池的地方,根本就是一个销金窝,谁知道那家伙今晚要花去多少银两啊? 不过为了救出女儿,就是砸锅卖铁,倾家荡产他也愿意。 许道云站起身,来到门口,仰望星空,继而侧头道:“杨老爷,救人要抓紧,你打算什么时候去五宁寨要人啊?” 杨玄也站了起来,脸色严峻道:“明日一早,我集结了二十多个壮士,他们会随同我们一块到五宁寨去。” “好。” 许道云伸个懒腰,笑问道:“杨老爷,可有客房啊?” “有有有,不过少侠旅途劳累,要不要我吩咐准备些酒菜?” “不必劳烦啦,我刚才在百泉文舍已经吃过了。” 杨玄点头,唤来一个下人带着许道云往厢房走去。 第八十五章 五宁寨中显身手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点燃火烛,许道云坐在一张八仙桌前,正在翻阅从丁全手中夺来的《飞羽剑本》。 和往常一样,他翻阅书页的速度极快,快到人家还以为他根本什么都没看,但他就是这么匆匆一瞥便能将书页上的内容尽数收入眼中并记在心里。 一时辰后,许道云将飞羽剑本收入乾坤袋,口中念念有词,背诵的全是剑本中的内容。 虽然将剑本内容尽数记下,但想要练成和理解,还需要时间来钻研与沉淀,绝不是一朝一夕可以通解的。 ...... 第二日,晨时初。 许道云洗漱一番后,赶往前厅。 此时前厅已经聚集了二三十人,清一色皆是男子。 杨玄高居首座,次座坐着的是一个白面皮,身材高瘦的青年,看着二十五六岁年纪,却一脸病态,像是纵欲过度。 杨玄远远地点点头,许道云也回了一礼。 那白面皮的青年也看见了跨门而入的背匣少年,他细长的眼睛一眯,声音嘶哑又尖利的问道:“杨老爷,那小子是你府上的人吗?” 杨玄摇头:“哦,不是的,他是慕名前来相助在下救回茵茵的少侠,昨夜郭大侠不在,所以没见着他。” “哦?” 姓郭的青年细眉一挑,声音讥讽道:“这么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能有多少本领,敢说前来相助?真是大言不惭。” 杨玄左右为难,尴尬一笑,没有搭话。 厅中其余的打手们也察觉到了许道云的到来,纷纷投去异样的目光,眼神各异。 许道云不理会他们,自顾寻了个空位坐下,静待出发。 名叫郭屯的青年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起身道:“走吧,去五宁寨要人去,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聚集的一个小山寨而已,我倒要看看他们有多猖狂。” 杨玄也站起身,与郭屯并肩而行,走出前厅。 众打手陆续跟上,许道云则吊在最后,不紧不慢的跟着他们。 一行人出了杨府,浩浩荡荡的从主街道走过,径朝五宁山方向去。 路过一个卖包子的小摊位时,许道云上前买了五个大肉包,一面啃一面走。 五宁山就在泉海镇往东不到十里的地方,顺着官路大道便能走到。 众人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终于看见了一座拔地而起的小山。 这山并不陡峭,绿竹环绕,林间雾气弥漫,山风徐徐,一股清凉之意扑面而来,令人神清气爽。 一行人顺着山道上山,走不多久便瞧见了五宁寨的木制寨墙。 寨墙是用松木搭建而成,根部消得极为尖锐,深深插入地下。 郭屯登时来了精神,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寨门前,叫喊道:“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我们包围了,识相的就赶紧把门打开,然后束手就擒,若嘴里敢道出半个不字,便将你这山寨踏平!” 杨玄忍不住暗暗翻了个白眼,这郭屯行事为何这般粗莽无脑呢? 许道云双臂环抱胸前,忍俊不禁的望着跟猴子似的在人家寨门前蹦跶的郭屯。 为什么这人的行事作风,有点小人得志,狐假虎威的感觉呢? 终于,寨门内传出了动静,脚步声错乱响起,定是聚集了不少山贼在门后。 又过了一会儿,寨门打开,果然有三四十个恶汉拎着刀枪棍棒严阵以待,一个个凶神恶煞,虎视眈眈。 那郭屯竟也不惧,反而前踏一步,趾高气昂道:“我不跟小喽啰废话,让你们当家的出来与我说话。” 众山贼面面相觑,无人应答。 忽然人群分开两旁,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独眼汉子从中走出,仅剩的一只右眼平静无波的扫过郭屯等人,最后停留在杨玄身上,语气平淡道:“杨老爷,我已经说过了,杨姑娘并不在我寨中,大当家也数日不见,我们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你为何苦苦相逼呢?” 杨玄上前一步,咬牙道:“若非你山寨捣的鬼,我女儿又能到哪里去?” “这么说,杨老爷全凭猜测,没有任何真凭实据,就无端端诬赖我五宁寨了?” 杨玄怒道:“林威,你我皆心知肚明,何必拐弯抹角?今日你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上!” 随着杨玄一声令下,两方人马登时厮杀了起来。 郭屯当先冲向林威,手中的精钢折扇舞的出神入化。 许道云剑眉一挑,心想这郭屯虽然看着像软脚虾,但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动起手来一点儿也不含糊。 忽然他凤眸眯起,掠入人群,扣住杨玄肩膀往后一扯,将他从一个恶汉的屠刀下救出。 杨玄心有余悸,口干舌燥道:“多......多谢少侠救命之恩。” 许道云松开他的肩膀,笑道:“杨老爷不懂武功,还是退后些吧,这些事情交给我们就好。” “行,少侠,千万当心啊。” “放心。” 话音落下,许道云再次冲入人群,他也不唤出冲和剑,只用拳脚在人群中纵横往来,顷刻间就将四五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击倒在地。 杨玄雇来的打手们都被许道云的身手惊呆了。 他们本以为这少年只是个滥竽充数的小娃娃罢了,想不到这个不被算作战斗力的少年,居然有这么高的武功,真是看走了眼。 许道云正打的起劲,忽然预感到危险,将头一侧,一支羽箭便从他耳边射了过去。 许道云眼疾手快,探手抓住箭矢,旋即回头望去,果然瞧见远处一个汉子手里握着一张弓,看样子份量还不轻。 那汉子见许道云望来,心中咯噔一声,立马转身就跑。 许道云哪里会放过他,使出雁行功滑出人群,几个呼吸就追上那个汉子,将他打趴在地,然拿起铁弓,从箭袋中抽出一支羽箭,对准人群中的某一个人,松开弓弦。 咻。 羽箭如风似电般射了出去,正中一个汉子的小腿。 许道云动作不停,开弓连射,几个呼吸就射翻四五个汉子。 杨玄忍不住开口夸赞道:“好,少侠好箭术。” “杨老爷过奖啦。” 许道云拉紧弓弦,弓如满月,这次他将箭头对准了正与郭屯缠斗的林威。 松指放弦,只听“咻”的一声,箭矢化作一条黑线,射向林威胸口。 第八十六章 黑衣杀手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那林威不愧为五宁寨的二当家,当真警觉的很,回身将箭矢劈成两段。 郭屯见他分心他顾,趁机掠了上去。 许道云眉头一皱,喝道:“小心!” 却为时已晚,只见林威嘴角一勾,手中长刀羚羊挂角般的往身后一桶,刀锋直接将郭屯腹部捅穿。 林威回转过身,沉腰立马,刀刃一转,往上撩去。 锋锐的刀锋直接在郭屯前身划开一道大口子,登时血如泉涌,肠子肚子流得满地皆是。 众打手见他这般下场,一个个都被吓破了胆。 五宁寨帮众反而士气大振,趁机猛攻。 杨玄见郭屯死在林威手中,他恍惚了一瞬,险些跌倒在地。 他本以为胜券在握,此番前来定能将女儿讨回,谁料请来的高手竟这般不堪一击,林威等人可不是善茬儿,会轻易放过他吗? 忽然他目光一侧,看向不远处正在接连开弓放箭的少年,忽然绝望的心中燃气一丝希望来。 或许这个少年,真有逆转局势的本事也说不定啊。 许道云又用弓箭射翻七八个山贼,其余山贼见他箭无虚发,皆惧怕的朝后退去,不敢上前。 杨玄雇来的打手们也伤亡惨重,剩下的残兵败将皆逃到许道云身后去。 林威看也不看下场凄凉的郭屯一眼,而是对许道云道:“少侠好箭术,瞧你呼吸均匀,内功深厚,小小年纪便有这般功力,真是不简单啊。” 许道云将弓一收,拱手道:“二当家过奖了。” 林威道:“明人不说暗话,我知少侠此番前来,是相助杨老爷讨要她女儿来了,只是我早已说过,杨姑娘并不在我寨中。我等虽为山贼,却也光明磊落,绝不会干这等下作之事。” 许道云见他说的情真意切,心中已然信了几分,回头对杨玄低声道:“杨老爷,你看?” 杨玄急的几乎上蹿下跳,老泪纵横道:“那茵茵倒地到哪里去了啊,我的乖女儿啊......” 林威叹了口气道:“大当家的也几日不见了,我派了许多弟兄外出寻找,却始终没有下落,莫非大当家的真与杨姑娘在一处?” 许道云猜测道:“会不会是遇到了什么危险,脱不开身?” 林威道:“大当家武艺高强,寻常的江湖高手都敌不过他,安危应该是没有大碍的,只是不知身在何方啊。” 这时,一个山贼战战兢兢的说道:“我...我知道大当家在哪儿。” 林威和杨玄等人同时眼睛一瞪,异口同声的问道:“在哪里?” “翠...屏山上的瓦房里。” 林威冷声问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那山贼吓得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解释道:“是...是大当家不让我说的,他说要他和杨姑娘情意相投,奈何杨老爷子不肯答应,他们只好抛家弃业,双宿双飞了。” 杨玄心安的同时,又忍不住责备道:“哎呀,女儿啊,你糊涂啊。” 林威道:“杨老爷,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因你而起,只因你违背诺言在先,棒打鸳鸯在后,所以才会造成今天的局面。” 许道云附和道:“杨老爷,我觉得二当家所言极是,你不应该心怀偏见,既两情相悦,自该成人之美才是,有道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杨玄重重叹了口气,点头道:“哎,是我古板了,也罢也罢,只要女儿喜欢,这就够了。” 林威哈哈大笑,当即指派人手牵来马儿,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南面翠屏山赶去。 到了翠屏山山脚,许道云下马问路,然后对杨玄等人道:“打听过了,的确有两个年轻男女来过这里,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在翠屏山上了。” 于是,众人骑着马往翠屏山上赶去。 这翠屏山与其叫翠屏山,不如叫翠屏坡,因为实在是太过低矮。 许道云目力过人,远远的就瞧见一座瓦房,一旁还有凉亭与水井,外头围着篱笆。 篱笆上还长着牵牛花,红红绿绿煞是好看。 逐渐靠近篱笆小院,许道云隐约听见瓦房内传出不同寻常的声音,那并不是男女欢娱的声音,而是有人打斗的声音。 许道云双腿用力一夹,驱马疾驰上前,脚踏马背跃进院中,然后直接破门而入。 只见屋内桌椅摆设一片狼藉,一个汉子正被三个持刀的黑衣人夹击围攻,还有一个女子所在床榻一角,瑟瑟发抖。 这汉子的武艺倒也了得,赤手空拳,却能与三个黑衣人僵持这么久。 许道云二话不说,召出冲和剑冲向其中一个黑衣人,口中喝道:“奔雷!” 一声闷雷之音响起,许道云偷袭得手,剑锋从那黑衣人心口刺入,然后一脚将他踢翻在地。 另外两个黑衣人见有帮手赶来,相视一眼,竟越窗而逃。 那汉子当机立断道:“小兄弟,你去追另一个。”说罢也跃出窗外。 许道云朝跃出另一扇窗户,摘下背上铁弓,弯弓搭箭,对准已经跑出十余丈远的黑衣人小腿,双指一松,箭矢离线射出,正中目标。 恰好林威等人赶来,他命手下将黑衣人擒住,说是带给大当家问话。 此时,追击另一个黑衣人的汉子也走了回来,他将黑衣人往地下一丢,道:“下手重了些。” 说罢想起什么,急忙冲入屋内,杨玄也赶紧跟了进去。 许道云与林威就在屋外站着,毕竟这是他们三人的家事,外人不好干预。 过了一会儿,杨玄三人从屋内走出。 瞧他们那神色,应该是商量好了婚配嫁娶之事。 那汉子来到许道云面前,拱手答谢道:“在下五宁寨寨主牧棱,方才多谢少侠出手相助。” “牧寨主客气了。” 牧棱望向被捆成麻花的黑衣人,冷声问道:“说,是谁让你们来杀我的?” 那黑衣人将头一扭,竟不答话。 牧棱夺过林威的刀,直接将黑衣人的右臂斩了下来,阴森道:“你再不说,我便送你去当太监。” 那黑衣人惨嚎不止,下颚一鼓一缩,接着嘴角流出黑血,竟是服毒自尽了。 许道云惊道:“连似也不愿说出实情吗,看来这幕后之人,精通操控人心之术啊。” 第八十七章 七煞令牌,碧绿玉玦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说着,他蹲下身在黑衣人身上一阵摸索,最后搜出一些碎银和一面黑铁令牌,正反面刻着“七”“煞”二字,不知何意。 许道云问道:“大当家,二当家,杨老爷,你们知道这令牌是何来历吗?” 杨玄与林威摇摇头,牧棱脸色忽的一变,却不言语。 许道云看在眼里,也不追问,将三个黑衣人身上的令牌和碎银尽数收进怀中,然后说道:“人也找着了,我们这就回去吧?” 众人翻身上马,牧棱笑道:“少侠先不忙走,待明日我大婚之后,再走不迟。” 许道云回头看了正和女儿说话的杨玄一眼,笑道:“看来杨老爷是想通了啊,恭喜牧当家了。” 牧棱喜不自胜,哈哈大笑。 一行人下了翠屏山,往泉海镇回去。 牧棱先回到五宁寨主持寨务和安排明日的酒宴婚事,杨玄则带着女儿回府,先去见了她母亲,然后让母女俩外出置办嫁妆。 杨府前厅,许道云坐在次座吃茶,他在等杨玄主动开口。 果然不出所料,杨玄再饮尽一杯茶后,说道:“此番多亏了少侠鼎力相助,不仅救回小女,还促成一桩婚事。之前...之前是我鼠目寸光,心怀偏见了。今日我见那牧棱拼死维护小女,便知他是个值得托付的好男儿,得此女婿,我女儿难道还能受什么委屈不成?” “杨老爷果然通情达理,不愧是读书人啊,道理明白的就是快人一步。” “惭愧,若非今日之变故,只怕我还迂腐不化呢。”杨玄说着,躬身行了一礼,道:“少侠成人之美,杨某无以为报,索性家中还有些生意基业,少侠如不嫌弃,请收了去吧。” 许道云摇头:“我是行走江湖的人,今天在这儿,明天在那儿,这些生意基业我也带不走,不要。” “那...那少侠想要以何物作为答谢啊?” 许道云直视杨玄,开门见山道:“我听闻,杨老爷府中有一本家传剑谱,当年名动江湖,不知可否借来一观啊?” 杨玄面露难色,几番挣扎思量,最后起身道:“少侠请再次稍坐,我去去就来。” 说罢走出前厅,往后院去了。 许道云没想到他竟答应的这般痛快,倒也省去他半夜三更偷摸到后院去头剑谱了。 杨玄不多时就走了回来,将一本蓝封皮的剑谱交给许道云,道:“少侠,这便是我家传的剑谱了,这本是我手抄的,书中所载剑招和心法与原本绝无丝毫出入。” “多谢杨老爷慷慨。”许道云接过剑谱,念出封皮上的几个字:“寒泉剑经。” 杨玄接着道:“少侠,此乃我家传剑术,本不可传与外人,但少侠对我杨家恩情深厚,理应破例一,只是少侠切不可将这剑术传与旁人。” 许道云笑道:“杨老爷放心,在下晓得轻重。” 剑术得手,许道云告辞离去,回到偏院中开始翻阅这本剑经。 ...... 第二日一早,杨府上下张灯结彩,彩帐花撞,一幅喜气洋洋,热火冲天的景象。 杨老爷也换上了一身色彩鲜艳的衣衫,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精神抖擞,正在杨府门前接待泉海镇前来道贺吃酒的客人。 许道云心想,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他本想直接到五宁寨去,却被杨玄留住,说是等牧棱的迎亲队到来,一并过去。 杨府这酒宴过半,忽听府外敲锣打鼓,一片哄闹之声。 杨玄忙让陪嫁丫鬟带着一身红衣,盖着红盖头的女儿从闺房出来,他则和夫人陪同送女儿出去。 许道云也跟出去瞧热闹。 同样一身红衣的牧棱骑在一匹神骏的黑马背上,见新娘出来,他忙翻身下马,先是杨玄夫妇拱手行礼,唤道:“岳父,岳母,女婿有礼了。” 杨玄点头,对牧棱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话,大概就是不可亏待他的女儿,不然就跟他没完之类的话。 然后夫妇二人就泪眼汪汪的目送女儿上了婚娇。 牧棱命手下牵来一匹鬃毛马,对门边的许道云喊道:“少侠,随我回五宁寨吃酒去。” “好。” 许道云爽快答应,向杨玄告辞一声,翻身上马,与牧棱并肩而行,往五宁山方向行去。 到了五宁寨,这里也是张灯结彩,一片鲜艳,看来牧棱为了自己的婚事,的确大费周章的精心准备了一番。 寨中的弟兄也是各个服饰鲜艳,有胡子的剃了胡子,有刀疤的掩了刀疤,一改从前狰狞可怖的形象,一个个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容,气氛和谐融洽。 牧棱让陪嫁丫鬟将新娘带到内寨的婚房去,然后领着许道云、二当家和一种大小头目走入聚义厅中。 这是一间十分宽阔的房间,从外面看起来中规中矩,可是走进才发现内藏玄机,房内所有东西都异常珍贵,摆放也十分考究。 最夺人眼目的,当属正中间那张虎皮座椅了。 牧棱在首位坐下,挥手让众人一同落座,拎起矮桌旁的一坛酒,道:“来,今天我大喜日子,大家都放开了喝,咱们不醉不归!” 其中一个小头目笑道:“我们可以醉,大当家可不能醉。” 牧棱问:“为什么啊?” “大当家要是醉了,那咱寨主夫人岂不是会等的心焦啊?” 众人哈哈大笑,一同举坛饮酒。 饮完一坛酒,牧棱让众人到外头去陪众弟兄们吃喝,却独独让许道云留下。 许道云道:“牧当家留下在下,可是有话要说。” 牧棱点头,坐回首座,又让许道云坐在次座,然后才忧心忡忡的开口道:“其实我知道那三个黑衣人为何会冲我来。” 许道云猜测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少侠果然聪明过人。” 牧棱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样用手帕包裹的事物递了过去。 许道云解开手帕,这是一块青色的玉玦,通体碧绿,上面雕刻着一条张牙舞爪的巨龙,也不知道其中隐藏着什么秘密。 “这是?” 牧棱摇头:“我也不知这是何物,三年前我在龙乾崖偶然得到,只当作是一面被人遗弃山谷的普通玉玦。但那三个黑衣人显然是冲着这东西来的,我想......这面玉玦应该牵扯到某个秘密吧。” 第八十八章 指挥使聂庆生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许道云将玉玦递了回去:“那伙黑衣人定是冲着这玉玦来的,牧当家一定要妥善收好,以防不测。” 牧棱挡住许道云递来的手,认真道:“此物牵扯的方方面面实在太过复杂,若我年少之时,心比天高,定要与他们周旋到底。但我如今也有是有家室的人了,有了顾虑和牵绊,做事便不能再全凭一时意气,这面玉玦放在我这儿不仅暴殄天物,还会引来杀身之祸,所以我不能留着了。” 牧棱继续道:“我本想将之丢入山谷,但转念一想,此物既借我之手重见天日,将来必有其作用,若再让它埋于深谷之中,那三年前我将它捡回来的意义又何在?所以我想将这面玉玦赠予少侠,不知少侠意下如何啊?” 许道云心想,这玉玦自然是来历不凡,或许真的牵扯到一个秘密,但这种东西就如同烫手山芋一般,很有可能将自己处于众矢之的境地。 所以接受还是拒绝,他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牧棱忽然说道:“清平县明悦楼的凤仙夫人见多识广,少侠可前去询问她。她曾是远安郡浸月小楼陆红妃的侍女,在清平县可谓是名声赫赫,负责收集南来北往的各路消息传递到清平府,算是陆楼主的安排在清平县的一个眼线吧。” 提起陆红妃这个名字,许道云脑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那个一身红衣,惊艳绝世的女子身影。 许道云问:“为何牧当家不去向那凤仙夫人询问这玉玦之事呢?” 牧棱苦笑道:“那等大人物,岂是我这等粗俗之辈能够见到的?跟别说询问了。” 许道云低头沉默,一番思量过后,他紧紧攥住玉玦,抬头认真道:“好,谢牧当家馈赠,这玉玦的秘密就由我来揭晓吧。” 牧棱拱手作揖:“多谢少侠。” ...... 翌日,艳阳高照。 许道云辞别牧棱,又到泉海镇杨家告知杨玄一声,然后便启程往清平县出发了。 此地距离清平县也有数百里路程,许道云的马脚力不快,一路上走走停停,至少得半个月才能到达。 终于在第十五日时,许道云来到了清平县。 这是他见过最大的县城,恐怕十个曲沃县加起都没有半个清平县大。 这也难怪,清平县可是大夏王朝亲设的地方县城,城中商贸繁华,坐落着朝廷机构和各方势力,可谓是鱼龙混杂。 各方势力虽少有交好,却并没有大张旗鼓的相互拼杀争夺地盘和生意,只因云卫司坐落于此,他们自然不敢乱来,只是这私底下的勾心斗角自然是少不了的。 踏入清平县,走在光洁的青砖大道上,领略着这座县城的风土人情,许道云如沐春风,心情也好了许多。 他随便找了个茶棚坐下,要了一壶清茶,然后问道:“老板,可知云卫司坐落何处啊?” 那老汉看了许道云一眼,笑道:“小兄弟若是要投案,顺着主街到县衙去便可,云卫司可不是随便就能去打搅的啊。” “哦,我不要投案,还请老板指条明路。” “行吧,云卫司就在北面的武南峰上,你若没有腰牌啊,根本没法儿靠近武南峰方圆五十里。” “多谢指点。” 许道云也不与他多说,付了茶钱,牵马径朝北面而去。 出了清平县,果然瞧见一座山峰耸立,山腰满是亭台楼阁,应该便是云卫司了。 他牵马来到山脚,却被两个带着圆帽,一身青衣劲装的男子拦下,其中一个男子冷声道:“闲杂人等,不得进入云卫司。” 许道云先行了一礼,然后从怀里取出一面黑色令牌递了过去,说道:“是杨大人引荐我来的。” 那男子接过令牌一看,正欲询问他是从何得来,忽听他提起杨大人,登时脸色一变,与身旁的同伴交换一下眼神,把令牌还了回去,将身一让,道:“在下青旗卫朱博,请跟我来吧。” 许道云收好令牌,跟着他往武南峰上走去。 云卫司依山而建,飞楼檐角气派非常,大大小小的房舍四处都是。 许道云像是一个从未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般,左顾右盼,看到什么都感觉新奇的很。 不多时,一座朱漆山门出现在眼前,门口两边立着一对威风凛凛的石狮子,正大门旁边站着两个守门的青衣护卫。 不知为何,这朱漆大门看上去异常狰狞,大门中间画着条青紫色的龙,顶上挂着一只不知名动物的头骨,森然恐怖。 许道云跟着朱博走入山门,只见群楼林立,皆是精致的房舍,有二层高,三层高,四层高的。 来到前厅,见首座和次座坐着两个男人,像是在商讨什么事情,神情严峻。 朱博躬身行礼:“属下朱博,见过指挥使,见过解知县。” 许道云忙跟着礼:“在下许道云,见过指挥使大人,见过解县令。” 坐在首座的男子也是一身青色劲装,只不过略有些不同,袖口和领子都用金线绣着龙头和龙爪,看起来狰狞可怖。 他看了一眼背着剑匣的少年,问道:“何事?” 朱博便将许道云的来意说了一遍。 指挥使和清平县知县对视一眼,像是达成了某种协议。 片刻后,指挥使对许道云道:“我叫聂庆生,是青旗卫指挥使,你把腰牌给我看看。” 许道云忙取出腰牌递给他。 聂庆生确认腰牌没有问题后,将之交还给许道云,说道:“既然是杨大人举荐来的,我也无话可说。只不过凡是想要加入云卫司的人,需先完成一项任务,若能做到,便可正式加入云卫司,若不能,便请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许道云问:“敢问大人,是什么任务啊?” 聂庆生道:“你来的凑巧,正好解大人送上来一桩玄案,方才我便是在与他商量此案,既然你来了,那这案子便交给你来调查吧。” 说着将一本案卷抛了过去。 许道云接住案卷,硬着头皮道:“这......好吧。” 聂庆生挥手对朱博道:“你带他到库房给挑两套青旗卫服饰,至于腰刀嘛,可要可不要。” “是。”朱博领命,带着许道云往任务楼走去。 第八十九章 醉仙楼中醉仙酿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二人走远后,解知县笑道:“聂指挥使是成心为难这孩子吧?” 聂庆生道:“怎么能叫为难,我只不过是想看看,由杨大人亲自举荐的小子,到底有多大本事和手段。纵然这次他半点儿线索都查不出来,我也会收他入云卫司的。” 解知县端起茶盏,略一沾唇,饶有兴致道:“我也想看看他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 出了前厅,许道云问道:“朱大哥,你们云卫司每天都要去任务楼接取任务吗?” 朱博摇头:“不,只需半月一趟任务便可,做任务主要是换取贡献到珍宝阁兑换想要的东西的,当然你也可以不做,但我们云卫司的规定是,半个月必须完成一次任务。除非你在闭关突破,或修炼到了紧要关头,不可分心,那就另当别论了。” 许道云恍然点头:“原来如此,多谢朱大哥指教。” 他低头看了看腰间的乾坤袋,将之小心翼翼地藏进怀里,然后问道:“朱大哥,小弟初来乍到,想好好领略一番清平县的风土人情,不知城中什么地方好玩,朱大哥可否带小弟前去见识见识啊?” 朱博侧头看了他一眼,登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于是笑道:“可以是可以,只不过清平县不比别处,花销要高昂许多,我怕到时候你荷包空空啊。” 许道云摆手笑道:“千金散尽还复来嘛,朱大哥只管引路,今日就由小弟来做东了!” “不破费?” “不破费。” “那行吧,先跟我去任务楼领任务,然后我就带你到清平县好好领略一番。” 许道云初来乍到,人际关系必须要搞好,像朱博这样的普通青旗卫,虽然顶不上什么大用,但关键时刻还是能提供情报和线索的,所以和他打好交道还是有必要的。 到了库房,有专门的看守弟子为许道云量了身段,然后取来一套青色劲装给他。 朱博道:“可需要兵器?任选一样,助你完成任务。” 许道云眼珠一转,他正缺一张好弓,于是问道:“有弓吗?” “呵,有的是好弓。”朱博一挥手,让看守库房的青旗卫打开机关。 “咔嗒咔嗒”几声响动后,原本挂满青色劲装的木墙竟翻转了一面,一条通道出现在眼前,通道两边的木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兵刃。 许道云情不自禁地惊叹一声,走了过去。 朱博引着他来到挂着弓弩的那一面木墙前,说道:“弓弩全在这儿了,越往后越重,多少斤上面都有标注,你自己选吧。” 许道云看也不看挂在前头轻弓,径朝后头走去。 来到末尾,他问道:“最重只有一千一百五十斤吗?” 朱博意外道:“这份量还不够吗?看不出来啊,你竟有这么大力气吗?我瞧你内功也十分深厚,莫非还是个外家高手?” “朱兄过奖啦,只不过天生有些蛮力罢了。” 说着,许道云将最末尾的那张拓木弓取下,左手搭弦,弓如满月。 朱博见他开弓这般轻松易举,由衷佩服道:“果然是天生神力啊。” 许道云掂了掂拓木弓,疑惑道:“这是什么木头,居然能承得住千斤巨力?” 朱博笑道:“这也只能算是普通的弓啦,权且先用着。你若不喜欢,等日后贡献积攒足够,去珍宝阁换一张好弓便是。” 许道云眼睛一亮:“珍宝阁里也有兵刃?” “当然,兵刃、护甲、丹药、灵符、什么都有,只要你贡献足够,什么都能换。” 许道云换上一身青旗卫的劲装后走出,乌黑长发束着发冠,马尾随风摇曳,干净利落。 匀称的身姿如标枪般挺拔,剑眉凤眸,英气逼人,有一种少年将军的气质,神采飞扬。 朱博眼睛一亮,赞道:“果然是人靠衣装,换掉你那身破道袍后,果然像变了个人一样啊。” 许道云咧嘴一笑,问道:“朱大哥,所有青旗卫都是这身青衣吗?” 朱博一边往库房外走去,一边答道:“我们小旗位的衣衫叫做獠青软革,只有左边袖口绣着金龙。青旗卫旗主的衣衫叫做琐檀软革,左右两边都绣着金龙。至于指挥使大人,他的衣衫叫做獠青亮革,除了左右袖口的金龙外,衣襟和衣领上也都秀着金龙,日后你自会辨认。” “多谢朱大哥提醒。” 天色渐晚,转眼时间就到了酉时三刻。 日头自西边落下,黑暗渐渐笼罩大地。 许道云与朱博二人下了武南峰,走进清平县。 “朱大哥,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啊?”许道云问。 “醉仙楼。”朱博随口回答。 路上来往百姓见了他们,纷纷避让开来,如避虎狼。 许道云看在眼里,忽然有种虚荣极度满足的感受,这种人人畏惧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瘾了。 朱博道:“道云兄弟啊,这清平县鱼龙混杂,多方势力盘根错节于此。我云卫司执法九洲,作风残酷,不择手段,因此所有门派都对我们忌惮三分,但也不能仗着云卫司的身份任意妄为,你可千万不要做出什么糊涂事儿来,否则指挥使大人不会放过你的。” 许道云道:“朱大哥放心,我绝不是那等仗势欺人之辈,家入云卫司,也是为了造福一方百姓而已。” 朱博笑道:“你错了,造福一方百姓是知县老爷的事儿,我们云卫司不管这些。我们要对付的,是那些歪门邪教,绝不能把精力浪费在这些小事儿上。” 他继续道:“清平县往西,过江德坡那一带,朝廷并没有设立府衙,以至于很多消息都没法儿传递过来。许多离奇古怪的事情也没法儿第一时间察觉,其实我们这个云卫司据点的有很多人的,只不过都被派出去收集情报或执行任务了,所以你今天才没看到多少人。” 两人来到一座三层高的酒楼停下,牌匾上书写着“醉仙楼”三字,里头灯火通明,欢声笑语层出不断,隐约还有抚琴歌舞之声传出。 走入其中,雅致精细的摆设和装饰令人眼前一亮,粉的红的纱帐悬与梁上。 天花板垂下几盏闪着金光的木雕灯笼,绣刻着花鸟鱼虫,活灵活现,跃然其上。 第九十章 清平县悬案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一楼正厅坐满了客人,却并无一人大呼小叫,大家说话都柔声细语,穿着打扮也都精致考究,一个个都是锦衣玉饰,华贵的很。 朱博二人的到来,立马吸引了不少酒客的目光投来,然后纷纷侧目,避免对视。 这些人虽都是清平县中有头有脸的富商巨贾,做起生意生龙活虎,但在面对云卫司的时候,一个个都如同黄瓜菜般蔫儿了。 他们可不敢在云卫司的人面前嚣张,甚至很多时候都要掏钱请客。 掌柜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虽然眼角已有些许皱纹,但保养的甚好,皮肤依旧白皙细嫩,五官也端正精致,想来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大美人呢。 她走出案台,迎了上来,翠绿手帕一挥,欠身行礼,笑道:“哎哟,青旗卫朱大人大驾光临,妾身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朱博摆手笑道:“大家都是老熟人了,陈掌柜何必这般客气呢?” “是是是。”陈掌柜点头,又将目光落在朱博身后的许道云身上,道:“哟,这少年是个生面孔啊。” 朱博侧身道:“哦,这是新入我云卫司的青旗卫,名唤许道云,陈掌柜以后多照顾一二。” 陈掌柜来到许道云面前,在他身边绕了一圈,手帕在他脸上轻轻扫过,笑道:“好生英气的孩子呢,年纪轻轻居然就能成为青旗卫,真了不起。” 众酒客纷纷侧目,窃窃私语起来。 许道云拱手道:“陈掌柜谬赞了。” 陈掌柜腰肢一扭,甜蜜妩媚的一笑,“别这么生分,道云小弟若不嫌弃,直接喊我陈凝姐便是。” “陈凝姐。” 朱博笑道:“陈掌柜,别干站着了,快安排我们坐下,再来几道招牌菜,两壶醉仙酿,要二十年份的啊。” 陈凝带着二人上楼,问道:“道云小弟远来是客,朱博大人这是要尽地主之谊,为他接风洗尘吗?” 朱博尴尬一笑,没有接话。 许道云善解人意,接口道:“哪儿敢让朱大人破费啊,我初来乍到,有很多规矩不懂,日后还指望朱博大哥随时指正呢。所以这顿酒,理应我请才是。” 陈凝就是这么一问,她经营醉仙楼多年,能在势力混杂的清平县占得一席之地,这才智和手段自然是不会差的。 她蕙心兰质,立马就看出朱博神情尴尬,自然不会再追问下去得罪于他。 将二人带到三楼靠窗的位置坐下,笑道:“二位大人在此稍坐片刻,好酒好菜马上就来。” 说罢转身下楼。 朱博端起一杯香茗,略一沾唇,放下玉杯,道:“别看这陈掌柜只是女流之辈,她的本事和手段厉害着呢。她和明悦楼的凤仙夫人乃知己好友,时常结伴同游,在这清平县,也算是一号不可轻易招惹的大人物了。” 许道云眼睛一亮,他正苦恼于该怎么去向凤仙夫人请教那块玉玦的事情,想不到这陈掌柜居然是她的好友,只要她肯开金口,这件事便不难了。 相谈几句,陈凝领着几个美貌女子将酒菜端上楼来。 朱博问道:“陈掌柜,我只要了两壶醉仙酿,你怎么送来三壶啊?” 陈凝笑道:“这一壶,是我赠予道云小弟的,当初朱大人刚来醉仙楼的时候,不也是一样吗。” 许道云拱手道:“多谢陈凝姐。” “吃好喝好,有事叫我。” 陈凝抿嘴一笑,带着几个女子下楼去了。 有一说一,这醉仙楼的醉仙酿当真是一绝,至少许道云从未喝过这么令人迷醉的美酒,简直就是绝世佳酿。 难怪朱博提起醉仙楼时,脸上尽是向往之色。 两人几口就将三个银壶中的醉仙酿喝得一滴不剩。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喝了美酒的朱博心情格外好,又有许道云刻意引导,于是话题就聊到了正事上,“道云兄弟,回去后,一定要仔细翻阅案卷,有关任务的细节和线索,还有规定时限,上面都有说明。” “朱大哥,我查办这件案子的时候,是以云卫司的身份执法吗?” “当然。” “如果我查到线索,需要援助,可以调动人手吗?” “可以,但云卫司的人就别想了,这些家伙无利不起早,没好处的事儿根本不干。这次的任务是知县老爷派上来的,你若遇到困难,可持着令牌到县衙去调人,他们一般不会为难。” “多谢朱大哥。” 不知不觉夜已深了,许道云直接就在醉仙楼开了个雅间,然后送朱博下楼。 入了夜的清平县更加令人眼前一亮,家家户户灯火通明,行人走在街上都不用打灯笼,绚烂的灯光五彩缤纷,高楼尽是欢声笑语和载歌载舞。 许道云目不暇接,被清平县的夜景深深吸引住。 送完朱博离开,许道云又在清平县瞎逛了一圈,碍于身上的獠青亮革实在过于引人注目,他也不愿让路边的行人提心吊胆,于是折转回到醉仙楼。 陈凝躺在藤椅上,一把绣着梅花的团扇在手里轻轻摇曳,身旁的小桌上摆着一鼎香炉,一缕轻烟袅袅升起。 许道云眼观六路,分明瞧见许多酒客的眼睛时不时从陈凝那凹凸婀娜的娇躯上一扫而过,却不敢停留,生怕被人发现。 许道云走到楼梯口,又折了回去,对案台后记账的女子道:“再来两壶醉仙酿。” 女子欠身,旋即从案台下取出两个银壶放在盘中,“大人,您要的醉仙酿。” “多谢。” 许道云直接将银壶提起,转身上楼。 一番洗漱后,许道云坐在铺着绸缎的八仙桌前,翻开案卷,开始细细阅读起来。 仅半柱香功夫,案卷中的所有内容许道云都记在了心中。 这个案子倒有些奇特,说的是两月以来,已经有五个女子遇害,尸体调查的结果是身体犹如被抽空了一般,形如干尸,气血衰竭。 而且最近又有两个女子离奇失踪,可能是遇害了。 任务期限三十日,五具尸体都在义庄殓尸房。 许道云烦躁地挠挠头,没有半点关于此案的线索可寻,只有几具尸体的死亡特征和死亡地点,这该从何查起啊? 第九十一章 口鹿村遇女童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这清平县少说也有几十万人,而凶手只有一个,没头没尾的去找,只怕不比大海捞针容易。 不过麻烦归麻烦,许道云可没有放弃的打算。 无论如何,明天先到义庄去检查尸体再说,说不定还能发现一些案卷上没有的线索。 许道云收起案卷,盘腿打坐,进入到修炼状态。 如今的许道云,已经正式踏入到先天境界,体内的内力也正在渐渐转化为真气。 这是个漫长的过程,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完成内力转化真气的步骤。 当然这是值得等待的,因为将内力完全转化为真气后,武夫将真正踏入修行的领域,可谓是脱胎换骨,今非昔比。 第二日,许道云晨时不到就从修炼状态中退出,胡乱洗漱一番后离开醉仙楼。 清平县的特色小吃也是一绝,许道云一手抓着一张烧饼,一手捏着两只大肉包,一路打听义庄的位置。 仗着这身獠青亮革的威慑力,凡是被许道云问路的人,没有一个敢不答的。 来到义庄,许道云出示案卷和云卫司令牌,成功通过守卫,到了殓尸房里头。 这里面停着许多具尸体,但身体大都完好,并不是许道云此行的目标。 一个负责看守尸体的老头带着他来到一间小房内,房内有五具用白布盖着的尸体。 许道云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将白布掀起。 饶是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尸体恐怖的模样吓退了两步。 一旁的老头忍俊不禁,却不敢笑出声来。 这五具尸体其实都是一个模样,浑身干瘪,肌肉没有一丝水分,像是被吸光了气血一般,看着毛骨悚然。 相对应的深吸一口气,开始仔细观察起五具尸体来。 尸体头部比较完好,不过发丝凌乱,表情扭曲可怖,似乎死前承受了非常痛苦的折磨。 手部并没有十分明显的伤痕,腿如枯木一般,原本光滑的皮肤也跟枯树皮一样,变得暗黄发皱... 许道云手掌摩挲着下巴,皱眉沉思。 这种死法也实在是离奇了,若不是鬼怪僵尸作祟,又会是什么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又不甘心的检查了许久,最终还是一无所获,只能先行离去。 老头送离许道云,嘴里嘀咕道:“让个毛头小子查案,能查出什么来啊?” 时至正午,许道云就近找了家酒楼用了午膳,然后便赶往最近最近失踪,前来投案的人家里。 出了清平县,径朝东南边的河阳村赶去。 失踪的是张老汉的女儿,名叫张馨。据他描述,她女儿是前往北边的奉远寺还愿,就此没了下落,了无音讯。 许道云大喜,赶紧赶往奉远寺。 到了奉远寺,问了接待香客的小沙弥,方才知道原来张馨的确在三日前来到过奉远寺还愿,然后就离开了。 许道云告辞离去,一路往南边搜寻张馨的踪迹和线索,几乎将能问的人全都问了个遍。 路过口鹿村时,许道云无意间发现这座小村子只有零落的几户人家。 他虽已经很不耐烦了,但还是走入村中,想询问关于张馨的消息。 路过一间瓦房前,许道云发现这间瓦房外头上了铜锁,锁眼还是用铜汁浇筑死了的,仅是这些还不足以让他注意。 许道云五感敏锐,嗅觉和预知危险的能力远超常人,他分明闻见屋内飘出一股尸体独有的古怪味道,而且隐隐感觉屋内有很重的杀气。 他几乎可以断定这件屋子是有问题的,正欲强行破门而入时,忽然一个女童稚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大哥哥,你在干什么?” 许道云吓了一跳,差点儿就唤出冲和剑回击了。 他回过头,见身后站着一个穿着红衣,绑着两根羊角辫的小女孩,约莫十岁大小,粉雕玉琢,煞是可爱。 许道云松了口气,来到她面前蹲下,笑道:“小妹妹,大哥哥问你一件事好不好?” “好。”小女孩乖巧地点点脑袋。 “这件屋子有人住吗?”许道云抬手指向那间上了铜锁的瓦房。 小女孩儿摇头,“没有人住,那里以前是养猪用的,现在没人养了。” 小女孩脑袋一侧,问道:“大哥哥,你是想进去吗?” 许道云尴尬一笑,点头承认。 小女孩趴在他耳边,小声道:“这屋子后边有一个狗洞,大哥哥可以从那里钻进去。” 说完转身跑开,应该是回家吃饭去了。 许道云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九。” 许道云来到瓦房后面,搬开草垛和木板,发现果然有一个井口大小的洞。 他苦笑一声,难道真的要钻狗洞吗?虽说大丈夫能屈能,但现在应该还没到非钻不可的地步。 许道云又走到瓦房正前方,趁着四下无人,双手握住铜锁,用力一扯。 只听“吧嗒”一声响,铜锁被硬生生扯断。 推开木门,一股尸体腐烂的尸臭味和浓烈的粪味儿扑面而来,差点儿没让许道云把午膳吐出来。 他忙跑远开来,从乾坤袋取出一条黑布蒙住口鼻,然后深吸一口气憋住,走入房中。 这瓦房的门窗是钉死的,没有一丝光亮照入,屋内昏暗一片,看不清事物。 许道云跨过门槛,却感觉踩进了泥坑一般。 他将脚抽回,低头一看,终于忍不住干呕起来。 这哪里是什么泥坑啊,根本就是污泥和羊粪混合起来的有毒物质,恶臭无比。 许道云心中大骂那个在这里作案的家伙,开心凝心状态,登时将屋内的景象看的清清楚楚。 屋内并无任何陈设,只有正中央有一张长桌,长桌上有一具穿着素衣的干尸。 许道云眼睛一亮,纵身跃到屋内的长桌上,拎起干尸又跃出屋外,闭合上房门。 许道云是个急性子,直接当场开始检查起尸体来,反正也没什么人。 一番检查过后,发现这具尸体和义庄的五具尸体并无两样,应该是同一人所为,或者应该说是同一种死法。 忽然许道云凤眸一眯,伸手在干尸两颊一捏。 干尸张开嘴,忽然两支弩箭从口中射中。 第九十二章 德威镖局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许道云大惊失色,瞳孔骤缩,侧头夺开两支弩箭,但脸颊还是留下了一道血痕。 许道云惊怒交加,若不是他正处于凝心状态,能够捕捉到弩箭的轨迹,今天恐怕真就要阴沟里翻船了。 这个作案的家伙实在是太可恶了,把人折磨死还不够,居然还在人家喉咙里装上机关,真是禽兽不如,死十次都不够。 许道云正欲将干尸带去义庄,忽然感觉呼吸一滞,步伐虚浮。 他就地盘腿而坐,内视己身,片刻后破口大骂:“这个挨千刀的,箭上居然有毒!” 许道云来不及愤怒,这毒蔓延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还要快,他根本没时间考虑其他的时间,急忙运转伏养龙息和世途玄谱逼出剧毒。 好在他修炼的两门心法都几位神妙,这毒或许对寻常先天境甚至炼气境有用,但对许道云却构不成威胁。 不消一盏茶功夫,许道云将体内的毒素化作一股青烟从指间排出,原本苍白如纸的脸色也渐渐恢复红润。 他长出口气,跳起身来,又小心翼翼地将干尸从头到尾检查了一边,谁曾想没找到机关,却在干尸右手找到了一块木牌。 许道云掰开枯木般的手指,念出木牌上的几个字:“德威镖局。” 许道云大喜,总算有了头绪,这个德威镖局算是一个突破口,可能这个穷凶极恶的家伙就藏在德威镖局内。 他将干尸用白布裹住,连夜扛回义庄,然他们通知知县老爷告知家属。 这种悲伤的场面,许道云不知该怎么处理才好,所以抛给他们去调解安慰。 忙活了一天,总算是有所收获,许道云也能心安理得的回醉仙楼睡个好觉了。 夜色已深,醉仙楼内依旧灯火通明,陈凝端坐在木椅上,手里捧着一本书,书名是《江洲地志》。 许道云也不知该不该打个招呼,直接就朝楼上走去。 忽然陈凝眼也不抬的开口道:“道云小弟外出一天,这么晚才回来,可是被清平县的富贵繁华拌住了脚?” 许道云双臂一张,苦笑道:“陈凝姐,你看我这疲惫的模样,像是去享乐了吗?” 陈凝抬起眼睛,“新入云卫司的人都要完成一项任务,只要不想自讨苦吃,一般都会选简单的。你到底接了什么任务啊,累成这样?” 许道云叹了口气,“哎,如果是自己选任务就好了,我这任务是指挥使大人亲自派给我的,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陈凝疑惑道:“怎么会这样?任务一般都是自己选的啊。” “我到云卫司报道的时候,正巧指挥使大人和知县大人在前厅议事,恰好知县大人送来一桩悬案,于是指挥使就把这案子塞给我了。” 陈凝恍然,问道:“可是失踪了五个女子的案子?” “正是,陈凝姐也知道这案子吗?”许道云眼睛一亮,心想陈凝莫非知道些什么不成? 陈凝点头,“我醉仙楼的陶莉半个月前失踪,后来才发现遇害,尸体形同干尸,可怖至极,至今还未查出凶手的线索。” 她望向许道云,笑道:“这早猜到这案子会被云卫司接管,但没想到负责这个案子的人居然是你。道云小弟,陶莉跟了我数年,感情颇深,现今她死于非命,恐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请你一定找出真凶,替她报仇,我也能有个交代。” 许道云不敢夸大,说道:“我尽力而为。” “今日外出,可有线索?”陈凝追问。 许道云歉意道:“对不住啊陈凝姐,云卫司有规定,案件调查的进度不能透露给外人,违者重罚。” 陈凝抿嘴一笑,“是我唐突了,不过道云小弟,等你抓住真凶的那一天,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一定。” 许道云点头,转身上楼。 他心想,如果在这件事情上帮助了陈凝,那是不是可以让她帮自己说两句好话,这样或许就能见凤仙夫人一面。 洗漱一番,回到房内,许道云将刻着“德威镖局”的木牌收好,在床榻上盘腿打坐,进入修炼状态。 翌日,灰蒙蒙的天空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夹风带雨。 路上行人也少了许多,一个个都打着油纸伞,漫步在雨雾中。 陈凝站在醉仙楼门口,望着门外出神。 许道云从楼上下来,骂了一声:“什么破天气。” 陈凝开口道:“雨中世界,另有一方天地,道云小弟不喜欢吗?” “若是平日,我自然有闲情逸致欣赏雨景,但此时从此刻,我实在没有这个心思。” “也是,我还盼望着道云小弟找出真凶,为陶莉报仇呢。” 许道云要了一碗清粥,一口喝完之后,直接同陈凝擦肩而过,走出醉仙楼。 陈凝问:“打伞吗?” “不了,小雨而已。”许道云答了一声,立马就跑得没影了。 到了德威镖局,发现大门紧闭,许道云只好敲响门环。 过了一会儿,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紧接着朱漆大门打开。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将脑袋探了出来,见一身獠青亮革的许道云站在门外,他吓得一哆嗦,忙将一边门扇完全打开,躬身行礼道:“见过青旗卫大人。” 许道云挺胸抬头,问道:“你们镖头在吗?” 汉子哆哆嗦嗦的道:“在在在,请问大人找我们镖头有什么事吗?” “有一个小案子,需要你们镖头提供些线索,具体的不能透露给你。” “那......请大人在此稍后,小的立马进去通禀我家镖头。” “行,我在这里等着,你快去快回。” 汉子连滚带爬地跑进内院,过了不久,带着一个挺拔高大的英气中年人回来。 那中年人大步流星,眉宇之间透着一股正气,一看就是那种光明磊落的豪侠之士。 气息雄厚内敛,竟是个先天境顶峰的修士,这清平县当真是卧虎藏龙。 中年人拱手抱拳,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在下叶英豪,见过青旗卫大人,大人里面请。” 许道云点头,跟着走了进去,心想此人修为高出自己不止一筹,却甘愿称呼自己一声大人,可见云卫司多么令人忌惮。 第九十三章 望泗江大水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到了前厅,叶英豪屏退左右,问道:“大人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啊?” 许道云开门见山道:“叶镖头是个光明磊落之人,我也就不打马虎眼儿绕圈子了。想来叶镖头一定听闻过,近来清平县接连有女子失踪遇害的事情吧?” 叶英豪请许道云落座,他也在主位坐下,点头道:“却有耳闻,莫非大人怀疑这件事与我有甚牵扯不成?” 他问出这话时,身上自然而然散发出强烈的气势,若换做旁人,只怕早被吓得不敢言语,如鹌鹑般瑟瑟发抖了。 但许道云身为剑修,宁折不弯,自有其风骨。 叶英豪气势逼人,他却不卑不亢,语气依旧平缓的点了点头,“确有牵扯。” 叶英豪眼角一跳,先是为许道云的胆魄而赞叹,接着又吃了一惊,想不到他说话竟这般直截了当,莫非这件事真与自己德威镖局有所牵连不成? 许道云将一块木牌放在桌上,说道:“前日我接了此案,昨日便去调查新失踪的两个女子下落,终于在口鹿村一间荒废的破瓦房中找到其中一个女子的尸体,也是气血衰竭而亡,而她的手里,就抓着这块木牌。” 叶英豪拿过木牌,只扫了一眼便确认这木牌并没有作假,因为在右下角刻着他们德威镖局独有的标志,不会有错。 许道云追问道:“叶镖头,请问这木牌遗失,补办时有登记吗?或者每个人一共有几面木牌?” 叶英豪道:“每人只一面,补办是需要登记的。” 许道云大喜,“那就好办了,请镖头将镖局里的所有人聚齐,逐一排查,定能寻出真凶。” 叶英豪摇头道:“前两日我镖局接了知县大人的镖令,送三车金银珠宝往江德坡赈灾,大半镖师都派出去了,谁知道那家伙有没有在队伍里啊。” 许道云剑眉一挑,“前往江德坡赈灾?敢问叶镖头,江德坡怎么了?” 叶英豪道:“江德坡毗邻的望泗江突发大水,淹没了村庄,百姓们流离失所,哀鸿遍野,很多都已经饿死啦。” 许道云吃了一惊,他之前路过江德坡和望泗江时,那里是何等的安宁繁盛,想不到旦夕惊变,一切化为乌有。 他站起身来,对叶英豪道:“叶镖头,请将府中剩余的所有人都召集过来,我注意筛查,若真凶并不在此,我即刻启程,赶往江德坡。” “大人何不多等几日,镖师们只负责将银两送到当地的朝廷机构,不负责其他,再过十天半个月定能回来。” 许道云摇头,“叶镖头有所不知,此案棘手,接连数名女子遇害,若不及时找出真凶,甚至依法,恐怕会让清平县的百姓陷入恐慌的。指挥使大人只给了我三十日时间,逼着我火速破案,如若拖延,怕是免不了一顿责罚啊。” 说完拱手作揖,“有劳叶镖头了。” 叶英豪乃豪侠之士,不忍见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他眼中满是赞赏,起身回了一礼,让许道云在此稍后,他则走出了前厅。 过不多久,叶英豪带着十余个站在厅外,对许道云喊道:“大人,人都带来了。” 许道云奔出前厅,拱手答谢。 众镖师都是一头雾水,不解的望着从前厅跑出的少年青旗卫,心想这个么毛头小子,居然就能胜任青旗卫了吗? 人群最前头站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她有着白嫩的鹅蛋脸,眉下是灵动狡黠的双眸,乌云般的浓发,细细看去这人便是小巧玲珑。 叶英豪对众人道:“大家不要紧张,这位是青旗卫大人,有些细枝末节的事情牵扯到咱们德威镖局,稍后大人让你们怎么做,你们就怎么做,不得违背怄气。” 众镖师齐声答应,“是。” 穿着淡黄色衣裙的少女问道:“爹,我也要吗?” 叶英豪将女儿带在身边,笑道:“你又不是镖师,这件事跟你没关系,站在爹爹身边就好。” “哦。”叶蓉点点头,转而看向许道云,心想这家伙只大自己一两岁,居然就是云卫司青旗卫了吗? 许道云也不磨蹭,直接让所有镖师将令牌取出,然后逐一筛查。 令人失望的是,这些人都有木牌,而且都没有问题。 这样一来,那家伙一定就在护镖队伍中了。 许道云告辞离去,前往县衙讨来一匹脚力极好的马儿,再回到醉仙楼退房,又向陈凝打了声招呼,然后驶出清平县,径朝西边的官路大道奔去。 时间紧迫,许道云快马加鞭,仅用五日时间就赶到了江德坡。 路过金稻镇时,他还到杨府和五宁寨去坐了一会儿。 杨玄和牧棱见到许道云一身獠青亮革时,都被吓了一跳。 半日不见,怎么就加入了江湖中人人畏惧三分的云卫司了呢? 许道云并没有多耽搁,只喝了两杯茶就告辞离去。 来到望泗江东边,原本的农田庄稼已被江水淹没,村舍瓦房也被冲垮的七七八八,满目疮痍,一片狼藉。 原本的安宁繁华烟消云散... 记得当初答应过船夫老吴,一定再来江德坡做客,现如今突逢大难,不知他是否安好。 望泗江两岸相隔遥遥,许道云轻功的境界还不足以横渡江水,如果要绕原路的话,这里又没有个可以问路的当地人,谁知道要绕到什么时候去。 许道云只好调转马头,往东边寻最近的村庄打听如果渡过望泗江。 最终打听到,只要顺着望泗江往北走二十里,绕过盂山,便能到江对岸。 不过盂山地势险峻,山坡陡峭,灌木丛生。 山上多虎豹狼虫,纵然是老猎户也不敢轻易上山。 许道云不想耽搁时间,何况这里也没有可以住宿的旅店或客栈,他只好带上三根火把,连夜上了盂山。 如果只有这一条路可以渡过望泗江的话,那德威镖局的镖队一定也是从盂山经过的,说不定还能找到些线索。 这县衙养的马果然不一样,脚力极佳,翻山越岭,踏江过水,如履平地。 第九十四章 巧遇黄雁遥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这陡峭的盂山山道,这马儿奔跑起来竟似要离地跃起,速度极快。 许道云举着火把穿行在山野丛林之间,他目力过人,纵然没开启凝心状态,也能看见黑暗的灌木丛中,有各种各样大小不一的眼睛盯着自己。 他精神紧绷,背上的剑匣蠢蠢欲动,随时准备召唤出鞘。 忽然前头有一条黑影一闪而过,许道云吃了一惊,那家伙速度太快,他根本没来得及看清楚是什么东西。 许道云摘下拓木弓,弯弓搭箭,对准左边的灌木丛盲射一箭。 只听“吱”的一声响,许道云跃下马背,举着火把跨过灌木丛。 射中的是一头肥嫩的雪鸡,个头还不小,少说也有六斤重,去掉内脏也该有五斤多。 可惜这山上没有水清洗,只能等过了山,到望泗江边去处理了。 一路疾行,除了这只雪鸡外,还遇见了三头饿极了的灰毛狼拦路。 许道云三次弯弓搭箭,将三头灰毛狼尽数射杀。 过了盂山,许道云在江边把雪鸡处理干净,然后躲在一棵大榕树下,升起篝火,将雪鸡架在上头熏烤。 不多时,雪鸡色泽金黄,分泌出香油。 许道云刚拿起来,忽然耳朵一动,听见西北面的林间有打斗的声音,甚是激烈。 这半夜三更的,会是谁呢? 许道云跳起身,一脚将篝火踢灭,然后翻身上马,拎着烤好的雪鸡,循声奔了过去。 今夜浓雾弥补,云层又遮住了月光星光,林间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根本无法儿视物。 这马儿却似有灵性一般,奔行的速度极快,却又能避开拦路的石头和树木,着实是一匹好马。 许道云视线越过密集的林木,清楚瞧见前方三十丈外的空地,有两队人在厮杀,一寡一众。 许道云剑眉一挑,没想到居然遇见熟人了,而且他们的情况似乎不太乐观,已经落于下风,眼看就要被逐个击破。 他驱马前进,摘下拓木弓,弯弓搭箭,箭似流星。 咻! 两支羽箭同时射出,似会拐弯般绕开障碍物,正中两个恶汉的背心。 许道云又接连开弓数次,每次都射出两支羽箭,箭无虚发,眨眼间就将十余个恶汉射翻在地。 正苦思计策脱身的黄雁遥见恶人们莫名其妙倒下,她也是一头雾水,然后就瞧见一个身穿青色劲装,身姿挺拔如标枪,背着剑匣,英气逼人的少年乘马而来。 严登武认出了他,惊呼道:“道云兄弟?是道云兄弟!” 左肩被劈出一条深可见骨刀口的龚元才踉跄两步,跌坐在地,“道云兄弟,你来的可真及时啊。再晚一步,我...我真得交待在这儿了。” 许道云从马上跃下,忙取出金疮药和止血散为龚元才止血,但他的伤口实在太深,前胸后背的衣衫都被血水染透,根本不是靠普通创伤药能够止住的。 许道云只好运转伏养龙息,施展里头记载的疗伤法门,将体内为数不多的真气汇聚于指间,封住龚元才几处要穴,阻止血液流失。 一旁的严登武惊道:“这是......真气?道云兄弟,莫非你已经踏入先天境界了?” 许道云食指轻轻点在龚元才背后,不断为他输送真气,口中答道:“在三神山与向无极一战过后,我感悟颇深,于是侥幸踏入了先天境界。” 他收回手指,用止血布将龚元才的刀口包裹好,起身道:“我只能暂时稳住他的伤势,还是得找个大夫才能根本解决。” 李雯娟忙道:“江德坡,江德坡有一家回春堂。” 许道云将龚元才扶上马背,辨认了一下方向,径朝江德坡走去。 严登武忽然发现许道云身上的衣衫有些眼熟,他苦思良久,忽的瞪大眼睛,失声道:“道云兄弟,你是云卫司青旗卫?” 此言一出,包括马上的龚元才在内,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背着剑匣的青衫少年。 才几日不见,他怎么就成了堂堂云卫司青旗卫了呢?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道云如实说道:“不瞒你们说,我这次下山呢,就是要前往清平县赴任的。” 严登武感叹道:“了不起,了不起,道云兄弟这般年岁,不仅踏入了先天境界,居然还是鼎鼎大名的云卫司青旗卫,能认识你这么个朋友,真是三生有幸。” 李雯娟也赞叹道:“早看出道云少侠绝非常人,如今看来,我还是低估了少侠的本事啊。” 故人相见,相谈甚欢,唯独黄雁遥至始至终都不曾说话,甚至都不愿意去看许道云一眼。 李雯娟见她这般冷漠,悄悄用肩膀碰了她一下,低声道:“雁遥,你这是做什么,为何不说话啊?” 黄雁遥将头一扭,“跟他没什么好说的。” “怎么啦?” “没怎么。” 许道云耳力过人,她们的窃窃私语自然听的清清楚楚,打他不打算追问什么。 “道云兄弟,你到了清平县,又来这里做什么啊?”严登武问。 “唉,别提了,新入云卫司的人都要独自完成一项任务,才能正式加入云卫司。我运气差,碰巧就撞见一桩悬案。经我调查发现,那嫌犯应该是跟随德威镖局的人,运输金银来江德坡赈灾来了,我便一路追到了这里。” 严登武道:“昨日是有看见一支几十人的镖队护送三车货物到了江德坡,应该就是德威镖局的人了。” 许道云眼睛一亮,忽然想起什么,转身跑回林间。 “道云兄弟,你干什么去?” “把箭收回来,而且这些贼人身上应该也有碎银吧?” 严登武和李雯娟相视一笑。 黄雁遥冷哼一声。 趁着许道云不在,严登武压低了声音道:“雁遥,我知道你对道云兄弟的不告而别耿耿于怀,但事情都过去了,今天他再次出手助我们脱困,你可不能这般冷着一张脸。” 黄雁遥齿咬下唇,没有作答。 许道云去而复返,将一些碎银在手里抛了抛,笑道:“三两,不少了。” 严登武笑道:“道云兄弟如今已是青旗卫大人了,还怕缺银两吗?” “缺,当然缺,青旗卫只负责执法,该花的钱还是得花。云卫司的俸禄我还没领着,也不知道多不多,多攒些银子,有备无患嘛。” 严登武苦笑。 第九十五章 无垢教秘闻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李雯娟问道:“道云少侠,什么任务啊,这么棘手?” 许道云叹出口气,“唉,是清平县知县上报给云卫司的悬案,两个月,已经有七个女子遇害,死法相同,皆是被吸干气血,血枯而完,惨不忍睹啊。” 李雯娟等人面露古怪之色,似乎可以想象那惨绝人寰的景象。 严登武义愤填膺道:“岂有此理,清平世界,朗朗乾坤,竟有人用这般恶毒的手段残害无辜之人,真是丧心病狂。” 李雯娟问:“可他为什么要吸干这些女子的气血呢?” 许道云道:“我猜应该是修炼某种魔功,需要大量的纯阴气血,所以才屡屡作案。” 严登武突发奇想,“世上居然还有般丧心病狂的魔功,难道是无垢教中人作祟?” 李雯娟摇头,“不能吧,无垢教已经消声灭迹数年了,虽气数未尽,但应该不会这么早就出来兴风作浪。” 许道云问道:“无垢教?这是什么教?” 严登武古怪道:“道云兄弟,你竟不知无垢教?” “我当真不知,请登武兄弟为我说道说道吧。” 严登武解下腰间的酒囊喝了一口,然后抛给许道云,“这无垢教,算是咱们江洲第一邪教。鼎盛之时,门下教徒无数,无垢教的教义蔓延江洲,错误的理念深深刻入每一个百姓心中。说是无私奉献,精诚团结,实则包藏祸心,向人们灌输不切实际的思想,诱导百姓误入歧途。” “无垢教鼎盛之时,我还未出生,但我爹却已是壮年。这些事情我也是从他口中听来的,说是那场劫数,可谓是江洲数百年来最大的一场浩劫,无垢教的势力和武力还在其次,关键他们懂得如何控制人心,左右人的思想。” “眼看整座江洲就要被无垢教的教义彻底腐蚀,这时,远在中洲的杨大人亲临江洲主持大局,率领云卫司杀灭了无垢教的歪风邪道,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后来率领众高手直捣无垢教总部,将无垢教数十位高手杀得只剩下十余个,再后来无垢圣母施展遁甲神通带走剩余高手,从此远遁海外,消声灭迹。” “杨大人怕无垢圣母去而复返,便留下镇守江洲,这么多年以来,的确再无无垢教半点消息了。” 许道云心中感叹,想不到杨清君杨大人居然是这么一个传说中的人物。 正欲开口追问,忽然一旁的黄雁遥软到下去,许道云一个箭步冲上前将她扶住,手掌触摸到她背的时候,分明感觉有些温热粘腻。 他立马知道是怎么回事,来到黄雁遥背后,汇真气于食指,轻轻点触在黄雁遥几处要穴上,止住血水涌出,然后撒上止血散,裹上止血布。 许道云一掌拍在她背上,内劲透体而入,穿过百会穴。 黄雁遥悠悠转醒,忽的瞪大眼睛,一把就将许道云推了开来,“你干什么!” 严登武忙道:“雁遥,受伤了为什么不说啊?刚才你差点摔倒,是道云兄弟及时扶住你,为你止血的。” 黄雁遥握住李雯娟的手站起来,“谁要他扶了,一点皮外伤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李雯娟道:“雁遥,别怄气了,有什么误会解释清楚就是了。” 她说完将头转向许道云,“道云少侠,那日你不辞而别,雁遥一直为这件事耿耿于怀,暗自生气呢。” “谁怄气了,雯娟姐,你别胡说。” 许道云苦笑道:“黄姑娘,之前不辞而别,是我不对,考虑不周了,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黄雁遥不耐烦地摆手道:“哎呀好啦好啦,别说这些了,我原谅你就是了。” 几人顺着官路大道一路向西,来到江德坡,在一家名叫悲问客栈的客店落脚,开了四间雅间。 又连夜让店伙计将方圆几十里的郎中请来,为龚元才缝补伤口。 许道云本想让郎中也替黄雁遥医治一番,但她说什么也不肯,于是只好作罢。 ...... 翌日。 许道云正坐在大厅吃粥,忽然楼梯传来“蹬蹬蹬”的声音,他头也不抬的问道:“接下来呢,你们要去哪儿?” 黄雁遥抿嘴不言。 严登武道:“我们本来是想要到清平府的震天武馆去等待众妙玄门征选的,既然在这遇见了道云兄弟,正好大家顺路,我们也不急于一时,不如留下来,协助道云兄弟办完案子,一块启程吧?” 李雯娟道:“依道云少侠的本事,我们这三脚猫的功夫,不添乱就算好的了。主要是想着路上能有个伴,旅途也不寂寥啊。” 龚元才也一瘸一拐地从楼梯上下来,“道云兄弟,此去清平府路途遥遥,抵达清平县也要数日,路上多有山贼恶匪拦道,凭我们几个,恐怕是应付不来的。” 许道云一口将瓷碗中的清粥吃了个干干净净,起身笑道:“那好吧,你们就先陪同我去寻德威镖局的镖队,待我将真凶绳之以法后,咱们就启程上路。” 许道云左思右想,最终还是将这身獠青亮革换了下来,这衣衫实在太过扎眼,走到哪里都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一个。 若真凶警惕性高,必然有所察觉,那样反倒麻烦了。 换上一身方青阳给的道袍的许道云从楼梯走下来,严登武笑道:“果然是人靠衣装,方才的道云兄弟,英气逼人。如今的道云兄弟,潇洒不羁,真是好风采啊。” 许道云腼腆一笑,“登武兄过奖了,穿着那身獠青亮革,走在路上跟人家说话时,人家都会吓得腿哆嗦,搞得我自己也浑身不自在。” 李雯娟笑道:“那当然啦,云卫司执法九洲,辨明正邪,所有江湖门派和修行门派,无不忌惮三分,更何况是普通老百姓呢。” 龚元才点头附和,“是啊,那衣衫虽然神气,但总给人一种压迫感。道云兄弟,不瞒你说,你穿着那身獠青亮革,我都不怎么敢跟你搭话了。” 众人齐声大笑,走出客栈。 第九十六章 镇守私吞灾银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一路打听德威镖局的消息,总算是有了眉目,就在江德坡往西的安盐镇。 安盐镇算是这一带唯一一个设有朝廷机构的小镇了。 许道云几人快马加鞭,赶往安盐镇。 这安盐镇相距望泗江足足有三十余里,所以幸运的没有被水灾牵连,而住在望泗江周边的难民尽数来到了这安盐镇,期盼着朝廷能够散银赈灾。 来到安盐镇,此地的确实聚集了许多衣衫污秽,蓬头垢面的难民流落街头,甚是可怜。 许道云心中不忍,却也知道绝不能被这些事情绊住脚,于是他硬起心肠,骑马飞驰在街道上,径朝镇守府赶去。 临近镇守府,却发现这里哄闹一片,约莫是两队人马在争吵着什么。 许道云驰马前进,发现是一支镖旗上写着“德威”二字的镖队在和镇守府内的差役争吵,场面几位激烈。 黄雁遥道:“这是怎么,为何护送灾银的镖队跟镇守府的人吵起来了?” 李雯娟摇头,“谁知道呢。” 严登武侧头道:“道云兄弟,这般局势,恐怕只有你能稳住场面了啊。” 许道云知道他所言何意,点点头,跃下马背,喝道:“都别吵了!” 无人理会,两方人马依旧争吵不休。 许道云颇感尴尬,于是运劲提起,使出伏养龙息中的无相罡音来。 此音一出,似九霄落雷,震慑人心,登时就让在场的所有人浑身一震,皆闭口不言了。 许道云咧嘴一笑,从乾坤袋中取出令牌来,声音雄浑,似在每一个人的耳边响起,“我乃云卫司青旗卫许道云,奉命前来查案,尔等休要争吵,若有扰乱秩序者,休怪我剑下无情。” 这番话嚣张又霸道,却无一人敢出言说些什么,毕竟云卫司的厉害,他们是打心底里畏惧的。 许道云看向德威镖局众人,大声道:“你们,把腰牌全都亮出来,我要一一验证。” 众镖师虽不解,但还是照做。 许道云凤眸一扫,发现所有人都持有木牌,于是又问道:“你们当中,十日内,有谁遗失过腰牌的。” 众镖师纷纷摇头,更加一头雾水。 许道云有些怀疑自己查案的方向是不是错了,忽然脑子一转,不死心的问了一句,“护送这趟灾银的人全在这了吗,有没有谁没来的?” 众镖师面面相觑,最后一个年长些的镖师站了出来,行礼道:“禀大人,护送这趟镖一共三十五人,昨日有一人身体不适,告假回了清平县。” 许道云忽然想起昨日在望泗江变遇见的一个骑马的白衫男人,他忙追问道:“是谁,是不是穿着一身白衫?” 老镖师点头,“是,他叫范倡,难不成......他牵扯进了什么案子中吗?” 许道云一拍额头,懊恼道:“哎呀,我真是太笨了,就这么擦肩而过,真是不该啊。” 他正要立马赶回清平县,忽然停住脚步,回头问道:“你们刚才因为何事争吵啊?” 老镖师还未开口,镇守府那边,一个脑满肠肥的中年胖子却抢先一步道:“许大人,这伙贼人,将朝廷用来赈灾的灾银全都吞了,简直是罪大恶极!” 此言一出,众镖师再也忍耐不住,纷纷破口大骂起来。 许道云剑眉一蹙,冷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老镖师涨红着老脸道:“大人,此番我镖队跋山涉水,冒着瓢泼大雨将灾银送来,亲手交到了镇守张承福手中。却在离去时,偶然得知张承福剥削民利,贪得无厌,是个十足十足的贪官。” “我等放心不下,想回来待他将灾银全都发放下去,然后再走。可他却翻了脸,无论如何也不让我们入府,还说诬陷是我们将灾银私吞了。” 他说的情真意切,许道云已信了三分。 张承福胖脸一抖,忙道:“大人,你别听这贼人胡说八道,那灾银若有半文掉进我口袋里,就让我遭五雷轰顶致死,万劫不复,永世不得超生!” 许道云忽然咧嘴一笑,“不比发此毒誓了,想要证你清白,那还不容易?直接让我们到你府上一观不就是了?” 老镖师大喜,拱手道:“大人明鉴。” 张承福脸色一下就变了,吞吞吐吐的说不出话来,“这...这...” 许道云冷声问道:“怎么,心虚了?” “我光明磊落,何来心虚,既然大人不信下官,那入内搜搜便是了。”张承福说着,眼角一跳。 一个身穿灰衣的年轻人悄悄退后,跑进了府中。 许道云点头,“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张大人果然坦荡啊,那我们就到张大人府上游览一番吧。” 众镖师齐声答应,黄雁遥等人也跟着走了进去。 张承福道:“大人,您要从哪儿查起呀?” 许道云脚步不停,越过前厅,径朝内院走去,“别浪费时间了,到你房去吧。” 说着侧过头,问老镖师道:“三箱灾银可有刻上什么图样,用于辨认吗?” 老镖师忙道:“有,金银底部都刻有“天安”的字样。” 张承福胖脸一抖,却不动声色。 许道云大踏步往内院走去,走过一处雅致水亭,来到后院中,“张承福,你卧房在哪里,还不带路?” 张承福忙领着众人走入丁柔院。 许道云哪儿也不看,直接推门走入主卧,从一楼走到三楼。 除了有些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精致摆设之外,却不见三箱灾银的踪影。 张承福笑道:“大人,这下可以证明下官是冤枉的了吧?” 说着抬手点指老镖师一干人等,眼路得意之色,“都是这些贼人将灾银私吞了,请大人明察,还百姓一个公道。” 众镖师脸色难看,囔着要去库房里搜查。 许道云转向张承福,咧嘴一笑,“动作挺快的。” 张承福一愣,下意识的问道:“大人,此言何意啊?” 许道云忽然冲向一侧,擒住躲在众人之中的灰衣年轻人,手掌似铁钳子般,紧紧扣住他的肩膀,使起动弹不得。 第九十七章 严惩镇守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张承福大惊,忙道:“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许道云不理会他,一掌拍在灰衣青年胸膛,内劲透体而入,直接将他震飞出去,凌空喷出一口血。 那灰衣年轻人的背撞在书架上,那书架竟往后一倒,塌出一条密道来。 “儿啊!” 张承福惨嚎一声,一颗心直坠谷底,迈开粗短的双腿,从窗户翻了出去。 老镖师如何能让他逃走啊?矫健地跃窗而出,一脚将张承福踢翻在地,擒进屋中。 “原来他是你儿子啊?”许道云咧嘴一笑,让几个镖师走进密室,将三箱灾银抬出来。 揭开封条,打开木箱,里头银闪闪黄澄澄,金锭银锭摆的满满当当。 许道云咽了口唾沫,拿起一枚金锭,翻转过来,果然瞧见底部刻有“天安”的字样,这一定就是灾银了。 许道云问老镖师:“老哥,这次赈灾的灾银一共有多少啊,你点点,可别遗漏了。” 老镖师笑道:“总共是白银万两,黄金千两。” 说罢,老镖师将丧失行动能力的张承福丢在地上,问道:“大人,他该如何处置?” 张承福忙求饶道:“大人,大人饶命啊。下官一时鬼迷心窍,所以才干了糊涂事儿,请大人原谅下官吧,下官一定彻底改正,永不再犯。” 许道云笑问:“告诉我,你这些年积攒的所有家当在哪里,我或许可以饶你一次。” 张承福千恩万谢,然后带着众人往库房走去。 进入库房,众人皆被张承福的家当惊了一惊,这些金银珠宝,根本就不是他这个小小的镇守能够拥有的。 可想而知,这么多年来,他搜刮民脂民膏,发了多少不义之财。 张承福颤抖道:“都...都在这儿了,我愿意将这些尽数捐赠出去,还富于民,只求大人绕我性命。” 许道云冷笑道:“如果你诚实一些,我或许会考虑从宽处理。” 众人皆一头雾水,唯独张承福脸色剧变,面如死灰,脱力般软倒在地。 许道云上前一步,一脚踹在库房西面的石壁伤,石壁竟翻转了一面,里头还隔着一间密室。 众人定睛看去,又倒吸一口凉气。 密室中的金银玉珠,比库房中多出数倍不止,金光闪闪,石壁上还点着深海人鱼烛,奢侈至极。 老镖师怒骂道:“好你个贪官,简直死有余辜!” 张承福正要求饶,忽然许道云冲到他面前,使出缠龙手,将他四四肢的骨骼关节尽数打断。 张承福惨嚎数声,脑袋一歪,昏死过去。 许道云命令镇守府中的差疫道:“在府前竖起一条棍子,将张承福吊上去,然后通知安盐镇乃至周边的所有难民,前来镇守府领取灾银。” “还有,将府上的管理账目的先生请来,将这些金银尽数派发给南明,或是有困难,需要帮助的人。” “你们负责维护秩序和登记,不可让心怀鬼胎之人混水摸鱼,中饱私囊,明白了吗?” 众差役如今群龙无首,自然是许道云说什么就是什么了,齐声应道:“是。” 许道云又对老镖师道:“老哥,你就留在这里,监督他们,一定要将所有灾银送到百姓手上。” 老镖师道:“这自然没问题,不过大人,你这是要走吗?” “是要走了,我来江德坡是来查案来了,可不能被这些事情耽搁了。” 老镖师劝道:“大人呐,你还是留下来主持大局吧,至少等到明日再走。张承福虽死,但他还有家眷留在府中,还需要您来妥善安排呀。” 许道云眼睛一瞪,“他有家室?” 老镖师点头,“当日,而且还有生有一男一女呢。” 许道云面露难色,“那这可不好办了,张承福该死,但祸不及家人,决不能让他们跟着受牵累。” 沉思良久,许道云从乾坤袋取出一只布袋,往里头塞进满满当当的金银珠宝,然后道:“这些银子足够他们衣食无忧好几辈子的了,算是一些补偿吧。” 老镖师拱手道:“大人英明。” “带路吧。” 许道云跟着一个丫鬟往内院的深处走去了。 一般府邸的内院都是女眷居住的所在,外男不得入内。 来到一座名叫寒水院的小院外,丫鬟哆哆嗦嗦的敲响院门,唤道:“夫......夫人?” 院内一片静默,无人应答。 那丫鬟正欲再开口叫唤,许道云却拦下了她,说道:“来开门了。” 果然片刻之后,院内打开,一个三十多岁的美貌妇人站在门后,看了许道云一眼,没有说话。 许道云出示腰牌,说道:“在下青旗卫许道云,因你丈夫张承福贪污纳税,私吞灾银,我罚他吊在府门外供人三日唾弃,三日之后于行刑台斩首示众。” “这镇守府本属张承福管辖,所以他的家眷妻室可居住于此,现今他必死无疑,朝廷很快就会派下新的官员前来任职,你们便不可再留在这里了,尽快收拾行李家当,早早离去吧。” 许道云说着,将一大袋金银珠宝放在门边,“念在子女年幼,你又是个妇道人家,这些银子足够你们另买一座府邸,后三代人锦衣玉食。今日天色已晚,明日离开吧。” 说完转身就走。 待许道云走远,那妇人踉跄两步,险些跌坐在地。 丫鬟忙上前扶住她。 美貌妇人问:“老爷他,怎么样了?” 丫鬟低下头,吞吞吐吐的不敢回答。 妇人再问:“老爷怎么样了?” 丫鬟只好一边流泪一边说道:“老爷...老爷被刚才那个大人打断手脚,现在已经被吊在府门外了。还有少爷...少爷他...” “少爷怎么了?”美貌妇人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少爷...少爷被大人一掌打死了。” 妇人双腿一软,眼睛一翻,直接晕倒在地。 许道云离开女眷居住的内院,来到前厅。 老镖师等人已将所有金银珠宝尽数抬了出来,并让府上的账目先生清清楚楚的点算了一遍,绝不错漏一毫一厘。 第九十八章 救夫献身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众差役和镖师皆起身行礼,“大人。” 许道云不知躲在哪里换上了那身獠青亮革,看起来英武潇洒,他将手一挥,坐在主位上,“大家不必拘礼,怪麻烦的,点算好了吗,一共多少金银啊?” 老镖师视线一转,账目先生忙拿着账本走到中央,声音有些颤动的念道:“总共是白银两万四千八百五十六两零七钱五贯六文,黄金两千一百三十八两整,其余玉器珠宝价值未定。” 许道云点头,问道:“这次望泗江突发水灾,可有派差役去调查究竟多少人遇难,现如今流落安盐镇或周边的难民一共有多少啊?” 众差役面面相觑,脸上皆露出尴尬为难之色。 许道云心中略微恼怒,吩咐道:“即日起,统计受灾遇害之人的数目。还有,通知镇上的米商面商大量进货,运送物资所需的人力物力的费用可来镇守府中报销,不过要有票据证明,意图从中获利者,定斩不饶。” 众人齐声答应。 严登武低声对李雯娟等人道:“瞧见没,如今的道云兄弟真是今非昔比啊,办起事来雷厉风行,井井有条,冷静睿智,难怪年纪轻轻就能担任青旗卫了。” 龚元才叹道:“哎,道云兄弟非同常人,我等真是望尘莫及。” 黄雁遥拳头一握,“喂,何必妄自菲薄呢?有道是天生我材必有用,只要我们肯努力,终有一天也能发光发热的,何必在这里自怨自艾呢?” 龚元才苦笑,“也是...” 许道云起身道:“好啦,夜色已深,大家劳累了一天,赶快歇息吧。只是这镇守府的偏院和厢房有限,住不下咱们这么多人啊。” 老镖师道:“不怕,这安盐镇上有许多客栈,我领着弟兄们到客栈住下便是。” “也好。”许道云点头同意,对众差役道:“你们也都回家歇息去吧,明天早些过来,帮忙派发灾银,多卖些力气,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众差役大喜,纷纷点头,“是。” 众人散去,前厅只剩下许道云和严登武等人。 “道云兄弟,好手段。”龚元才翘起大拇指。 许道云笑道:“元才兄弟过奖啦,大家都快去歇息吧,镇守府偌大,想睡哪儿睡哪儿。” ...... 许道云来到内院一座名叫江成院的小院住下。 这院子虽比张承福的丁柔院差了一些,但也是精致非常,高床软枕,摆饰玩物皆价值不菲。 连赶了数日的路程才来到这安盐镇,人困马乏的,又折腾了半宿,实在困意难当,倒头就睡。 虽入了眠,但体内的玄功却运转不辍,神魂也自动进入到内天地中修炼,睡觉也不耽误修行。 睡得正酣间,忽然有人扣响房门。 许道云梦中惊醒,第一反应便是扣住剑匣,片刻后才放松神经,又躺了下去,懒散道:“没锁,进来吧。” 房门推开,走进一个皮肤白皙的美貌妇人来,她一身素白薄纱衣裙,藕臂与小腿外露,化着淡妆,风情万种。 许道云又吃了一惊,忙坐起身来,“你是张承福的正室?你不在寒水院歇息,跑来我江成院作甚?” 美貌妇人虽五官精致动人,但眼中却一片死寂,无丝毫神采可言。 她欠身行礼,红唇微启,“大人,张承福私吞灾银,死不足惜,但我好歹与他夫妻一场,不忍见他死前遭罪,求大人放下他吧。” 许道云心中恼怒,起身道:“遭罪?吊在府门前就是遭罪了?那那些被他剥削到家破人亡的百姓,哪一个不是冻死饿死的,他们死前可遭罪了?” 美貌妇人无言以对,眼中晶莹一片,落下泪来。 许道云正要将她赶出去,却见她素手在腰间的丝带上一拉,薄纱滑落脚边,一具美妙的酮体登时出现在眼前。 许道云只一眼就将该看的不该看的全都收入眼底,他忙转过身,急道:“你这是做什么?” 美貌妇人道:“妾身不奢求别的,只求大人能给他一个痛快。” 许道云怒道:“岂有此理,你身为人妇,理应忠贞自洁,怎么能做出这等不忠不孝的事情来!” 美貌妇人身子一颤,齿咬下唇,莲足前踏两步,身子轻轻靠在许道云背后,声如蚊讷,“只要能让他少吃些苦,妾身甘愿背上不忠的骂名。” 许道云浑身紧绷,咬牙转身。 美貌妇人呼吸一滞,认命般地闭上眼睛。 许道云却绕过她,将地上的薄纱拾起,重新披在她的身上,道:“若我今日真对你做些什么,不仅我成了那种收受贿赂的贪官,而且也害得你成了失节女子,这等下作之事,我不屑为之。” 说着,许道云将她藏在左手的短刀抢过来,咧嘴一笑,“我于你有杀夫杀子之仇,你想与我同归于尽,这也可以理解,但你想过没有,一旦你死了,你那年幼的女儿该怎么办啊?” 美貌妇人揪住胸前的薄纱,低声抽泣起来。 许道云叹了口气,将短刀递还给她,道:“你走吧,张承福死罪难免,活罪却可酌情宽容一二,待我一觉醒来,便会放他下来的。” 美貌妇人大喜,跪下连连叩头。 许道云也不拦她,来到床榻坐下,“记住了,我叫许道云,你若想报仇,尽管来找我便是。” 美貌妇人脸上满是泪痕,又叩了三个头,起身离去。 “等等。”许道云叫住了她,从乾坤袋取出一件外袍递去,“披上吧,别让人误会。” 美貌妇人点点头,披上外袍,抬头看了许道云一眼,转身离开江成院。 许道云长出口气,倒在床榻上,又睡了过去。 ...... 第二日,晨时初。 许道云命差役将张承福放下,关入打牢,期间美貌妇人提着饭盒想进天牢探望,却被守卫拦住。 她无可奈何,只好再来求许道云。 许道云本不想答应,但奈何黄雁遥等人也替她说起情来,最后只好应允,否则就显得太过冷血无情。 前来领取灾银的难民不计其数,安盐镇的街道堵得满满当当。 许道云对老镖师道:“老哥,这里就交给你了,驿报昨日已连夜发出,想来朝廷很快就会派下新的官员来此管辖,这些时日就辛苦你啦。” 老镖师问:“大人这就要走吗?” 许道云点头,“是啊,此次案情棘手,破案期限只有三十日,如今已过了九日,赶回清平县又要七日,还是抓紧时间的好,以免迟则生变。” 老镖师拱手作揖,“那祝大人一路顺风。” “多谢。” 许道云回了一礼,翻身上马,与黄雁遥几人从镇守府偏门出去,离开安盐镇。 ...... 七日后,许道云赶回清平县,随后马不停蹄,立即赶往德威镖局。 叶英豪将许道云等人引到前厅奉茶,“大人,可有眉目了?” 许道云一口将茶盏中的茶水饮尽,点头道:“有了有了,我赶到安盐镇,找镖师们一一比对了令牌,并无差错。但老镖师说,有个镖师途中害病,告假回来了,名叫范倡,不知叶镖头知不知道啊?” 叶英豪道:“我知道范倡这个人,却不知他有回来过。” 许道云站起身来,急道:“叶镖头,范倡家住何处?” 清平县北面夕水街的梨花巷中,具体住哪条巷,哪座屋,大人到县衙中翻查户本便知。 “多谢。” 许道云拱手行礼,同黄雁遥等人离开德威镖局,驱马往县衙方向赶去。 龚元才感叹道:“道云兄弟,你可真行,连叶镖头都要喊你一声大人,他可是江湖中的一号大人物啊。” 李雯娟视线落在街道旁的商铺上,眼中流光溢彩,脸上掩饰不住的喜悦,“这里就是清平县啊,果真无比繁华。” 黄雁遥也笑道:“清平县尚且如此,那清平府又该是何等观景啊?” 龚元才道:“清平府坐落有云卫司的赤旗卫据点、众妙玄门百家、阳山观、东禹书院、金针俞家、仁义徐家,那里才是真正群龙聚首的繁盛之地。” 听他们一番谈论,许道云也心生向往,于是问道:“我已是青旗卫,还可以参加众妙玄门的征选吗?” 严登武道:“可以,众妙玄门其中一家名为法家,就是专收云卫司中人的。当然了,若道云兄弟想加入别家也可以,全凭个人喜好天赋。” 几人在县衙前下马,许道云出示腰牌,进入县衙,找来师爷翻查户本,上头果然登记有范倡居住的详细地址。 许道云将离开县衙,径朝夕水街的梨花巷赶去。 赶到梨花巷,来到其中一座较为矮小些的瓦房前。 严登武道:“外头上了铜锁,范倡应该不在。” 许道云提气运劲,一掌将铜锁震断,门扇撞在屋内的墙面上又反弹回来。 周围好奇跟来看热闹的左邻右舍都吓了一跳,想不到这少年年纪轻轻,办起事来竟这般粗莽。 许道云走入屋内,屋内陈设简单,仅一张床榻,一张桌子,一个香柜,壁上还挂了几幅画,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黄雁遥道:“这里面什么都没有,他能到哪里去呢?” 许道云摇头,正欲转身离开,忽然视线停顿在床榻的枕头上。 “怎么了?”严登武问。 许道云不答,上前将枕头翻转过来,从破口的夹层中抽出一张纸条来,张开一看,登时脸色大变。 严登武追问,“道云兄弟,上面写的什么?” 许道云道:“上面写的全是遇害女子的名讳和住址,青莲巷刘茵茵、彩霞巷卫雯倩、河阳村张馨、口鹿村小九。” 他声音一滞,喃喃念道:“口鹿村小九......” 第九十九章 藏入口鹿村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龚元才与严登武对视一眼,问道:“道云兄弟,你怎么了?” 却见许道云忽然脸色大变,叫道:“坏了!” 然后立马奔到屋外,跃上马背,疾驰而去。 龚元才等人虽一头雾水,但还是上马紧跟。 许道云心急如焚,范倡的那份名单上,最后一个名字记录的就是口鹿村的小九。 而这个小九,他也是见过的,就是那个粉雕玉琢般的女童。 那样可爱的孩子,绝不能让她再惨死于范倡之手。 他心中急切,双腿紧夹马腹,手中缰绳不断甩动,越奔越疾。 黄雁遥等人想要追赶,却有心无力,他们的坐骑终归是逊色县衙精心培养的马儿一筹,被渐渐甩远。 许道云赶到口鹿村时正值晌午,是家家户户煮饭烧饭的时辰,炊烟袅袅。 许道云心中稍定,冷静下来之后,判断小九应该没有出事,如果出事的话,县衙那里不可能不通知他记录在案。 那张纸上的名单,可能只是范倡已经完成的目标和接下来的目标罢了。 他长出一口气,调转马头往回走,不多时就遇到了赶来的黄雁遥等人。 严登武问:“道云兄弟,到底怎么回事啊?” 许道云解释道:“范倡名单上的最后一人我认识,方才一时情急,险些失了理智,打草惊蛇。” 说着,解下酒囊灌了一口,“范倡应该还没有动手,否则这里怎么还会如此太平?他应该实在等待某个时机,我这身衣衫太过招摇,必须替换成便衣,潜入口鹿村,守株待兔。” 严登武点头,“道云兄弟所言极是,可需要我等助你一臂之力啊?” 许道云摇头道:“口鹿村不过十几户人家,我们又都是生面孔,容易引人注目,我一人潜伏进去便可,你们抓紧时间赶往清平府吧。” 严登武与人面面相觑,拱手说道:“也好,道云兄弟,我们众妙玄门见。” 许道云拱手还礼,“放心,我一定去,到时候你们也算是东道主啦,可要为我接风洗尘的。” 严登武哈哈大笑,“那是自然,道云兄弟一来,我等定扫榻相迎,告辞。” “告辞。” 黄雁遥红唇紧抿,勒住缰绳,转身跟随严登武等人离去。 许道云目送他们走远,骑马随便找一家酒肆换了身粗布衣衫,然后将马儿交给店家照料,银两到时候一并结算,他则徒步前往口鹿村。 许道云来到一座小院外,敲响院门。 屋内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谁呀?” 许道云不答,只顾拍门。 小院中很快便传出脚步声来,紧接着院门打开,许道云一下子便挤了进去。 那妇人欲高声惊呼,许道云却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压低声音道:“你休要高作声,我是云卫司青旗卫,来你家是为了查案的,我现在放开你,你别吵闹。” 妇人挣脱不得,只好点头答应。 许道云将她放开,妇人拿起门边的一条竹棍,恐吓道:“你快给我出去!” 许道云早料到她会如此,便从怀里取出云卫司令牌来,道:“看清楚,我真是青旗卫。” 那妇人吓了一跳,手中竹棍掉落在地,仓皇逃进屋中。 许道云追了进去,却见那妇人将一个小女孩护在身后,一脸警惕的盯着他。 许道云咧嘴一笑,挥手打了个招呼,“小九,还记得哥哥吗?” 妇人身后的女孩眼睛一亮,招手道:“大哥哥?娘亲不怕,他就是小九跟娘亲说的大哥哥呀。” 妇人看向面带微笑的许道云,紧紧攥住女儿的手,不让她过去。 许道云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柔声细语道:“这位夫人,在下云卫司青旗卫许道云,此番前来口鹿村,是有一桩案子牵扯,想来你也听说了河阳村张老汉家女儿惨死口鹿村的事情吧?” 妇人点点头,“听过,可那又怎么样,我们都是些勤勤恳恳的老百姓,怎么会跟这些事情有关联呢?” 许道云将纸条从怀里拿出来,道:“这是在范倡枕下搜出来的,上面记载着迄今为止所有遇害女子的名讳以及住所。” 妇人道:“那你去找他就是了,来我家作甚?” 许道云将纸拍在桌面上,怒道:“这名单上的最后一个名字,就是你的女儿!” 妇人识得几个字,定睛看去,踉跄两步,险些跌坐在地。 许道云将纸条收起,安抚道:“夫人无需惊怕,好在我来得及时,范倡那厮还没来得及下手。只是这几日恐怕我要住在你家里了,这衣食起居还得麻烦你置办安排,你放心,饭菜酒钱全由我出,你只管到附近的市集去采办就是。” 妇人点头答应,立马去收拾出一间空房来。 事关女儿性命,她不敢马虎,更不敢不信,只能将希望全部寄托在这个少年身上。 房舍虽小,好歹干净整洁,住过醉仙楼那等上房之人的许道云,虽然觉得这里简朴了些,但他却没有娇生惯养的公子病,只要有一张塌,一块毡,能睡个安稳觉就行。 日落西山,残月东升。 许道云问那妇人道:“夫人,敢问名讳,早晚也好呼唤啊。” 妇人恭敬作答,“民妇姓马,名新梅。” “马夫人,这附近可有市集?”许道云再问。 “有,清平县外有一座客玛集市,都是晚上开市,热闹得很,只是东西会比白日稍贵些。”马新梅点头。 许道云舌头舔了舔嘴唇,“贵些不怕,我只问你,可买得到新鲜鱼虾和酒肉啊?” “买得到,当然买得到。” “那天好了。”许道云从怀里取出十两银子递给她,道:“马夫人,劳烦你去采买些新鲜食材回来,我胃口大,你挑大个的,不怕多花钱,这十两银子随你买什么酒肉都好。” 马新梅一愣,不去接那银子,退却道:“太多了太多了,用不着这些,大人给我一两碎银就够。” 许道云将银子塞进她手里,“我如今赞助你家,吃你家的用你家的,这些酒肉饭钱理应由我来出,马夫人不必推辞,更不必惶恐,尽管收下便是。” 小九抱住马新梅的腿,小脸上尽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开心的又蹦又跳,“娘亲娘亲,我们今晚能吃好吃的了,是吗?” 马新梅看了许道云一眼,欠身行了一礼,揉揉女儿的脑袋,笑道:“是呀,娘亲这就出去买菜,回来煮好吃的给小九吃,好不好呀?” “好。”小九点头。 “小九陪大哥哥说说话,娘亲马上就回来。” “嗯。”小九目送马新梅走出院子,她则跑到许道云身边,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 不多时,马新梅采买了整整两大袋的荤菜素食回来,鱼虾瓜果,猪牛羊肉,应有尽有。 许道云帮手拎到伙房去,拍了拍手,笑道:“哎呀,今晚能大吃一顿了,马夫人,又要劳累你亲自下厨烹煮啦。” 马新梅也难掩脸上的笑意,她早年丧夫,寡居数年,只得一女儿相伴。 她们都是妇道人家,挣不了多少钱,除了养些家禽,逢年过节宰杀之外,便是打理遗留下来的农田,粗茶淡饭,勉强度日。 似今日这满满两袋的山珍海味,她们母女俩还真是第一次见,心情自然是愉悦舒畅的。 马新梅办了一张木桌到院中,采买的熟食和果酒。 小九问道香味儿,伸出手就要去捏一块肉来吃,却被马新梅拍开手,小声道:“小九,要让大哥哥先吃,咱们不能先吃。” 说罢对屋内喊道:“大人,我买了些熟食和果酒,先吃些吧。” 许道云从屋内走出,见小九噘着嘴,一脸委屈的看着自己。 他心中了然,笑道:“马夫人,不必这般拘谨,孩子想吃就让她吃吧,不过是些酒菜而已,我这个人很随和的,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狗屁规矩。” 小九大喜,伸手抓了几条切好的猪耳朵塞进嘴里,一脸满足。 许道云般来三条长椅坐下,自斟自饮一碗果酒,点头赞道:“好清甜的果酒啊,像是石榴。” 马新梅笑道:“大人喜欢就好,那民妇先进去忙活了,大人慢用。” 说罢转身走入伙房。 许道云夹一筷子猪头肉塞进嘴里,忽然喊道:“马夫人,需要搭把手的话,说一声就好。” “好嘞。” 小九嘴里塞的满满当当,她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许道云,问道:“大哥哥,你是神仙吗?” 许道云不解道:“为什么这么问?” “娘亲说,不做坏事的好人会有神仙保佑的,小九觉得大哥哥就是神仙。” 许道云哈哈大笑,点头道:“你娘亲说的不错,所以我们一定要做好事,打坏人,知道吗?” “知道。”小九重重点头。 马新梅手快倒也利索,不多时就整了一大桌子酒菜出来,三人围桌而坐,边吃边聊,其乐融融。 夜色渐深,马新梅母女早早回房安歇,许道云也到回到房中,将从黄奎身上得来的签筒和金签取出,在月光之下细细观赏。 忽然屋顶传来有人踏过瓦片的声音,虽然细微至极,但还是没能逃过许道云的耳朵。 第一百章 苦斗范倡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他屏气凝神,收敛气息,将签筒收回乾坤袋,用耳朵来判断那人所在位置。 如果不出意外,这家伙应该就是范倡了。 许道云从窗户跃出,贴着墙面缓缓前行,今夜月光明亮,繁星璀璨,院中一片银辉灿烂,事物也都能尽收眼底。 他目力过人,清楚瞧见一黑衣人鬼鬼祟祟的朝马新梅母女居住的房舍接近。 许道云摘下拓木弓,弯弓搭箭,双指一松,箭矢似融入夜风中一般,悄无声息的射了过去。 那黑衣人也算警觉,将身一扭,避开要害,但还是被箭矢射穿左臂。 “冲和剑!” 许道云大喝一声,一道白光闪起,冲和剑已被他握在手中,然后脚踏地面,似饿虎扑食般冲向黑衣人。 黑衣人脚踏墙面,险之又险的避开剑锋,落在院中。 许道云折转方向,追击过去。 那黑衣人却不躲不闪,抬起右脚,又重重踏下,大喝了一声! 一股澎湃真气从他体内爆发而出,许道云登时就被这股力量掀飞出去,撞在院墙上,喉咙发甜,胸口隐隐作痛,竟已受了内伤。 他心中惊骇,这黑衣人居然是个半步炼气境的修士,已经完全将内力转化为真气,超脱了寻常武夫的范畴。 真气爆发,一股气浪席卷而出,将院中的桌椅板凳尽数掀翻在地,飞沙走石,碎屑满天。 外头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屋内马新梅母女俩自然被惊醒过来,点燃了火烛。 许道云见烛光移动,大喊道:“别出来!” 马新梅掌灯的手轻轻一颤,紧紧将女儿搂进怀里,躲在床榻上,不敢妄动。 黑衣人折断臂膀上的羽箭,冷声道:“你是何人,敢来插手管我的闲事。” 许道云运转伏养龙息,平复体内躁动的真气和内力,“我是谁?哈哈哈,小爷是你爷爷,乖孙子,见了爷爷怎么还不叫啊?” 黑衣人大怒,眉头一拧,似一阵狂风般扑面而来,铁掌抓向许道云脖颈。 许道云使出雁行功朝后滑行,手中冲和剑迎向黑衣人的手掌。 黑衣人探出两指夹住剑锋,用力一转。 此人力大无穷,许道不愿被夺走佩剑,被迫凌空翻了个身,紧接着运气入剑,剑锋翻转,强行挣脱黑衣人双指,并在他指节留下两道剑口。 黑衣人眼睛一眯,赞道:“好精妙的剑法。” “不敢当。” 许道云怒喝一声,冲和剑幻化出无数道剑影,攻向黑衣人各处要害。 黑衣人不闪不躲,衣摆一撩,登时又爆发出一股无形劲力,登时将千万道剑影剿灭的一干二净,许道云也被这股巨力震退出去数步。 黑衣人趁他立足未闻至极,冲掠上前,右手扣住许道云的脖颈,竟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许道云险些被捏碎咽喉,好在他及时使出缠龙手反扣住黑衣人的臂膀,使他发不出力,然后左手冲和剑横削而下。 黑衣人当机立断,右手一松,偏头避开剑锋,同时抬脚蹬在许道云胸膛,将他踹飞出去三丈远。 许道云在地上翻滚两圈,单膝跪地,浑身尘土,狼狈不堪。 黑衣人得势不饶人,冲至跟前,一掌劈向许道云脑门。 许道云抬起双臂抵挡,却被一股暗劲震飞,撞破院门,跌了出去。 黑衣人见他还没吐血,笑道:“你到挺耐打的。” 他跨过院门,在抬起左脚的瞬间,许道云原本涣散的眼神突然冷冽锐利如刀锋,手中冲和剑颤动嗡鸣,喝道:“奔雷!” 一声闷雷响起,许道云化作一条蓝色雷光冲向黑衣人。 黑衣人眼睛一花,根本来不及反应,本能地将身子一侧,紧接着就感觉左臂剧痛,血光迸溅,他的整条臂膀被连根斩下。 黑衣人痛吼出声,盛怒之下,反击一掌拍在许道云胸膛。 许道云吐血倒飞,摔出去五六丈远,已是身受重伤。 口鹿村不过弹丸之地,深夜之中这般吵闹,自然惊醒了左邻右舍,纷纷掌灯出来查看,皆被吓了一跳。 许道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吐出一口淤血,神思有些恍惚,双眸却一直死死盯着黑衣人不放。 黑衣人痛失一臂,盛怒难平,跃出院门,仅余下的右臂五指张开,带着汹涌澎湃的真气,一掌拍向许道云。 这一掌乃他蓄力之后所发,势大力猛,若躲闪不过,恐怕许道云今日真就要命丧于此了。 他心中隐隐为自己的轻敌大意而后悔,明明有云卫司的调令,为何不去县衙请人来相助呢? 但此时悔之晚矣,许道云自然不愿坐以待毙,他咬牙提气,强行跃上院墙,取下拓木弓,箭矢连发。 这些时日他苦练弓箭之道,虽未曾将连珠箭练到高泰平那等境界,但也算是连发,倒能拖延一些时间,用来调息回气。 黑衣人掌上含劲带势,单是散发出的气劲就将射来的箭矢尽数震开。 但他也被拖延住了,这一掌的势头很快就过去,他也需要写时间来调息,才能进行下一轮攻势。 箭袋中的羽箭很快就射完,许道云捡起院墙上的碎石,当做暗器掷向黑衣人。 黑衣人一面回气,一面闪避,丝毫不见慌乱,只是断臂处涌出的鲜血让人看着着实触目惊心。 许道云伤势过重,忍不住又喷出一口鲜血,脑袋一昏,险些从院墙上栽落下来。 黑衣人一掌将院墙拍倒,许道云跌入乱石中,半边身子都被砖瓦盖住。 黑衣人认定大局在握,他也不急着上前,而是先封闭几个大穴,将断臂的血水止住。 许道云倒在地上,半昏半醒,想要挣扎着爬起来,却感觉身上压着万钧巨力一般,动弹不得。 他五脏俱损,身受重伤,呼吸都成困难,又如何从这乱石堆中爬起啊? 黑衣人步步走来,眼中怒火难平,声音森冷道:“小畜生,我要将你四肢斩断,挖出双目,割断舌头,毒哑喉咙,做成人棍,丢进猪圈里,受尽折磨而死。” 许道云心想如果自己是这么个下场,那还不如咬舌自尽算了。 他正欲动手,黑衣人却抢上前来捏住他的脸颊,使其牙齿没法儿合拢,“想要咬舌自尽吗?休想,我一定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黑衣人说着,转而掐住许道云脖颈,想先将他的喉咙捏碎再说。 许道云没法儿呼吸,眼睛翻白,意识也逐渐模糊,心中满是不甘和不舍。 黑衣人勾起嘴角,冷笑出声,却忽然脸色大变,松开许道云,欲抽身后退。 许道云却探爪握住了他的右臂,似有千钧巨力一般,不论黑衣人如何挣扎,也不曾动弹分毫。 许道云睁开凤眸,两只瞳孔闪耀红光,无半点生机,令人不寒而栗。 黑衣人大惊,抬起一脚踹向其胸膛。 许道云不避不让,结结实实挨了一脚,却不曾后退半步。 黑衣人那一脚就像是在踹一座大山一样,如蜉蝣撼树,自不量力。 许道云将手一扭,蛮横至极的巨力直接将黑衣人仅剩的右臂折断,然后一拳打在起胸膛上。 黑衣人体内爆发出真气,欲抗衡这股巨力。 许道云这一拳之威,尽将黑衣人布置的护体真气轻而易举击溃,拳头则如山岳一般撞在了黑衣人胸膛上。 黑衣人登时喷出一口献血,倒飞出去,撞倒三面院墙才停下,胸膛凹陷下去,胸骨尽数粉碎。 许道云每踏出一步,大地似乎都会跟着震动。 他来到黑衣人面前,眼中红光愈发强盛,脸上满是前所未见的杀戮欲望和狰狞张狂。 黑衣人口鼻喷血,他使出最后一丝力气,气沉丹田,运转玄功,喊道:“看你如何敌得过我的血煞魔功!” 只见他通体血红,毛孔中隐隐有血点溢出,一股血气萦绕四周。 黑衣人皮肤逐渐开裂,撕裂般的剧痛让他惊慌惨叫起来,“呃啊,这是怎么回事,师傅,师傅...你骗我!” 砰! 随着一声爆炸般的巨响,黑衣人已化作漫天血雾,尸骨无存。 许道云浑身浴血,双眸赤红,视线从一座座小院房舍上一扫而过,然后赤光一收,晕倒在地。 左邻右舍见外头没了动静,纷纷从院门探出头来。 ...... 许道云恍惚间,感觉胸膛剧痛,口鼻被灌入清水。 他连咳数声,坐起身来,视线恢复清明,见马新梅坐在身边,正端着一碗水,脸上又喜又愧。 方才许道云半梦半醒间,一直念叨要喝水,马新梅见他嘴唇开裂,心中不忍,于是便端来一碗水喂他。 但碍于男女有别,心中又十分紧张,一不小心将清水灌入到他口鼻之中,所以心生惭愧。 小九从门外跑进来,喜道:“大哥哥,你醒啦?” 许道云用袖子将脸上的清水擦干,苦笑道:“不醒德的话,就被呛死啦。” 马新梅闻言,脸上更是尴尬。 许道云问:“我睡了多久?” 小九抢答道:“整整三天了。” “三天?”许道云吃了一惊,忙下床榻,问道:“那个黑衣人呢,黑衣人到哪里去了?” 马新梅摇头,“尸骨未存,不过有县衙的人来了,他们交代说,等你醒了之后,到县衙去把案子交接一下。” 许道云松了一口气,只感觉头昏脑涨,步伐虚浮,忙挨着长椅坐下。 第一百零一章 紫灵晶的妙用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马新梅又倒了一碗清水摆在他面前,“快喝些,今日没吃东西了,一定额坏了吧,我去给你准备些酒肉饭食。” 许道云喜道:“好,我实在是饿得慌,劳烦马夫人了。” 马新梅跨出卧房,走入伙房去忙活了。 许道云揉了揉昏沉的脑袋,回想起那天夜里与范倡死斗时的情景。 当时他分明已无力抵抗,不知为何却反将范倡击成重伤,然后他运转血煞魔功,爆体而亡。 这些事情他记得清清楚楚,但范倡如何重伤,他又是如何回光返照的,这些他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 但不论如何,终究是顺利将云卫司的入门任务完成了,稍后到县衙去交接一番,就能上报指挥使,正式加入云卫司。 马新梅不多时就整治出一大桌子酒菜来,许道云吃饱喝足后,精神也恢复了许多,虽然身上还带着伤,但至少能走路能骑马了。 他留下二十两银子,告别马新梅母女,来到附近的酒肆取回寄养的马儿,然后上马往清平县县衙赶去。 抵达县衙,出手令牌,通过门卫,却见着了一个熟面孔。 正是许道云出上武南峰的云卫司时,与聂庆生在前厅谈话的解知县。 他一身青色官袍,黑发束冠,身姿挺拔,面皮白净,留有短须,一派正气。 许道云上前行礼,“在下青旗卫许道云,见过知县大人。” 解知县上下打量他一番,点头笑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仅半月时间就将这桩悬案侦破,这次案情的来龙去脉我已尽数了解,当属你的全功。” 许道云拱手作揖,“多谢知县大人。” 解知县扶须轻笑,伸手道:“来,将案卷拿来,我为了盖印,你便可拿去向聂庆生交差了。” 许道云大喜,忙将案卷递给解知县,然后跟着他往大堂走去。 解知县一面磨墨,一面道:“年纪轻轻就能加入云卫司,这么多年来,你还是第一个呢。” 许道云腼腆一笑,没有作答。 解知县接着道:“我叫解思远,云卫司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太平,你加入之后,免不了勾心斗角,遇着一些事情,能不干预就不干预,要懂得独善其身,保全自己。” 许道云虽不知他为何要与自己说这些,但心中明白他是一片好意,于是答谢道:“些解大人指点。” 解思远在案卷上盖了知县印章,签上名字,然后将案卷交给许道云,“拿去交差吧,平日若有什么百思不解的事情,可来问我。” 许道云连连道谢,离开县衙,往武南峰赶去。 上了武南峰,许道云请求面见指挥使,在前厅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才见到聂庆生的面。 聂庆生翻看案卷,然后递还给他,道:“完成的很不错,带着这案卷到任务楼去录入,领取奖励,然后前往珍宝阁领取这个月的修炼资源,再到练功房修习我云卫司的功法,从今天开始,你便正式成为我云卫司的青旗卫了。” 许道云欣喜若狂,告辞退下,径朝任务楼走去。 这座任务楼占地较广,只有两层楼高,门户大开,有不少青旗卫进进出出。 许道云踏入楼中,随便寻了个案台交还任务。 第一次来任务楼的弟子,都会获得一块玉简,玉简中除了记录个人信息之外,还记录着功勋和贡献。 功勋可用来升官,贡献可到九洲各地云卫司兑换东西。 许道云这次完成的任务,因事前不知主犯是谁,又有多人遇害,任务完成期限还短,所以难度还算较高,给的奖励和贡献也不少。 贡献足足有四百点,外带二十块紫灵晶,二十块锻体灵石。 许道云拎着两袋子沉甸甸的石头走出任务楼,他心中疑惑,不知这石头有何作用。 忽然朱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道云?” 许道云回头,喜道:“哎呀,朱大哥,你也来任务楼啊?” “是啊,来交任务的,看你这轻松的模样,可是任务完成了?”朱博笑问。 许道云点头,“是啊,对了朱大哥,这紫灵晶和锻体灵石有何作呢?” “你不知道?”朱博古怪的看着他。 许道云摇头苦笑,“惭愧,我确实不知,请朱大哥为我解释一二。” 朱博娓娓道来:“此物名为灵晶,是天地自主生成的灵物,因某处天地灵气浓郁,久而久之形成灵晶,其中蕴含的灵力经过几十上百年的注入,极为充沛浓郁,又因时光沉淀,可让修士直接吸收。是修士增快修为速度必不可少的东西,也是修士之间最常见的修炼资源,亦是修士们的流通货币,可以用灵晶来买卖交换,亦可自用修炼。” 他解开酒囊灌下一口酒,继续说道:“灵晶用三种颜色分为三种品级,分别是紫、青、赤。品质越高,蕴含的灵气也越浑厚庞大,用于修炼更是一日千里,功效无穷。” 许道云吞了口唾沫,追问道:“那这锻体灵石的作用呢?” 朱博道:“相比灵晶来说,锻体灵石就没那么珍贵了。在体魄锻炼后,身体机能都会受到破坏,回去后只要将这锻体灵石投入水中便能化开,浸泡一时三刻,直至药性全部吸收,如此可加速体魄修复,具有增长气力的奇效。对练硬功的人来说,也是不可或缺的修炼资源。” 许道云更是喜上眉梢,恨不得立即就回去修炼一番。 他强忍着这股冲动,对朱博道:“朱大哥,指挥使让我到任务楼交还任务后,再到珍宝阁去领取这个月的修炼资源,最后到练功房修习云卫司功法。这里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还请朱大哥引路,待事情办妥后,我再请朱大哥到醉仙楼吃酒去。” 朱博眉毛一挑,“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人有说有笑,不多时就来到了珍宝阁。 出示腰牌后,许道云成功领取了这个月的修炼资源,总共是紫灵晶十块,锻体灵石三十块。 最后两人去到练功房,许道云成功修习了云卫司秘法《修罗武经》,整个云卫司上下,只有这一部功法,但这么多年来,能真正懂得如何修炼这部武经的人,整个九洲也寥寥无几。 修罗武经的介绍是:天地未分,混沌一体,玄为天也,元为气也,以玄元之力,纳于丹田中,以壮能量。天蚕神功,以纯阴汇于阳,破茧化蝶。 无视无听,换神以静,慎内闭外,守其一,处其和,而入无穷,游无极。借玄阴之气练己,不但阴毒无比,至中乘更可成金刚不坏之体。 凝虚成力,可以裂石开山,无坚不摧;引力返虚,则又虽动而宁,离合随心,以意却敌。 石破天惊,焚月归元,天元破武,寒月惊魂,噬光留影,满贯妖腾,怒击扑杀,借体移位。 许道云也是一头雾水,忽然感觉左手手背炙热灼痛,他忙低头看去。 只见手背上出现了一道青色印记,微微闪耀光芒。 朱博在旁提醒道:“这是咱云卫司的标志,不必惊慌。” 许道云咬牙忍受刻骨般的灼痛,许久这股痛楚才渐渐消散,青色印记也完全稳固。 他心念一动,青色印记便消失不见,再心念一动,印记又凭空浮现。 许道云笑道:“真神奇。” 朱博搭住他的肩膀,笑道:“道云兄弟,从今往后你我就可以一起共事了,若你有朝一日飞黄腾达,可别忘了我朱博啊。” “放心吧朱大哥,忘不了,不如我们现在就到醉仙楼去吧?” 朱博哈哈大笑,“甚好甚好。” 傍晚酉时三刻,两人来到醉仙楼。 陈凝见到许道云后,立马就欠身行了一礼,“多谢道云小弟诛杀凶手,陈凝在此替陶莉谢过了。” 许道云忙道:“陈凝姐严重了,这是我分内的事儿,不敢邀功。” 陈凝抿嘴一笑,亲自将二人带到三楼,问道:“两位大人,今日吃些什么呀?” 朱博笑道:“老规矩,醉仙酿上四壶,然后随便弄几道小菜。” 陈凝心中暗暗记下,又将视线转向许道云。 许道云道:“锅烧羊肉、清蒸大闸蟹、狮子滚绣球、烤羊腿、流浪鸡、红扒肘子、再多上两壶醉仙酿。” 陈凝笑问:“道云小弟吃得下这许多?” 许道云点头,“近来胃口大开,陈凝姐尽管上菜,我定能吃个一干二净。” 与朱博痛饮过后,许道云酒气熏脑,竟伏桌而眠。 朱博一面摇晃一面呼唤,“道云兄弟,道云兄弟醒醒,别睡啦。” 陈凝善解人意道:“这样吧朱大人,您大可先回去,道云小弟我稍后命人将他抬到卧房去歇息便是。” 朱博点头答应,转身离开醉仙楼。 陈凝站在三楼,视线越过窗户,目送朱博离去,然后道:“道云小弟,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啊?” 许道云先是睁开一只眼,然后睁开另一只眼,小声问,“走远了?” 陈凝点头,饶有兴致的笑望着他。 许道云挠挠头,笑道:“什么事都瞒不住陈凝姐啊。” 陈凝团扇一挥,风情万种的道:“道云小弟有何不情之情,说来听听。” 许道云开门见山道:“我想见凤仙夫人一面。” “见她作甚?”陈凝问。 许道云从乾坤袋中取出那面通体碧绿的玉玦,如实说道:“这块玉玦是我偶然所得,当时引来许多杀手争夺,我不明其用,想问凤仙夫人请教一二。” 第一百零二章 明悦楼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陈凝将玉玦接过,观赏片刻后递还给他,道:“我与她交情颇深,但这事情也不是我一个人说的算的,不过我可以为你转达,至于见或不见,那还得看她的意愿。” 许道云大喜,笑道:“道云明白陈凝姐的为难之处,陈凝姐只需替我将话带到便可,不敢再过分要求。” 陈凝粉袖一挥,道:“你倒是挺懂得进退的。” 天色已晚,许道云干脆就在醉仙楼开了一间精舍住下,待第二日再到云卫司去分配住屋。 夜里,许道云在澡堂洗漱时,将一块锻体灵石丢入温水中。 锻体灵石遇水即化,原本清澈的温水也碧绿一片,隐隐散发出药香,令人精神一爽。 许道云脱得光洁溜溜,躺进澡盆中,登时感觉整桶水如同活过来一般,一丝丝奇异的能量一个劲儿地往毛孔里钻去。 许道云大感神奇,旋即闭上眼睛享受这药浴。 过了小半个时辰,他睁开眼睛,澡盆中的水早已凉透,重归清澈,这是药力被吸收一干二净的表现。 许道云伸了个懒腰,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精神无比清醒。 他回到卧房,从另一个袋子里拿出一块紫灵晶来,握在手中,闭目修炼。 手中的紫灵晶散出微微紫光,一丝丝灵力顺着手掌流入体内。 许道云剑眉舒展,愉悦至极,分明感觉到一股极为庞大的灵力汇入体内。 他便敞开奇经八脉和丹田气海,贪婪地吸收着从紫灵晶中流淌来的灵力。 随着心神沉寂,许道云意识逐渐混沌,忽然眼前一亮,抬起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广袤无边的云海世界。 又来到了熟悉的内天地,见天边巨石上金光闪耀,化为一条金色的提剑人影。 许道云无奈苦笑,拔剑备战。 一夜时间眨眼便过,东方日头渐出,虫鸣鸟唱,清风微荡,吹动窗门轻轻碰撞。 白光照进卧房,床榻上的少年剑眉轻轻抖动,牵一发动全身,继而睁开凤眸,目光炯炯,神采奕奕。 他吐出一口浊气,喃喃道:“炼气境不远矣。” 房门被敲响,传进一个女子甜美的声音,“许大人,起了吗?” “起了起了。” 房门推开,一个美貌女子端着一盆水走进来,见到屋内未穿外衣的许道云,吓了一跳,满脸羞红地低下头去,“对不起对不起,冒犯大人了。” 许道云穿上獠青亮革,笑道:“你都不怪我,我又有什么好怪罪的啊?” 女子将水盆摆在八仙桌上,两只手叠在一起,不说话也不抬头。 许道云拿起毛巾胡乱洗漱一番,问道:“陈凝姐可在楼下?” 女子道:“在书房,她说许大人若醒来,带去书房说话。” 许道云点头,“那就劳烦带路吧。” 女子欠身行礼,引着许道云来到书房外,柔声道:“姐姐,许大人到了。” “进来吧。”屋内传出陈凝的声音。 许道云侧头看向女子,笑道:“你们是姐妹?看着不像啊。” 女子笑答,“我们情同姐妹,异父异母。” 许道云恍然点头,推门走进书房,见陈凝坐在案台后看着书简,笑道:“陈凝姐,早啊。” 陈凝抬头看向他,道:“你可是要回云卫司了?” “正是。” 陈凝又道:“三日后再来找我,成与不成,就看你的造化了。” “多谢陈凝姐。”许道云拱手答谢,退出书房,离开了醉仙楼。 自从尝过昨夜利用紫灵晶辅助修行之后,许道云发现以往修炼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而且奇怪的是,云卫司修炼资源,青旗卫是每月十块紫灵晶,三日用完一块,而他仅一夜就将紫灵晶吸收干净,这速度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速度虽快,但紫灵晶却不够用了,现在许道云身上仅剩二十九块紫灵晶,最多只能支撑一个月,而下个月只能领取十块紫灵晶,这对他来说完全不够用。 珍宝阁中,紫灵晶的价格是二十点贡献一块,许道云完成任务共有四百点贡献,足够再兑换二十块,勉强还能多支撑一个月,但这终归不是权宜之计。 若想每时每刻都有紫灵晶辅助修炼,就必须去任务楼接取任务,才能有足够的贡献兑换紫灵晶。 想到这里,许道云毫不犹豫地朝任务楼走去。 进出任务楼的青旗卫任何时候都不会少,许道云来到一张空闲的案台前,翻阅玉简查看任务详细以及奖励。 前面几个任务基本是不用去考虑的,第一个任务就是铲除无垢教的无垢圣母,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许道云不断拨动玉简,忽然动作停下。 这条任务的大致内容是,庆城渔村藏有消失数年的吹雪阁杀手赵缁,任务是保护赵缁,期限一月,发布时间正是昨夜。 奖励是三百点贡献,五块紫灵晶,十块锻体灵石。 许道云最终决定接下这个任务,于是将这块玉简取下,递交给任务楼负责管事的青旗卫。 接下来的两日时间,许道云都住在分配的房屋中闭门修炼。 然后他惊骇的发现,全力修炼的状态下,一天至少要消耗四块紫灵晶。 细算下来,一个月得要一百二十块紫灵晶才够,这已远远超出了他的预算。 当然了,全力修炼是指许道云盘腿打坐时候的修炼,虽然现在的他能够做到内修,却不能在吃饭睡觉时吸收紫灵晶中的灵力。 所以只有晚上睡觉时才会进入全速修炼的状态,但那至少也要两块紫灵晶才行,一个月就是六十块。 许道云下定决心,只要能快速提升修为,就算每日为任务奔波劳累也是值得的。 只要坚持五六个月,等清平县众妙玄门征选开始,他就能摆脱这种困境,恢复自由之身。 其实许道云的修炼速度比起一般人,已经算是极快的了,但人的心永远得不到满足。 一旦知道了紫灵晶的妙用之后,没有紫灵晶的日子,便是度日如年。 第三日,许道云在云卫司马棚挑了一匹神骏异常的黑马,下了武南峰,径朝清平县醉仙楼方向去。 到了醉仙楼,许道云翻身下马,把缰绳递给在门外映客的女伙计,走入楼中,问案台后算账的女子道:“你好,请问陈凝姐在哪儿?” 那女子抬起头,笑道:“许大人,陈凝姐在书房,她说你来了就带你去见她,请跟我来吧。” 许道云跟她上楼,进入书房中,立马开口问道:“陈凝姐,怎么样了?” 陈凝抿嘴轻笑,“毛毛躁躁的,一点儿也不沉稳,道云小弟确实有造化,她答应见你了。” 许道云大喜,拱手作揖道:“多谢陈凝姐,道云铭记此恩。” 陈凝命一个叫惠容的女子为许道云引路。 明悦楼建于红布街旁,楼高三层,古色古香。 惠容道:“许大人,这里就是明悦楼了,你进去后千万不要多说话,也不要高作声,否则会被赶出来的。” 许道云点头,深吸一口气,上前轻轻敲响门扉。 楼门打开,一个粉裙女子站在门后,声音平静无波道:“何人?” 许道云低头拱手,“在下青旗卫许道云,是醉仙楼掌柜陈凝介绍我来见凤仙夫人的,劳烦通禀一声。” “进来吧。”粉裙女子将身一侧,把许道云让了进去。 惠容见他成功走入明悦楼,松了口气,转身离去。 这明悦楼里头当真内有乾坤,入门就是一条长长的廊道,阔一丈,高一丈,望不见尽头。 房梁上彩带飘扬,两边院落姹紫嫣红,是成片的花圃,香味扑鼻。 许道云漫步在廊道中,心中虽紧张,视线却完全被这些景色所吸引。 走到廊道尽头,向右折去,顺着楼梯走上三楼,来到一间没有门扇,只有一面屏风的房屋前。 门外有一张椅子,粉裙女子示意许道云坐下,然后走入屋中的屏风后。 许道云耳朵一动,听见屋内有翻动书简的声音,等了许久也不见屋内之人说话,于是他先开了口,“在下许道云,见过凤仙夫人。” 沉默半晌,许道云正欲再说,屋内却传出一道女人的声音来,“既是陈凝引荐你来的,有什么问题,请说吧。” 许道云从怀里将玉玦、签筒金签、还有刻着七煞的木牌取出,开口道:“晚辈有三样事物,想请凤仙夫人为我答疑解惑。” 粉群女子走出房屋,接过三样东西,又走了进去。 许道云耐心等候,其实那面木牌的来历他并不关心,他关心的是玉玦和签筒,这两个事物看起来就非同寻常,或许真有不凡之处也说不定。 等了许久,无内传出一声轻叹,“惭愧,三样事物,我只识得一样。” 粉裙女子将东西归还许道云,凤仙夫人说道:“此乃七煞门的令牌,七煞门以前是无垢教庇佑的一个小门派,无垢教元气大伤后,许多骨干教众藏入七煞门中。但后来也随着无垢教一并在江湖中消声灭迹,想不到今日还能听闻他们的消息。” 第一百零三章 抵达庆城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许道云道:“不瞒夫人,当时七煞门人是要抢夺这块玉玦的,恰好我经过那里,打退了他们,这玉玦便落到了我的手上。” 凤仙夫人道:“七煞门不顾暴露行踪,也要抢夺这块玉玦,想来这玉玦干系重大,许大人切记要妥善保管,莫要走漏了消息。” “多谢夫人。” 许道云告辞离去,虽然心中有些失望,但结果却他的意料之中。 凤仙夫人又不是神仙,如何能知道这签和玉玦的秘密啊?若因她不知而怪罪于她,那就太不公平了,而且她又没有收取任何费用,怎么也怪不到她的头上。 只是这样一来,许道云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远在远安郡浸月小楼的陆红妃身上了,或许她能知道些什么。 走出明悦楼,回醉仙楼取了马,驶出清平县,顺着官路大道往南面赶去。 这次的任务地点在庆城,白日赶路夜间修习的话,大概五日就能赶到,所以许道云也不是很着急。 他将身上的獠青亮革换掉,这衣衫实在太过招摇,还是低调点好。 数日后,许道云来到了庆城。 这座城池极为壮观,仅城墙就有六丈高,占地不知多广,护城河围绕庆城流淌,东西南北贯通,汇入南面的河流里。 庆城,古称便是庆,乃普天同庆之意。 再往南走,便是环城,取名是用的谐音,原字是“欢”,乃举国共欢之意。 这庆城东临纵穿南北的长河,南接溢乐、西抱太河、北依清平。 四季分明,雨量充沛,种植水稻,出产小麦、油菜,棉花、蚕桑、林果。 特产有荀庄绿香茶、太河刀鱼、太河银鱼、阳荡湖大闸蟹、繁盛富饶。 从东向西,途径这枫晚林,一望无际全都是红枫,火红枫叶零零飘落在地面之上,春风拂过,无比惬意。 时至午后,偶尔可见枫林里的小村户家的烟囱升着白烟,想来是正在准备饭食。 许道云骑在马上行在这片红树林中,看着两边小村庄里忙活的居民,喃喃道:“唉,若能住在这风景秀丽之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倒也不枉此生了...” 穿过枫林,又走了两盏茶功夫,远远瞧见前头耸立着一面城墙,中间刻着两个大字——庆城。 还未靠近,远远瞧见城内城外来往百姓络绎不绝,几乎快要人满为患。 也难怪,这庆城是座大城,四通八达,又靠于溢乐,来往客商自然极多。 进了城池才认识到庆城的繁荣,此处的来往人流大多成群结队,看样子应该都是些做买卖的商客。 周围的房舍上都有人踩着木梯搭建一个个纸糊的老虎、狮子、神龙、还有小人儿。 许道云甚是不解,为什么要搭建这些奇怪的东西? 连日赶路风尘仆仆,他迫不及待地牵马挤进城中,想要找个客栈落脚,洗洗身上的风尘,再就是饱餐一顿。 路过的第一家客栈人满为患,别说住宿了,就是吃饭都没位置。 这个客栈啊,都是些达官显贵,富商巨贾谈生意请客的地儿,虽然贵,但环境和酒菜是一等一的好,所以才会人满为患。 许道云也不强求,另寻了一处环境也算雅致的客栈,唤凤腾酒楼。 这名儿倒是不错,客栈也很大,外院是客人用膳,内院则是住所。 共三层楼高,成正方形围绕,圈住下头一大片池子,池中栽着莲花,还有几尾金鲤玩耍,倒也清净典雅。 许道云走进客栈,立马就有一个样貌颇为秀丽的姑娘迎上来。 看腻了油头粉面的翩翩佳公子,与脑满肠肥的富家老爷的她,见许道云一副游侠儿模样,登时眼睛一亮,笑道:“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呀?” 许道云不答,只点点头,跟着她走进挂着红绸纱帐的客栈。 院外摆放整齐的桌椅上有不少客人,看他们模样装束,全都锦衣华服,许道云从中间穿过,径朝客栈大厅走。 到客栈大厅坐下,姑娘笑问,“客官,您要吃点儿什么?” 许道云反问,“有什么?” 她笑答,“我们这儿太河刀鱼,太河银鱼,阳荡湖大闸蟹是最出名的,还有荀庄的绿香茶,都是客人们必点的。” 许道云点头道:“好,那便这些吧,再来两大碗米饭,两斤斤酱牛肉。” 说着,忽然看到桌子上摆了个栩栩如生的布老虎,便拿在手中把玩。 不多时,女子就端着几盘热气腾腾的美酒佳肴从伙房出来,将之一一摆在桌上。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人的声音从厅外传了进来,“小佳,怎么还在招呼客人啊,快收拾装扮一番,咱们一块去看灯节。” 孟佳脸上喜色一收,柳眉皱起,道:“宋桓,说了多少次了,你以后别来纠缠我,我要在店里帮我爹照顾生意,你自己去吧。” 宋桓带着一帮年轻男女跨过门槛进来,闻听此言,脸上的笑容也是一僵,想不到孟佳居然在这么多人面前让他下不来台,他心中也微微恼怒。 “小佳,生意什么时候不能做啊,灯节一年才一次,不去岂不是可惜了?” 孟佳依旧摇头,语气缓和了一些,“宋桓,我真的不去了,你们去吧,到时候给我带几只花灯回来就是了。” 宋桓忽然扭头喊道:“孟伯伯,能不能放小佳一天假啊,我晚上带她去看花灯。” 孟掌柜从案台后绕了出来,笑道:“是宋桓啊,可以可以,当然可以。今晚我还要跟你爹去吃饭谈生意,这店也开不了,你们几个年轻人一起去吧。” “爹...” 孟佳想要拒绝,却被孟掌柜瞪了一眼。 宋桓得意地勾起嘴角,一副胜利者的猖狂姿态。 这么多人站在身边谈话,许道云浑身不自在,于是问道:“可以把酒菜端到房间吗。” 宋桓等人纷纷看向他,孟佳点头道:“可以。” 于是端着酒菜,要引许道云上楼。 这时,宋桓忽然开口了,“喂,这里不能吃吗,为什么非要到楼上去?你是闲得慌吗?” 孟佳回头怒道:“宋桓,你凭什么对我的客人无礼,想去哪里吃是他的自由,你没有权利干涉。” 宋桓见她为旁人说话,脸上面子更是挂不住,对许道云冷声道:“小子,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要么你就坐在这里吃,要么你就别吃,给我滚出庆城!” 孟佳气道:“宋桓,你太过分了。” 孟掌柜拉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多管闲事。 宋桓心中愈发恼怒,双眼逼视着许道云。 许道云问,“你是谁,口气这么大?” 宋桓胸膛一挺,却不答话,他身边一个狗腿子见机立马跳了出来,趾高气昂道:“他乃庆城宋员外家的公子。” “宋员外的公子,来头很大吗?”许道云活像一个乡下来的土鳖,问出了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问题。 宋桓不屑的冷哼一声,那狗腿子立马狐假虎威起来,“真是没见过世面,宋员外可是庆城第一富豪,造船厂、米铺、绸缎行、当铺、镖局、商街、鱼市、都有他的生意。不仅如此,就连庆城的城守大人也和宋员外相熟,撵走你这么个外乡人,只要一句话就足够了!” 许道云点头道:“听起来的确挺有钱的,不过这庆城也算是江洲商贸往来的枢纽之地,当地朝廷机构有责任管辖治安,却没有权利赶走并未作奸犯科的人,你们这般行径,算是滥用私权了。” 宋桓冷声道:“那又如何?在这庆城,便是我宋家说的算,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来对我说教?” “我谁也不是,不过听你这般口气,应该没少作威作福,欺压良善吧?”许道云巍然不惧,凤眸直视宋桓。 宋桓大怒,挥手喝道:“好你个外乡人,敢来我的地盘胡言乱语,王浩,给我教训他!” 只见众人中跃出一个高大青年来,三步并作两步,一拳朝许道云脑袋抡了过去。 许道云没想到这些人说动手就动手,竟猖狂到这种地步。 他偏头避开王浩的拳头,提膝撞在其小腹,巨大的力道直接将他震退出去数步,脸上涨红一片,躬成了虾米。 宋桓恼道:“王浩,给我上啊!” 王浩有心无力,只好挥手让其余的四个打手上前凑数。 这些歪瓜裂枣,许道云三拳两脚就将他们尽数打翻在地,然后看向神色慌张地宋恒,道:“你这般猖狂,看来庆城百姓没少被你祸害。” 宋恒惧怕许道云的身手,却不愿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于是打肿脸充胖子,咬牙道:“小子,这里是庆城,会两下拳脚功夫又能如何?你动我一下试试,你要不敢动,那你就是我孙子!” “哦。” 许道云点点头,紧接着厅内响起“啪”的一声脆响,宋桓被这一巴掌扇的眼冒金星,晕头转向,竟直接跌坐在地。 孟佳心中大呼痛快,但还是上来拉住许道云,低声道:“喂,你太冲动啦,他爹和城守大人颇有交情,你怎么敢打他的儿子啊。” 许道云摊手道:“是他让我打的,再说了,我要是不打他,我不就成了他孙子吗?” 孟佳噗嗤一笑,旋即赶紧闭嘴。 第一百零四章 宋家父子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宋桓身边的男女见许道云说动手就动手,皆被他的威势所慑,竟没有一个敢为宋桓出头,纷纷朝后退去。 许道云走到宋桓面前,咧嘴笑道:“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小爷一并满足你,许久不曾与人动手,这手正痒呢。” 宋桓已被打怕了,他敢怒不敢言,忽然恶狠狠地对孟掌柜道:“孟伯伯,这家伙是来闹场的,你可不能让他住在这。” 孟掌柜一愣,有些左右为难。 宋桓让人将他扶起,声音森冷,“孟伯伯,你觉着呢?” 孟掌柜后牙紧咬,对许道云拱了拱手,赔罪道:“客官,休怪我无礼,你还是换个地儿歇脚吧。这些饭菜你打包带走,本店分文不收,算是赔礼了。” 孟佳急道:“爹,你怎么能把客人赶走呢。” 孟掌柜沉声道:“闭嘴。” 许道云侧头问孟佳,“宋家在庆城一家独大,可有欺男霸女,杀伤人命?” 孟佳低头不答,双手紧紧掐在一块,一副想说却又不敢说的模样。 许道云心中了然,忽然一脚踹在宋桓胸膛,直接将他蹬飞出去三丈远,背朝地坠下,将一张桌子砸的四分五裂。 “去,让你爹来跟小爷说话,要快啊,不然小爷亲自到府上去找你。” 宋桓没有习过武,身子单薄脆弱,许道云这一脚差点儿让他一口气憋死。 待他缓过气后,心中已深深惧怕许道云,忙带着一帮年轻男女灰溜溜离去,跨出门槛时留下一句话,“你有种就别走,你给我等着,等着!” 许道云轻笑两声,坐回位置,对孟佳道:“饭菜不用端楼上了,就在这吃吧。” 孟佳放下饭菜,急道:“你还是快走吧,他爹在庆城颇有人脉,你斗不过他们的。” 许道云夹起一片酱牛肉塞进嘴里,“不怕,文来文对,武来武挡,看他能奈我何。” 孟佳劝他不动,心中又气又急。 孟掌柜叹了口气,道:“客官,宋员外确实不是善茬儿,庆城的黑白两道他都认识,你还是快快离去吧。” 许道云为自己倒满一碗酒,然后一口饮尽,豪气干云地挥手道:“来多少倒多少,我倒要看看是他们人多,还是我的拳头硬。” 父女二人劝他不动,只好作罢。 孟掌柜向客栈内用膳的客人们致歉,让众人散去,以免到时候人多混杂,有人趁机闹事什么的。 许道云端坐桌前,一碗一碗饮着酒,时不时还将目光投向外头,焦急道:“怎么还不来啊,是不是迷路了,或者不敢来了?” 孟佳撇嘴道:“八成是在调人吧,反正在这庆城內,如他这般的纨绔子弟也不少,我可从没见他吃过亏。” “他爹也纵容他?”许道云问。 孟佳小声道:“有其父必有其子,他那父亲啊,比他儿子更不堪呢。” 又过了两盏茶时间,许道云忽然说道:“总算是来了。” 孟佳一愣,看向客栈外头,却未见有半个人影,于是疑惑道:“没有人啊。” 许道云沉默不答,过了半会儿,果然瞧见宋桓领着三四十个人朝客栈走来,趾高气昂,气势汹汹。 孟佳吓了一跳,小声道:“喂,你快跳窗户跑吧,这么多人,你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啊?” 许道云摇头笑道:“无妨,人多,带的银子也多。” 孟佳急得上窜下跳,却无可奈何。 宋桓带了一大帮子人来,心里头也有了底气,说话的口吻都不一样了,“小子,你现在再嚣张一下给我看看?” 许道云侧头在人群中搜索了一番,问道:“我让你叫你爹过来跟我说话,难道这些人都是你爹?” 众人忍俊不禁,险些笑出声来。 宋桓脸色涨成猪肝色,恼怒道:“好小子,死到临头了,还敢出言不逊,上,给我好好教训他。” 打手们摩拳擦掌,一拥而上。 许道云凤眸一眯,拍出一掌,喝道:“破坚!” 最前头的那人直接被一股巨力掀飞出去,将后面几个人全都撞到,四脚朝天。 孟佳瞪大美眸,小嘴微张,想不到这个少年这么厉害。 众打手都被许道云这一掌的威势给震住了,大眼瞪小眼,你推我挤,竟无一人再敢上前。 宋桓怒不可遏,跳脚尖叫道:“你们这帮废物,给我上,否则你们死定了!” 众打手闻听此言,只好硬着头皮又冲了上去。 这些人或许是被逼无奈,才听从宋桓调遣,可终究还是助纣为虐了,许道云想给他们一个教训,但手下还是会有分寸的。 面对数十人,他巍然不惧,跃入人群中,拳脚大开大合,如入无人之境,顷刻便将一半的人打翻在地。 孟佳父女俩面面相觑,皆被眼前这一幕给震撼到了。 在庆城,什么时候见过宋家大少爷吃过这样的亏啊。 众打手见他神勇无敌,说什么也不敢再上前,纷纷往后退缩。 许道云咧嘴一笑,看向人群外脸色难看至极的宋桓,两个起落就来到他面前,抬手搭住他的肩膀。 宋桓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他嘴唇打着多索,磕磕巴巴道:“你...你想怎么样?” 许道云和颜悦色道:“再给你一次机会,把你爹找来见我,否则我一定会亲自去找你的。” “好...好。”宋桓点头,旋即带着人,如同丧家之犬般的逃离此地。 许道云回到位置坐下,提起空坛子,对还未回过神来的孟佳道:“酒没了,再来一坛。” “哦...好。” 孟佳猛地回过神来,连忙拿酒去了。 许道云问态度变得小心翼翼的孟掌柜,“掌柜的,从这庆城到青泥村去,该怎么走啊?” 孟掌柜恭敬答道:“青泥村在庆城往东的孤岛上,需到码头乘船渡过去。” “近来庆城可来了什么生面孔啊?”许道云再问。 孟掌柜笑道:“客官,我们庆城的商贸往来在整个江洲也是屈指可数的。此处四通八达,来自各地的商队旅客几乎每天都有好几十批从我们这里经过,生面孔实在是太多啦。” 许道云若有所思。 孟佳抱着一坛酒出来,拍开封泥,忍不住问道:“客官,你年纪这么小,身上的本领是从哪里学来的呀?” 许道云笑答,“是家传的,我自幼习武,所以能以一敌多。” 孟佳道:“你武艺虽好,但宋桓他爹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他只需告诉城守一声,你很有可能会被通缉的,趁现在事情还没闹大,你还是赶快跑吧。” 许道云忽然一拍大腿,懊恼道:“哎呀,刚才忘记问他们要银子了,可惜。” 孟佳翻了个白眼,心中微微恼怒,不满道:“喂,你这人怎么回事啊,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许道云缩了缩脖子,讪笑道:“听着呢,你别生气,生气伤肝。” 孟佳翻了个白眼,不想去理会他,直接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 约莫过了有小半个时辰,又有一大伙儿人走进了凤滕酒楼。 为首那人,长相与宋桓有三分相似,只是身材略微臃肿,应该就是宋员外了。 宋员外身边跟着几个颇有气势的男子,一看就知道来头不小。 这次来的,总共有六十余人,而且个个手里都提着棍棒,显然今天这事儿不会善了。 许道云依旧坐在那里饮酒,看也不去看宋员外等人一眼,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模样。 宋桓在他爹耳边咬牙道:“爹,就是这小子,你可要为儿子做主啊。” 宋员外看向许道云,冷声道:“小子,就是你欺辱了我家小桓是吗?” 许道云纠正道:“没有欺,只有辱。” “你好大的胆子!”宋员外勃然大怒,抓起一只酒碗超许道云脑袋丢去。 许道云接住酒碗,反手掷了出去,速度极快。 宋员外大惊失色,却无论如何也闪避不过,就在这时,酒碗突然在他面前“啪”的一声爆裂来来,碎片掉落一地。 原来是他身边,手里提着条黑色短棍的男人及时出手,将瓷碗击碎。 许道云凤眸一眯,笑道:“总算是找了个有本事的人来,儿子就是比不上老子,找来的都是一帮酒囊饭袋。” 宋桓脸色难看,怒道:“你少得意,一会儿有你好受的。” 宋员外惊怒交加,骂道:“好你个小畜生,竟敢伤我,马永元,上,把这小子的手给我打断。” 提着短棍的男子二话不说,短棍竖劈而下。 孟佳急呼道:“快躲呀!” 许道云却纹丝不动,待短棍临近头顶三寸时,忽然探手握住短棍。 马永元吃了一惊,想要抽回短棍,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收不回去,心想这小子好大的力气。 他正欲抬脚踹下,许道云左手发力,将短棍夺了过去,然后扫向他踢来的右腿。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马永元面色剧变,跌倒在地,捂着右腿打滚惨嚎。 许道云将短棍丢下,撇嘴道:“太轻了,打人哪里会疼啊?” 宋员外吓了一跳,没想到许道云竟这么厉害,他厉声喝道:“全部给我一起上,把这小子的四肢都给我断了!” 话音落下,宋员外身边立马又跳出五个气势丝毫不弱于马永元的打手,挥舞着各式各样的兵刃,攻向许道云。 孟佳有心劝解,却被孟掌柜拉着远离此地。 第一百零五章 青旗卫的威慑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许道云偏头躲开其中一个打手的刀锋,箭步上前,揪住其衣襟,竟用一只手将他举了起来,抛向一旁正欲使暗器偷袭的打手。 两人撞成一团,一同滚倒在地。 许道云又侧身避开一截短刀,右腿顺势蹬在其胸膛,将他踹飞出去,把人群中看戏的宋桓给撞倒了。 宋员外见这么多人也奈何他不得,心中又急又怒,叫喊道:“都给我上啊,一拥而上,看他怎么抵挡。” 六十多个打手一齐冲了上去,将许道云团团围住。 许道云不仅不惧,反而笑出了声,“哈哈哈,好啊,好啊,出一身汗,正好洗漱洗漱。” 他左右开弓,与众打手撕打起来,场面无比混乱,桌椅碗筷坏了不知多少。 许道云越打越欢,似虎入羊群一般,无人可挡其锋芒,所到之处,皆被一击而溃。 六十多个打手,不一会儿就被打得只剩下七八个还站着,而且身上都带着伤,已经被吓破了胆。 孟佳惊道:“爹,他好厉害啊,这么多人都打不过他。” 孟掌柜咽了口唾沫,点点头,没有说话。 许道云提气运劲,一脚踏在地面上,登时散出一股无形劲力,地上的桌椅碗筷都跳了一条,仅剩的几个打手直接被震倒在地。 宋员外和宋桓也险些没站住脚,好在扶着桌子才没有跌倒。 许道云回到位置坐下,问道:“宋员外,这下能好好谈谈了吗?” 宋员外咽了口唾沫,外强中干道:“小子,你别猖狂,这里是庆城,是城守的管辖地,你今日得罪了我,休想善罢甘休。” 许道云咧嘴笑道:“那在此之前,我是不是可以先毒打你一顿,出出气?” 宋员外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心虚道:“你...你敢!” 许道云反手将一只瓷碗掷向了宋员外面门。 没了打手保护的他,被瓷碗砸了个结结实实。 瓷碗爆裂开来,无数碎片刺进他脸上的肉中,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宋员外撕心裂肺地嚎叫起来,伸手想去摸脸,又怕碎片陷入伤口,只能用惨叫来缓解痛苦。 宋桓哭喊道:“爹!” 许道云冷声道:“叫你来,是跟我说话的,不是让你来以势压人的。” 孟掌柜忽然跑了上来,劝解道:“客官,客官快住手,别再打啦。” 许道云剑眉挑起,咧嘴一笑,“孟掌柜,你是要做和事佬吗?” 孟佳一颗心登时提了起来,生怕许道云杀红了眼,连自己的爹也一并教训。 孟掌柜被少年森冷的语气吓了一跳,但宋员外在身后,此处又是个有法纪的地方,他的胆子也大了两分,回应道:“客官,得饶人处且饶人,宋员外已经吃了苦头与教训,我看你还是收手吧,莫要赶尽杀绝。” 许道云仰天大笑,运转无相罡音,声震八方,“笑话,小爷杀机已起,看谁不顺眼自会杀掉谁。孟掌柜,你敢拦我吗?” 这声音震慑心神,孟掌柜心生恐惧,双腿一软,竟跌坐在地,浑身冷汗遍布。 “爹。”孟佳上前将孟掌柜扶起,对许道云道:“客官,我爹什么都不知道,请你不要迁怒于他。” 许道云摘下拓木弓,弯弓搭箭,双指一松,羽箭登时穿透了欲转身逃跑的宋桓大腿,直接将他射翻在地。 许道云跃到他面前,冷笑道:“我最恨吃饭的时候被人打搅了,宋公子,可是你先招惹我的。” 孟佳看的心惊胆颤,带着孟掌柜躲得远远儿的,心想这人年纪轻轻,怎么杀心却这般重呢? 宋员外脸上血肉模糊,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想怎么样?” 许道云背起拓木弓,“听闻宋员外在庆城权势熏天,人脉极广。贵公子为人张扬跋扈,品行不端,应该没少仗着家里的势,欺压良善,甚至杀伤人命吧?” 宋桓吓了一跳,惊恐地望向自己父亲。 宋员外咬牙摇头,“不,这些都是刁民们嫉妒我豪门高贵,恶意诬蔑于我们,少侠怎可听信?” “刁民?”许道云嘿嘿冷笑,“张口刁民,闭口刁民,看来你对他们也颇有成见啊。” 宋员外语塞,不敢再多说什么。 许道云在长椅坐下,翘起二郎腿,“也罢也罢,你说话做不得数,去把这庆城管事儿的人给我叫来,给你半个时辰时间,你若不来,我便亲自登门。” 宋员外大喜,忙带上瘸了一条腿的宋桓逃离此地,全然不顾地上躺着的打手们。 许道云喝下一口酒,干起了老本行,将这些人身上的银两全都搜刮一空,整整装了一个布袋。 然后侧头看了一眼躲在不远处,不敢靠近的孟掌柜父女,从布袋里拿出两个银锭放在桌上,道:“来,这些钱拿去买桌椅碗筷,再上一锅鲫鱼浓汤。” 孟掌柜战战兢兢,不敢去拿银子。 许道云直接将银子抛了过去,不耐道:“拿着,小爷办事向来公道,你休要推拖。” 孟掌柜弯腰将银子拾起,收入怀中,然后赶紧到伙房吩咐炖汤,让自家女儿留下来招呼。 孟佳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站在那里进退两难,神色尴尬。 许道云看在眼里,笑道:“你不必惊怕,我能分善恶,能辨是非,不会伤及无辜的。” 孟佳轻轻点头,还是站在远处不肯过来。 许道云自顾饮酒,将布袋解开,点算起银两数目来。 等了许多,忽听外头马蹄声纷至沓来,约有二十余匹马,马上坐着二十余个人。 过了片刻,果然有二十余个衣着整齐划一的官军乘马而来,手里皆提着兵刃,寒光闪闪。 孟掌柜拉着孟佳躲到案台后,生怕被牵连其中。 众官军下马走进客栈,为首那人一身棕衣,体态魁梧高大,步似流星,甚有气势。 许道云暗自皱眉,此人修为至少是炼气境丙等小成境界,相比起范倡也毫不逊色,如果与他动起手来,又将是一场生死难料的恶斗。 脸上包着止血布的宋员外紧跟在那人身边,点指许道云道:“城守大人,就是这小子无端闹事。” 城守侧目看了看厅内东倒西歪的众打手们,最后最后视线落在许道云身上,问道:“这些人,都是你打伤的?” 许道云起身道:“是我。” 宋员外登时叫嚷起来,“他承认了,城守大人,请将这小贼绳之以法,还庆城百姓一个公道。” 城守平淡道:“我自有计较,你先退到一边去吧。” 宋员外心有不甘,却又不敢污泥城守的话,只得退到一边。 城守看向许道云,道:“宋员外已将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大致说了一遍,但毕竟是一面之词,不可尽信,所以我想听听你是怎么说的。” 许道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拱手道:“城守大人,请你定夺。” 城守反问,“你意下如何?” 许道云避开他的视线,装模作样地来回踱步了两步,拳掌一拍,笑道:“有了,不如将宋家家产全部充公,所有生意尽归朝廷管辖,免得他一家独大,垄断生意,绝了贫苦人家的生路。” 宋员外大怒,跳脚骂道:“小子,你未免也太过猖狂了,你以为你是谁啊,有什么权利将我的财产全部充公?” “我是谁?” 许道云哈哈大笑,忽的伸出手,手中抓着一面玄黑色的令牌,上头刻有一个青字,“你说我是谁啊?” 宋员外涨红的脸登时惨无血色,脚下一软,直接跌坐在地,嘴唇一开一合,喃喃自语道:“青...青旗卫,这怎么可能?” 他无法想象自己究竟得罪了什么人,这可是大名鼎鼎的云卫司青旗卫,执法九洲,他一个城里的土财主,拿什么去得罪人家?这次真是踢到钢板了。 宋员外恨不得立马将身边还一脸茫然的宋桓掐死,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城守见此令牌,神色也是一变,拱手行了半礼,“见过青旗卫大人。” 案台后的孟佳瞪大美眸,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她什么见到过高高在上的城守这样对一个人行礼啊?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少年郎。 这云卫司青旗卫的名字她倒也听说过,虽然对其的认知模糊一片,但也知道是个很了不起的身份,想不到这少年居然就是青旗卫,果然是人不可貌相,难怪他行事这般狂放且随心所欲。 许道云回了一礼,“城守大人客气了,宋家父子作恶多端,仗势欺压城中百姓。我看不如这样,咱们在刑场设下一伸冤台,让所有含冤莫白的百姓前来投案,坐实罪名,以罪论处,也能还庆城百姓一个说法和公道。” 城守深表赞同,挥手让手下将宋员外父子二人擒住。 宋员外惨嚎道:“我错了,大人我知道错了,请绕过我这一次吧,我知道错了啊。” 宋桓早已吓得双腿哆嗦,无力挣扎反抗,至始至终屋檐申辩,只是双目茫然,似乎还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 “带下去。” 城守一点儿情面不留,甚至看也不去看父子二人一眼,转而对许道云道:“三日内我会在刑场设下伸冤台,大人可要一同前往?” 许道云摇头,“不了,有城守大人坐镇,谁还敢捣乱不成?在下还有公务在身,不便久留,这件事就全权交给城守大人处理了。” 第一百零六章 灯节里的杀机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也好。”城守点头,旋即带人离去,跨过门槛时,回头道:“钱庄银票不知够不够,待我筹齐,晚些命人送来。” “多谢。”许道云拱手答谢,目送城守带人离去。 许道云伸了个懒腰,对孟掌柜道:“可有客房?” 孟掌柜猛地回过神来,连声道:“有有有,女儿啊,快带大人上楼去,烧好水,准备一身干净衣衫,不可怠慢。” “是。”孟佳连忙慌里慌张地从案台后绕了出来,带着许道云往楼上走去。 孟掌柜站在厅下,挠挠头,看着地上躺着的六十多个打手,感觉深深的无力。 孟佳受不了这种沉寂的气氛,于是问道:“客...大人,晚上有灯节,不去看看吗?” “灯节?”许道云眉头一挑。 孟佳解释道:“我们庆城有个风俗,每年这个时候,庙会都会举办一次灯节,为的就是表达普天同庆之意。一到晚上,大街小巷张灯结彩,人们点起万盏花灯,携亲伴友出门赏灯、逛花市、放焰火,载歌载舞欢度佳节,可热闹啦。” 许道云也感兴趣了,问道:“今晚什么时辰?” “酉时三刻。” 孟佳带着许道云进入一间客房中,笑道:“大人,这便是您的房间了,我就先去忙啦,有什么事儿喊我就好。” “好,有劳了。”许道云走进客房,这房宽敞的很,地上铺着大毯子,东南角一张四方桌上摆着一个胖腰茶壶和三只茶碗,东北角有一个暗红香柜,摆着一面大铜镜和两束红花。 五尺宽六尺长的大床真的可以说是高床软枕,水盆、木架、白巾、应有尽有。 许道云为这精致的环境感到舒心,盘腿坐在榻上,闭上眼睛运转起《伏养龙息》的口诀,丹田内旋展开,吸取入的灵力通过丹田围绕在百脉之间,一呼一吸,甚有章法。 吸时周围的灵气尽数归于体内,呼时灵气外放,聚在身周,凝而不散,随着呼吸收放。 数月来的修炼,许道云的体魄变化简直是翻天覆地,明显壮了一圈,上身肌肉匀称紧实,线条明显,比起以前瘦弱的模样不知好了多少。 走起路来挺胸收腹,腰杆儿也笔直,相比那些身子虽然欣长,但看上去一阵风就能刮倒的翩翩公子更有男儿风范。 若再配上一身甲胄与一杆长枪,活脱脱一个保家卫国,身经百死的少年将军,争强好胜,轻狂张扬,意气风发! 正沉浸于修炼之中,忽闻酒楼外鞭炮齐鸣,许道云凤眼睁开。 推开北面窗户外望,方才所见纸糊的龙、虎、车、马、象、涂抹色蜡各异,内置烛火耀出五颜六色的灯光,绚烂夺目。 花灯抬着走在前头,后头观灯游街的庆城百姓几乎排做一条长龙,人挤人人挨人。 家家户户,大到名门高墙,小到寻常人家,皆灯火通明。 大户人家门口两尊青面獠牙威风凛凛的石狮子挂上两朵红花,府内各处张灯结彩,丫鬟搀着夫人,小少爷拉着老爷上街观灯。 普通人家,女儿骑在老爹脖子上,另一只手牵着媳妇,一家三口一齐参加这场一年一次的盛事,其乐融融。 许道云立于窗后,为眼前普天同庆,举国共欢的气氛所染,情不自禁露出笑颜。 此时身后房门被敲响,孟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在街道上的鞭炮齐鸣声中是那么微不可查,“大人,大人?” 许道云打开房门,笑问道:“可是灯节开始了?” 今晚是庆城一年一度的盛事,这位美丽的姑娘自然不愿意穿着一身在客栈内不体面的衣裳,而是换上了一身浅红色长裙,腰间束一条青绿色绸带,纤细悦目,盈盈一握。脚上踏了一双浅色绣鞋,露出光洁白皙脚背。 她嫣然一笑,“正是,如今大家正在街上观灯呢,大若若感兴趣就去瞧瞧热闹吧。再说了,外面这般吵闹,如何能安睡呀?” 许道云答应一声,回身背起剑匣,跟着她一同下楼。 凤腾酒楼内没有半个人影,料想那些打手都被清理干净了。 孟佳笑道:“爹,我出去观灯啦。” 孟掌柜抬头,嘱咐道:“灯节热闹,难免有歹人趁机闹事,你走在街上需小心留意,遇到争斗不可围观,马上退的远远的,免受连累。” 孟佳拉长了声音,“知道啦......” 许道云走在小巷中,孟佳追了上来,大着胆子好奇问道:“大人,你这背上为什么背着一个匣子啊?” 许道云道:“这里头装着我的兵刃,必须随身携带。” 孟佳点头,二人拐过巷角,登时街上花灯照耀出五颜六色的光芒映在眼中,往来行人络绎不绝。 行至巷口,孟佳的笑颜在花灯下愈发明媚动人,她笑问,“主街那儿最热闹,花灯也最多最好看,大人可要与我同去?” 许道云出乎她意料地摇了摇头,说道:“不了,我随便走走,你自己去逛吧。”说罢抬头看了面前神情呆滞的孟佳一眼,走出巷口,朝较为僻静的小街独自走去...... 孟佳远远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心想自己在这庆城也算是朵名花了,平日里来凤腾酒楼吃酒的年轻富家公子十个有六个是为她而来,因此客栈的生意是越来越好。 这小子是脑子有病还是有断袖之癖,竟拒绝自己邀请同游观灯? “咦惹...”她想岔了,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也绕出小巷,跟着人流朝主街方向去。 许道云走在没有多少行人的小街上,借着零落几个花灯看清道路,在这里还可以听见大街上的欢呼吵闹和鞭炮声响。 忽然他瞧见前方小街尽头处,有一行装扮各异,背着长条的人正朝东走。 许道云躲在暗处偷瞧他们,可以看出这伙人身上背着的长条定是兵刃无疑,而且一个个步伐稳健,手脚沉稳,一看就知是练家子无疑,虽还达不到先天境界,但也不是寻常武夫可以比较。 他们一个个从街口走过,许道云细数了一番,足有二三十人。 这么一行二三十个武者,又携带兵刃,特地找了个庆城最热闹繁华的日子混入城内,究竟要做什么勾当? 正思索间,只见一个黑衣蒙面女子也从巷口走过,之所以知道是女子,是从她走路的姿态还有婀娜的体型判断出她是个女子。 这个蒙面黑衣女子和前面二三十人应该不是一伙儿的,看她走路时刻意放轻脚步,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在跟踪。 等她走远,许道云悄悄来到街口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心中已经有八成把握可以断定这些人就是冲着青泥村的赵缁去的。 许道云当机立断,赶回凤腾酒楼去取马。 穿过拥挤人流,朝凤腾酒楼所在的幽静小巷拐入,与身后的欢腾热闹,彩光映天形成鲜明对比。 靠近酒楼,突然,许道云从身后的欢声笑语中,捕捉到了与之截然相反的动静,这声响不是在人山人海的大街上,而是在挂着几个灯笼的小巷深处。 “难不成是凤腾酒楼?” 许道云自语一声,紧了紧身上的剑匣,快步朝凤腾酒楼赶去。 凤腾酒楼门柱上挂了两个写上“欢、庆”二字的红灯笼,红光闪闪,漂亮极了。 若不是许道云耳力过人,只怕酒楼里哭喊的冤屈就真要被全城的欢呼声给掩盖住了,这场普天同庆的盛举,反倒成了歹人最得力的帮凶。 酒楼大门紧闭,许道云生怕打草惊蛇,不便破门而入,他四处寻望,绕至酒楼后发现一扇忘记被锁死的窗户。 他左手按住窗沿,脚下用劲一蹬,矫健迅速地翻过窗户,轻盈的蹲下落在地上,没有发出半点儿响动,如一只黑夜里偷摸进人家吃东西的狡猾狐狸。 他平稳呼吸,贴着墙面朝门口移动,露出半张脸瞧着酒楼大厅。 四周一片漆黑,桌子上点了两盏油灯,只见两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坐在桌前,正你一碗我一碗地喝酒,椅子旁靠着两柄虎头大刀。 这两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可他们只是坐在那里饮酒而已,并未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勾当,怎能不问缘由,不分青红皂白便举起屠刀夺了二人性命? 若错杀好人岂不是天大的罪过? 他正苦恼,两个汉子“催命咒”般的对话传了过来。 “啊...娘的,他们都去杀人放火,偏要俺们俩干这苦差事。一帮鸟人,这趟去肯定赚的盆满钵满,却不带上我们,平日里口口声声称兄道弟,到了发财的时候立马就翻脸不认人了。” “你抱怨啥,捞不到钱财就罢了,俺们俩的这趟活儿也是件美差,你就知足吧。” “啥?这还美差?要酒喝哪里没有,偏要在这黑漆漆的地方喝酒,连灯火也不多点一盏,还美差呢。” “你傻啊你,我来问你,这次周老大吩咐咋们要干什么你还记得吗?” “废话,不就是在这里等孟老头闺女回来,结果了她嘛,就这事儿还能忘?” “你怎么还不明白?嘿嘿...周老大只说把孟老头的女儿做掉,那砍了她之前俺们岂不是想咋样就咋样吗?” 第一百零七章 赶往青泥村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哎,对啊!孟老头的闺女可漂亮的紧,今年也有十八九了吧,那脸蛋,那身段,啧啧...” “可不,这城里不知道多少富家公子排队踏破了门坎儿想娶她,这样的美人儿杀了岂不可惜?我看你腰包里半个子儿都没有,很久没去青楼找你的春儿了吧?亏你憋得住。” “哈哈哈,是啊,是啊。这些日子身上着实有些上火,今晚终于能开开荤了。” 两个汉子交谈内容污秽至极,不堪入耳,许道云咧嘴冷笑,这样一来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结果他们了。 他探出半张脸,看着两个汉子的背影在微弱的火光下喝酒谈笑,他的呼吸愈发绵长平和,一双眼睛死盯着两个汉子,身上的血液开始沸腾,蠢蠢欲动。 这样的人不杀,天理难容! 突然,紧闭的酒楼大门发出响动,三人同时抬头看向大门方向。 许道云最先反应过来,旋身后侧,躲在背对烛光的桌椅下面。 两个苦苦等待的汉子大喜过望,等了许久的鱼儿上钩了怎能不兴奋?连靠在椅子上的家伙都没拿,因为他们认为制服一个弱质纤纤的女子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两个汉子一个躲在大门左,一个躲在大门右,只等待宰羊羔推门进来的瞬间将之擒住,便大功告成! 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回来的自然是孟掌柜的闺女孟佳,她打开大门铜锁,推门进来的瞬间就看见两个面带狞笑的凶恶大汉伸手朝她扣来,吓得手里的两只花灯掉在地上。 许道云在她打开门的瞬间就从桌子下翻出,急冲两步一脚踏在桌子上高高跃起,在半空中唤出冲和剑。 两个汉子的手还没来得及扣住孟佳的肩膀,孟佳只看见第三道人影从两个恶汉身后飞跃过来,黑暗里,只见他手里握着一柄冷月幽光般的长剑一扫而过。 咣当... 两颗头颅滚落在地,鲜血溅的四处都是,地上的两个花灯也被污秽滚烫的鲜血打湿。 许道云时机把握完美,这剑挥出的角度精准无比,速度极快,只用一刀就切断两个汉子的颈椎,结果了他们的性命。 至始至终这两人也没看见许道云一眼,真的是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但如今说什么都迟了,只能自己到阎王殿里问鬼差爷爷去。 观灯后心情愉悦,正抱着两个精挑细选的花灯想着回家洗漱一番歇息的孟佳,开门却在眼前发生了这么一系列的事情。她魂飞魄散,反应过来时,发出一声划破夜空的惊叫,“啊啊啊!” 她尖叫着转身就跑,许道云前冲两步,用力扣住她的肩膀。 他情急之下力道不轻,孟佳痛哼一声,再难朝前踏出半步,忽然回身扇出一巴掌,许道云看着那只纤纤玉掌在眼中越放越大,眼中红光一闪,低头躲开。 转而扣住她的手,急道:“你别怕,先冷静一下。” 孟佳痛哼,“啊痛,你...放手!”另一只手用力推着眼前这个连脸都没看清楚的家伙。 许道云放开手,退后一步。 她揉着被抓痛的手腕抬头抬头看了看,惊呼出声:“是你!” 孟佳歪头看看客栈门口倒在地上的两个人,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许道云如实说道:“我先你一步回来,听见酒楼里有动静,潜入其中听他们密谋要杀死孟掌柜的女儿,我猜想应该是你,就一直想找机会结果他们,突然你就回来了,好在没发生意外,一切都很顺利。” 孟佳越听越心惊,浑身冰凉,此时才知道自己是多么受上天的眷顾,遇到贵人逃过一劫。 许道云没有告诉她两个汉子还说了杀她之前要对她做的事情,因为没这个必要,反正人都死了,死人说的话和目的都不重要。 她感激地看着许道云,由心道:“谢谢你,多亏了你在,不然的话,我...” 她没有再说下去,许道云把冲和剑收回剑匣,朝凤腾酒楼大门走去,“这两个人得处理一下。” 孟佳也跟上来问道:“怎么处理呀?” 至始至终她也不敢去看地上两个被切断颈椎的汉子一眼,因为死状实在是凄惨,切断颈椎后的脑袋没了支撑,只有皮肉连在一块才不至于从脑袋上滚开,但是这样看起来反而更怪异可怕了几分。 许道云想了想,说道:“听动静,外面的灯节没这么快结束,护卫队应该还在城内各处巡游,你去把他们喊来,说明缘由。” 孟佳忙道:“好好,我这就去叫护卫队来!”说着就往小巷外跑去。 许道云一拍额头,自嘲道:“糊涂了糊涂了,路上这般拥堵,如何能骑马啊?” 下一刻,他纵身跃上房顶,朝庆城东边的码头赶去。 在街道上巡视的镇守护卫队看到一条人影在月光下的屋顶上快速纵跃,其中一个大声喊道:“喂,上面那个谁,快给我下来!” 时间紧急,许道云自然人不会和他们浪费时间,余光瞥见护卫队挤开欢庆的人群追来,他并不慌张,跳过屋顶消失不见。 赶到的护卫队四处搜寻时,许道云已在几十米外的院墙下面快速朝码头方向奔跑,安全穿过巷子,踏着矮墙再次翻上屋顶。 许久之后,他蹲在屋顶的黑暗处俯瞰前方景象,这儿的居民和花灯明显少了许多,与之相比倒有几分冷清,但这恰恰是他最乐意见到的。 许道云从小巷走出来,没有惊动任何人,顺着一条向下的青石大路走,在他的右手边有一座极大的府邸,但这不是他此行的目的,而是近在眼前几十米处的码头。 热闹灯节都没有休息的老船夫坐在码头喝着小酒,看到许道云过来,他笑问:“小兄弟,可是要坐船?” “是,可以载我去青泥村吗?”许道云气息有些不稳的反问。 老船夫疑惑道:“怎的今天这么多人去青泥村?难不成都是去买鲜鱼的?” 许道云明知故问:“今天有很多人去青泥村吗?” 老船夫点头:“是啊,刚刚还有二三十个一起坐船去了。”他喝一口酒,似乎在抱怨心中的不满:“嫌我老头子老,船太慢,不坐我的,没想到还真等到一个。” 许道云跳上小舟,随手给他一吊钱,说道:“划快点,去晚一步,鲜鱼可要被前面的人买光了。” 老船夫欣喜的收起铜钱,心想这位公子出手可真大方,一会儿回去要给老婆子买两身衣衫和花灯,再买一只鸡炖汤给她补补身子。 他这么想着,举起竹竿撑住水岸,小船晃晃荡荡往外飘,船夫把竹竿竖在船上,熟练地把住两支船桨操纵着小船前进。 皎洁圆月倒映着水面波光粼粼,一望无际的水面不由让许道云问道:“这是海吗,怎的这般宽广?” 得了一吊钱的老船夫心情很好,尽管平日里客人问的问题他都会回答,但这次的回答显然是很愉快的,“不是海,但却接着海,背面有座大山,瀑布从上面倾泻下来,流过这里汇入大海。客官要去的青泥村,就是在和大海的衔接口那,所以渔民打来的鱼都是最鲜的。”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是羡慕,“庆城里的鱼市生意都是他们的,各家酒楼需要的鲜货都是青泥村的渔民提供,可赚了不少钱啊。” 许道云笑道:“那这青泥村和庆城间一水之隔,货物买卖来往应该全仗着你们了吧。” “那可不。”老船夫得意的说:“期初他们还想自己造船走这水路,好在城守大人英明,给我等留了活路,说一切水路由城守管辖,不得擅自在水上行船。每个月只要我们一人一枚银币当做码头租金,其余的生意都算我们自己的,哈哈哈...” “庆城里酒楼客栈这么多,想必渔村和城里的来往也很频繁,你们的生意倒也很好啊。” 老船夫苦笑道:“生意是不错,可和那包揽了鱼市生意的村民比起来可就不值一提了,他们来回一趟,赚的钱都有好几斤了。我们呐,不过是赚一些零头,够凑合过日子就知足喽。” 小船儿四平八稳飘荡在水面上行进着,许道云此刻有些坐立不安。 他在思考到达青泥村后的对策,自己要如何一个人对付三十多个好手,或者是如何摆脱三十个好手的兵刃,保住一条性命逃之夭夭。 许道云知道这么想很没骨气,但也知道自不量力的后果。 如果这三十多个人只是普通的流民草寇,那他当然不会放在眼里,但这些人显然都是练家子,而且功力都还不简单,若群起而攻之,势必陷入险境。 小船行进了约莫有大半个时辰,许道云坐在船头,远远就瞧见前方火光冲天,老船夫的反应更大,惊呼道:“哎呀,哎呀呀,怎么...怎么村子里着火了啊?” 他虽满心疑惑,许道云却清楚这把火定是那群意图不轨的家伙放的,他焦急催促道:“划快点。” 捞船夫认为他是疯了,大声劝道:“小兄弟啊,村子都着火了你还过去干嘛啊,赶紧掉头咱们快回去吧,这一吊钱我还给你就是了。” “不必多言,你划过去就是。”许道云的声音也大了几分,再掏出两吊钱丢在船板上,“到时你不必上去,只需在岸边等我便是。” 第一百零八章 渔村中的杀机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你,哎...” 谁会和金钱过不去呢,船夫虽不是一个要钱不要命的人,但既然客官都付了钱,总不能半路把他给推下去吧? 划了半辈子的船,自然知道这其中的规矩,再者说了,只要呆在岸上,火再大也烧不着自己啊。 于是,他再次操作船桨靠向那座被火焰吞没的渔村。 小船轻轻靠在岸边的木板上,许道云跳上岸,再次提醒道:“你就在这等我,如果一会儿还有别人来,你告诉他们我已经进去了。” “好,放心吧小兄弟,话我一定给你带到。”老船夫点头。 许道云朝村口跑去,里头火光冲天,灼热的火浪一波接着一波。 只见十几个村民慌张地从村口跑出来,步伐阑珊,跌跌撞撞,脸上尽是慌张和恐惧。 在他们身后,有六个提着虎头大刀的暴徒追击着,眨眼间追上并劈死了三个跑的慢的村民,然后继续朝其余的“猎物”冲去。 听着村民的哭喊和惨叫,许道云怒火中烧,他唤出冲和剑,踩着松软的沙地朝那几个施暴的暴徒冲去。 这伙贼人早就杀红了眼,眼前是一群只能逃命没有反抗之力的猎物,杀他们如屠猪狗,心下难免大意轻敌,丝毫没有察觉逼近的危险。 两个村民脚下发软,倒跌在沙地上。 赶上来的暴徒高举屠刀,脸上完全是一副捕捉到猎物的狞笑,手中的虎头刀还没斩下,一柄冷月幽光般的剑锋在他眼中迅速放大,接着便切断了他的喉咙。 恶汉翻到在地,沾满村民鲜血的虎头刀也掉落,一只手捂着被切断的喉咙,口鼻喷涌鲜血,浑身痉挛,发不出一丝声音。生命逝去的最后几秒,只看到一个人从自己身上跨过,然后就死不瞑目了。 许道云没有停下,趁着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借助逃亡村民的遮挡冲到距离他最近的一个暴徒身边。 又是悄无声息的一剑从左肋捅进胸腔,把那颗肮脏的心脏刺破,然后一脚踢开他僵固的身子,剑上半点血迹不沾。 这下大伙儿总算反应过来了,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个陌生少年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但村民知道自己或许有救了,因为他杀死了两个放火烧了他们村子的混蛋,这少年一定是来帮助大家的。 所有的村民都退到他身后,只剩下四个有些不知所措的暴徒站在对面,他们对望一眼,其中一个汉子大声道:“喂,小子,你是这个村的吗?” “不是!”许道云回答的同时,侧头对躲在身后的村民们提醒道:“你们退远一点。” “杀我两个兄弟,今天就要你偿命!”汉子大喊一声,带着三个同伙一拥而上,隐隐将他围在中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手里的虎头刀倒映出村里仍在燃烧的火光。 许道云紧握冲和剑,却不先攻,这叫做以静制动。 暴徒们怎么会给他时间思考对策,已经有一个人横刀朝他脑袋劈来。 许道云咕哝一声,弓步躲开,同时冲和剑举在头顶挡住背后砍下来一刀,并顺势抬脚踢开身后的人,然后去对付第三个扑上来的恶汉。 其他人也没闲着,全都守在一旁伺机而动,逼迫他分心。许道云马上意识到,这是他们的战术,这群人准备两两轮番结果他。 不过对他而言,这种程度的攻击完全可以搞定。他一把抓住其中一个,迅猛的动作让对方的眼眸因惊恐而睁得浑圆。江清凤眼一眯,借力使出基础刀势中的抛刀势将其砸向站在身后的高个大汉。 狼狈的二人双双摔在沙地上,许道云趁机箭步上前,挥剑而下,接着只听一声惨叫,那人浑身一软,鲜血喷洒了一地。 看到这一幕,剩余的三个敌人立刻重整阵势,他们一个盯着一个,慢慢将包围圈缩小。 三个暴徒对战一个孤身迎敌的毛头小子,想来这群人一定以为可以将他轻松拿下,光是看他们脸上的表情就能明白这一点,只是他们不知道,一场恶战蓄势待发。 身后的村民也为这个看起来还很年轻的孩子感到担心,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 许道云选定其中一个目标,这是敌人数倍于自己的情况下最好的应对方法。 他刻意地将目光锁定在那个高个汉子身上。 锁定他,但也不忽视其他人的一举一动。让这个人成为目标,让他知道自己的攻击目标是他。 “奔雷!” 许道云忽然化作一条雷光掠到他面前,不等他反应,冲和剑已刺入他的胸膛。 恶汉看着少年手中的长剑,跪倒在沙地上。 只听一声剑锋切开皮肉的声音,许道云抽出冲和剑,将注意力转到下一个人身上。 再选中一个人...... 身后无比紧张的村民们发出欢呼,对于这些禽兽的死,他们是最乐意见到的。 仅剩的两个暴徒也心生惧意,完全失去了先前屠杀村民时嚣张,就连手中沾血的虎头刀也在颤抖。 其中一个用许道云听不懂的方言喊了两句壮胆后,便胡乱冲上来,以为能借机杀他个措手不及。 许道云却只是侧身躲过他的攻击,接着猛击他的小腹,愉悦的看着对方捂着肚子跪在地上,然后举起冲和剑,无视对方恐惧的表情,同样一剑刺穿他的胸膛。 只剩下一个恶汉还站着,但他早就没了战意,转身就逃。 许道云收回冲和剑,摘下拓木弓,箭发流星,正中其后脑。 村民们喜极而泣,围住许道云千恩万谢,“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们。”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可惜我家丫头...呜呜...不然我一定把她许配给公子啊。” 他们的热情许道云有些消受不起,更不想耽误时间,于是问道:“其他歹人在哪里?” “他们都进村子去了,对了...村长...他们去找村长了...” 许道云点头,“好,我进去看看,你们就在这岸边,放心,一会儿庆城的护卫队就过来了。” “好。” 其中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提醒道:“孩子,他们人多啊,足有二三十个,你可得小心呐。实在不行,自己出来就是,可别害了你性命。” “嗯。”许道云答应一声,朝火光冲天的村内跑去,进入村子,就看见十几座已被火焰烧的焦黑房屋。 周围的温度也高了许多,他顶着火焰热浪朝里头走去,庆幸的是渔村内部的房屋并没有着火。 许道云躲在几棵高大茂密的白杨树后面,偷偷观察前方几十米处,房屋下的几个汉子,摘下拓木弓,搭上三支羽箭。 咻! 箭矢齐发,将三个恶汉射翻在地。 许道云一路往村内走去,一路开弓射杀没有防备的恶汉,半会功夫就有一二十人命丧他手。 朝渔村更深处走去,却见一人站在空旷处看着他。 许道云吃了一惊,这人的修为不简单,同样是先天境界,虽然比起范倡还是差了些,但仍旧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强敌。 此人人绝非前面的阿猫阿狗可比,稍有松懈大意就可能丧命当场,接下来一定会是一场恶战。 那人开口道:“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许道云闭口不言,来到他面前三丈处站定,上下打量起他来,这个人体格健壮,肌肉黝黑,使的一把大锤,威风凛凛。 他冷笑道:“记住了,我叫周厉,杀我这么多兄弟,便让我来看看你有到底多少斤两。” 说罢,抡起一锤朝砸了过去,动作虽然不快,压迫感却极强。 许道云横剑挡在头顶,只听“当”的一声响,他连退数步,左手轻轻颤抖,虎口生疼,心想这家伙的气力可真不小,一锤之下竟险些抵挡不住。 想要胜他,剑不能猛,只能走灵。 这般想着,周厉又是一锤横砸过来。 许道云不敢硬接,灵活的闪避开,抓住空挡朝他腋下刺去。 却听周厉大喝一声,一股劲力从四周扩散出来,将距离腋下只差三寸的剑锋震开。 许道云又吃了一惊,周厉趁机一锤砸落。 他仓促抵挡,虽勉强躲开,但还是被擦伤右臂。 许道云只觉得臂膀火辣生疼,几十道口子在流淌鲜血,袖子也破烂不堪。 周厉将大锤扛在肩上,得意地望着他,“小子,属泥鳅的吧,还挺能躲。” 许道云这才瞧清楚他的大锤上满是半寸长的利刺,好在刚才躲得及时,不然这条手臂怕是保不住了。 周厉自认胜券在握,语气也傲了几分,“哼,算你躲得快,下一回合,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说罢,他将锤子举在胸前撞来。 许道云忽的将冲和剑收入剑匣,脚踏地面使出雁行功朝后滑行,同时摘下拓木弓射出一剑,正中周厉小腿,他脚下吃痛,翻倒在地。 许道云背起拓木弓,脚踏地面高高跃起,唤出冲和剑,喝道:“断云!” 周厉岂是等闲之辈?大喊一声举锤相迎,他怒不可遏,咬牙切齿道:“好小贼,敢出阴招!” 当! 剑锤相撞,许道云借力后跃,暗道可惜,刚才那可是个好机会,只恨这个周厉实在不好对付。 他咧嘴一笑,冷声道:“对付你这等奸邪小人,还在乎是阴的阳的吗?” 周厉狂笑两声,竟直接将贯穿小腿的羽箭拔出,登时鲜血咕嘟嘟流了出来,但过了一会儿又止住了。 许道云剑眉一蹙,周厉小腿伤口的位置散发出淡淡黄光,似乎正在缓慢恢复着伤势。 他的目光自然是被经验老道的周厉看得一清二楚,也不隐瞒,得意笑道:“没想到吧小子,我修的乃是专攻防御恢复的功法,就凭你这下三滥手段,还想胜我?” 许道云撇撇嘴,他真想在这个猖狂的家伙脸上扇一巴掌。 周厉大喝一声,举着锤子又冲上来。 许道云摘下拓木弓,佯装要射箭的模样。 周厉果然上当,横着锤子随时准备抵挡飞来的箭矢,但等了老半天却什么都没有飞来,他明白自己被耍了,登时怒火中烧,大锤狠狠砸了过去。 许道云运气入剑,开启凝心状态,摆开剑势,喝道:“阴阳扣!” 在大锤临近他面门仅剩五寸时,忽然闪电般刺出一剑,这一剑正中其手腕。 周厉下意识松开铁锤,正欲抽身后退,忽然就感觉后背一疼,一截剑刃从胸前捅了出来,冰寒刺骨。 周厉浑身僵硬,他眼中狰狞之色愈发浓烈,提气运劲,就要催发体内所有真气和许道云同归于尽。 许道云预感到危险降临,抽剑后撤。 几乎是同时,一股压缩到极致的能量从周厉体内爆发出来,登时将许道云震飞了出去。 许道云借力跃出五丈远才落地,抬眼望去,只见周厉已尸骨无存,只是他方才站立的地方,多了一个直径六尺的大坑,里头还有些破碎的布料。 许道云大口喘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刚才电光火石般的两个回合,几乎是他目前所能做的极限了。 就在他以为这场青泥村的危机已经结束的时候,前方斜坡上的院子里却传出了打斗声。 许道云站起身,跑到院外的矮墙下隐蔽好,借着白杨树茂密的枝叶,探头观察院内的情况。 只见里面有三个人,其中一个是老人,但他已经晕倒了,就躺在地上。 另外两个人正在争斗,一个是身穿皮甲,手持金色怪刀的中年男子。 另一个是蒙面的黑衣人,虽然是隐藏了样貌,但从身形上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个女子,而且会是个很漂亮的女子,至少她黑衣下的身段就足以让男子热血沸腾。 许道云认出了她,这正是庆城巷子里,跟踪在二三十个暴徒身后的女子,果然他们不是一伙儿的。 她提着剑,和中年男子的金刀撞击在一起,院内剑气刀气纵横往来,将周围弄得一片狼藉。 蚕匾、石磨、木栅栏,皆七零八落。 许道云在暗处看的心惊肉跳,这两人的修为至少都是炼气境,而且那个黑衣女子过招时得心应手,游刃有余,恐怕还不止这个境界。 许道云咽了口唾沫,为自己敢只身一人前来青泥村感到后怕,也为自己没有莽撞而感到庆幸。 第一百零九章 黑衣女子的剑锋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中年男子手臂流淌鲜血,怒视眼前突然出现的黑衣女子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有种的就报上名来。” 黑衣女子开口了,虽然是冷冷淡淡的,但却悦耳动听,就如她优美身段一般令人迷醉:“你不知道我是谁,我却知道你。” 能拖延住时间,中年男子自然也乐意和她多废话几句,于是故作惊讶道:“哦?那你倒是说说看。” 黑衣女子白皙的纤手夹出一张黄纸,妙目看着念道:“锡山城守李昔,本性贪财,为人阴险,无恶不作。擅使单刀,招式狠毒,能让对手猝不及防。” 李昔眯着笑道:“不错不错,只字未错,不过...” “怎么?” “为了金钱,我不择手段,就算是自己的亲兄弟,只要挡住了我的财路,也一样让要他死。” 李昔毫不避讳,面带笑容,似乎在述说一件很光荣的事情:“为了金钱,我不择手段,就算是自己的亲兄弟,只要挡住了我的财路,也一样让要他死。当年,父亲去世留下了不少的家产,遗嘱中将大部分家产分给了我的同胞弟弟,而只将一小部分留给了我,我怎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神色显得有些疯癫,凸出的眼睛死盯着不远处的女子。 黑衣女子露在外面的迷人眼眸中满是厌恶,淡淡开口道:“疯子。” 手中长剑寒芒闪动,美妙的身影在原地消失后又在原地出现,那柄寒光凛凛的宝剑缓缓入鞘。 而李昔近乎疯狂的表情还凝固在脸上,只是脖子多了一条血痕,栽倒在地。 这个恶贯满盈,连同胞兄弟都不放过的疯子,就这样死在了她的剑下... 躲在树上的许道云若不是怕被发现,此刻几乎就要忍不住为她鼓掌喝彩。 蒙面女子眼也不抬,忽然开口道:“躲了这么久,出来吧。” 许道云心脏咯噔一下,浑身凉透,却仍旧一动不动的躲在隐蔽的白杨树上,不到最后一刻,他绝不会先对方一步沉不住气... 呼! 一道清色剑光横劈而来,如疾风闪电,避无可避,只一剑便将碗口粗细的白杨树斩断。 白杨树倾倒下,躲在树上的许道云也猝不及防地摔下,好在反应迅速,在半空中调整角度,安稳落地。 他身形未稳便唤出冲和剑,闪电后撤几步,紧盯着黑衣女子,急忙解释道:“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黑衣女侧转的身子回正,引人迷醉的妙目盯着这个从树上掉下来的小子,看到他紧握在手中的冲和剑时,狭长的眼眸一眯,平淡道:“如何证明?” 许道云连忙从乾坤袋中取出令牌来,“我是云卫司青旗卫,此番前来青泥村,就是奉命保护这里的村民的。” 黑衣女子冷声道:“青旗卫又如何?区区先天境界,也敢来送死?” “这...”自从担任青旗卫,还是第一次不被人待见,许道云心中虽不快,却也不敢得罪她。 黑衣女子没有再说话,许道云知道自己是安全了,于是脚步轻轻往院外挪动,小心翼翼开口试探道:“那...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 “等等。” 女子喊住他,和黑色衣服形成鲜明对比的白嫩玉手指了指晕倒在屋门前的那个老人,说道:“你去把他叫醒。” 许道云只好退回来,轻轻摇晃着这个六旬老人,轻轻呼唤:“老人家,老人家醒醒...” 老人悠悠转醒,茫然问道:“这是哪儿,你...你是谁呀?” 许道云还没回答,黑衣女子已经走过来,语气平淡道:“赵缁在哪里?” 老人摇头,“赵缁?我...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黑衣女子换了一种问法,“那这几年,可有陌生人来这青泥村?” “你说的是,我女婿?”老人恍惚的精神似乎好转一些,拉住许道云胳膊的力气也大了许多,乞求道:“我儿女...我女儿被那帮人带到祠堂去了,求求你们救救她,求求你们。” 黑衣女子不为所动,许道云却问道:“你女儿?就是...赵缁的妻子吧,她在哪儿?” 老人双手紧抓着他的手臂,“祠堂,在祠堂里。” 说着,他抬手指向东面,许道云顺着望去,视线越过矮墙,可以看见不远处有一座高大宗祠,白墙金瓦,显然是花了不少钱财请工匠精建过。 黑衣女子再问,“你女婿在哪?” “绕过宗祠再走百米就是他家了。”老人激动道:“求求你们,先救救我女儿吧...” 女子面不变色,转身就朝院外走。 许道云正欲跟上,却被老人拉住,在他耳边低语两句,然**住他的手掌道:“公子一定要救小女啊...” “嗯,我尽力。”许道云点头,起身朝院外跑去。 黑衣女子道:“你当真是不想活了?” “啊?” “我知道宗祠里的人是谁,他不是李昔可比。”她继续朝前走,头也不回,“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许道云脱口而出,“他是谁?” 黑衣女子道:“孙凯。” 她只说出一个名字,全然不顾初出茅庐的许道云根本没听说过孙凯的恶名。 沾花剑——孙凯。 季月县风月观观主,本性好色,身材枯瘦的他早已被美色掏空了身子。他经常借着宣扬道法为名做善事来掩饰自己的假仁慈,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少女惨遭他的毒手。 擅使长剑,武功招式却无不露出轻薄之意,尤其对女子那更是表露无遗。 本是一名游方术士,常以坑蒙拐骗为生,后来他在当地犯了案,被城守通缉,到处流窜。 最后流落到季月县风月观,被上一任观主好心收留,由于本性好色,有一日掳掠了一名年轻女子,正欲动手,却被观主发现,不仅让他的阴谋未能得逞,而且观主还欲将之逐出水月观。 后来在他的苦苦哀求之下,观主还是心软了放过了他,让他继续呆在观中积德行善。 可是他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最后设下诡计,老观主最终还是被他诡计害死,后来又用奸计当上风月观观主。 当上了观主的他更加的肆无忌惮,排除异己,以观主的身份做掩饰,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暗地里干尽伤天害理的坏事。 有一日,机缘巧合下与韩家公子相识,由于两人秉性相投,最后成为了狼狈为奸的朋友,韩公子经常以美女相赠,他就借助风月观观主的身份帮韩公子做尽坏事。 “你也不是他的对手?”许道云问。 “一个好色之徒罢了,翻手间便可取他性命。”黑衣女子语气淡淡,颇有些傲气。 许道云喜道:“那太好了,有你出手,那老人家的女儿也能得救了。” 黑衣女子脚步停住,回头看向他,“我说过我要救她吗?” “这...”许道云不解道:“既然你说你能翻手取他性命,那为何不救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杀他,污了我的剑。”女子继续朝前走,冷漠道:“你要送死便去,我还有正事要办。” 她的话着实让人恼火,许道云紧握住拳头,却不敢出言责备她。 许道云也没有再说话,因为已经靠近祠堂了。 忽然,高墙内传出放肆的大笑声和女人的呼喊声。 “你是谁,走开啊...”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嘿嘿嘿,美人儿别怕,让道爷好好疼你。” 这想必就是沾花剑孙凯了,他的声音尖哑刺耳,就像是一口痰卡在喉咙的感觉,让人恨不得切断他的喉咙。 境界高出许道云许多的黑衣女子自然也听见了高墙内传出的声音,作为一个女人,尽管再从容,再冷静,这种事面前难免也会乱了心境。 她脚步停下,紧握青色剑鞘,啐道:“好个色胆包天,人面兽心的畜牲。” 许道云沉不住气了,跃上院墙,伏在偏堂的屋顶后面,观察院内情况。 再朝里面看,主殿内传出女子的惊呼声和男子猖狂的大笑声,想来那孙凯和村长女儿就在里头了。 忽然破空声响起,一面飞镖射来,许道云翻身躲闪,接着跃到偏殿屋顶上。 又是几面飞镖打来,许道云一面奔跑躲闪,一面扯开嗓子大喊道:“孙凯小儿,猪狗不如,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他动作敏捷,脚下生风,在屋顶上如履平地,几个道士剑飞镖被他尽数躲开,又急又怒,不断喝骂。 许道云的小聪明得逞了,屋内的孙凯果然不堪言语刺激,提着剑冲出主殿,“哪个狂徒敢口出恶言,坏了本道爷的雅兴。” 他目光投向站在偏殿屋顶上的许道云,大笑道:“我当是谁,不想却是个毛儿都没长齐臭小子。你是这个村子的人吗,坏了道爷的好事儿,你自己说,想怎么死吧。” “你便是孙凯?”许道云冲和剑一挥,挡开一枚飞镖,辱骂道:“孙凯小儿,猪狗不如,背义忘恩,天人共戮。狗贼,你入渔村大开杀戒,于宗祠历代先祖灵位前对其子孙行禽兽之事,世上还有比你恶心的人吗?” 孙凯冷笑,“好小子,言语倒是凌厉。”他大声骂道:“你们六个他娘的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拿下他。” 许道云身手灵活迅捷,飞镖奈何不了他,六个道士对望一眼,两人攀上院墙,两人守在院内,再两人守在院外。 这是他们的策略,院墙上两人一前一后夹击,许道云如若不敌,一旦被逼跳下去,不论墙里墙外都有人守着,绝不给一丝脱逃的机会。 许道云收起冲和剑,摘下拓木弓,连连拉动弓弦,登时射杀了四个猝不及防的道士。 孙凯吃了一惊,“这小子,箭术倒是不错。” 仅剩的两个道士见他箭术这般厉害,皆被吓破了胆,赶紧找个位置躲藏起来,再不敢暴露自己。 许道云两支羽箭同时搭上弓弦,然后咻的一声射出,以一个极度刁钻的角度将两个道士当场射杀。 六个弟子惨死,孙凯非但没有暴怒,反而鼓起掌来,笑道:“不错不错,难怪你敢来坏道爷的好事儿,原来还真有两下子。” 许道云勾起嘴角,着实一副放浪不羁的游侠儿模样,语气轻佻道:“就凭这些臭鱼烂虾,如何会是小爷的敌手?” “好,你想要对手,我便给你一个。”孙凯忽然大喝一声,“熊振。” 话音尚未落下,一人越过院墙落了进来,此人颇为年轻,生的高大魁梧,气势不凡。 孙凯努了努嘴,“你若能胜过他,道爷便亲自杀你,给你个痛快。” 许道云轻笑道:“那还比个屁啊,输赢都得死,那小爷还不如自尽来得更干脆些。” “也可以啊。”孙凯点头。 “你做梦去吧,想要小爷的命,那你得下地府去问问阎王爷答不答应!” 说罢,许道云冷不丁一箭射向熊振。 熊振不闪不避,探手握住箭杆,随意抛之一旁。 孙凯笑道:“小子,挺有心机的,不过没用。不妨告诉你,我这徒弟不用任何兵刃,只一双铁掌便胜了不知多少高手。” “多谢提醒。” 许道云背起拓木弓,唤出冲和剑,脚踏地面,掠向熊振,一剑送出,欲先发制人。 熊振侧身躲开剑锋,一步逼近许道云身前,一个摆拳重重抡了上去。 许道云吃了一惊,此人身体协调性极强,动作也十分迅猛敏捷,这一系列躲闪、近身、反击的动作只在一刹那间就完成了。 他不敢大意,左肘撞向熊振的拳头。 砰! 一股巨力传来,许道云面色大变,竟被一拳轰退五步,只感觉左肘酸麻难当,难以使力。 他急忙运转《伏养龙息》冲散淤血,再看向熊振时,眼中已不敢再有一丝一毫的大意。 此人是个劲敌,比周厉要强上许多,若心存侥幸,恐怕今天真就要命丧于此了。 熊振双手护颚,脚下步伐变换,瞬间又逼近到许道云面前,两只铁拳连连轰出,每一次挥舞都会带起一阵破风声,气势骇人。 他攻势过于凶猛,许道云纵然长剑在手,却总是在招式将发未发之际被打断,或被逼格挡,心里别提有多憋屈了。 想要胜他,绝不能被他过于近身,必须拉开两尺到三尺的距离,这样长剑才能发挥出优势。 第一百一十章 金火锤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但熊振如影随形,不论许道云如何躲闪,他总能第一是时间跟上,并破坏他的剑招,然后进行一轮猛攻。 半会儿功夫,熊振已不知挥出多少拳,许道云挨了许多下,好在及时侧身或收腹,化解了不少力道,否则早就被打趴在地了。 这种有力没处使的感觉实在令人抓狂,许道云愈发焦躁,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苦心钻研剑术。 以往他总为自己的剑法而沾沾自喜,想不到今日却被一个赤手空拳的人逼到这种程度,这只能说明他的剑法还是太过粗浅,未得精髓,还需要时间来打磨和钻研。 他一咬牙,收起冲和剑,大喝一声,抬起左肘挡住熊振的拳头,然后提气运劲,拧腰出拳,重重抡在他腹部。 砰! 一声闷声响起,熊振被击退数步,脸色涨红,想来也不好受。 一旁观战的孙凯眉头一皱,却不言语。 熊振缓过一口气,前冲两步,提膝飞撞过去。 许道云飞起一脚,结结实实踏在他胸膛上,直接将他踢倒在地。 熊振翻滚两圈,单膝跪地,实在没想到这少年的拳脚功夫居然也这般厉害。 孙凯忽然喝道:“上!” 话音落下,熊振便似饿虎扑食一般扑向了许道云。 许道云被扑倒在地,熊振变拳为爪,一面撕扯一面撕咬,像极了一头得了狂犬病的野狗。 许道云一面抵挡一面反击,拳头不知在熊振身上轰了多少拳,可他就像不知疼痛一般,依旧不依不饶地撕扯抓咬。 孙凯捧腹大笑,笑出了眼泪。 许道云火气上涌,左手扣住熊振右臂,使出缠龙手将其胳膊扭断,然后一脚踢在其胸膛,将他踹飞出去。 许道云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乘胜追击,扑到熊振身上,将其另一只手臂也给扭断,然后拳头重重抡在他脑袋上,发出一声声闷响。 最后飞起一脚,将他踢到孙凯脚边。 许道云摸摸脸上的抓痕,龇牙咧嘴道:“你的狗,找根绳栓栓。” 熊振趴在孙凯脚边,浑身都在发抖。 孙凯眼神冷漠,忽然拔剑出鞘。 许道云瞪大眼睛,只见一道红光闪过,熊振浑身一僵,翻倒在地,脖子上多出了一条纤细的血线,殷红血液顺着那条发丝粗细的血口缓缓流出... 孙凯缓缓收剑入鞘,声音冷漠的令人心寒,“这样的狗,不要也罢。” 许道云气息略微粗重的冷笑道:“眨眼便取走他的性命,你的这些弟子是瞎了眼才会拜你为师吧。” “哼,牙尖嘴利。”孙凯似乎并不恼怒许道云的辱骂,视线落在他身后的剑匣上,问道:“小子,你这剑匣是从何处得来。” “哎,又一个觊觎我剑匣的家伙。”许道云有气无力道:“别弯弯绕绕的了,不就是想要我这剑匣吗?小爷就直说了吧,是小爷我捡的。” 孙凯问道:“哪里捡的?” 许道云有些不耐烦,他站直身子,肩胛骨用力收缩,伸了个懒腰,说道:“要动手就赶紧,啰啰嗦嗦的废话一大堆。” “放肆!”孙凯雷霆大喝,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气,何况他堂堂风月观观主呢! 但见他身不动,步不移,手中长剑出鞘横扫,一道赤色剑虹横劈而出。 身前劲风呼啸,许道云下意识进入凝心状态,却还是不及闪避,只能唤出冲和剑,横于胸腔抵挡。 砰! 赤色剑虹力道奇大,许道云勉强抵御住,却还是被剑气带着向后倒飞出一丈远,然后重重砸在院墙上。 他只感觉胸闷气短,口干舌燥,鲜血止不住的从嘴里淌出来。 许道云强撑着没有跌倒,手脚颤抖不停,撞击在院墙上的后背剧痛无比,脊梁骨都快断了... 许道云心中苦笑,自己实在是太过大意了,不该小瞧天下英雄,真正踏入炼气境界的修士,想要杀死自己,简直是在弹指之间。 面对境界高自己一两成的敌手,还可以凭着更迅猛的动作、更敏捷的反应、更高超精准的技巧击败。可如孙凯这般,完全修为境界碾压的对手,当真就只有逃跑的份。 孙凯抱剑冷笑道:“小子,滋味儿如何啊。” 许道云右手擦拭血迹,声音也因为胸口的堵闷而沙哑了一些,“自然是不好受了,不愧是风月观观主,修为高绝。” 他虽还在强撑,言语间却已服了软,孙凯畅快至极,放声大笑。 可许道云紧接着又开口大喊:“孙凯小儿,猪狗不如,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你既自寻死路,我便成全你。”孙凯脸色阴沉,拔剑出鞘,冷声道:“拿命来!” 砰! 便在这时,宗祠院墙大门破开,一道青色剑芒击碎门板,朝正欲动手的孙凯斩去。 孙凯吃了一惊,后撤半步,同样挥出一道赤色剑虹迎上青色剑芒。 呼! 剑浪炸开,仓促出手的风月观主倒退三步,慎重地盯着门外缓步走进的黑衣人。 许道云自知躲过一劫,紧绷的身体终于松懈下来,看着大门口那个口口声声说不会来救人的黑衣蒙面女子,咧嘴笑了笑。 典型的口是心非,嘴硬心软,最终还是忍不住要出手。 孙凯心惊不已,眼前这个神秘女子修为必在他之上,怎么区区一个岛上渔村竟会惹来这等修为的高手? 他忽然看向缓缓靠近黑衣女子的背匣少年,心想:“莫非这小子和她有什么关联,是因自己要杀他,她才出手的?” 许道云虚弱开口道:“多...多谢救命之恩。” 黑衣女子看都没看他,语气平淡道:“看来你是真的不怕死,区区先天境界,也敢来救人。” 许道云靠着院墙瘫坐下来,一只手握着剑柄放在腿上,惨笑道:“我又不是圣人,也没有活菩萨般舍己渡魔的觉悟,怎么可能不怕死啊。只是...我若不出手,世上岂不是又要多一个可怜人了吗?” “原来你也是个疯子,自不量力的疯子。” 黑衣女子终于偏头看了一眼狼狈不堪,脸上笑容却依旧灿烂的少年,哼了一声,一抖三尺青剑,冷声道:“孙凯,你恶贯满盈,作恶多端,好事不做,坏事做尽,今日我便替天行道,除了你这个祸害。” 孙凯笑道:“姑娘,我和这位小兄弟不过是一场误会,这才错手伤了他。贫道内心也着实过意不去,你放心,改日我...” “啰嗦。”黑衣女子心生不耐,提剑朝他心房刺去。 孙凯大惊失色,怎么也没想到这女子说动手就动手,丝毫没有废话,他本来还想用言语拖延,思考计策脱身,如今是鸡飞蛋打了。 呛。 他抽剑迎敌,和女子的剑锋对了不过三招便落入下风,黑衣女子的剑上气势逼人,孙凯的长剑被这股气势影响,打乱了剑招施展的节奏,只能被迫退守。 高手对决,招招致命,坐在地上的许道云哪儿能放过这场少见的比拼,一战过后,定能获益不少。 今天最大的收获便是明白了境界与境界之间的差距,以及自不量力的下场,今日若没有黑衣女子在,恐怕真到阎罗殿去报道了。 噗! 交手数招,孙凯狼狈后退,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低头看了看被剑锋刺伤的肩膀,暗叹这女子厉害,她没用境界压制,只用高超的剑术就将他击溃,一对一的情况下,绝不是她的敌手。 反观黑衣女子,面不红、心不跳、气不喘,她冷声道:“只闻沾花剑凶名远播,恶威赫赫,今日一见,当真大失所望,想不到竟是这般不堪一击。” 她言语毫不客气,孙凯恼羞成怒,主动出击。 黑衣女子章法不乱,步步为营,应对自如,六招之内已在孙凯身上留下三道深刻的伤口,最后一剑划向其脖子,逼得他不得不踉跄后退。 这种被压着打的滋味此刻只有这位风月观主知道有多难受了,他的每一招每一式似乎都在对方的意料之中,剑招才施展一般,就被她的剑锋逼迫的收招防守。 反观对方的招数他却无从琢磨,防不胜防。 孙凯怒极大笑,“哈哈哈,好厉害的剑法,想不到孙凯有幸能死在姑娘这等剑修手下,真是此生无憾了。” 黑衣女子白嫩如玉的脸庞上,一对媚而细长的眼睛,像是可以勾去仰慕者的魂魄,此刻毫无波澜。她剑锋指定浑身都是伤口的孙凯,“受死吧。” 她正欲夺走孙凯性命,突然院外传来大吼,如虎啸,似狼嚎。 紧接着一人从天而降,目标正是黑衣女子。 她止住攻势,收剑后撤,敏捷的避开突如其来的袭击,退到许道云身前不远处站定。 许道云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紧握冲和剑,不敢松懈。 院内尘土飞扬,黑衣女子挥起一股劲风吹散尘土,这才看清来人是谁。 这是个矮小男子,虽不高大,身子却结实的很,鼓起的肌肉跟石头般无二。 手提两把大金锤,他这矮小的身躯提着这般大的两个锤子当真突兀,最古怪的还是此人的样貌打扮。 两鬓有两撮横长的褐毛,冰锥似的山羊胡,褐色干枯的头发成扇形长在头上,若不是刻意修剪,许道云打死也不相信一个人的头发会自己长成这幅模样,那可就真是鬼斧神工了。 许道云实在忍不住,坐在地上捧腹大笑,直到黑衣女子转身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这才住口,不敢再出声。 孙凯面露喜色,走到矮小男子身边道:“吴兄弟,多亏你来早一步,再晚些,只怕我要命丧于此啦。” 矮小男子点头,看向黑衣女子,喝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杀孙道长。” 黑衣女子眼中一片平静,开口道:“想杀就杀。” 孙凯拳头紧握,眼中尽是狠毒之色,靠在矮小男子身边说道:“吴兄弟,这女人是来坏我等好事的,我们二人联手,定能将她拿下。” 黑衣女子眼眸一眯,问道:“你是金火锤吴高?” “哦?”矮小男子面露诧异,饶有兴致的笑道:“你知道我?” 黑衣女子语气淡淡,“通缉榜上的恶徒,我知道又有何稀奇。” 吴高笑道:“不错,我就是通缉榜上火毒山大王,金火锤吴高。” 金火锤吴高,崎兴火毒山的山大王,此人生性残暴、恶贯满盈,乃是崎兴一带臭名昭著的山贼头目。 他以两柄大铁锤为兵器,武功招式虽然简单,但是修为颇高,威力惊人,从小喜欢玩火的他,有着一手别人无法比拟的玩火绝技,他也是因为此技而威震崎兴。 小时候由于家乡闹饥荒,他随着父母四处颠沛流离,后来父母为了让他能够活下来,不惜割下自己的肉,让其吞食,才让他保住性命。 后来流浪到崎兴一带,被当时火毒山的山大王所收留,不仅给他吃喝,并且让他拜其为师,习得一身本领,长大后因其本事了得,师父便经常带着一起打家劫舍,杀人越货,也养成了他残暴的性格。 当师父被姓赵男子所杀,死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彻底爆发,师父对他恩重如山,虽然生性残暴,但是对自己的师父确实极其尊敬,如生生父亲一样,师父的死也激发了它内心埋藏已久的凶性。 后来杀掉当时的争夺山大王之位的几位当家,当上了山大王,从此便以杀戮来统领整个火毒山,用鲜血来巩固自己地位。 这也让他成为了当地县衙眼中毒瘤,曾多次派人攻打火毒山,却一直是无功而返,反而损失惨重,此举不但没有让其收敛,反而涨了火毒山恶贼的气势,他们在当地更加肆无忌惮的洗劫、杀戮,成了武林正道的公敌。 县衙张榜招揽各方修为高强者围剿火毒山,事后必有重谢。 火毒山虽势大,但尽是一群乌合之众,哪里抵御的住众高手的围攻,山寨顷刻之间便被踏平,几位首领负隅顽抗者就地格杀,缴械投降者压入打牢候审。 第一百一十一章 袭杀孙凯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独独是这个山寨头领吴高,凭着高深的修为和不俗的技艺从后山逃走,四个高手一同前往追击,待众人赶到,剩下的只有四具正在被野狗撕咬的尸体了。 金火锤吴高就此不知所踪,朝廷的通缉榜也记上了这个火毒山头领的名字。 这个金火锤吴高的修为也是炼气境,丝毫不弱于孙凯。 而且在身手和体魄上,可比那个早被女人掏空了身子的风月观主要好上许多,人家可真是从刀锋下求生,虎口中夺食,尸山里爬出来的。 两人虽境界相同,可若动起手来,吴高轻易便可胜之。 许道云恢复了些力气,扶着墙壁站起来,谨慎的低声道:“你快走吧,他们两个人你打不过的。” 黑衣女子神色依旧未变,平静道:“两条杂鱼罢了,还奈何我不得,你站远看着就是。” 她手中青色剑锋寒芒闪烁,傲然道:“既然两个人都在,那便一并收拾了。” 吴高两手铁锤“当”的一声相互敲击在一块,怒道:“好大的口气,我看你如何收拾我们。孙道长,你我一同出手,拿下她。” “好!”孙凯冷笑,跟在吴高身后,一左一右夹击黑衣女子。 黑衣女子剑锋前点,手腕一转,一道青芒在剑尖炸现,将砸来的大锤震开。 吴高被巨锤上的力道带的后退一步,暗暗心惊这个黑衣女子的修为高强。 黑衣女子并不追击,转而把剑锋对向孙凯,口中法决默念,剑锋由上至下,劈出一道青色剑光。 孙凯不敢大意,同样倒转身子劈出剑虹。 赤色剑虹和青色剑光相撞后,化作剑浪四散,两丈外的许道云都感到一股气浪打在身上,略略生疼。 孙凯还未来得及庆幸,却见青色剑光后又有一道青光朝他劈来,此刻出招化解已是来不及了,他只好横剑在胸前抵御。 只听“叮”的一声响,孙凯手中赤色宝剑折断,他虽心疼,但终归是保住了性命。 但他还是小瞧了黑衣女子,那道剑光之后,居然还藏着第三道剑气,如疾风闪电朝他斩来,这下孙凯是闪无可闪,避无可避,只能运转玄功于身前。 砰! 孙凯玄功防护瞬间便被青色剑气斩开,冲击在他胸膛上。 剑浪四散,巨大的力道将孙凯震飞出去,撞在宗祠的红柱上,口鼻喷血,比许道云刚才受的伤还要严重许多。 不远处许道云看的一清二楚,黑衣女子斩出的一道剑芒里带着三道剑气,孙凯先抵御下第一道,又不惜断剑卸去第二道,最终还是被第三道击中胸膛,导致重伤。 他暗暗佩服这个黑衣女子,招式中暗藏凶险机谋,用一道剑芒隐盖住三道剑气,打了孙凯个措手不及。 这才是习武之人应有的智谋吧,修为碾压的情况下也不大意,懂得善用机巧变通,这样的人才是最难缠的。 这世上,不知多少人仗着修为高深,硬拼硬搏,最后落得个死不瞑目的下场。 许道云下定决心,不论日后他修为高于敌人多少,也要巧用智谋机变,方可立于不败之地... 吴高见孙凯重伤倒地,表情慎重,皱眉道:“好高明的剑法。” 黑衣女子冷声道:“你自行了断吧。” 吴高猖狂大笑:“可笑,想要我吴高自行了断,莫说是你一个丫头,就是云卫司的总指挥使在这也休想。若要取我吴高的命,就看你的本事了。” 他口念法决,横展双臂提着铁锤,身子如风车般快速旋转,直至化作一道小型褐色旋风,朝黑衣女子卷去。 院内狂风大作,飞沙走石,许道云眯着凤眼快步后退,暗叹这个吴高厉害。 一转眼,却发现原本倒在柱子下的孙凯不见了踪影,他举目四顾,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主殿。 许道云贴着边缘挪动,尽量避开院中央吴高化作的褐色旋风,但还是数次立足不稳,险些就被带起的狂风卷倒,好在及时扣住地砖,不然可就真要被卷到院子中央了。 他见主殿大门打开一半,里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咽了口唾沫,跳上石阶,跨过门槛。 这里面实在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许道云伸手去掏背囊里的火折。 便在这时,大门猛地关上,同时被一股巨力击中腰腹,他踉跄摔倒,刚刚拿出的火折也掉在地上,不知所踪。 黑暗中,一人扑倒在许道云身上,他正欲挥剑斩之,但鼻子抽了抽,发现气味儿不对,很香,是女子身上的香味。 这一定是老村长的女儿了吧。 正这般想着,忽然耳朵一动,在安静的黑暗中听见了不同寻常的动静,就在身后! 他猛地抬脚朝后一踹,这脚踹的结实,只“唔”的一声,正想用烛盏上的针从背后猛刺许道云后脑勺的孙凯倒退两步,摔个四仰八叉。 许道云轻轻把身边不知死活,不知长相的女子放在地上,细细用耳朵去感受黑暗里可能发出的一切动静。 若是以往,他当然可以进入凝心状态来找出孙凯,但此时他受伤太过严重,而且方才已经使用过一次,短时间内无法再催动第二次。 孙凯轻轻从地上站起,他眼睛抹了药,可在黑暗中勉强看清视线内三尺的事物。 他轻轻揉了揉被许道云踹中的小腹,暗恨这小子怎么耳力这般好,刚才袭击时,是因为牵动了黑衣女子造成的伤势而乱了气息,但这么轻微的动静居然没逃过那小子的耳朵。 许道云缓缓后退,忽然碰到一张桌子,他伸手在上面摸了摸,抓到一块砚,心生一计,用力把手里的砚朝上掷去。 咔嗒! 宗祠主殿的屋顶被砸出一个窟窿,瓦片破裂的声音将隐藏在黑暗中的孙凯吓了一跳,也惊动了院中正和吴高赌斗的黑衣女子。 她狭长眼眸眯了眯,旋即回过神,青色长剑挥出剑影与吴高化成的褐色旋风绞在一起。 孙凯心中暗骂:“可恶,这小子聪明的紧,知道打破屋顶用月光来照亮这里!” 这位风月观主受了重伤,炼气境的修为所剩无几,他先前见识过许道云和他几个徒弟战斗时展现的高超技巧。心知眼下自己的状态与他正面搏杀几无胜算,唯一能利用的就是多年混迹出来的经验了,比起阴谋诡计,他有信心能把这个毛头小子玩弄于股掌之间。 孙凯躲在屋月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借着药水的功效缓缓在祠堂内移动着,忽然感觉脚下拌到一根线,火折的盖子掉落,闪起火星。 孙凯看着闪烁火星的火折,呆愣片刻,猛地反应过来,大惊失色,正欲亡命后退,却是迟了一步。 许道云从横梁跃下,手中剑刃直指黑暗中孙凯的身影。 只听“噗”的一声,剑锋刺穿他的胸腔,穿透他的肺腑。 偷袭得手的许道云一脚踢翻孙凯,然后弯腰捡起地上的火折,点燃一支红烛来到还没失去意识的孙凯面前。 倒在地上不断咳血的孙凯,看着少年英气逼人却面无表情的脸庞,此刻他总算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错就错在不该离开黑暗的角落,暴露自己。 许道云刚才用石头砸穿宗祠屋顶,就是利用响动来遮掩他爬上横梁的声音,在此之前,他用一根细线绑住桌角,另一头绑在火折盖子上拧松,在孙凯拌到细线拉掉火折盖子的时候,他的死期也就到了。 孙凯目眦欲裂,此刻也顾不得什么颜面,对他这种人来说,只好能活下去,不论什么事儿都做的出来,“少侠,你...咳咳咳。” 他肺腑被刺穿,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放...放过我,我可以...可以给你很多金银财宝,只要...你放了我。” 叮。 剑锋触碰石板的清脆声音在这寂静的宗祠内回荡,许道云蹲下身,冷笑道:“堂堂风月观主,炼气境修为。想你名震一方,也算是个人物,怎的如今却向我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摇尾乞怜呢?看来你也不过如此嘛。” “是的,是我有眼无珠冒犯了公子,请再给一次机会,日后我定好好做人,修理铺桥,开仓放粮。只求...只求公子能饶我一命。”对于许道云的讥讽,孙凯很好的所有愤怒的情绪全部隐藏起来。 不得不说,这家伙欺软怕硬,是个实实在在的小人,恶人,所以他不能活着。 “算了,这些德,还是留给别人去积的好。” 许道云俯下身,把灯盏摆在他身边,面无表情,挥剑一扫。 “你,不!” 噗! 凶名赫赫的季州风月观主,就这么留在庆城外无人问津的渔村宗祠里,死在了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剑修手下。 ...... 许道云打开宗祠大门,皎洁月光登时照亮了他英气的面庞。 院中,黑衣女子立在偏堂屋顶上,手中青色长剑舞成一片剑网,由上至下朝褐色旋风劈斩,只见青色剑影眨眼便突破了高速旋转的旋风。 吴高登时被打出原型,褐色旋风土崩瓦解,手里两只大铁锤脱手飞出,他自己也摔在地上,滚了七八圈撞在墙壁上才停住。 许道云自嘲一笑,在这样的境界差距面前,人家只要一招就能把自己削成两截。 黑衣女子眼中还是那样平静,毫无波澜,她扭头看向从宗祠走出来许道云,美妙身姿轻盈而快速的从屋顶上掠下,奇道:“你杀了他?” 许道云点头,“嗯。” 黑衣女子略微有些意外,要知孙凯可是实实在在的炼气境高手,就算重伤也极其危险。 寻常先天境界的修士根本不是对手,何况这少年还是同样受了伤的情况下进入祠堂里的,竟还能反败为胜,可见他机智过人,身手不凡。 许道云点燃宗祠内的三盏火烛,蹲下身查看地上躺着的女子,这女子颇有几分姿色,皮肤白皙,气质柔和,也难怪孙凯那好色之徒意图不轨。 好在来早一步,没有让他得逞,女子只是身上衣裳凌乱,脸上还有掌印,显然是拼死抵抗的时候,被孙凯那混蛋打的,虽然昏迷不醒,但气息仍在,并无性命之忧。 男女授受不亲,许道云不好去扶她,只想着一会儿去告知他父亲,让他自己来把女儿叫醒就是。 救人一命的感觉好极了,许道云情不自禁露出笑容,拍着手站起来,却听身后女子极为少见的主动开口道:“好了,人也救了,那老人与你说的话也可以交代了。” 许道云从昏迷女子鼻尖收回的手指僵住,回头装傻充愣道:“什么话啊,那老人家什么都没跟我说。” 黑衣女子冷声道:“你装傻的本事太差劲了,三岁孩童都比你装的好。” 许道云哪里肯轻易招认,说好听了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着,难听了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死性。 他打死不认,嘴硬道:“没装傻啊,那老人家的确什么也没与我说,只求我一定要救她女儿而已。” 黑衣女子媚而细长的眼眸眯起看着他,言语之中多了三分冰冷,“那老人不过是因为你答应救他女儿,所以才把那些话告诉你。但凭你的本事,如何有能力救她?所以,救了她的是我,他口中的秘密自然也该由我来知晓。” 许道云心知隐瞒不住,若继续装傻热闹了她,定吃不了兜着走,索性就坦白从宽道:“好吧,他告诉我...”他举目四顾,指向宗祠左侧,石壁上挂着的一幅观音像道:“这幅画像后面有一个暗阁,里头藏了一把钥匙。” 黑衣女子行至画像前,纤细玉手隔空一扬,柔和青光掀开画像,漏出石壁上的暗槽。 她白皙手指捏着一把土黄色钥匙,问道:“这把钥匙有什么用?” 许道云走向宗祠中央,那尊释迦牟尼佛的佛像下,说道:“这佛像下有一个锁眼,这钥匙就是用来开锁的。” 黑衣女子美眸流露异彩,追问道:“锁眼在哪儿?” 第一百一十二章 佛像下的羊皮卷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许道云两手一摊,“老人说就在佛像上,你找找就是了。” 说罢背着剑匣朝外走,忽然劲风呼啸,黑衣女子已拦在门口,妙目冷冷盯着他,问道:“去哪里?” 许道云理所当然道:“秘密我都告诉你了,人也救下了,我还留着做什么啊?” 黑衣女子话锋一转,强硬道:“哪儿都不许去,等我把佛像下的东西取出来再走。” “为...”许道云的不满还没说出口,就被黑衣女子冷冽的目光给威慑住了,没奈何,他只好退到大门边等着。 黑衣女子跃上石台,在高大的佛像身上来回搜寻,忽然说道:“递蜡烛来。” 许道云举起火烛递向她,黑衣女子隔着三尺玉掌一招,青光托起灯盏飞入手中。 她举着微弱的烛光在佛像身上细细搜寻,却始终不见机关。许久之后,她突然直起腰,盯着坐在门槛上的少年,寒声道:“你敢戏弄我,这佛像上根本就没有机关。” 许道云心里冤枉,怀疑道:“你是不是没找仔细啊,那个老人分明说机关就在佛像身上啊。” 黑衣女子道:“我上上下下找了不下五次,怎么会没仔细,是不是你记错了?” 许道云坚定道:“不可能,那老人说的明明白白,机关就在佛像上,你再仔细找找,说不定就找着了。” 黑衣女子见他说的斩钉截铁不似作假,又举着火烛在佛像身上细细寻找。 坐在门槛上的许道云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笑容,他没有说谎,机关的确就在佛像身上,而且他也知道机关的位置,但就是要让她自己慢慢找,这样多少能缓解些被一个女人威胁的憋屈感。 黑衣女子越找越焦躁,那双一向处变不惊的狭长美眸中满是怒气。 忽然她眼眸盯住轻松坐在门槛上的少年,身形一纵就到他身边,“呛”的一声拔出长剑指在他面前三寸处,史无前例的失了态,语气也有些气急败坏,“说,机关到底在哪儿!” 许道云不过是想玩耍一下,出出气,没想到她竟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被她青色剑锋所指,只感觉浑身冰凉一片,忙举起双手,服软道:“这...我没骗你,机关就在这尊佛像上啊。” 黑衣女子怒道:“我找过了,佛像上根本就没有机关,你再胡言乱语耍弄与我,休怪我剑下无情!” “我真没骗你啊,机关就在佛像右手拈花的食指第二指节里。”许道云生怕她当真一剑取了自己性命,情急之下把话全都抖了出来,说出口后就后悔了。 看着黑衣女子那冰冷危险的目光,讪笑一声着解释道:“这...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 “你若再敢骗我,定不饶你。”黑衣女子冷哼一声,青色剑锋在他面前威胁地晃了晃才收剑入鞘,跃上石台举起火烛,在佛像右手上细细搜寻,果然在食指第二指节发现凹槽,她急忙用钥匙转动第二指节的机关。 咔嗒。 佛像底部发出一声闷响便没了动静,黑衣女子走到佛像左侧推出一掌。 “咔咔咔”几声响,佛祖金身朝右两尺,露出底部的暗槽来。 许道云也好奇的站在门槛上,想看看佛像底下究竟是什么。 黑衣女子打开暗槽,从里面拿出一个檀木匣,打开后取出一卷泛黄图纸。 她的美目流传出的欣喜溢于言表,急忙把不远万里前来搜寻的黄纸收起,目光一转,和正站在门槛上朝这望的许道云对视在一块。 两人目光接触,许道云巧妙地避开,强作镇定却还明知故问道:“嗯哼...东西拿到了吧?” 黑衣女子从石台上跃下,走到许道云身边,似是有种要秋后算账的意味,“原本我可以更快拿到的。” 许道云不露痕迹地后退半步,强笑道:“那个...早拿晚拿到底是拿了,何必在乎先后呢,是吧?” 他的小动作自然瞒不过黑衣女子的眼睛,从许道云见到她开始,几乎没有喜怒哀乐的她居然笑了,媚长的眼眸微微弯起,仿佛能令人深陷其中,声音也柔和了许多,“你不必害怕,我不是那种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小人,说到底这秘密也是你告诉我的,所以我不会为难你的。” 她身上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冷艳傲气,很是迷人,让人不禁猜想她是什么身份。 许道云紧绷着随时准备做出反应的身体松懈下来,笑道:“我一看你就不是那种人,只是...” “什么?”黑衣女子问。 许道云好奇道:“你这么厉害,所有人都打不过你,那你为什么还要蒙面啊?” 黑衣女子道:“行走江湖小心为上,不露真容是防止叫人识出,免得日后被仇家报复。” 走出宗祠,忽然想起什么,许道云问道:“你不是要找那个老人的女婿吗?叫...叫什么来着...赵缁...对...” “不用了。”黑衣女子心满意足道:“东西已经到手了。” “你这趟来青泥村,就是为了佛像下面的东西吗?它是什么?”许道云摇头摆手道:“哎算了算了,我知道了也没用啊。” 黑衣女子却看他一眼,出乎意料的道:“是一张图纸,上面记载了张文正兵败前夕藏匿奇珍异宝和秘籍的地点。” 许道云没想到她会把这样的秘密告诉自己,不过换个角度想想,她敢告诉自己,何尝不是因为自己修为低劣,威胁不到她呢。 这更让许道云坚定了要加倍努力修炼的决心,今日虽然连杀许多人,其中还有孙凯这样的炼气境的高手。 可他心里清楚,若非孙凯已是重伤之身,若非黑衣女子及时出手,他今日非死不可。 对付境界相近的敌手尚有余力,但也是危险重重,稍有不慎便命丧黄泉。 许道云问,“现在应该没事儿了吧,渔村里的恶徒可都解决了?” “应该还有一个。” “谁?”许道云心中一惊,心想这赵缁倒地得罪了多少仇家,这么多人都要来杀他。 “扶风剑——韩锦。”黑衣女子毫不在意道:“不过,他用不着我们管了。” 许道云追问道:“韩锦是谁?” “是季月县韩家公子,重于心计,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却耍着一手飘逸的剑法,剑气紧密,极难躲避,身法极快,快至能分出幻影之身,攻其不备,威力极强。” 季月县韩家,为当地有名的百年世家,不仅家产丰厚,而且人丁兴旺,在江湖中也是有着一定的地位。 但是,八年前的某个夜晚,一夜之间韩家从此一蹶不振,因为就在当晚一个黑衣人潜进了韩家,韩家几乎满门被灭,一夜之间韩家老爷子与五十七名家丁身首异处。 近百年的大世家,一夜间却成了一片血海。黑衣人就是赵缁,一个在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冷血杀手,从没有一次失手。不久之后,韩锦联合了一批江湖高手找到了赵缁,其中就包括孙凯和吴高。 他们与赵缁在庆城太河岸边大战了三天三夜,最后由于寡不敌众,赵缁被打成重伤跌入河,从此便消失了。 他不相信赵缁就这么死了,直觉告诉他赵缁还活着。 从此,八年以来,为寻赵缁下落,替父报仇,他便迫于心计,不择手段,四处疯狂的寻找赵缁的消息,他发誓一定要亲自手刃仇人,这也开始了他的一系列复仇计划。 许道云眉头一蹙,道:“这么说,赵缁岂不是一个草芥人命,手中沾满无辜人鲜血的恶徒吗?” 黑衣女子笑道:“算是吧,人在江湖,总有自己的迫不得已。” 许道云追问,“这赵缁很厉害吗,可敌得过韩锦?” 黑衣女子道:“相差悬殊,赵缁身怀绝技,修为颇高,有一身极其霸道的武艺,招式如行云流水,一旦释放如躲闪不及,非死即伤。”她话语一顿,补充道:“就连我遇上他,也不敢轻敌大意。” 无相刀——赵缁,如今几乎已经没有几人知晓他是谁,但是当年确是江湖上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角色。 杀手,最冷血的杀手,出道六年无一失手。八年前血洗季月县韩家,杀死韩家老爷子以及五十七名家丁,轰动江湖。 后来被韩锦率众高手围攻,逼入太河为渔民所救,救他的是一对林家父女,赵缁自然也就住进了他们的家里,女子叫林月,是一位温柔,善良,而且又漂亮的姑娘。 她的日夜照料,两人在一起朝夕相处,便日久生情,互生情愫。林月没过多久就嫁给了赵缁,从此赵缁就隐姓埋名,在这里隐居了下来。 许道云点头道:“那这个赵缁真是竖敌颇多啊,这么多人要取他性命。可是他既然隐姓埋名到这座偏僻的小渔村里,那些人又是怎么找到这儿的呢?我看他们来时是做了许多筹划准备,不像是突如其来的。” 黑衣女子笑道:“这就得问问庆城东码头的王府了。” “为什么?难道...是王府的人泄露了赵缁的行踪?” “有几分小聪明。”黑衣女子向看看他能推测出几分,于是笑道:“你说下去。” 许道云把所见所闻联系到一起,心中已有了大致猜测,说道:“那码头王府应该是小渔村里村民的,建立在码头也是为了方便监管鱼市上来往的买卖。赵缁在太河边和韩锦带领众高手决战一事,王府必有耳闻,再联系渔村里多出了一个陌生人,真相便已水落石出。” 他眉头舒展,继续道:“你说韩锦生性多疑,一直不相信赵缁会就这么死去,他必派人调查,或许是给了王府什么好处,他们才说出了赵缁的下落。” 黑衣女子轻笑道:“猜的不错,果真聪明过人,也难怪孙凯引诱你进宗祠,却反被你给杀死。” 许道云腼腆一笑,“是他大意了,所以才会中了我的圈套。” 正走着,就看到老村长杵着拐杖朝这里赶来,“少侠...小女怎么样了?” 许道云轻松道:“救下来了,现在在祠堂里晕倒了,不过她没事,只是受了惊吓而已。” “多谢,多谢二位...”老人举起拐杖要下跪,许道云忙将他扶住。 老人急忙杵着拐杖去祠堂里找他女儿。 忽然东面劲风呼啸,黑衣女子率先转头,许道云也跟着循声望去,问道:“怎么回事?” 黑衣女子青色长剑在剑鞘中轻鸣,她目光盯着东方稻田里冲来的一道人影,淡淡道:“应该是赵缁。” 东面滔天的气势越逼越近,许道云心脏不由自主加速跳动,他后退半步,有些紧张,“他这是要做什么?好像是冲着我们来的。” 赵缁带来的狂风,将黑衣女子的发丝吹的盖在美眸前,她却不把碍事的头发撩开,右手抽出长剑,同样一股强势的劲风从她身上扩散开,将地上的小草吹得贴在地上。 一旁的许道云又被迫退了好几步。 赵缁越冲越近,已经可以清楚看见他的样貌。 此时他披头散发,双目血红,浑身血污,赤着足,衣裳破烂,左右手腕分别带着两个精钢铸成的手铐,只是连接在一起的锁链断开了。 随着他冲刺时前后摆动手臂,锁链发出“卡拉卡拉”的脆响声,许道云急忙唤出冲和剑,此时此刻只有这剑才能给他踏实的安全感,“他好像已经神志不清了,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就如他说的那样,赵缁的确是神志不清。 因为韩锦抓了他的儿子,要挟他带上手铐脚镣,并对之使用酷刑,所以赵缁看起来这般狼狈。 韩锦此行一是为了复仇,二是为了张文正遗留下来的宝藏而来。 他用手里的孩子要挟赵缁,却失手夺走了那个无辜孩子的性命,弄巧成拙。 赵缁这才癫狂大怒,以高超修为崩断身上精钢铸造的枷锁,将韩锦这位韩家家主大卸八块,正要到庆城码头找出卖他的王府大开杀戒,却正好撞见了许道云和黑衣女子这两个陌生人,便也把他们当做了韩锦带来的杀手。 第一百一十三章 苦斗赵缁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赵缁速度极快,几乎瞬息便至。 他高高跃起,把手铐上断成两条的锁链当做武器,带着赫赫凶威,烈烈疾风,朝站在前面的黑衣女子抽打下去。 黑衣女子知道他这下不同寻常,不做抵挡,闪身躲开。 砰! 漆黑的精钢锁链抽打在草地上登时土屑飞溅,竟在松软的土地上抽出一声巨响,大地都跟着晃了几晃。 一旁早就提着剑退得老远的许道云心都跟着揪了一下,暗暗为黑衣女子捏一把汗,心想个赵缁果然厉害,比起孙凯,吴高之辈,不知强了多少。 可既然他有如此本领,为又要自己来保护他呢?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黑衣女子同样心惊,闪身躲开的同时,念动法决劈出一道青色剑芒。 陷入癫狂状态的赵缁不闪不挡,双手握拳“喝啊”的大吼一声,一道土黄色劲光散出,登时将那道青色剑芒中隐含的三道剑气震散! 许道云心惊赵缁的修为高强,黑衣女子这招的威力他见识过,那可是一招就重伤了炼气境的孙凯,如今却被赵缁一吼而散。 赵缁周身三尺泛起血气,双手并用,两条精钢锁链舞动的跟青楼里花魁的轻纱绸带般。只是身材婀娜,体态轻盈的花魁舞动起来是叫人赏心悦目,流连忘返。赵缁舞起来是劲风呼啸,飞沙走石,叫人胆颤心惊,一不小心就会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黑衣女子轻薄的剑锋不敢迎接足以摧金断石的精钢锁链,有道是一寸长一寸强,她手里的青色长剑不过三尺二寸。反观赵缁左手的锁链有近五尺,右手的锁链五尺有余,再加他混乱癫狂,只知强攻,一时占据上风,将女子逼得节节后退。 赵缁久攻不下,心中愈发焦急躁乱,喉咙中“隆隆”低吼,锁链挥舞的速度越来越迅猛,每一下都可以清楚听见铁链带起的劲风呼啸声。 眼见两人的战圈满满转移并靠近,许道云立马又退远了些,生怕一不小心被锁链抽着。 赵缁左手锁链斜抽落空,顺着侧转身子,右手铁链朝黑衣女子头顶狠狠抽打而下。 不远处观战的许道云大声提醒,“当心!” 黑衣女子一抬头,正看见一条漆黑的精钢锁链在美眸中放大,朝自己的头顶抽下。 她柳眉皱起,握着剑柄的手腕一抖,默念口诀,紧接着青色剑锋上一道剑光冲天而起,“当”的一声把即将抽在身上的锁链弹开。 许道云吐出一口气,紧握剑柄的手掌也松懈下来。 赵缁被剑光反弹回来的巨力震退半步,眼中的血红似乎更加深沉鲜艳,双手并在一起,朝对方的下盘扫去。 黑衣女子足踏地面跃起躲开锁链,同时一剑朝他空门刺落。 赵缁虽癫狂,脑中的战斗意识却还很清醒。他横左臂于胸,不偏不倚的用手铐挡住刺来的青色剑锋,不顾剧痛,右手铁链如毒蛇般闪电朝对方身上刺去。 黑衣女子收剑后退,眼中的慎重连不远处的许道云都能看出来,她遇到对手了。 想不到庆城外的一个小渔村中,竟隐藏了这样一个修为高深的高手,似他这等修为,足矣陈霸一方,为何会委屈留在这么个偏僻的小渔村里寂寂无名,只以打渔为生呢?真是让人费解... 谁也不知道,当了半辈子杀手的赵缁为林月所救,在这个小岛上娶妻生子,现在的他只想呆在这个安静没有纷争的小渔村里悠闲度日,再不牵涉江湖。 只是他从前的所最所为,那些犯下的罪孽谁来偿还呢? 有此一劫,也是他咎由自取,不单是他的孩子身死,也连累了渔村里的无辜百姓几乎也死伤殆尽,这样的罪过相比以前犹有过之。 许道云不忍他的遭遇,但同样也对他的所作所为感到不耻和愤怒,他是鼎鼎大名的杀手,手中不知沾了多少人的鲜血,其中定有无辜之人,这样的人就算放下屠刀,却真能立地成佛吗? 以往的罪过岂是说放下就放下的... 赵缁不给黑衣女子喘息机会,挥舞着锁链继续追击猛攻,带动起的劲风愈加猛烈,躲在后面的许道云被劲风刮起的风沙眯了眼睛,只感眼眶湿润,忍不住用手去揉。 黑衣女子借着空挡刺出两道剑光。 赵缁后撤半步,纵跳而起,并着双手,铁链上血气闪烁,从头顶直抽而下,碾碎了剑光,余势不衰,朝她的头顶劈落。 铁链上带起的劲风将黑衣女子的衣袍吹得压在身上,修长曼妙的身段引人迷醉,发丝迎风飞舞。 她手中长剑青光再闪横架于头顶,足以摧金断石的链条铁链重重砸在剑身上,将剑身都给砸弯了,好在她这把剑也非寻常之物,否则早就断做两截了。 尽管挡下了这致命一击,黑衣女子还是被震退两步才停住。 她看着手中恢复笔直的长剑,眼中寒芒闪现,竖剑于身前,左手捏成剑指从剑身底端划到末端,剑指擦过剑锋的瞬间,剑身上亮起青光,如薄云似轻烟,从青剑上袅袅升起。 与此同时她高高跃起,散着青光的剑朝下一劈,喝道:“源清流洁!” 剑气连绵不绝,汇聚一线,分作两道青色剑光朝赵缁斩去。 赵缁早在她跃起时就甩动两条手臂,把精钢铁链捆在手臂上,大吼一声双拳携带周身迸发出的劲力和两道青色剑光硬拼在一起。 “砰”的一声巨响,从中央炸开一圈能量风暴,周围的碎石四处飞射,还有一颗差点砸中了许道云的脑袋,还好他躲得快。 受能量风暴波及的树木,细的拦腰折断,粗的也被震的歪歪斜斜,连树皮都破了几层。 许道云瞠目结舌,这就是炼气境修士的战斗吗? 赵缁一击之下吃了亏,被两道青色监管的余力震退六步,胸口发闷,捆着精钢锁链的手臂也在轻颤。 反观黑衣女子只是被四散的能量风暴吹乱发丝,并无受伤,这一回合高下立见。 然而她不做停留,提着还在散发青光的长剑乘胜追击。 赵缁受了伤,胸口堵着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调息,对黑衣女子凌厉逼人的剑锋剑气只能退守,却难免百密一疏。 她的剑不但凌厉,而且迅猛,一招一式见都留有余地,不让赵缁有反攻的机会,反而总能利用虚招逼他露出破绽。 猛攻不过数息,赵缁身上已经被剑尖划破了七道伤口,每一道都是要害,足以致命,但都被他及时用铁链格挡开,没有让剑尖没入太深。可尽管如此,这种被人压制着打的感觉也很不好受。 赵缁胸口郁结的气息顺过来,萎靡的气息猛然回涨,立刻反守为攻。 铁链每一下都能在地上留出一道深刻的鞭痕,可黑衣女子的身法就像是一条敏捷的蛇,不论铁链的速度有多快,她总能恰到好处的躲掉,并且抓住空挡反击。 战圈外的许道云看的揪心不已,赵缁铁链抽打的力道肉眼可见,黑衣女子稍不留神就要香消玉殒。怎么说她也救了自己一命,也算是自己的恩人了,当然不希望她惨死在这个癫狂杀手的铁链下。 赵缁愈发焦躁,招式难免出现纰漏,这也就成全了黑衣女子抓住了破绽,在赵缁铁链角度出现差错的瞬间,黑衣女子弯腰矮身刺出一剑,这剑正中他的小腹。 “唔...” 赵缁微不可查的痛哼一声,手腕上的手铐猛地夹住了意图刺深的剑锋,然后猛地抬起左手的铁链朝对方甩去。 黑衣女子料敌于先,临危不乱,收回长剑,后仰闪开铁链的抽打。 赵缁右手捂着小腹伤口,垂着头,一言不发。 弥漫在周围的血气愈发浓重,他身上的气势也越来越凶猛,似乎即将要发出威力极强的一击,周围地上的尘土落叶都被他身边的气劲卷起... 许道云心中警兆大生,提醒道:“喂,小心呐。” 黑衣女子自然知晓,她不敢大意,收剑后撤几步,右手反握剑柄置于背后,身子下蹲做了个古怪的剑招动作,看样子应该是个架招,“独清独醒。” 使出架招的瞬间清光迸发,把她的身体护在中央,此时整个看起来飘飘欲仙,美丽至极。 赵缁身边被气劲卷起的落叶越来越多,围绕在他身边不停旋转,似乎周围还漫起了一股黑风围绕在方圆五丈处。 黑风越来越浓,刮的也越来越猛烈,不远处的许道云都感到身上压抑,似乎都要喘不过气了。 黑衣女子心中警觉,他这招威力必不简单,需在他招式将发未发之际全部封死。 她默念剑诀,从青色长剑上劈出密密麻麻不知多少道两寸长的剑光朝赵缁袭去,欲在他发招前将之打断。 密集的剑气没入赵缁身边越来越浓郁的黑气里如泥牛入海,没有起到一丝效果,像是被那股旋转的黑风给撕裂了。 黑衣女子眼神越来越凝重,眉头也皱的更深了。她右手持剑前指,松手的瞬间两只手掌变作剑指交叉在一起,青光拖着长剑悬浮在面前,剑尖遥遥指着已经快要被黑气旋风吞没的赵缁。 她交叉的剑指猛地朝两边一分,悬浮的长剑被青光包裹,以清风助力使剑气大盛,化作一柄比原先大上十倍的青色光剑。紧接着她左手在身前画了一个圆,散出的青光变作四柄和原先一般大小的光剑悬浮在“大剑”周围。 只听她口中娇喝一声,“激浊扬清!” 一柄大光剑带着四柄小光剑朝已被黑色旋风吞没的赵缁冲去。 靠近旋风的五柄剑速度明显便慢,刮起的黑色旋风愈发猛烈,折断了周围五丈内所有的树木,四柄小剑的冲势也尽去,被撕裂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一柄巨大的青色光剑仍在缓慢刺向风眼中的赵缁。 黑色旋风缓缓扩大,操纵着巨剑的黑衣女子被风力推着缓缓后退,鞋子在地上留下一条拖痕,她竟是有些抵挡不住黑色旋风的攻势,剑指控制的巨剑也艰难地在往风眼处深入。 忽然赵缁大喝一声,“天地不仁!” 他彻底施展出了自己的绝技,这也是他八年前能连杀韩家五十余条人命的关键一招。 几乎铺天盖地的黑色旋风瞬间扭扯了青光巨剑的攻击方向,这柄光剑同周围的树枝石头一样,被卷入到旋风之中,甩了几圈抛飞老远,青光形成的巨型剑身消散,露出青色长剑原貌,飞出十余丈外刺进一颗桃树干里,剑身还在轻轻颤抖。 黑衣女子和宝剑心意相通,招数被破,她自然也受了伤,捂住胸口,脸色也有些发白。 眼看黑色旋风范围越来越大,越来越逼近,她已经站在了旋风范围两丈之内,虽尽管极力运转玄功稳住身形,但旋风的吸扯力实在可怕,她不由自主的被牵扯着朝前踉跄。 与此同时,许道云的大呼小叫在身后传来,“你傻啊,还不快跑。” 说得简单,你跑一个试试! 黑衣女子又急又怒,却没工夫找他算账,她现在只能勉强用玄功吸住地面,不让自己一头栽进旋风里,同时脑中急速思考如何能拜托赵缁这招天地不仁。 只是如今身陷旋风,佩剑又被刮飞,她是有苦难言,苦苦抵挡。 黑色旋风越来越近,女子终于是站不住脚,被这股旋风带着卷了起来。便在这时,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死死扯住。 黑衣女子扭头看去,只见许道云浮在半空中,右手拉着一条绳索,左手握住自己的手,正使出吃奶的力气和黑色旋风对抗着。 两人目光接触在一块。 这时,女子的黑色面纱被旋风刮走,露出一张风华绝代的面孔,她肌肤胜雪,双目媚而细长,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成熟冷艳。 她秀美绝俗,透出一股傲雪之气,肌肤娇嫩,神态冷淡,美目流盼,说不尽的动人。 身姿玲珑有致,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 两人对视许久,忽然黑衣女子回过神来,脸色泛红,美眸羞恼的瞪他一眼,冷声道:“你看什么?” 第一百一十四章 混元易经丹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她的声音很冷,又隐藏了几分女儿家的嗔怪,在这肆乱的旋风中仍悦耳动听至极,让人不禁想深陷其中死而无憾。 许道云只是好奇她面纱下的容貌,得见真容后自然也为她的风采心生赞扬,除此之外并无歹意。 他生怕女子恼怒之下对自己动手,忙转开眼睛看向别处,结巴道:“没...没有看啊...” 旋即扯开话题道:“我要没力气了,你快想办法破招啊。” 黑衣女子点头,右手结印,口中默念法诀,插在十余丈外桃树干上的青色剑锋收到感应,闪耀青光,颤动嗡鸣,然后竟凭空飞了回来。 许道云吃惊道:“这就是飞剑之术吗?炼气境修士的神通。” 黑衣女子点头道:“不错,先别管这些了,这黑色旋风力量极强,飞剑恐怕伤不了赵缁,该如何是好呢?” 许道云开启凝心状态,紧盯着黑色旋风片刻,忽然道:“从顶部攻击,可直击风眼。” “好!” 黑衣女子控制飞剑来到黑色旋风正上方,正要直刺而下。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宗祠门口传来一个女子的大喊,“相公,快停手。”她的身后还跟一个杵着拐杖的老人。 她声音很大,可却被黑色旋风撕扯的微不可闻,但风眼中心,已经近乎癫狂的赵缁却清清楚楚听见了这声呼唤。 他脑中的混沌似乎被一道明媚日光穿透,血红的双目也恢复一丝清明,周身的黑色风暴刹那平息。 无数树叶碎石四散落开,天地不仁范围覆盖到地上面的草地完全不见踪影,只剩下光秃秃的黄土地,周围的树木尽数折断,像是经历了一场天灾风暴般凌乱,一棵叠着一棵。 赵缁癫乱的神态恢复清醒,他扭头看着不远处满脸泪痕望着自己的林月,快速跑过去,紧紧将之抱住,“娘子...你没事,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林月也紧紧抱住他,泪如涌泉,今晚受到的一切委屈,一切惊吓,都化作泪水在这温暖怀抱里倾泻着。 风暴消散,许道云二人也落下了地,黑衣女子将剑召回手中,默然不语。 许道云见慎一脸柔情似水的靠在妻子身上,心中略微触动,再冷血的人,也会有柔情的一面啊。 林月瞧着相公狼狈模样,心中生疼,想必是吃了不少苦头,伤心问道:“相公...你怎么样,还疼吗?” 赵缁轻柔抚摸妻子的头,所有伤痛在这个女子的眼泪面前都不值一提,“没事儿,我不痛,别哭了。” 林月倾诉够了,轻轻拍拍他的肩膀,看向不远处的许道云二人,轻声道:“相公,你不要伤害他们,刚才就是他们救了我。” 赵缁埋在娘子肩膀上的头抬起来,循着望去,然后拉着她的手走近道:“先前是我鲁莽冒犯,请勿见怪。原来二位是我娘子的救命恩人,那便是我赵缁的恩人,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重新蒙住面貌的黑衣女子眼神淡淡,只点了点头,一句话没说。 许道云摆手笑道:“哎,一场误会而已,况且我们也没事儿。” 赵缁认真道:“不管怎么样,你们是救了我家娘子,日后有用到我赵缁的地方尽管开口,上刀山下火海绝不推辞!” 黑衣女子冷冷问道:“韩锦死了?” “是...”赵缁回答的时候语气古怪,就连脸色也变得黯然,转身面对自家娘子,垂首道:“娘子,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咱们的孩子...” 林月瞪大眼眸,已经猜想到可能发生的事,但她还是不敢相信的问道:“天儿他...他怎么了?” 凶名赫赫的赵缁,手中沾满鲜血,从未失过一次手的冷血杀手平生第二次留下泪水,面露愧疚,头垂的极地,声音颤抖悲切,“天儿...死了...” 轰! 尽管答案和心里不愿意相信的猜测一样,林月还是感觉脑中一道晴天霹雳炸响。 她神思恍惚,眼前事物也开始有些摇晃模糊,脚下一软要摔倒的时候被赵缁扶住,许久许久才缓过一口气,嘴角下弯,满脸的凄苦悲凉,伤心至极,“天儿...呜呜...我的天儿啊...” 赵缁紧紧把爱妻抱在怀里,不停自责:“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没用,保护不了你们...” 许道云脸上神色古怪,他不喜欢赵缁,因为这个人害了无数人家破人亡,罪孽深重。 可如今看他凄苦哀伤的模样着实感到遗憾,但或许这就是因果循环的报复吧,他做下的罪孽最终还是报复在了他自己身上,而且还牵连到了家人,甚至全村的人,也让这个冷血的杀手尝到了失去至亲的痛苦,以及犯下更多的罪孽。 “没事的话,我走了。”黑衣女子收剑入鞘,还是那样冰冷冷的语气。她转身看到还站在原地看热闹的许道云,用剑鞘拍了他一下,冷声道:“你也走。” “哎哟...”许道云轻呼一声,在黑衣女子含煞的眼神威胁下,还乖乖转身跟在她身后。 两人朝村外走,一路上黑衣女子都没有说话,赵缁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愿意招惹她,索性也没有开口的打算。 忽然黑衣女子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许道云。”他反问道:“你呢?” 前面身材修长婀娜的神秘女子没有理会他的问题,自顾自再问:“为什么会在庆城?” 许道云翻了个白眼,“我接到云卫司任务,要来保护赵缁,之前我就说过了,你这是根本没听进去啊。” “你保护他?”黑衣女子语气古怪。 许道云面露羞愧之色,苦笑道:“如今看来,我运气倒挺好的,他既有自保的能力,那便用不着我受累了,回去也好交差。” 黑衣女子白皙玉手不着痕迹握了握,突然柳眉倒竖,回转过身,同时手中剑鞘点在他胸膛。 许道云知道她性格冷傲,脾气古怪,却万万没想到竟然会说动手就动手,更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 猝不及防之下被剑鞘传来的力道震退两步摔在地上,待晃动的视线稳定下来后,黑衣女子曼妙的身影却已消失不见,地上只剩下三个淡蓝色玉瓶...... 她走了,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不对,有打招呼,打在许道云胸口的那一剑鞘就是招呼,很不友好的招呼。 忽然,黑衣女子冷淡傲气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混元易筋丹,有增进修为之效。” 许道云狼狈的从地上站起来,捡起三个鸡蛋大的淡蓝色玉瓶,这瓶子一看就不简单,应该挺值钱的。在瓶口还竖着贴了一张封条,上面果然写着混元易经丹几个字。 混元易筋丹?这是什么药,从来没有听过。 许道云将瓶中药丸倒出,忽听村外吵闹起来,动静还不小。 循声望去,就看见二三十个穿着皮甲,手持长枪的城守护卫队人马冲进已经被烧得七零八落的村子当中,他们也看见了不远处的许道云。 许道云将玉瓶收入乾坤袋,朝护卫队人马走了过去,人群最前方,身材高大的城守也迎了上来。 许道云先抱拳作揖,“城守大人,您总算是来了。” “许大人客气了,如不嫌弃,唤我贺汪便可。” 贺汪并不瞎扯闲聊,直切主题的问道:“许大人,里面怎么样了,伤亡如何,暴徒们都到哪里去了?” 成串的问题搞得许道云有些头大,他一个一个回答着:“你也看见了,房舍被烧掉大半,大多数村民也都退到外面去了,行凶的暴徒也死光了。” “死光了?”贺汪转念一想,对许道云拱手道:“多谢许大人仗义援手,救了村中百姓的性命啊。” 许道云双臂一摊,苦笑道:“你看我这狼狈样儿,凭我一人之力当然不是他们的对手,辛亏有一个神秘人助我铲除了这些贼人,包括金火锤吴高,沾花剑孙凯,还有季月县韩家少家主韩锦。” 贺汪瞪大眼睛道:“吴高、孙凯,这两个可是通缉榜上的人物啊,居然都来了这青泥村吗?” “正是。” 许道云心中寻思,是否该将赵缁藏身于青泥村的秘密告诉贺汪呢? 后来转念一想,贺汪归隐乡田,已痛改前非,如今又经历丧子之痛,已经受到了惩罚,还是给他一条活路,让他安度余生吧。 贺汪喜道:“太好了,许大人有所不知,这二人乃通缉榜上的恶徒,朝廷悬赏千两黄金万两白银取二人首级。他们二人系数死于大人之手,大人便可提着他们的脑袋到县衙去领赏啦,还能记功呢。” 许道云眉头一挑,想不到还有这等好事儿,他忙告辞贺汪,回去将孙凯二人的首级取下,装入麻袋,收进乾坤袋。 临走前,贺汪拉住许道云,在他耳边低声道:“许大人,宋家财产已尽数充公,这次多亏大人相助破案,我也不能没有表示,请大人明日来城守府一趟,在下自有答谢。” 许道云点头,大踏步往村外走去。 其实这贺汪啊,早就觊觎宋家财大势大,碍于师出无名,所以才一直维持良好的表面关系。 直到许道云的到来,仗着青旗卫的身份,抓住宋家把柄,也给了贺汪一个公报私仇的正当理由,抄了宋家,接管所有生意,包括财产。 所谓的充公其实都是表面话,到时候修几条路,建几个水车,开几亩荒,也算是还富于民。 而这些开销,比起宋家生意的盈利和多年累积下来的积蓄,根本就不值一提。 但这么大一块肥羊肉,贺汪当然不敢一个人独吞,至少要分给许道云一部分,而宋家那些生意自然是给不了的,能给的当然只有库房里的金银财宝和玉器摆件。 许道云走出青泥村,那死在他剑下的六个恶汉的尸体已经僵硬,沙地上的暗红鲜血也开始凝固。 他们的死法各不相同,有的被切开喉咙,有的被切断颈椎,有的被刺穿心脏... 许道云走到岸边,那里已经停了十几条小船。 许道云视线越过它们,看向远处芦荟丛中隐蔽的一只小舟,喊道:“老人家,老人家。” “哎!” 芦荟丛里传来老人中气十足的回应。 许道云胸闷气短,吃力的提高了嗓音,“把船划过来吧。” “好嘞!”熟悉的老船夫撑着竹竿从芦荟丛中飘荡出来,他在外面等了快一个半时辰,甚至怀疑许道云时不时身死其中,打算掉头回去。 但他没有那么做,还是坚持等着,直到看见庆城方向划来十几条城守护卫队的船只到来才松一口气。 渔村火光冲天,傻子也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时不时传出的喝喊喝惨叫更证明了这一点,如今镇守护卫队到来,这件事总算能告一段落。 老船夫操作着小船靠近岸边的木板,清楚看见这个原先神采奕奕,英气逼人的少年此刻黑发凌乱,衣裳破烂,灰头土脸,狼狈极了。 小船轻轻靠岸,老船夫难以想象他到底在村子里经历了什么,磕磕巴巴道:“你...小客官...怎么弄成了这幅样子啊?” 许道云惨笑道:“自然是被打成这幅样子的。”他跳上小船,将背上的拓木弓和剑匣取下放在一旁,平躺在船板上,脑袋枕着剑匣,手里拿着黑衣女子留给他的玉瓶放在眼前把玩。 老船夫竹竿撑着木板向外移动,熟练操纵着船桨,口中也没闲下着。这人一旦上了年纪啊,话就多了,喜欢聊天儿,“小客官啊,那村子里边儿到底怎么啦?” 许道云依旧在翻看着手里的瓶子,口中答应道:“哦,是一伙歹人冲进村子里杀人放火。” “啊!”老船夫显然有些惊惧,握着船桨的手都有些哆嗦,“哎呀,是什么人呐,怎么...怎么这么恶毒啊?” 许道云道:“不知道,只知道他们不是庆城的人就是了。” “不是庆城的人?”老船夫叹气道:“哎,这世道真是不太平啊,动不动就杀人放火的,两年前庆城码头上一出,今天的事儿可比两年前更吓人呐。” 第一百一十五章 突破炼气境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许道云眼睛一亮,问道:“老人家,你知道两年前码头的事儿?” 老船夫道:“哎,谁不知道啊,只要是在庆城里的百姓,连穿开裆裤的小孩儿都能说上一两句。”他边划着浆,边回忆道:“两年前一伙儿人到了庆城里,记得那天晚上的雨特别大,那六七个人带着蓑笠在码头那里打斗。” 老船夫拿起船板上一个水囊,喝下一口老婆子亲手给他煲的暖汤,继续道:“哇呀,那一架打的是昏天地暗啊,码头的木板和船都沉了,还是镇守大人出钱,我们船夫出力,才重新修建好。” 许道云躺在船板上撇撇嘴,刚刚勾起的好奇被老汉的话瞬间扑灭。 还以为他是亲眼所见,也好从他嘴中听来两年前的那场大战究竟是怎样的激烈,如今来看,他不过也是道听途说,根本没有看见那天的码头混战。 他将手里的玉瓶颠来倒去看了几十遍,瓶口放在鼻尖,还有一股淡淡的药香传出,闻一口就叫人精神振奋。 揭开封条打开瓶盖,由于是躺着的缘故,从里面掉出淡蓝色花生粒大小的滚圆药丸,先落在许道云身上,然后滚落在船板。 许道云立刻把瓶子盖好,拇指和食指捏起那一枚剔透的淡蓝色小药丸,闻了闻,叹道:“嗯,好香啊。” 丹药上散发的味道清香扑鼻,不像平日里治病时煎熬的草药那般刺鼻苦口。 许道云犹豫了一下,将药丸丢进口中,混元易筋丹入口即化,几乎是在下一瞬。许道云感觉腹下一寸处的丹田打开打,以平日几倍的速度吸取并过滤灵气。 许道云大喜,心想那女人临走时说这丹药有加快修炼速度的功效,果然不假。 他忙取出两块紫灵晶握在手中,然后闭上凤眸,进入到修炼状态。 这混元易经丹的药效极强,服下之后务必要争分夺秒,否则就是暴殄天物。 老船夫看许道云这幅古怪模样虽然不解,但也没有去打扰他,只安心划自己的船。 许道云气息渐渐稳定,神识进入到内天地中,出现在滚滚云层的中央,借助天地神威修炼。 呼! 忽然一股气浪自许道云身上炸开,将弥漫在周身的云雾吹散,水波朝四面八方扩散,方圆数十丈的湖水开始暗潮汹涌,整条小船都跟着剧烈晃动起来。 划着船的老船夫“哎哟”一声,他吓坏了,还以为船底下有大鱼,急忙呼唤还闭着眼睛的许道云,“小客官,小客官醒醒快醒醒,我们好像遇到麻烦了。” 许道云轻轻睁开眼睛,但他不是被老汉叫醒的,而是自己醒的。 睁开眼的瞬间,一道金光从瞳孔一闪而过,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勾起嘴角,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喜悦,自语道:“炼气境丙等小成。” 老船夫见许道云没理会他的话,更加焦急了,“客官啊,船下边儿好像有大鱼啊,刚才在撞咱们的船,可怎么是好啊?”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是恐慌和害怕,“要是在这里翻船,可就真要喂鱼了啊,怎么以前都没有大鱼撞船的事情,哎哟,倒霉啊...” 许道云轻松笑道:“不必惊慌,没有什么大鱼。” 老船夫不敢大意:“可是...刚才船明明晃了一下啊,总不会是暗礁吧?” “没事儿。”许道云手掌一翻,拇指弹出五两银子落在老汉脚边。 然后站起身,立于船头,迎着黑夜中高悬的圆月伸了个懒腰,脸上一直带着满意的笑容,那五两银子也是高兴之余送出去的。 这么久了,他总算是跨过先天境界,真正踏入炼气境的行列。 炼气境,这是一个很神奇的境界,这个境界顾名思义,重在炼气,也可御气。 达到炼气境,可将体内真气外放,如孙凯的赤虹剑气,黑衣女子的青色剑芒,那都是运转某种法门后,真气变质的效果。 还有就是可以御使飞剑等兵器法宝,这神通上手容易,精通却难,因为一心不可二用,操控飞剑时,极容易太过专注投入,而忽略周围的危险。 所以施展飞剑最主要的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真正心灵手巧之人,甚至可以把飞剑当做第三条手臂来用,如臂指使,灵活至极。 方青阳传授的这部《天道剑罡》中,记录了所有剑修神通,包括剑气和御剑之术,往后还有许多神通,只是如今的许道云修为太过浅薄,无法窥探奥秘。 许道云深吸一口气,唤出冲和剑,然后隔空运气,将冲和剑悬于半空。 天道剑罡中的御剑之术名叫御剑伏魔,修炼至高深境界,不滞于物,可凝气化剑,伤敌于无形。 许道云默念御剑伏魔的法诀,左手剑指朝前一点,冲和剑闪耀起白光,贴着水面射了出去,剑气将湖水切割两半,波澜荡漾。 许道云心念一动,飞出十丈外的冲和剑反向一转,又折了回来,悬浮身边,无声无息,灵动至极。 老船夫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忍不住摇头赞叹道:“哎呀呀,了不起,真是了不起,小客官居然还是修士吗?” 许道云腼腆一笑,点点头,忽然御使飞剑刺入湖中,然后在快要失去感应的时候,折转向上,冲出湖面,在半空中饶了两圈,召回身边。 老船夫感叹道:“好本事啊,老头子活了六十多年,第一次见到有这样本领的人,小客官真是好本事啊。” 许道云心中也着实兴奋,这御剑之术,当真无比神妙。 他握住冲和剑,提气运功,往前方空处一挥,一道白色剑气横劈而出,速度极快,带着破空之声,在湖面上激荡起漫天水花。 老船夫瞠目结舌,赞叹连连。 许道云心情澎湃,忍不住哈哈大笑,这就是炼气境修士的力量。 他抬头仰望天上的圆月,开始期待起聚气境来,据说达到那个境界,可以御空飞行。 到时候就真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那驰骋天地的快意感觉,许道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尝试一番了。 小船飘荡一个多时辰,终于到达庆城码头,老船夫笑道:“小客官,到啦。” 许道云跳上岸,和老船夫打了个招呼,转身离去。 走到上坡看到左手边那座王府的时候,他脚步顿了顿,心想这个挂着灯笼的气派府门注定是要不平静了。 时辰已过了子时,街市上的人仍是不少,没有先前那般闹哄哄的,更多的是安静的在街上看花灯。 许道云没有选择飞檐走壁,而是穿梭在观灯的百姓之中缓缓前行,他垂着头,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落魄,再者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脸上带着血污,右边臂膀的衣衫破裂,凝固的暗红色鲜血触目惊心,让来往行人纷纷退避三尺。 许道云和街道上所有人欢天喜地的景象形成鲜明对比,此刻他似乎笼罩在一片阴霾中,不想说话,也没心情欣赏两旁泪流满面的各式花灯,就这么缓缓地朝前走,凭着脑中对道路的记忆来到了坐落着凤腾酒楼的小巷前,抬脚踏进了黑暗中。 穿过幽暗的小巷,许道云看到挂着红绸带的熟悉酒楼,此时酒楼内大厅灯火通明,大门口死在自己手里的两个汉子尸体也不见踪影,显然已经被处理掉了。 便在这时,一道惊喜的声音传来,“啊,大人回来了。” 循声望去,只见酒楼大门口外边儿石桌旁坐着一个穿着长裙的姑娘,此时她惊喜地站起来,厅中的火光将她的面容映照出来,正是孟佳。 她快步跑出酒楼,来到少年身前,看清楚他的狼狈模样后捂住了嘴巴,惊道:“你...你怎么流了这么多的血啊?” 许道云将手一挥,虚弱道:“甭提了,今晚的青泥村里可真是热闹啊。我接那了个该死的任务,去趟这趟浑水,所以就成了这副鬼样子,差点儿还把命丢在里头了。” 说罢,许道云吃力地坐到石桌前,开口问道:“可有酒菜?” “嗯,有。”孟佳担忧道:“可是你受了伤,不能饮酒啊。” 许道云嘴唇微微发白,露出的笑颜此刻看起来却更有魅力,“无妨,对我来说,酒便是最好的良药,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孟佳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点头,然后转身朝伙房走去。 不多时,孟佳端着几盘热气腾腾的美味佳肴过来,分别是灯影红枣牛肉丝、干烧山药、四味鲍鱼、蟹里藏珠、以及桃源鸡汤,还有半斤美酒。 这几道菜孟佳可是用了心思的,做的全是大补身体的药膳,她看许道云伤势这般严重,专门为他量身定做的。 许道云吃的很快,两手并用,不远处的孟佳看他吃的这么香,心中也十分开欢喜,这狼吞虎咽的模样就是间接证明了她的厨艺了得。 吃饱喝足后,许道云站起身道:“澡堂可以用吗,我想洗洗身上的脏东西。” 正把空荡荡的碗盘叠在一起的孟佳点头道:“可以用可以用,我去给你烧水去。” “不用,我洗冷水就好。”许道云笑道。 孟佳道:“那怎么行,这么冷的天怎么能洗冷水,万一受了风寒可怎么得了?你先稍坐一会儿,我立刻就去给你烧水。” “真的不用,我喜欢用凉水。”许道云仍然坚持,他看了看身上沾满灰尘血污,而且破烂不堪的衣衫,苦笑道:“麻烦给我备一套干净衣袍,多谢。” 他既然坚持,孟佳也不好多管人家的事,说道:“请跟我来。”然后便带着许道云朝澡堂走去。 孟佳将凉水倒入浴桶之后,退出澡堂。 许道云从乾坤袋中取三两块锻体灵石丢入浴桶,这灵石除了有淬炼体魄的功效,还有顺通气血,缓解肌肉疲劳,治疗外伤的效果,可谓一石多用。 他血迹斑斑的修长手指缓缓解开衣衫,褪掉外袍,脱下内衫,显露出线条分明的健壮身躯,然后一只脚踏进浴桶中。 嘶,好冷! 这水的冰凉程度出乎许道云的意料,一条腿踏入的瞬间,他感觉连脊梁骨都被发冷,忍不住浑身抖了抖,咬牙忍受着刺骨的寒冷,抬起另一条腿踏进浴桶,然后整个人躺了下去。 许道云浑身紧绷,体内玄功运转,以真气对抗寒气,浑身毛孔张开,吸收着锻体灵石的力量。 因寒冷而紧绷的皮肤随着玄功的运转缓缓恢复柔软,明明没有动弹一下,浴桶里的水却像在被风吹似的缓缓波动。 许道云脑袋靠在浴桶边沿上,闭着眼睛,细细回想着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事情,然后神思逐渐恍惚,进入半睡半醒的状态。 小半个时辰过后,孟佳的声音从澡堂外传进来,“大人,您洗好了吗?” 许道云睁开眼睛,回道:“好了。” 哗啦啦。 许道云直接从浴桶中跃了出来,穿上孟佳准备好的干净内衫,整个人感觉好极了,精神奕奕,身上的疲乏和伤痛似乎都已痊愈。 他握了握拳头,自语道:“明明被孙凯一剑重伤,为何恢复的这般快呢?伏养龙息的护体罡气果然厉害。” 许道云推门走出澡堂,见孟佳坐在石桌前仰头看星星,于是笑问道:“孟佳姑娘,怎么不去睡啊?” 孟佳眼睛一亮,此时的许道云不仅恢复了英气逼人的模样,脸上的神采也和先前截然不同。 那时的他配上狼狈的模样整个人看起来萎靡,落寞。现在的他嘴角上勾,凤眸带笑,剑眉舒展,意气风发,当真是判若两人。 孟佳回过神来,局促道:“我...我是想看看大人还有没有什么要吩咐的。” 许道云走近,抬头看了看星星点缀的夜空,一道夜风吹过的同时说道:“我没事了,多谢。” “哦,那我们回去吧。”孟佳起身,二人走入酒楼,锁好门窗,吹灭烛灯,各自回房去歇息了。 回到房里的许道云倒头就睡,神识却进入到内天地中稳固炼气境。 第一百一十六章 飞剑之术,御剑伏魔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欢闹的灯节也有尽头,张灯结彩的庆城随着时间陷入黑暗,在所有人都玩的精疲力尽倒在床上死睡时,青泥村方向有一条搭着乌顶的小船在黑暗的水面上朝庆城方向驶来。 小船距离码头还有五十丈远,一道黑影从小船跃起,踏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掠行,几息之后便站到了码头上,脚尖划出向两边扩散的波澜还在荡漾,那个人影就已经消失不见。 黑衣人站在王府门前,漆黑的瞳孔没有一丝人性,随着夜风吹过门口大理石花坛里的罗汉杉摇动时,府门前已经空空的,没有半个人影。 整个王府内很安静,静的只有人睡觉时的打鼾声和呼吸声。 突然,府内里响起一声尖锐的嘶叫,却转瞬间戛然而止。紧接着一盏盏烛光从并排的房内亮起,尖叫声此起彼伏,府内二十余间房的烛火全都亮起,陆续有人从房屋里冲了出来。 整个王家花园乱作一团,尖锐的惨叫不绝于耳,在这宁静的黑夜中是那般令人毛骨悚然。 所有人都在亡命奔逃,却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死神的魔爪,风景秀丽的王府花园此时沦为地狱,娇艳盛开的花朵染上滚烫的献血,更添了几分妖娆,往日气派的王家俨然成为了一个横七竖八的乱葬岗。 许久之后,一人推开王家大门走出,回到码头,跃上小船,朝青泥村飘去。 翌日,骇人听闻的噩耗传遍全城。 青泥村遭暴匪袭击,烧毁大半村舍,多数村民丧命。 这消息虽叫庆城百姓震惊,但也只作为吃饭喝茶时口头的谈论话题。毕竟离的比较远,觉得不会危及自己,并没有多少恐慌。 倒是城里和青泥村定了长久鱼市买卖的客栈酒楼老板就倒霉了,青泥村是鱼虾蟹唯一的供货源,他们的合作伙伴若出了事,那就是唇亡齿寒,虽不致命,但难免元气大伤。 所以大伙儿就开始各种想办法,找关系搭上鱼市里还没有断裂的供货链,千方百计的讨好、请吃饭、“割地赔款”等手段都使上了。 那些行好运,供货源没断的老板自然是做梦都会笑醒,趁着这个机会大宰一笔,有道是同行是冤家,他们当然不会手软,卯足了劲儿的狮子大张开。 第一条消息让庆城百姓当作了茶余饭后的谈资,津津乐道,可第二条消息就让他们坐不住了。 庆城东码头的王府被暴徒袭击,府中上下二十七人无一幸免,就连伙房拴着的大黄狗也惨遭毒手。 庆城内人人自危,因为这场惨剧就发生在身边,让他们如何能镇定下来? 万一哪天晚上那个暴徒也冲进自己家里大杀一通那还得了?庆城百姓陷入恐慌,更有人已经收拾家当行囊,准备带着娘子孩子远走高飞。 穷人怕死,富贵人更怕死,因为他们还没享受够,舍不得这么早就去阎王爷爷那报道。 在得知王家一夜之间被暴徒血洗的消息后,这些有钱老板一个个差点儿吓尿,全都窝在家里不敢出门,想着怎么样才能保住身家性命。 有些个真怕死的,接到王家被血洗的消息后,立马收拾家当,雇了一个车队和十几个保镖说走就走。 没走的那些个老板也没闲着,开始花钱托关系,找高手来贴身护卫,还贴出了告示,广招四方贤士。 于是乎,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就跳出来许多张龙、赵虎这样自称高手的人,自告奋勇的前来保护这些怕死的富贵老爷。 城守贺汪也没闲着,派出手下所有队员,以雷霆之势调查此案。 说是调查,其实主要是让他们尽快压住这惨案带来的恐慌风波,先安抚住城内百姓的情绪,让他们感觉一切还在贺汪的掌控之中,区区一个暴徒根本没法儿在他眼皮子底下猖狂。 许道云早起下楼用早膳时,看到孟佳正给客人端茶送水,他自己也找个空桌坐下,倒了一杯茶。 孟佳空出手来,她来到许道云桌旁,低声道:“哎,你知道吗,东码头的王家,昨晚一夜之间全被杀了。” 她的话既在许道云的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摇了摇头,“不知道。” 孟佳似乎对这件事很感兴趣,继续说道:“哎,你是不知道,我听客人们说的可恐怖了,王家的人全都死了,整个花园都是红色的,连在伙房看门的黄狗也没幸免。” 她的脸色涨红,显然有些气愤,“真可恨,到底是谁这么狠毒,一个人都不放过。真希望城守大人能尽快抓住他,不然王家的人岂不是白死了?” “说的是。”许道云虽然回答了她,但注意力似乎根本不在这上面。 孟佳抱着手里的木盘,笑问道:“吃点儿什么呀?” “就之前那几道庆城特色菜便好。” “好嘞,客官稍后,酒菜马上就来。”孟佳转身走入伙房。 许道云叹了口气,他昨晚就已经猜到赵缁一定会去王家讨个说法,却怎么也没想到他竟这般狠手辣,竟屠了王家满门上下,更过分的是连那条看伙房的无辜黄狗也惨遭毒手,实在是丧尽天良。 王家的下场说明了赵缁是一个杀人如饮水的恶人,但他面对妻子时候的柔情却是真心流露。 这样的人的确该死,但却轮不到许道云来动手,一是打不过,二是世人皆有运数。 赵缁虽杀人无数,老天爷还是给了他重新做人的机会,虽然他的孩子死了,但还是留了她妻子一条命,这也说明了老天爷从不会给人绝路,斩草必定会留根,至于他今后的命运如何,那就无从得知了。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冷血杀手的下半生就会在小渔村中安稳度过,不过这些事都和许道云没有关系,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孟佳把酒菜送出来,然后到城守府去瓜分宋家财产,再然后回到云卫司去交接任务,领取奖励。 用过早膳,许道云来到城守府,待门卫通禀后,进入到正厅,贺汪从首位站起,迎了上来,“许大人,来啦。” 许道云拱手作揖,笑道:“城中发生惨案,贺大人还要为我的事分心他顾,在下真是过意不去啊。” “哪里哪里,大人言重了。”贺汪客套一番,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个檀木箱子递了过去,“大人,宋家一半财产我已全部送到银号和钱庄去兑换成银票了,总共是一万两白银,一千七百两黄金。” 许道云接过箱子,也不打开点算,直接收入乾坤袋,笑道:“有劳贺大人了,对了,在下这次来,也是向大人告辞的。” “许大人这就要走吗?”贺汪问。 许道云点头,“是啊,还有公务在身,不便久留,他日若得空,再来拜会贺大人。” 贺汪拱手作揖,送离许道云。 虽然拱手送出这许多钱财让他很是肉疼,但能够破财消灾,这些钱就花得值。 许道云回到凤腾酒楼,让孟佳准备十斤牛羊肉包好。 孟佳问,“你要走了?” 许道云点头,“是啊,我还要赶回去交差。” 不多时,孟佳将几包油纸堆在桌上,外带几囊美酒,“大人,酒肉都备好了。” 许道云将之尽数收入乾坤袋,问道:“算算,多少钱。” 孟佳摇头,轻声道:“不用,算是我报答你的恩情。” “我什么都没做啊。”许道云拒绝道。 孟佳认真道:“昨天晚上要不是你,我和我爹可能遭了那两个恶人的毒手了,你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啊。” 案台后的孟掌柜也道:“是啊许大人,我都听小佳说了,如果没有你,我们父女俩恐怕就都活不成了,这是我们的一点儿心意,你就收下吧。” 许道云只好答应,然后跟着孟佳去马厩取马。 许道云翻身上马,拉住缰绳,对站在不远处仰头望着他的孟佳笑道:“我走了。” 孟佳同样露出一个微笑,轻声道:“好,一路小心。” 许道云不再停留,甩动缰绳,拐出马厩,消失在孟佳视线之中。 数日后,许道云赶回清平县,他并不停留,径朝武南锋云卫司据点赶去。 今日的云卫司格外冷清,除了守山的青旗卫之外,几乎没有看见其他的青旗卫和小旗主。 许道云来到任务楼提交任务,领取贡献之后,那管事儿的中年青旗卫道:“指挥使大人有令,凡归来交接任务的青旗卫,需立即赶往望泗江协助退敌。” 许道云眉头一皱,心想怎么又是望泗江?不解道:“望泗江的水灾不是已经拨付振灾银两了吗,莫非是山贼下山劫财来了?” 中年青旗卫摇头道:“今年雨水稀少,望泗江突发大水本就奇怪,后来地方机构连夜送来加急书信,方知是水妖作祟。” “指挥使大人先后派了三波人前往望泗江,却都无济于事,大人只好亲自前往。昨日派人送回书信,命所有归来的青旗卫立即前往望泗江,不可耽搁。” “水妖?” 许道云吃了一惊,虽说她知道着世上无奇不有,单关于妖的消息,他还是第一次听闻,心中难免有些好奇和惶恐。 离开任务楼,又到珍宝阁去将所有贡献都兑换成紫灵晶,然后带着吴高和孙凯的首级到县衙去领赏。 县衙里也是冷清一片,想来应该都到望泗江去了。 孙凯和吴高是通缉榜伤的恶徒,悬赏金额颇高,知县此时又不在县衙,无人能做这个主。 许道云只好带着二人的首级离开,骑马来到醉仙楼。 躺在藤椅上看书的陈凝抬起眼眸,奇道:“诶,道云小弟,你突破炼气境了?” 许道云咧嘴一笑,“侥幸土坡,差点儿连命都丢了。” 陈凝笑道:“看来你这次外出任务还挺惊险的啊,不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如今突破炼气境界,真是可喜可贺啊。” 她合上十本,笑颜如花,“望泗江水妖横行,你的指挥使带着一大帮小旗主和青旗卫都赶去了,道云小弟还有空来我醉仙楼,不怕受罚吗?” 许道云苦笑道:“我才刚回来,连口汤还没喝呢,这又要走。外出这些时日,着实想念陈凝姐的醉仙酿,临走前带上几壶在路上喝。” 陈凝柳眉一蹙,面露幽怨道:“只想酒,不想我吗?” 许道云撇嘴道:“陈凝姐,别开玩笑了,我要十壶醉仙酿,再来十斤牛羊肉打包。” 陈凝抿嘴一笑,吩咐人去准备,然后问道:“你是剑修,达到炼气境便可施展飞剑神通,你若需要飞剑,陈凝姐可以为你寻来一把价格公道的。” 许道云奇道:“飞剑和剑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啦,剑是剑修的佩剑,不能离身的。而且用寻常佩剑施展飞剑之术,效果平平无奇,只能称为御物术,算不上飞剑术。” 许道云问,“那飞剑有何特别之处?” 陈凝解释道:“飞剑,相比佩剑要短小精巧许多,而且都具备各自的特性,是专门用来施展飞剑之术的奇兵。” “什么特性?” “飞剑特性有许多种,比如有的飞剑速度极快,有的飞剑可藏匿行踪,还有的可以制造幻影。” “挑选飞剑,还得根据自身修炼功法的特性来决定,你若需要,凤仙夫人那倒是有几柄。” 许道云思量片刻,摇头道:“罢了,因为不急于一时,多谢陈凝姐,我日后自己想办法弄来一柄就是。” “好吧。” 不多时,十壶醉仙酿和十斤牛羊肉就已经准备好了,许道云付了银两,将之尽数收入乾坤袋,向陈凝告别一声,骑马奔出清平县,径朝望泗江方向赶去。 这无缘无故的怎么会有水妖作祟呢?而且还惊动整个清平县的云卫司和县衙倾巢出动,想来一定是有大批的水妖,所以才需要不断增员。 许道云心中好奇,他也想见识见识,传说中的水妖究竟长什么样。 自古人妖不两立,二族似乎聪存在时就是敌对关系,千万年来,两族只见的矛盾不但没有随着时间化解,反而与日俱增。 时至今日,人妖两族的矛盾和彼此之间的偏见,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 人族妖族剑拔弩张,似乎随时都会展开一场人妖大战。 第一百一十七章 望泗江水妖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赶至望泗江还需数日,许道云早已稳固住了境界,开始钻研起天道剑罡中的新招式来,往后的剑招,几乎都要运气入剑,将真气凝聚为剑气迸发而出。 这就极为考验修士对自身真气的操控,越是精巧奥妙的招式,对真气操控的要求就越高。 许道云根基打的稳固,真气操纵起来得心应手,收放自如,这些需要凝聚真气释放的招式一学就懂,这也是他的优势所在,可谓是天资聪颖,悟性奇高。 短短数日,他的剑法又精进许多,不仅学会了新的招式,与剑之间的联系更加密不可分。 这时,他总算知道为何剑修一般都不会用自己的佩剑施展飞剑之术,因为佩剑离手,虽相互之间还有联系,但总归隔着一段距离。 手中无剑,这对剑修来说简直是莫大的折磨,所以剑修往往都会配备一把,甚至好几把飞剑,以备不时之需。 数日后,许道云赶到望泗江。 这是他第三次来到这里,也是他第三次见到此地的变化。 第一次来到望泗江时,此地繁盛富饶,炊烟袅袅,安静祥和。 第二次来到望泗江时,农田被江水淹没,村舍房屋也都泡了水,一片狼藉,哀鸿遍野。 这次来到望泗江,此处的江水不退反涨,已淹没至官路大道上,当初还露出一半在水面上的村舍彻底被淹没,许道云甚至还看到有家具浮肿的尸体在水面上随波逐流。 这里倒地发生了什么? 正这般寻思间,忽听远处有嘶吼打斗之声,许道云调转马头,循声赶去。 纵马奔出一里,许道云远远瞧见有几只奇形怪状的怪物在围攻一个人,那人身穿獠青亮革,身形还有些眼熟。 又奔近些距离,许道云认出了这个被围攻的家伙,正是朱博。 此时朱博被四只水妖围攻,他手握腰刀苦苦抵挡,却奈何身受重伤,又势单力薄,眼看就要被四只水妖扑上去分而食之。 就在朱博打算横刀自刎的时候,忽听一道破空声响起,然后是“叮”的一声响,他横在脖子上的腰刀被击落,紧接着眼前白光一闪,四只水妖仰倒在地,一柄冷月幽光般的长剑在周围旋转一圈后,朝不远处骑着马的少年飞去。 朱博瞪大眼睛,还有些惊魂未定,似乎还未从死里逃生的惊愕中回过神来,嘴巴一开一合,喃喃道:“许...许道云?” 许道云飞身下马,看着地上四具血肉模糊的怪物尸体,皱眉道:“这是什么东西,好腥啊,朱大哥,你没事吧?” 朱博勉强站起身来,捂住口鼻远离那些怪物,有气无力道:“这...这是水妖,道云啊,多亏了你及时赶来,否则我今天真就要成了它们的口粮了。” 许道云道:“朱大哥客气了,咱们是同僚,理应相互扶持。对了,为何你独自一人在此被围攻,其他人呢?” 朱博一边服下回气疗伤的丹药,一边说道:“我也是外出任务归来,被通知望泗江有大批水妖作祟,前来相助的,谁料刚来就遇到了四只,差点儿把命都丢在了这儿。” “原来如此。”许道云点头,然后说道:“看来望泗江这一岸的村庄已经全被水妖血洗了,指挥使他们一定都在江德坡那里与水妖作战,咱们过去吧。” 朱博苦恼道:“望泗江两岸相隔遥遥,南北纵横不知多少距离,又没有船只木筏,就算有,江中的水妖不计其数,如何能渡啊?” 许道云摆手笑道:“无妨,此处往北二十里,有一座盂山,可以绕至对岸。” 朱博道:“太好了,只是我的马儿已被水妖拖入水中,如今又身受重伤,没法儿奔跑赶路啊。” 许道云咧嘴一笑,“朱博大哥哪里话,我怎么能让你在地上跑呢?咱们上马同乘,反正这马儿身强体壮,载你我二人轻松易举。” 二人乘马朝北而去,马儿奔在江水边,忽然江面水花炸开,一头比绵羊还大,绿油油一片,浑身满是疙瘩的怪物越水而出,扑了上来! 许道云右手勒住缰绳,左手变作剑指,朝前一挥! 一道凝聚的白色真气从指间掠出,结结实实击在怪物身上,然后气浪炸开,将之击落水中。 “下马!” 二人跳下马背,紧接着江面不断炸出水花,几十头怪物跃出水面,似饿虎扑食。 许道云眼珠一转,唤出冲和剑,将朱博挡在身后,摆开剑势,运气入剑,喝道:“连涛叠浪!” 一股气浪自许道云周身散出,朱博被逼退数步,然后就见许道云体内真气汇聚剑身,长剑一挥,剑气似白浪滔天,掀起一波波浪涛,层层叠叠,连绵不绝,登时就将扑来的几十头水妖绞杀于剑浪之中,冲入江水。 剑气入江,江水朝四面扩散,一团鲜红自江中浮起,缓缓飘荡开来。 朱博瞪大眼睛,磕磕巴巴道:“这...这就是炼气境的剑修吗?” 许道云脸上尽是掩饰不住的喜悦,他哈哈大笑,将冲和剑往身后一抛,化作白光飞入剑匣。 他有自信,若此时再于孙凯对上,定能不落下风。 “憋了这么久,总算学到几招厉害的招式了。” 朱博赞叹道:“方才你的剑气就像铺天盖地的浪潮一般,汹涌又连绵,杀伤力极强,那些水妖卷入到剑气中的瞬间就被绞杀粉碎,当真是威力无穷啊。这是这样的招数,对于目前的你来说,应该很消耗真气吧。” 许道云苦笑道:“朱大哥说的不错,这招连涛叠浪威力和范围虽大,但过于消耗真气,若敌人不是很多,施展这招着实有些大材小用了。” 朱博道:“待你日后修为渐深,这招的威力定能翻上数倍,也不会这么消耗真气了。”他摇头叹了一口气,“哎,道云兄弟真是天资奇佳啊,年纪轻轻就已踏入炼气境。不像我,在先天境巅峰卡了两年,至今丝毫不见长进,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许道云嘿嘿一笑,安慰了两句,二人继续上马赶路。 上到盂山山腰,已见不着日光,天色忽的昏暗下来,夜幕降临。 二人下马步行,许道云眼蕴金光,朝四下黑暗中的灌木丛中扫去,神色严峻,运气在掌。 哗啦啦。 忽然西面灌木丛一阵沙沙作响,两道黑影跃上杨树,然后扑了下来。 许道云左手剑指挥出两道白光,将两只体貌像猴子,却生了獠牙的怪物当场格杀,血水似雨点般洒落,登时一股腥臭扑面而来,令人几欲作呕。 许道云捂住口鼻,“这味儿实在是受不了,朱大哥,咱们走快些吧。” “好。”朱博点头同意,他也着实忍耐不住了。 许道云问,“朱大哥,这些水妖生活在水中,也能长时间在陆地上生存吗?” “可不是,这些水妖生的奇形怪状,脸颊两边有鳃,腹部还会鼓动,说明它们确实能同时在水中和陆地上生存。当然了,这些水妖常年藏匿于江中,在水下一定比在陆地上更加敏捷,好在咱们不用下水去跟它们搏杀,否则胜负还真不好说。” 许道云奇道:“这无缘无故的,它们上岸来滋扰村民做什么?望泗江这么多年了也不见风浪,为何偏偏这个时节发了大水,闹了水妖呢?” 朱博反问,“这个时节是什么时节?”他心想,虽然往年的确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怪事儿,莫非今年是大凶之年不成? 许道云面上含糊一笑,却不答话,心道:“我下山的时节。” 二人连夜下了盂山,到达望泗江西岸,发现沿岸的陆地打了一排削尖的木桩,延绵不知多少里,木桩后摆着拒马,显然是用来抵御水妖的。 拒马后头立有岗哨,看那新旧程度,应该是刚刚搭建起来的,只是上头却没有人驻守,不知为何。 看来聂庆生和知县率领众人与水妖僵持许久,已经开始打起了策略战,这一排排拒马的尖端极为锋锐,可避免水妖大军趁夜袭击。 此乃水妖一方最大的优势,因为它们可以随时来陆地上偷袭聂庆生等人,但聂庆生无法带人下水去与它们搏杀,只能被动放手,就算侥幸获胜也是惨胜,远远不能将水妖们击溃。 所以他才送回加急书信,命所有完成任务或外出归来的云卫司前来助阵,就是准备打一场漫长的消耗战。 望泗江往西,有安盐镇等坐落着朝廷机构的小镇,庄户颇多,所以粮食物资倒不成问题,但始终想不出能将水妖一举歼灭的计策,聂庆生与解知县为此事操碎了心,却有心无力。 许道云二人下马绕过路障,顺着官路大道往江德坡方向走去,那里隐约有火光闪烁,应该是聂庆生等人的据点。 走不多久,忽听前头有人争吵,二人加快脚步走了上去,远远瞧见有七八个蓬头垢面的男女老少被两个手持长枪的衙役驱赶责骂,话语极其难听,态度极为恶劣。 “二位大人,我爹得了疟疾,不去看大夫抓药的话,恐怕撑不了几天,求大人开恩,放我们过去吧。” 一个皮肤白皙,脸上却沾满污泥的少女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着,她身边停了一辆简陋的木板车,车上躺着一个半死不活的男人,身上盖着横七竖八的稻草,嘴唇惨白,面无血色,显然已经半只脚踏入了鬼门关。 两个衣着光鲜的衙役却不为所动,其中一个抬脚将女子踢翻在地,喝道:“少废话,我劝你立马掉头回去,若再敢捣乱,小心性命不保!” 另一个衙役眼中邪光一闪,拦住身边的同伴,咧嘴道:“姑娘,想过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女子大喜,急忙追问道:“只是什么?” 那目露淫光的衙役视线上下打量了她一遍,似笑非笑道:“得看你会不会做了。” 女子浑身一僵,原本就没有血色的脸颊又白了几分,直接瘫软在地,心中无比绝望。 两个衙役相视一笑,笑声愈发猖狂刺耳。 “岂有此理!” 远处的许道云怒不可遏,摘下拓木弓,射出两支箭矢,同时射穿两个衙役的左膝盖,二人跌倒在地,捂着中箭的膝盖惨嚎不止。 被拒之门外的几个难民吃了一惊,回头看来。 许道云快步走了上去,居高临下审视着两个衙役,冷声问道:“为何拦住他们的去路,又为何要仗势欺人,一五一十说清道明,否则我就先斩后奏了。” 那觊觎孝女美色的衙役见是青旗卫责难,气焰立马就弱了下去,忍着剧痛道:“禀...禀大人,是知县大人下令,说从望泗江方向来,且身上带伤的人,一律不许放行。” 许道云追问,“为何?” 衙役解释道:“因为...因为水妖的利齿和尖爪有剧毒,会腐蚀人心,最终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所以才不准通行的。” 许道云眉头一皱,想不到水妖居然还有这一层威胁,然后又问道:“她的父亲并无外伤,只是受了风寒,得了疟疾,你为何要阻拦?这便罢了,你之后那番话又是什么意思?” 那衙役浑身一抖,磕头求饶道:“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小的只是一时糊涂,请大人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承认了就好,我从不滥杀无辜。” 话音落下,许道云左手变作剑指一挥,白光一闪即逝,两个衙役的人头脱离脖子,滚落在地。 朱博不解道:“为何两个都杀了?” 许道云道:“助纣为虐,理应同罪。” 朱博翘起大拇指,“果敢勇决,道云兄弟了不起!” 那女子看到了希望,伏在地上连连叩头,“求大人放我过去吧。” 许道云叹了口气,道:“现在正值战时,治病救命的药草是紧缺物资,价格一定飞涨,你有多少钱给你爹抓药,能抓多少次?” 女子一愣,旋即齿咬下唇,默默流泪。 许道云蹲下身,在两个衙役身上一阵摸索,最终搜出两个钱袋子抛给女子,道:“这些钱算是他们冒犯你的补偿,足够给你爹抓药治病,然后买间屋子和几亩地的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护体罡气,龙甲鳞龟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女子一再推脱,最后收起钱袋,连连叩首,千恩万谢。 她身边几个衣衫破烂的难民见女子得了这么多钱财,眼中皆闪过嫉妒和贪婪的目光,紧盯着那两袋银子,若不是许道云在此,他们恐怕早就动**了。 许道云凤眸一眯,冷声道:“这钱是从我手中交给她的,你们若是嫌命长,大可以抢一个试试。” 此言一出,那几个难民皆缩起脖子,感觉脊背发寒,再不敢打什么歪念头了。 女子欠身行礼,发自内心道:“多谢大人,大人的大恩大德,谢菁永世不忘,日后定以死相报。” 说罢拉起板车,往江德坡内缓缓走去。 许道云将手一挥,“你们也进去吧。” 几个难民连连道谢,正要一同走入江德坡,忽然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吐出一口浑浊并且带着怪味儿的绿色鲜血,然后捂着肚子跪倒在地,张大嘴巴,不断呕吐出污秽之物,恶臭至极。 许道云瞪大双眸,他分明发现这男子身上的青筋凸显出来,四肢和身体也开始膨胀,血管密布。 最恐怖的是脸颊,简直面目全非,五官几乎扭曲,瞳孔只剩眼白没有眼黑,獠牙突出,嘴巴咧到耳根,原本齐整的牙齿变得无比尖锐,唾液从嘴边流下,令人望而生畏。 其余难民皆怪叫着朝四周逃开,许道云喝道:“朱大哥,拦下他们。” 说完,他剑指一挥,直接把即将变作怪物的男子头颅斩下,低声道:“对不住了兄弟,给你个痛快,送你往生极乐。” 朱博将所有难民尽数捉回,神色严峻道:“好厉害的毒啊,发作起来竟然这般迅速,可为何我却还安然无恙呢?” 许道云猜测道:“可能这毒只对寻常百姓有用,对我们修士来说并无多大作用。” 朱博松了口气,“谢天谢地,差点儿我也要变成这种不人不鬼的怪物,那可真是生不如死啊。” 许道云笑道:“朱大哥不必忧虑,咱们先去找指挥使报道去吧。” 旋即二人一同往江德坡内走去,许道云若有所思,心想聂庆生等人之所以会这般手忙脚乱,定和水妖克传染同化的剧毒有关。 这样的毒也实在是骇人听闻了,咬伤抓伤就会被感染成怪物,这消息一出,望泗江边的百姓定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 难怪以往江德坡通往望泗江这条道上尚且有些人烟,如今却半个人影都瞧不见,想来都收拾家当行李逃命他乡了吧。 二人远远瞧见官路大道上一座营寨拔地而起,两边筑有岗哨,上头点着火盆,还有两个青旗卫把手。 绕开拒马,许道云二人靠近营寨,因为二人身穿獠青亮革,所以护卫并未警告阻拦。 进入营寨,里头极为空旷,临时搭建了许多个帐篷,正有人进进出出,大都身披甲胄,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 许道云二人相视一眼,径朝前头的中军大帐走去。 帐內灯火通明,隐约还有人声传出,许道云认出这声音就是聂庆生和解知县,二人应该是在谈话。 走近主帐,二人在帐外拱手作揖,道:“指挥使大人,许道云前来报到。” “朱博前来报到。” 帐內先是一静,然后传出聂庆生的声音:“进来吧。” 二人走入帐中,朝首座的聂庆生和副座的解知县行了一礼。 解知县点点头,对聂庆生道:“人手还是不够,若实在缺人,我可书信一封,从别县的县衙调人来。” 聂庆生叹了口气道:“总算是来了两个,先不忙求援,再过几日,看看水妖的势头如何,再做定夺。” 解知县顿首,然后看向许道云,笑道:“数日不见,道云竟突破到了炼气境,这般年纪便有如此修为,着实不容易啊。” 聂庆生点头,“不容易,是不容易,恰逢水妖之乱,正好让他磨练磨练,适应适应。” 许道云拱手道:“二人大人谬赞了。” 然后看了身边伤痕累累的朱博一眼,问道:“方才在江德坡外,有个青年男子突然面目全非,见人就咬,莫非是水妖的爪牙遍布剧毒所至?” 聂庆生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眉间满是忧愁。 解知县摇头一笑,道:“正是,这些水妖体内藏有毒素,只要划破皮肤,毒素就能顺着血液渗透五脏六腑。” 朱博吃了一惊,瞪大眼睛道:“那我身上大大小小足有几十道伤口,是不是马上也要变成怪物了?” “你大可放心,这毒虽猛,对咱们这些修士却构不成太多威胁。普通人不懂修行,不知如何行气,如何逆转气血,体内无真气流转周身,更无玄功护体,无法抵抗毒素蔓延,最终只能变作半人不鬼的怪物,无可挽回。” “修士自身具备极强的抗体,可抗衡这等毒素。一会儿你去领一副清血散喝了,再打一桶清水,运功逼出毒素便可安枕无忧。” 朱博长出了口气,手掌拍着胸口道:“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聂庆生挥手道:“去军需官那领一套甲胄,找个空房住下,随时准备应付突发状况,哨响必须立马集合,围着重罚。” “是。” 二人拱手作揖,退出主帐。 解知县问道:“聂大人,我等已在这望泗江与水妖们僵持小半个月了,我县衙和你云卫司还有许多公务堆积着未处理,可不能这样耗下去啊。” 聂庆生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一手揉着太阳穴,问道:“咱们这儿,有多少炼气境的修士?” 解知县脱口回答,“加上你我二人,再算上刚来的许道云,一共有七个。” “七个...”聂庆生半眯着眼睛,又问道:“水妖那边,已经出现的妖精有几个?” 解知县对答如流,“加上昨日刚现身的,一共有九个。” “约莫什么境界?”聂庆生追问。 “丙等五个,乙等三个,甲等一个。” 聂庆生道:“我们这边,你我二人皆是炼气境甲等,还有两个乙等,三个丙等。若与那九只妖精拼杀起来,你觉得胜算如何?” 解知县皱眉思忖片刻,答道:“输少赢多。” 聂庆生扶额道:“江中暗潮汹涌,一片浑浊,不见天日,谁知道藏了多少只妖精啊,不敢贸然行动。” 解知县笑道:“说不定还有妖将呢。” “如果真有妖将的话,我们这帮人恐怕一个也逃不掉。” 妖将,具有开山裂石,摧江斩海的神通,炼气境的修士在妖将眼里,简直如同蝼蚁一般渺小脆弱。 解知县叹了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若局面超出了你我能力所能控制的范围,那就只能向清平府求援了。” 和人族的修士一样,妖族也有修为境界的划分,最低阶的妖唤作妖兵,然后是妖精,再然后就是渡过一次天劫的妖将。 妖兵相当于先天境界,妖精对应人族修士的炼气境界,妖将相当于聚气境。 妖族天赋异禀,除了个别少数的血脉神通之外,所有妖物生下来就能够吞吐天地灵气,修炼的起点就是先天境界,血脉天赋极为优越。 这也是妖族的优势所在,得天独厚,当真是受了造物主无限的眷顾。 只可惜大都剩的奇形怪状,而且修为未达到妖精境界的妖兵,灵智都很低下,说是愣头愣脑也不为过。 …… 许道云二人到军需官处报到,领了两套甲胄,找了个无人的营帐落脚。 朱博端起一碗盛满浓黑色汤汁的瓷碗,放在鼻下闻了闻,皱眉拱鼻道:“好臭啊,什么味儿...” 一旁铺好被褥的许道云笑道:“良药苦口嘛,闭上眼睛,一口喝光就是。” 朱博牙齿一咬,仰头将药水喝了个精光,然后打开酒囊猛灌一口。 许道云笑道:“战事紧急,一切从简,还好咱们修士有玄功护体,不怕冻伤,朱大哥可能忍受啊?” 朱博苦笑道:“寒冷倒还好说,只是这身上的伤要沾凉水,那滋味恐怕不好受啊。” 说完,他到外头提了几桶水进来,然后拉上帘帐,躺入水中,发出了一声怪叫。 许道云深吸一口气,平复思绪,双手握着两块紫灵晶,进入到修炼状态。 今天他要在那天地中学习炼气境修士的第三个手段——护体真气。 这是所有炼气境修士都必须要掌握的一个法门,需将体内真气凝炼成一个光罩浮现周身,可防敌护体,所以名为护体真气。 许道云所学的《天道剑罡》中有记载,剑修除了真气之外,罡气也是重中之重。 罡气,乃道教刚劲之气,也指浩然正气。 修习《天道剑罡》和《伏养龙息》,可自生罡气,并让真气与罡气并存。 罡气充盈体内,每逢强敌,精神不减反增。 真气主攻,罡气主防,同时具备增益效果,能极大提高出招时的劲力。 《天道剑罡》中的剑修法门,便是可以将罡气凝聚体外护体,又称——护体罡气。 护体罡气的乃天地之间纯阳正气凝炼而成,防御力相较一般的护体真气不知强上多少。 许道云神识在内天地中专心致志凝聚罡气,待要成型之时,忽然体内久无动静的《世途玄谱》开始自行运转。 紧接着,四个字从许道云脑海中一闪而过——龙甲鳞龟。 同时,他凝聚在体表的护体罡气开始发生变化,原本似一层薄雾的护体罡气竟逐渐凝实。 而且表层出现了似龟甲一般的不规则纹路,厚重浑浊,不动如山。 仔细一数,共有三十六片神甲,密不透风的护住周身。 许道云分明感觉到,变了质的护体罡气,防御力要比之前又强上了数倍。 他心中狂喜,暗自道:“以后不能叫护体罡气了,应该叫龙甲鳞龟。” 朱博将毒素排出体外,一整桶清水都变得浑浊乌黑,而且散发出阵阵恶臭。 修炼状态众的许道云似乎也有所察觉,眉头轻轻皱起,直到朱博将污水倒掉,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夜色渐深,原本以为抵达江德坡的第一夜一定会太平无事,可却在子时三刻的时候,营寨内响起急促又尖锐的铜钟声。 紧接着,营帐内亮起火光,身披甲胄的青旗卫和衙役皆掀帐冲出,手里提着刀剑长枪,开始列队。 许道云也站在人群之中,他小声问身边还有些睡眼惺忪的朱博,“朱大哥,怎么回事啊?” 朱博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啊,应该是水妖趁夜袭击营寨来了吧。” 许道云握了握拳头,有些跃跃欲试,心想正好可以试试龙甲鳞龟的防御力到底如何。 聂庆生与解知县站在大帐前,前者提气运劲,声音洪亮道:“望泗江岗哨示警,水妖正在集结,欲强攻江德坡,你等立即前往退敌,切记不可贪胜深入,只需防守。” “遵命!” 众人齐声答应,走出营寨,朝江德坡赶去。 江德坡,顺着官路大道一路往下,道路两边皆点起火盆,升腾的火焰在夜风中忽明忽暗,前方传出的磨牙声和嘶吼声令人毛骨悚然,忍不住心生胆怯。 许道云耳朵一动,咽了口唾沫,小声道:“乖乖,望泗江里头到底有多少水妖啊,听这声音就知道数量不少。” 朱博奇道:“道云兄弟,你这是顺风耳啊,此地距离望泗江少说也有二三里地,你到底是怎么听见动静的?” 许道云勾起嘴角,得意道:“小弟别的本事没有,就这对耳朵极为灵敏,以前在家的时候,隔壁人家有什么古怪动静,都逃不过我这双顺风耳。所以左邻右舍那些能见光和见不得光的事儿,我全都一清二楚。” 朱博心领神会,挑眉一笑,明知故问道:“什么古怪动静?” 许道云眨了眨眼,“朱大哥,咱们心里头清楚就好,这些事儿不说出来才叫风雅,说出来反倒低俗无趣了。” “所言极是。”朱博哈哈大笑,笑得见眉不见眼儿。 众人走近江德坡,远远的瞧见前头有一大帮人正和不计其数的水妖在岸上搏斗,一只只水妖从江中爬出,窜上岸来来,而且弹跳力惊人,能跃起一丈高。 水妖们趁人不备,跳到其肩膀上撕咬,一口咬断咽喉血管,命丧当场。 第一百一十九章 独斗妖精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朱博两腿发颤,磕磕巴巴道:“我的乖乖,竟有这么多水妖啊,少说也有上百头了。” 许道云倒吸一口凉气,看着望泗江中还在源源不断爬上岸来的水妖,召出冲和剑握在手中,咬牙道:“恐怕这些还是只一小部分的水妖而已,这条望泗江极为宽广,谁知道水中到底还有多少啊。” 这时,忽然一个隐约可见人形的水妖越众而出,手中三叉戟朝前一点,引动望泗江掀起大浪,铺天盖地,朝岸上的众人拍去。 这浪极宽,却不长,只能伤到前排与水妖们厮杀的衙役和青旗卫,波及不到许道云。 浪涛正要压下,跟随众人一同前来的忽然聂庆生掠了上去,大喝一声,运气掌中,由上至下劈出一道真气劲力。 真气接触水浪,立即膨胀扩散,将水浪朝两边推开,化作满天水珠落下。 众青旗卫与衙役皆松了口气,若不是聂庆生及时出手,他们定会被拍成肉泥,就算不死,也得重伤。 许道云心中暗叹,不愧是青旗卫指挥使,这等手段当真了得。 聂庆生斩开水浪后,与那手持三叉戟的妖精战在一处,他生怕对决时殃及旁人,故意露出败像逃遁,将妖精引到远处。 解知县跃入水妖群,手中出现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登时就将数十头水妖的头颅斩下,腥臭的绿血流了一地,浓稠粘腻。 解知县如入无人之境,忽然江面水花炸开,又一只妖精跃上岸来,手里提着一条未经打磨抛光的精钢铁棍,当头砸了下去。 这是解知县的老对手了,也是这次望泗江水妖之乱,最让他头疼的一个家伙,天生神力,皮糙肉厚,就算是他和聂庆生联手,顶多只能占一些便宜,却拿不下他。 解知县不敢大意,忙闪身躲开,同样将这妖精引到远处,避开人群。 他们两个领头人物远离战圈,和水妖群拼杀的青旗卫和衙役们相当于群龙无首,好在有几个炼气境的高手镇场,否则绝难抵御水妖群一波接着一波的冲击。 场面登时大乱,由于人太多,朱博随波逐流,被迫来到前头参与混战。 许道云收起冲和剑,跃到一块巨石上,摘下拓木弓,连连拉动弓弦,箭无虚发,不一会儿就将十余只水妖射杀当场。 忽然一头水妖朝他扑来,许道云不慌不乱,绷紧弓弦,将水妖在半空射杀,然后继续开弓放箭。 人类的优势就是懂得如何利用武器来作战,这些水妖虽妖多势众,但只会一股脑的往前冲,这根本就是几十上百个活生生的靶子。 除了许道云之外,还有十几个擅长弓箭远射的神箭手,他们皆站在木头搭建的哨塔之上,居高临下,箭无虚发。 许道云一摸箭壶,发现羽箭全部用完,他只好将拓木弓收入乾坤袋,然后召出冲和剑,施展出《御剑伏魔》的飞剑之术,操控冲和剑入阵杀敌。 冲和剑飞入妖群之中,左冲右突,场中白光连连闪动,眨眼间就倒下十几头水妖。 朱博过于深入战圈,被十几头水妖包围其中,三只水妖紧紧扣住他提着刀的右臂,六只水妖抱着他的双腿,其余水妖扑上去撕咬。 朱博正感觉有些力不从心时,忽然身上一轻,眼前白光闪过,竟是一柄拖着光尾的长剑。 他认出此剑主人是谁,回头朝远处站在石头上的许道云挥了挥手,然后捡起掉落地上的刀,继续投入战斗。 这些水妖许道云杀起来容易,但对朱博这等先天境界的修士来说,那可就难对付多了。 之所以许道云能像屠鸡宰狗一般灭杀水妖,是因为他是炼气境的修士,而且身为剑修的他,更一切妖魔克星。 许道云御使飞剑斩杀数十头妖物,杀的正欢间,忽然一个两颊生着鱼鳃,还有些鱼鳞未褪去的妖精,几个起落就来到许道云所在的石头下边。 举起手中一截六尺长的鱼骨棍,猛力一挥,竟然将巨石击的四分五裂。 许道云的余光早就注意到这头妖精,他跃离巨石,召回在妖群中纵横往来的冲和剑,神情慎重。 这妖精修为可比肩炼气境乙等修士,而且力量极大,这一点从刚才四分五裂的巨石就能看出。 那妖精目露凶光,竟口吐人言,“好年轻的炼气境,血肉一定很美味!” 许道云瞪大眼睛,奇道:“你居然还会说话?” 那妖精冷哼一声,“少见多怪,达到我这个境界,灵智已经买不你们人类。口吐人言算什么,等我修为更进一步,就能完全化作人型,混入人族。” 许道云笑道:“混入我们人族做什么?难道你还想娶妻生子,升官发财不成?” “为什么不能?这人间又不是你们说的算,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都凭我自己的意愿,还轮不到你们低贱的人类来指手画脚。” 说完,他大喝一声,举起鱼骨棍当头砸落。 许道云瞳孔一缩,这妖精攻击的速度极快,而且威力绝伦,若正面硬拼,一定讨不了好。 他使出雁行功,侧身闪开。 鱼骨棍落地,巨大的劲力让大地都晃了几晃,蔓延出一道两尺宽的裂缝,足有三五尺深,可见他一击之力有多恐怖。 许道云也暗自咽了口唾沫,若挨上一棍,就算是钢筋铁骨也非得折掉几根不可。 许道云长剑一挥,剑锋带着凌厉剑气朝妖精生满鳞片的脖颈切去。 妖精举起鱼骨棍抵挡,紧接着大喝一声,散出一股劲力将许道云震退两步,然后鱼骨棍横扫而出。 许道云暗叹这妖精的真气雄厚,矮身躲过鱼骨棍,冲和剑顺势扫出一道剑气劈向其双腿。 一击落空的妖精并不慌张,他一跃丈许高,躲过许道云的剑气,鱼骨棍从天挥下。 许道云再次使出雁行功朝后滑行,同时劈出两道剑气斩向半空中的妖精。 那妖精转攻为防,挡下第一道剑气,却被第二道剑气划伤左臂,出现一条血线,绿血正滚滚流出。 妖精落下地,不慌也不恼,任由鲜血流淌,心道:“好厉害的剑气,竟能绞杀我愈合伤口的妖气,这个人类剑修不简单啊。” 一击得手,许道云乘胜追击,又劈出数道剑气,却尽数被挡了下来。 方才之所以他能得手,是因为打了对方一个出其不意,而且那妖精身在半空,无从借力和使力,所以才会被第二道剑气击伤。 妖精的境界不弱于许道云,甚至还犹有过之,虽说剑修是一切妖物克星,但那也只是相对而言。 在修为境界的压制面前,任何克制都像是跳梁小丑一样的把戏。 那妖精咧嘴冷笑道:“你是才踏入炼气境得修士,而我的境界相当于人类炼气境乙等,这差距可不小啊。” 许道云剑锋斜指地面,也不浪费真气再劈斩剑气了,撇嘴道:“我不能把你怎么样,你又能奈我何呢?” 妖精冷笑收敛,手中鱼骨棍竟开始变化,一圈圈缠绕在他拳头上,最终行形成一个尖锐的圆锥状态骨刺。 他脚踏地面,身形似离弦之箭般弹了出去,撞向许道云。 许道云大惊,忙跃离地面想要躲避,谁料那妖精却折转反向,冲天而起。 许道云身在半空,无从躲闪,只能咬牙大喝一声,“龙甲鳞龟!” 一圈罡气护罩在许道云体表浮现,相比别人的护体真气,许道云的护体罡气极为凝实,而且有类似龟甲般的古怪纹路,很是奇特。 妖精咧嘴冷笑,这骨刺是她从一头鱼妖身上得来的,经他多年炼化,已成为他的本命法器,威力极大。 他不认为刚踏入炼气境得许道云的护体真气能挡住她这一击,所以脸上浮现出嘲弄的笑容,似乎已经看到许道云胸膛被贯穿的画面。 带着雄厚真气的尖锐骨刺结结实实刺在许道云的龙甲鳞龟上,却没有想象中的一击而溃,扩散出的巨力只是将许道云撞退了十几步,除此之外再无任何效果。 许道云和自以为胜负已分的妖精皆吃了一惊,想不到这龙甲鳞龟的防御力竟这般强悍。 若与同境界的修士对战,恐怕站着不动他都未必能破的了。 那妖精看出端倪,冷声道:“你这不是寻常的护体真气,应该是某种防御的法门吧。” 许道云也不隐瞒,大大方方地点头承认道:“你猜的不错,我这护体法门名叫龙甲鳞龟,你觉得如何啊?” “好名字,但就是不知道能抗住我多少下。” 妖精说完,手中的鱼骨棍竟断成六截,裹挟着汹涌的妖气冲向许道云。 许道云一面在体外撑起龙甲鳞龟,一面挥舞冲和剑抵挡。 乒乒乓乓几声响,许道云勉强将六截鱼骨挡凯,却感觉手臂发麻,虎口隐隐作痛,这鱼骨撞击的力道极大,而且这还只是第一轮攻击。 这鱼骨棍乃妖精修炼的本命兵器,可隔空操控,和炼气境修士的真气御物有异曲同工之妙,而且威力更胜一筹。 被格开的六截鱼骨旋转一圈,又折转冲向了许道云。 许道云运气入剑,劈斩出剑气与这些鱼骨强行对撞,虎口出现了一道血痕,身形渐渐朝后退去。 妖精一面控制鱼骨不断撞击许道云,一面缓缓朝他逼近,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摆脱这六个鱼骨的围攻!” 许道云确实有些力不从心,心想这样被动格挡,落败只是迟早的事。 他提起运劲,左脚一跺地面,一股真气自体内爆发,将六个鱼骨击退些居然。 紧接着摆开剑势,找到六个鱼骨之间的空挡,身形化作一条蓝色雷光掠了出去,一声闷雷响起,眨眼间来到那妖精面前,一剑送出! “奔雷!” 这是许道云未达到先天境时经常使用的一个剑招,由于速度极快,总能打对手一个出其不意,所以也是他接近目标的一个主要手段。 如今他以炼气境修为施展初来,速度不知快了多少倍,连蓝色的雷光也是一闪即逝,除了闷雷声之外,还有剑锋划破空气的尖锐破风声。 以为胜券在握的妖精瞳孔骤缩,根本来不及反应,眼前雷光消散,千万道剑影一起刺来,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紧接着就感觉胸口一疼,千万道剑影消失不见,一截冷月般的剑锋已经刺进了他的胸膛。 许道云一击得手,正要输入剑气将这妖精的五脏六腑搅碎,那妖精却也不是这么好对付的,嘶吼一声,散出一股劲力将冲和剑逼出体外。 许道云收剑后撤,听闻背后风声响起,他回身将六截撞来的鱼骨劈落,身形朝后一跃,挥出两道剑气斩向妖精。 那妖精强压伤势,周身妖气一吐,将两道剑气震散,然后朝后跃离五丈远,将落在地上的六截鱼骨召回身边,重新拼接成长棍。 许道云将冲和剑朝前一抛,左手变作剑指,喝道:“御剑伏魔!” 冲和剑划破空气,带着凌厉剑气斩向妖精。 妖精将残余体内的剑气逼出,妖气陡然强盛了几分,举起鱼骨棍,将飞刺而来的冲和剑击飞。 许道云将剑召回,高高跃起,倒转剑刃,使出一招从天而降的“断云”来。 妖精想要躲闪,却被铺天盖地的剑气封锁住退路,只能嘶吼一声,周身妖气愈发强盛,挥动鱼骨棍朝上一击。 剑气和妖气对碰,登时一股狂暴的能量风暴席卷开来,就连二人所处的地面也凹下去一大片,碎石都被搅碎成了粉末,升起漫天尘埃。 许道云率先现出身形,他倒飞而出五丈远才勉强落地,几根头发散落脸颊两侧,身上满是尘土,看起来有些狼狈。 紧接着那妖精也现出了身形,但他看起来就被许道云要狼狈多了。 他从尘埃中跌出,被巨力带着贴地滑行了七八丈才停下,地上留下了一条深深的沟壑。 显然这次正面碰撞,许道云更胜一筹。 那妖精从地上爬起,胸膛被剑绞的血肉模糊,口中溢出绿色鲜血,想来受伤不轻。 第一百二十章 能者多劳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他用妖气将剑气逼出体外,声音嘶哑道:“果然剑修还是那么难缠,我以为世上的剑修已经死绝了,没想到居然还有不怕死的敢去学剑。你们这些以伏妖降魔为己任的剑修,真是阴魂不散啊。” 许道云疑惑道:“你说剑修死绝是什么意思?从我练剑到现在,有许多人让我换一样兵器练,好像大家都不看好剑修,这是为什么?” 那妖精胸膛的剑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他冷笑道:“因为剑修都不长命啊!” 说罢,握住鱼骨棍尾端挥舞起来,登时一股黑气席卷扩散,吹向了许道云。 这黑气透出一股阴寒之气,奇寒无比五丈外的许道云如坠冰窟,手脚都有些僵硬。 黑气所过之处,地面瞬间结上一层冰霜,就连漂浮在半空中的尘埃也被冻成冰碴落下。 许道云大惊,想要后撤却挪不动脚,低头一看,原来脚下已经被冰给牢牢冻住,正在不断向上蔓延。 黑气渐渐逼近,登时将许道云吞没。 “道云兄弟!”远处的朱博见此情况,大喊一声,想要上前搭救,却被几只水妖拦住去路,一时没法儿脱身。 妖精嘴角勾起,控制黑气收拢,要将冻成冰雕的许道云碾为齑粉。 但黑气收拢到某一个程度,却无法再缩小。 那妖精表情狰狞,嘶吼道:“我倒要看看你的护体真气怎么挡住我这极寒之气!” 他全力施为,周身妖气愈发汹涌澎湃,原本可见五官的脸颊也面目全非,被鱼鳞覆盖,两颊鱼鳃鼓动,一双死鱼眼死死盯着被黑气包裹的许道云。 僵持了有半盏茶功夫,忽然一道金光从黑气中射出,然后是两道,四道,成百上千道。 像极了冲破黑云的日光,这乌黑浑浊的黑气登时就被金光照散,许道云就立在原地,周身浮现出龟甲般的金色护罩,将他牢牢护在其中。 那妖精受到反噬,倒退数步,声嘶力竭道:“怎么可能,你的护体真气...怎么可能防住我的极寒之气。” 许道云解除龙甲鳞龟,脑袋一昂,咧嘴笑道:“谁跟你说小爷这是护体真气了?” “莫非是什么护体的法门不成?” 许道云点头道:“正是,我修炼的护体之气并非真气,而是罡气,方才施展的神通名叫龙甲鳞龟,怎么样,还不错吧?” 妖精脸上的鱼鳞退散,露出五官,举起鱼骨棍,冷声道:“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 许道云松开冲和剑,让其漂浮在身边,然后双臂环抱胸口,怀疑道:“你可还有什么手段?如果有,趁早使出来,不然小爷可要进攻了。” 那妖精重新将鱼骨棍分为六截,然后拼接成一面鱼骨盾,挑衅道:“先让我见识见识你的剑气有多凌厉吧,看看到底能不能破开我这鱼骨盾的防御。” “好,接招!” 话音落下,许道云运气入剑,挥舞出三道白色剑气斩了过去。 砰砰砰! 三声令人牙酸的闷声响起,妖精顶着鱼骨盾倒退三尺,鱼骨盾上多了几条白痕,除此之外并无伤损。 许道云眉头一皱,若有所思。 妖精放下鱼骨盾,咧嘴笑道:“你剑气威力虽大,却破不了我鱼骨盾的防御,咱们谁也奈何不了谁,你得意什么?” 许道云却不答话,立在原地皱眉思忖。 妖精大笑出声,“小子,想出办法破我的鱼骨盾了吗?” 许道云忽然抬起头来,自信道:“你少嚣张,我这一剑一定能把你的鱼骨盾击碎。” “击碎?好大的口气,这鱼骨乃我苦心修炼的本命之物,与我息息相关,就算与我同境界的妖精或修士都无法将之击破。你区区一个炼气境丙等的剑修,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许道云不再多言,运气入剑,却不放出半分,待剑上光芒最强盛时,朝前挥去,“飘风急雨!” 两道细线般的白色剑气带着尖锐刺耳的破空声斩向手持白骨盾的妖精,速度奇快,瞬息即至,那妖精还未反应过来的,剑气已经击在了他的鱼骨盾上。 那妖精抵住剑气,脸上才刚刚露出讥讽的笑容,忽然鱼骨盾断成两截,他大惊失色,还没回过神,只见一道丝线般的白光在眼中放大,心中一凛,想要闪躲。 闪躲的想法才刚生起,紧接着就感觉天旋地转,然后看到一个少了脑袋的人站在前头,那身形是如此的眼熟...... 许道云见那妖精终于倒下,他浑身一软,险些跌坐在地,喘着粗气道:“怎么样,破了你的白骨盾了吧?” 那妖精的鱼骨盾确实坚硬无比,许道云若只是用寻常的剑气攻击,就算打上三天三夜也未必能奏效。 因为鱼骨盾能将力道均匀的散播出去,所以才这般坚硬。方才许道云将剑气压缩到极致,施展出飘风急雨,只攻击鱼骨盾上一点,所以才侥幸将之破开。 其实使出这样的招数,许道云是冒了风险的,因为压缩剑气需要极为庞大的真气支撑,单就刚才那两道剑气,几乎消耗掉许道云体内三分之一的真气,若还不能得胜的话,接下来就只能被动挨打了。 他长出一口气,挨着一块石头坐下,望向前头正和水妖激烈厮杀的众人,取出酒囊灌下一口,开始内修调息,恢复真气。 “喂,那边那个,你坐着干什么呢,还不快上去帮忙!”忽然一个女子不满的声音传来。 许道云眉头一挑,侧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琐檀软革,五官端庄秀丽,颇为美貌的女子站在不远处,正怒视着自己。 “你谁啊?” 那女子秀眉紧蹙,道:“我乃青旗卫小旗主赵思洁,你是新任青旗卫吗,为何不上前拼杀,却躲在这里偷懒?” 许道云苦笑道:“小旗主大人,我刚与一只水妖搏斗,如今已是筋疲力尽,所以才坐在这里歇息一会儿的。” 赵思洁更恼,斥责道:“你看看别人,人家都没休息,你不过是杀了几只水妖罢了,怎么久筋疲力尽了?” 许道云两手一摊,“赵旗主,冤枉啊,我杀了几十头水妖,外加一头妖精的。只恨那妖精实在不好对付,我与他缠斗良久,这才侥幸获胜。” “妖精?”赵思洁目光一闪,声音冷淡的追问道:“妖精在哪里啊?” 许道云抬手一直,“诺,那个掉了脑袋的妖精就是。” 赵思洁目光顺着望去,紧接着就吃了一惊,她来望泗江参与战斗已有许多日子,自然认得这头水妖。修为堪比炼气境乙等的修士,而且防御力极强,很是让人头疼。 但此时此刻,那水妖竟当真身首异处,一命呜呼,而且结果了他性命的人居然就是身边的少年,这让年龄大上许道云两三岁的赵思洁有些接受不了这个现实了。 赵思洁不敢相信,磕磕巴巴的问道:“他......真的是你杀的?” 许道云闭眼点头,“如假包换。” 赵思洁闭口不言,忽然转过身来,冷不丁踢了许道云一脚。 “哎哟。”许道云抱着腿滚到一边,吃痛道:“你...赵旗主,你这是做什么啊?” 赵思洁又追上来连踢几脚,命令道:“谁让你坐着跟我说话的,没规矩,快给我站起来。” “起起起,这就起来。赵旗主你说话就好,怎么还动脚了呢?”许道云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心想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赵思洁起伏的胸膛渐渐平稳,说道:“这样吧,我正缺人手,你随我到侧翼去突袭水妖,乱其阵脚。” 许道云笑道:“赵旗主,要不你先过去,我歇息一会儿立马就来。” “别嬉皮笑脸的!”赵思洁怒视许道云,“这种事哪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你少去一刻,可能就会有一个人丧命,耽误不得,现在就走。” 许道云只好有气无力地跟在赵思洁身后,往左边的山丘走去。 翻过山丘,来到望泗江和江德坡左边的交界处,这里有七八个青旗卫正在突袭水妖,与官路大道的众人形成掎角之势,相互策应,将水妖夹击其中。 站在山丘上,许道云还看见了朱博,他正躲在一棵杨树上头喘着粗气,身上遍布血痕,显然受了许多外伤,而且有些力竭,上气不接下气。 许道云咧嘴一笑,没有去理会他,放在朱博躲在树上,一时半会儿也没事儿,再说下面都是自己人,就算摔下去也死不了。 赵思洁跃下山丘,许道云紧跟其后,前者道:“你,去帮他们。” “我去?那你呢?”许道云问。 赵思洁理所当然道:“我当然是指挥啊。” 许道云道:“赵旗主,别怪我多事,你这么做就不厚道了,我们大伙儿都在前头拼死拼活的,你却躲在后边儿,时间久了,恐怕大家会有怨气啊。” 赵思洁柳眉一蹙,瞪眼道:“你是在教我做事吗?” “不敢,我只是说出自己的想法而已。”许道云摇头。 赵思洁眼眸一眯,声音也冷了几分,“那你认为我该怎么做?” 许道云擅长察言观色,知道已经惹恼了赵思洁,心中得意一笑,话锋一转,“当然得摆一张桌子,上一壶醉仙楼的醉仙酿,边喝边欣赏着江边美景啦。” 赵思洁愕然,旋即勃然大怒,一脚踢了过去,“你给我滚!” 许道云手舞足蹈朝前扑去,又掌打出一道真气撞在地上,借着反推之力跃向正欲水妖拼杀的众人,白光一闪,召出冲和剑,喝道:“御剑伏魔!” 三尺青峰裹挟着凌厉剑气冲入妖群,白光起处,成片成片的水妖扑倒在地,鲜血四溅。 与水妖们苦苦厮杀的八个青旗卫和衙役皆回过头来,只见一个背着剑匣,英气逼人的少年站在身后,左手变作剑指,白光闪烁,显然这飞剑就是他操控的。 众人面面相觑,皆往后退开数步,好让飞剑在妖群中毫无顾忌的纵横斩杀。 赵思洁冷哼一声,双臂环抱胸前,将头一扭,不去看大展神威的许道云。 她虽然很不服气,但心中还是忍不住的惊叹,这小子明明年纪比她还要小两岁,却已经达到了炼气境,而且飞剑之术施展起来得心应手,当真本领非凡。 许道云御使飞剑斩杀了数十头水妖,然后召回冲和剑,回头笑道:“赵旗主,侧翼的水妖已尽数被我斩杀,你看我该出的力也都出了,能不能让我去休息休息啊?” 赵思洁银牙紧咬,气恼道:“侧翼的水妖是清除了,但正面强攻的水妖却还有很多,剑修既然是一切妖物的克星,你便不能独善其身,快随我冲杀进去。” 说完回头对喘着粗气,筋疲力尽的七八个人道:“你们几个先到后面去休整休整。” 许道云眼睛一瞪,“等等,赵旗主,你这么办事儿可不行啊。我也出力了啊,为什么他们能修整,我就不能呢?” 赵思甜当先走在前头,抛下一句话,“能者多劳。” 许道云苦涩一笑,朝身后那几个席地而坐的青旗卫和衙役摆了摆手,跟了上去。 二人从侧翼冲入水妖群,许道云手握冲和剑杀出一条血路,赵思甜虽不甘心,却只能跟在许道云身后解决掉那些从两边扑上来的水妖。 就在这时,望泗江中发出一声令人脊背发寒的怪吼,那些水妖似接到命令一般,皆掉头冲回江中,仅仅几个呼吸的功夫,所有活着的水妖尽数潜进江水中。 许道云用冲和剑将从身边逃过的几只水妖斩杀,疑惑道:“这是怎么了,水妖怎么退了?” 赵思洁道:“刚才那声音是撤退的命令,这些水妖听到声音,自然不会恋战。” 众人皆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许道云正要收剑入鞘,忽然耳朵一动,凤眸投向江中,只见一截水缸粗细的尾巴从水中抬起,纵横十数丈,抽了下来。 许道云瞳孔骤缩,大喝一声,“小心!”探手揪住身边赵思洁的领子,化作一条蓝色雷光朝旁边掠出数丈距离。 第一百二十一章 黑色巨尾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几乎是雷光遁走的瞬间,那条黑色巨尾重重抽下,登时将几十个没反应过来的青旗卫和衙役拍成肉泥,建立的哨塔也像纸糊的一般瞬间倒塌,四分五裂。 轰! 大地剧烈震动,惊天的巨响将方圆十数里的鸟兽都给惊散,江德坡两边的山丘竟开始坍塌,巨石黄土尽数滚落,又压死了不知多少个人。 死里逃生的赵思洁脸色发白,死死盯着那条擎天巨柱一般的黑色尾巴,一股无力感从内心深处生起,在这条尾巴面前,她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许道云心中同样恐惧万分,这巨尾的一击之力,竟能让两座山丘崩塌,数十名先天境修士惨死。若刚才反应稍微再慢一些,就算运转了龙甲鳞龟,恐怕也逃不过粉身碎骨的下场。 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任何引以为傲的神通手段都起不到作用。 仅仅是一条尾巴就这般巨大,那真身倒地又该多大呢?许道云不敢再想象下去,他当真有种和死神打了个照面儿的感觉,整个后背都湿透了。 好在那黑色巨尾没有继续攻击,而是缓缓收入江中,与江水融为一体,消失不见。 赵思洁喃喃道:“这到底是什么妖怪?” 许道云尽力平复下心情,猜测道:“应该是蛇妖,那尾巴分明是蛇尾。” 赵思洁道:“光是一截尾巴就有这般巨大,若一整条蛇都爬上岸来,岂不是比盂山还要高大了?” 许道云回头看了一眼完全被土堆堵住的官路大道,以及那一片分不清谁是谁的血肉模糊,神态严峻道:“望泗江里头的东西不是单凭我们能够对付得了的,还是赶快向清平府请求支援吧。” 说罢转身就走,去将那些个半死不活的伤员背到土堆后边。 躲在杨树上修习的朱博正好躲过一劫,他咽了口唾沫,喃喃自语,“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许道云冲树上的朱博喊道:“朱大哥,没事儿吧?” 朱博摆了摆手,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运气好,没事儿。” 说罢从树上跳了下来,跟着一块救助伤员。 两道破风声响起,聂庆生与解知县二人分别从东西两面的山丘上跃了下来。 聂庆生见到这幅惨绝人寰的景象,登时怒不可遏,抬掌劈出两道真气掌力,在江上炸开漫天水花。 解知县叹了口气,劝慰道:“聂大人息怒,事已至此,还是尽快通知清平府那边吧。” 众残兵败将陆续回营,哀嚎之声此起彼伏,响了一夜。 许道云在营中帮忙煎药和包扎伤口,忙得不可开交,他端着煎药的砂壶从主帐前走过,却听不小心听见了帐内的吵闹声,居然是赵思洁和聂庆生。 许道云心中疑惑,暗道:“这俩人怎么会吵起来呢?聂庆生可是指挥使,而赵思洁只是一个小旗主,她哪儿来的胆子和底气?” 由于心中好奇,许道云放缓脚步,仔细窃听帐内的争吵声。 只听赵思洁语气激动的道:“我不去,让我来就来,让我走就走,你以为你是谁啊!” 这般语气已经着实无礼了,聂庆生竟也不恼,语气平和道:“你回清平县召集人马,派其他人去我不放心。” 赵思洁摇头道:“我不去,你派别人去,我要留在这里。” 聂庆生浓眉一皱,“这是命令,我是指挥使,你是小旗位,你还敢违抗我的号令吗?” 赵思洁却丝毫不退缩,依旧拒绝,语气强硬道:“你就是想支走我,我不需要你虚伪的关心,如果你真的关心我,当初...当初就不会抛下娘亲离开!” 帐外的许道云眼睛一瞪,想不到这赵思洁居然是聂庆生的女儿,难怪她敢用这样的语气与聂庆生这个指挥使对话,原来是仗着女儿的身份啊。 不过从父女俩的谈话来看,他们的关系显然并不好,赵思洁对聂庆生甚至还充满了怨气,说起话来夹枪带棒,咄咄逼人。 而聂庆生显然是一个慈父,他之所以让赵思洁回清平县去召集人手,其实是为了保护她。 今晚忽然出现的那条巨尾,已经让聂庆生意识到事情早已脱离了他的掌控,但他身为指挥使,绝不能放弃阵地。所以就以召集人手的名义,让女儿远离这个危险之地。 可惜赵思洁性子倔强,不服软,关键时刻较起了劲,谁也不肯让步。 聂庆生心中恼怒,拍案而起,教训道:“我是指挥使,你只是青旗卫,如今正逢战事,营中只有上下之分,没有父女之情。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而是对你下达命令,你只能接受,否则我就将你从云卫司中剔除出去。” 赵思洁眼中泛起泪花,却倔强的没有让泪珠落下来,她直视聂庆生,声音哽咽而又坚定,“我不走!” 砰! 就在这时,营寨后的两里的村庄中忽然发出一声巨响,地面都跟着轻轻颤动。 聂庆生来不及多说,立马绕过赵思洁,奔出主帐。 许道云也被远处的巨响吸引了注意力,恰好被奔出来的聂庆生抓了个正着。 他讪讪一笑,心想自己知道了不知道的秘密,会不会被秘密除掉呢? 聂庆生却没心思追究这些,立马将还有战力的青旗卫和衙役召集起来,与解知县一块,往江德坡内的村庄赶去。 许道云跟在人群之后,余光看了一眼跑在身边的赵思洁,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赵思洁却忽然开口道:“刚才我和他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许道云硬着头皮道:“我刚好路过,只听到一点,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就是听到了。”赵思洁神色忧伤,想要倾诉些什么,最终却沉默无言。 许道云试探着说了一句,“我觉得,指挥使是真的关心你,为了你好。” 赵思洁看了他一眼,苦涩一笑,轻声道:“我感觉得到,但...他当年抛弃了我和母亲,母亲到死都在等他,可他却始终没有回来。我...我过不了自己这关,我怨他,怨他一直没有出现,怨他没有在母亲临死前圆了她的心愿。” “我知道,他把我带来云卫司,教我修炼,让我当任小旗主,这都是他对我的补偿。但我只要一想到母亲因他郁郁而终,我就不能堂而皇之的接受这些弥补,我受之有愧,我对不起死的时候满怀遗憾的母亲。” 赵思洁说到后来,声音哽咽,话语断断续续,最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将头扭开,掩面哭泣。 许道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话安慰才好,待她情绪平复,这才小声说道:“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赵思洁拭去泪水,将头转了过来,眼睛红肿,眼角还有泪痕残留。 许道云抬头望向满天繁星的夜空,道:“我从小就无父无母,他们将我独自留在族里,从小没爹疼没娘爱,受欺负也没人帮我做主出头。那几年的日子真的很苦,但我还是顶着欺辱挺了过来,之后偶然得遇恩师,成了一名剑修,终于能够抬头做人。” “其实我每次被欺负之后,回到家里,躲在床上,都会暗暗怨恨我那从未见过的爹娘。恨他们为何要将我带来着世上,更恨他们为何弃我于不顾,当时的我每日担惊受怕,心中除了惧,还有恨。” “直到遇见了师傅,学了剑修的手段,我突然豁然开朗,再也没有恐惧,更没有怨恨。我开始感激起我的父母,因为如果没有他们,就没有我许道云,虽然他们丢下了我,但至少我是因为他们而存在的,所以我不会怨恨,更没有资格怨恨。” 赵思洁道:“你叫许道云?我还以为你是什么名门大派的弟子下山游历,从小就集万千宠爱于一生,想不到你的身世竟也这般凄苦。” 许道云两手一摊,“赵旗主,我哪里看着像那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子少爷啊?” 赵思洁笑道:“你小小年纪,修为精湛,任谁都会以为你是名门高徒。我知道你在开导我,但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至少我没这么容易就想通,给我些时间,相信终有一天我也能像你一样走出阴霾。” “我可没开导你,说实话,我这人最不擅长的就是安慰人,不过我可以给你个建议。” “什么建议?”赵思洁问。 “尝试去接受你父亲对你的爱,不要觉得别扭,一点一点,终有一天你能接受他,也能接受你自己。” 赵思洁红唇轻抿,点了点头。 众人身上虽或多或少都带着伤,但还是很快就赶到了发出巨响的塔源村,只见村中火光冲天,惨叫声嘶吼声四下皆有,此起彼伏。 聂庆生眼睛一眯,打出一道掌力将一个面目全非,见人就咬的半人半妖拍飞出去,咬牙道:“该死的畜牲,竟偷袭了村庄,大家分头行动,务必将幸存的村民尽数带出。凡是受伤或丧失理智者,格杀勿论。” “是!” 众人齐声答应,然后作鸟兽散,往各处村道巷子中前进穿梭。 许道云往东边的村道前进,随手挥舞冲和剑,将那些双目血红,扑咬上来的村民当场斩杀。 这些人原本都是勤勤恳恳的小老百姓,如今却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虽然他于心不忍,却无可奈何。 换个思路想想,这也是送他们早登极乐,乃是积德行善。 往前就要出村,许道云停住脚步,折转往回走,忽然视线一顿,然后投向一座小屋。 只见小屋的屋檐下蜷缩着一个人,卷曲双腿,双臂环抱膝盖,脑袋埋在腿间,正在轻轻颤抖,看身形应该是个女子。 在她的身边有一辆简陋的板车,车上躺着个盖着一卷草席的人,一动不动,显然是已经死了。 许道云认得这二人,正是在江德坡前被两个衙役刁难羞辱的父女。 他看了一眼板车,叹了口气,走到女子身前,轻声道:“谢菁。” 女子浑身一颤,抬起头来,许久才认出许道云的脸庞,喃喃道:“大人?” 许道云点头,“是我。” 他蹲下身道:“现在这村子里到处都是水妖,人死不能复生,你跟着我,我带你离开。” 谢菁双目无神,摇头道:“我不走,爹爹在这,我哪儿都不去。” 许道云劝慰道:“逝者已逝,相信你爹也不愿意看见你这般凄苦吧?好好活下去,他在九泉之下才能瞑目啊。” 闻听此言,谢菁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许道云想等她发泄完再带她离开,却忽然脸色大变。 谢菁抬起满是泪痕的脸,茫然问道:“怎么了?” 许道云瞪大眼睛,因为他看见谢菁两只眼睛流出的不再是清泪,而是绿血,眼白也逐渐浑浊,眼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脸上的青筋开始显露出来,好好的一个美人,此时却变得让人毛骨悚然。 谢菁表情茫然,抬手摸了摸脸上的泪水,发现很是粘稠,放在眼前一看,险些吓晕过去。她睁着几乎全是眼白的瞳孔望向许道云,舌根僵硬,用模糊不清的声音说出最后三个字,“杀...了...我!” 许道云连退数步,握着冲和剑的左手轻轻颤抖,却始终下不了手。 谢菁思绪逐渐恍惚,她跪倒在地,脸上露出恳求的表情,嘴巴一开一合,看那口型,分明是在重复着那三个字。 许道云看了一眼躺在板车上,早就没了气息的谢菁父亲,咬紧牙关,硬起心肠,手起剑落... 塔源村中的惊呼声还在持续,许道云拖着心力交瘁的身子走在村道上,他低着头,眼神木讷,表情呆滞,一言不发。 忽然赵思洁的娇喝声从不远处传来,许道云停下脚步,飞身跃上篱笆墙,循声赶了过去。 站在一座村舍的屋顶上,许道云看见赵思洁正被五头相当于炼气境的水妖围攻,而且节节败退,显然已经快要支撑不住。 许道云正要上前,却见一道人影以更快的速度掠了上去,只一掌就将五只水妖拍碎。 许道云正欲召出冲和剑的手放松下来,转身跃下篱笆墙,既然聂庆生在这,那就轮不到他出手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凝香居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他跃下篱笆墙,往塔源村别处的村道巡去,直到一声嘹亮的哨声响起,众人回到塔源村中央集合。 数百口人的塔源村,如今却所剩无几,其他人全都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 一夜之间,不知多少人家破人亡,哭嚎声响成一片,声音中满是凄凉和绝望。 许道云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跟着众人返回营寨。 解知县派人将这些难民带到安盐镇去安置,顺便运送粮草物资。 许道云独自坐在帐前,目光呆滞的看着来回奔波为伤员疗伤的医者,心乱如麻,无法思考。 忽然赵思洁走了过来,问道:“你坐在这里做什么,刚才不是还吵着要修整吗,怎么不进去休息?” 许道云摇头,“物极必反,现在反而睡不着了。” “怪人。”赵思洁抛下两个字,大踏步走进聂庆生的主帐中。 许道云如今的精神状态,根本就没兴趣再去偷听他们父女俩的对话,奈何耳朵过于灵敏,帐内的谈话还是一字不漏的传进他的耳朵里。 或许是之前的开导有用,又或是刚才聂庆生的及时救援,赵思洁的语气显然缓和了许多,虽然还是冷淡,但至少没有再针锋相对。 赵思洁也答应回清平县召集人手,聂庆生放心不下,让她去把许道云叫进来。 许道云心中已有了猜测,他苦笑一声,跟着赵思洁走进主帐,拱手行礼道:“许道云,见过指挥使大人。” 聂庆生摆手道:“无需多礼了,你休整一下,明日跟赵旗主一同返回清平县召集人马。” 赵思洁道:“我一人回去就可以了,还是让他留下来对付水妖吧。” 聂庆生道:“这是命令。”然后看向许道云,“记住,路上不要耽搁,定要护她周全,倘若有半点差池,我饶不了你。” 许道云暗暗撇嘴,点头道:“明白,我定保赵旗主万全。” 聂庆生神态缓和,坐在首位上,端起茶盏轻抿一口,道:“这次你英勇杀敌,还斩杀了一头妖精,我记你一个大功,待这里的事情结束,回到云卫司定会重重嘉奖于你。” “多谢大人。” 二人退出主帐,许道云问,“赵旗主,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赵思洁道:“明早卯时初吧,抓紧时间休息,可别睡过头了。” 说罢转身离去。 许道云伸了个懒腰,回到帐中,见朱博躺在浴桶中逼毒,他笑问,“朱大哥,要不要我给你搓搓背啊?” 闭着眼睛的朱博眼角一抽,勉强张嘴说道:“给...给老子滚!” 许道云哈哈大笑,盘腿坐在床榻上,开始闭目调息。 今夜一番苦斗,消耗颇多,需抓紧时间恢复到巅峰状态。 第二日一早,许道云向朱博打了声招呼,然后就与赵思洁一同往清平县反向赶去。 两人一路无言,知道到达盂山脚下,许道云率先打破沉默道:“赵旗主,看来你和指挥使大人的关系有所缓和?” 赵思洁忽然勒住缰绳,斜了他一眼,冷声道:“多管闲事。” 缰绳一甩,驱马跑在了前头。 许道云紧跟其后,喊道:“赵旗主,你慢些,指挥使大人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保护好你,你要是磕着碰着,他老人家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赵思洁速度不减 迅速奔行在山道之上,她恼怒的声音顺着山风飘了过来,“你再啰嗦,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许道云大声道:“从此地赶到清平县,少说也得三五日,赵旗主你若一路上都不说话,那我可怎么是好?” 赵思洁疑惑道:“我不说话,碍着你什么事儿了?” 许道云理所当然道:“当然,我一个人的时候自不必说,如今是两个人,如果再不能说话解闷儿的话,那可真是度日如年了。” 赵思洁回头骂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啰嗦啊,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许道云咧嘴一笑,“当然要趁着还能说话得时候多说说话啊,万一以后真成了哑巴,岂不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歪理!”赵思洁白了他一眼,看向前方,忍不住勾起嘴角,发自内心的欢喜,心情也前所未有的好。 许道云看在眼里,心中也替她高兴,虽然赵思洁表面上死不承认,但她和聂庆生之间的父女关系已经有所缓和。 至少赵思洁开始愿意去尝试接受聂庆生的补偿和疼爱,所谓万事开头难,终有一天她能解开心结,坦然接受一切。 二人穿过盂山,来到望泗江东面,许道云忽然看见江面上露出半截黑色巨尾,极为庞大,就趴在被水江淹没的瓦房上。 许道云驱马上前,对赵思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二人下马不行,顺着官路大道往东面走去。 走出数里路途,二人这才松下一口气。 许道云取出酒囊饮下一口,后怕道:“这尾巴真是够大的,若挨上一下,恐怕连指挥使这样修为的修士都扛不住。” 赵思洁面露忧愁之色,“这蛇妖尚未现出真身便这般厉害,若它真想要攻破江德坡,我们找来再多的人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平添伤亡罢了...” 许道云笑道:“放心吧,指挥使大人昨夜已经向清平府的云卫司请求增员了,想来很快就会有真正的高手赶来解决此事。” 说罢看了若有所思的赵思洁一眼,双头抱着后脑,懒散道:“真是个疼爱女儿的好父亲啊,这次我算是沾了你的光了。” 赵思洁斜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少给我废话,抓紧时间赶路吧。” 许道云耸耸肩,翻身上马。 两日后,二人赶到金稻镇,小镇依旧被一片金色的麦田包围着,日光斜射,美轮美奂。 日头渐落西山,许道云带着赵思洁往金稻镇的金稻客栈走去,可惜早已物是人非。 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两个店伙计已不见踪影,或许是出于某种原因,到别的地方去讨生活了。 许道云开了两间上房,然后吩咐掌柜的讲饭菜送到房间里去。 掌柜记好账,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笑道:“公子,镇东头新开了一间青楼,名叫凝香居,里头的小娘子一个个貌美如花,皮肤嫩的能捏出水儿来。公子旅途劳顿,不如去消遣消遣?” 赵思洁柳眉一蹙,一言不发,只是横了许道云一眼。 许道云道:“掌柜,那凝香居给了你不少钱吧。不知拉到客人,分账的时候,你和她们谁占大头啊?” 掌柜放下狼毫笔,“公子见笑了,出力的都是那些姑娘,我如何能占到大头啊?挣几个饭钱罢了。” 许道云咧嘴一笑,道:“行,等小爷我吃饱喝足,就去那凝香居里放松放松。” 说罢转身上楼,在楼梯口时喊道:“饭菜快些上来啊。” “好。”掌柜高声应和。 赵思洁回到房中,一掌拍在八仙桌上,怒视拿着一锭银子在手里颠来倒去的背匣少年,一字一顿道:“许道云!” 许道云吓了一跳,缩回手道:“赵旗主,怎么这是,凶神恶煞的?” 赵思洁恼怒道:“如今大伙儿还在望泗江前线抗击水妖,你我临危受命,理当全力完成,不出半点差错。可你现在却要去什么狗屁青楼,你对得起爹...指挥使对你的信任吗!” 许道云两手一摊,丝毫不上心道:“反正我们也是明早出发,大不了我早些回来就是了,误不了正事儿的。再说了,新店开张,理应去捧捧场,支持支持人家。” 赵思洁大怒,伸手揪住许道云的领子,“你这个下流无耻的登徒子,我还以为你是什么少年英才,我呸!不过也是个好色之徒罢了,恶心!” 许道云正要解释,忽然耳朵一动,对赵思洁使了个眼色。 小二的声音从房门外传了进来,“二位客官,你们要的酒菜来啦。” 许道云道:“进来吧。” 小二推门走进,将饭菜摆上,然后退了出去。 许道云起身将房门关上,转头却见赵思洁夹了一块鱼肉正往嘴里送。 许道云忙上前扣住她的手腕。 赵思洁吃痛,挣扎怒斥道:“放手,你做什么!” 许道云让她噤声,然后压低声音道:“这些酒菜有问题,吃不得。” 赵思洁心中虽有疑问,但还是慎重地点了点头,小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许道云松开手,靠近她耳边道:“方才在镇外时,阳气正盛,一进到镇中,阳气立即就弱了下去,四处阴气弥漫,难道你就不觉得脚底和脊背有些凉意吗?” 赵思洁点头,“还以为是夜间寒冷,却原来是阴气强盛导致的吗?” “不错,这镇子里一定有古怪,方才听掌柜的说,镇东新开了一间青楼,我便猜想这小镇的古怪会不会和青楼有关,所以就将计就计,答应了下来。 赵思洁苦恼道:“原来是这样,可我们还有任务在身,如何能耽搁啊?” 许道云提议道:“我看不如这样,此处到清平县路途不远,明日你独自启程便可。” 赵思洁眉梢一挑,冷笑道:“这么说,你今晚就要到凝香居去一探究竟了?你这是不是叫做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许道云表情严肃道:“我可没有什么龌龊的想法,我只是去辨别奸邪善恶,为民除害而已。” 赵思洁白了他一眼,忽然拍桌而起,“铲除奸邪,乃我云卫司当为之事,我不能让你孤身一人前往魔窟,今晚我与你同去,为民除害。” 许道云苦笑道:“多一个帮手也好,就算要死,黄泉路上也有个伴儿能说说话,倒也不寂寞。” 赵思洁怒道:“你才死,能不能别乌鸦嘴?” 许道云缩缩脖子,讪讪一笑,“口误,口误。” 夜色渐深,许道云独自一人下楼,在掌柜那招呼了一声,离开金稻客栈。 走不多远,赵思洁忽然从巷子里拐了出来,不满道:“我堂堂青旗卫小旗主,女扮男装成何体统?” 许道云笑道:“没法儿子啊,青楼那种地方只招待男子,女子一概留步,除非是想进去讨口饭吃,所以非女扮男装不可。” 赵思洁虽不情愿,却也无可奈何。 这小镇不比县城,入了夜,家家户户门窗紧闭,门口也不挂上灯笼,道路昏暗一片,依稀有几个行人正往家里赶去。 小镇不大,二人顺着村道一路向东,果然看见了一座与这小镇格格不入的雅致楼阁,足有三层高,飞楼檐角,彩带飘舞。 许道云顿时心生疑窦,笑声对赵思洁道:“你看,若当真想做生意,怎么可能把青楼建在这种荒僻的小镇上,镇中百姓大都是农户,如何有闲钱来这酒池肉林的销金窟啊?其中定有猫腻!” 赵思洁点头附和,“不错,的确有些奇怪。一会儿我们怎么做,是直接动手还是周旋一番?” 许道云笑道:“不急着动手,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们先摸清楚那些小娘子的底细和路数,再动手不迟。” 赵思洁踢了他一脚,“不要用那种奇怪的说法。” 许道云吃痛,倒吸凉气道:“知道了,知道了。” 二人走到凝香居前头,隐约可听见阁楼内传出女子银铃般的欢声笑语。 许道云却发现二层三层的廊道上并没有像别家青楼那样,站着许多穿着暴露的女子挥舞披帛招揽客人,只有几十条颜色各异的彩带飘扬,令人目眩。 许道云盯着那彩带看着久了,精神竟恍惚了一瞬,他忙运转伏养龙息压下杂念,收敛心神,再不敢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彩带看。 许道云对一旁的赵思洁道:“收敛心神,这间青楼鬼怪得很,方才我险些迷乱心智,千万要小心啊。” 赵思洁重重点头。 推开紧闭的阁楼大门,还未进入其中,一股热气腾腾的异香就扑面而来,许道云吸吸鼻子道:“还挺香的。” 赵思洁抬手要打,许道云赶忙避开。 二人跨过门槛走了进去,楼内极为空旷,实木地板映照着顶上炫耀的彩灯,房梁垂下一片片细薄的纱帐,灯火摇曳间,只觉得头重脚轻。 第一百二十三章 剑鸣示警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赵思洁道:“这里头怎么没人?刚才明明听见有声音的啊。” “人都在楼上呢。” 冷不丁一道声音响起,许道云二人汗毛倒竖,猛地扭头看去,只见楼道上站着一个浓妆艳抹的胖女人,她笑道:“咦,好生俊俏的公子。” 许道云与赵思洁对视一眼,皆松了口气。 许道云上前笑道:“老鸨,听金稻客栈的掌柜说,您家的姑娘个个美如天仙,温柔似水。我们兄弟二人不信,特地前来品鉴一番。” 老鸨从楼梯上下来,竟伸手来摸许道云的胸膛,“哎哟,这么精壮,炼体了吧?我怕姑娘们受不住啊。” 许道云被她这露骨的话弄的有些面红耳赤,但还是强装出一副老嫖客的模样摆手道:“放心,如果真是花儿般娇嫩的姑娘的话,我自然舍不得摧残,定会好生疼爱的。” 赵思洁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眼中满是厌恶。 老鸨掩嘴娇笑,那庸脂俗粉的模样,看着就让人吃不下饭。 旋即她又将目标转到了赵思洁身上,在她身边转了半圈,吸了吸鼻子,笑道:“这位公子也好俊俏,莫非是怕你家相公不知归路,特地来背他回去的?” 赵思洁暗道不好,正好召出兵刃动手,但许道云急忙用眼神制止了她,笑道:“老鸨好眼力,不过你却猜错了,她并非我的夫人,只是我的贴身丫鬟罢了。” 赵思洁大怒,暗暗咬牙切齿,心想等这件事过后,一定要好好收拾他一顿。 老鸨笑道:“这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无妨。不过公子这贴身丫鬟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段有身段,公子还觉不够吗?” 许道云昂起头,轻佻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家里的饭就是没有外头的好吃。” “有理,有理。”老鸨连连赞同,引着二人走上盘旋而建的楼梯。 许道云仰头望去,楼是天井结构,可望见八角顶端,壁上挂着玉女飞天的画卷,恍惚看见,画中的玉女似乎动了起来,眼波流转,魅惑众生。 许道云闭眼甩头,再定睛看去,却无半点古怪。 走上二楼楼梯口,清楚的听到许多男欢女爱之声,令人心热脸红。 许多男男女女,衣着暴露的相拥相抱,一副骄奢淫逸的腐败景象,在这种奇异的气氛中,所有人都敞开怀抱,尽情释放着自己的欲望。 中央一群舞姬正在献舞,身上披着轻纱披帛,曼妙的身躯若隐若现,引人迷醉。 赵思洁见许道云正盯着那群舞姬看,踢了他后脚跟一下,压低声音道:“清醒点,别忘了你是来做什么的。” 许道云侧过头,点头笑道:“忘不了,我是来品鉴的。” “你!”赵思洁气极,若非情况特殊,她真想一巴掌呼过去。 老鸨引着二人来到一处靠前的位置坐下,招呼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美貌少女前来斟酒。 许道云问:“老鸨,你这生意可够红火的啊,看衣着打扮,这些人不像是金稻镇的百姓啊。” 老鸨笑道:“公子说的不错,这里头只有极少数是金稻镇中的大户,其余的都是些过往的旅客和商人,旅途劳顿,前来放松放松。” 许道云身子往后一仰,躺在软垫上,闭眼听着帘后响起丝竹管乐声,表情无比享受,赞同道:“的确是个让人放松的好地方啊。” 老鸨俯下身,暧昧一笑,道:“公子,你来的凑巧,嫣儿来啦。” 许道云与所有酒客皆看向中央,只见楼上垂下一条白色丝带,旋即一个白衣素纱,看不清面貌的女子顺着丝带缓缓下落,宛如仙女临凡,若隐若现,便是偶然出现的惊鸿一瞥,也只是一双露在白色面纱外的秋水眼眸。 帘后的乐声此时忽然拔高,舞姬们尽数散开,那女子现身众人眼前。场中只剩下她一人独舞,许道云与赵思洁凝神望着,连老鸨离开都没有注意。 众酒客拍手陈赞,赞不绝口。 这时,那嫣儿脚下一崴,跌倒在地,面纱也随之落下,众酒客纷纷站起,露出疼惜之色,管线丝竹声适时停止。 那嫣儿趴伏在地上,纱裙上撩,露出光洁无暇,似羊脂白玉般的大腿,脚腕上带着一条红绳,看起来更加引人迷醉。 许道云愣住了,再一次感到强烈的惊艳,却没法儿准确的形容这女子的容貌。 恍恍惚惚间,他似乎透过一层迷雾,看见了陆红妃、杨清君、还有谢怜。 许道云站起身,从众酒客舞姬之间穿过,来到跌坐在地的嫣儿面前蹲下,握住她系着红绳的光洁脚踝,柔声问道:“你没事吧?” 嫣儿楚楚可怜,声音无比动听,摇头道:“多谢公子关心,奴家没事。” 她说话时,红唇轻启,檀口微张,热气扑打在许道云脸上,让彻底迷失了心智,情不自禁地低下头,伸手抬起她精致下巴,四目相对,然后紧盯着那鲜红欲滴的娇嫩唇瓣,身子前倾,吻了下去。 就在这时,剑匣中的冲和剑忽然颤动嗡鸣,将许道云惊醒。这冲和剑极具灵性,每次遇到危险时都会有示警,比如那天在望泗江忽然出现的黑色巨尾,若不是冲和剑发出剑鸣提醒,恐怕他早就被拍成肉泥了。 许道云立即推开嫣儿,朝后越开,运转《伏养龙息》,将躁动的真气和纷杂的欲念压下,固守本心。 他的心神陡然一清,双目金光闪过,开启凝心状态,再望向那名为嫣儿的女子,只见她脸上那层迷雾散去,那张令人魂牵梦绕的脸,突然变得平庸起来。就连一旁伴舞的舞姬,乃至侍奉的侍女都比她要漂亮,就连脸上惊愕的表情,都显得极为的虚假造作,令人厌恶。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媚术? 许道云拧着剑眉,他很聪明,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深沉恶意,他原以为,凭自己的心性修为,在清平县就算是不能横着走,也没什么对付不了的敌手。 所以才能无所顾忌的来到此处,自信只要自己把持的住,谁也别想算计到他。但这红尘世界的种种鬼蜮伎俩,却比他想象的要厉害得多。 据说,修士在修行的过程中,会有种种外魔出现,乱人心智,毁人修行,定是眼前之物无疑。 再看酒桌旁的赵思洁,双目空洞,表情呆滞,显然已经彻底着了道了。 许道云眼神一厉,锋芒毕露,剑修特有的凌厉气势散发而出,怒视嫣儿。 嫣儿却诧异的望着许道云,没想到有人能从她的媚术下逃脱,在那双凤眸的逼视下,忍不住后退一步。 许道云跃到赵思洁身边,毫不留情,一巴掌抽了上去。 “啪”的一个响亮的巴掌。 赵思洁被打倒在地,脸上留下清晰的指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可见那一巴掌有多狠。这是许道云盛怒之下,一不小心没控制住力道。 赵思洁狂怒,就要反击,却被一只铁钳般的手掌扼住脖子,凌厉至极的气势让她停下了动作,她感觉只要自己再敢有所动作,脖子就会立即捏断。 “你要做什么?” 许道云道:“看清楚四周。” 赵思洁下意识的运起真气,愤怒与恐惧让她清醒了一些,此时真气运转周身,登时将幻术解除,眼前却早已没了那些酒客的踪影。 老鸨惊叫道:“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许道云放下赵思洁,转身的同时召出冲和剑,白光一闪,将那老鸨的脑袋斩了下来,大喝道:“妖孽,清平世界,安敢害人!” 老鸨脑袋落地,发出一声凄厉惊叫,四下管弦丝竹之声戛然而止,彩灯火烛尽数熄灭,灯火通明的阁楼瞬间漆黑一片,只剩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落进来,那些侍女舞姬尽数消失不见,阴风呼啸,寒气嗖嗖。 赵思洁召出一对铜环,用胳膊顶了许道云胸口一下,怒道:“你的账回去再算!” 许道云苦笑,“赵旗主,这一巴掌虽然打在你的脸上,却疼在我的心里。这件事咱们私底下了结便好,可千万不能被指挥使大人知道了。” 赵思洁翻了个白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不过你说的也对,如果被他知道,你小子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有靠山的人真是惹不起哟,大不了等这件事结束,我请赵旗主道醉仙楼去吃一顿,算是赔罪,你看如何?” 赵思洁笑道:“醉仙楼里的酒菜可不便宜,你请得起?” 许道云将手一挥,豪气干云道:“当然,赵旗主到时候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喝什么喝什么,甭当心银子的问题,一切有我。” 赵思洁正要答话,忽然许道云拉住她的手臂跃了起来,几乎是跃起的同时,地上刺出一根上窄下宽的石头,极为尖锐。 赵思洁心有余悸,说道:“多谢。” “客气。”许道云咧嘴一笑,却见一根大腿粗细的藤蔓从纱帐后头刺了过来,速度极快。 许道云侧身躲闪,那藤蔓竟卷了过来,他手起剑落,凌厉的剑气直接将藤蔓斩断。 只听四面皆响起破风之声,八条藤蔓从东南西北伸了过来。 许道云与赵思洁对视一眼,二人背靠着背,挥舞手中兵刃,将这些藤蔓尽数斩断。 “看。”许道云朝前头努了努嘴。 赵思洁顺着望去,只见壁上画卷中的美人竟动弹了一下,然后脸上的皮肉开始消解,露出森森白骨,发出“咔哒哒”的古怪声响,最后竟冲出画卷,朝二人扑了过来。 “我来。”许道云将赵思洁护在身后,运气入剑,劈斩出数十道剑气,将这些扑来的白骨妖杀得灰飞烟灭,然后大声道:“你们就这点本事吗。” 忽然一道空洞缥缈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好个剑修,你的元气,一定更加美味。” 许道云收剑而立,笑道:“小爷浑身上下都是宝,想要取走,那得看你们的本事。” “哦?要怎样的本事?” “折断我手中长剑的本事。”许道云跃下房梁,挥剑将数根从地下升起的尖锐石柱劈碎,然后道:“想胜过我,光凭这些偷偷摸摸的下三滥招式还不够,献出真身来吧。” 四面登时响起阴森至极的笑声,旋即一阵阴风拂过,将楼内的纱帐尽数吹落,然后就瞧见不远处舞姬跳舞的木台上出现了四个女人。 为首那女人端坐在铺着金丝软垫的首座上,剩余的三个女子则站立一旁。 赵思洁也从房梁跳了下来,在许道云身边小声道:“咱们云卫司和县衙的粮草运送队数日前离奇失踪,了无音讯,起初指挥使和解知县还猜测是拦路的山贼干的,但如今看来,罪魁祸首很有可能就是这伙妖孽。” 许道云点点头,将她挡在身后,看向木台上的四个女人道:“喂,你们是妖,还是鬼啊?” 首座上,那一身紫色纱裙的女子娇笑道:“公子,可曾见过我们这般美貌的女鬼吗?” 许道云身子前倾,仔仔细细看了她们一遍,摇头道:“没见过,你们确实也有几分姿色,可惜不干好事儿。再者说了,红粉佳人不过是白骨骷髅,你说好不好看呢?”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你又能有多少阳寿,百年后还不是要化作一堆黄土。何不趁此良宵美景,好好享受一番?” 许道云反驳道:“正因人生苦短,所以才更不能虚度。还有,身为剑修的我若身陷温柔乡中,无法自拔,那岂不是给天下所有剑修丢脸了吗?” “既然如此,你就跟你身边那位姑娘一块留下来吧。”那女子一声令下,“上。” 话音刚落,她身边站着的三个女子立马化作三道阴风扑了上去,隐约还能听见厉鬼嘶吼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站在我身后。”许道云交代一句,挥出三道剑气斩向三股阴风。 阴风消散,重又聚拢,化作三个美貌女子,张开三寸长的利爪,以更快的速度冲了上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紫衣女鬼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许道云不避不闪,挥剑斩向身穿白衣的嫣儿,她竟用肉掌硬生生接住,五指紧扣剑刃,另一只手拍向他胸膛。 许道云吃了一惊,提起运劲,举起右掌迎了上去。 双手对击在一起,登时爆发出一股真气和妖气混杂的气浪,嫣儿惊叫一声,松开剑刃,往后飘退,神色忌惮。 许道云剑刃一转,劈出两道剑气斩向另外两个女鬼,她们同样惊呼一声,闪身躲开。 剑修修炼的除了剑法之外,还有浩然正气,这气虚无缥缈,却是一切妖邪的克星,避之唯恐不及。 许道云神色一喜,摆开剑势,喝道:“阴阳扣!” 话音落下,他身形消失在原地,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两个女鬼,同时送出两剑,刺中二人要害。 两个女鬼只是惨嚎一声,并未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许道云回到原地,拧着眉头道:“奇怪,怎么刺不穿,她们明明很惧怕我的剑气啊。” 赵思洁慎重道:“这三个女鬼看起来不简单,普通的劈斩对她们不奏效,你有没有能发出剑气的招式?” 许道云点头道:“有几招。” 他望向三只女鬼,手中冲和剑白光愈发强盛,咧嘴冷笑道:“你们是自己站着让我试照,还是我亲自动手啊?” 三个女妖相视一眼,飘荡在半空中得身形变得透明,最终完全融入黑暗之中,银铃般的娇笑声回荡在阁楼中,“你来试试呀。” 许道云深吸一口气,进入凝心状态,然后身形再次消失,化作一道金光冲天而起。 紧接着就响起三只女妖的惊呼声和惨嚎声,金光在阁楼中纵横穿梭,三个女妖身形渐渐显现。 金光穿梭的速度越来越快,在空中编织出一张圆形的金色巨网,逐渐收缩,耀目至极。 其中一道金光落在地上,许道云现出身形,他右掌缓缓握拢,口中喝道:“收!” 金光巨网收拢的速度更快。 三个女鬼左冲右突,但一碰到那金光,身上就会冒起青烟,“滋啦啦”作响。 她们化作三团妖气,想要缝隙中逃离,但只要靠近尽金光,她们所化作的妖气就会被金光消解。 眼看就要烟消云散,三个女鬼终于怕了,楚楚可怜的求饶道:“大人,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许道云止住收缩的金往,笑道:“问你们一件事,如实回答,绕你们不死。” 三个女妖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连连答应,“好好好,大人只管问,我们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许道云问:“前几日,可有云卫司和衙役的人来过你们这?” 生死只在旦夕之间,三个女妖早就乱了分寸,七嘴八舌的承认道:“来过来过,云卫司和衙役的人都来。” 赵思洁上前一步,怒道:“妖孽,果然是你们干的,你们好大的胆子!” 三个女面面相觑,不敢搭话。 许道云咧嘴一笑,道:“行了,你们承认了就好,我这就送你们超生。” 三个女妖尖声求饶,许道云不顾她们楚楚可怜的动人容颜,右掌一握,收拢金光。 三个女妖凄厉惨叫,在金光收拢到水缸大小的时候,令人牙酸的尖叫声戛然而止,三只女妖彻底灰飞烟灭。 许道云长处一口气,笑道:“还是大范围的剑招好用啊。” 赵思洁现在更加好奇起背匣少年的身份来,这样神妙的剑招她从未见过。 许道云剑刃一抬,剑锋直指依旧端坐在木台伤的紫衣女鬼,笑道:“她们灰飞烟灭,你就一点儿都不伤心?” 紫衣女子娇笑道:“你没当过鬼,你不知道,这样的实情,我早就经历过不知多少次。” 她身子一侧,慵懒地靠在软椅上,右手撑着脸颊,媚眼如丝道:“我本来只想吸干你的元气,增进修为,现在我却改变主意乐,我要让你成为我的鬼奴,永生永世侍奉我,尼意下如何啊?” 许道云笑问:“管吃管喝吗?” 紫衣女鬼道:“山珍海味,享用不尽。” 许道云外头考虑了一会儿,然后表情遗憾的拒绝道:“我很想答应,可惜我才刚下山,这九洲天下还没走出几步呢,舍不得。” 紫衣女妖道:“天下虽大,却无一片净土,你是有些本事,可世事难料,人上有人,劫难重重,你真就能保住自己性命吗?说不定连今天这关都未必能过得了,所以还是留下吧,此地虽小,却是一片乐土,有何不好啊?” 赵思洁恼怒道:“许道云,你跟她废话什么呀,这妖孽作恶多端,降了便是,无需多言。” 许道云对软椅上的紫衣女妖耸耸肩,摊手道:“你看,官大一级压死人呐,人生苦短,你还是不要负隅顽抗的好。” 紫衣女妖娇笑连连,化作一道黑气消失不见,然后在许道云身后出现,吐气如兰道:“前一刻还温言细语,怎的下一刻就杀机毕露了呢?” 许道云汗毛倒竖,回身劈出一剑,却劈了个空。他举目四顾,只见紫衣女子不知何时又坐回了木台的软椅伤,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许道云惊叹道:“还真是神出鬼没啊。” 赵思洁低声道:“许道云,她的妖气比刚才那三个女妖强盛许多,你有信心吗?” 许道云摇头,“不是很有信心,不过没关系。” “为什么。” 许道云一本正经道:“我来过金稻镇,镇西的叶老汉是个木匠,手艺了得,据说他造的棺材从没出过差错,你去问他打造一副。” 赵思洁大怒,重重踢了他一脚,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不正经!” “哪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那为什么只打一副,不打两副呢?” 许道云笑道:“赵旗主没听见吗?那女妖说要收我做她的鬼奴,所以我不需要棺材。” “你!” 赵思洁气极,食指颤抖地点指许道云,被气的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恨恨一甩手,心想今天的账日后一并结算。 那紫衣女鬼笑道:“你倒是打的好算盘,但鬼奴是不会忤逆主人的,你乖乖束手就擒,我自会待你极好,可若你负隅顽抗,那我只好杀了你。” 许道云笑问,“不吸元气?” 紫衣女鬼惋惜道:“我倒是想啊,可你这讨人厌的剑修,身上气息过于正气阳刚,锋芒毕露,不仅吸不到元气,就算吸到了也没法儿为我所用,反而会伤了自个儿。” 许道云双臂一张,笑道:“我居然这么厉害吗?” 紫衣女鬼阴恻恻一笑,抬起纤细如玉的食指轻轻一点,一道黑色阴气破空飞了过去,瞬息即至。 许道云劈斩剑气抵御,两股能量风暴爆发,许道云被震飞,恰好撞进后头的赵思洁怀里,两人一块朝后踉跄了好几步,险些跌倒。 赵思洁从未与异性男子这般近距离接触过,虽说他还只是个少年,但仍旧没法儿适应,双手朝前一推,恼怒道:“做什么你!” 若不是许道云身手矫捷,这一前一后的推力,他早就摔个狗吃屎了。此时勉强稳住身形,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道:“我也不想,但她太厉害了,扛不住啊。” 赵思洁知道情况紧急,来不及计较,望向仍旧云淡风轻,端坐木台之上的紫衣女鬼,提议道:“一个人不济事,你我二人联手吧。” 许道云却摇了摇头,“赵旗主,我没别的意思啊,这场战斗你还是做一个看客的好。万一我不是她的对手,你立马转头就跑,也不用替我收尸。” “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不正经。” “什么都好?”许道云哈哈大笑,“赵旗主真是有眼光啊,观察细致又透彻,那你倒是说说,我哪里好啊?” 赵思洁一愣,旋即瞪了他一眼,斥道:“少废话,别分心。” “你不知道,其实我现在紧张的要死,开玩笑也是为了放松一下。”许道云深吸一口气,转身望向紫衣女妖,谄媚道:“今天遇到你,算我倒霉,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不如你把她收了,放我走,可好?” 赵思洁气得跳脚,忍不住破口大骂道:“许道云,你个混蛋!” 紫衣女妖竟开始认真的考虑起来,最后摇了摇头,“如果非要二选一的话,我也是选你,留一个丫头下来,又不能解闷儿,有什么用啊?” 许道云眼睛一瞪:“你要拿我解闷儿?我既没卖过艺,也没跟过戏班学过戏曲杂耍,怎么解闷啊?” “不用那些乱七八糟的,姐姐我只要看着你,什么烦恼就都没有啦。”紫衣女子娇笑连连,声音极为动听,若不知她是个女鬼,当真会为其魅力所倾倒。 许道云惊道:“我去,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怎么,你不喜欢姐姐吗?”紫衣女鬼笑问。 “你很漂亮,可惜...” “可惜什么?”女鬼眼神一厉,锋芒毕露。 “可惜我喜欢男的。”许道云两手一摊,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紫衣女鬼一愣,旋即笑得前仰后合,连连摇头。 赵思洁“咦惹”一声,露出嫌弃的表情,后退两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好了好了,废话少说,看飞剑,御剑伏魔!”许道云大喝一声,剑指朝前一点,冲和剑化作一条白光,拖着长长的光尾冲向木台上的紫衣女鬼。 冲和剑中紫衣女鬼的瞬间,她散座散团黑色分散,继而在半空中聚拢,女妖现出身形,嗔怪道:“说动手就动手,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臭男人!” “无需多言。” 许道云声音冷漠似冰霜,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翻转,御使飞剑折转再次冲向紫衣女鬼。 女鬼不慌不忙,再次化作黑气消散,然后在许道云身后重新聚拢,吐出一口热气喷在许道云耳边。 许道云二话不说,手肘往后重重一撞,却感觉手臂一麻,像是撞在一块钢板上一般。 回头看去,只见紫衣女鬼面不变色,轻轻一掌拍在他腰腹上,登时一股巨力将他掀飞出去,撞倒几张屏风,然后才勉强坠地。 赵思洁惊呼道:“许道云。” 她正要上前将他扶起,紫衣女鬼玉指弹出几道黑色封锁住她的行动,然后飘到她面前,伸出两个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娇声道:“小姑娘心疼了?” 赵思洁将头一扭,默不作声。 许道云抬掌拍飞屏风,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只感觉胸闷气短,神色无比严峻。 这个紫衣女妖,是他迄今为止,遇到最厉害的也是最难缠的对手,她的实力恐怕不在炼气境甲等的聂庆生之下。而且凭借着诡异的身法和化作黑气消散的能力,即便聂庆生亲来,也未必一定能战而胜之。 许道云忽然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来滩这一趟浑水了,如今倒好,恐怕连性命都要折在这了。 他平息体内躁动的真气,脚踏地面掠向紫衣女鬼,冲和剑在前方舞成一片剑网笼罩过去。 紫衣女鬼朝上飞起,躲开剑网,然后大袖一挥,挥洒一片阴气压了下去。 许道云来不及多想,一脚将动弹不得的赵思洁踢开,紧接着运气入剑,白光大盛,剑锋朝似滚滚黑云般压下的阴气刺了上去。 两道能量对峙片刻,只听许道云大喝一声,白光愈发强盛,阴气渐渐不支,最后被白光刺穿,烟消云散。 紫衣女鬼吃了一惊,忙避开冲天而起的白色剑气,剑气直冲而上,切断房梁,却势头不衰,竟将楼顶掀翻,土块木屑登时掉落下来。 许道云跃到赵思洁身边,打出真气将她身上的阴气化解,慎重道:“这女鬼的厉害程度远超我的预计,此番胜负难料,我实在拿不准,你还是快逃吧。” 赵思洁刚责怪他踹自己,但听他这般言语,心中感动,思忖片刻却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走,这种时候,我怎么丢下你独自逃生呢?” “别死脑筋,她的主要目标是我,你非要留下来,岂不是自寻死路,买一送一了?快走吧,将来如果有机会,你到沧潮云台去告诉我师傅一声,他自会替我报仇。”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天河剑阵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不走,你不用劝了。再说了,我哪知道沧潮云台在什么地方啊。”赵思洁神色坚决,恐怕非言语所能动摇。 许道云苦笑一声,点头道:“那好吧,你退远些,一会儿动起手来,我怕你满地打滚。” 赵思洁白了他一眼,知道他说话向来如此,再加上情况特殊,也就没有计较。 紫衣女妖笑道:“真是感情深厚啊,小弟弟,你在姐姐面前与她谈情说爱,就不怕姐姐吃醋吗?” “吃个屁,说了小爷喜欢男的,你少废话,看剑!” 话音落下,许道云脚蹬石柱,冲向半空中的紫衣女鬼,一剑送出。 紫衣女鬼轻而易举的避开剑锋,侧移到许道云身边,一掌朝他天灵盖派下,掌上阴风极盛,竟也没丝毫留情,这一下若被拍中,非得脑袋开花不可。 许道云一剑刺空,回身一掌迎了上去,却被爆发的阴气震落地面,又倒退了七八步,内伤加剧,嘴角溢血。 紫衣女鬼飘落下来,笑道:“反应还挺快,可惜修为差了些,最后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考虑考虑?姐姐虽好说话,但耐心也是有限的哦。” 许道云擦去鲜血,勉强笑道:“好意心领,可惜人鬼殊途,今日不是你死,就是她完!” 说罢抬手一直不远处满脸担忧的赵思洁。 赵思洁咬牙切齿,大骂混蛋。 紫衣女鬼化作阴风扑向许道云,双掌连挥,抓向其要害。 许道云左手长剑挥舞格挡,右手使出缠龙手招架,虽仗着凝心状态,能够捕捉到紫衣女鬼攻击的轨迹,但她没一下都势大力猛,极为沉重。毕竟他的修为低了两个小阶段,能勉强防御已经着实不易了,但绝对撑不了多久。 这不,许道云终于是抵挡不住,被紫衣女鬼纤细的手掌拍中肩头,整个人似炮弹一般倒飞出去,撞倒一根石柱才坠地。他捂着胸口,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表情狰狞,只感觉五脏六腑都在作痛,呼吸淤塞,上气不接下气。 “许道云,你没事吧。”远处的赵思洁大喊。 许道云一口气顺上来,虚弱道:“废话,我都快被打死了,要不你来试试。” 赵思洁急道:“怎么办啊?” “不知道,你学没学过木匠?帮我打一副棺材吧。” 赵思洁带着哭腔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再不开玩笑,我...我怕就没机会了。” “说的不错,你确实没机会了。”紫衣女鬼话音响起的同时,化作阴气消散,然后出现在许道云身侧,夹带着阴气的手掌如闪电般拍出。 许道云应声飞出撞倒数根梁柱,砸塌一面雕刻着舞姬载歌载舞的石壁后落下,烟尘四处弥漫,早就没了许道云的踪影。 紫衣女鬼手掩红唇,惊慌道:“哎呀,没收住力道,不会粉身碎骨了吧?” 赵思洁想要到乱石堆中去寻许道云,却感觉身子一紧,又被几道阴气封锁住了身子,她奋力挣扎,却动弹不得。 紫衣女鬼在她身边飞舞了一圈,然后落在她面前,娇笑道:“生的倒是俊俏,我可以留你下来伺候我,他不识时务,你可要吸取教训啊。” 赵思洁态度强硬,怒视女鬼道:“妖孽,别白日做梦了,有种你就杀了我,少打这些歪心思。” “唉...为什么你们都不愿意留下来呢?”紫衣女鬼惋惜一叹,摇头道:“可惜了可惜了,正值青春年华,却要命丧黄泉,莫非真是红颜薄命?也把也罢,既然你不愿留下,我便送你去给他做个伴吧。” 紫衣女妖正要动手,忽然一道破空声响起,她忙化作黑气后撤,侧头看向烟尘逐渐消散的乱石堆。 只见许道云左手变作剑指,御使冲着和剑。他身上笼罩着一圈表面似龟甲纹路的金光,看起来极为浑厚,金光流转,神异无比。 “人家赵旗主可是指挥使大人的千金,身娇肉贵的,怎么可能去伺候你呢?” 赵思洁提着的心放了下来,这家伙原来没死啊。 “哦?”紫衣女鬼意外地看了赵思洁一眼,“你竟是聂庆生的女儿?还真没看出来呢。” 许道云将冲和剑召回手中,跳下乱石堆,长出口气。 紫衣女鬼眼神一闪,盯着那似龟甲般的金光道:“这是你的防御手段吗?居然能挡住我全力一掌,先前倒是小瞧了你。” 许道云摆手道:“勉强挡住。” 话音刚落,紫衣女鬼忽然飘了上来,一掌拍在龙甲鳞龟上,许道云倒飞而出,脚蹬梁柱卸力,完好无损的落在地上。 紫衣女妖却厉叫一声,右掌升起青烟,竟皮开肉绽,像是被灼伤了一般,她情绪失控地尖声道:“你这是什么防御,为什么...为什么我竟会被灼伤,你修为明明远逊与我,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啊?实话告诉你吧,我这护体罡气不同别的,这叫龙甲鳞龟。共有三十六片神甲,对应三十六天罡之数,上应三十六星斗,集八方之气,乾坤聚秀,阴阳汇合,五行兼备,蕴含天地纯阳之正气,正是你这等鬼物的克星。” “该死的剑修。”紫衣女鬼用阴气抑制住被灼伤的手掌,飘到空中,手掌一摊,一截白骨短杖出现在手中,然后猛地挥出几十股阴气攻向许道云。 许道云不甘示弱,劈斩剑气抵消阴气,同时飞身后侧,来到赵思洁身边驱散她的阴气,大声道:“躲开。” 此时正是关键时刻,他不敢分心,冲和剑舞成一张剑网,将所有阴气尽数劈散,然后化作一道蓝色雷光,冲霄而起,一剑刺向女鬼心口。 紫衣女鬼吃了一惊,旋即化作黑气飘散,在更高的空中聚拢,继续发出阴气攻击。 许道云心中暗骂,这家伙神出鬼没,没有实体,根本就伤不着她,到底怎么样才能将她击溃呢? 躲在远处的赵思洁啧啧称奇道:“好快的剑啊,这家伙到底是何来历。” 许道云耳朵一动,大声道:“再快也没用啊,刺不到她啊。” 赵思洁瞪大眼睛,“这么远你都能听见?” 许道云抵挡不住如雨点般的阴气,施展雁行功朝一侧滑行,一边躲闪一边道:“我别的本事没有,这双耳朵却极为灵敏。” “那你倒是听声辨位啊。” “听个屁啊,知道什么叫神出鬼没吗?” “给我认真点。”女鬼一声厉喝,化作黑气扑下,高举手中白骨杖,重重砸了下来。 当! 一声悠远而又苍凉的古老钟声响起,许道云被距离震飞出去,发现头顶的两块神甲已经出现裂痕,这女鬼的一击之重,当真骇人至极。 “快点,再快一点。”许道云喃喃自语,只见紫衣女鬼紧追而来,手中白骨杖连连挥砸,这龙甲鳞龟虽然防御力极强,但许道云修为太低,难以发挥出真正的神力。 只过了半盏茶功夫,龙甲鳞龟上已遍布裂纹,显然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紫衣女鬼冷笑道:“最后这招,定教你粉身碎骨。” 她带着铺天盖地的阴气冲了上来,隐约可听见厉鬼嘶吼之声,一截包裹着阴气的白骨杖,带着开山裂石的气势捅向许道云胸口。 许道云看准时机,双手结印,只见笼罩他周身的神甲竟飞舞起来,三十六片尽数叠在胸前。 紫衣女鬼白骨杖一顿,旋即尖厉一叫,使出浑身解数,神甲片片碎裂,但好歹是拖延了一些时间。她这一击虽重,但想要击碎三十六片神甲却也没那么容易。 许道云受到反噬,口喷鲜血,他强忍内伤,手中印结变换,大喝道:“天河剑阵!” 只见昏暗的阁楼中,忽然闪起八道光点,光点相连升起金色光壁,形成一个直径三丈长的剑阵。 紫衣女鬼就站在剑阵边缘,握着白骨杖的手登时被升起的金色光壁斩断,断口处“滋啦啦”作响,青烟袅袅。 紫衣女鬼惨嚎不断,却不敢硬闯剑阵。她现在终于明白先前许道云的逃遁并非慌不择路,他根本就是在布阵,等自己自投罗网。 剑阵升起,一般阴气被隔绝在内,另一半阴气却飘散在外,许道云施展剑阵后,体内真气近乎枯竭,他一边躲闪阴气的侵蚀,一边掐诀念咒,“操天道,化两仪,生阴阳,转乾坤,应赦令。乾坤无极,风雷受命;斩妖诛精,十方俱灭!” 剑阵启动,金光四射,紫衣女妖捂着脑袋倒在地上打滚,惨叫声无比凄厉。 许道云不为所动,继续运转剑阵。 只见冲和剑化作一道金光冲入阵中,生出无数金色剑芒,可谓一剑化万剑,紧接着剑芒对准阵中央的紫衣女鬼,万剑如雨般直落下去。 紫衣女妖的身形淹没在无数道剑芒之中,她不甘心的厉叫一声,身上阴气彻底被剑芒杀灭,魂飞魄散。 许道云体内真气枯竭,剑阵消散,女鬼残余的半团黑气直扑而上,腐蚀其筋骨皮肉。 冲和剑折转掠来,凌厉的剑气将阴气冲散,然后飞回到养剑匣中。 一切归于平静,赵思洁忙冲了上来,却吓得倒退两步,她纤手掩住红唇,眼圈登时就红了,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见许道云侧躺在地上,衣衫破烂不堪,浑身皮肉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尤其是脸上,血红的肌肉和森白的骨头清晰可见。 好好的一个人,此时却面目全非,惨不忍睹。 赵思洁正束手无策时,忽然阁楼一声巨响,紧接着横梁断裂倒塌,整座凝香居摇摇欲坠。 赵思洁来不及多想,一把将许道云背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跃下楼梯,冲出凝香居。 前脚刚走,后脚凝香居就四分五裂的塌了下去,掀起漫天尘埃。 赵思洁咽了口唾沫,对背上的许道云说道:“坚持一下,我一定会救你的。” 她正要背许道云回金稻客栈去为他疗伤,却发现街道上不知何时站满了人,只是这些人神情木讷,双目赤红,显然已经失去了神智。 赵思洁暗骂一声,使出轻功蹬墙上楼,迅速往金稻镇外掠去。 想不到整个金稻镇的百姓都遭了毒手,这些女妖当真是丧尽天良,活该灰飞烟灭。 才出金稻镇,忽然“轰隆”一声巨响,漆黑如墨的天空闪起一道雷光,北风呼啸,一两滴遇水落下。赵思洁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恰好瞧见金稻镇北面的乱石坡上有一个山洞,虽然不深,但足以用来遮风挡雨了。 她忙跃上乱石坡,走进山洞,将许道云轻轻放下,然后从乾坤袋中取出所有金疮药和止血膏,想要为他上药,却发现无从下手。 许道云伤的实在是太严重了,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肉,赵思洁实在不知该如何上药。感受到许道云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几近于无,赵思洁心中着急,竟落下泪来。 她强忍悲伤之情,开始为细心的为许道云上药。 此时许道云早已没了知觉,他神思混沌,虽然知道自己还活着,但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听不着。 他想要运功疗伤,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身体,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眼睛。 轰隆! 忽然一声撼天动地的雷鸣响起,赵思洁为许道云上药的手一抖,抹了药膏的指戳到他的肌肉。赵思洁神情尴尬,眼中满是愧疚,深吸一口气,继续为他上药。 洞外雨水从天而落,丝丝缕缕缠绵不断,雾气升腾,天地一片朦胧。 为许道云上好药后,赵思洁在洞内升起一团篝火。她看了一眼许道云,红唇紧抿,起身褪去衣衫,露出雪白无瑕的曼妙酮体,然后赶紧换上一身琐檀软革,又回头看了一眼,松下口气。 赵思洁靠着石壁,脑中思绪混乱,一股倦意席卷而来,她几番转醒,最终还是睡了过去。 篝火依旧在燃烧,偶尔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赵思洁沉沉睡去,全然没发现许道云的筋骨皮肉上有金光流淌而过,正在缓慢修复。 第一百二十六章 擒龙神诀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外边大雨倾盆,洞内火光摇曳,过了不久,木柴烧成木炭,火光渐渐熄灭,只剩灰烬中微弱的红光还在苦苦支撑。 许道云神思逐渐恢复清明,忽然眼前白光大盛,他抬手遮挡,缓缓睁开眼来。 映入眼帘的是祥云笼罩的碧蓝青天,金风习习。 许道云只感觉浑身酥软,神思倦怠,他手掌撑着还沾着露珠的嫩草站起,举目四顾,发现自己原来身处内天地之中。 他心念一动,一朵祥云自高天飘到狡黠,拖着他飞向天边尽头三丈高的青色巨石处。 只见巨石上金光闪烁,顶端出现三个大字——《擒龙神决》。 锻体炼气之妙诀,系为疗伤之用,能调理体内的气息,亦能用以增加功力,融会贯通后,任何平庸武功在擒龙神诀摧动之下,均能化腐朽为神奇。 再往下便是这神通的法诀,无视无听,换神以静,慎内闭外。守其一,处其和,而入无穷,游无极,然又糅合嗜血心性,狂攻无守,实可谓“乱天之经,逆鳞之怒,玄天弗成。” 天地未分,混沌一体,玄为天也,元为气也,以玄元之力,纳于丹田中,以壮能量值。 此功防守时若清风拂山岗,进攻时若惊雷落凡尘,可谓“守一时风平浪静,杀一次地裂天崩。” 专讲潜藏调理,修养生息,大成之时,可使内力生生不息,愈战愈勇,不惧车轮战。 而雄浑真气,亦能自有驱使,护心保体,逢凶化吉。 释生死之道,道苦禅之谛,练至大成,静如枯木,无生无死,渡己伤敌于无形之中。 口诀刻满石壁,远不止这些,尽管许道云有一目十行的本领,也重复看了小半个时辰才记下。 从青石上的口诀中不难判断出,这是一套炼体并淬炼真气与再生速度的奇功。 据青石上所载,此功名唤《擒龙神诀》,修成后可渡己伤敌于无形,归纳天地灵气于丹田,淬炼己身,护心保体。 只是这神功修炼起来却不像《伏养龙息》那般,只需运转口诀就能修炼。 《擒龙神决》是门炼体的妙法,自然是要借助外力才能修炼...... 许道云正不知从哪一步开始,忽然一道迅猛的疾风将他刮下悬崖,一晃眼就已经站在一片广茂草原的山脚下。 抬起头,眼前是一座直插入云的陡峭山壁,以及遮住青天的滚滚云海。他仰着脑袋喃喃道:“这......不会是要我攀着这石壁上去吧?” 事实证明他猜对了,一道金光从山顶的青石中闪现下来,立马开始在几乎垂直的山壁上攀爬,他伸手敏捷矫健,手脚并用,在峭壁上如履平地,几息之间便已攀上两丈余高。 许道云还在呆看着,忽然背后一道狂风把他吹到了山壁上。 抬头看了眼仍在攀爬的“金人”,许道云吞了吞口水,手脚用劲,念动《擒龙神诀》口诀,尽力追赶金人的身影,不让距离拉开太大。 不知是不是许道云的错觉,越往上爬,好像顶在身上的压力就越来越重,手脚也沉重了许多。 往爬上十丈就累得不行,必须要停下来大喘几口气,方能恢复体力再爬。 躺在一堆木炭旁的少年,身上皮肉已经恢复如初,而且还更健壮结实了许多。 时间缓缓流逝,月落西山,白光自东边升起,一夜倏忽而过。 …… 一整夜,许道云的神识都在悬崖峭壁上吃力地攀爬,越往上身上的压力也就就越大。就像是深水中的阻力般,越往下,身上的压力就越大,压迫的胸膛发闷,连手脚都难动弹。 他手掌紧扣着山壁上凸出的石块儿,身上早被汗水浸湿,顺着鼻尖和衣角滴下。 随着攀爬的动作,每次都要降下一片“汗雨”,可见有多么疲累。 身上犹如挂着千斤坠般沉重,压力挤得呼吸都开始困难,肺腑剧烈收缩放大,像快要炸了似的。 终于是在爬到一百多丈高的时候耗尽了力气,顶不住愈发强大压力,神思夜因用力过度过度而有些混乱。 眼前的山壁开始摇晃,许道云松开已经被石头磨得血肉模糊的手掌,自悬崖上坠下,砸开层层云雾,落向地面...... 看着不断后退的云雾与不知高低的山壁,许道云还没来得及害怕,忽然眼前一花,不知怎的又站在了山脚下,还是那片一望无际的草原,以及面前让他已经生出心理阴影的山壁。 云层中又冲下一道金光落在他身边,化作一个金人 如猿猴般高高跳起,攀附在山壁上。 许道云低头看了看手掌,白皙修长,指节分明,刚才血淋淋的伤口早已不见踪影。 他还站在原地发愣,一股熟悉的狂风打在他后背,将他推到了山壁上...... 许道云抬头望向只剩下背影的金人,深吸一口气,手脚发力,追了上去。 翌日,天尚未亮。 许道云猛地睁开眼睛,依旧是那般神采奕奕。 昨夜,他在那座一望无际的山壁上,顶着重压攀爬,不知掉下来多少次,也不知身上衣袍被浸湿了几回,只闻见鸡鸣鸟啼,他便醒来。 他打了个哆嗦,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衫跟没穿似的。 许道云大吃一惊,扭头一看,却发现赵思洁就躺在身边。 他拍了拍还有些糊涂的脑袋,一边取出獠青软革穿在身上,一边回忆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许道云没有惊醒睡的正香的赵思洁,蹑手蹑脚走出山洞,初升的日光映照在他脸上,伸了个懒腰,露出一抹浅笑,自语道:“今天,一定是个好天气。” …… 日渐东升,万物苏醒。 赵思洁睡眼惺忪的睁开眼睛,揉了揉眼角,忽然跳了起来,跑出山洞,大喊道:“许道云!” 她发现许道云不见了,地上只剩下一滩已经干枯的血液,还有一堆比抹布还不如的破烂衣袍。 赵思洁自语道:“该不会是我睡着的时候,被野兽叼走了吧?” 她又扯开嗓子大喊了几声,却始终无人应答,不禁神情落寞,满心自责。 就在这时,一道爽朗得少年声音从身后传来,“赵旗主,大老远就听见你在大喊大叫了,一醒来就这么有精神啊。” 赵思洁一愣,旋即回转过身,之间竹林山道处,一身獠青软革的背匣少年正笑着走来,手里领着一个布包 大步流星,神采奕奕。 赵思洁几乎喜极而泣,她擦了擦眼角,怨道:“你跑哪里去了,我还以为你被野兽叼走了呢。” “赵旗主,你能不能盼我点好啊?我是肚子饿,摘果子去了。”说罢,许道云将布包递了过去。 赵思洁接过布包,打开一看,里头装满了各式各样得鲜果,登时脸上一喜,笑问道:“哪里摘得啊?” 许道云一指北坡的竹林,道“越过竹林,后头有一片果园,应该是人家栽种的。” 赵思洁柳眉一蹙,责怪道:“人家的东西你怎么能擅自摘呢?你这叫做偷你知不知道。” 许道云拿起一颗石榴咬了下去,含糊不清道:“金稻镇都变成一座鬼镇了,这果园也就成了无主之物,我们这叫物尽其用,免得暴殄天物。” “歪理!” 赵思洁淬了一口,忽然发现了什么,瞪大眼睛看向两口就将拳头大的石榴吃进肚中的许道云,磕磕巴巴道:“不对,你不是重伤了吗?怎么...怎么好像没事儿了?” 许道云表情古怪,“你好像很失望?” 赵思洁拍拍脑袋,感觉思绪有些混乱。她努力回忆昨晚发生的事情,确定许道云的确受伤极为严重后,说道:“你明明伤的很重啊,怎么突然就好了?” 许道云耸耸肩,“不知道,可能是我天赋异禀,恢复能力强吧。” “胡说八道!你伤成什么样我最清楚,那可是挫皮削骨的重伤。没有三五个月时间,辅以灵药治疗的话,根本无法恢复,更别说像你这样行动自如了。” 许道云依旧耸肩,却不答话。 赵思洁追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许道云叹了口气,装出一副被你看穿,不得不说的模样,声情并茂道:“还记得昨晚我让你到沧潮云台找我师傅为我报仇吗?下山前,师傅给了我一粒灵丹跟,说是有起死回生之神效,昨夜我命在旦夕,便取出这粒丹药服下,谁知立竿见影,皮肉筋骨迅速生长愈合,恢复如初。” 赵思洁半信半疑道:“世上真的有这样神奇的疗伤圣药吗?” 许道云道:“当然,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很多东西我们没见过,但不能否认它的存在。比如这丹药,要是别人说给我听我也不信,但这件事就真真切切的发生在了我的身上,不信不行啊。” 许道云口齿灵便,说得活灵活现,凭借两行门利齿,三寸不烂舌,将赵思洁忽悠的一愣一愣的,莫名其妙就坚信不疑了。 许道云笑道:“咱俩能从那女鬼手中逃得一条性命,已经是天大的造化啦。赵旗主,别想那么多,先吃几个果子垫垫肚子,再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做。” “也行。”赵思洁也实在是有些饿了,拿出一颗石榴大口吃了起来。 昨夜到了金稻客栈,她连一滴水都没碰。后来又跟着许道云去了凝香居,一番大战后背着许道云狼狈逃离,然后就昏昏睡去。 一整日水米未进,也难怪她饿的不行。 “来了。”许道云忽然说道。 赵思洁抬头看向他,疑惑道:“谁来了?” “咱们偷吃人家果子,那果园的主人能放过咱们吗?这不,拖家带口的,连七大姑八大姨家的外孙子也一起叫来了。” 赵思洁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顺着他的视线望向乱石坡下。 只见金稻镇中人影憧憧,前拥后挤,整个镇子的百姓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神情木讷,动作僵硬笨拙。 赵思洁急道:“他们出镇子乐,应该是冲我们来的,怎么办?” “赵旗主堂堂先天境巅峰修士,杀光这些人不费吹灰之力,何必着急呢?” 许道云笑望着那些镇民,勾起嘴角,语气轻佻,似乎根本没把这千百条活生生的人命放在眼里。 赵思洁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旋即怒斥道:“许道云,你这个冷血无情的家伙。那些都是普通老百姓,只不过是迷失了心智而已,你真下得了手吗?” 许道云思忖片刻,回答道:“如果是非常时期,我不会手软。” 赵思洁连退三步,追问道:“那现在呢?” “当然不能杀,这些百姓是无辜的,赵旗主你不能这么残忍。” 赵思洁大怒,在他肩膀上打了几下,没好气道:“别开玩笑了,到底该怎么办啊?” 许道云问:“捆妖索带了吗?我听说这玩意儿不仅可以束缚妖魔,还能用来辅助布阵。” 赵思洁点头,“带了。” 许道云神色一喜,忙问:“有多长?” 赵思洁认真道:“六尺。” 许道云喜色顿收,一张脸拉了下来,摆手道:“你留着绑裤腰带吧,我再想别的办法。” 赵思洁神情尴尬,默默将捆妖索收了起来。 许道云又从布袋中取出一颗苹果啃了起来,忽然抬手一指东面,疑道:“那一伙穿道袍的何人?” 赵思洁忙望向东面,果然瞧见官路大道上,有百十来个身穿道袍的男女教徒,正乘马奔向金稻镇。她喜道:“是净天教的教徒,大事可定,大事可定。” 许道云好奇道:“净天教...我好像有所耳闻,赵旗主说道说道?” 赵思洁道:“净天教,乃我大夏王朝国教,位高权重,虽与云卫司分工不同,但编制上的权力却相差无几。” “但追根究底,云卫司负责的事情要比净天教多不少,云卫司有监察执法九洲之责,除了人族的动乱之外,还担负着铲除妖邪的重任,可谓两面兼顾,有先斩后奏之权。” “而净天教,只负责勘察九洲的奇绝险峻之地,寻出藏匿作祟的妖物铲除,仅此而已。虽然编制上和云卫司相等,但同样的身份下,他们还得称呼我们一声大人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国教净天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净天教秉着万物皆有灵性的理念,从不妄下杀手,若遇妖邪之物,便劝其归正,给予机会。除非实在是冥顽不灵,才会斩尽杀绝,当真是慈悲的很啊。” 许道云又拿出一颗苹果,不满道:“望泗江水妖已爆发十余日,他们负责铲除妖邪,怎么现在才来啊?” 赵思洁笑道:“这也不能怪他们,净天教与云卫司不同,教堂只设立在府城,不像我们云卫司,连县城都设有据点,这也因二者的分工不同,管辖范围不同。清平府距离此地足有上千里路程,他们仅数日便赶来,已经算快的了。” 许道云焕然,“原来是这样,我错怪他们了。” 赵思洁将装满鲜果的布袋交给许道云,说道:“走,下去会会他们。” 许道云跟在她身后走下乱石坡,来到众净天教徒前方,赵思洁拱手道:“在下青旗卫旗主赵思洁。” “小旗卫许道云。”许道云跟着拱手,有气无力。 策马在最前方,穿着一身深蓝色道袍的男子挥手让众教徒停下,然后翻身下马,拱手行礼,“净天教苍火坛执事,杭立仁,见过青旗卫旗主大人。” 众教徒纷纷下马,纳头便拜,声音整齐划一:“见过旗主大人。” 一旁的许道云撇了撇嘴,心里多少有些不平衡。 手里拿着一根拂尘的杭立仁笑问:“二位大人,这是何往啊?” 赵思洁道:“奉指挥使大人之命,回清平县召集人手前往望泗江增员,顺便疏通粮道,以便军械粮饷输送供给。昨日赶来这金稻镇,发现镇中有妖邪作祟,虽尽力诛灭了妖物,但镇中上千个百姓却迷乱了心智,我二人正不知如何是好,恰好诸位及时赶来,此事定能迎刃而解。” 杭立仁面露愧疚之色,低头苦笑道:“惭愧惭愧,只因我等来迟一步,却让二位大人受了累。” 赵思洁摇头道:“哪里话,铲除奸邪,这也是我云卫司的职责所在,哪里还分先来后到啊。只是凭我二人之力,想要杀光这些镇民自然是如屠鸡宰狗般轻松,但想要唤醒他们,却比登天还难,而且还有任务在身,耽搁不得,这里的事情就拜托诸位了。” 杭立仁拱手作揖,“大人尽管放心离去,此地有我净天教徒,定能救这些百姓于水火之中。” “好,告辞。”赵思洁回礼,然后转身离去。 许道云看了杭立仁一眼,追了上去,小声道:“赵旗主,从此地赶回清平县,就算是骑马也得三两日时间,关靠我们这两条腿得走到什么时候去?” 赵思洁头也不回的问:“那你想怎么样?” 许道云道:“问他们要一匹。” “想得美你,人家的马,凭什么给我们啊?行了行了,你不必忧虑,前头数十里,有卖马的。” 许道云撇嘴道:“寻常人家饲养的马,哪里比得上**驯养过的骏马啊。” 赵思洁恼怒道:“你怎么还挑三拣四的?有马就不错了,要求别那么多。” “行吧。”许道云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果然走了十数里,遇到一间马厩,里头的马儿虽有些瘦弱,却也没法子,二人只好各自买了一匹赶路。 两日后,二人来到泉海镇,此地倒是一切如旧,全然没有被望泗江的水蛇腰之患影响到。百姓仍在地里耕作,家家户户炊烟袅袅,一派祥和。 许道云并不打算到杨玄府上去叨扰,而是寻了一间名叫红欢酒楼的客栈落脚。虽不像凝香居那般明艳奢华,环境却也雅致精细。客栈正厅底下还有一座池子,花阁里不时还传出琵琶声,手法超绝,引人陶醉。 许道云靠在自己房间的窗户旁,闭着眼睛喃喃说道:“这声音真好听。” 夜色渐深,他洗漱后换了一身衣衫,然后在床榻上盘腿修炼。肉身自然是运转玄功内修,神识则进入到内天地中修炼《擒龙神诀》。 忽然枕边的剑匣中,冲和剑嗡鸣示警,屋顶上踩踏瓦砾的声音将许道云惊醒,他睁开眼坐起身,心想:“这么晚了,会是什么人?” 他不动声色,来到窗前推开一条细缝朝外看,只见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人从楼顶跳到三楼廊道上,谨慎的左右张望,然后轻轻推开房门。 这家伙推开的是方才传出琵琶声的花阁房门,难道是采花大盗? 黑衣人推开房门,外头虽是月明星稀,屋子里却昏暗一片。他练过暗器,眼力过人,勉强能看到一些景物。强压下因紧张而有些粗重的呼吸,一步步走向床榻...... 临近床榻,黑衣人毫不犹豫地一掌拍下。却皱起眉头,掀开被子只见里面又是另一床被子,咬牙骂道:“该死,让她给逃了!” 他破开南面窗户,越窗而出,消失不见。 许道云探出脑袋,心想这人怎么这么快就走了?然后踩着围栏跃到花阁内,惊道:“怎么没人?” 既然此处没人,一定是早有察觉逃走了,追还是不追,救还是不救? “救!见死不救,枉为剑修!” 他云立刻下定决心,朝南追去。 许道云迅捷的在屋顶上上起起落落,多不时便离开了泉海镇,沿着官路大道径直朝南。路过玉坠林,风铃院,无人道村,却还未停下...... 眼见天已蒙蒙亮,那男子总算是在林边停下,拦住一个女子。 许道云不敢靠近,也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只是隐约能看见那黑衣男子步步逼近,而抱着一把琵琶的女子正步步后退。 暗处的许道云压低身子,召出冲和剑,忽然身形化作一条雷光朝黑衣人左肋袭去。 “嗯?” 黑衣人正要动手,听见动静,本能地闪身躲避,接着立马举掌竖劈,这掌上气势凌厉,掌虽未至风却已到。 许道云一剑刺空,使出一招驴打滚朝左侧滚开,单膝跪在地上,右手甩出几颗打滚时顺便捡的石头。 石头出手,也不看成效如何,带着身边的女子就跑。 “你是什么人?” “来救你的。” “他很快就会追上来。” “那你说怎么办?” 女子脸上露出难色,犹豫了许久才咬牙说:“往西北边跑,你送我到玄阴谷里应该就没事了。” 带着她跑了有小半时辰,许道云疑惑为何那人没有追上来,难道是生怕暴?不然以他的修为,就算追不上,也不至于跟丢啊。 还未大亮,林间小道上湿气弥漫,着实冷了些。 女子抱着琵琶裹着红纱,实实在在的一个美人儿。只是佳人脸上本该都是红润饱满,而她却有些心灰意冷的憔悴,小腹微微肿胀,显然已身怀有孕。她欠身致谢道:“小女子郑韵,多谢少侠搭救。” “不用。”许道云目光一直不放心的朝后面看,口中问道:“他是谁,为什么要杀你?” “我......”她欲言又止,终究是无言以对。 许道云心道:“君子不强人所难。”便摆手道:“不必说了,三神山距此不远,到玄阴谷之前我都会护住姑娘的,你不必忧心。” “多谢少侠。” “嗯。”许道云目光隐蔽的瞥了她即将孕育出生命的肚子,着实觉得这女子有些可怜。身怀六甲,不在家里休息待产,竟被人千里追杀,今日若不是自己出手,恐怕免不了要发生一起一尸两命的惨案。 从这儿到玄阴谷的路途不远不近,好在这官路大道也不偏僻,沿途过去有几家落脚的茶肆,酒棚,还有马厩。 买了两匹马,这不远的路途便在午时前走完了。 说起这玄阴谷,那可真是派如其名。 玄阴谷门徒大多性情怪异,阴险毒辣,依仗诡秘恶毒的武功横行江湖,杀人如草芥,是江湖上颇具实力的神秘邪道门派。 数百年来,玄阴谷门人走于江湖之中,因此使得玄阴谷给江湖中人展示出与众不同的风格。 譬如其身体的裸露,譬如其无论男、女皆有纹身的门派象征等都给以玄阴谷邪恶的形象感,其中女弟子妖艳的打扮更是对其神秘,有着画龙点睛的诠释。 玄阴谷是个披着神秘面纱的门派,因为本派门下都是些江湖闻名远扬的恶人。他们大多没有什么响亮的名号。如果说众妙玄门弟子是“合法注册”的修行之人,那么玄阴谷的门徒就是流亡在外的“黑道中人。” 他们没有身份、没有“户口”,功法,招式派路不知何处所得,招招阴险毒辣欲致人于死地。做事自成一派,不留痕迹。虽然江湖中没有他们的资料排名,但却足以让许多门派闻之胆寒。 剑刺蛊毒,招招致命,这是玄阴谷的绝学。 玄阴谷神秘之处,正是由于他们的做事风格,他们杀人越货,来无影去无踪。所谓的江湖道义,伦理法则被他们视若无物。用毒、暗器、苗蛊、暗杀,更是他们的强项。 走过无极谷、九曲溪、无肠谷,终于看到一座耸立的山坡。 从无极谷开始,道路两边都生长着各异的花草,虽是千奇百怪,许道云还是认出了两种。 一种是朱曼纱华,另一种是鬼切草。这两株草药药性奇特,本用作药引可治理内伤,可若将两株草药合二为一就会发生异变,引人迷乱。 这是他偶然在云卫司收拾书阁时,从药经上学来的。 许道云送郑昕上闪,表面说是乐于助人,实则是想一睹玄阴谷的风采来满足自己好奇心罢了。 过走宽四五丈的山路,只见玄阴山门——望天门,就在前头。 望天门之往西数里便是天游宫,而名声响彻江湖的阴泉就在天游宫里。 阴泉乃秋冬之水,辖阴泉、花凉亭、陇山下,且有奇效。传闻只有修习玄阴谷独有功法的弟子前往浸泡才能生效,至于是什么效果,外人无从得知...... 过了望天门,再朝里走便是逆天阵眼、斗南院、罗刹门、修罗门。北面的锁剑阵,传闻锁着自古到今谷内所有高手的宝剑。 锁剑阵往东,就是门人死后的埋骨之所——游魂窟。 逆天阵眼建立在一片火浆之上,五条铁索桥代表五行连接着廊道。而游魂窟更是传出有邪魅魍魉作祟,有人说是因为谷内常年不见天日,阴气过重,上高下底成大凶之势,所以才会怪事连连。但到底是真是假,也无人去印证过。 总之玄阴谷,充满着神秘色彩...... 进入望天门,走了半柱香,郑韵突然回头道:“多谢公子护送,小女子在此谢过。”她欠身行礼,看向写着玄阴谷牌匾的门殿,轻声道:“玄阴谷门规,不许擅带外人入内,所以...” 许道云闻弦音知雅意、觉得有点可惜,毕竟来都来了,不进去看一眼就离开真不甘心。但他还是点头说道:“好,那你进去吧。” “嗯,告辞。” 郑韵看着背匣少年枕着双手下山的背影,良久才转身走入玄阴谷殿门。 双手抱在脑袋后边儿,步伐悠哉朝山下走去的许道云回头望向郑韵决绝的背影,叹了口气。 快走到山脚,从响肠谷外走来三男两女。瞧那衣着打扮当真古怪,均以紫色为主,胳膊腿上刺着纹绣。男子倒还好,除了一头白发和脸色偏白之外并无不妥,而那两女子的打扮确大胆极了。 衣裙高到只遮住了大腿根,左腿根刺着纹绣,上衣露出腋下和两条手臂,尽是媚态。 “哦?好俊俏的小子。”个高的女子眼睛一亮,瞧着许道云越瞧越顺眼。另外几人也瞧着他,低声说了一阵子话。 许道云后撤半步,这五人明显就是玄阴谷弟子,而且修为都不低。传闻玄阴谷门人虽常年避世不出,可一旦出现人前,给人的感觉就是神秘阴毒,手段毒辣,所以决不可掉以轻心。 这五个人中,修为最低的是先天境,而修为最高的则是那个说话的女子,居然是炼气境乙等小成巅峰。 高个女子娇笑道:“呵呵,不要害怕,姐姐不会害你。” 第一百二十八章 月尾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许道云不去看她秋水般的眼眸,盯着地面,着急忙慌道:“我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告辞。” 说罢,快步从那女子身边走过。 高个女子等许道云走到身后,忽然伸出右手抓住其手腕,身子贴在他背后,左手搂主他的腰。,下巴靠在肩头对着他耳朵吹气:“呼...嘻嘻,别急着走嘛...” 耳边的热气让许道云**发痒,有心想推开她,却不知为何使不上力气。一则是他的功法运转不畅,二则是高个女子使了**,令其四肢软绵无力,且没法运功。 “让我走。”许道云撑着没有倒下,勉强说道。 “当然不行,下次你指不定就是别人的了。”女子伸出食指在许道云脸上轻轻滑动,温热的鼻息扑打在他脸上。 “你最好让我离开,我是云...”许道云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脖子一疼,一道真气冲入体内,登时脑袋一歪,昏倒在地。 高个女子吩咐三个男弟子道:“来,把他带到斗南院。” “是,月尾大人。” 三人搀住许道云的瞬间,原本紧闭的凤眸忽然睁开,体内真气一吐,将猝不及防的三人震退。然后跳起身来,前路有月尾堵截,他只好破釜沉舟,转身朝望天门冲去。 月尾吃了一惊,大声道:“抓住他。” 身后三个紫袍白发的三阴谷弟子穷追不舍,许道云尽力奔逃。并不是他敌不过这三个人,而是他们都乃玄阴谷弟子,平白无故杀其门人,恐怕要惹祸上身,所以才选择了逃跑。 冲进望天门,许道云立马做出决定朝东面跑去,并不是发现了什么线索,只因为他感觉往东面跑更好。 “小子,站住!”紧追在后面的三个玄阴谷弟子大喊:“敢擅闯我山门,找死啊!” 饶是许道云脾气挺好,此刻也气乐了。心想明明是你们要先动手要打晕我,如今竟还恶人先告状。他头也不回的破口大骂:“是你们先动的手,要不要脸!” “何必跟他废话,打趴下再带给月尾大人便是。”其中一个玄阴谷弟子沉声道,挥手甩出三枚谷中独有的怪状飞镖。飞镖前尖后长,蛇尾盘踞,两侧有倒刺,击打入体内后能切断敌人细小血管。 镖身刻了玄阴谷逆天阵眼的标记,经过淬炼,内藏玄机。 许道云感知灵敏,奔逃不停,脚步变换调整,灵巧的躲开三枚飞镖。 三个紫袍白发的玄阴谷弟子手中不断投掷飞镖,一枚接着一枚,还有个家伙更是一次直接丢三枚出去。 许道云虽然感知能力强,但脑袋后面终究没有长眼睛,尽管凭借敏捷的身后闪避开跟雨点似的飞镖,但也是颇为狼狈。他被逼急了,又张口大喊:“喂,你们三个败家子,飞镖不要钱的啊,你们这么仍,不怕你们谷主削你啊!” “小兔崽子给老子站住,不然抓住了有你好受。!”后面的人同样不甘示弱,其中一个边丢飞镖边怒骂道:“他娘的,这小子跟蛇似的扭来扭去,飞镖打不中他啊。” 比较有主意的那个玄阴谷弟子低声道:“我们仍的疾一点,你看他虽然能躲开,但也很勉强了。” “不行,这三个混蛋的飞镖可能真的不要钱。”许道云这么想着,脑中开始思考如何摆脱他们。他当机立断,躲开几枚飞镖后,纵身越过左侧的院墙。 “可恶,追!”三个三阴谷弟子对望一眼,同样跳过院墙,却不见了许道云的踪影。 “咦?那小子去哪儿了?怎么一进来就不见了?” “人怎么会不见,一定是藏在哪儿了,仔细找,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挖出来。” 三个玄阴谷弟子又急又怒,一是完不成月尾大人的命令,免不了一顿责罚。二是和许道云杠上了,非要把他揪出来削一顿出气不可。 三人在房屋里的巷子中来回搜寻,不放过一丝一毫有可能藏人的地方,就连伙房装满水的水缸也没放过,都要掀开盖子来瞧一瞧。 他们在团团转找的时候,许道云却藏在一处上下遮蔽的屋顶夹缝中,透过缝隙可以看见那三个家伙里里外外找寻的身影。 许道云放平呼吸,压制住跳动的心脏,运转《伏养龙息》的气息隐蔽之法。 “可恶,这混蛋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 “这里里外外都搜寻过了,连灶台的大锅我都抬起来细细查探,到底藏在哪儿了。” “我们里外都找遍了,那小子应该藏在这。” “这样吧,你朝东追,他朝西追,我朝北追。无论如何也要把他给抓回来,否则月尾大人那边,你们是知道的...” 提到月尾大人四个字,他们都有些都有些头皮发麻,浑身冰冰凉一片,背上全是冷汗。咽了口唾沫,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许道云抓回来交差。 三人分散去追击,躲在屋顶缝隙中的相当于松了一口气,他从缝隙里滚出,敏捷的翻了下去,在小巷里横冲直撞,然后撞开窗户跳进房屋,再把窗户关上。 这房间布置的不同寻常,眼前尽是粉色纱帘。他举目四顾,这才发现自己破窗而入竟落在一张床上,屋内清香四溢,他猜测,这定是个女子的闺房。 此地不宜久留,需要尽快寻找出路离开。 许道云跳下床榻,才走到一张铺着上好绸缎的圆桌前,房门突然“咔”的一声打开。 许道云本就紧张,处处小心翼翼,这下可吓得不轻,心脏差点儿从喉咙里蹦出来了。 推门进来的竟是月尾,她先是些吃惊有人敢来自己房间,看到脸色慌张的少年后,娇笑一声,轻轻关上房门,猫戏老鼠似的笑看着他,“请你来你偏要反抗,还敢逃跑,现在还不是自己来了?假正经。” 许道云暗道倒霉,怎么久刚好进了她的房里呢? 月尾款款走过来,衣衫中露出的雪白腰肢令人神魂颠倒,她甜笑道:“小弟弟,茶都还没喝呢,不着急走。” 许道云后退两步,问道:“我可没得罪过你们,为什么非要留我在这呢。” 月尾的眼睛眨了眨,妩媚中带有两分调皮,嬉笑道:“嘻嘻,你猜猜,猜中了姐姐给你奖励。” 许道云不想和她弯弯绕绕的纠缠,很干脆的道:“猜不着,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留下。” 月尾歪着头问:“为什么,你嫌弃姐姐不够漂亮吗?”她还做出一副哀怨的神情,整齐洁白的贝齿咬住红唇,晶莹的眼眸紧盯着少年。 可能换做任何一个男人,被这么个美丽妖娆的女子用这幅神情注视,都会心猿意马,失去理智。但许道云非同旁人,他身怀天命,绝不会浪费时间在儿女私情上。再说了,跟随方青阳学剑的时候,他曾再三嘱咐:“不可近女色,丧真阳,否则万劫不复。” 许道云不敢忘记这条禁忌,《世途玄谱》,循天地造化万物之机理,调整体内血脉真气之运行,周而复始,返璞亦归真,谱上所载修成之后可籍造化之力,益为己用。 却有一条严令,便是不得近女色,不可丧真阳。这魔咒般的禁忌,像极了那句“欲练此功,必先自宫。”常人定难以抉择,但许道云却没得选。如若不然,天劫来临之际,他注定只能神魂俱灭,烟消云散。 许道云皱眉问:“你漂不漂亮,跟我留下来有什么关系?” 月尾没想到这小子竟是这般一窍不通,便笑问道:“留在这里陪着姐姐不好吗?” “我有自己的事要做。”许道云边说边往后退,同时注视着女子的一举一动。她的修为相比那日的紫衣女鬼或许逊色一二,但也绝不容小觑。 看穿了少年神情中的紧张和后退的脚步,月尾咯咯直笑:“先在这呆上几天,我会好好招待你。然后姐姐就陪你一起去做你要做的事儿,好不好呀?” 她伸出手递来一杯茶,笑道:“来,把它喝了。” 许道云依旧摇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还是一个人比较自在些。你放我走,日后我一定会报恩与你的。” “哼,你一个小屁孩的报恩我才不稀罕呢,放你走你指定不会回来。”月尾满是怨气的盯着看着许道云,声音**幽怨:“油嘴滑舌的小骗子,放你出去不知要祸害不少良家姑娘,还是把你留在我身边的好。” 许道云深呼吸一口,最后问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月尾反问:“你就这么讨厌姐姐吗?姐姐都这么求你了还是不肯留下来?” “得罪了。”许道云二话不说,左手按在桌面身子飞跃过去,一脚踢向月尾腹部。 月尾不慌不忙,她早就料到许道云有这手,将杯里的茶水泼在他脸上,侧身躲开这脚,然后抬掌朝他胸口拍去。 许道云仓促相迎,凭借着《伏养龙息》、《擒龙诀》还有《世途玄谱》三大神功,竟不落下风,反而将月尾震退的一步。 月尾吃了一惊,旋即娇笑道:“区区炼气境丙等,竟有这般浑厚的真气,不愧是姐姐看上的人,就是不一样。” 许道云一言不发,挥手甩出三枚刻有玄阴谷逆天阵眼标志的飞镖,直击月尾。 月尾修长食指青光炸起,使出玄阴谷技法夺魄指,飞镖尽数被其弹开,浅笑道:“弟弟真狡猾,一点儿也不懂怜香惜玉呢。” 许道云没有废话,又甩出三枚飞镖,然后朝最近的窗户冲去。就快要触到窗沿时,一只手从右边探来,许道云回身劈出一掌,将月尾震退,然后越窗而出,使出扶摇步法飞上屋顶,几个起落间便消失不见。 月尾又惊又怒,咬牙追到窗边,许道云却早已不见了踪影。她齿咬下唇,喃喃道:“至少告诉我你的名字呀...” 许道云逃离斗南院,走出望天门,忽然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过响肠谷快要到无肠谷时,许道云又看到两个人。他下意识的要躲闪,却发现有些不对劲。 这两人一个蹲着一个躺着,蹲着的那人不断摇晃躺着的那个人,又走近几步才看清原来是个尼姑,他放下戒备,走了过去。 那尼姑听见动静抬头看来,立马起身拦住去路,揖礼道:“阿弥陀佛,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请放过这位姑娘吧。” 许道云忙解释道“师太误会了,晚辈并非歹人,也不会害她,请师太放心。”说完侧头一看躺在地上的人,登时惊呼出声:“郑姑娘?” 尼姑奇道:“少侠与这姑娘认识?” “不算认识,有过一面之缘。”许道云挠挠头,心想她不是回门派了吗,怎么会晕倒在这里呢? 尼姑道:“阿弥陀佛,不知可否请少侠去雇一辆马车来?” “行,师太再此稍后,我去去就回。” 许道云转身离去,笑半个时辰后,驾着一辆两匹马拉的马车赶来。 马车上,许道云紧闭眼睛,运转《伏养龙息》中的疗伤之法,尝试为郑韵疗伤。只是她伤势过重,许道云又学艺不精,这般此消彼长之下自然是没能成功,只能暂时保住她一口气,再另想办法。 许道云问:“师太,咱们这是要去找谁啊?” 师太道:“她身受重伤,能治好她的人有许多,却远在千里。为今之计只有去找那风铃谷主了。” “风铃谷?怎么从没听过这个门派啊,莫非是个医善世家?” “到了你的就到了。”师太没有多言,反而让许道云更加好奇起来。 马车径直朝南,来到太湖西津渡。 许道云背着郑韵走下马车,只见前方是一望无际的水域,雾气弥漫,四周青山环绿水,美丽至极。但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许道云问:“师太,风铃谷不会在这水里边儿吧?” “稍等。”师太走到岸边,左手中指食指捏起一道白光,前方白雾散开,一片小舟大小的绿叶推开水波缓缓荡来,不多时便靠在了岸边。 许道云张大嘴巴,奇道:“师太,我们不会要站在这片叶子上面渡江吧?” 第一百二十九章 风华绝代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师太点头,身子轻飘飘落在绿叶上,对还呆愣在原地的少年道:“施主,请上来吧。” 许道云急忙背着郑韵跳上绿叶,初时还怕一脚上去万一偏了怎么办,上去后才知道这片薄薄的叶子竟十分稳当,两个人的重量站在上头却丝毫不晃。 绿叶缓缓朝白雾浓重的水域深处飘去,五丈之外什么都看不清。 看着身边手里捏着一串佛珠的尼姑,许道云觉得真人不露相这句话真是太对了,起初他还以为这只是一个慈悲为怀的寻常出家人。如今看来她大有来头,而且修为不浅,实在是高深莫测。 许道云不确定的小声问道:“师太,咱们这是要去风铃谷吗?” 师太点头,声音还是那样平静:“是,不急,快到了。” 她的话果然不假,没多久她便又捏了一个法决,周围浓雾其被牵动,开始旋转飘荡,直至前方雾气散开,露出一座孤岛。 她驱动着绿叶朝孤岛飘去,许道云澎湃的心情难以平复,这么大的一座岛,刚才居然半点儿没有察觉,就像是凭空出现一样。 这座小岛极大,不比清平县笑,简直是一座立在水上的城池。 漫山遍野皆是花草,树果飘飞,鸟语花香。高处亭台楼阁林立,直入云雾之中,藏身花海之内,美轮美奂,完全就是个世外桃源,人间仙境。 绿叶靠停,许道云跟着师太跳上岸,迎面吹来一阵令人神清气爽的香气。这香不刺鼻,很柔和,有花香、树香、草香、风香、土香、蝶香、露香,是一种自然的味道,有种可以让人平心静气的魔力。 面前是一条木板铺成的小道漫漫延伸,五步一木框,左右两边挂了两条粉色纱绸,迎风飘扬,不知伸向何处。 早有两名弟子等候在岸边,她们穿着同样的粉色衣裙,此时立马上来行礼:“拜见圆知师太。” 尼姑回礼道:“二位施主不必客气,我此来是因为这个姑娘受了重伤,想请谷主救她一命。” 其中一个女弟子道:“谷主有命,只要前辈到来,无人可拦师太大驾。”她忽然看向后面的许道云,犹豫道:“只是师太知道风铃谷规矩,一向不许外人进入,何况他还是个男人,这...” 许道云这才知道风铃谷的古怪规矩,原来不许外人踏入,难怪要隐蔽在水上,还用迷阵不让外人寻到踪迹。换了自己应该也会这样,这么美丽的世外桃源,也不想外人来打扰。 “无妨,贫尼会与风谷主解释的。” 女弟子又看了许道云一眼,点头道:“是。” “阿弥陀佛,多谢。” 许道云从一名女弟子身边走过的时候,吸了吸鼻子,装模作样的到处闻了闻,最后闻到了她的身上,赞叹道:“姑娘身上的香料好特别啊。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由六中香料调配而成的吧?” 那女弟子见他到处闻,最后居然还闻到了自己身上,刚想要动手,但念在他是随同圆慧师太一起来的,也就忍了下来。 许道云继续道:“应该有藿香、佩兰、川芎、香附、薄荷、还有哪一味来着?” 女弟子诧异,没想到他居然不是空口胡说,竟说得出自己佩戴香囊的成分,她答道:“不是差了一种,是差了两种,还有川芎和芩草。” 许道云腼腆一笑,说道:“我对香也只是略知,班门弄斧而已,还请多多指教啊。” 女弟子道:“圆慧师太的朋友,也就是我风铃谷的朋友,请不要客气。” 许道云面露喜色,忙道:“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诺...”说罢将昏迷的郑韵递了过去,“麻烦帮我把她背进去吧。” 女弟子一楞,旋即大怒。这小子,绕了这么大一圈,什么香料什么指教都是虚的,说到最后居然是要自己给他做苦力。 “阿弥陀佛,让贫尼来背吧。”圆慧师太就要上前接过郑韵,许道云却把手一收,一把塞给正要过来阻拦师太的女弟子。 女弟子又是楞一下,呆了好片刻才道:“怎么能让师太劳累,还是由弟子来背吧。” 许道云松了一口气,甩起大拇指,恬不知耻的夸赞道:“风铃谷果然人杰地灵,姑娘如此深明大义,在下佩服。” 女弟子气的咬牙切齿,心想谷主说得对,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她不知道的是,她口中谷主说的大道理也是从她师傅那里听来的。 许道云畅快的舒展了一下筋骨,对女弟子挑挑眉毛,然后跟在师太后面进入风铃谷。 后面的女弟子差点就拔剑出鞘,这小子居然敢对自己无礼! 另一个女弟子笑嘻嘻的道:“哈哈,想不到你有一天也会吃瘪。” “你少幸灾乐祸!” “哇,这女子还挺漂亮。”另一个女弟子忍不住伸手撩开郑韵的头发,仔细打量起她的脸来。 “别玩了,我背她进去见谷主,你好好守着。” 两个女弟子一本正经的行了个礼,扬起手中宝剑:“是!” 许道云好奇的打量着传闻中的风铃谷,真的是美不胜收。亭台楼阁立于水波之上,前廊是里空外实的圆形建筑,系着三十六条红帘垂下,亭中景物若隐若现,隐约可见有一面屏风、一张古琴、还有几株梅花。 谷中的树木皆悬挂玉坠,微风吹来,便可闻见玉石相触之音,似乐曲一般,悦耳清脆。花圃间,隐约可见许多弟子手足戴着铃铛,翩正在翩起舞。 走入依山而建的楼群中,此处圆廊分上下两层,下层是走道,上层是亭台楼阁,时不时有风铃谷弟子走来走去,投来好奇的目光望向许道云。 穿过圆形楼阁来到廊道,穿过廊道就看见一座四四方方的阁楼。 许道云心想,当初创立这风铃谷的前辈,定是根据天圆地方之意建立的这风铃谷。 路上遇到的许多弟子见到师太时都毕恭毕敬,止步行礼,这倒让许道云好奇起师太的身份来。 头顶飘飞的粉红纱绸迎风招展,如梦似幻。就如同这里的仙境一样,直到此刻,许道云仍觉得不可思议,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美妙,这么不可思议的地方。 纷飞的花瓣漫天飘落,连微风似乎都是粉色的。 许道云的目光完全被这里的美景吸引,走过木铺小路,是一处亭楼,立于水波之上,引路的女弟子带着他和圆慧师太来到舞场后的楼阁前,看起来像是观礼阁。 许道云跟着师太走进去,一眼就看见一个美丽的女子端坐在首位上,手中拿着一本书卷正在翻看。 他目力比较好,只在门口就能依稀看清那女子的面貌,饶是见过陆红妃和杨清君这等绝世美人的他,还是被眼前的女子给惊艳到了。 她身段优美,玉肢修长,容光焕发。仅是端坐在那看书,便给人一种优雅、大气的感觉。 年纪大概在三旬左右,皮肤白皙光滑,握着书卷的手指白皙如美玉,指节分明,好看极了。 这便是风铃谷主——风语生,有倾国倾城之姿,谷中弟子私底下都叫她风铃仙子。 现在虽然已年过三旬,但其美貌风华却丝毫不减,反而随着岁月增长,从当初的青涩甜美升华为优雅美丽,更加的迷人心魄。 许道云收敛心神,暗骂自己没出息。 端坐看书的美丽女人抬起头来,立马放下手中书简,走到师太面前作揖行礼:“见过师太。” “阿弥陀佛。”师太回礼,然后侧身让出那个背着郑韵的女弟子,道:“这位施主身受重伤,还请风谷主施以援手。” 风语生看了许道云一眼,然后瞧向昏迷的郑韵,招手道:“来,让这位姑娘坐下。” 只被她这温柔似水的目光瞥了一眼,许道云只感觉心脏跳动愈发激烈,旋即赶紧低下头。这个美丽的不可思议的女人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能引的世间所有男子为她的温柔气质所倾倒。 那个背着郑韵的女弟子如获大赦,气喘吁吁的把郑韵放在椅子上。 风语生让弟子拿来一个软垫,把郑韵的手放在上面,然后坐在她身旁细心为她把脉,查看体内伤势。 许道云目不转睛的看着风语生按在郑韵手腕上的纤手,当真是指若白兰花,口若含朱丹,芊芊做细步,精妙世无双。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露来玉指纤纤软,行处金莲步步娇。 这双手不止男子看了口干舌燥,就连女子都会羡艳无比。 许道云正看的入神,忽然身边传来女弟子的冷哼声。许道云回过神,有些惭愧,低头看着地面,保证自己目不斜视。 大概有一盏茶的时间,风语生翠羽般的柳眉微皱着,松开了手。 师太问道:“阿弥陀佛,谷主,是否可救?” 风语生道:“郑姑娘伤的极重,似又身中剧毒,以语生的医术,只能勉强稳住她的伤势。但若体内余毒不除,还是难逃一死啊。” 许道云问:“真的救不回来了?” 风语生沉默了一会儿,转身说道:“我有一张可解百毒的药方,其余药材谷中不缺,唯独缺了那味穿山冰草。” 许道云大叫一声:“好!谷主,此物何处可寻,我立马去找来。” 在场之人除了圆慧师太外,都被他这一嗓子吓了一跳。风语生最先镇静下来,说道:“你去请?” 许道云先赔了个礼,然后认真道:“是,总不能看着郑姑娘死吧。” 风语生面露恍然之色,“原来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不不不,不是我的,我们只是萍水相逢,认识还不到半天呢。”许道云急忙摆手否认,这哪儿跟哪儿啊。 风语生笑了,当真如百花齐放,“原来如此,只是......” “怎么了?”许道云问。 风语生道:“穿山冰草就在栖仙峰上,难的是风铃谷距栖仙峰路途遥远,便是快马加鞭也需半日,况且还要上山下山。以郑姑娘的状况,怕连半个时辰都撑不过。” “伤势还是其次,主要是她体内的剧毒难以控制。伤势使她气血加速流动,毒素自然也就加速,届时待毒气攻心,即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回她了。” 一只沉默不言的师太忽然开口了:“阿弥陀佛,贫尼游历江湖时,有缘习得寒冰真气,可使血液减缓流动。只是此功过于阴寒,郑施主重伤之身,怕会被反噬啊。” “师太无须担心。”风语生侧头轻声唤了一声:“玲珑。” 话音刚落,忽然两道身影从侧边楼阁一闪而过,紧接着就出现了两个女子,神不知鬼不觉的站在风语生身后。 她们一个穿淡绿裙,一个穿淡红裙,都是十足十的美人儿,这二人就是风语生的贴身剑侍——玲珑亲卫。 一个叫玲剑,另一个叫珑剑,不仅资质容貌具佳,且修为高强,冰雪聪明。 玲剑:天灵舞月,只求与风霜为伴。 珑剑:朦胧似火,但愿陪江湖高歌。 风语生道:“她们二人修习过少阳功,可抑制寒气,届时与师太的寒冰真气一同施展,定可无碍。” “阿弥陀佛。” 许道云道:“那我这就走了,只是在下不认得那栖仙峰,须得有个人引路才好。” “好。”风语生对那个被许道云骗去背郑韵的女弟子道:“小澈,就由你带,呃...不知少侠姓名?” 许道云抱拳道:“晚辈姓许,名道云。” “好。”风语生点头,又对小澈说:“就由你带许少侠去栖仙峰,速去速回,不得有误。” 小澈虽不情愿,可也没办法,她刮了许道云一眼,不情不愿的道:“是...” 风语生似乎看出她心中的不愿,笑道:“好啦,这次顺利完成任务,准你去水眼七日。” 小澈有些不敢相信的问:“啊!七...七日,住在风铃别苑吗?” 风语生笑答:“是。” 小澈激动无比,脸色兴奋的有些涨红,连称呼的规矩都忘记了,“嘻嘻,谢谢风姐姐,小澈一定会完成任务的!” 第一百三十章 栖仙峰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少贫嘴卖乖,事不宜迟,尽快动身吧。” “领命!嘻嘻...” 两人出了楼阁,径朝岸边走去,仍是一片绿舟,缓缓荡漾离开。 风铃谷弟子平素乘绿舟外出,上岸后只能步行或骑马,谷中用于代步的秘宝法器却不能使用。一是低调行事,不招麻烦,二是不染嫌疑,暴露风铃谷位置。 两人傍晚出发,路过城南码头、虎丘山门、采石场、梅花林、浣梅庙。说起这浣梅庙,那可是文人墨客游玩的佳地,来了此地不到浣梅庙去游玩一番,那可真算是白来了。 骑马路过浣梅庙、进枫林、清风拂过,叶浪涌动,当真美不胜收。一路走来几里是红枫,土道绿地铺满落叶,往来行人络绎不绝,有走路的,有特意来赏玩的,更多的是文人墨客来这找灵感作对作诗来了。 林后是磨坊村,是个极小的村子,人口不过七户。再后便是太湖渔村、青牛寺、御窑村、最后才是栖仙峰。 青牛寺,位于金稻之北,东靠留园,西邻浣梅古庙,北倚虎丘风景山,南临西津渡口。 由南至北依次有面阔三间的牌坊、山门、金刚殿、放生池、大雄宝殿、藏经楼。出金刚殿东侧有观音殿,西侧有罗汉殿。寺中还有念佛堂、法云堂、客堂、斋堂、库房等建筑。 照壁位于寺院的最外围,黄墙黛瓦,顶上有双龙盘绕,可以说是寺院的屏障正面写着“戒幢律寺”四个大字。 照壁另一面写的是“自觉觉他。” 许道云苦思不解,不明这八字何意。 追根溯源,许道云修习的功法和剑术,与道家息息相关,甚至可以说是同根同源。所以他也算是三教之一的道教子弟,修习的乃是道法道术还有道心。 佛门修的是空,道家修的是道,所以道教弟子被称为修道之人或三清修道者,而佛门弟子责被称作是修佛之人。 道教只是一个统称,还有许多旁支,不可一概而论。理念虽有所不同,但终究不离其宗,皆逃不出一个“道”字。 八卦里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意思就是世间万物,从本源开始追溯,皆属于道,天地自然变化是道,人生老病死也是道,无不可道,无处不道。 这些道理许道云虽朗朗上口,却始终不能参透其中深意,此时看见青牛寺石壁上的八个字,有感而发,下定决心回去后要好好钻研道教深意。 只是他觉得有些奇怪,为何这间佛寺要取名为青牛?青牛是道教老祖过潼关时的坐骑,在他之后的三清修道者纷纷效仿,入世解除灾祸时,皆乘着一头青牛。 千万年过去,这个形象根深蒂固在世人心中,所以很多道观教坛,都有那么一尊骑着青牛的三清修道者石像。许多人家也有,说是用来震慑妖邪,保佑平安,颇受欢迎。 许道云不明所以,却没时间探究,颇感遗憾。 ...... 从风铃谷赶来栖仙峰足足用去一个半个时辰,此时以过酉时,日落西山,二人不敢耽搁,只好连夜上山。 好在这栖仙峰虽高,却不是什么险峻的陡壁,有一条供一人走的窄石梯。许道云和小澈都是修行之人,又学过身法,很快就接近了山顶。 小澈喘着气问:“栖仙峰偌大,我们要去哪里找那穿山冰草啊?” 许道云上山时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他摇头道说:“这地儿我不熟,还得看你,你觉得它会在哪儿呢?” 小澈想了一会儿,掰着手指数道:“有观月亭、迎仙石壁。对了,还有一眼火荣泉,听说那温泉是由地火烤热的,一年四季常温,也不知道为什么栖仙峰上会有这么个温泉。” 许道云也被难住了,一言不发,继续往山顶走去。 这晚上的荒郊野外,正是毒虫猛兽最活跃之时。许道云二人自然也不可避免的遇到不少毒虫猛兽,如;蜘蛛、蛇、狐狸、野猪、时不时还有悠远的狼嚎传来,令人头皮发麻。 许道云从来就不怕这些玩意儿,可小澈是个女子,又常年呆在风铃谷那世外桃源般的地界,与松鼠野兔为伍,何时见过这等凶恶的“怪物”? 她除了采办外,几乎没出过门,这山上的“奇珍异兽”把她吓得惊叫连连,心力交瘁。 这不,又遇到一条手臂粗的蛇横在前方石阶上,阻了二人的去路。其实是阻了小澈的去路,因为许道云直接就能跨过去,但她说什么也不肯过,非要把那条蛇赶走不可。 许道云不明白她修炼倒地有什么用,连蛇都怕,握着宝剑一个劲儿地往后躲。 看她下定决心要和这条拦路蛇斗争到底的样子就知道,不把蛇赶走,她是打死也不会过来的。 许道云心生一计,有心要捉弄她一下。歪头看向小澈身后,抬起手指,夸张无比的叫道:“啊啊!你身后是什么东西,过来了...快跑!” 说着,许道云丢下她冲上石阶。 小澈尖叫一声:“啊啊啊!”飞快的追了上去,嘴里大叫:“救命......你等等我!” 她吓得不轻,由于太过惊慌,还踩了那熟睡的蛇一脚。蛇抬头四处看了看,爬到下一级石阶接着睡。 小澈迅速超越许道云,一路向上跑去,跑的远了,许道云才喊道:“别跑了,它不见了。” 小澈停住脚,心有余悸的向下望去,只看到许道云一人慢慢的走上来,登时松了一口气,心想还好跑得快,上气不接下气的问道:“刚才是什么东西啊?” 许道云扬手就要比划,然后又放下来,他压低声音,生怕是被谁给听到,他把手指放在嘴边:“嘘嘘嘘,还是不说的好,我怕你睡不着觉,以后啊,千万不要一个人走夜路。” 小澈被许道云的语气弄的紧张无比,连呼吸都不敢大声,赶紧走近他几步,小声问:“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嘎嘎嘎...呼呼呼...莎莎莎... 乌鸦、夜风和树木摇曳的声音恰到好处的响了起来,似乎在为许道云接下来的话做伴奏。他没有看小澈,而用一种呆愣的表情,瞪眼盯着暗黑的树林,声音古怪沙哑:“我看到...一张脸...” 说完这句话,他直勾勾的看着小灵,那眼神,木讷、诡笑、还有惊恐。 小澈被他这副模样吓得毛骨悚然,步步后退,声音都有些带哭腔了:“你...” 许道云直愣愣的盯着她,缓缓向她走过去。 “啊!你别过来!”小澈吓得魂飞魄散,抱头蹲在地上,浑身抖得跟筛糠一般。 还没等她哭出声,许道云已经忍不住捂着肚子大笑起来:“哈哈哈,哎哟哟,你这胆子真的是有够小的,这样都信。” 小澈抬头看着他那副哈哈大笑的得意模样,总算明白又被他给戏耍了。 她不禁想到,自己好好呆在风铃谷,此时应该舒舒服服躺在床上,却累死累活的赶来栖仙峰,还要在大晚上的上山。女孩的心都是很脆弱的,她心中委屈无限,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划过脸颊流到下巴形成水珠,然后落在地上散成圆形“水花”。 “呜...呜呜...” 许道云没想到她居然会哭,一时手足无措,赶紧走上去拍她的肩膀道:“小澈姑娘,我...” 啪! 话还没说完,手就被小澈给拍掉了,她站起身抹着眼泪朝上走,一点儿也不理会许道云,边走边哭。 许道云暗怪责怪自己,她女胆子本就小,又是在深山老林里。自己非但没安慰她,反而还吓唬人家,真是不该。他急忙跨上石阶,追上去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小撤姑娘,我不是有意的。” 小澈全不理会他,流着眼泪一步步往上走。 许道云拉住她,非常真诚的恳求原谅:“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别生气了。” “放手,你干什么!”小澈的声音很大,一把甩开他的手。 许道云被她反应吓了一跳,同时也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心中歉意更深,声音也低了下来,说道:“对不起,是我的错...” 小澈轻轻的哼了一声,扭过头不看他。 许道云自责道:“哎呀,我这人就是这样,总是没正经,老爱开玩笑。没考虑到你...” 小澈扭过头来瞪着他,脸上还有着泪痕,但嘴却倔强的抿着,插着腰道:“好,那我这次就原谅你,再有下次...我...我就告诉谷主!” “嘿嘿,不会不会。”许道云咧嘴一笑,呼呼作响的夜风忽的停住。下一瞬间,许道云剑眉一蹙,眼神立马就冷了下来,面无表情,直勾勾盯着小澈,猛地伸手朝她脑袋抓去。 小澈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难,根本来不及反应,大叫都来不及发出,头就被他按了去。紧接着一枚镖贴着她的脑袋飞过,被许道云一把捏住。 他大喝一声:“看见你了!”然后右手前伸,然后唤出冲和剑,劈出几道剑气朝树林中掠去。 哗啦! 剑气斩断几根翠竹后消散, 许道云皱起眉头,自语道:“没打中?” 他心想此地不宜久留,正要招呼小澈离开,一转头却看见她趴在石阶上,一只手捂着额头,不知在做什么。 许道云蹲下身,拉开她的手一看,只见小澈刚止住的眼泪又在汹涌流淌,额头上有一条小指粗细的红痕,就像是受外力击打后形成的瘀血。 “哎呀呀,你受伤了?”许道云脱口而出,全然没意识到他自己就是罪魁祸首。 他来不及多想,抓着小澈的胳膊把她提了起来,谨慎的注意着四周,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紧上山。” 才走出十几步,又是几枚飞镖从林子里射来,许道云耳朵一动,刚想出手,小澈却先他一步拔剑出鞘,剑如水,月如华,风絮回转,劲力反复。 “好剑法。”许道云心中暗赞,起了心思。 这是风铃谷的剑术,名唤《冷月剑法》,名字虽平平无奇,却是精妙无比,剑锋挥舞时夹带着浅色剑气,似女子披着披帛在翩翩起舞,美妙中又透着凶险,极为赏心悦目。 许道云心想,这剑法自然是精妙绝伦,只是小澈功力浅薄,修为不高,无法将剑法真正之精奥发挥出来。想来风谷主的剑法必是出神入化,如果有机会一定要见识一番。 看美人舞剑,届时漫天花飞,那剑舞起来本就如跳舞一般,再配上一壶好酒,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就算是没福气欣赏风谷主舞剑,可若是能看她的两个亲卫舞剑也好。她俩的剑法宗纵然不如风语生,可也必是融会贯通的... “是谁想杀我们?”小澈收起剑,有些紧张和疑惑的看着许道云。 “不知道,这一路来也没觉得有人跟踪我们啊。”许道云摊开手掌,露出一枚飞镖,惊道:“这飞镖好像是...是玄阴谷的飞镖!” “你怎么知道?” “这上面有玄阴谷飞镖上的标记。” “玄阴谷?那是哪儿啊?”小澈从小就呆在风铃谷,对少踏足外界的神秘门派不了解也很正常。 许道云慎重道:“是一个很不同寻常的门派,我曾与他们交过手,玄阴谷手段奇诡难测,如今敌明我暗,咱们绝讨不了好,尽快上山吧。” “好。”小澈答应一声,跟着许道云飞跃上山。 正全速前进,右边林子里突然响起几乎微不可察的穿梭草木的动静。许道云身子停下,顿了片刻,然后忽地使出雁行步滑进林中,然后一个跳跃一个翻身,一把朝传出动静草堆里头抓去,要来个先发制人。 小澈也急忙跟了进来,却发现许道云手里抓着一只毛茸茸的白毛兔,两只腿还在不断挣扎乱蹬。 小澈双手叉腰,古怪的看着他。 许道云面露尴尬,松手放开兔子,可那兔子居然扑上来在他手掌咬了一口。 “哎哟。”许道云虽不痛,却被吓了一跳,正要抓住兔子给它点颜色看看,可一抬头就看见白毛兔已经钻进了草丛里,只剩下一截短短的白尾巴。 第一百三十一章 穿山冰草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哈哈哈,笑死我了,白痴,笨蛋。”小澈早就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捂着肚子无情嘲笑,小脸已笑开了花:“兔子平时是不咬人的,可谁让你没事乱抓人家。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兔子急了也踹鹰,你活该,哈哈...” 呼! 忽然小澈身后的树荫晃动,许道云心道不妙,附身上前,抓住她的左脚踝用力一扯。 “啊!”小澈惊呼一声,被许道云拉成一字马,紧接着一只泛着暗绿幽光的手掌从她头顶挥了过去。 那人一掌落空,右脚朝后甩来。许道云两只胳膊招架在胸前挡住这脚,但还是被距离震退一步,小臂酸麻。 那人背对着说了一句:“小家伙,挺警觉的嘛。” 然后转过身,竟然是个女子,相貌妖媚姿色上佳,气质与月尾有些相像,她一双媚眼盯着许道云,道:“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搭上性命岂,岂不冤枉?咦...难不成是看上她的美色?” “谁?”许道云指着旁边一字马的小澈问道:“你说她吗?” 小澈柳眉一竖,跳起来怒视他道:“你居然敢对我心怀不轨!” 许道云压低声音:“别添乱。”然后看向那女人说道:“郑姑娘是很漂亮,但我却无非分之想。倒是你,究竟和她有何恩怨?之前追杀她的杀手也很你有关吗?” 那女人没有回答。 止住的夜风忽然开始涌动,幽暗林子的三个人也动了。 许道云本还担心小澈会成为累赘,但后来发现是自己多虑了。她的剑不但美而且快,脚下步伐变幻难测。两人联手时,竟都是她主动进攻,许道云则是在旁边用拳脚辅助,扰乱玄阴谷女子的攻势。 几十回合后,那女子知道自己小瞧了对手,她震偏小澈的长剑,退出许道云的拳脚攻击范围之外,笑道:“剑术果然是精妙的很。”她眼睛一转,盯着许道云:“倒是你,招式甚是古怪,你们不像是同一个门派的弟子。” “你是玄阴谷门人,郑姑娘也是,却为何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呢?”许道云声音低沉的问道。 女子没有回答,只是笑吟吟的看着他,“猜猜看?” 许道云道:“她怀有身孕,不在门中修养,还被神秘人追杀,我猜她要么是身怀异宝,要么是遭人妒忌。” 女子眼眸紧紧盯着许道云,略带媚意的眼神中满是危险:“你还挺聪明,但聪明的人可都活不长哦。” 话音落下,她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猛地甩出几枚飞镖,速度快如疾风闪电。 此刻恰好大风刮过,茂密的树荫遮住月光,登时伸手不见五指,更别说辨别飞镖的位置。许道云瞬间进入凝心状态,看清飞镖轨迹,闪身躲避。 风小了,月光重新照亮这块小战场,而玄阴谷女杀手却不见了踪影。 许道云后退两步,眼睛紧盯着四周,生怕被偷袭,他目不转睛的问:“她在哪儿,你看见了吗?” 没有人回答他。 许道云急忙转身,只见小撤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倒在地上,没了动静。不过胸口还在起伏,性命应该没有大碍。 只是玄阴谷女杀手不知去向,许道云心中烦躁,这种人最麻烦,正面打不过就躲在暗处玩偷袭,逼得他不得不将精神时刻保持在紧张状态,劳心耗力。 咻咻! 暗处射来两枚飞镖被相当于躲开,忽然四周树影晃动,许道云耳朵跟着耸动,下一刻猛地蹬地跃起,避开女杀手从天而降的一掌。 她吃了一惊,正要跃起追赶,一道剑气却迎面射来,逼得她不得不以掌力格挡,只是这么一耽搁,四周早已不见了许道云的踪影。 女杀手四处看了半天,却毫无线索。心中很是不甘心,居然被一个小子给戏弄了。 忽然她看见向躺在地上的小澈,眼珠子转了转,露出笑容。也不着急去追许道云,来带到小澈身边蹲下,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笑道:“好个美人坯子,刚才还真没瞧仔细。” 她的语气陡然一冷:“这么个花儿般的美人,还未绽放便要凋谢了,岂不可惜?” 四周只有风声,依旧无人应答。 女杀手用很怜惜的语气道:“原来落花有心随流水,而流水无心恋落花。”她从袖子里取出一柄匕首,抽刀出鞘,说道:“我数三声,再不出来,这小姑娘的性命可就保不住了。” “一。” “二!” 还是没有人答应,她没有着急数最后一声,又引诱道:“你就真的忍心看她红颜早逝?” 女杀手的耐心终于消磨干净,举起明晃晃的匕首,对着小澈的心口刺下去。 咻! 一柄冷月幽光般的长剑的从黑暗林子里极射出来,带起的风让一旁的草木都晃了晃。 女子勾起嘴角,打出一掌震开冲和剑,然后双腿猛地一蹬,朝许道云藏匿的位置飞扑过去。 许道云使出雁行功从她身下滑过,拎起小澈,使出扶摇步法跃上树梢,逃之夭夭。 女杀手迅速落地,惊怒交加:“这小子使的到底是什么古怪身法,跟鱼一样滑不溜秋。”说罢追了上去。 许道云背着小澈在丛林里极速穿行,身后女子紧追不舍,奈何夜实在太黑,丛林里大树颇多,道路繁杂,一不小心竟跟丢了。 她茫然的看了看四周,咬紧银牙,拳头重重砸在一根手臂粗的竹子上。掌劲穿透竹身,登时倒下成片翠竹。 ...... 许道云不敢停留,背着小澈在林子里狂奔。没多久她就醒了,原来只是被打晕了而已,并无大碍。 小澈气喘吁吁的问:“跑了这么远,她应该跟不上了吧?” “应该吧,但还是不要掉以轻心的好。” 小澈又问:“那现在怎么办?” 许道云挨着一棵树坐下,取出一袋酒囊喝下一口,说道:“不知道,但那女人既然能跟踪来,想必我们系在山下的马也被她放走了。就算我们能找到穿山冰草,恐怕也没法儿及时赶回去。” “那...郑姑娘岂不是?” 许道云站起身道:“不管怎么样,先找到穿山冰草再说吧,我们只能尽力而为,最后能不能救下她,就看天意了。” “好,那我们快找上山的路吧,该往哪儿走啊?”小撤走了两步突然停住,慌乱的在四周草地上寻找着什么。 许道云问:“丢什么了?” “我的佩剑,你看到了吗?”小澈看起来非常着急惊慌,脸色都白了几分。 许道云回想片刻,说道:“应该是落在你晕倒的那个地方吧,不过是一把剑而已,难不成是什么名剑?” 只是询问,并无他意。小澈闻言却怒视向他,大声道:“你知道什么,名剑有什么了不起的,我那把剑是姐姐留给我的!” 她吼完不就理会江清,径直朝前走去。 许道云跟上前去,尴尬道:“对不起啊,我不知道那是你姐姐留给你的。” “让开!”小澈是真的生气了。 许道云犹豫片刻,说道:“不是啊,那个...你走错方向了。” 小澈转过身瞪了他一眼,然后走了回来,擦肩而过。 许道云欲言又止,他想说那个女人还没有走远,现在回去太危险了,不过是一把剑而已,不至于送了性命。但从她神色焦急,眼泛泪花,还要刚才说话时的气急败坏来看,这把剑对她非常重要,甚至比她的命还重要。 记得下山时,方青阳千叮咛万嘱咐,剑修的剑绝不能遗失或折断,否则会影响剑心,甚至十年如一日的苦修也会随之化为乌有。 许道云明白叹了口气,只好跟了上去,若她有什么闪失,真不知该怎么跟风谷主交代才好。 但寻剑不是寻死,在许道云好说歹说下,小澈才答应慢慢潜伏过去。 刚才在林子里胡乱的左绕右拐,换做别人早就晕头转向,分不清东西南北了。但好在许道云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这才省去许多麻烦。 可来到了原先打斗的地方,许道云觉得很奇怪,因为这里的草木变得杂乱无比,树木东倒西歪,与先前大不一样。 许道云自语道:“难不成走错了?” 他又确认了一遍四周环境,自语道:“没错啊,难道我逃走后,这里又发生了一场大战?” 小澈不满道:“喂,你发什么呆呀,快帮我一起找啊。” “哦,好。”许道云心中虽不解,但此地绝不可久留,还是赶紧找到后上山吧。 他进入凝心状态,走进一片灌木丛中又走了出来,拍拍小澈的肩膀,“诺,完璧归赵。” “啊,找到了!”小澈激动地接过佩剑,抱在怀里。失而复得的感觉太美妙了,她由衷的感谢道:“谢谢。” 许道云摇头道:“没事儿,快上山吧,争取早点找到穿山冰草。” 正走着,忽然左前方的林中闪起一道蓝光,小澈惊呼道:“哎呀,那就是穿山冰草啊!” 许道云二话不说,脚踏地面掠了上去,穿过林木,接近那团蓝光,伸手抓了上去。 那蓝光预感到危险,竟从指缝中溜走,根茎摆了两下,顺着一株杨树往上方窜去。 许道云吃了一惊,慢跃起追赶,双手连连探出,却连半片叶子也没碰到。 那穿山冰草忽然一转,化作一条蓝光垂直落地,径朝小澈的方向冲去。 许道云站在杨树上大喊:“抓住它!” 小澈看准时机,朝前一扑,却扑了个空。 穿山冰草跳到她头上,然后往东边的密林中掠去。 许道云跳下杨树,迅速追赶上去。 “等等我。”小澈懊恼的跺跺脚,也紧跟上去。 那穿山冰草速度极快,似一条蓝色雷光在林间穿梭,倒是和许道云的“奔雷”有些相似。 小澈大喊道:“它跑的太快了,许道云,你快想想办法呀。” 许道云提气运劲,同样化作一条蓝色雷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追了上去,来到穿山冰草之旁时,闷雷声才响起,一把抓了过去。 那穿山冰草的蓝光竟瞬间熄灭,许道云抓了个空,紧接着就瞧见蓝光又在三丈外凭空出现,然后继续掠逃。 许道云忍不住骂道:“这到底是什么草啊,能跑也就算了,还跑的这么快!” 小澈道:“这是灵草,不同凡草,可自生灵智,有灵性的很啊。” “管它有没有灵性,今天小爷我非捉住它炖汤不可!”许道云再次追了上去,谁知那穿闪冰草反向一转,竟遁入山岩之中,消失不见。 许道云目瞪口呆,站在原地,哑口无言。 小澈跑了上来,喘气道:“怎么样,捉住了吗?” 许道云看向她,木讷的问:“它还会遁地?” 小澈点头,“当然啊,不然怎么叫穿山冰草呢?” 许道云无言以对,取出已经没剩多少就的酒囊,仰头喝了个精光,叹道:“唉,我们已经尽力了,成与不成皆是天意,或许郑姑娘和她的孩子命该如此吧。”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小澈问。 “下山吧,回风铃谷告诉师太和谷主,我们没能找到穿山冰草。”许道云抛下酒囊,缓步朝山下走去。 小澈知道他心情低落,安安静静的跟在后边,也不说话。 意想不到的是,傍晚系在山脚的两匹马居然还在,许道云庆幸的同时也很奇怪,既然那个玄阴谷女杀手有心阻止救人,为何不把马儿放走呢? 疑惑归疑惑,不解归不解,反正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穿山冰草也没找到,还想这许多自寻烦恼做什么呢? 两人翻身上马,朝来时的方向行去。 才走没几步,竹林中忽然窜出一人,紫袍白发,许道云一眼就认出这是玄阴谷弟子的服饰。他不耐烦道:“阴魂不散,赶跑一个女的又来一个男的,还有完没完了。” 许道云和小澈同时下马,后者已经抽出长剑严阵以待,许道云也时刻注视着对方的手脚,只要他稍有动作,就能及时作出反应。 不料那男子却说:“二位不要多心,在下并无歹意。”他看起来很焦急:“请问二位,你们是不是认识韵儿?” 第一百三十二章 师太赠葫芦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许道云与小澈对视一眼,心生警惕,明知故问道:“韵儿?她是谁?” “郑韵,若二位知道她在哪儿,就请赶紧带我去吧。” 小澈道:“你是她什么人,说清楚,否则我们是不会把她的下落告诉你的。” 那男子叹了口气,面露愧疚之色,道:“我与她是恋人,此番前来,是为她送解药来的。” 看他眉宇之间满是愁容,不似作假,许道云思忖片刻,如实说道:“她身中剧毒又身负重伤,性命危在旦夕。我等虽已稳住了她的伤势,却缺一味解毒的灵草,上山来寻却一无所获,这就要回去了。” 男子从乾坤袋中掏出一个紫色玉瓶,急道:“解药在此,劳烦二位尽快带我去,别再耽搁时间了。”他修为高强,却对两个少男少女说话时近乎哀求,可见他对郑韵用情之深。 许道云点头,“好,既然如此,咱们立即...” “不行!”小澈开口打断,拉住许道云的衣衫,恶狠狠的低声道:“谁叫你答应的,我风铃谷岂是外人想进就能进的?这么多年来,我也只见过你一个陌生人进来过,而且还是男人。” “人命关天,一切从权嘛。”许道云辩解道。 “你!”小澈一时语塞,怒视着他,好不退步道:“总之不能让他去,我们风铃谷避世而居,就是不想卷入江湖的风波之中,惹来灭顶之灾。我警告你,你可不许把风铃谷的位置告诉别人,否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记住了。”许道云点头,心中也能理解。 小澈忽然得意一笑,“哼,其实就算你告诉别人我们也不怕,没有我们谷主解开迷阵幻雾,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一辈子也别想找到风铃谷。” 那男子急得满头大汗,干脆道:“这样吧,我把解药交给你们,你们帮我带去给韵儿。” “好。”许道云伸手接过紫色玉瓶。 男子恳求道:“请一定要救她,拜托了。” 许道云点头,与小澈一同翻身上马,说道:“你到泉海镇的红欢客栈去等候消息,顺便在客栈里帮我找一个人,她叫赵思洁,你就告诉他,许道云有事耽搁,让她自行回清平县即可。” “记下了,我这就去。” 许道云二人驰马前行,跑远了后,小澈凑上来,怀疑道:“许道云,你说那人给的真的是解药吗?会不会是毒药啊?” 许道云摇头:“不知道,但找不回穿山冰草,郑姑娘还是一个死,我们现在也只能相信他了。” 小澈道:“嗯,死马当活马医吧。” 栖仙峰的树林中,站着一个女子,居高临下,她便是昨晚在山上意图截杀许道云二人的玄阴谷弟子。 “文星哥,别怪我换给你毒药,要怪就怪那女人不该来寻你,这是她自讨苦吃。她死后,你一定又会回到我的身边。” 她自说自话,全然不知在她的身后,另有一双露在面纱外的神秘眼睛看着她,心道:“料到你会偷梁换柱。” 风吹过树林晃动,这个白色身影便消失不见。 ...... 一个半时辰后,二人出现在西津渡河岸旁,熟悉的绿叶破开白雾飘荡出来。 到了谷中,穿过廊道,冲进观礼阁,小澈激动的大喊大叫:“来了来了,解药来了!” 观礼阁内的圆止师太和风语生一齐走了上来,喜道:“找到穿山冰草了?” 小澈忙道:“不是不是,冰草没找着,我们上山时还差点让人杀了。不过还好,下山的时候遇到一个人玄阴谷弟子,说是郑姑娘的恋人,给了我们解药。” 风语生问:“解药何在?” 小澈将紫色玉瓶递了过去。 风语生接过玉瓶,打开瓶口放在粉嫩的鼻尖下闻了闻,又递给圆止师太,问道:“闻不出毒性,是否能用?” 圆止师太从瓶子里倒出一颗紫色药丸,细细看了两遍,点头道:“的确没有毒性,郑施主危在旦夕,只能放手一试了。” 几人走进观礼阁楼房中。只见玲剑、珑剑正端坐在昏迷的郑韵身后运功,两股力量相冲,化作白气袅袅升起。 许道云被郑韵苍白如纸的脸色吓了一跳,惊道:“啊,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小澈拉了他一把,威胁的瞪他一眼,示意他闭嘴。 风语生挥手让玲剑珑剑退下,将郑韵扶起,靠在她肩头。 师太将药丸放入郑韵口中,说道:“阿弥陀佛,毒气走遍奇经八脉,好在及时用寒气护住心脉。此毒厉害,又拖延过久,只能勉强保得住性命,日后难免多伤多病,留下顽疾。” 许道云问:“可有什么万全之策,或者痊愈后调养恢复?” “是药三分毒,更何况是毒药。”风语生从乾坤袋中拿出一截漆黑的药草,左右看了看,递给小撤道:“来,小澈,把它碾碎。” “是!”小澈拿着那截草药跑出阁楼,没多久又端着一个钵盂回来,笑道:“谷主,药草已经碾好了。” 圆止师太接过钵盂,那一截黑色药草碾碎后竟成了药液。她左手绕过郑韵的脖子把她抬起来,再小心翼翼的把药汁倒进她口中。 郑昕服下解药后,圆止师太又给她施了针,开了些治疗伤势和养气恢复精神的药,然后风语生以真气穿透她百会穴,登时就让她醒了过来。 风语生问:“姑娘,可好些了?” 郑韵自语道:“唔...这是哪儿?” 风语生笑道:“此地是风铃谷,你在玄阴谷中身负重伤,是圆止师太带你来此......” 她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郑韵爬下床榻,纳头便拜,千恩万谢。 风语生让她躺下好好歇息,然后便与众人一同走出观礼阁。 “许少侠?” 许道云急忙转身,拱手问道:“谷主,有何吩咐?” 风语生声音轻柔:“许少侠,不知你背上的养剑匣从何而来?” 许道云剑眉一挑,心想难道风语生知道这剑匣的来历?他面不改色,镇定道:“这是祖上代代相传的,临走时,我爹要我用来防身,并好生保管。” 风语生轻轻一笑,道:“你劳累一天一夜了,快些去歇息吧。小溪,带许少侠到风阁歇息。” “是。”一个秀丽的小丫头带着许道云朝观礼阁后的风阁走去。 许道云跟在其后,伸着懒腰,累了一天一夜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他心中长吁短叹,暗道:“风铃谷的铁律便是一个情字,这样一个天仙般人儿的温柔,注定只能留给这世外桃源上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物了。” ...... 这一睡就到了夜间戌时三刻,入夜的风铃谷虽然安静,却灯火通明。 许道云神识从内天地中退出,靠在风格二楼窗边,瞧这外头廊道上走来走去的风铃谷弟子,听着她们的欢声笑语,忍不住勾起嘴角,一时竟有些恍惚。 除了避世而居的世外桃源有这般其乐融融,逍遥自在。纷乱的世上哪里会有这等仙境的容身之所,立足之地。也亏得创立风铃谷的前辈有通天彻地之能,竟能将谷建立在随波逐流的海面上,利用迷雾摆下阵法,方能有这一片极乐净土。 当真是前人种树,后人乘凉。 “嗯?风谷主?”观礼阁正前方,舞楼顶上,风语生端坐在红色精绣蒲团上,身前摆着一张古琴,正在弹奏。 她手中所奏之琴,并非凡物,而是古凤清音琴:琴身长三尺八寸,采南山千年红木制成,其心镂空,内藏稀世宝剑,长三尺三寸,削铁如泥。 她素手波动琴弦,婉转低沉的琴音,如靡靡之音,回响天际。似细雨打芭蕉,远听无声,静听犹在耳畔。许道云慢慢陶醉在这低调的琴声里。忽的,思虑满上心头,忽来的思念之请,让他不禁黯然一叹气。 许道云意欲借酒解忧,可酒囊却空空如也,一滴不剩。 他带上酒囊下楼,碰巧遇见在廊道上提着灯笼到处乱晃的小澈,她质问道:“嘿,这么晚了,你出来瞎逛什么?” “你不是也出来了吗。”许道云回了一句,见她柳眉竖起,忙摆手道:“哎呀,我是饿了,都快两天没吃东西了,有没有吃的啊?” 小澈自动忽略了他的后半句话,只回答了前半句:“我出来是因为我是风铃谷弟子,当然可以出来,你又不是我们谷的弟子。大半夜出来你想干嘛?难不成是图谋不轨!” 许道云冤枉道:“我没想做什么,我只是口渴,肚子饿,想找点东西吃而已啊。” “你这人真是,一晚上都等不了吗?”小澈刺了他一句,提着灯笼转身就走:“跟我来。” 她带许道云来到伙房,里头存着不少多出来或吃不完的饭菜,许道云道了声谢,迫不及待的开始狼吞虎咽。 小澈不满的说:“喂,你饿死鬼投胎啊,吃相能不能好看点。” 许道云拿起酒囊,看向小澈,笑道:“唔...没酒了,小澈姑娘,能不能...” 小澈毫不留情的拒绝道:“休想,你别得寸进尺啊。” “没汤水岂不是要噎死?” “谁说没有。”小撤上前掀开一个小桶的木盖,道:“诺,这是米酒,你不喝就算了。” “喝,米酒更香甜爽口。” ...... 第二天一早,许道云背着剑匣,站在观礼阁门口外等郑韵出来。 风语生问:“许少侠,不多玩两日么?” 许道云知道她这话只是客套,转了转眼珠,笑道:“不了,风铃谷禁止外男入内的规矩我懂,晚辈可不敢再得寸进尺。只是,就这么走了,还真有些舍不得。” 风语生秋水眸子一眯:“舍不得?舍不得什么?” 许道云舔舔嘴唇,咧嘴笑道:“我听小澈姑娘说,风铃谷酿的桃花酒乃一绝,我想问她要点儿尝尝,可她说什么也不给...” 风语生了然,说道:“这有何难,许少侠能带多少,我令人取来便是。” “多谢谷主。” “我风铃谷不问世事,隐居世外,就是不想牵扯世间纷争。”风语生看向许道云,眼眸一眨不眨,问道:“许少侠,你可明白?” 许道云自然之道她言语中的含义,和语气里的威胁,忙慎重点头道:“明白,晚辈绝不会向旁人吐露半句有关风铃谷的任何事情,若违此誓,人神共戮。” 风语生展颜一笑:“呵...许少侠言重了,即便外人之道我风铃谷立于太湖之上,也寻不到此处来,先祖布下的迷阵若轻易便被破除,我风铃谷早在几千年前就不复存在了。” “谷主所言甚是。”许道云弯腰行礼,隐晦的撇撇嘴,心想威胁我的是你,现在夸下海口的又是你。 此时两个人从观礼阁里出来,一个是圆止师太,另一个正是“死而复生”的郑韵。她虽然能走,但看起来有些虚弱,步伐虚浮,气息不稳,显然没有完全恢复,还是需要些时间来调养,加之有孕在身,更需小心在意。 风语生说道:“郑姑娘,你尚未痊愈,毒性也才刚散去,何必着急要走呢?不如等到调理好了再做打算。” 郑韵摇摇头,笑道:“这几日,多劳谷主及师太照顾,小女子感激不尽。”她深深行了一礼,继续道:“只是,外面有人在等我,我......很想见他。” 风语生点头,没有强留,关心道:“路上务必小心谨慎,不可太劳累。”她看向正从愤愤不平的小澈手里拿过桃花酿的许道云,嘱咐道:“少侠,郑姑娘就麻烦你照顾了。” 许道云得了五袋酒,已是喜不自胜,他是爱酒之人,好酒对他来说就是天大的宝贝,此刻自然是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放心,我一定竭力保郑姑娘周全。”他打开盖子闻了闻,一脸陶醉道:“好香啊,小灵姑娘果然没骗我,风铃谷的桃花酿真的是一绝,这下有口福了。” 忽然圆止师太递来一个浅黄色葫芦给他,作揖笑道:“阿弥陀佛,此番多亏了施主鼎力相助,本不知如何相报,既然施主好酒,那这个酒葫芦便权当谢礼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大起大落,世事难料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许道云接过葫芦,颠来倒去,心想还挺好看的。 风语生笑道:“这葫芦内壁是用寒璃铸造,可保酒水清凉不变质,寒璃不仅可用于封存,亦是药材凝练而成,不但清凉爽口,更有强身健体之功效,是个十足的好宝贝。” 师太笑道:“不仅如此,这葫芦还内有乾坤,可以装两大缸酒。对于爱酒之人来说,简直是无价之宝。” “这...”许道云瞠目结舌,没想到这么个不起眼的酒葫芦居然有这么多门道。他原以为只是个普通的葫芦而已,没想到却是个宝贝,忙又将葫芦递给师太:“不可不可,晚辈什么都没做,怎敢收受如此大礼,请师太收回去吧。” 圆止师太把他的手推了回去,笑道:“施主不必客气,贫尼乃出家之人,饮不得酒,葫芦放在我这也无用处,送与你,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风语生也道:“这是师太的一片心意,收下吧。” “那...晚辈就厚着脸皮收下了。”说不开心是假的,许道云收起葫芦的瞬间忍不住笑了,但见几人目光古怪,赶紧又憋住。 一旁的小澈看他这幅模样很是不满,叉着腰撇撇嘴,哼了一声。 许道云心满意足的把葫芦挂在腰带的卡扣上,笑道:“嗯,满载而归,郑姑娘,咱们走吧?” “好。”郑韵点头,对风语生和圆止师太行了一礼,告辞道:“风谷主,圆止师太,郑韵告辞了。” “嗯。” “阿弥陀佛,二位施主慢走。” 许道云也对她们拱手行礼,然后跟着小澈朝风铃谷外走去。 到了岸边,小澈掐诀念咒招来绿叶,说道:“好了,你们上去吧。” 郑韵先上去了,许道云路过小灵身旁时轻轻说了一句:“我走了哦。”然后才跳上绿叶,挥手道别。 “呃...”小澈愣在原地,直到少年的声音传来她才回过神,急忙道:“哦...哦...” 她再次掐诀念咒,停靠在岸边的绿叶便缓缓飘离小岛。 许道云站在绿叶上,想试试这个葫芦是否当真如风谷主所言有那般奇效。他拿出谷主相赠的一袋桃花酿对准葫芦口倒进去,一不小心洒了点出来,忍不住惊呼出声:“哎呀呀,洒出来了!” 郑韵笑道:“你还真是爱酒如命。” “嘿嘿,都是被我师父教坏的,不过酒的确个是好东西,风铃谷特有的桃花酿更是难得,可惜了可惜了。”许道云口中回答,手里倒酒的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漏出一滴来。 “可惜?你是可惜刚才洒出的几滴酒,还是可惜别的?” 许道云笑道:“既可惜那几滴酒,也可惜别的。” 郑韵问:“什么?” “可惜以后再没有机会能喝到这桃花酿了,这还不可惜吗。”许道云珍惜道:“所以,这五袋桃花酿,真的是喝一口少一口咯。” “天下之大,好酒哪儿没有?”郑韵道:“你年纪轻轻,大好男儿游历天下,届时有的是机会品尝美酒,何必此时唉声叹气,满口可惜呢。” 许道云笑道:“郑姑娘虽为女子,想法却极为通彻,倒是让我有些惭愧了。” 郑韵只是笑了笑,没有再说话,眼眸盯着前进的方向,望眼欲穿。 不多时绿叶便靠了岸,许道云带着郑韵来到不远处一个庄户人家,他和小澈回来时,就把马儿寄托在他家里喂养,此处距离泉海镇还有半日之遥,郑韵身上有伤,需要马儿来代步。 “老伯。”许道云在篱笆墙外边儿大喊。 “哎哎哎,来啦。”里面传来老人的回应,篱笆墙的竹门打开,正是那个驼背的老汉,他笑道:“原来是公子你啊,可是来取马的?” “正是。”许道云笑着点头。 “好嘞,跟我来,我可是照您说的,一点儿没亏待它们。”老汉带着二人到后面的牛棚里,正看见两匹高头大马正在吃草。一红一黑,修养了一日有余,果然精神不少,俊逸非常。 许道云牵着两匹马出来,把矮一些的红马缰绳递给郑韵,然后翻身上马。 老汉就站在下面,因为是驼着背,他抬头笑的动作很是吃力。许道云看得清楚,他年纪已经很大了,满脸褶皱,头发灰白,篱笆里里外外只种了一些够他一人充饥的蔬菜瓜果。可怜他一大把年纪,膝下没有儿孙抚养,孤零零一人生活在这个篱笆墙内,实在可怜。 许道云于心不忍,在郑韵不解的眼神中下了马,来到老人身前托起他的手掌,从乾坤袋中取出两袋银子地给他啊,笑道:“老人家,这些钱给你。” “哎,这...”老人被两大袋银子吓坏了,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许道云握住他满是茧子的手掌,关心道:“老人家,你记住,财不露白,这些钱你不可以露在人前。去集市上买东西时,只带一锭到钱庄兑成碎银,这样才不会让人惦记上。” 老人显然是慌了神,把手里的钱票推还给许道云:“不行不行,我不能拿你的钱,这些...” 许道云笑着打断道:“没事儿,这是我送你的,你拿着好好过日子,也免了每日劳累。俗话说得好,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嘛。” 说完翻身上马,对老人笑了笑:“老人家,江湖再见。” 一甩缰绳,绝尘而去。 林间小道幽静,少有人往来。两匹骏马不急不缓的从南面林子拐出,朝北而去。 郑韵聊起了刚才的事儿:“那老人家可是有恩与你?” “没有啊。”许道云摇头。 郑韵再问:“那你与他有亲?又或者相熟?” “也不是。”许道云依旧摇头。 郑韵不解道:“那你为何给他许多钱财,怕有二百多两银子了吧。” 许道云打开葫芦喝下一口酒,入口醇香,浓淡相宜,口齿留芳,“我是看他到了晚年还孤苦一人,没有子孙儿女赡养,实在是可怜的紧。这么一大把年纪享不得天年也就罢了,劳心劳力赚几个钱只能勉强填饱肚子。” 他又喝一口,继续说道:“你看他穿的衣服,大大小小打了多少个补丁?那双鞋子只怕也缝补了不下七八次。别瞧他看起来神采奕奕,其实每天粗茶淡饭的,身子能好到哪儿去?再这样劳累下去,用不了几年,非倒在榻上暴病而终不可。” “所以你是可怜他?” 许道云点头:“是,这样的人难道不值得可怜吗?”他自嘲一笑,道:“我知道,可怜人,天下皆有。凭我一击之力,虽不能改变什么,但凡是眼前所看见的,能施以援手的,我绝不会袖手旁观。如果人人都因小善而不为的话,那这天下岂不是太过冷漠了?” 郑韵意外的看了看这个喜好喝酒的少年,喃喃重复道:“凡是眼前所看见的,能施以援手的,就绝不会袖手旁观。” 她突然恍然笑道:“呵...我早该知道你就是这么个人,若不是,恐怕那天你也不会冒奇险追出红欢客栈,从杀手手里救出我了。只是...” “什么?”许道云扭头看她。 郑韵问:“就算眼前所见的事情,你一旦插手就会惹祸上身,甚至是杀身之祸,你也会出手吗?” 许道云认真想了想,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如果眼前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丧尽天良,我可能会冒险阻止的吧。” 郑韵笑道:“年少真好,一腔热血,侠骨铮铮,遇弱就扶,遇强便打。”后面的话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那时,我和文星哥何尝不是想游历天下,锄强扶弱,做一对羡煞旁人,逍遥天涯的神仙眷侣,哎...” 她的话许道云听得一清二楚,笑道:“哈哈,何必叹气呢,这次你们便可厮守到白头了。届时再去浪迹江湖,一点儿都不晚。” 郑韵奇道:“你耳力这么好?” “还行吧。”许道云眯眼一笑,如沐春风。 郑韵看向远处出现的城镇,视线似乎穿越时空,落在了她朝思暮想的男子身上。 二位牵马入镇,不多时便来到红欢酒楼,许道云问掌柜案台后的掌柜:“掌柜的,可有一个紫袍白发的年轻男子住近店里来啊?我们是他的朋友,约好来此处会面的。” 胖掌柜点头,带着金戒指的手指点了点二楼靠窗的房间,道:“客人就住那间房,整天儿也不出门,你们上去吧,正好叫他把这房钱给结了。” “多谢。”许道云再问:“还有一个女子,身上穿着青衣,两日前的傍晚来此住店的,她还在吗?” 胖掌柜道:“那姑娘啊,我记得,昨天一早就走了,走的时候还说,如果有人来找,就告诉他直接回清平县去,这个人应该就是你了吧。” “多谢。”许道云松了口气,对满心期待,甚至还有些不知所措的郑韵道:“他就在上面,你上去吧,我就先走了。” “好,此番,多亏许少侠了,再会。”郑韵欠身行礼,然后缓步踏上木梯,朝那间客房走去。 “呼...”许道云长出一口气,这件事情终于告一段落。 他走出客栈,正欲上马离开,却听酒楼上传来郑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不!” 许道云二话不说,直接使出扶摇步法离地而起,撞开窗户跃入阁楼。 只见屋内一片狼藉,茶壶茶碗碎了一地,到处都是水渍。郑韵正跪倒在一个被绑在椅子上的人面前哭喊着,许道云仔细辨认一番,终于认出这人就是那天从栖仙峰下来后,给自己解药的玄阴谷弟子——耿文星。 此时他被紧捆在椅子上,白巾堵着嘴,身上衣袍破烂不堪遍布血痕,血肉模糊,显然遭过严刑拷打。 许道云蹲在他身旁探了探气息,最后叹了口气,他已经死去多时。而且死前遭受了莫大的痛苦,从他身上的伤口就可以看出,他生前到底遭受了怎样惨绝人寰的折磨。 再仔细看,许道云感觉汗毛都倒竖了起来,头皮也在发麻。耿文星他的十根手指有七根指尖被切断了,只留下左手的中指、食指、大拇指三根没断。 许道云不忍再看,实在是太过惨烈,他看着趴在男子身上哭到没有声音的郑韵,叹了口气。 这耿文星的修士至少是炼气境乙等,却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折磨致死,可想而知杀害他的人,修为有多么高强。 房门被打开,听见动静冲上来的掌柜和几个店伙计,看到此情此景全都吓摊了。胖掌柜脸上的肥肉都在哆嗦,倒在身后一个店伙计身上,肥手指着里边儿,连话都说利索了:“这...这...怎么...” 被他两百多斤肥肉压在下面的店伙计直翻白眼儿,用手去推掌柜的大屁股,却怎么也推不动,软软的,肥肉还从指缝里挤了出来。还好旁边的几个伙计一起使劲把他拉开,否则就真要被压死了。 许道云又叹了口气,站起来,对挤在门口的掌柜道:“去通地方官员吧。” 有反应快的伙计立马答应,“蹬蹬蹬”下楼了。 许道云实在有些同情郑韵,可笑刚才她还想着跟爱人携手天涯,做一对神仙眷侣。谁料转眼间阴阳两隔,到死也没见到最后一面,真是造化弄人。 ...... 半日后,泉海镇外。 许道云对杨玄拱手道:“杨老爷,真是不好意思啊,还劳烦您麻烦一趟。” 杨玄摆手笑道:“许少侠客气啦,举手之劳而已,何足挂齿。” 这次多亏了杨玄花钱雇来镇子里的大汉,搬来干柴杂草,准备将耿文星焚化。 众大汉将郑韵亲手洗漱,并换上一身新衣衫的耿文星抬到木柴上,然后看向郑韵,只要她一声令下,他们马上点火。 郑韵跪倒在耿文星身下,垂着头,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从离开红欢酒楼后,她一直是这种状态,心灰意冷的模样着实令人心疼。 许久,日头渐落西山,天也黑了,许道云拿着火把走到她身边蹲下,轻声唤道:“郑姑娘...” 第一百三十四章 清平县大变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沉默许久,郑韵撑着膝盖站起来,接过火把,呆站在耿文星遗体前。金黄色火光照耀出她美丽的面孔,还有红肿以及死气沉沉的眼睛。 又过了许多,她将火把一抛,木柴堆登时燃起熊熊大火,时不时发出木柴爆裂的声音,好好的一个大活人,眼看就要化作尘土。 朝思暮想的梦中之人忽然就要离她而去,其中的苦楚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许道云觉得,若果不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恐怕她早就随着耿文星一起去了。这样的大起大落,极乐极悲的事情发生在一个身怀有孕的弱女子身上,实在是太残忍了,老天爷真是不开眼啊。 直到火焰熄灭,郑韵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没有离开,许道云劝道:“逝者已逝,姑娘请节哀。” 郑韵面无表情,她已经痛苦到做不出任何悲伤的举动了,就是这样,才更让人心疼,更让人同情她的不幸。 许道云今天不知道叹了多少气,郑韵的相公死了,携手天涯的美梦这辈子都只能是美梦了。如今她孤身一人,再有几个月孩子就要出世,向在这个纷乱世界想要好好活着,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今后有何打算?”许道云问。 “我想...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郑韵的语气很平静,但心中的痛苦不言而喻。她手掌轻轻盖在隆起的小腹上,道:“把孩子生下来,抚养长大,过平常人的生活。” “这样也好。”许道云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里面足有数百两黄金,递给她道:“这些钱你拿着,足够你和孩子下半生的衣食住行。” 许道云一日之间送出数百两黄金白银,连眼睛都不眨。这些钱财对普通人自然是几辈子花不完的巨额,但在许道云这里,却只是森林飘一叶,太仓一粟,不足挂齿。 郑韵没有任何反应。 许道云有些恼怒,将钱袋塞进她手里,强横道:“不为你自己想,也该为你即将出世的孩子考虑。你生无可恋也就罢了,难不成还要连累你的孩子跟你一起吃苦?” 许道云知道自己有些太激动了,他缓和语气,轻声劝说:“这世上的所有事都是瞬息万变的,你改变不了它,索性就好好活着,不要让你的孩子受到无妄之灾,他是无辜的。” 他咧嘴一笑,继续道:“你比我好,我从小就没有父母,受尽欺凌,苟且保住一条性命,却也活不了多久了。什么苦我都吃过,而且就算我知道自己快死了,我还是活得逍遥自在。你至少还有一个孩子能陪着你,而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郑韵看着眼前这个喜欢锄强扶弱,救助孤寡的少年,想不到外表神采奕奕的他,竟有这样可怜的身世。她思忖片刻,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皮纸递了过去:“这个给你。” “给我?”许道云接过黄皮纸,问道:“这是什么啊?” 郑韵道:“我为什么会被人追杀,文星哥为什么会被严刑拷打,最终落得身死的下场,全都因为这张纸。” 许道云剑眉一挑,追问道:“这张纸有什么特殊吗?” 郑韵道:“这是张藏宝图,记载的是张文正藏匿珍宝的所在。” “张文正?”许道云拧着眉头,这个名字听起来很熟悉。 忽然他想起庆城外的青泥村中,黑衣女子从佛像下拿出的一张藏宝图,当时她就说是张文正藏匿奇宝和秘籍的地点。 许道云心中猜测,难不成这张藏宝图和她手里的是同一张?又或者张文正为了掩人耳目,造出了一真一伪两张地图? “是。”郑韵点头:“发生的一切,都是这张藏宝图造成的。你说得对,我的不幸不能牵连到我的孩子身上,他是无辜的,只要这张纸在我手上一天,我就一天不能独善其身,永远也挣不脱这泥潭。我想要他开开心心的成长,做一个无忧无虑的普通人。” 许道云收好黄皮纸,不管是真是假,留下总归没错,万一日后用得着呢。 许道云问:“你要去哪里?” 郑韵摇头:“不知道,可能我一直朝东面走,什么时候累了什么时候停下,停在哪里我就住在哪里。” “也好。”许道云点头。 ...... 离开泉海镇,许道云径朝清平县赶去。他心中寻思,这次回去赵思洁一定轻易饶不了自己。 走着走人,人突然不见了,见面之时,只怕免不了一顿责骂。 两日后,许道云赶回清平县,他不敢停留,径朝武南锋而去。 但近日的武南锋,却有些不同寻常。 平日山道口皆有人把手,此时却空无一人,而且上山白雾缭绕,林间浓雾弥漫,隐约透出一股死气,还有杀气。 云卫司出事了。 这是许道云的第一个念头,他双腿一夹,甩动缰绳,乘马疾驰上山。 许道云紧拧眉头,只见一具具身穿獠青软革的青旗卫惨死山道,血已干枯,实体也开始腐烂发臭,生满驱虫,还许多苍蝇围拢,显然死去已久。 许道云纵马而过,停留在尸体上的苍蝇便尽数扑扇飞起,成群结队,密密麻麻。 来到云卫司据点,里头的景象更是让许道云大吃一惊。 只见昔日精致宏伟的楼阁,此时却是破烂不堪,残垣败瓦,无往日一丝鲜活之气。 铺在地上的青石地砖涂满血红,众青旗卫的尸体横七竖八倒各处,死法也千奇百怪。 有被腰斩得,有死与屋顶上的,有没了脑袋的,更有几具尸体几乎辨认不清部位。 场面血腥至极,惨不忍睹。 许道云翻身下马,只身一人朝云卫司内部走去。 难以想象,执法九洲的云卫司青旗卫据点,竟被人屠戮一空,鸡犬不留。 许道云径朝珍宝阁走去,只见珍宝阁的结界阵法已被破坏,整座楼都化作废墟,想来里头的宝物都已经被人給洗劫一空了。 直到现在,许道云仍是一头雾水,他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又会是什么人敢干出这样疯狂得事情,简直是难以想象。 许道云开始担心起赵思洁的安危来,不知道她当时是否在场,如今是否安然无恙。 其实许道云多少还是有些庆幸,如果不是耽搁了两天,他可能也逃不过这一劫。 所以这一切都是天意。 许道云叹了口气,本着不浪费的精神,在所有青旗卫身上搜了个遍,最后咬咬牙骂道:“这伙天杀的贼人,连一个乾坤袋也没给我留下!” 许道云重新上马,调转码头,想到清平县去问个究竟。 许道云方才回云卫司没有进入清平县,而是绕的路,如今来了清平县才知道,此地也与以往有了不同。 路上空荡一片,既无摆摊的商贩,也没有行走先逛的游客,街道两边的商铺也是房门禁闭,四下里静悄悄的,像极了一座死城。 难道清平县的百姓也遭了毒手?许道云这般寻思着,然后就摇头否认。 如果清平县也如云卫司那般,那街道上不可能连一具尸体都看不见,而且空气中也没有也没有血腥味儿,所以一定是别的什么原因。 许道云一路不停,径直来到醉仙楼外,却见醉仙楼也是门户禁闭,静悄悄的。 许道云大喊出声:“有人吗?” 清朗得声音在空旷的街道回荡着,缺无人应答。 许道云皱眉,深吸一口气,提气运劲,施展出无相罡音,声传数里:“有人吗!” 夹带着真气的音波滚滚扩散,似闷雷般隆隆作响,震人心魄。 还是无人应答,许道云只好调转马头,往明悦楼方向赶去。 如果说清平县中,除了解知县和聂庆生之外谁的本事最大,这第一的位置非凤仙夫人莫属。 来到明月楼,却也是门窗禁闭,许道云不愿再浪费口舌,直接从马背上高高跃起,遇破门而入。 谁是尚未解除到门板,忽然一道蓝色光壁凭空出现,一股巨力将许道云反震开来。 “结界?”许道云眼珠一转,喊道:“里面有人是吗,我是许道云,凤仙夫人,你在里面吗?” 话音刚落,忽然身侧刮来一股阴风,冰寒刺骨。 许道云转头看去,却见街道尽头弥漫出一团黑气,隐约可见其中站着一个身穿白衣的瘦高人影,却看不清面容。 许道云剑匣中的冲和剑颤动嗡鸣,发出剧烈的剑鸣警告,说明眼前之物极为危险。 许道云一颗心直坠谷底,要知道,就算是在面对那紫衣女鬼的时候,冲和剑发出的剑鸣也没有这般激烈,可想而知对面是个怎样可怕的对手。 许道云当机立断,正要上马逃离此地,忽然明悦楼的大门开了,陈凝站在门内朝他喊道:“道云小弟,快进来!” 许道云毫不犹豫,使出剑招“奔雷”,化作一条蓝色雷光掠进明悦喽,对那马儿大喊:“你快跑。” 那马儿竟似梦听懂人言,嘶鸣一声,抬起前蹄,绝尘而去。 陈凝将门关上,结界重新闭合启动,她这才松了口气。 许道云心有余悸道:“陈凝姐,刚才那是什么东西啊?” 陈凝道:“那是无垢教的勾魂使,还好你没撞见他。” “陈凝姐,清平县发生了什么事情啊?还有云卫司,到底怎么回事啊?” “别急,我慢慢说给你听,走吧,我先带你去见凤仙。” 明月楼虽说是楼,却有四进院落,房舍阁楼极多,只是最高的一座楼名叫明悦楼罢了。 跟着陈凝来到内院,穿过一处姹紫嫣红的花园,只见前方八角亭之下,端坐着一个身穿罗裙的女子,正在翻看着一卷书简。 许道云拱手作揖:“许道云,见过凤仙夫人。” 那罗裙女子眼也不抬,说道:“云卫司中,你算是有造化的了。” 许道云明白她此言何意,于是说道:“我受指挥使大人之命,回来调遣人手支援望泗江,协助共退水妖。可清平县与云卫司据点遭逢大变,我却一无所知,敢问凤仙夫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凤仙夫人放下书简,转过头来,显出一张五官精致又端正的面容,说道:“如今清平县众人自身难保,前往望泗江支援一事,只怕是有心无力了。” 她继续道:“两日前,无垢教与七煞门突袭云卫司,先是将云卫司屠戮一空,后又来清平县散播教义,歪曲人们的思想。” “后来呢?”许道云追问。 “幸亏清平县有还有几个有本事的人,扰乱无垢教传播教义,可却为时已晚。无垢教的教义像是一种魔咒,根深蒂固在人们心中,化解不掉。” “无垢教阴谋得逞,留下两个勾魂使做防备,然后便离去了。” 陈凝叹气道:“现在整个清平县,有六成的人被教义蛊惑,三成的人被勾魂使夺去魂魄,剩下不到一成的幸存者就是我们了,但最多只能苟且自保,独善其身。” 许道云咽了口唾沫,道:“这教义也太可怕了吧,竟梦让人迷失心智。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凤仙夫人道:“等清平府来人,到时一切难题自可迎刃而解。” 许道云为难道:“可指挥使和解知县众人还在望泗江与水妖血战,急需我等派人援助。我也是临危受命,身负重任,如何能辜负所托啊?” 凤仙夫人道:“数日前,净天教执事杭立仁,带着一众教徒从清平县经过,就是要赶去望泗江协助聂大人的,你无需担心。” 许道云担忧道:“一码归一码,我怕到时候指挥使大人责罚。” “如果你有信心从勾魂使手底下逃脱,那你就去吧。”凤仙夫人生一万,又重新拿起书简。 陈凝忙道:“道云小弟,如今情况危机,清平县中人人自危,我等也束手无策,只能等待清平府的救援,你不必为难,先在这里住下来吧。” 许道云却摇头拱手:“多谢陈凝姐好意,只是我身为青旗卫,职责就是铲除妖邪,若连我们云卫司都躲了起来,这场灾祸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再者说了,聂大人与众青旗卫尚在浴血奋战,我更不能贪生怕死。” 说罢转身离去,毫不拖泥带水。 第一百三十五章 勾魂使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陈凝紧追其后,问道:“道云小弟,你这是要去哪儿?” “回望泗江。” 陈凝道:“道云小弟,风仙说话一向如此,她并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在意。” “在下明白,只是我先前所说,并非冠冕堂皇之语。无论如何我都不该躲,不能躲,否则就愧对望泗江那些还在等着我搬救兵的弟兄们了。” 二人走到外院,陈凝叹了口气,将一个锦囊递给他,道:“我知你心意已决,只是外面危险重重,这些符咒你拿着防身,符咒功效不同,其作用也不同,到时你自会使用。” 许道云接过锦囊,俯首作揖道:“多谢陈凝姐。对了,不知陈凝姐可有看见青旗卫旗主赵思洁回来过?” 陈凝摇头,“并未遇见。”她手掐印结,在蓝色结界上开出了个通道。 许道云也不多说什么,推门走了出去,反手又将门关上。 结界闭合,内外隔绝,两方天地。 许道云仰望苍穹,方才还是正午十分,艳阳高照,如今天空却灰蒙蒙一片,不见半点日光。 街道上弥漫着白雾,朦朦胧胧,又杀机四伏。 许道云不敢停留,径朝清平县西口掠去。 忽然前方街道黑气弥漫,手里握着一柄勾魂镰的白衣人走了出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冲和剑嗡鸣示警,许道云二话不说,直接越上街道旁的楼顶上,纵掠而去。 奔了一小会儿,许道云看向身后,见勾魂使没有追来,松了口气。 忽然冲和剑发出一声嘹亮的剑鸣,紧接着前方屋顶上凭空出现一团黑气,身穿白衣的勾魂使从黑气中掠出,举起镰刀斩了下来。 他速度快得离奇,顷刻间就来到面前。 好在许道云反应也不慢,唤出冲和剑招架抵挡。 兵刃相撞,却没有发出金属交鸣的刺耳之声,反而发出饿鬼厉哮的声音,令人闻之胆寒。 许道云两眼一花,精神恍惚了一瞬,下一刻就感觉腹部遭受重击,身形似炮弹般倒飞而出,撞塌一座瓦房的房檐后,勉强借力跃起。 许道云忙提气运劲,将意图闯入身体中的阴气冲散,然后神色无比慎重的盯着三丈外的勾魂使。 腹部挨一下并无大碍,自从许道云修炼《擒龙神诀》后,体魄不知强了多少倍,这点外伤倒不在话下。 只是方才交手的瞬间,许道云分明感觉整个人昏昏沉沉,几欲睡去。若不是他心性坚定,难以动摇,只怕方才就已经着了道了。 这家伙名叫勾魂使,除了功法和招式之外,对精神和魂魄的攻击才是他真正的手段。 许道云着急脱困,若耽搁下去,把另一个勾魂使再给引来,到那时候可就真的是插翅难逃了。 不等他思考应敌之策,勾魂使乘着一团黑风掠了上去,依旧是手起镰落。 有了先前的教训,许道云自然不敢再硬接,而是将身一侧,闪了开来。 镰刀自面前落下,许道云正欲反击,忽然脑中又是一片混沌。 勾魂使趁机一掌拍向他额头。 可能是许道云预感危险的能力已经深入骨髓,他在神志不清之时,手中冲和剑却鬼使神差地朝上一抬,挡住了勾魂使这一掌,但还是被铺天盖地的阴风掀飞出去。 许道云神思恢复清明,在半空中庸真气抵消推力,安稳落在屋顶上,心中满是疑惑。 方才与勾魂使交手之时,明明没有和他的镰刀碰触,这只能说明,他影响神识的能力并不是通过碰触来激发,而是一个范围。 只要在这个范围之内,对手的神识就会陷入混沌。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许道云心中也有了些底气,劈出两道剑光斩向勾魂使,来了个先发制人。 勾魂使从原地消失,躲过剑气,然后在许道云前方一丈处出现,手起镰落。 许道云脚踏屋顶,使出雁行功朝后滑行一断距离,同时双脚连蹬,将几十片青瓦踢飞过去。 勾魂使造再次消失,来到许道云左侧,镰刀带着滚滚阴气,朝他脑袋劈去。 “流星赶月!” 许道云大喝一声,后跳撩剑,扫出两道剑气斩去。 勾魂使袖子一挥,弥漫出的阴气登时将剑气冲散。他身形连续变换几个方位,超许道云逼近。 许道云不敢与他近身,只好一面拉开距离,一面挥出剑气阻碍其行动。 勾魂使穷追不舍,诡异的身法让许道云挥出的几十道剑气尽数落空,反而将十几房屋的屋顶弄的四分五裂。 勾魂使镰刀高举过头,由上至下重重一劈,一道一丈长,刀刃般薄的阴气垂直斩了出去,势若奔马,无坚不摧。 许道云正处于凝心状态,早在勾魂使高举镰刀时就看出他在汇聚阴气,所以早有防范。 虽然顺利闪躲开来,但还是被这道阴气利刃得速度吓了一跳。 阴气所过之处,房屋似豆腐般被一切为二,坚硬的石头和泥土形同虚设,成片成片的房屋坍塌倒下,荡起漫天尘埃。 许道云咽了口唾沫,忽然将冲和剑往身后一抛,喝道:“御剑伏魔!” 冲和剑化作一道白光斩向勾魂使,在许道云的操控之下,一直牵扯阻挠,限制起行动。 小沈阳一路向东,接近清平县边缘,已经可以看到官路大道了。 就在这时,前方忽然出现一团黑气,紧接着第二个勾魂使也从黑气中扑了上来。 许道云暗骂倒霉,使出剑招“奔雷”躲开勾魂使得飞扑,然后召回冲和剑,权力朝县外跑去。 一个勾魂使尚且对付不了,两个就更不用说了。 正要掠过高墙冲出清平县,忽然出现一面墨绿色光壁挡在前方,许道云措不及防,被反震之力弹飞出去。 他站在屋顶上,仰头望去,只见半空中不知何时升起一面光壁,将整个清平县笼罩其中。 许道云骂道:“他娘的,无垢教这些孙子,居然在清平县布下结界,只能进不能出,这下完了。” 他回转过身,怒劈一剑。 剑气破空飞出,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分别斩向两个勾魂使。 两个勾魂使避开剑气,直扑而上。 许道云高高跃起,剑锋朝下,使出一招“断云”,从天而落。 两人勾魂使同时挥舞镰刀朝上劈斩,带着滚滚阴气,还有鬼哭狼嚎之声。 “龙甲鳞龟!” 许道云召出三十六片神甲护在周身,滚滚剑气铺天盖地压下,当时就将两个勾魂使的阴气驱散。 许道云从天而落,击穿屋顶,砸塌楼板,剑锋刺入地面。登时爆发出一股剑气风暴,直接将四面墙壁震碎,横梁碎石等物皆朝四面八方激射。 两个勾魂使被剑气风暴冲飞出去,撞倒好几面强,然后才勉强停住。 烟尘渐渐散去,许道云立于中央,脚下没有半块碎石等杂物。因乱石堆皆被剑气推至四周,形成一个圆圈。 他笑着自言自语道:“愤怒虽会使人失去理智,却能增强力量。” 下一刻,许道云忽然出现在两个勾魂使身前,冷笑道:“还以为你们有多厉害,原来只有攻击灵魂这一样本领,我这龙甲鳞龟正是你们的克星,现在受死吧!” 说罢,他手气剑罗,斩向其中一个勾魂使。 那勾魂使消失不见,又在身侧出现,然后和另一个勾魂使一起,挥舞镰刀劈斩出两道阴气来。 先前许道云那招“断云”之所以能发挥奇效,其一是因为他是在愤怒之下初见,威力自然要比往日强上几分。 其二是因为两个勾魂使没料到许道云的龙甲鳞龟能抵挡他们的灵魂攻击,所以才被许道云打了个措手不及。 如今他们已知道了许道云的厉害,出手间自然是用上全力。 许道云绝不是那种得意忘形,骄狂自负之人。他深知两个勾魂使的厉害,不愿用龙甲鳞龟强挡阴气,于是脚踏地面,使出雁行功朝后闪躲。 紧接着脚踏地面,身形折转前冲,化作一道雷光冲向其中一个勾魂使。 那勾魂使化作阴气消失,出现在许道云头顶,双掌拍涌出滚滚阴气缠绕在龙甲鳞龟上,然后深入地下,将许道云牢牢锁在原地。 另一个勾魂使勾魂使高举镰刀蓄力,铺天盖地的阴气聚集于刀刃,黑光愈发浓郁旺盛,可想而知这一击的威力一定极为恐怖。 许道云回想起先前那道阴气利刃的威力,仍感觉心有余悸,记忆犹新。 他心中焦急万分,脑中极速思考着对策,忽然凤眸一眯,运气入剑,御使冲和剑冲出阴气,化作一道白光冲向还在蓄力的勾魂使。 白光迅若流星,从其心房一穿而过,然后剑锋一转,朝悬浮在许道云上空的勾魂使掠去。 那勾魂使只好挥镰抵挡,许道云趁机震缠绕在龙甲鳞龟表面的阴气,将冲和剑召回手中。 被贯穿心房的勾魂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随着一道微风吹过,竟化作粉末飘散,包括镰刀。 许道云紧拧剑眉,自语道:“这是什么鬼东西,既然无形无质,又如何作怪害人呢?无垢教可真够邪门的。” 另一个勾魂使竟不逃遁,镰刀重重跺地,一股黑气自脚下弥漫开来,似决了堤的洪水,声势滔天。 许道云登时被黑气淹没,却闪出一道金光,那是龙甲鳞龟散发出的神光。 “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吧!” 黑气不断缠绕在龙甲鳞龟表面,根茎深入大地,再次将许道云锁在了原地。 勾魂是则高举镰刀,前方的黑气竟聚成一个两丈高的巨人,同样高举起黑气凝聚的镰刀,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劈了下去。 许道云大吃一惊,光是这居然散发出的气势就让他心生胆寒。他不敢大意,忙将周身的三十六片神甲尽数聚于头顶,分作六排叠加,每一排六片神甲。 此时的场景,像极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手持一柄开山斧在劈一颗金色的蛋,简直是杀鸡用牛刀,以石击卵。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黑气与金光朝四面八方扩散,所过之处,房屋皆被粉碎殆尽,方圆十丈内夷为平地,满目疮痍。 一切归于平静,就在这时,忽然一道白光从黑气中亮起,并以转瞬千里的速度冲破黑气,穿透巨人,从勾魂使胸前一穿而过。 白光消散收敛,现出许道云的身形来,他左手紧握冲和剑,还保持着挺剑前刺的动作。 勾魂使不甘地转头看向许道云,厉叫一声,灰飞烟灭,连带着黑气凝聚成的巨人也一并消散。 许道云挥扫剑气,将四周残余的黑气尽数冲散,然后将冲和剑收入剑匣,解下酒葫芦大大饮了三口,自语道:“还好有陈凝姐给的遁地符,否则还真没这么简单就能解决掉他。” 方才,许道云在镰刀落在龙甲鳞龟上的瞬间,激发了遁地符,躲藏在地下,没有被爆发开的能量风暴波及,然后突然出现,使出“奔雷”,打了勾魂使一个措手不及。 许道云重重松了口气,掠向清平县边缘,又激发一张遁地符,竟当真遁到了结界外边儿。 他心中大喜,连连夸赞道:“这符咒可真好用,等回去后要向陈凝姐打听一下,到底是在哪里买的。” 他径朝东边的官路大道而去,走入一片竹林,却瞧见一匹神骏的高头大马正在道路旁啃食嫩草。许道云跑了上去,轻轻抚摸它的脸颊,笑道:“原来你没走远啊,我还在苦恼去哪里买马呢,还好你在。” 许道云翻身上马,先到溪边让马儿喝了个痛快,然后顺着官路大道,往东边绝尘而去。 当务之急,必须先把清平县还有云卫司的情况告知聂庆生。但许道云其实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因为赵思洁不见了,下落不明,现在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临走前,聂庆生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要保护好赵思洁,如今连人都丢了,许道云自觉惭愧,无面目去见他。 许道云疑惑的是,赵思洁既不在云卫司,也不在清平县,那她到底去了哪里呢?难道是回望泗江了? 现在也只有这么个合理的解释,至于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到了望泗江就都清楚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邯河龙王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五日后,许道云再次赶至望泗江,却发现江水比之上次更加浑浊了几分,而且呈现出暗红之色,腥臭扑鼻,极其难闻。 想来这十几日的时间,又有不知多少人的鲜血流入望泗江中,战况之惨烈,令人心惊。 许道云一步未停,骑马绕过盂山,往江德坡的营寨赶去。 但到了营寨,却发现此处的哨塔营帐皆破烂不堪,火盆东倒西歪,寨内空无一人,反而遍地鲜血,引来许多苍蝇。 许道云拧紧剑眉,忽听寨外有动静,他扭头看去,只见十几只水妖从哨塔上探出头,然后一齐扑了下来。 许道云左手变作剑指,扫出一道剑气将这些水妖当场斩为两截,腥臭的绿血似雨点般洒落,却被他弥漫在体外的真气弹开,落进土里。 许道云上马朝江德坡内赶去,所过之处的村舍庄园,皆一片寂静,往来无人,唯有山间出来觅食的鸟鸣声此起彼伏。 此地原本也是繁华热闹,想不到旦夕惊变,竟这般残破荒凉,毫无生机。 此地百姓为避难而背井离乡,倒也可以理解,但聂庆生等人怎么却没了踪影呢。他们绝不可能临阵脱逃,唯一的可能就是不敌水妖攻势,或朝后撤离,或全军覆没。 许道云认为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毕竟聂庆生和解知县二人的修为皆是炼气境甲等,就算抵不过水妖,也能全身而退,绝不会死于此地。 还有,杭立仁率领的一百多个净天教教徒为何不见踪影,就算遭逢大败,也不至于连一个人都看不见吧。 许道云满心疑惑,忽见天际一道白光由远及近,拖着长长的光尾穿云破雾,转瞬即至,从天而落。 白光消散,是一个身姿挺拔,面目英气的中年男人。青衫随风飘扬,扎着黑发,束着一根白玉发簪,看起来既随意又得体,分明是一身儒士打扮。 那人开口即问:“孩子,你是青旗卫,聂庆生何在?” 许道云为他的风采所着迷,听他开口说话才反应过来,翻身下马,拱手答道:“晚辈不知指挥使大人在哪,晚辈也是刚来。” 中年男人道:“我方才在空中时,见南溪山上有许多人,想来应该就是聂庆生等了吧。孩子,路途遥远,随我来。” 说罢,中年男人上前搭住许道云手臂,冲天而起,化作一条弧光掠向十余里外的南溪山。 仅仅片刻功夫,许道云已经看见南溪山出现在脚下,紧接着就感觉身子往下坠去。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听解知县的声音忽然响起,“解思远,拜见子正先生。” 被称作子正先生的儒士笑道:“思远,你我多年不见,为何生分啦。” 解知县苦涩一笑,没有说话。 许道云见众人皆神情落寞,士气低靡,隐约透出一股哀伤的气氛。他左顾右盼,始终不见聂庆生的踪影,心中咯噔一声,已经有了猜测。 子正先生问:“庆生呢,清平府的指挥使让我捎一句话给他,此次他坚守阵地,据敌有功,待这件事情结束,便可前往清平府任小旗主之职。” 解知县叹了口气,摇头道:“聂指挥使无福啊,今生今世都去不了清平府了。” 子正先生登时明白他话语中的含义,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解知县如实说道:“前日水妖大举进犯,引江水破我营寨,聂指挥使为护百姓撤离江德坡,只身一人挡住洪流,身陷水妖重围,最终力竭而亡。” 子正先生叹了口气,说道:“唉,庆生忠勇难得,一心为百姓谋福,可惜,可惜啊。” 许道云追问:“解知县,赵旗主可有回来过?” 解思远摇头,“没有见到她,她不是跟你一块回清平县去召集人手了吗,为何只有你一人回来?” “解知县有所不知,如今清平县遭逢大变,云卫司驻守的所有青旗卫皆被屠戮一空,清平县也廖无人烟。” 解知县惊道:“什么,是何人如此丧心病狂!” 许道云道:“我前往明悦楼询问,凤仙夫人说是无垢教余孽,趁清平县空虚,大举来袭,并散布教义蛊惑城中百姓,布下结界,可进不可出,又有两个勾魂使在城中游荡,皆被我斩灭。” 解知县紧握拳头,怒斥道:“这伙邪教余党,当真是阴魂不散。” 子正先生道:“近日天象大乱,微荧相冲,望泗江群妖云集,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解知县问:“望泗江太平数十年,为何突然一发不可收拾了呢?” 子正先生叹道:“皆因二十三年前的一场祸端。” “一场祸端?” 解知县众人面面相觑,疑惑不解。 子正先生遥望望泗江,叙说道:“望泗江,原名堕龙江,当年邯河龙王被斩首,首级落于此地砸出一个大坑,时逢大雨,连通成江,便成了今日的望泗江。” 解思远奇道:“邯河龙王?子正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当年邯河龙王盘踞与江洲青宝郡的邯河之中,河边有一村落名叫阳拜村,村名居于河边,以打渔为生。若如此倒也相安无事。只是那阳拜村中有一户破落人家,祖上传下一本堪舆卜卦之术,这家的二儿子为了生计,学会卜算之术,能够算出邯河水族位置,每次都能满载而归。” “邯河水族积怨日深,终于有一日,邯河龙王发怒,以邯河之水淹没阳拜村,村中百户人家无一幸免,皆死于洪流之中。” “此事惊动了青宝郡太守,可他却惧怕龙王神通,迟迟不敢前往邯河问罪。恰好当时净天教教主路过青宝郡,得知此事后,亲自前往邯河擒龙。龙王不服,逃离青宝郡,来到我们远安郡,但最终还是被净天教主斩下龙头。” 许道云听得入神,喃喃道:“原来还有这许多波折,可是子正前辈,为何此处会聚集这么多水妖,前些时日我还看到江中升起一条数丈粗的尾巴,难道当年那颗龙头一息尚存,长出龙身来了?” 子正先生道:“非也,只因邯河老龙不服,死后怨气冲天,硬是把斩下的龙头引入地脉之中。经过数十年的积累,这股怨气愈发强盛,竟成就了江中的鱼虾蟹,助他们开启灵智,修炼成精。至于为何这些水族妖孽会突然上岸行凶,这我就不得而知了,还有你说的那条黑色巨尾,我也不敢妄自猜测。” 解知县带着子正先生走下南溪山,往望泗江去巡查了。 许道云独自来到崖边站定,心乱如麻,牵挂赵思洁安危。 如今聂庆生不幸陨落,昔日嘱托却犹在耳边回响,他陷入绝境之时,心中最放心不下的是赵思洁,最觉得亏欠的也是赵思洁,最舍不得的还是赵思洁。 他对女儿的疼爱,许道云看在眼里,心中无比羡慕,可怜他们父女二人尚未冰释前嫌,更未享受天伦之乐,却阴阳两隔,人鬼殊途。 世间之事,变幻莫测,非人力所能更改。 许道云不禁想起自己身上尚未解开的死劫,若一切皆有定数,各人自有天命,那他入世寻找《世途玄谱》意图改命,是不是在逆天道而行,与天上作对。 许道云自嘲一笑,解下葫芦喝了一口,自语道:“何必杞人忧天呢,第一次天劫尚远,第二次天劫更不知要多少年后,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好个今朝有酒今朝醉。” 话音响起,许道云转身看去,只见朱博一瘸一拐地走来,笑道:“道云兄弟,你总算是来啦。” “朱大哥,腿上的伤是?” 朱博摆手道:“跟其他弟兄比起来,我算是有造化的啦。你是不知道,前日望泗江江水铺天盖地压向我营寨,水族妖孽大举来犯,弟兄们或死于乱阵之中,或被卷入洪涛尸骨无存,我能保住一条性命就该烧高香啦。” “惭愧,那时你等浴血奋战,我却在百里之外逍遥度日,不仅没能完成指挥使大人的任务,就连他的嘱托也没有办到,实在是无颜面对朱大哥以及众弟兄啦。” 朱博笑道:“道云兄弟哪里的话,你已竭尽全力我岂能不知?无垢教乃扎根江洲千年的第一邪教,这几年虽消声灭迹,但其势力却在不断扩张,教中多奇能异士之辈。凭你一人之力,能够全身而退已然不易,如何能将过错归咎于你的身上啊。” “朱大哥可真会安慰人,我心情好受多了。” 朱博在崖边坐了,遥望脚下翻滚的云涛,说道:“此番有子正先生出马,望泗江水妖之患定可迎刃而解,我等也能松一口气啦。只是云卫司遭逢大变,指挥使大人又不幸陨落,回清平县后,只怕又是一场各方势力争权夺地的麻烦啊。” 许道云小声问:“朱大哥,这位子正先生究竟何许人也啊,竟连解知县都要称他一声先生,想来一定大有来头吧?” 朱博笑道:“岂止是大有来头啊,此人正是清平县众妙玄门的儒家家主,全名曹子正,本是一介书生,可惜科考落榜,心灰意冷之下欲出家为僧,谁知却走岔了路,阴差阳错去到亭山东禹书院,拜了张抚老先生为师。后学而有成,重拾信心,入世闯荡数年,受众妙玄门儒家老家主赏识,接任新一代家主。” 许道云感叹道:“果真是个传奇人物,方才他带着我遨游太空,当真是惬意无比啊。” “人家可是聚气境的大修士呢,而且传闻他的修为已达甲等,距离归元境不远啦。” 许道云苦笑道:“不愧是前辈高人,我什么时候才能达到他那等境界啊?” 朱博撇嘴道:“知足吧你,十六七岁年纪就能成为炼气境修士,不知多少人要羡慕你卓绝的天资呢。你再看看我,二十二了都,却还在先天境顶峰徘徊,真是惭愧啊。” 许道云咧嘴一笑,将酒葫芦递给他,道:“朱大哥,这酒你绝对没尝过,别有一番滋味儿,不比醉仙酿差,你尝尝。” “真的假的。”朱博将信将疑,接过葫芦喝了一口。 酒液在他口中化开,喉咙一滚,吞入腹中。朱博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果然是好酒,不可多得的好酒,道云兄弟,这酒你在哪里买的?” 许道云得意一笑,摇头道:“无意间所得,可遇不可求,只此一壶,喝完就没,以后再也喝不着啦。” “可惜可惜,太可惜了,如此世间佳酿,往后若喝不着,岂非是人生憾事?”朱博一边说着,一边一个劲儿地将桃花酿往嘴里倒,一点儿也不含糊。 许道云眼角抽搐,心都在滴血,他忙抢过酒葫芦,如视珍宝般藏进怀里,道:“朱大哥,这酒不多。” 朱博急道:“道云兄弟,没你这样的啊,再给我喝一口。” “那就一口。” “就一口。” 很大一口。 许道云肉痛的将葫芦挂在腰间,忽见西方升起一面水潮,铺天盖地,遮天蔽日。 “朱大哥,你快看!” 水潮拔地而起数十丈高,然后轰然落下,砸塌一大片山林,导致山体滑坡,形成泥石流。 南溪山上的所有衙役、青旗卫、以及净天教教徒,皆目不转睛地眺望西面。 只见一道白光突破水潮,冲天而起。紧接着望泗江暗潮汹涌,忽的炸开满天水花,一只比山岳还要高大的凹甲陆龟从江中飞起,直追向半空中的那道白光。 白光继续拔高,穿云破雾,速度极快。 凹甲陆龟穷追不舍,速度竟也不慢。 南溪山登时被巨龟投下的阴影笼罩住,不见天日。 许道云众人瞠目结舌,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们虽是修士,但接触的层面有限,何时见过这等庞然大物啊?此刻皆被眼前看到的一幕给惊住了,一时呆愣当场,无言以对。 朱博等人皆暗暗咽了口唾沫,一想到这些时日居然是和这样的怪物在作斗争,他们就感觉脊背发寒,额头密布冷汗,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之感。 第一百三十七章 梵音震魔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只见那道白光一直在逃,巨龟一直在追,二者速度极快,转眼间就掠到了百里之外的上空。白光几乎为不可查,但巨龟还是能够清楚看见。 许道云知道,那白光就是曹子正,此时他正和巨龟赌斗,至于究竟谁胜谁负,许道云也不敢下这个断论。 曹子正修为虽高,但这巨龟体型过于庞大,不知在这望泗江生存修炼了多少年,修为必然也不低。二者相斗,实在是难测胜负。 二者一追一逃,渐渐远去,就连山岳般的巨龟也隐没在云层之中,消失不见。 朱博摇头叹道:“此等层次的赌斗,不为大地所限,我等境界低微的修士只能望洋兴叹了。” 许道云依旧眺望着西边天际,笑道:“只要你够勇敢,够有恒心,终有一天也能被人兴叹。” 朱博苦笑,忽然指着江德坡问:“你看,那一骑是谁。” 许道云循着他所指向望去,只见一人乘着快马,身后滚滚洪流铺天盖追赶,稍慢一步就要被浪潮吞没,尸骨无存。 “是解知县。” 只见滚滚洪涛由远及近,淹没官路大道,解知县纵马飞逃,拐过山口,此时洪涛之势终止,他这才逃得一命。 解知县乘马上山,朗声道:“望泗江水妖之祸已解,留一半负责料理此地闲事,另一半人随我回清平县。” 众人兵分两路,东路由解思远带领,西路由杭立仁统率,各自行动。 许道云骑马跟随在解思远身侧,拱手问道:“知县大人,江德坡大道已被洪流堵截,望泗江水纵横数十里,我们该从哪条路回去呢?” 解知县道:“我等在此地与望泗江水妖鏖战一月有余,方圆百里的地貌皆了如指掌。我们朝北直行至汉木冈,再折向北过河台山,便可渡过望泗江。” 许道云道:“知县大人,此处绕到汉木冈少说也要五六十里,而且河台山地势险峻,往北是连绵的山脉,不知要翻过多少座山头才能看到官路大道。如此一来,回到清平县至少得半月有余呀。” 解知县叹了口气,“我知此乃下策,但此时别无他法,望泗江的水妖未曾尽除,如今又发了大水,若造筏渡江,必然倾覆,我等也只能沦为水中鱼虾蟹。” 许道云点头道:“也是,绕路虽耗时多些,但却稳妥起见,知县大人深谋远虑,道云佩服。” “算不得深谋远虑,统兵者,应通晓周遭山脉江水之流向,熟知地貌,方能进退自如。” “知县大人还统过兵?” 解知县笑道:“与兵家几位手握重兵的大人相比,我顶多算是个小小的百夫长,远算不得统兵。只不过是在衙中闲来无事之时,翻看过几本前辈高人撰写的兵法而已,久而久之,略懂了些皮毛。” 一旁的朱博适时拍起马屁:“知县大人博学,朱博佩服之至。” 解知县笑道:“好啦,你等不必溜须拍马啦,前头还有许多山路要走,我们需先到石门镇上采办粮饷,修养一日,然后再启程北上。” “是。” 众人齐声答应。 来到数十里之外的石门镇,此地似乎并未受望泗江水妖波及,依旧炊烟袅袅,来往人等谈笑风生,一派祥和。 解知县见此其乐融融之景,心中稍慰,笑道:“这石门镇乃西路粮草运输扼要之地,四通八达,周围又无险峻山脉,是座极为富饶的小镇。” 众人牵马入镇,来往行人纷纷避让,指指点点,窃窃低语。 解知县让众人解散,各自去采办粮食,半个时辰后再石门镇东门聚集。 许道云与朱博一道,顺着西街走去,朱博笑道:“道云兄弟,石门镇有一佳酿,名为竹清浆,好喝的很呐,咱们去买上十几斤,带着路上喝。” 二人来到一间名叫山宝酒庄的酒楼前,却见一胖一瘦两个和尚站在酒楼门口,那个胖和尚正苦口婆心的在劝那个清瘦的小和尚。 “诶,不忙走,咱们商量商量行不?住持给了你三锭银子当盘缠,你只需要拿出半锭来,咱俩就可以喝个痛快。” 许道云一愣,心想原来是个饮酒享乐的酒肉和尚。 那小和尚一个劲儿地摇头:“不行不行,住持说了,出家人不能饮酒,师叔,你也不该饮酒的。” 胖和尚恨铁不成钢道:“啧,你这榆木脑袋怎么就不开窍呢?好不容易下趟山,你买这些香烛贡果干什么?那么多贪官污吏,寺里还愁没人进香火吗?” 小和尚依旧摇头:“不行,师叔,这些钱咱们要省着点花,而且住持让我们到望泗江去收妖,我们却在石门镇足足耽搁了一天一夜,如果被住持知道,一定会罚我们扫塔的!” 许道云剑眉一挑,与朱博对望一眼。 那胖和尚摇头晃脑道:“就是啊,买了酒,咱们这就上路,如何?” 小和尚权衡一番,掏出两吊钱递了过去,“诺。” “两吊钱,你打发叫花子呢?”胖和尚急眼了。 小和尚道:“出家人六根清净,四大皆空,除佛法之外,身无一物,当然比叫花子还不如咯。” 胖和尚捂着脑袋叫道:“又是这些陈腔滥调,我看啊,你跟着那些老顽固久了,变成小顽固了。” 小和尚在酒楼前的石阶坐下,说道:“师叔快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胖和尚迫不及待,心急如焚地奔入酒楼。 许道云来到小和尚面前,拱手作揖:“在下青旗卫许道云,见过小师傅。” 那小和尚站起来,拍拍屁股,作揖行礼道:“阿弥陀佛,小贫净通,见过施主。” 许道云笑问:“净通小师傅,方才听你说,你是住持派下山来,要前往望泗江收服水妖的?” 净通小和尚点头。 许道云再问:“不知净通小师傅在哪一处宝刹修行啊?” 小和尚摇头道:“住持说了,下山济世,不可自报家门,请施主见谅。” “原来如此,是在下唐突了。”许道云咧嘴一笑,忽听酒楼内有争吵之声,他忙与朱博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小和尚往里头瞧了一眼,然后低头念诵一声佛号,又坐在了石阶上。 酒楼中,胖和尚正站在案台前,揪着掌柜的袖子和他商讨着,“你看我一个出家人,银两本就不多,你就卖我两壶,嘛。” 掌柜的道:“哎呀师傅啊,我这酒本钱都不止一吊了,你这两吊钱却要买走我两壶酒,这不是让我做亏本生意吗?这倒也罢了,若坏了风气,日后人人效仿,我这生意可怎么做下去啊?” 许道云上前笑道:“掌柜的,不必为难,大师的酒钱就由我来出。”说罢将几吊钱掷在案上。 掌柜收起吊钱,忙让小二去拿酒。 胖和尚转过身来,挠挠光头,脸上绽放出笑容,作揖道:“阿弥陀佛,多谢小施主慷慨解囊。” “师傅客气了。” 胖和尚提上两坛酒,走出酒楼,与小和尚一同离去。 朱博笑道:“道云小弟真是广结良缘啊。” “出门在外,能结善就不结怨,你说是不是这样,朱大哥?” “是是是,你说的都是。” 二人买好酒,又置办了半个月的粮饷,然后来到石门镇东口等待众人集合。 聂庆生率众一路往北,至汉木冈,上河台山,跋涉足足十二日才下到官路大道,绕过泉海镇,径朝清平县赶去。 期间下过两场大雨,山路湿滑无比,多亏众人皆是修士,境界最低的也有先天境,不惧风吹雨淋日晒,否则这般跋山涉水,非重病不起不可。 第十五日,众人终于看见了清平县出现在地表之上。 许道云道:“知县大人,无垢教余孽在清平县外布置了结界,可进不可出,这该如何是好啊?” 解知县笑道:“无妨,当日子正先生给了我一面八卦镜,说是从众妙玄门道家家主那儿借来的,能够破此结界。” 众人在清平县前停下,解思远翻身下马,将八卦镜抛至高空,注入真气。镜面射出万道金光,将笼罩在清平县外的碧绿光罩尽数消融化解。 解思远将八卦镜收入怀中,脸色苍白,喘着粗气道:“这宝物果然厉害,只是以我的修为,化解这么大一个结界,实在是有些勉强了。” 众人乘马入城,只见街道上荒凉一片,往来无人。 许道云分明感知到周围房舍中隐隐有生机正在苏醒,他转念一想,登时明白这其中的缘由。 清平县百姓皆受无垢教教义蛊惑,后又被困于结界之中,浑浑噩噩,不知岁月。如今结界一破,梦魇已解,百姓们自然如同大梦初醒,死而复生。 忽然四周房舍的门窗破开,一个个百姓如疯狗般扑了上来,双目血红,显然已丧失了理智。 众人正欲迎敌,解思远却喊道:“不许下杀手,制服便可。” “是。” 许道云等人齐声答应,与百姓们缠斗起来。但清平县足足几十万人,如今一起苏醒,聚拢过来,许道云等人虽修为高强,但只有不到百人,想杀光他们容易,但制服就没那么轻松了。 眼看失去理智的百姓越聚越多,已经有几个青旗卫和衙役情急之下错手杀人,许道云心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苦思对策,忽然抬起头来,纵身跃上高楼,提气运劲,施展出无相罡音。 此音刚正不阿,蕴含浩然之气,可震慑妖邪,亦可驱除心魔。 罡音滚滚悠远,苍凉似洪钟大吕,铺天盖地,无孔不入。 众百姓听闻此音,只感觉脑中炸响一道惊雷,靠近许道云方圆十丈的百姓皆三尸神炸,七窍喷红,转眼就死了数百个人。 罡音似九天怒雷,如泰山压顶,在整个清平县中回荡,震的屋顶青瓦跳动碎裂,高空翱翔的鸟雀直坠下来,虽刚正洪亮,却更似催命咒语。 解思远大吼道:“许道云,停下!” 但他的声音犹如泥牛入海,还未传出半尺便被铺天盖地的罡音粉碎。 眼看百姓成片成片的倒下,忽然一道神圣**的佛号声响彻整个清平县,“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梵音滚滚,有如活佛降世,九天之上照下一道金灿灿的佛光,将整座清平县笼罩其中。 许道云的罡音刹便被那道佛号声撕得粉碎,他心中大惊,忙转头看向清平县西面,只见一大一小,一胖一瘦两个和尚踩着青石砖,缓缓走近。 许道云登时就认出了他们,正是半月前,在石门镇山宝酒庄遇见的两个和尚,说是前往望泗江协助降妖,为何今日却来了这里? 他们只顾低首走路,口诵经文,高天之上的金光愈发明亮**。佛光普照大地,所有被无垢教教义腐蚀心智的百姓皆如丢魂丧魄般站在原地,七窍隐有黑气流出,刹那便消融于佛光之中。 许道云仰望苍穹佛光,耳听佛音,正心驰神往间,忽然脑中剧震,心脏骤缩,胸闷气短,头痛欲裂。 他口喷鲜血,单膝跪地,最终昏倒在地。 朱博见此情况,忙跃上屋顶,背起许道云,唤道:“道云兄弟,道云兄弟醒醒,道云兄弟?” ...... 不知多少时日后,许道云悠悠转醒,睁开眼就瞧见窗外一道暖阳斜射进来,鸟啼虫鸣之声悠悠入耳。 他坐起身,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布置的极为典雅精细的房内,略一思量,终于想起这是醉仙楼的上房。 许道云满心疑惑,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他穿衣踏履,背上养剑匣,推门走了出去。穿过廊道,至楼道口站定,只见楼下厅中坐满了人,门槛处进进出出,客似云来,几个女店伙计迎来送往,端茶递酒,忙的不可开交。 许道云视线转移至案台旁,那摆着一张躺椅,一身白色宫装长裙的陈凝斜靠其上,正悠闲地翻看一本书简,桌上的杯中茶气袅袅升腾。 陈凝似心有所感,合上书简,扭头看来,继而展颜一笑。 许道云还以微笑,走下楼梯,看着厅中饮酒作乐的客人们,问道:“陈凝姐,这些时日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又为何会烂睡如泥,不省人事?” 第一百三十八章 云卫司招新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陈凝让人送上一壶醉仙酿,笑道:“喝吧,不收你钱。” 许道云也实在是口渴得紧,仰头几口就将一整壶醉仙酿喝了个精光,然后一眨不眨的看着陈凝。 陈凝放下书简,款款说道:“那日解知县同两位圣僧解了清平县之祸,然后知县大人带领衙役回县衙,小旗主带领青旗卫回云卫司据点,朱博则将你送到我这里,说云卫司阁楼被毁,让我帮忙照看。” “原来如此,我欠朱大哥一个人情。”许道云拍拍脑袋,不解道:“可我为何会无缘无故昏倒呢,真是奇怪。” 陈凝笑道:“或许是你劳累过度,运岔了功,也未可知啊。” 许道云叹了口气,忽然问道:“陈凝姐,你有没有赵思洁的下落?我奉指挥使大人之命,要护她周全,若她有个好歹,只怕指挥使大人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的。” “你不必着急,赵思洁已经回来了,如今就在武南峰上帮忙处理灾后重建等一系列事务。” 许道云松了口气,笑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否则我今后定会寝食难安,愧恨终生。” “看样子,你很关心她啊。”陈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算不上关心,只不过我这人向来言出必践,不喜背信失约,所以才对她的安危这般牵肠挂肚。” 许道云告辞陈凝,径朝武南峰赶去,所过之处,一切如旧,只是新建起的房屋更加高大气派了许多。 抵达武南峰,许道云见山脚下正有许多人推着板车往山上去,板车上满是石头和细沙。 人群之中,许道云看见了一个熟人,他招手大喊道:“朱大哥。” 朱博扭头一看,登时喜上眉梢,忙弃车跑了上来,笑道:“道云兄弟,你醒啦,我还以为你醒不来了呢。” 许道云苦笑道:“朱大哥,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啊。对了,你们这是在干嘛呢?” 朱博道:“哦,新上任的指挥使大人来啦,他命我等运输沙石上山,广招工匠重建云卫司,大伙就被他拍来当苦力了。” “原来如此,那赵旗主呢,她......怎么样了?” 朱博疑惑道:“为何这么问?赵旗主很好啊,只是话比以前更少了,如今正在山上负责监工呢,这些卖力气的活儿自然是我们青旗卫干咯。” “没事就好,朱大哥,我来帮你吧。”许道云笑道。 朱博拒绝道:“别,区区一辆板车而已,我应付得来,你还是赶快上山拜见新任指挥使大人吧,说话客气些,别让人留下坏印象。” 许道云点头,“也好,等我见过了指挥使大人,再来帮朱大哥。” 说罢,他径朝山路上去,果然瞧见许多木匠工匠正在忙活,西面的房舍已尽数建成,现在建的是东面以及正前的议事厅和演武场。 许道云看到了许多张生面孔,想来都是随新指挥使一同前来的青旗卫。他目光一转,又看见了一个熟人,她手里拿着一本簿册,正绕着议事厅东面来回踱步,满脸认真,正是赵思洁。 许道云本想唤她,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只要她安然无恙便好,打不打招都无所谓。 就在这时,一对七八人从西侧建好的房舍群中走出,为首那人高大英气,身穿獠青亮革,两只袖口都绣着龙纹,领口绣着龙首,正是新任清平县云卫司青旗卫指挥使。 许道云忙走了上去,拱手作揖道:“青旗卫许道云,见过指挥使大人。” 议事厅下的赵思洁闻言扭头看来,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又将丝线挪开。 那人一挥手,点头赞道:“不错,小小年纪就突破了炼气境,着实不简单呐。我还听说,望泗江水妖一役,你杀敌勇猛,不仅斩杀一只妖精,还断了水妖水路,后来奉命回清平县求援,接连灭杀两个勾魂使,这累累战功,着实不小啊。” 他身边有几个小旗主不以为意,甚至不屑一顾,心想区区一个毛头小子而已,少年得志,不足道哉。 许道云道:“属下侥幸建功,指挥使大人谬赞了。” 那人摆手道:“没有谬赞,这次你功劳的确不小,这样吧,我升你为小旗主,奖贡献五千,紫灵晶五百,锻体灵石一千,你看如何?” 许道云大喜,扶手座椅道:“谢指挥使。” “哈哈哈,再接再厉,别让我失望,对了,我叫沈弘量,你即刻到库房去领取新衣和腰牌吧。” 说罢,沈弘量带着众小旗继续往别处巡视去了,有几个小旗主眼中妒火中烧,不愤许道云得到如此嘉奖,心中已生出芥蒂与偏见。 许道云看出那几人目露敌意,但他没有放在心上,犹豫一下,朝赵思洁走去。 “赵旗主,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赵思洁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嗯。” 许道云叹了口气,她虽强装不在意,但心中的痛,只怕不比痛失情郎的郑韵轻,现在不论说什么安慰的话也没法儿愈合她心中的伤口,只有时间能抹平一切。 望泗江与清平县之乱就此告于段落,至于曹子正与那只凹甲陆龟的去向却无人得知。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云卫司已重建完好,沈弘量立即张布告示,不拘北往东来,只要是有本领的,都能来参加征选,加入云卫司。 望泗江水妖之难,云卫司损兵折将,昔日司中旧人死伤大半,云卫司肩负清平县往西的生灵安危,需尽快扩展人手,恢复正常运转。 今日正是所有报名参加征选的人比赛的日子,地点就在云卫司演武场,共有三百多个男女参赛,年纪最小的也有十七八岁,最大的也不超过三十岁。 今日云卫司大开山门,不仅邀解思远前来观光,还准许清平县百姓上山凑一份热闹,整个云卫司处在喧哗哄闹生众,前所未有的热闹。 一众青旗卫,皆列队站于演武场边缘,用以震慑和维护秩序。 许道云等几个小旗主则坐在长凳上,案前虽无佳肴,却有美酒。 半个月的苦修,加上望泗江和清平县几次战斗颇有感悟收获,许道云终于将境界提升至炼气境丙等大成,用不了多久便能突破到乙等。 不仅他有进步,赵思洁也突破先填,正式跨入炼气境界,可能是丧父之痛,让她化悲愤为力量,无论如何,这也算是祸福相依了。 不仅实力大大提升,赵思洁脸上的阴霾似乎也消散了许多,至少不像半月前那样死气沉沉,生无可恋,眼中多了一丝鲜活之气,有如死灰复燃。 恰好许道云的座位挨着她,见她面色饱满红润,似乎还吃胖了些,于是调侃道:“赵旗主,监督工匠们干活可是件苦差事啊,你怎么反而胖了呢?” 赵思洁斜眼看他,冷哼道:“许道云,虽然你现在也是小旗主,但不代表你就能胡说八道了。” “谁胡说八道了,这样吧,清平县西街的老张是卖猪肉的,他有一杆大称,专门用来称猪,赵旗主可敢与我走一趟,是胖是瘦一称便知。” 赵思洁脸色一沉,要着后槽牙道:“许道云,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敢骂我是猪!” 许道云拍着大腿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忘乎所以。 赵思洁气的想掀桌子,碍于此时人多,她不好当众发作,却在底下狠狠踢了许道云一脚。 “哎哟。” 许道云痛呼一声,倒吸冷气道:“赵旗主,咱俩好歹也有过命的交情,你就这么对我啊?” 赵思洁辩驳道:“你少胡说八道,谁跟你有过命的交情了?” “嗯?赵旗主真是贵人多忘事啊,金稻镇凝香居你还记得不,当时咱身陷绝地,最终却死里逃生,这难道不是过命的交情啊?还有,我身负重伤时,是你把我带到乱石坡的山洞中躲了整整一夜,我......” 赵思洁焦急打断道:“够了够了,别说了,闭嘴呀!” 她慌张地左顾右盼,压低了声音道:“谁准你说这些的,我只是报你的救命之恩而已,别让人家误会。” 许道云不解道:“误会?误会什么?” 赵思洁不耐烦道:“哎呀呀,没什么,烦死了。” 忽然她想起什么,盯着许道云道:“说起这件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啊?算什么账?”许道云装傻充愣。 赵思洁柳眉一竖,斥道:“少给我装傻,那日半晚,我们住宿泉海镇红欢酒楼,为何第二天你却不见了,连一封书信也没有留下,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很久!” 许道云面露歉意,讪笑道:“这件事是我不对,但当时情况紧急,我实在是没时间留书信啊。” “情况紧急?你去做什么了?”赵思洁半信半疑的看着他。 许道云便将郑韵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说了一遍,却省略掉有关风铃姑的一切信息,凡是涉及,直接搪塞糊弄过去。 赵思洁听后,心中虽仍有疑虑,但口头上还是原谅了他。 比试由沈弘量主持并判定胜负,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三十六处比武擂台的选手皆施展出本身武艺。 此次前来参加征选的选手质量都很高,虽然也有些许几个抱着侥幸心理来混水摸鱼的,但都在第一轮就被剔除出去。 云卫司征选向来严苛,不容作假,除非指挥使本身持身不正,收受贿赂,又或像许道云这样,直接由高层引荐进来,那就另当别论了。 转眼午时便至,沈弘量让众人散去,一个时辰后比试继续。 上午总共淘汰了一百七十八个人,此次云卫司计划招收一百五十人,所以午后比试的所有选手,已经可以算是半个青旗卫了。 至于为何还要他们继续比试,这是沈弘量想让他们分个高低胜负,对众人的实力也能有个大概。 作为指挥使,必须要懂得如何识人用人,这一点他做的没错。 午后的比试照常进行,倒是有那么几个出类拔萃的人大放异彩,最嚷许道云关注的是第十八号擂台上的那个似铁塔般的青年。 此人虎背熊腰,生的孔武有力,极为高大,足足有七尺。皮肤黝黑,五官端正,站在那,有如一尊顶天立地的黑塔一般,令对手未战先怯。 此人天生神力,与人比斗时没有什么技巧章法,直接就是一股脑冲上去,拎起敌人就往擂台外丢去。 许道云疑惑道:“赵旗主,你看那人,明明有炼气境乙等修为,真气无比浑厚,却好像不知如何利用,只会用使蛮力,没有任何章法可言,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赵思洁摇头,“我哪知道啊,不过我觉得,应该能夺得这次云卫司征选的第一。” “我也这么觉得。” 比试继续,果然不出许道云所料,那铁塔般的青年连战连胜,最终进入到了总决赛。 在此期间,又有另一匹黑马横空出世,此人身姿挺拔,高大英俊,样貌俊美,手持一把精铁折扇,引得无数待字闺中的少女为之倾倒。 此人风度翩翩,与人对敌时,始终不慌不乱,有如闲庭信步,观鱼赏花,又生的俊俏,自然吸引了许多怀春少女的目光。 许道云笑道:“赵旗主,这人也好厉害,年纪轻轻居然就突破到了炼气境丙等大成,真是不简单啊。” 赵思洁道:“还说人家年纪轻轻,他至少也有二十岁,而你应该还不到十七岁吧?你这话说的未免也太虚伪了。” “哪里虚伪了,他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这没有错啊,而且......” 赵思洁问:“而且什么?” 许道云笑道:“我注意到,他的眼睛一直往咱们这里瞟,而我是个男子,他不可能看上我,以此度之,他定对你有意思!” 赵思洁斜了他一眼,又看了场中风度翩翩的青年一眼,冷声道:“别胡说。” “谁胡说了,赵旗主,我看人从来没看错过,你若不信,咱们拭目以待。” 最后一场比试开始,沈弘量站起身,声音滚滚传出,“最后一场,铁牛对韩承志,胜者可破例直接当任小旗主,你二人需尽力而为。” “是。” “是。” 二人拱手作揖,齐声应答。 第一百三十九章 黑汉铁牛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二人站上擂台,一人白衣飘飘丰神俊朗,是个十足十的美男子。眉宇间隐含着一丝洒脱气质,双眸之中蕴含着剑锋一般锐利的锋芒,身形高大,玉树临风,简直就是所有女子标准的梦中情人形象。 事实也的确如此,韩承志不论是外表还是展示出来的实力,对女弟子来说,无疑是极有杀伤力和吸引力的。首先外貌无可挑剔,只要被他那双漆黑的眸子凝望片刻,一颗心就会不由自主的怦怦乱跳,不可抑制。 擂台上的另一人身高七有余尺,有如一尊铁塔,英武不凡,站在场中比对方高出一大截,充满了男子概。 场外,韩承志的呼声极高,只有寥寥几个男子为那个铁塔般的青年加油呐喊,而这当中几乎没有真心实意的信任,有的只是对韩承志备受瞩目的嫉妒和怨恨,在这种心理的驱使下,无比希望铁牛能好好教训他。 韩承志笑道:“铁牛兄弟,在下学艺不精,日后我们二人互为同僚,请手下留情一二。” 铁牛铜铃大的眼珠盯着他,声音沉闷的问:“你是要认输吗?” 韩承志“哗”的一声摊开折扇,轻笑道:“除非是将我击败,否则我是不会认输的。” “那来吧。”铁牛大脚朝前踏出一步,刹那间释放出的真气让比武擂台都跟着晃了晃,右脚处青石地砖龟裂开来,足可见这一踏的力道之重。 韩承志手中白玉折扇“啪”地一声打开,激起劲风四散。这个动作由他施展出来,格外的利落潇洒,不知多少关注着这里的少女皆惊呼出声,眼中泛出点点星光来,一脸痴态。 韩承志冷声道:“刀剑无眼,小心了。” 话语落下,韩承志率先发动进攻。 这次云卫司征选,韩承志一路过关斩将,未尝一败,皆因其自身有过人之处,才会惊艳四座。 韩承志自幼家学渊源,世家中,上到家主长老,下到门人庄客,皆是使铁扇的,无一不精。 韩承志是独子,从小耳濡目染,又有父亲长老督促,加上他自己本身的天赋和努力,从小就表现出过人的一面,十四岁那年就能单纯在招式上接他父亲百招而不落败,到了十六岁便与其父相当,十八岁那年青出于蓝。 几轮比试下来,他绽放出了光芒,让无数人为他喝彩,包括首座上的沈弘量都暗暗点头,口中称赞。 可惜这次他的对手是铁牛,一个极难攻克的敌人,二人究竟谁更胜一筹,如今还无从得知。 擂台上,铁牛眼睛紧盯着刺向面门的铁扇,抬起右手,食指一弹。只听“当”的一声脆响,铁扇被巨力弹偏,韩承志手腕不由自主的被这股巨力带偏,他不敢再强攻,忙撤扇回收,往后跳开一丈远。 韩承志暗暗心惊,心想这铁牛果真厉害,天生神力,方才那一指分明没有使上真气,单凭指力就能将自己蕴含着真气的铁扇连带手腕击偏,果然不好对付。 韩承志摆开架势,再攻上去。 铁牛后撤两步,脚下的青石地砖登时下陷一层,周身散出一股无形劲气,将即将刺中胸膛的铁扇抵住,紧接着第二股劲力又散了出去,将韩承志连扇带人一齐震退。 许道云感叹道:“这铁牛到底怎么修炼的,真气为何这般雄厚。” 赵思洁道:“或许是修炼心法的原因吧。” 只见,韩承志一面倒退,一面运转真气抵御冲击来的劲力,忽然感觉一阵劲风袭来,他心道不妙,想要抽身退开却为时已晚。面前一道黑影遮天蔽日压了过来,紧接着肩膀一痛,整条右臂使不上半分力气,手中铁扇脱手落地。 韩承志不愿就此认输,鞭腿朝铁牛脑门甩了上去。 铁牛不躲不闪,抬手轻而易举就握住韩承志鞭来的脚腕,紧扣住其右手和左腿,然后脚尖在韩承志单脚站立的后退上轻轻一勾。 韩承志立足不稳,“扑通”一声摔倒在地,烟尘四起,狼狈至极。 场外观战的少女们心都要碎了,因为最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发生了,心中的白马王子居然败在了他人手下。在每个女子心中,都希望自己心爱的人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只愿意看到他好的一面,失败的一面死都不愿意见证,更无法接受。 所以见到韩承志落败,不知多少少女满脸泪痕,哭着喊着让他加油,更让一些心怀鬼胎的男子双目喷火,大声给铁牛加油鼓劲起来,说什么给我往死里打之类的话,恶毒至极。 许道云嗤之以鼻,冷笑道:“这些人,各怀鬼胎,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赵思洁淡然道:“人本善妒,这些都是最真实的人性。” 此时韩承志脑袋还有些发懵,他运功强稳心神,使出一招鲤鱼跃,顺势捡起铁扇猛地一挥,扇动几道真气流风刮向铁牛。 铁牛大喝一声,再次脚踏地面,登时擂台密布如蛛网般密密麻麻的裂缝,一股无形劲力自他周身散开,韩承志的真气流风瞬间就被粉碎。 铁牛左腿前踏,沉腰立马,比榔头还大的拳头不带丝毫华丽招式,就那样直挺挺抡了过去,分明和韩承志相距还有一段距离,这拳头如何能落到他身上呢? 只见铁牛拳头压迫的前方空间都开始扭曲,一圈肉眼可见的劲浪自拳头上扩散而出,磅礴浩大,激起漫天碎石,就连空气都跟着波动起来,似湖水荡漾。 一声尖锐的空气爆炸的声音想起,韩承志瞳孔骤缩,面无血色,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体外的护体真气刹那就被撕碎,然后便感觉一股奇异的能量透体而入,紧接着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轰! 铁牛这一拳并没有落在韩承志身上,他及时调整角度,将这股巨力打在了擂台上,登时发出一声巨响,擂台中央塌陷出一个直径五尺,深八尺的坑洞。 如果铁牛没有及时收手,这一拳足以将韩承志打的粉碎。 场外一片寂静,鸦雀无声,众人皆以为最后这场比斗一定最为精彩,也最为紧张激烈,万万没想到居然会以一个一边倒的碾压局势而结束。 许道云咽了口唾沫,扪心自问,如果是他和铁牛动起手,只怕胜算也不大。 沈弘量走下看台,跃上擂台,看了眼深坑,笑道:“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我宣布,此次云卫司征选,铁牛拔得头筹,我将破例封他为小旗主,奖两千贡献,一百五十块紫灵晶,三百块锻体灵石。” 解知县笑道:“恭喜沈指挥使,又添一员得力手下。” “哈哈,多谢。”沈弘量喜不自胜,招来几个青旗卫将韩承志送去歇息,然后朝西方一拱手,朗声道:“感谢众乡亲父老前来我云卫司观摩征选,沈弘量在此谢过。大家也一定有所耳闻,望泗江突发水妖,我云卫司损兵折将,前任指挥使聂大人为保百姓撤退,光荣牺牲。” “沈弘量奉命前来接任指挥使一职,今后我定竭心尽力,与解知县一起,齐心协力,为百姓谋福!” “好!” “说得好!” 场外观战的清平县百姓一片叫好之声,然后在众青旗卫和衙役的组织下,离开武南峰,回到县城中。 解知县起身道:“沈指挥使,那我也先走一步了。” “好,我来送送解知县。”沈弘量领着一干小旗位送解思远下山,路过许道云身边时,吩咐道:“道云啊,带铁牛去登记入册,去库房挑选两套琐檀软革和应付兵器,再到珍宝阁领取相应奖励和修炼资源。” “是。” 许道云拱手答应,朝擂台上招手道:“嘿,铁牛兄弟,下来吧。” 那铁牛转过黑头,跃到许道云面前,轰然落地。 许道云昂头看他,只见他皮肤黝黑,身材雄壮,肌肉结实,孔武不凡。站在他身边,个头连人家的肩膀都不到,把两个许道云凑在一块也不及他壮硕,这身雕塑般的肌肉实在是充满了爆发力,观赏性极高。 铁牛铜铃般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面前仰视自己的少年,“砰砰”前踏两步,咧嘴露齿一口白牙,竟笑了起来,惊喜的吐出一个字,“你?” “啊?” 许道云一头雾水,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黑大个,两手相互搓了搓,试探着笑问道:“呃,你......认得我?” 黑大汉竟连连点头,说起话来哎磕磕巴巴,竟是有些口齿不清,他走近两步,气势迫人,见许道云下意识后退,他浑身一震,眼神古怪,似有些伤感。然后努力使自己看起来更和蔼可亲一些,两只又黑又厚的手掌叠在胸前,柔声道:“我,认得你。” “认得我?”许道云见铁牛这幅生怕自己受惊的模样,紧绷的身子反倒是放松了一些,走到微微俯身下来的黑汉子面前站定,上下仔细打量一番,挠挠头,苦恼道:“我自认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不管是死的活的,连一只苍蝇从面前飞过去我都记得住,可...我好像的的确确没见过你吧?” 黑大汉手掌撑着膝盖,又俯低了些身子,摆手道:“不记得,没关系,现在,我们认识了。” 他忽的挺直腰杆,伸出一只手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不知为何,这汉子的外表看起来让人不由自主退避三舍,但许道云却有种莫名其妙的亲近感,觉着这个人值得一交,便伸手与他黑厚的手掌握在一块,咧嘴笑道:“我叫许道云,道士的道,云彩的云,你呢?” “俺叫铁牛。” “铁牛?这是你的真名吗?” “是。” 铁牛认真点头。 “铁牛。”许道云默念了一边,点点头,好奇道:“铁牛兄弟,你几岁了,怎么长的这般高大啊?” 铁牛憨笑,挠挠头,声音笨重浑厚道:“我十七岁,你呢?” 许道云笑道:“我十六,年过后十七,到时候你应该就十八了。” 铁牛皱眉想了想,说道:“我也是十六岁,过了年后十七,嘿嘿,和你一样。” “行吧,走,带你去登记入册。” 二人径朝云卫司内阁走去,许道云看出铁牛欲言又止,于是说道:“铁牛啊,有什么话尽管说便是。” 铁牛问:“你如果不嫌弃,以后,俺就叫你大哥,你看怎么样?” “大哥?”许道云怎么也没料到他会说出这话,他挑眉瞪眼,着实吃了一惊。心想这汉子莫非是自来熟,跟谁都能称兄道弟?否则为什么才认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要喊自己大哥呢? 再者说了,不论是从体魄还是修为境界上看,这个大哥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来当,难道这铁牛有何企图不成? 铁牛见许道云低头不言,着实疑惑,问道:“你没听到吗?” “啊,听到了听到了。”许道云惊醒,踌躇许久,还是无法下定决心,便问道:“铁牛兄弟啊,为何待江我这样好呢?你我萍水相逢,实力更是远胜于我,为何会心甘情愿给我做小,竟肯称我一声大哥?” 铁牛单膝跪下,“啪”的一声拳掌碰在一块,低下黑头,大声道:“铁牛愿意,叫你一声大哥,你肯吗?” 他声音中气十足,粗狂洪亮,登时将不少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包括正要离去的赵思洁也停下了脚步。 “这...”许道云并非不愿意,只是下意识的犹豫不决。赵思洁见状,走上来轻声道:“许道云,既然他肯叫你一声大哥,便是你前世修来的福分了,因缘际会,为何为难啊?” “并不是为难。”许道云低下头,忽又抬起,双手“啪”的一拍,大喊了一声好,哈哈大笑道:“哈哈哈,赵旗主说的是啊,既然铁牛兄弟这般直爽,我又何必要做小女儿姿态呢?” 赵思洁点头笑道:“这样才像话嘛。” 铁牛大喜过望,追问道:“你答应了?” 许道云点头,上下打量他一番,道:“铁牛兄弟,你长的这样高大,叫我一声大哥,我勉强能接受,可我叫你小弟的话,未免也太过突兀了,这称呼得改一改。” 铁牛问:“大哥想怎样改?” “我直接叫你铁牛,兄弟二字就免了,显得生分,你也别叫我道云大哥。”许道云挠挠头,腼腆一笑:“嘿嘿,你若不介意,直接唤我大哥就是了。” 第一百四十章 百家征选提前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好,大哥!” 许道云哈哈大笑,领着铁牛去完成一系列入司所需的繁杂手续,包括登记入册,领取衣衫,领取奖励和修炼等。 所有事情都做好了,独差一件事情没能完成。 二人往云卫司西边房舍群走去,许道云苦笑道:“铁牛啊,你生的太过高大啦,库房里没有你能穿的衣衫,不过你不用急,里面的两位绣娘手艺极佳,针线活儿出神入化,两天之内定能赶制出来。” “嗯。”铁牛点头,不喜不怒,跟在许道云身侧,气势巍峨如山,一呼一吸间,沉闷的呼吸声似闷雷作响,威风凛凛。 许道云道:“西侧的房舍刚建成不久,很是精致,显然指挥使大人没少在这方面下功夫,现在居住的人还不到一半,新入司的弟子还未选择住所,空房多得是。我们是小旗位,有自己的院落,共有二十四院,如今已有十五处院落住进了人,铁牛,你想住哪里?” 铁牛想都不想,脱口而出道:“大哥旁的院落。” 许道云苦笑,点头道:“有有有,随我来吧。” 二人来到只有小旗主才有资格居住的二十四院群,选好房舍后,许道云笑道:“铁牛,你初来乍到,大哥为你接风洗尘,请你到醉仙楼吃酒去。” “好!”铁牛重重点头。 喝酒吃饭这种事儿,当然是人多热闹,胃口也好。于是许道云叫上了朱博一起,也邀请了赵思洁,可她却推脱不去,许道云不好勉强,只得作罢。 武南峰距离清平县不过数里路程,三人并未骑马,徒步下山。 朱博摇头叹道:“哎,人比人气死人啊,铁牛兄弟刚入门就当任了小旗主,我不知要摸爬滚打多少年才能有此殊荣呢。” 许道云安慰道:“朱大哥,人生于世上,必有其作用,只是时机未到而已,你又何必妄自菲薄呢。” 朱博唉声叹气,摇头苦笑。 “朱大哥,吃酒就要尽兴,否则喝了也是白喝。” 朱博响起醉仙酿的滋味儿,登时精神一振,伸出舌头舔舔嘴唇,道:“道云兄弟说的是,比起吃酒,这些都是小事儿,不值一提啊。” “朱大哥果然明事理!”许道云翘起大拇指夸赞。 来到醉仙楼,陈凝自然热情招待,她有一个规矩,凡是第一次来到醉仙楼的客人,不管是什么身份,什么背景,就算是乞丐也不例外。 这也是她广结善缘的一种手段,让人心生敬佩。 陈凝将三人引到三楼靠窗的位置,笑道:“道云小弟,半月不见,原来是忙着升官去啦,恭喜道云小弟荣升小旗主之职。” 许道云谦虚道:“都是指挥使大人照顾,才让我滥竽充数得逞。” 陈凝抿嘴轻笑,吩咐人端酒送菜,然后问许道云,“道云小弟,趁手的飞剑,可寻到了?” 许道云摇头,“还没呢,剑修本就稀少,似飞剑等宝物更是不多,这些时日又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实在是没时间去找啊。” 陈凝点头,赞同道:“说的不错,如今这天下,用剑的人实在是太少了,道云小弟,你当初为何偏偏就选中了剑修这条路呢?” 许道云道:“我不是自幼习武,遇见我师父后就跟着他修行,他自身就是一名剑修,我当然也跟着他学剑,由他引入剑修大道,成了一名剑修。” 陈凝道:“原来如此,不过没事,飞剑虽稀少,却终有得到之日,而且等你踏入聚气境后,定能获得一把称心如意的飞剑。” 许道云奇道:“陈凝姐,为何你这般笃定呢?” “道云小弟不知?凡是进入聚气境的修士,皆可在丹田处炼出本命法宝,而剑修炼出的法宝就是飞剑,与本身契合,收放随心,奥妙无穷。” 许道云眼睛一亮,“当真?” “自然是真的,陈凝姐还能蒙骗你吗?” “太好了,只是聚气境对我而言,实在是太过遥远,不知要多少年后才能达到那个境界。” 陈凝笑道:“路虽远行则将至,事虽难做则必成,道云小弟天资卓绝,又得天独厚,将来成就必定不小,到那时候可别忘了拉陈凝姐一把。” “路虽远行则将至,事虽难做则必成。”许道云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心中云开雾散,重重点头道:“陈凝姐放心,我定铭记你的恩情。” “恩情不恩情的以后再说,现在先把酒肉钱结了吧。”陈凝说罢,将手一伸,勾起红唇,面带狡黠。 许道云苦笑,只得掏钱付账。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三人告辞离去,离开清平县,回到武南峰。 三日后,午时一刻,沈弘量突然将许道云、铁牛、赵思洁、还有韩承志唤到议事厅。 首位上端坐着两个人,正是沈弘量和解思远,前者放下茶盏,道:“现有一事,我想听听你们自己的意见和想法,做不做,去不去,皆有你们自己抉择,我绝不强迫。” 四人面面相觑,齐声道:“是。” 沈弘量站起身,道:“此番望泗江水妖之患,令各方瞩目,这很可能只是一个开头而已,往后或许还有会更多更大的灾祸降临,不得不防。所以,清平府众妙玄门决定,提前开始百家征选,并将五年一征改成三年一征。我共争来四个名额,你们又是清平县云卫司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可愿前往清平府一试?” 韩承志大喜,毫不犹豫,第一个拱手作揖道:“属......属下愿意!” 铁牛则默不作声,只等许道云发话。 赵思洁齿咬下唇,思忖良久,继而拱手坚定道:“属下愿意。” 许道云依旧站在原地,似心不在焉,魂游天外。 沈弘量侧头看他,笑问:“道云,你意下如何?众妙玄门可是所有修士做梦都想加入的修行学府,由大夏王朝钦设,若能入门苦修三年,定大有助益,你还有何为难之处呢?” 许道云试探着问道:“敢问大人,入众妙玄门,我们四个是不是只能选法家一门?” 沈弘量一愣,回头与解知县对视一眼,笑道:“你倒是挺心细的,放心吧,这一点不足为虑。众妙玄门的百家,可不是你想加入哪一家就能加入哪一家的,入门前会有严格的考核与测试,会判断出你究竟适合哪一家,或者是哪几家,然后才由你自己抉择。” 许道云恍然,拱手道:“属下愿意。” 沈弘量道:“百家征选,于五月初一夏至开始,距今尚有三十五日,你等今日将未完成的任务或内务交接一下,择日启程吧。” 许道云道:“等等,大人,属下还有疑问。” “说吧。” “属下积攒了许多贡献未用,不知到了清平府云卫司,那些贡献还在吗?” 沈弘量点头,“自然是在的,你将身份玉简保管好,切勿遗失,否则补办起来相当麻烦啊。” “属下谨记。”许道云几人告退离去。 解思远笑道:“这小子,问题还挺多的。” 沈弘量道:“是心眼儿多吧,从来不吃亏,无利不起早,真是个滑头的小子。” 议事厅外,许道云张开双臂,大笑道:“想不到一切都这么顺利,刚来清平县不久,立马又要启程去清平府了,真是上天佑我啊!” 赵思洁恍然道:“原来你的目的一直就是清平府啊,野心真大。” 许道云咧嘴一笑:“人如果没有梦想,那和咸鱼还有什么分别?” 赵思洁笑骂:“歪理。” 韩承志见他们二人有说有笑,心中嫉妒吃醋,在一旁阴阳怪气的冷嘲热讽道:“那也得量力而行,清平府是什么地方,人杰地灵,物宝天华,群英聚集,若无真才实学,只能丢人现眼,惹人耻笑。” 许道云侧头看他,并不动怒,只是耸肩道:“或许吧,但丢人现眼的,应该不会是我。” 韩承志冷哼道:“哼,好大的口气,你有多少本事,敢夸此海口?” 许道云道:“相比起儒家子正先生那样的高人,我这些引以为傲的手段自然是不值一提,但我一定不会被剔除众妙玄门。” “为何?” “因为我有自知之明。”许道云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与铁牛渐渐走远。 韩承志低声骂了一句:“疯子!” 然后转向赵思洁,脸上阴霾尽消,取而代之的是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彬彬有礼的道:“赵旗主,此去清平府路途遥远,多崇山峻岭,江河湖泊,甚是危险。不如我们结伴而行,相互也能有个照应,你看如何?” 赵思洁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为何不和他们结伴而行,却偏要和我一起呢?” “这...”韩承志语塞,此时一切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他站在原地,无言以对。 赵思洁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韩承志咬紧牙关,低沉道:“许道云!” ...... 许道云叫上朱博,三人又到醉仙楼去吃酒。 酒桌上,朱博两颊醉红,搭了个酒嗝,道:“此次一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咯。” 许道云道:“朱大哥不必伤感,有缘终能重逢。再说了,清平府并非天涯,再会之日可期,如果你想我了,就来清平府找我,咱们再把酒言欢!” 朱博笑道:“谁伤感了,我是说,你走了,就没人请我喝不花钱的酒了,实在是可惜啊。” 许道云大骂不厚道,让朱博罚酒三碗。 三碗过后,朱博脑门砸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 许道云苦笑:“朱大哥,还好我知道你住在哪儿,否则今晚又要请你住不要钱的房了。” 铁牛憨笑,一言不发。 此时,陈凝端着三壶醉仙酿从楼梯上来。 许道云道:“陈凝姐,这是?” 陈凝笑道:“你好歹叫我一声姐,你要走了,当姐姐的怎么能不送礼呢?这三壶醉仙酿,算是为你践行了。” “多谢陈凝姐。”许道云心中感动。 陈凝道:“清平府不比清平县,那里是个真正能人云集的地方,你到后,若遇不顺心的事情,千万不可意气用事。” “明白。”许道云点头。 吃饱喝足后,许道云背着朱博,带着铁牛离开醉仙楼,将朱博送回他居住的房舍,然后回到自己的院落。 许道云洗漱一番后,点燃火烛,拿着那签筒和金签放在火光下把玩。 签,自古便是术士占卜所用,不论是佛家道家,又或是民间的庙宇,都会用到签。之前凤仙夫人说,想要知道这签的奥秘,需熟读道家典籍,以及学习奇门八卦,星象占卜之术。 许道云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决定要加入道家,毕竟他本身就是修道之人,与道有缘。虽说佛家和阴阳家也有占卜推演的本领,但他不可能削发为僧,至于阴阳家,许道云还是挺感兴趣的,可惜一个人不能同时入两家。 ...... 第二日,许道云整装待发,与铁牛一起到议事厅向沈弘量辞行,然后到马厩取了两匹神骏无比的高头大马,顺着官路大道,往东而去。 许道云一边饮酒,一边问道:“铁牛啊,这清平县往东的地方,你去过吗?” 铁牛摇头,“没去过。” 许道云笑道:“一样,我也从没来过。” 铁牛问:“大哥是哪里人?” “我生于曲沃县许家,至于在什么地方,我也说不清楚,总之离这里很远。实话跟你说,我拜师之后,师父将我带到沧浪台练剑七日,然后将我送去三神山,那是我下山后第一个去的地方,也那时候,我剿灭了一个为祸一方的山寨,名叫恶虎山寨。” 铁牛憨笑道:“大哥侠义心肠,铁牛佩服。” 许道云玩笑道:“你怎么也学会溜须拍马这一套了,我原以为这是朱大哥的特长,难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他吃了两顿酒,被他带坏了?” 铁牛认真道:“没有溜须拍马,铁牛说的都是实话,大哥侠肝义胆,的确令人敬佩。” “真话?” “千真万确。” 许道云大笑,顺手将装着风铃谷桃花酿的酒葫芦抛给他,“诺,这可是好酒,尝尝。” 第一百四十一章 古怪的荒村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二人一路向东,七日后的正午,赶到一片杨林,忽然林间弥漫浓雾,二人竟然迷失了方向。 林内瘴气横生,遮天蔽日,十步之外目之所不能见。正午高悬的日头也被挡住,林子里此刻倒是昏暗了下来,暑气尽消,阴寒侵体,如风雨欲来般。 瘴气愈发浓郁,伸手不见五指,许道云只感觉天昏地暗,恍惚间瞧见前方有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耸立,琉璃飞檐,金漆立柱,金光万道滚红霓,瑞气千条喷紫雾。 中间居中而坐有两尊大神,霞光晃眼,左边那个周遭布满祥云瑞彩,右边那个却魔气滔天。 许道云目驰神炫之际,忽听养剑匣中发出嘹亮的剑鸣之音,他精神一振,眼前的霞光和琼楼玉宇尽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许道云=咽了口唾沫,他只差一步就会粉身碎骨,还早冲和剑及时警醒了他。 许道云忙运转龙甲鳞龟护在体外,对已经撑起护体真气的铁牛道:“有古怪,你跟紧我,” 两人在迷雾中摸索,随便找了个有光亮的方向一直前行,走了小半个时辰,周遭浓雾渐淡,一座偌大的村庄出现在不远处。 此时天空黑压压的一片,乌云遮天蔽日,一场大雨即将落下,二人只好先进村中落脚。 许道云远远瞧见村中有不少人影走动,他心中欢喜,走近一些又拧起剑眉,因为他发现这里村民的体型都很臃肿。莫非是此地风调雨顺,物产丰富,所以村民们都吃胖了? 二人走入村中,许道云却神色大变,因为这里的村民一个个都不像人,似是而非,不伦不类! 他们鼻子嘴,大耳朵,身材极为臃肿,活脱脱就是一头长了手脚,直立行走的猪。 许道云运转真气,随时准备召出冲和剑杀敌,他冷声问道:“你们到底是人是妖?” 几个村名回过头来,其中一个男的道:“什么我们是不是妖,也不撒撒泡尿照照,咱们不是一样吗?” “一样?” 许道云一头雾水,下意识侧头看了铁牛一样,登时愣在原地。 ...... 夜里,许道云和铁牛住在一座无人的篱笆院落中,二人围坐在篝火前,大眼瞪小眼。 许道云唉声叹气道:“这叫什么事儿啊,咱们...咱们怎么就变成了猪呢?” 铁牛道:“大哥不要担心,我们来的时间短,还没有完全变。” 许道云心不在焉地翻转篝火上的两只烧鸡,然后将其中一只递给铁牛,“这一切都是阴谋,不然为什么我们好好的走着,突然就起雾了呢?而且为什么偏偏就来了这里呢?” “大哥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咱兄弟俩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许道云眼珠一转,笑道:“早知道就叫上赵旗主同行了,倒是想看看她变成这副模样后,会是什么反应,我想她一定会接受不了,拔剑自刎的吧,哈哈哈。” 铁牛笑问:“大哥,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啊?” 许道云摇头,“我也束手无策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听老村长说,生活在这里的村民,七岁之前还是人形,往后就会慢慢变成猪。但有一点说不通,你跟我都是外来人,居然也会变成猪,这说明了什么?” “什么?” “说明这并未他们的血脉传承导致,而是这个地方有古怪,或许被人下了邪咒,也有可能我们置身于某种阵法中,想要恢复人身,必须要找到线索将之破除。” “那...大哥有线索了吗?” 许道云苦笑道:“铁牛啊,你真把我当成能掐会算的神仙啦?生活在这里的村民,世世代代都在追寻破解诅咒的方法,至今上百年过去都没有线索,我们才来半天,能知道什么呀?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喽。” 铁牛道:“可是大哥,众妙玄门的征选只剩一个月了,咱们还要赶路呢,如果拖延太久,耽搁了怎么办?” 许道云苦恼道:“我也正为这件事情犯愁呢,今夜天色已黑,吃饱喝足后好好睡一觉,明日再想办法吧。” “好。”铁牛点头。 二人吃完烤鸡,正要回房歇息,忽听村中警钟大响,村民们的呼喝喊叫之声此起彼伏,乱成一团。 许道云与铁牛冲出篱笆小院,只见村中火光冲天,隐约还能听见远处响起刀剑碰撞之声。 二人对视一眼,循声赶了过去,见村民们正拿着锄头柴刀和一群身穿道袍的道士们厮杀,极为惨烈。 许道云在人群中看见了村长,他跑上去问道:“村长,这是怎么回事啊,那些人是谁?” 村长道:“他们是符咒师,认为我们是妖,要把我们全村的人都赶尽杀绝啊。” “这怎么行,不分青红皂白的,村长放心,我去阻止他们,铁牛,走!” 说罢,二人掠向那些身穿道袍的道士,铁牛落在两拨人马中间,大喝一声,一股气浪自身上扩散,将四周的人全部震开。 许道云跳到一辆板车上,提气运劲,喝道:“都住手,听我一言。” 其中一个中年符咒师喊道:“妖孽,你有何话要说!” 许道云剑眉一拧,冷声道:“我不是妖孽,我是人。” “住口,你们这些畜牲,不配说人言,师弟们,给我杀!”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所有符咒师都挥舞起各自的兵刃。 许道云心中恼怒,这家伙,连一句话也不让他说完。 铁牛站在人群中央,三拳两脚便将几个符咒师打飞出去。 许道云大喊道:“铁牛。” 铁牛停下手,一言不发,从人群中跃出,来到许道云身边,问道:“大哥,为什么这些人没有跟我们一样?” 许道云道:“或许这就是突破口,但这些人此时都已经失去了理智,想要跟他们谈谈恐怕没那么容易。” “那我们该怎么办?” 许道云思忖片刻,咬牙道:“只能以暴制暴了,不过你要记住,下手需有分寸,不可杀人,知道吗?” “知道了。”铁牛答应一声,再次跃入人群,他身材高大,在人群中尤为显眼,左冲右突,登时便将一大片符咒师打倒在地,场中局势登时逆转。 那些村民举起锄头意图补刀,许道云忙上前拦下他们,好说歹说才让他们罢手。 那中年符咒师欲上前来搭救他的师弟们,却被铁牛拦住,他到有些本事,能和铁牛交手数十招而不落败。 此时村长道:“许公子,我们把这些符咒师带回村里祠堂,由你去跟他沟通吧。” 许道云此时一心只想询问中年符咒师关于诅咒的事情,随口答应一声,伸手拦下铁牛,说道:“这位前辈,你先冷静下来,咱们好好聊聊。” 中年符咒师见村民将他所有师弟都扛进村中,尖叫一声,发了疯似的甩出三张符纸,纸上的符文闪现光芒,最后三股熊熊火焰叠加在一块,朝许道云二人喷了过来。 火势铺天盖地,登时将地上的野草都给烧萎了。 许道云正欲唤出冲和剑,却见铁牛前踏一步,一股无形劲力将火焰朝两边分开,紧接着他一拳轰出,打出一道震波,竟直接将正在催动火符的中年符咒师给击飞出去三丈远,当场昏迷。 许道云让铁牛上前将他背起,往祠堂去寻村长。 来到祠堂外,却听里头传出符咒师凄厉的惨叫声,许道云忙冲了进去,只见所有村民都跪在院中,石台之上是一口铁鼎,下方燃烧熊熊烈火,定中满是沸腾的金色物体,不知是何物。 正有两个村民压着捆绑结实的符咒师来到鼎炉下,村长站在高台之上,大喊了一声:“放!” 鼎炉旁的两个村名立马摇动木杆,鼎炉倾斜过来,登时将金汁倒在了那个符咒师身上。 符咒师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浑身皮肉登时就被金汁浇融,然后金汁瞬间冷却成型,竟将活生生的一个人浇筑成一个金人。 两个村民将用铁索将还未完全退温的金人捆住,拖到偏殿,许道云放眼望去,只见偏殿中满是这样的金人,里里外外堆积如山,金光灿灿,却又让人不寒而栗。 村民们继续带下一个符咒师举行这个诡异的祭奠仪式,许道云怒不可遏,飞身上前,一拳一脚便将两个村民踢开,怒视高台之上的村长,“村长,你们在做什么!” 村长却不慌乱,反而语气极为平静道:“我们在祭奠神灵,这样或许可以化解诅咒。” 许道云驳斥道:“祭奠神灵?你们简直是疯了,哪有什么神灵,就算有神灵,也绝不会接受这种惨绝人寰的祭祀,你们这是在草芥人命知道吗!” 村长道:“外乡人,你们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知道,不了解。我们世世代代在这里生活多少年了,先辈们终其一生都无法破解诅咒,这是我们所有人的愿望,同样是为了福泽子孙。你们虽是外乡人,但却有和我们相同的外表,说明你们和我们是同类,神灵是不会接受同类的祭祀的,所以只能用这些符咒师来取悦神灵,解除诅咒。” 许道云怒极反笑:“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之所以我们样貌会发生变化,一定另有原因,诅咒什么的,根本就是胡说八道,你们快点住手!” 村长脸色一寒,冷声道:“外乡人,如果你们妄图想要阻止祭祀,那就不再是我们的朋友,将是我们的敌人!” 许道云冷笑一声,侧头喊道:“铁牛。” 铁牛会意,飞身上台,一把揪住村长,直接将他投入鼎炉之中。 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村长一命呜呼,活活被烫死。 众村民见到此情此景,皆大惊失色,尖叫着就往祠堂外冲去。 许道云拦住一个看起来年纪比较大的“猪”,逼问道:“刚才的符咒师都在哪里,难道全被你们筑成金人了?你实话实说,若敢有半句谎言,我也将你投入鼎炉中。” 那村民吓得亡魂皆冒,手指缠斗地指向宗祠主殿,磕磕巴巴道:“宗...宗祠蒲团下有一个密室,有一份符咒师就被关在里面。” 许道云点头,旋即一掌拍在他脖子上,直接将他拍晕过去,然后道:“铁牛,进密室救人。” 二人冲进主殿,许道云掀开蒲团,果然瞧见有一只铁环,他拉动铁环打开一面石板,石板下漆黑一片,果然是条密道。 纵身跃下密道,见前方隐约有火光闪烁,还有符咒师的惨叫声,许道云加快脚步,快步赶了上去。 眼前视线突然开阔起来,石壁上点了好几根火把,四个牢笼摆在密室中央,符咒师全被锁在笼中,带着手铐脚铐,血肉模糊,气若游丝,奄奄一息。 他们看见有人来到,下意识的开始求救,“救...救救我...” 许道云心生不忍,召出冲和剑,几道白光闪起,铁笼上半部分直接被掀飞出去。 此时许道云才看清楚,这些人不止带着手铐脚镣,还被铁钩穿了琵琶骨,极为残忍。他再次挥舞冲和剑,将手铐脚镣等尽数斩断,然后拔除铁钩,与铁牛一起将这些符咒师背到地面上。 此时,主殿外忽然传出嚎啕大哭之声,许道云走出一看,见哭嚎之人正是那中年符咒师,此时他正抱着一尊金人哭喊,泪流满面,伤心欲绝。 许道云十分愧疚,若不是他让铁牛将这些符咒师都打晕,他们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怪就怪他识人不明,竟没看出这些村民保藏的祸心。 铁牛问:“大哥,现在怎么办?” 许道云叹了口气,来到中年符咒师身边,拱手作揖道:“前辈,晚辈做事冲动,铸成大错,请前辈责罚。” 那中年符咒师看了他一眼,冷声道:“你们...究竟是不是这村子的村民?” 许道云摇头,“前辈当真误会了,我和我兄弟本来是赶往清平府的,但走到一片杨林间突然起了大雾,我们二人分不清反向,莫名其妙就来到了这里。” 第一百四十二章 狐仙洞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中年符咒师惨笑一声,抱着那尊金人像,兀自落泪。 许道云叹了口气,劝慰道:“前辈,逝者已逝,此乃天命使然,当务之急,是保护好您其他的师弟。” 好半会儿后,中年符咒师松开金人像,起身拱手作揖道:“贫道沭阳子。” 许道云还礼道:“晚辈许道云,这是我兄弟,铁牛。方才不知高低,冲撞了前辈,请前辈恕罪。” 沭阳子摆了摆手,“是我心急如焚,不听你解释,才会酿成大祸,怪不到你的身上。” 许道云点头,旋即问道:“请问沭阳子前辈,此处为何这般诡异啊,为何村中的村民都似人非人,似畜非畜,就连我们两个也变成这幅模样,难道是有什么有要写作祟不成?” 沭阳子叹了口气,道:“小友猜得不错,正是妖孽作祟。” 许道云与铁牛对视一眼,急切追问道:“敢问道长,究竟是何妖孽作祟?” 沭阳子负手而立,望向南边,道:“此处往南有一片桃林,名叫狐狸坡。林中芳草鲜美,落花缤纷。树林的深处是一片桃花盛开之地,一伙儿狐妖在此修炼,得天地制造化,享日月之申通。众狐狸街以姐妹相称,一同探寻修炼之法。” “狐仙洞也在狐狸坡上,是狐狸精洞府名号。狐狸精利用魅惑之术勾引男子,采阳补阴,以求青春永驻。妖孽欲念交杂,迷了心智,终于坠入魔道。” 许道云道:“前辈是说,这村子的古怪,皆是那些狐妖搞的鬼?” 沭阳子点头,“狐仙洞中有一狐妖名为狐媚娘,她颇有灵性,却不知从何处学来道术,认为杀害人命有伤天和,但又需要男子的阳气来辅助修炼,于是她就想出了个办法。” “她在村中的地下设下法阵,改变此处的阴阳格局和乾坤变化,凡是出生在这或进入此地的人,都会逐渐变成猪,而猪的寿命只有二十年,这二十年间,狐媚娘会利用法阵不断吸取村民的阳气,直到他们死去。” 许道云吃了一惊,叹道:“真是古怪得很,闻所未闻。” 沭阳子叹了口气,道:“那狐妖虽未完全成形,但道行不浅,我又学艺不精,连狐狸坡的迷阵都闯不过去,实在是惭愧啊。” 许道云喜道:“前辈不必为难,晚辈虽道行尚浅,但这双眼睛却明亮过人,我与道长同去拿狐狸坡,如何?” “好!” 三人走出村庄,往南面的狐狸坡走去。 才走没多久,前方忽然又弥漫起浓雾,两丈之外便看不清事物,更没法儿分辨东南西北。 沭阳子道:“就是这漳气,我和众师弟无法分辨方向,每次都会绕回原地,不知小友可有办法?” “晚辈试试。”许道云运转真气于双目,登时眸中亮起两道金光,视线透过林间浓雾,看清了道路。 “如何?”沭阳子试着问道。 许道云点头,“跟我来。” 三人渐渐深入狐狸坡,沭阳子慎重道:“小心,这里妖气开始浓郁,看来距离狐仙洞不远了。” “妖气?”许道云回头疑惑道:“这些林间的黑气就是妖气吗?” 沭阳子奇道:“小友看得见?” 许道云不确定道:“如果前辈说的是林子里的黑气的话,我看的见。” 沭阳子笑道:“果然,我就说小友生有慧根,绝非常人。” 许道云腼腆一笑,“嘿嘿,沭阳子道长谬赞了,晚辈愧不敢当。” 三人绕过一面光秃秃的山壁,正见山坡上有一个妖洞! 沭阳子从乾坤袋内取出两把剑,剑柄处刻有八卦图案,压低声音道:“狐媚娘定在其中,此刻我们不要冒然行动,先潜过去用符咒贴在洞口上形成结节,让她上天入地无所遁形。可我修炼的是道家正宗心法,似武媚娘这等修为高强的妖怪,只怕还没到洞口就会被察觉,这可如何是好啊?” 许道云挺身而出道:“前辈,我来吧。晚辈曾修习过气息隐蔽之法,应该可以瞒过狐妖。” 沭阳子慎重道:“狐妖狡诈异常,嗅觉灵敏,武媚娘更是高深难测,你有把握吗?” “有。”许道云点头。 “好。”沭阳子取出三张鬼画符的符纸递给他,嘱咐道:“三张符纸,你把它一张贴在洞左,一张贴在洞右,最后一张贴在洞上。” “明白。”许道云接过符纸正要上前,沭阳子却按住了他,关心道:“小友,万事小心,若有不妙,即刻撤离。” “道长放心,晚辈晓得。”许道云点头,纵身跃上岩壁,似猴子般在石壁上飞掠,然后将三张符纸贴在狐仙洞口。 沭阳子见他得手,松了口气,暗赞许道云的气息隐匿之法的神妙,居然能逃过狡猾敏锐的狐媚娘的感知。 许道云跃回到沭阳子身边,小声问:“道长,这样可以吗?” “可以,小友果真不同凡响。”沭阳子由衷夸赞道。 说罢,他闭上双目,手中结印,口中默念法咒,双手变作剑指朝洞口一点,贴在洞口的三张符纸上闪起亮光。沭阳子睁开眼睛,笑道:“成了,我们现在就进去。小友,狐妖修为高强,尤其是迷惑人心智的手段,稍后一定要小心她的魅术,绝不可看她的眼睛。” “是,晚辈记下了。” 三人齐头并进,一同冲进了狐仙洞。本来还以为这里面定也是弯弯绕绕通往地下的,没想到居然布置的跟人类的居所一般无二,该有的都有。正中央有一张床榻,上面盘腿端坐了一个人,背对着门口,看身形应该是个女人。 沭阳子大喝:“妖孽,还在装模作样!” 床榻上的倩影开口了,抛去她是妖精的身份不谈,光是这声音就能迷倒万千男子:“道长风尘仆仆,不如坐下来喝杯茶,让小女子为你洗洗身上的风尘如何?” 沭阳子怒道:“呸,贫道念你修行不易,本想放你一马,日后也好修成得道。岂料你善恶不分,心狠手辣,残害无辜生灵,违背天道,我今日绝不饶你!” 狐妖娇笑道:“哼哼哼,道长对小女子可真是有情有义呢,怎的如今却这般翻脸无情?啊......难不成是道长在外有了新欢,却忘了旧情,今日是来杀人灭口的?” 许道云玩笑道:“哈哈,沭阳子前辈,想不到你和她还颇有些渊源啊。” 沭阳子急道:“闭嘴,兔崽子,我是修道之人,怎会与狐妖有什么瓜葛。你别听她胡言乱语,小心被迷了心智。” 许道云还没回答,狐妖倒先开口了:“哦?还有个年轻人?”她转过身,差点没把他吓死,因为反差实在太大,真的可以说是背影迷倒千军万马,转身吓退百万雄师啊。 狐媚娘的身段婀娜修长,令人陶醉,却生了一张狐狸脸。不是长得像狐狸,而就是一张狐狸脸,这根本就是一个长着人身狐狸头的怪物。 狐媚娘并没有因为许道云的反应恼怒,反而笑道:“好俊的少年啊,可惜怎么长了一颗猪头呢?你是来狐狸姐姐这儿玩耍的吗?” “少废话,看招!”沭阳子早就不耐烦,心想和一个妖怪说这许多做什么?他提剑朝狐媚娘刺过去,却刺了个空。 只见床榻上升起白烟,狐妖变作一头小狐狸敏捷地跳下床榻,再次幻化作人身,双掌挥出两道粉光朝沭阳子击去。 沭阳子长剑一架,幻化出一道八卦抵住攻击,立马提剑再攻。 一旁的铁牛伺机而动,冲了上去,一起围攻狐媚娘。 许道云并没有第一时间上前,他看到左侧有拐角,应该通往深处,回头看了看战局,剑铁牛二人不落下风,于是就走了进去。 绕进拐角,果然发现里头另有天地,这是一处布置颇为华丽的石屋、床榻、地毯、圆桌、梳妆台、铜镜、衣架,应有尽有,和人类的居所丝毫不差,根本不可能想到这会是一只狐妖的巢穴。 忽然他眼睛被晃了一下,就见梳妆台一个精致木盒缝隙内闪出幽光,熠熠生辉。 “难不成是什么宝物?”许道云走了过去,打开木盒发现里头躺着一颗拳头大的黑色珠子,幽光便是它散发出来的。 这是什么?他正想伸手去拿,忽然背后劲风呼啸,本能的偏头躲开,刀锋贴着他的耳朵刺了过去。 许道云想都没想,一个后踹,踹了个结实,只听一声闷哼,转头见一个身穿道袍,黑脸怒面的道童提剑死盯着自己。 “你是谁?”许道云沉声问道,对他这种背后偷袭的行为已经生出巨大怒火。 “敢偷我宝贝,受死!”黑脸道童却是二话不说,提刀劈来。 许道云心中更怒,紧接着一声剑鸣响起,唤出冲和剑,以凶猛凌厉的剑法攻向黑脸道童,压制的他只能退守,连招都还不了。 许道云越打越欢,剑越来越凶。怒面道童越退越急,手脚越来越乱,终于是抵挡不住凌厉的剑招,被巨大力道震退两步,将墙角的一面屏风撞倒了。 许道云左手握着刀柄,冷声道:“哼,炼气境乙等不过如此。” 怒面道童眉头飞扬,慎重质问:“你究竟是谁!” “小爷是来端了你妖巢穴的!我来问你,你是哪间道观的道童,竟敢与妖孽为伍,不过我看你浑身黑气,定帮着外面那只狐狸精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吧?”说着,许道云从怀里拿出散发幽光的黑色珠子,抛了抛道:“这颗珠子有什么玄妙吗?” “你...你什么时候拿走的!”怒面道童下意识看向梳妆台处那个打开的红色木盒,果然发现里面的珠子不见了。 “你要啊?还给你。”许道云笑着把珠子丢给他,怒面道童一愣,伸手就要接。 许道云却勾起嘴角,右掌一张,发出一股吸力,又将珠子吸回到手里,笑道:“还是算了,这颗珠子挺漂亮的,舍不得还给你。” “你!”怒面道童知道自己被耍了,登时大怒,左手夹出一张符纸,默念咒语后竟散发黑光,软踏踏的符纸竟如同刀刃般朝对面斩了过去,在半空中一分为二,而分为四,四分为八。 许道云不敢大意,收起黑色珠子举剑一挡,符咒撞击在剑身上竟发出一声刀剑相碰般的脆响,一股巨力将他震退半步,有些心惊这些符纸的厉害,其锋利程度绝对不低于刀剑,一不小心就会缺胳膊少腿儿的。 如果是寻常刀剑,许道云自然不会放在眼里,因为自从修炼了《擒龙神诀》后,他不仅筋骨坚硬如铁,连皮都坚似城墙,除非是注入了真气的兵器,否则绝伤不了他半分。 八张符飘忽不定,从各个死角切来,许道云勉强抵挡,手忙脚乱,若不是正处于凝心状态,反应迅速,伸手敏捷,恐怕真就要被切成几十块了。 许道云翻到桌子后面,使劲一脚上踢,将桌子踢飞起来,想借此稍缓对方的攻势。哪知黑色符纸无比锋利,两寸厚的桌子竟被裹在符纸外的光如砍瓜切菜般穿透。 许道云也是万万料到,猝不及防之下受了伤,虽及时调整身形避开要害,但还是被划破了肩膀,切口足有半寸深,若不是殷红的鲜血流出,根本不会发现肩膀上一条细线般的伤口,可见黑色符纸是有多么锋利。 “嘶...”许道云倒吸一口凉气,却没有时间查看伤势,挥剑挡开黑色符纸,身子朝旁边跳开,忽然看向不远处站定的怒面道童。只见他身形不动,左手握住手腕,右手变作剑指,指尖散发黑光,定是在施法控制这张符纸。 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 许道云这么想着,又一个翻身躲开黑色符纸,右腿蹬地,喝道:“奔雷!” 话音尚未落下,一道雷光便掠了出去,从八张符纸围攻的缝隙中掠过,瞬间来到黑脸道童身边,手起剑落,斩断了他施法的两只手。 随着凄厉的惨嚎声响起,符纸黑光消散,软踏踏的飘落在地。 许道云松下一口气,这次真是和时间搏命,谁动作快谁赢,这次能够得胜,全凭这招奔雷。 他喘着气看着倒在地上惨嚎的怒面道童,笑道:“怎么样,这下可以说你是谁了吧?” 第一百四十三章 蛇胆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怒面道童的声音因为剧痛而颤抖:“如果我不说呢!” 当! 许道云剑锋在地面点了点,理所当然道:“那我就杀了你。” “哈哈,你敢杀我,让我师傅知道了,定饶不了你!”怒面道童显然是忘记了谁是刀俎谁是鱼肉,远水解不了近火,身处此等境地还敢口出狂言。 许道云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把动弹不得的怒面道童身上的乾坤袋拿走,顺带顺带还把地上的黑色符纸捡起,说道:“嗯,也对,一个你我都差点吃不消,如果你师傅来,那我只能溜之大吉了。” 说完,许道云转身离去,毫不拖泥带水。 怒面道童呆坐在原地,看着少年转过拐角不见,万万没想到这人居然真的放过自己,不由得傻眼。刚才他自知在劫难逃,这话不过是想让他心惊胆颤罢了,想不到这傻小子居然真的信以为真。 看来自己是高估他了,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少年英才,没想到居然是个有勇无谋,胆小怕死的废物。今日虽断了两只手,但好在保住了性命,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将来一定要报仇雪恨。 怒面道童正想着日后一定要千百倍的偿还于他,忽然拐角处掠来一柄飞剑,飞剑在道童骤缩的瞳孔中切断了他的脖子,然后转个弯又飞了回去。 噗! 鲜血从道童的脖子喷涌而出,洒在地面,前一刻还想着如何报复的他,此时倒在地上,身体抽搐,死不瞑目。 许道云将冲和剑收回养剑匣,朝外走去,正见铁牛和沭阳子安然无恙的站在那儿,他们面前趴着一只小狐狸,正是被打回原形的狐媚娘。 “小友,你出来啦,受伤了?”沭阳子看着少年肩膀的血痕问道。 “没事儿,一点儿皮外伤,哦对了...”许道云把那颗黑色珠子递给他,说道:“这颗珠子是从里面搜到的,晚辈见识浅薄,识之不出。前辈见多识广,能否知道这是何物?” 沭阳子细看一番,说道:“这颗珠子,依贫道看来原本稀疏平常,但此刻却透着极强的戾气,不知此地为何有如此凶物。” 他想了想,猜测道:“这定是这狐妖炼成的,将采来阳气汇入此珠子,以妖气同化,供它修炼。” “哦,对了。”许道云又递出一封信道:“这是我从怒面道童身上搜出的信,请道长请过目。” 沭阳子接过,抽出信纸,将信纸展开,念道:“怪不得,原来狐媚娘采补百姓是受了奸人蛊惑。信纸虽然破碎,但依稀可辨认出“贺神功小成”几个字,另一张上面也写有“再觅五丁,行极乐之事”等字,其后“取灵药内服外敷”“容颜用驻”等依稀成句,至于其他碎片上的“齐姜”“青坐”等皆不知所云,落款也已经无从辨认。但这信上所言,贫道好似在哪听过,但也不甚明了。” 沭阳子来回多了两步,忽然两手一拍,道:“想起来了,这信中“齐姜”“青坐”乃我观中不外传的秘药,这写信人如何得知,难道欲对我派不利?不行,此事干系重大,务必禀明师尊,求他定夺。” “妖怪之事切莫声张,不可惊吓了村里的百姓。”沭阳子拿着一张手帕递给许道云:“这手巾是在狐媚娘身上发现的,选料上乘,做工精细,其上香气逼人,料想是被狐妖施了妖法。看来着定是它魅惑过路之人所用的法宝,你可将手巾交给村中百姓,告诉他们妖孽已经铲除。” 许道云接过手帕,疑惑道:“前辈不跟晚辈一同回村去吗?” 沭阳子点头,“要去,但我们这一帮人和村中百姓恩怨难明,还是不要再见面的好。我带上众师弟,将珠子和信件拿回去给师尊,此时绝不能耽搁,所以安抚村民的事儿就拜托小友了。” 许道云指了指地上趴着的狐狸:“拿这只狐狸呢?” 沭阳子道:“毕竟事天地生成的生灵,它既已伏法,我们也不会动杀心,便饶它一命,带回我观中锁住,免得它再危害世间。” “二位小友,在下先走一步,告辞。”沭阳子行了一礼,转身急匆匆走了。 转眼间洞府内就只剩下许道云二人,他看了看手里的紫色手巾,将之收入乾坤袋。 许道云没有打算直接走,而是再绕进里头的石屋,想看看能不能有所收获,此时怒面道童的尸体已经逐渐冰凉,鲜血流了一地,实在惨不忍睹。 许道云东翻西找,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梳妆台和香柜内发现了许多金银首饰。想来这应该是狐媚娘收藏,最终却是便宜了他。这许多首饰拿到钱庄去典当,一定能换许多金银,既然找到了,自然也没有放过的道理,全部收进了乾坤袋。 吱。 身后突然响起极其细微的声音,许道云猛地回头追了出去,只见一条白色影子朝洞外狂奔。他毫不犹豫,使出雁行功朝前滑行,伸手捉了它,发现原来是一只小狐狸,它被抓住后不断挣扎,两条腿蹬来蹬去。 许道云心想,狐狸坡果然是狐狸坡,居然有这么多狐狸。可它为什么会出现在狐仙洞?难不成......它和狐媚娘有什么瓜葛? 许道云让小狐狸正对着自己的脸,问道:“小狐狸,我问你,你是不是认识这里的洞主啊?” 小狐狸不会说话,两条腿不依不饶的蹬在许道云的袖筒上。 许道云恐吓道:“你不说话,我可不会客气哦。” “吱!”小白狐停止了挣扎,一对黑溜溜眼睛看着眼前捉住它的少年,竟让人感觉有些绝望,凄凉。 “啊,好啦好啦,开个玩笑嘛,我又不是坏人。”许道云轻轻把她放在地上,笑道:“快走吧小家伙,以后可要小心点,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么......哎呀!” 他松开手的瞬间,小白狐狸忽然回头一口咬在他虎口上,然后窜出石洞消失不见。 “嘶...”看着虎口上深浅不齐的牙印,心想这小家伙看着不大,咬起人来还真有劲儿,还好没出血。 许道云也没打算抓住那只忘恩负义的小白狐狸好好收拾一顿,毕竟是自己先捉住人家的,被咬一口也是活该。 “大功告成,铁牛,回村,破阵!” 二人回到村中,发现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想来是宗祠村长被投入鼎炉的事情,把这些村民吓坏了。 许道云二人在村中绕了一圈,却始终没有发现什么通往地下的密道,他焦躁的挠挠头,自语道:“沭阳子道长明明说村中的地下有一个法阵的,怎么找不到呢?” 铁牛道:“大哥,或许阵法入门在村西的山谷呢?” “走吧,去山谷看看。” 两人来到山谷,许道云一眼就看见了一个大溶洞,他蹲在溶洞边缘,身子前倾,发现溶洞下满是杂草堆和不知名的野花,长草掩映,密不可透。雨天时的雨水积累在溶洞下,导致土地松软,草根处竟是一片小水洼,站上去非湿了鞋不可,至少得陷到小腿。 许道云率先跃下溶洞,轻盈的落在一块青石上,紧接着铁牛也跳了下来。 溶洞前方有一个山洞,山洞既大又深,地上全是高到膝盖的杂草,头顶都是天然形成的石锥。 许道云面露喜色,从乾坤袋中取出两根火把,笑道:“应该就是这里了,我们进去。” “好。” 两人走进山洞,火光不时照耀出几只蝙蝠的藏身之所,吓得它们扑扇着翅膀逃走。 越往里走,飘散的妖气也愈发浓郁,这更加肯定了许道云的猜测,这里绝对有问题。 走不多久,前方的道路被乱石堆给堵住了,一块叠着一块,密不透风。 这次铁牛走上前去,脚踏地面,大喝一声,真气从他体内扩散而出,直接将这些乱石堆全部震开,散落四处。石头砌成的墙一倒,浓郁的黑气瞬间扑面而来,几乎弥漫了整个山洞。 许道云倒吸一口凉气道:“怎么回事,突然好冷。” 铁牛道:“大哥,里面有古怪。” 许道云点头,说道:“这石墙肯定是有人故意砌的,里面必定非同寻常,不然干嘛把路堵上,不让人进去啊。” 两人穿过石群,又走了约莫有十丈深,前方空间忽然变大,竟是一处空洞,中央立着三根石柱,幽光闪烁,看起来似乎是某种阵法。 “就是这里了,这应该是个妖阵,村外的那些白雾应该也是从阵法里释放出来的,我们变成猪也一定和这政法有关!” 铁牛问:“大哥,那我们要如何破阵呢?” 许道云苦恼道:“我也不曾研习过阵法,不知该如何破解啊。” 铁牛提议道:“不如用蛮力?” “没办法了,你我一起出手,强行破阵。”许道云点头同意,后退几步,体内真气涌动,汇聚在左臂上。正当他冲上去奋力一击时,突然头顶发出响动,紧接着一条粗大的黑影朝他抽了过去。 “大哥小心!”铁牛大声提醒。 许道云第一时间撑起龙甲鳞龟,挡住这足以开山裂石的一击,却还是被巨力抽飞出去三丈远才坠地。 许道云站稳身子后抬头一看,发现有一条巨蟒盘在前方,巨大无比,嘴巴张开足有五尺宽,吞吐的蛇信也有三尺长,浑身鳞片似宝铠,坚不可摧。 “这条蟒蛇一定是布阵人放在这用来守护阵法的,为的就是防止被人破阵,其心之歹毒昭然若揭,今天它恐怕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 话音刚落,巨蟒再次发动进攻,树干粗的尾巴横抽过去。 许道云高高跃起,躲开巨尾,脚蹬石壁冲向巨蟒,白光一闪,召出冲和剑。 巨蟒不躲不闪,巨尾灵活的收回后又是一抽! 许道云及时转攻为守,巨尾抽在龙甲鳞龟上,再次将他抽飞出去,撞在石壁上。 “休伤我大哥!”铁牛大吼一声,两步冲了上去,一拳砸在蛇腹上。 只听“砰”的一声响,巨蟒竟被打退了一丈远,可见铁牛这一拳的力道究竟有多大。 许道云紧握冲和剑,冲向巨蟒,剑刃舞成一片剑网,劈斩在蛇驱上,溅起漫天火花。 铁牛喊道:“大哥,这蛇的蛇鳞很厚。” “是很厚,但我不信我的剑还不能刺穿它的鳞甲!”许道云运气入剑,将扩散出的剑气尽数收拢成一条细线,斩在了巨蟒身上。 细线般的剑气直接在巨蟒身上留下了一道深刻的血口,巨蟒惨嚎一声,身躯不断挣扎扭动,尾巴朝许道云抽了过去。 许道云高高跃起,剑锋朝下,看准时机,再次手起剑落,斩出一条细线般的剑气。 剑气斩在巨蟒本就藕断丝连的断口上,将树干粗的蛇驱一斩而断。 巨蟒断尾,痛苦嘶嚎,翻腾不止,地动山摇,飞沙走石,全无分寸。 此乃天赐良机,许道云如何能放过,有道是打蛇打七寸,挖树先挖根。他双手倒提冲和剑,高高跃起,剑锋朝下,一剑刺入蟒头。不论它挣扎力度多大,就是死死把蛇头定在地上。 许道云低吼一声,冲和剑白光愈发强盛,剑锋切开皮肉,直接将水缸大的蛇头斩成两半,鲜血如雨水般从巨蟒脑袋中喷涌而出,淋的他浑身都是。 许道云长出一口气,侧头笑道:“铁牛,破阵。” 铁牛道:“大哥,等等。” “怎么了?” 铁牛走到蟒蛇尸体边,说道:“这条巨蟒体内的蛇胆便是一样宝物,也算是宝药,乃大补之物,于修炼有益,大哥不可浪费。” 许道云眼睛一亮,“当真?” “大哥,取蛇胆时不可站在蛇头处,否则取出蛇胆时他会从尖牙喷出剧毒。”说着,蹲下身,在巨蟒尸体上一阵倒腾,最终取出一颗黑黝黝的蛇胆来。 许道云拧起剑眉,食指放在鼻下,嫌弃道:“咦惹,好腥臭啊。” 铁牛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嘿嘿,大哥,这蛇胆虽腥臭,却真真切切是个大补之物啊。”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大叶青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许道云笑道:“良药苦口,先收着吧,晚上咱们哥俩一起吃了。” “好。”铁牛点头,将蛇胆收入乾坤袋。 许道云饮下一口桃花酿,紧接着运气入剑,高高跃起,一剑劈向中央的阵法。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阵法向皮球般被挤压变形,随着许道云一道道剑气的叠加,轰然破碎。可怖的能量风暴朝四周席卷开来。 许道云太过靠前,被这股风暴震飞出去撞在石壁上,好在及时撑起龙甲鳞龟,否则一定不好受。 中央的三根石柱被能量风暴绞断,“轰隆”一声倒塌下来,整个山洞都摇摇欲坠,头顶天然形成的石锥不断掉落。 “跑!”许道云大吼一声,转身朝溶洞外奔去。 二人速度极快,几个呼吸就跑出山洞,终于在山洞坍塌的前一刻窜了出去,跃上地面。 “大哥。”铁牛突然唤道。 “嗯?怎么了?”许道云问。 铁牛指着他的脸,憨笑道:“你变回来了。” 许道云一愣,忙伸手抚摸脸颊,果然发现鼻子嘴和大耳朵消失不见,他大喜过望,见铁牛的样貌也恢复如初,松了口气道:“总算是变回来了,说真的,变成猪的这几个时辰,我都不敢照镜子。” 铁牛道:“大哥,要回村子吗?” 许道云思忖片刻,摇头道:“别了,我们刚把人家村长扔进鼎炉里,再见面难免尴尬。” “嗯。”铁牛点头,与许道云一起绕出山谷,往东边走去。 走了半日还未出树林,四周黑气却愈发浓郁,沭阳子说过这是妖气,既然这片树林覆盖黑气,定有妖邪。 而且许道云也在黑气中看到有影子闪过,这一路走来,他和铁牛不知遇到了多少次袭击,而袭击他们的都是双目通红,丧失了理智的山间野兽,如黄鼠狼、野猪、甚至野兔都蹦蹦跳跳的追上来咬他们。 此地古怪,狐媚娘虽然已经除掉,但这山间的雾气却还在,而且这些见人就咬的野兽,不像是狐狸精搞的鬼。 两人加快脚步,走了许久,透过林间雾气瞧见一个小村落,从这里就能看见屋子下面的染缸,和晾晒在烤花架上的布匹,应该是个染坊。 烤花架,适用于晾晒烤花布的木制支架。所谓烤花架就是将黄豆石灰粉调制的防染糊通过油纸版漏印在织物上。如今,传承了上千年的手艺正在渐渐消亡,只剩下那些高高飘扬的印花布料还在默读着沧桑变化。 村口站着小女孩儿在哇哇大哭,旁边一个中年汉子正苦口婆心的劝慰着。 许道云道:“先进村子里吧,这里还是有些不对劲,辨认不出方向之前最好不要到处乱走。” “嗯。”铁牛点点头,跟在他身后往村中走去。 走到村口,小女孩儿叫道:“大哥哥,你...你们看到我娘亲了吗?”她一张小脸上满是泪痕,哭喊道:“呜...我...我要我娘亲,匠子叔说娘亲一会儿就回来,他又骗我...呜...外面还有好多妖怪,我要我娘亲...” “怎么回事?”许道云问小女孩儿身边的汉子。 被小女孩称作匠子叔的汉子叹气道:“唉,俺正发愁呢,老板娘说去桃花林采个染料就回,这都小半天了咋还不见人。” 他见的许道云满面英气,身边的高大少年英武不凡,心想想他们一定不简单,于是求道:“那个...你能帮帮俺吗?帮俺找找老板娘吧。俺这从小也没个爹娘,就老板娘真心对俺好,可俺没用,除了会染个布啥也不会,求求您就帮帮俺吧。” “这...”许道云犹豫了,外面妖气弥漫,情况难测,冒然出去实在是危险。 匠子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哀求道:“求大人帮帮我。” 许道云将他扶起,叹了口气,问道:“桃花林在哪儿啊?” 匠子叔大喜过望,指着村东北边儿道:“桃花林就在那个方向,那里还有个伐木场。” “知道了,你先带着孩子回去,我去找找看。”许道云点头,转身往东北面走去,走远之后,侧头对铁牛笑道:“我算是看出来了,那个匠子叔啊,一定和他口中的老板娘关系不一般。” “为什么啊?”铁牛不解。 许道云道:“那小女孩儿的父亲恐怕早就不在人世咯,不然怎么自家女儿哭成这样也不见他来安慰,却只有一个染坊的伙计陪在身边?” “大哥明察秋毫。” 两人穿过雾气,来到东北面的伐木场,许道云找到一个坐在属下乘凉的汉子,问道:“大哥,我是来找后边村子开染坊的老板娘的,请问你见过她吗?” 汉子点头道:“染坊老板娘就在我伐木场里歇息呢,你说一个女人家没事瞎跑啥,幸好遇到我,否则还不成了妖精肚儿里的点心了。” 许道云剑眉一挑,“大哥,你说这里有妖精,到底是怎么回事?” 汉子叹气道:“因为石头。” “石头?什么石头?”许道云满心疑惑。 “我家娃害了病,久治不愈,老一辈说有一土方专治此病,就是染布用的蓝靛,我今早出来就是为了找这草药,顺道再拾些石头回去。”汉子从怀里掏出一块蓝色的石头。 许道云定睛一看,皱眉道:“这上面布满妖气,怎么能用于治病?” 汉子吓得立马把石头丢掉,惊道:“啊!原来这石头还带妖气,还好我上次就拾到一小块。” 他突然想到什么,急道:“对了,桃花林里还有好多大块的石头,和这个一模一样,不能放着不管吧。只是外面到处都是雾气,雾里有好多发了狂的野兽,出不去呀。这石头真害人,看着这么好,要是让妖气入体那可得了?现在想想真是可怕,突然冒出这么多石头,肯定是妖精干的好事儿!” 这时一个老医者走了出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个妇人。医者哼道:“哼,我早就说了这石头用不得用不得,你们偏不听,现在好了吧。” 妇人道:“这石头是万不能用了。还是以前好,出门就是桃花林,随手摘写桃花就能当作染料。” 她顿了顿,摆手道:“不说这些,这次要不是长贵哥和马大夫,恐怕我就被野兽给吃了。眼下林中满是发狂的野兽,我又跟锦绣坊的掌柜说好三天后交货,本打算捡些石头汇入染布,这下恐怕要赔钱了。这倒不要紧,只是我家娃儿害了病,至今未痊,可我那娃儿...呜...自小就没爹,现在还要遭罪这样的罪。” 名叫长贵的汉子道:“哎,我家孩子也是啊,莫名其妙就害了病,什么药都吃了也不见好,真是急死人了。” 妇人道:“多谢长贵哥不计前嫌救了我,不然...” 长贵摆手道:“谢什么,过去的恩怨都过去了,乡里乡亲的钥匙见死不救,那我成什么人了,连妖精都不如。不过刘大姐,以后你可不能再逞强了,这次可真是太险了啊。” 刘大姐点头,旋即跪倒在马大夫面前,求道:“哎呀,马大夫马大夫,是我等乡野村夫有眼无珠,把您的话没放在心里,如今我家孩儿也一病不起,您就发发慈悲,救救我女儿吧。” 马大夫扶须叹气,将刘大姐扶起,说道:“为今之计,只有寻到大叶青方能解燃眉之急。” “什么是大叶青?”长贵和刘大姐异口同声。 马大夫苦恼道:“大叶青多生长于潮湿避光之地,桃花林中北坡上有,但现在山上太过危险,实在是出不去啊。” 许道云道:“我去找吧,你们先躲在这里,我回来以后带你们回村子。” 长贵和刘大姐大喜,对许道云是千恩万谢。 许道云转身离去,这山间的雾气和野兽对普通人来说当然是危机四伏,但对许道云和铁牛来说,几乎没有什么威胁。这些未开启灵智的野兽,不懂修炼之法,单凭飞扑抓咬,连他们二人的皮肤都没法儿划破。 大叶青并非什么可遇不可求的珍惜药材,只是生长的地方过于偏僻,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摘到两株大叶青,然后赶回桃花林伐木场。 马大夫见许道云二人回来,忙迎上前问道:“如何,大叶青可曾找到?” “找到两株,不知够不够。” 马大夫喜道:“够,大叶青药效极强,就这两株就能煎好多副药了。” “谢天谢地,太好了。”刘大姐与长贵皆松了口气,提着的心的心也放了下来。 许道云从乾坤袋取出两株大叶青,递与望眼欲穿的马大夫,问道:“马大夫,你瞧一眼,这时不时你书札中所记载的大叶青?” 马大夫将大叶青置于鼻下仔细嗅了嗅,点头道:“没错了,这就是大叶青。北坡上有大叶青,可多生长在阴暗潮湿处,我腿脚不便,寻了许久才得到一株,前两日也用于医治二丫了。近几日村内孩童皆得病症,我费尽心思才查出病因,其中一味不可或缺的药引便是这大叶青。只恨村外山林之中雾气横生,又多有野兽凶禽,我寸步难行。辛得小友鼎力相助,寻回大叶青用以医治村中病童,真是有劳了。” 一把年纪的马大夫竟弯身要行礼,许道云忙将他扶起来:“马大夫,此礼断不敢当,路遇不平拔刀相助,是我辈应尽之责,您这样真是折煞晚辈了。” 马大夫点头,夸赞道:“小友本领超凡,胆量过人,又这般谦逊不自大,实在是难得的少年英才啊。” 许道云腼腆一笑,岔开话题道:“不知哪里可以洗漱,蛇血溅了一身,实在是难受的紧。” “有,有有有。”刘大姐急忙道:“哎呀,你看我这脑子,两位忙活了这么半天还没休息呢。这样吧,你们跟我回家,好好冲洗一番,换身干净衣衫,我再去做一桌子酒菜让你们填填肚子。” 许道云苦恼道:“可我们没有换洗的内衫啊。” 刘大姐笑道:“哈哈哈,少侠过虑了,我是开染庄的,虽然不是布庄,但平日里和那些裁缝铺子老板做生意,送的衣衫长袍也不少。堆积了许多在库房,一会儿我带你俩一块儿去,随便挑,想要几件要几件,选中哪件拿哪件,不许跟大姐客气。” 长贵也邀请道:“哎呀哎呀,还是来长贵哥这吧,哥这就让媳妇烧热水让你们洗澡。我家里什么都养,鸡、鸭、鹅、牛羊、猪。什么都有,你们想吃什么,我这就招呼人立马宰杀,咱们吃新鲜的,现杀现吃。” 刘大姐争抢道:“什么就去你那,我家里没鲜肉吗,鸡鸭牛羊也都有!”她拉住许道云的手腕就朝家里走,许道云对长贵道了一声歉,跟了上去。 长贵看着刘大姐蛮不讲理,拉起人就走的背影,苦笑道:“哎,这么多年不说话,没想到她年轻的时候是这样,到老了还是这副不讲道理的脾性,一点儿都没变啊。” 马大夫才不想参合他们的事情,依旧在分辨着其余几株大叶青,有口无心的回答:“可不是,不仅性子没变,胆子也不小。这几天发生的怪事儿害的村里人连门都不敢出,连汉子都不敢扛锄头下地里了。她倒好,敢一个人就出村去桃花林,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 “刘大姐这脾气呀,挺好。”长贵发自肺腑道:“若她不是这幅硬脾气,而是个软性子。那孙大哥走了之后她又怎么撑得住那个家呢,更挺不起偌大一座染庄。说起来我真挺佩服她的,早年丧夫,孤家寡人带着一个孩子拉扯,现在染庄的生意也越做越大,越做越响,真是有本事啊,孙大哥九泉之下也安心了。” 马大夫终于没有再看手里的大叶青,抬头笑道:“哦,当年你可是孙腾那小子闹得不轻啊,全村儿都知道你们的事。从小一起山上砍柴,一起下地插秧,一起下河捉鱼的好友反目成怨,几十年都没说话。偏偏两个都是死脾气,谁也不愿先开口服软,就这么一直僵着,真是服了你俩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小孩童大梦想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长贵叹了一口气,点头道:“其实啊,我心里都惦记着呢,至少我没忘记。刚开始是有些怨恨,可从小玩到大的好友怎么会一朝翻脸不认?肯定有想过先开口道歉,但就是因为该死的面子,他娘的鬼迷心窍,谁都不想认错,直到...” 长贵显得有些落寞:“直到孙大哥走了,我也没来得及跟他和好。活该后我来去送他的时候,被刘大姐给轰出去。实在是太久不说话,都忘记了刘大姐的火爆性子。现在回头看看,才想起来当初孙大哥相亲的时候,还是我陪着他去的,他...他成亲的时候也有我...” 长贵哥说着说着,脑中思绪涌现,不由得鼻头微酸,眼睛微涩,急忙用手擦了擦,笑道:“那个,马大夫,大叶青也找着了,那村子里孩童的病应该没问题了吧?” 马大夫笑道:“放心吧,今儿下午就能熬出药来,到时候你招呼村里害病的人家带着孩子上来,喝药顺便诊断,记住了吗?” 长贵欣喜若狂,急忙点头:“好好好,我记住了,来马大夫,我送您回去。” 许道云跟着刘大姐到了村口,远远看见匠子叔和一个小女娃等在那。小女娃一看到刘大姐立马哇哇大哭,挣开匠子叔的手,小跑扑了上去,哭喊道:“呜呜...娘亲...我好想你。” 刘大姐宠爱的抱着小女孩儿,安慰道:“好啦好啦,不哭啦,娘亲这不是回来了吗,不怕不怕啊。”她对后面跟来的染坊伙计点了点头。 小女孩儿抬起哭花的脸问道:“娘亲,你去哪里了,宝儿好担心你。” “不怕不怕啊,来。”刘大姐拉着宝儿的手走到许道云和铁牛面前,指着他们笑道:“你看,就是哥哥和姐姐救的娘亲,还采到了药,可以治小宝儿的病哦。” “谢谢大哥哥。” “不客气。”许道云咧嘴一笑,问道:“刘大姐,哪里可以洗澡呀?” “哦哦哦,跟我来。”刘大姐带着许道云二人朝家里走去。 刘大姐的家不远,是一座挺大的院子,在这个小村子里算是大户人家了。院子里共有四座房屋,一间是库房和澡堂,一间是伙房,另外两间都是卧房,宽敞的很。 洗漱完毕,用过晚膳,许道云和铁牛本想离开,去外面找个客栈住下。可刘大姐说什么也不肯,拉着二人不放,许道云没办法,只好留了下来。 夜色很快来临,日月交替,晚风怡人,树林里的虫鸣叫人身心放松。 许道云躺下去后没多久便进入到内天地,再次开始了惨无人道的修炼,不知过了多久,许道云睁开双眸,然后推开推开窗户,一看天色,发现才亥时三刻。 许道云叫醒身边的铁牛,铁牛问道:“大哥,怎么了?” 许道云笑道:“肚子有些饿,不好麻烦刘大姐,不如我们把那颗蛇胆吃了吧?” “好。” 片刻之后,山林间,二人从一棵杨树上跃下,许道云左右看了看,点头道:“嗯,就这里吧。” 此处周围树林密布,只有月光能从头顶透进来,就算在这里烧火,被发现的几率也不大,而且大家都去睡觉了,半夜三更的也没人会出来。 铁牛抛了个坑,在地上拾取枯柴干草,又用短刀割断几节结实的树枝搭了个架子,再从乾坤袋中取出火折引起篝火,哈了口气,取出刚才在刘大姐家就偷偷切好的蛇胆,用短刃削尖的木棍穿过,架在篝火上熏烤。 蛇胆没多久就被篝火散发出的热度烤的紧实,表面也开始变色,许道云拿起一块蛇胆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点头道:“嗯,没什么怪味儿,应该熟了。” 他张嘴咬了一口,嚼了两下,然后吐在地上,皱眉道:“呸!什么东西啊,怎么这么难吃?” 这味道,不但腥,而且臭,还有一种古怪的怪味儿,看起来紧实的肉,一口咬下去后就会压出汁水,酸涩无比,难吞难咽。 铁牛憨笑道:“大哥,不可浪费,这蛇胆很难得的。”说着他张嘴吃下一大块蛇胆,算是示范。 许道云咽了口唾沫,一咬牙,也将手里缺了一角的蛇胆塞进嘴里,嚼了几下,眼睛一闭,吞入腹中。吃下蛇胆后,胃里就开始散发不同寻常的温热,那感觉越来越热,逐渐蔓延四肢百骸,就跟身处火炉旁一般,舒服极了。 见此奇效,许道云才不管这蛇胆好吃还是难吃了,只要是于修炼有好处的东西,只要不害命,他什么都能吃得下去。于是两只手各抓起两根穿着蛇胆的木棍,左一口右一口,几斤重的蛇胆不多时便装进了他的胃里。 摸着肚子打了个饱嗝,只觉得口中苦涩的紧,急忙灌入一口桃花酿,然后将葫芦抛给铁牛,说道:“回去吧。” 天色也不早了,许道云着实有些困倦,也想趁着蛇胆功效发挥之时,赶紧回去修炼,不浪费时间。 许道云一脚踢灭篝火,踩了好几脚,又拨了些土上去。近日来艳阳高照,林里枯枝落叶又多,若不熄干净,只怕一阵风就能引起一场大火,到时候虽然自己能一走了之,逍遥快活,可却苦了住在这里的百姓和山上的动物野兽。 ...... 第二日一大早,许道云推开窗,登时明媚的骄阳便从东边窗户斜射进来,二人走到院中,果然看见刘大姐已经带着小宝儿坐在饭桌前等着了,还有染坊伙计匠子叔也在。 刘大姐正在一勺一勺喂着小宝儿,见许道云二人过来,立马把宝儿抱给匠子叔,起身招呼道:“二位醒啦,快来快来,坐下吃饭。” 许道云才坐下,院子的门便被敲响,有个男人的声音在外面喊:“刘大嫂,刘大嫂在家吗,快开门呐!” 刘大姐听出来人是谁,她急忙过去打开院门,正见到长贵手里端着一个小药坛,激动地递给她,笑道:“刘大姐,这是马大夫熬的药,我今儿一早就过去了,顺便也给你带回来了,免得你多跑一趟,快拿着吧。” “啊,太好了,太好了。”刘大姐看到长贵手中的小药坛后几乎喜极而泣,她小心翼翼地把温热的药坛捧在手里,感激道:“长贵,麻烦你跑一趟了。” “哎,刘大嫂说的哪里话,举手之劳而已。”长贵认真道:“今儿啊,我领着村中家里有害病孩童的汉子们去马大夫那里拿药,我瞧马大夫虽然看起来神采奕奕,可那一双眼睛全是血丝,药坛一坛接着一坛熬了总有三四十坛。我想啊,马大夫一定是救人心切,彻夜不眠,连夜研制出解药,这次可真的是多亏了马大夫鼎力相助了。” “于是,我们大伙合计了一下,马大夫这次可真的是劳苦功高,苦了他一大把年纪,身体本来就不好,还要用老命来熬药,现在还在忙活着呢。所以啊,等孩童们病好了之后,大伙决定凑一凑,给马大夫盖个小草堂。他那小破屋哪里能住人呢,刮风下雨什么的起不难受?马大夫也是这儿唯一一个大夫,村里人哪里有病痛都去找他,所以咱们一起给他建个药堂,咱们自己也方便。” 刘大姐认同道:“嗯,长贵哥说的有理,这次的确多亏了马大夫,建药堂的时候我也参一份,可不能亏待了人家。” “好,到时候我知会你一声。”长贵笑着答应,然后就看见正厅饭桌前的许道云和铁牛,挥手笑道:“二位大人,在刘大嫂这儿吃住可还习惯?” 许道云举着筷子挥手答应:“习惯,刘大姐这儿很好,有吃的有喝的,床铺也是高床软枕。” 长贵邀请道:“要不要考虑考虑,到长贵哥那里去住啊,我那也是有吃有喝,高床软枕啊。” “去!”刘大姐制止了他,推搡着长贵,居然是开始赶人了:“走走走,送药的事麻烦你了,我们还要吃饭,你也赶紧回去吧。” “哎,刘大嫂,别推,你怎么......” 砰! 院门被暴脾气的刘大姐毫不犹豫的关上,长贵被无情的拒之门外,他看着锁的严严实实的院门,苦笑着摇摇头,悔不该在刘大姐面前“挖墙脚”。 许道云忍俊不禁,问道:“匠子叔,刘大姐和长贵哥以前有什么旧怨吗?” 匠子叔道:“说起俺们老板娘跟长贵家的事,其实不怨两家,只能说俺们老板娘是个命苦的人。这事儿要说就找早了,当年俺们村的村长还不是现在的这个人的时候,俺们还不住在这疙瘩,老板娘也不是这疙瘩的人。说起这事儿,就不能不说说俺老板,俺老板说他们家是世代负责看护这片地方的林木,也算是一大户。俺老板娘是专门开染坊的,我那时年纪和老板娘差不多,但也已经是染坊的好手。俺老板娘嫁给俺老板的时候,俺也跟了过去来,不过一开始俺们都住在村子里,后来出了点事儿,俺们才搬到这。” 许道云好奇道:“什么事儿啊?” 憨厚老实的匠子叔舀了一勺温热的米饭让宝儿吃下,回忆道:“那时候人都穷,顿顿有饭吃的就算是大户。我也忘了那时候村子的村长叫啥了,反正是他出了一个主意,砍树来赚钱,而长贵哥家祖传的木匠手艺,所以这砍树赚钱的重任就落到了李家的头上了。没来也没啥,可俺们老板家一直以保护树林为活,砍树,那不就是砍俺们老板的脑袋。” 说到这,他叹了口气:“但胳膊拧不过大腿,村长发话,全村谁敢不停,就强着把村外的的树放倒了一大片。自打此后,俺老板就一病不起,最后闹着搬到了这儿,可刚过来没两天,俺...俺老板就不行了。老板一走,家里的伙计走的走,跑的跑,就剩下俺跟老板娘,那时老板娘刚怀了宝儿,但仗着有染布的手艺,你瞧瞧,愣是赚回这么大的家业。那些人没良心,但俺可不是那样的人,老板娘对俺好,跟俺娘一样好,这些是俺家,俺哪里走不去。” “药好了,药好了!”刘大姐赶走长贵后,火急火燎地端着药罐跑过来,打开盖子闻了闻,皱眉道:“这药我闻着都哭苦,小宝儿可怎么喝?” 她眼珠一转,从口袋抓出几粒红红绿绿的小糖丸丢在坛子里,笑道:“嘿...这糖丸是我平时没事时用甘草晒的,本打算当作零嘴儿来吃着,可甜了。这东西麻烦,我只做了几粒,早知道这药这么苦,我就多弄几粒了。” 刘大姐稍稍抿了一口黑如墨的药汤,点头道:“嗯,不烫,也没那么苦了。来,小宝,把喝药了,喝完病就好啦。” 她本以为又要费好一番功夫才能骗宝儿把药喝掉,因为以往都是这样,每次受了风寒,或者得了其他小病,从马大夫那里抓回来熬好的药,宝儿是从来不喝,说什么都不喝,非得最后动了鞭子才边哭边喝,边喝边喊苦。 想不到这次小宝儿居然什么都没说,捧过药坛,抬起小脑袋“咕嘟咕嘟”喝了个干干净净,吐出舌头,吧唧道:“这药有点甜甜的,但还是苦,苦!” 她继而又笑道:“现在不觉得苦了,倒是感觉甜甜的,脸上也不痒了。前几天村长让我去他家吃好吃的,我看到一个叔叔和匠子叔差不多大,可厉害,不过匠子叔也很厉害,他染布特别快,对我还特别好。但是娘亲,宝儿不喜欢染布,宝儿想去拜师学法术,像两个大哥哥一样,用法术救人,还要做很多很多不苦的药!” 小宝儿一抹眼泪,“我听娘亲讲,爹爹就是因为得了治不好的病才不要小宝儿的,我以后长大了,一定要像大哥哥大姐姐一样去帮助别人。” 听完小宝儿的话,刘大姐只感觉心如刀绞,但也很是欣慰,几十年来独自一人扛起家庭事业,不论多苦多累都不会皱一皱眉头的刘大姐,第一次落下泪来竟是因为女儿的懂事,因为小宝儿的懂事让她这个当娘的心疼。 她一把抱住傻笑的宝儿,说道:“小宝儿乖,小宝儿最听话了,娘亲相信你,以后一定会学会法术,娘亲也会帮助你,让你和大哥哥们一样去帮助别人,好不好?” 第一百四十六章 王伯祖上门楣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好!”小宝儿喜笑颜开,擦掉娘亲脸上的泪水,伸出白嫩的左手小拇指,天真无邪的笑道:“拉钩!” “拉钩!”刘大姐伸出小拇指和女儿勾在一起,小宝儿开始念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许道云用手里的筷子敲了敲木碗,这才发现刘大姐家里的碗筷家具多数都是桃木,这也是有讲究的,当然也是因为桃花林中全是桃树的原因。 桃者,五木之精,亦称仙木,有镇宅辟邪,驱鬼之神功,相传夸父逐日,干渴而死,化为桃林。 这次的桃木虽不比苍山的仙木,但因此地有物华天宝,聚集天地灵气,桃木也多受通灵之感悟,所制木剑也皆属上乘。 地方村民多靠贩卖桃木或是制作桃木家具为生,青阳观的道士也与此地居民多有来往。 ...... 吃完饭后,刘大姐依依不舍的拉着许道云的手,挽留道:“这么快就要走,不如留下来多住两天啊?” 匠子叔也说道:“是啊,不着急走,俺们村的人正准备大摆宴席,感谢马大夫救了村里害病的孩子,你们就再住两天吧。” 小宝儿也上来抱住许道云的大腿,不舍道:“大哥哥,留下来,多陪陪宝儿吧,好吗?” 许道云不知道如何解决眼前这样的盛情邀请,所以他把难题全都抛给了同样希望他解决问题的铁牛:“铁牛,刘大姐问你呢,回答呀。” 铁牛一愣,旋即婉拒道:“刘大姐,你们的心意俺明白了,但我们还急着去清平府,实在是不能再耽搁时间了。” 许道云点头,附和道:“是啊,以防万一,还是尽早启程的好。” “哎。”刘大姐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既然你们去意已决,那我也就不强留了。早一些上路的确是万全之策,既然这样,你们等等。”她跑进伙房,许久后,抱着六叠油纸包出来塞给许道云和铁牛,笑道:“来,这是刘大姐自己腌的牛羊肉,你们带着路上吃。” “这怎么好意思,谢谢刘大姐啊。”许道云口头客气,却已伸接过油纸包,掂了掂还挺有分量,大概有四五斤这样。 刘大姐道:“哈哈,客气个什么,咱们家的宝儿还多亏啊了你们冒险采回草药才得救的。哎...本想让你们多留几天,我也能好好招待你们,但既然你们着急赶路,那就没法子了。” 许道云问:“刘大姐,你知不知道这附近谁家有卖马啊?” “马?”刘大姐仔细想了想,吩咐道:“哦对了,匠子啊,你带两位公子到王伯那里去,告诉他人是我介绍来的,价格必须得公道。” “好嘞,老板娘放心。”染坊伙计点了点头,推开院门走了出去,答应道:“老板娘放心,我一定让王伯给个公道价。” “好。”刘大姐点了点头,嘱咐道:“二位公子,路上小心呐。” “好,放心吧!”两人走出院子,跟着匠子叔朝村里头走去。 不多时,几人就来到一处马厩外边儿,匠子叔扯开嗓门,和他健壮外表一样有气势的声音传了出来:“王伯,有人来买马啦!” “来咯。”一个脖子上挂着白色汗巾的老汉从马厩的棚顶下面走出来,他一眼认出来人,热情招呼道:“原来是刘家匠子啊。”他又看了一眼跟在汉子后面的许道云二人,笑道:“老头子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这两位少年来买马儿的吧。” 匠子叔为人老实,把老板娘交代给自己的话原原本本说了出来:“俺家老板娘说,让你给个公道价,马大夫给村里孩童治病的药草就是他们采回来的,他们是恩人,所以要给个公道价!” 王伯用染色的白巾擦了擦汗,挑掉身上的草料渣子,摆手笑道:“嗨哟,刘丫头也真是的,王叔她还信不过吗,还要专程让你这个倔脾气的石头来找我?” 他拍了拍胸口,继续道:“放心吧,就是不冲着刘丫头的面子,只他们是村里孩童的救命恩人这一条,我这里的马儿啊,不多赚一个子儿,多少钱买的多少钱出,绝对不亏对你们,咋样?” 匠子叔对他翘起大拇指:“王伯大气,我回去后会跟老板娘说的。” “得,你什么都别说就算是报答我了,我怕你啊,越抹越黑,平白给我惹来刘丫头的记恨。”王伯一把推开匠子叔,可见他们两人的关系很好。 王伯一大把年纪了,每天都要照顾马厩里的马儿,草料什么的搬来搬去,他的腰铁定受不住。匠子叔人老实,心地又善良单纯,每天傍晚忙活完染坊那里的事情,回来经过这里时,都会帮王伯把草料搬回马厩里。 后来啊,每次匠子叔忙活完回来,都会看到王伯在搬草料。而王伯看到他来,都会扔一袋自家酿的米酒给他,算是报酬了。然后什么都不说,两人一起把一大堆草料往马厩里搬。 久而久而,王伯就了解了这个外地来的老实汉子,虽然年纪大了他一轮,两人却相处的很要好。 王伯没有娶妻,膝下无儿无女,逢年过节什么的都是他一人,虽然有钱买好酒好菜,但吃的人却只有他一个,难免落寞无味。 自从村子搬来匠子叔这个人儿后,王伯的生活似乎不再那样得过且过,毫无意义了。每次过节什么的,都会买许多好就好肉,亲自去叫匠子叔到家里吃,说是报答每日辛苦他来来回回搬草料。 其实呢,就是老人晚年寂寞,想找个人说说话,匠子就是王伯晚年的忘年交了...... 王伯引着三人来到马厩里头,指着十三匹高头大马,笑问道:“咋样,小兄弟,你王伯这马儿,还过得去吧。” “真是好马!”许道云也不由得眼睛发亮,他走过许多地方,见了很多神俊无比的良驹,此刻却也为王伯养的马儿感到惊讶,神俊异常,敏捷飞健,十足十的好。 王伯摸了摸排头第一匹褐色毛发的马儿,得意道:“哎,两位算是说对了,王伯我别的没有,可就是这手祖传下来养好马儿的本事还过得去。我太祖父啊,那可是远安郡郡守府里养过马的,还当了当官儿。” 他一只手搭在木兰上,嘴里叼着一根马草料,唉声叹气道:“可惜好景不长,外祖父在远安郡得罪了人,那人的岳父又是郡守身边的红人儿,权势滔天呐。想我太祖父虽然也是官儿,可到底不过是个养马儿的,怎么会会被郡守府中的那些人放在眼里呢?谁也不愿意为了一个区区养马的去得罪郡守身边的红人,那不是自掘坟墓吗?” 王伯转怨为笑,说道:“不过也还好,只是被剥夺官职俸禄,驱逐了出去,到底保住一家人性命,这才沦落到这山野小村里来。没了官职后,也没了朝廷俸禄,尽管祖父再不情愿,也得操持家业,养家糊口。于是他又做起了养马这一行,还别说,外祖父养马的手艺是真好,普通人只以为每日以草料清水喂食,吃得饱便可长的高大壮实,其实完全错了,这里头啊,大有门道着呢。” 王伯打开了话匣子,继续诉说着他的故事:“其实这村里啊,都是些务农的普通人,哪里会有人需要马啊?刚开始的时候,祖父马儿虽然养得好,但苦于没有人要啊,再好的手艺卖不出去也只是孤芳自赏。那时又赶上闹饥荒,祖父做大官多年积攒下来的钱财先是用在养马儿上了,再者没有什么生意,每日花销此消彼长之下,已快坐吃山空。” “再加上闹饥荒,不得已,祖父只能杀马充饥。马儿们也聪明,还以为被牵走的马没什么事儿,说起来也奇怪,有灵性的很,第三次祖父不得已之下再来马厩想杀马的时候,刚刚打开木栏,马儿们就发了疯似撞倒祖父冲了出去,一哄而散。” “祖父那时上了年纪,腿脚又因为风湿而不便,哪里追的上啊?只能坐在地上捶胸顿地,嚎啕大哭。” 匠子叔来了兴趣,追问道:“后来咋样了?” “后来啊,兴许真是上辈子积了阴德。”王伯兴奋道:“附近嵌岭城的城守奉命去剿灭乱石山荼火寨的暴匪,因为饥荒严重,这些丧失天良的山贼还到处烧杀抢掠,寨子里存了不少粮草钱财,若能攻破,定能解燃眉之急。可是城守大人他却因为自己的骄傲自大付出了代价,中了暴匪奸计,带领的护卫队全军覆灭,自己也被弓射伤左肩膀,在众护卫队拼死抵护下保住一条残命逃下山来。身后有山贼穷追不舍,他本以为要丧命刀下,却从林子里跑出一匹马,太守见之大喜,立马翻身上马,山贼们人虽多,但总归只有两条腿,如何跑得骏马良驹啊?” “马儿驮着城守大人来了咱们村,来到外祖父面前,祖父自小受医者之道熏陶,心怀大慈恻隐之心,就算家里米缸空空如也,还是取出为数不多的创伤药治好了他,还拿出仅有的几斤马肉招待。城守死而复生,于鬼门关处走了一遭,对祖父是感恩戴德,又坦诚告知身份与事情的来龙去脉。” “两人年纪虽相差一二十年,却仍结为好友。那城守也是个有情有义,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好人,他邀请祖父到嵌岭城守府去住,可祖父却因为当年的弥天大冤而心怀芥蒂,不愿再去与朝廷有关的所在居住。城守大人没有强留,回到嵌岭后派人送来粮草钱财,这才帮助祖父一家度过饥荒。后来城守收心养性,招兵买马,再攻荼火寨,一举破之。” “他没有独吞寨子里积存的粮草和钱财,而是布施给百姓们,那年的饥荒,全靠嵌岭城守大人才侥幸度过。但他还是不忘救命之恩,每年都派人来祖父这购买良驹用作战时用,或介绍给城中的达官贵人,总之生意是好得不得了,整日忙的不可开交。” 匠子叔又问:“后来呢?” 王伯叹气道:“人会变,月会缺。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许道云觉得这王伯挺有意思的,说起话来就像在说书似的,只听王伯故作哀伤的叹了口气后,继续说道:“祖父毕竟年事已高,好日子过了五六年就走了,不过他也算是无憾了。膝下一儿一女,女儿由城守大人介绍,嫁给嵌岭城里一家书香门第,儿子也是城守大人做媒,取了嵌岭里最大一家裁缝铺子的老板女儿。这日子倒也过得舒坦,一年一年过去,世事变迁,日子也从当初的富贵闲散,变成我现在这样。不过也挺好的,我现在养养马,不愁吃不愁穿,日子过得也逍遥自在,总比在外边受人家的鸟气来得好。” 许道云听出他语气中的愤愤不平,问道:“王伯以前还到外面讨活过?” “可不是!”王伯笑道:“当时我还年轻,大概也就比你大个三两岁吧。我老爹也承了爷爷养马的技艺,偏偏我不喜欢养马。” 他挠了挠头,羞愧道:“嘿嘿,当时我凭着一腔热血,不甘就这样呆在这个么小地方养一辈子的马。我看两位英武不凡,应该是要去清平府参加众妙玄门征选吧?嘿嘿,我早就猜到了,我当初也和你们一样,想着能加入百家中任何一家,从今往后仗剑天涯,逍遥度日。” 王伯沮丧道:“可惜啊,我的资质不行,第一关都没过就被淘汰了,偏偏该死的又好面子,不想就这么灰溜溜回来让老头子埋汰,让村里人儿看不起,就想着闯出个名堂再衣锦还乡,到时候也不会叫人家看扁了。” “可我还是高估了自己,又或者是低估了外面的艰苦,好不容找到一个客栈小二的活儿,没干几天就因为得罪了人跑路。最后实在没办法,饿着肚子,穿着几十天才换洗一次的破衣衫,拎着用最后几枚碎银买来的猪头肉,灰溜溜的回家去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清平府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匠子叔问:“那你爹埋汰你了吗?” 王伯摇头,眼中泪光闪现,说道:“我回家的时候,也在想着老爷子会怎么埋汰自己,毕竟出去两年,最后就提着两斤猪肉头回家,实在是太丢脸了。我本来还想这不管他怎么说,自己都受着不吭声,全部咽下,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可没想到老爹见到我什么都没说,他紧紧抱住我重重地拍我的肩膀,当时我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子。 “到底是血脉相连的至亲,到底是养了我二十年的父亲,到底是埋汰我怕我以后在外面吃亏的严父,他做这一切,说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好。难道埋汰一个人只是因为埋汰吗?那也太无聊了吧,老头子都是为了我,我却什么都不知道,还在担心回家后怎么面对他,殊不知爹娘每日夜里多少次为我流泪,多少次逢年过节因为我不在家,桌子上的菜都只有马马虎虎的两三道,心里却想着我此时此刻是不是在受苦挨饿。当时我真觉得自己就是个畜生,猪狗不如的畜生。” 匠子叔见王伯这般悲伤,忙劝道:“王伯,你别这样。” 王伯却摆了摆手,继续说道:“老娘不像老爹那样,还得端着,她直接就哭了,抱着我不放,不停问我这两年去哪了。我是真的该死,当时看到娘亲的眼泪我就是这么想的,只是两年不见,爹娘还算是在壮年,可他们头上的头发都已经灰黑相间了。” “我知道,他们不是累的,是因为想我想的,全是因为我这个不孝子造成的。我当时也不顾什么狗屁的面子的,直接就跪在俩人身前,磕了三个响头。” 许道云问:“那后来,你就留在这村子里了?” 王伯点头:“是啊,那时候我才发现,村子里的空气外边的轻,村子里的水比外边的甜,村子里的鸟叫声比外边的悦耳,村子里随处可见的果子也比外边的可口。总之,这里的一切都比外边好,在外面呆久了,真是很想很想家,然后我就呆在这儿,学会了小时候老爹拿鞭子我也不学的养马的手艺,养活了自己。” 他摸了摸不知不觉间流出来的眼泪,挥手笑道:“哎呀哎呀,说到哪里去了,两位不是要买马吗,咋样,我这马厩里的马儿可还入的了眼?” 许道云笑道:“祖传的手艺,当然无可挑剔。”他在马厩前来回走了走,虽然不懂马,但这么久以来多少练出来些眼力,指着第七匹和第八匹的黑毛马儿,说道:“嗯,就要这两匹了,四肢蹄子比较粗,一定跑得快!” “哈哈哈,有眼光。”王伯上前,笑嘻嘻的说道:“这两匹马儿的确是好马,说不上日行千里,却也能够日行七百,用来赶路是绝对没问题啊,保管你二人安安稳稳到抵达清平府,耽误不了征选的事儿。” 王伯将两匹黑马牵出来,将缰绳递给许道云二人。 许道云笑道:“王伯,这两匹马多少银子?” 王伯还没开口,匠子叔又提醒道:“老板娘说,让你给个公道价,不能杀他们的猪。” 啪! 王伯毫不客气的灾匠子叔头上拍了一下,骂道:“知道了知道了,唠唠叨叨,我是真心感激两位公子,怎么可能做那昧良心的事儿啊,你们说是不是?” “是!”许道云和铁牛一起点头。 “听听。”王伯把白巾披在肩膀上,来回踱了两步,咬牙说道:“这样吧,这两匹马加起来,你们给个五两银子就好。” 许道云从怀里掏出五两碎银递给王伯,说道:“王伯,这是五两银子,你收好了。” 王伯接银两,也不细数,只点点头塞进怀里,笑道:“这样吧,我再送你们一人一副马具。” “这怎么好意思啊。” “哎呀没事儿,跟王伯还客气个什么,再说了,卖马不送马具,让刘丫头知道了,指定要跟我闹个没完,哈哈,你们等着我哈。”王伯他摆摆手,跑进屋子里不多久又跑出来,抱着两幅精绣马具出来,吃力道:“小兄弟,匠子,快来帮帮帮。” 许道云拍拍手,笑道:“好了。”然后翻身上马,拉住缰绳,抱拳道:“匠子叔,王伯,我们就先走了。” 王伯点头道:“好,慢走啊。” 匠子叔道:“早去早回,记得回来看俺们啊,老板娘说要给你办酒席呢。” 许道云问:“酒席?什么酒席?” 匠子叔摇头:“不知道,可我记得老板娘就是这么说的,她说要给你们办酒席,让我别忘记告诉你们记得回来。” 许道云看了铁牛一眼,笑道:“好,我记下了。匠子叔,有机会的话我们一定会回来的,这就先走了,告辞。” 说罢,一甩缰绳,调转马头离开马厩,铁牛紧随其后。 匠子叔看着他们消失在路口,问道:“王伯,我家老板娘办酒席的时候,你会来吗?” 王伯没好气道:“切,这不是屁话吗,你不请我,我来什么来。” 匠子叔笑道:“请你,当然请你,我过来请你。” 王伯问:“听你说话啊颠三倒四的,什么酒席,没头没尾的话一大堆。行了,不说这些了,进屋吃饭,我今儿买了两斤酱牛肉,便宜你小子了。” “啊,酱牛肉?”匠子叔呆了呆,立马喜笑颜开,小跑两步跟在王伯身边,嘿嘿傻笑:“嘿嘿,我最喜欢吃酱牛肉了,老板娘也常常做给我吃,可是她的酱牛肉和王伯家的不一样,味道要淡一点,俺吃不惯,还是王伯家的酱牛肉好。” “哦?那你怎么不让刘丫头味道做重一些呢?”王伯疑惑道。 “俺...俺不敢...” 王伯笑的眼泪都快出来,拍着高出他半个头的匠子叔的肩膀,嘲笑道:“亏你生的人高马大,居然害怕一个小女子,连酱牛肉味道不够重都不敢说,真是...” 匠子叔却摇了摇头,认真道:“不对,我不是因为怕她才不跟她说酱牛肉太淡。” 王伯好奇道:“不是害怕,那是为什么?” 匠子叔皱起眉头,说道:“是因为小宝儿。” “又和小宝儿有什么干系,哎呀我的妈啊,跟你说话是真的累,哪天我一定要教你读书认字,不然每次跟你说话都得喝半缸子的水,实在太累。”王伯有些崩溃了,这样的情况他几乎每天都会体会一次。 “是马大夫。” 王伯索性也不发牢骚了,耐心问道:“马大夫怎么了?” “前几个月我从染坊回来,看到马大夫在和李婶婶说话,我过去听,才知道他们是在说小青的事情。” “嗯。”王伯点点头,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匠子叔道:“小青生病了,李婶婶去找马大夫开药,然后马大夫说孩子吃的东西要注意,不能太咸,不能太辣,要清淡些的好。我就记住了,回去跟老板娘说,后来她做饭都很少放盐了,酱牛肉也很淡。” 王伯笑道:“你倒是考虑周全,成全了别人委屈了自己。” “不委屈不委屈。”匠子叔摇头:“老板娘对俺可好了,每次都要我吃两大碗放才让我去染坊忙活,每个月都给我好多钱让我买自己喜欢的东西吃,嘿嘿,我就买来和王伯你一起吃。” “那我也算沾了你的光了啊,臭小子。”王伯顺手打了匠子叔脑袋一下,笑道:“你这颗脑袋,虽然装的都是石头,但好歹心眼儿不坏,还挺讨喜。” ...... 两人顺着林间小路一直走,足足走了有小半个时辰才看到官路大道,此时暑气正盛,林间蝉声响彻,凉风徐徐吹过,倒是轻松惬意。 许道云长出了口气,笑道:“哎哟,总算是走出出来了。” 铁牛憨笑道:“大哥,俺口渴了。” 许道云解下葫芦抛给他,身子往后一仰倒,躺在马背上,晃晃悠悠前行。 ...... 二十余日后,许道云二人终于来到了江洲八十一府之一的清平府。此处是真正的群英汇聚之地,人杰地灵,占地极广。 城东西五十里,南北四十七里,由北及南,三面环水。 清平府的规模和繁华就足以叫人瞠目,府中由纵八横十四共二十二条大街,划分为一百一十坊,每坊分别置有民宅、官邸、食肆、寺院和道观。 另有东西两市,汇聚江洲异族风物奇珍,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此外,城内有四大渠,分别为龙首、清明、乐平和典乐,引泗河支流入城。 另有阳山观、玄都观、青龙寺、东禹书院、金针俞家、仁义徐家等宗门道场或势力门派,可谓是群雄割据,风云聚会。 二人牵马入城,视线完全被清平府的高大建筑,飞楼檐角,和繁华热闹所吸引。 许道云叹道:“不愧是清平府啊,这一路走来,不知听过多少人说清平府的好,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今日一看,果然所传不虚。” 铁牛道:“大哥,清平府与清平县比,你觉得如何?” 许道云笑道:“天差地远,天悬地隔。” 铁牛点头,“俺也这么觉得。” 二人在城中闲逛,许道云向茶铺老板问了路,方才得知清平府的云卫司设立在城东兰桂坊,便立即赶了过去。 清平县的云卫司不设立的城中,而是在城外的武南峰。清平府的云卫司设立在城中,占地面积也不少,大大小小的楼阁共有二十来处,也是气派威武。 许道云二人出示腰牌进入云卫司,由负责接引的弟子安排住宿,然后到正厅等候。 不多时,一个身穿赤色劲装的男子走了过来,问道:“二位,此来清平府云卫司,所为何事啊?” 许道云道:“我们二人是来参加众妙玄门征选的。” “可有引荐信?”男子问。 “有。”许道云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封沈弘量给的书信。 男子点头道:“好,我带你们去见总旗主。” 总旗主,是云卫司赤旗卫级别才会有的一个职位,职位由低到高,划分为赤旗卫、小旗主、总旗主、指挥使。 二人跟着那个赤旗卫来到一座三层高的楼阁前,上了二楼,敲响一间房门,里头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进来。” 赤旗卫推开门走了进去,拱手作揖道:“陈总旗,他们是清平县的青旗卫小旗主,前来参加玄门征选。” 正在看案卷的陈总旗抬头头,露出一张精致动人的俏脸,瞥了许道云和铁牛一眼,道:“叫什么名字?” “许道云。” “铁牛。” 陈总旗点头,“我叫陈睿,是清平府云卫司总旗主,若你们能通过玄门征选,便可直接晋升为赤旗卫,凡是新入司的人都需完成一件任务,我手头正好有一桩要紧事,就给你们去做吧。” 许道云暗暗翻了个白眼,心想为什么每次来的时候就刚好有棘手任务呢?虽然心中极不情愿,但他还是点头道:“请旗主示下。” 陈睿背靠在木椅上,曼妙的曲线展露无疑,红唇轻启,说道:“七日前,鹿鸣山突起大雾,附近村落的百姓突然疯了,知府下令彻此事,之后府衙官兵数次试图进入,但走不了几步便觉头脑胀裂,于是彻查一事就落在了我云卫司手上。” “这数日来,又有数人失踪,最近失踪的一名探子叫邱志,两天前在鹿鸣山下守夜,接过天亮后换岗却找不见他。鹿鸣山虽大,想找个人却不难,除非......” 她说到这便没有继续说下去,许道云若有所思,拱手问道:“旗主大人,我该如何行事?” 陈睿道:“彻查此事,净天教的人也会陆续赶往鹿鸣山。” 许道云问:“可有期限?” 陈睿反问:“众妙玄门征选还有几日?” 许道云答道:“今日不算,正好七日。” “好,那就以七日作为时限,若能彻查此事,定有奖励,如若不能,必有惩罚。” 许道云叹了口气,又问:“陈总旗,不知可有地图?” 陈睿颔首,让赤旗卫带许道云二人去令地图。 带他们走后,陈睿自语道:“这么小就是炼气境,这次我法家又多了两个人才啊。” 第一百四十八章 鹿鸣山遇黄雁遥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领了地图后,二人牵马走出云卫司,铁牛问道:“大哥,我们现在就赶去鹿鸣山吗?” 许道云叹了口气,“早去早回吧,不过咱兄弟俩也是够倒霉的了,尤其是我,每次来云卫司都有任务,莫非这是命中注定?本来我还想着,早些到清平府来,能多玩几天,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铁牛憨笑,却不说话。 鹿鸣山位于清平府南面一百二十里,山势鹤立群峰,绵延铺张,山川田畴,村落棋布。 山间有条延阳道,是清平府与鹿鸣山以南唯一的一条官道,延绵数百里,两侧是陡峭险峰,时常有运送物资的人失足落下山崖,粉身碎骨。 一日后,许道云二人来到鹿鸣山脚下,铁牛皱眉道:“大哥,这山上的雾气好浓,不弱于狐狸坡啊。” 冲和剑在剑匣中颤动嗡鸣,许道云神色严峻,低声道:“这山上一定有古怪,咱们务必万分小心,此次前来只是探查鹿鸣山,不可深入,还是等净天教教徒来了再说吧。” 铁牛问:“大哥,那俺们还进山吗?” 许道云思忖片刻,点头道:“进,但不深入,若有古怪,即刻撤出。” “是。” 于是二人驱马上山,越往深处走,山间的雾气就越发浓郁。而且这雾气中有一股腐臭之气,非寻常人能奈何,若是普通人在此,稍微吸上一口就得头昏脑胀,当场昏厥。 许道云双目如电,隐约可以看见白雾中有什么东西在游荡,不似活人之气。 再往前走,忽听前方不远处传来厮杀声,许道云与铁牛对视一眼,立即驱马循声赶去,一路破开白雾,终于看见前方平地上,有五六个人正在和一群手握利刃或长矛的妖兵对峙,甚至还有两个妖精站在不远处,不过他们没有动手,那眼神完全是在看一场大戏。 “冲和剑!” 许道云低喝一声,旋即一道白光从剑匣中掠处,发出一声轻快的剑鸣,化作一条弧光冲入妖兵群中,登时一大片妖兵倒了下去。 两个看戏的妖精在听到剑鸣声的刹那就变了脸色,只有眼黑的瞳孔死死盯着骑马御剑的少年,眼中凶光毕露,已起了杀机。 那几个已被妖兵逼得几乎走投无路的人,见情况突变,皆愣了一下,视线随着白光掠回的地方看去,只见一个少年接住长剑,从马背上跃下。 “许道云?!” 一道惊喜的声音响起,许道云剑眉一挑,看向这群人的后方,同样意外道:“黄雁遥?” 黄雁遥伤了小腿,挣扎着从地上站起,踉踉跄跄跑了上去,难掩脸上的惊喜和喜悦,笑道:“许道云,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呀?” “哦,我是来清平府参加众妙玄门征选的,到了云卫司后,陈总旗让我来鹿鸣山调查,所以我才过来的。”说完,许道云扫了黄雁遥身后的几个陌生人一眼,问道:“我在这却不奇怪,倒是你,为什么会来鹿鸣山?” 黄雁遥还未回答,后头一个身穿锦袍的英俊先开口问道:“雁遥,他是谁啊?” 此人问话时语气古怪,似有些轻蔑。许道云剑眉一挑,若有所思。 黄雁遥答道:“自明大哥,他就是我跟你提过的许道云。” 张自明这才看了许道云一眼,淡淡“哦”了一声。 黄雁遥有些尴尬,许道云却不以为意,问道:“元才和登武他们呢,你们平时都是扎堆的啊。” 提起龚元才和严登武,黄雁遥神情落寞,哀伤道:“他们...他们被妖兵捉进到山上去了。” 许道云凤眸一瞪,急道:“什么!登武兄弟他们被抓了?你们为何不山上解救?” 黄雁遥满脸哀伤,委屈道:“不是我们不想救,实在是妖兵势大,我们自身难保,有心无力啊。你也看见了,刚才若不是你及时赶到,恐怕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张自明怒视许道云,斥道:“小子,少在这里指指点点,你以为我们不想救他们吗?这里这么多妖兵,还有妖精,怎么救?哼,你也就只能说说嘴而已,有本事你上山去救啊。” “自明哥,别说了。”黄雁遥神情尴尬又难堪。 许道云看了他一眼,讥笑道:“亏你还是炼气境,修士出了修为之外,更重要的是修心,像你这般贪生怕死,还修行什么?干脆回去种地算了。” 张自明大怒,手中淡蓝色的劈水刀直指许道云,怒斥道:“小子,你说什么,有种的就再说一遍!” 许道云双臂环抱胸前,笑而不语。 铁牛从马背上一跃而下,似泰山压顶般落在许道云身侧,一双虎目怒张自明,浑身气势滔天,咄咄逼人,不怒自威。 包括黄雁遥在内,所有人都被吓得后退一步。张自明被铁牛的虎目怒视,只感觉心中发凉,在他面前,甚至连抵抗的想法都生不出来。 许道云咧嘴笑道:“你叫自明是吧?小爷再说一遍,你这种贪生怕死,只会苟且偷生的鼠辈,修一辈子也不会有出头之日的。怎么样,你如果不服,尽可上来揍我一顿。” 张自明敢怒不敢言,手中劈水刀放不是不放也不是,神情难堪至极,心中无限屈辱。 许道云笑问:“怎么?不敢?” 张自明现在恨不能把许道云千刀万剐,但他却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手中劈水刀颤动两下,最终还是放了下去。 许道云笑道:“不错不错,怕死就对了。你爹倒是挺会取名字的啊,自明...寓意是自知之明,简直与你是天作之合。” 张自明都快气疯了,他堂堂清平府震天武馆少馆主,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威胁讥讽过啊?这是他从小到大受过最大的侮辱,偏偏又不能反抗,这种委曲求全的感觉,让他直欲抓狂。 许道云冷哼一声,侧头道:“黄雁遥,你们都走吧,我进山救登武他们。” 黄雁遥担忧道:“可是山里头太危险了,凭你们两个人恐怕救不出登武和元才的。” 许道云扬起冲和剑,笑道:“无妨,你忘了我是名剑修吗?剑修是一切邪魔外道的克星,还有铁牛从旁协助,应该并无大碍。” “那你们千万要小心呀。” “放心,我心里有数。”说完,许道云从怀里掏出纸笔,写道:“许道云等于鹿鸣山探查,发现此地妖魔甚多,本该下山等候净天教众人赶来。奈何好友被妖兵所捕,困于山上,我不可坐视不理,欲上山搭救,若延误征选和此次任务,还请恕罪。” 写完后,许道云将信纸塞入信封,递给黄雁遥,道:“黄姑娘,麻烦把这封信交到云卫司陈睿陈总旗手中,拜托了。” 黄雁遥将信收入乾坤袋,点头答应。 就在这时,两只妖精从妖兵群中一跃而出,一个手持长矛,另一个手握刀盾,龇牙咧嘴,死盯着许道云等人。 黄雁遥和张自明等人被吓得连连后退,这两个妖精就是他们的梦魇,像牛皮糖一样,怎么甩也甩不掉。之所以他们会陷入险境,就是因为这两个妖精时不时出手干预,好几次险象环生。 黄雁遥提醒道:“许道云,他们是妖精,不是妖兵可比,实力相当于炼气境,你千万要小心啊。” “放心。”许道云咧嘴一笑,侧头对铁牛道:“你左边,我右边。” “好。”铁牛点头。 话音落下,二人一起掠了出去,只见许道云冲和剑舞出一片剑气网,铺天盖地罩向右侧的妖精,旋即白光大盛,剑网收缩,那逼得黄雁遥等人险象环生,无能为力的妖精刹那间便被绞成血雾,随风飘散。 铁牛则像是一头蛮荒巨兽冲了出去,身形比妖精还要高出一截,他右脚重重踏地,散出一股真气将妖精手中的盾牌震飞,然后拧腰纵跨,沙包大的拳头带着雄浑无比的真气砸在妖精的面门上。 只听“砰”的一声响,那妖精的脑袋当场炸开,血水四溅。 黄雁遥与张自明等人皆瞠目结舌,尤其是黄雁遥,她第一次见到许道云的时候,他还只是个连先天境都没达到的寻常武夫。如今才两月不见,再见他时,他却已跨过先天境,达到炼气境,实力也有了翻天覆地提升,这其中的变化,不由得让她有些恍惚。 张自明暗暗咽了口唾沫,他虽然也是炼气境,但若论起实力,他扪心自问,不知差了许道云多少。他暗自庆幸,还好没有跟许道云动手,否则就是自取其辱,自惹难堪。 黄雁遥惊道:“许道云,你...你怎么变得这么厉害?” 许道云斩杀了妖精之后,又扫出一道剑气屠杀了一群妖兵,然后回头笑道:“勤能补拙。” 黄雁遥无言以对,其实她自从认识了许道云之后,一直很努力,但今日见到焕然一新的许道云,发现自己的努力跟人家比起来,简直就是在含混糊弄。 她暗暗下定决心,回去后一定要更加刻苦修炼,因为不是每次身临险境的时候,都会有救星从天而降。 许道云和铁牛翻身上马,说道:“快下山去吧,路上不要耽搁,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净天教的人再过两日也该来了。” 黄雁遥点头道:“好,那...我走了,你...你们小心些。” “嗯,我心里有数。” 说完,许道云一甩缰绳,顺着山路往鹿鸣山上驰去。 铁牛看了张自明一眼,紧跟而上。 待他们的马蹄声渐渐远处,张自明这才松了口气,笑道:“雁遥啊,我们快下山吧。” 黄雁遥不满道:“自明哥,许道云是我的朋友,你为什么这么跟他说话啊?” 张自明见她为了许道云而责怪自己,心中又气又妒,大声道:“雁遥,是他出言不逊在先,登武和元才也是我们的好朋友,他们被捉,难道是我们不想去救吗?他那几句话,分明就是在责怪我们,他凭什么啊!” 黄雁遥辩驳道:“可是他说的也没错啊。” 张自明道:“什么没错,根本就是大错特错。这鹿鸣山上不知有多少妖兵和妖怪,他们虽有两下子,但如何从妖群手中救人?哼,自不量力,依我看,他们这次上山,只怕是有进无出。” “你!”黄雁遥气极,最后重重一哼,转身下山。 张自明心中也无比恼怒,愈发怨恨起许道云来。 身边几个同伴上前好说歹说,终于劝动张自明下山。不管怎么说,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说,活命要紧。 ...... 许道云和铁牛纵马上山,途中遇到许多拦路的妖兵,但皆被他们二人绞杀干净,不费吹灰之力。 这就是修为境界的差距,实力相当于先天境的妖兵,无论如何也不是炼气境的许道云和铁牛的对手,甚至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只能向猪狗一般任人宰割。 而炼气境修士在聚气境修士面前也是一样,弱小如同蝼蚁。所谓的跨境界击败对手,绝不是跨越大境界,而是小进阶。因为大境界上的差距,完全就是一个天堑。迄今为止,还没有听说过哪个炼气境修士击败过一个聚气境,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炼气境甲等大成巅峰的修士,遇上聚气境丙等小成的修士,也不是完全没有胜算。 毕竟连个同样修为境界的人,实力上也是有差距的,而形成实力差距的因素就有很多,如修习的功法、招式、所是用的兵刃、法宝。 当然还有修士本身的反应和临阵应敌时的机变等素质,但想要跨境界击败对手,真的很难,尤其是跨越大境界,虽算不上难如登天,但也差不了多少了。 许道云二人一路上山,一路屠杀妖兵,这样的动静自然引来更多的妖兵还有妖精,不过好在没有出现炼气境甲等或炼气境乙等大成的妖精,否则还真不好对付。 鹿鸣山虽险,却不陡峭,也不高,二人骑着马,不多时就接近山顶。奇怪的是,山顶的白雾反而稀薄了许多,至少五丈外的事物能看得清楚。 第一百四十九章 人马妖精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许道云举目四顾,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满山遍野的尸体横七竖八,空气中的腐臭之气让人几欲作呕,许道云差点儿连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英雄,快来救我!” 忽然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许道云二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男子踏着满地尸体踉跄跑来,在他身后追着二三十个手持利刃的妖兵,发出桀桀怪笑,令人不寒而栗。 “铁牛。” 许道云话音未落,直接铁牛跃到哪男子身后,大喝一声,从口中吐出一股音波扩散出去,登时将三十多个妖兵震倒在地。 那男子跌倒在地,没了命的喘气。 许道云上前询问:“这位大哥,你是什么人,这鹿鸣山已被列为禁地,你为何会在山上?” 那男子顺过一口气,这才断断续续的说道:“我...我叫邱志,是奉命来监视鹿鸣山的。” 许道云奇道:“我记起来了,你就是陈总旗说的那个失踪的探子。” 邱志点头,“可不就是我吗,哎哟,多亏了二位及时赶来的,不然我今天真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许道云问:“邱大哥,按照陈总旗所说,你是在几天前失踪的,那这几天你是如何在这些妖魔手中活下来的?” 邱泽道:“因为几张玄级月影符和几张玄级隐气符,这是我花了上千贡献换来的,当时还觉得亏了,心想买来也没有用处,如今回想起来,真是该感谢我当初的明智之举啊。” 月影符和隐气符的功效,许道云在书上看到过,月影符可以隐匿身形,肉眼根本看不见,弊端就是一旦受伤,立即现行。 隐气符的功效是可以藏匿气息,施展月影符时,必须要配合隐气符一起用,因为修士的感知能力远超常人,就算看不见你人在哪,也能通过气息来判断位置。 而且这类隐身或藏匿气息的符纸,对修为高深的修士也没有作用,修为达到某种境界,自身与周围天地融为一体,一旦有外物进入,改变周遭的天地格局,修士立马就会有所察觉。 而符纸也有优劣之分,从高到低,分别为天、地、玄、黄。 许道云翻身下马,把缰绳交给邱志,说道:“邱大哥,你骑我的回去,告诉陈总旗,我要进山一探。” 邱志惊道:“进山?兄弟,山里全都是毒魔狠怪,危险得很,你进山做什么?还是跟我一起回去禀报云卫司,让他们派人来解决吧。” 许道云摇头道:“不行啊,我有三个好友被妖兵捉上山了,我得去救他们。对了邱大哥,你有看到他们吗,两男一女,年纪大概比我大上两三岁。” 邱志摇头,“没看到,这几天我都缩在没什么妖兵的角落,连头都不敢露。” 许道云叹了口气,说道:“邱大哥,你快下山吧,不用担心我们,净天教的教徒正在来的路上。” “好,那你们千万小心啊。” “嗯。” 邱泽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许道云道:“铁牛,就把马系这吧。” 铁牛将马儿系在一棵杨树下,然后跟着许道云一路向前走去。 此处山势高低不均,遍布妖兵,出了棍棒刀枪外,居然还有妖兵会使用弓箭,而且力量极大,透过白雾射出,令人防不胜防。 难怪邱志炼气境乙等小成的境界,在这鹿鸣山居然只能苟且偷生,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更何况这暗处不知有多少支暗箭,再加上实力强大的妖精牵制,的确是险象环生。 许道云和铁牛却巍然不惧,他们兄弟二人联手,一个用绝对的蛮力和雄厚无比的真气作战,另一个用精妙细腻的技巧和凌厉的剑气杀敌。 妖兵虽多,却挡不住他们如排山倒海般的攻势,二人一路过关斩将,身后尸横遍野,血光冲天。 顺着山道向前冲,见到一个摆着拒马刃的关卡,他们二话不说,直接强行闯关,单单这一关就斩杀了三个妖精,六十多个妖兵,血流成河。 二人跃上两边残破的瓦房顶,稍作休息。 许道云解下酒葫芦灌入一大口,然后抛给铁牛,咧嘴笑道:“痛快,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痛快。” 铁牛笑道:“大哥的剑法越来越精妙凌厉了,那些妖精尚且畏惧三分,更别说妖兵了,一剑就能杀的他灰飞烟灭。” “铁牛,你这拍马屁的功夫是越来越好了啊。还说我呢,你动起手来也不含糊啊,挥挥拳跺跺脚就能死一大片,真不知道你的真气到底是怎么修炼的。” 铁牛认真道:“就是吸气,吐气,存气,没了。” 许道云苦笑,“天赋异禀。” 二人歇息了许久,跃下瓦房,继续朝鹿鸣山深入,走了约莫有一盏茶功夫,看见一座院墙破损的神庙。 许道云定睛观瞧,还没看清院中的布置,只见丹炉旁伏着的一只比老虎还大的恶犬已经嗅到味道站了起来,嘴皮一翻,龇出三寸长的獠牙,嘴角还挂着口水。 许道云紧握冲和剑,慎重道:“这妖精至少相当于炼气境乙等大成的修士,而且妖气强盛,一会儿务必万分小心,不可大意。” “是。”铁牛点头。 只听那恶犬怪叫一声,发出的音波让许道云精神恍惚了一瞬,而就在这一瞬,恶犬四肢一弹,扑了上去。 铁牛大吼一声,一步抢到许道云身前,重重一拳朝狗头恶犬大张着嘴的头颅抡了上去。 “砰”的一声响,恶犬被打翻出去,但其后退的利爪也在铁牛手臂上留下了三道血痕,正汩汩冒着鲜血。 许道云惊道:“铁牛,没事吧。” 铁牛回头憨笑,“嘿嘿,大哥,俺没事儿。” 许道云神色冷峻,高高跃起,剑锋朝下对准恶犬,喝道:“断云!” 只见他化作一道白光从天而落,恶犬却敏捷的弹跳开来,但还是被扩散出的剑气气浪给震翻出去,勉强止住身形,再次扑向许道云。 铁牛再次挥动铁拳,隔空打出一道真气落在恶犬腹部,恶犬惨嚎一声,被巨力击飞出去,撞到丹炉,跌入庙殿中。 许道云左手变作剑指,使出御剑伏魔,冲和剑登时化作一条白色弧光冲入大殿,速度极快,有如追星赶月。 就在冲和剑距离恶犬的脑袋只有三尺距离时,许道云突然耳朵一动,听见一道风声急速迫近。 他当机立断,立马取消了御剑伏魔,使出雁行功超厚滑行,一支精铁箭矢几乎是擦着他的额头飞过,然后“砰”的一声,竟穿透了大殿的石柱和墙面,继而余势不衰,再次穿透主殿后墙,不见了踪影。 许道云召回冲和剑,看着那个被精铁箭射穿的石柱和墙壁,咽了口唾沫,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一阵阵的后怕。 他转头朝院外看去,只见白雾中走来一个极为高大的身影,半人半马,英武绝伦,手里握着一张赤红色长弓,刚才那一箭显然就是他射出来的。 许道云一颗心直坠谷底,这个半人半马的家伙妖气极为强盛,修为境界至少相当于炼气境甲等的修士,而且战斗力极强,这一点从刚才那一箭就能看出。 跌入殿中的恶犬摇晃着脑袋站起来,张开血盆大口咆哮着,似乎很愤怒。 许道云眼神一厉,忽然暴起,化作一条雷光掠入主殿,冲和剑白光大盛,一剑刺入了恶犬头颅中,然后源源不断的剑气顺着剑身冲入其体内,开始肆意的破坏绞杀。 身后风声再起,许道云侧身闪避,虽然他的速度极快,反应也无比迅速,但还是被箭矢划破了臂膀,留下一道小指粗细的血痕。 许道云倒吸一口凉气,低头查看伤势,发现伤口的皮肉焦黑一片,像是被灼伤了一般,灼痛难忍。 铁牛急道:“大哥,你没事吧?” 许道云咬牙道:“没什么大问题,铁牛啊,这家伙不好对付,尤其是他的箭,力大无穷,速度奇快,千万要小心啊。” 话音未落,那半人半马的妖精又拉开弓弦,这次却同时射了两箭出来。 铁牛与许道云同时闪躲,然后一左一右攻了上去。 人马妖精后蹄一蹬,竟跃起两丈高,落在了主殿的屋顶上,连连开弓,箭发流星。 许道云二人不断闪躲,想要抓住空隙接近,却发现这妖精射箭的速度极快,每支羽箭之见的间隔不超过半息,而且他还是两支两支射的箭,又居高临下,根本无法靠近。 许道云和铁牛只能被动闪躲,箭矢似雨点般落下,穿透青石地面,深入地层,在地面上留下一个小指大的孔洞。 许道云叫苦不迭,这种被动挨打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他几次想反击,但都被接连不断的箭矢打断,只能无奈闪躲。 他本想躲到障碍物后头,伺机反攻,但这人马妖精的箭矢穿透力太强,躲在墙壁后面根本无济于事。 就在这时,人马妖精的攻势忽然停了下来,许道云心中一喜,心想他应该是没有箭了,正欲挺剑反击,眼睛却被一道金光晃了一下。 他定睛看去,只见周围不知何时已经遍布细弱牛毛的丝线,而这些丝线的顶端深入地下,显然是挂在箭矢上的,利用箭矢布成一个天罗地网。 “铁牛,别动!”许道云大声提醒,旋即骂道:“这家伙,比人都聪明,居然还有这么多鬼心眼儿!” 铁牛捡起一块石头抛向那些丝线,只见石头落在丝线上没有半点反应,直接一穿而过,似乎这丝线根本就是虚假的一般。 可下一幕就让许道云惊出一身冷汗,只见石头落地的瞬间就四分五裂开来,而且切面整齐平滑,这不起眼的丝线竟能削铁如泥。 许道云咽了口唾沫,心想如果刚才没注意到这些丝线的话,此时恐怕已经变成一堆碎肉了。这妖精不仅修为高强,连智慧都这般高超,难怪会是人类数千年来的大敌。 铁牛双拳紧握,大吼一声,雄浑的真气自体内吐出,登时飞沙走石,卷起漫天尘土。 尘土落下,那细如牛毛的丝线却原封不动,没有丝毫变化。 许道云道:“铁牛,这些丝线太细,不受力,单凭真气恐怕无用。” 说罢,他运气入剑,往身前一扫,凌厉的剑气横扫而出,却连一根丝线也没能斩断。 许道云剑眉紧拧,吃惊到了极点,想不到这丝线竟如此坚韧,连剑气都奈何不得。 他正思考脱身之策时,屋顶上的人马妖精再次开弓放箭,他只射出两箭,箭矢却在半空中而分为四,四分为八,朝两人射了过去。 许道云和铁牛闪身躲避,奈何周围密布削铁如泥的丝线,躲避空间有限,所以极其狼狈,但总算还是躲了开来。 人马妖精接连开弓,铁牛二人应接不暇,最后许道云运转龙甲鳞龟,撑起三十六片神甲护在周身,并把铁牛拉到身边。 三支精铁箭矢破空射来,许道云不闪不避,只听“叮叮叮”三声,三支箭矢被神甲轻易挡住,落在地上。 人马妖精面露惊奇之色,他拉开赤色长弓,弓如满月,同时射出六支箭矢,然后将六支箭矢变作三十二支,只往一片神甲上射去。 “叮叮叮叮”之声不绝于耳,三十六片神甲散发出的金光愈发璀璨,轻易将三十二支箭矢挡了下来,神甲上却连半点裂纹也没有。 许道云勾起嘴角,这人马妖精的想法是不错,他看出许道云的龙甲鳞龟是由三十六片神甲组成,于是他集中攻击一片,妄图破除经纬之势。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龙甲鳞龟虽有三十六片神甲,但这三十六片神甲却是息息相关的,假设敌人攻击某一点的某一片神甲,神甲会将受到的攻击散步出去,分给其余的三十五片神甲一起承担。 也就是说,不论你攻击哪一片神甲,都是三十六片神甲共同承受你的攻击,不存在某一片神甲被击碎的情况。 除非是像许道云在凝香居对战紫衣女妖那样,将三十六片神甲叠在一起护在身前,抵挡紫衣女妖集中一点的致命攻击,这么做的好处就是能在关键时刻保命,也就是所谓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坏处就是撤开了周身的神甲,若有外敌偷袭,将会十分危险。所谓这一招,只有在最关键的时候才能使用。 第一百五十章 断头刹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人马妖精见状,似也恼怒,前蹄高高抬起,嘶鸣一声,手中长弓一拉,将丝线尽数收拢,缠绕在许道云的龙甲鳞龟上。 龙甲鳞龟金光流转,将这削铁如泥的丝线尽数隔绝在外,许道云也松了口气,若连龙甲鳞龟都挡不住这丝线的话,那今天他和铁牛恐怕真就要留在这无名古庙中了。 许道云左手变作剑指,御使飞剑绕过丝线,化作一条弧光射向屋顶上的人马妖精。 人马妖精不躲不闪,开弓射出一箭,只听“叮”的一声响,冲和剑直接被威力无穷的精铁箭射偏。 许道云趁此机会,双掌合十,收拢龙甲鳞龟,然后猛地朝外膨胀扩大,登时将周围丝线尽数崩断。 那丝线崩断落地,在地上抽出无数道细痕,纵横交错,足有三寸深。 许道云召回冲和剑,化作一条雷光冲上屋顶。 人马妖精开弓射出两箭,却从雷光中一穿而过,待他想要射第三箭时,雷光已逼到面前,旋即一截剑锋从雷光中穿出,正中其腹部。 人马妖精嘶吼一声,抬起前蹄朝前蹬去。 许道云使出雁行功躲开,扫出两道剑气斩了过去。 人马妖精手中凭空多出一杆长戟,由上至下劈落,竟将两道剑气斩碎,紧接着戟尖刺向许道云。 许道云立在原地,不躲不闪,仍由戟尖落在龙甲鳞龟上,嘴角微微勾起。 就在这时,人马妖精所站立的瓦顶突然炸裂,铁牛冲天而起,蕴含雄浑真气的拳头重重砸在人马妖精腹部。 “砰”的一声,人马妖精被巨力击飞三丈高,尚未落地,铁牛脚踏瓦顶,再次拔地而起,铁拳似狂风骤雨般落在人马妖精身上。 许道云趁机使出御剑伏魔的神通,冲和剑化作弧光冲上半空,在人马妖精身上来回穿梭,一股股鲜血从天而落,腥臭刺鼻。 “喝啊!”铁牛大吼一声,右臂猛地膨胀一寸围圆,旋即重重一拳轰在人马妖精身上,似炮弹一般射向地面。 冲和剑化作的弧光陡然加速,追上即将落地的人马妖精,在其身边纵横来往,布成一张铺天盖地的剑网,幻化出千万道剑影胡乱绞杀。 轰! 人马妖精坠地,真气余波在院中的青石地面上留下一个深坑,直径足有一丈宽。 许道云召回冲和剑,跃到深坑旁的铁牛身边,看向坑内,笑道:“铁牛,出手太重啦,浑身上下没几处完好的骨头。” 铁牛憨笑道:“大哥,他身上的筋肉可都是你切碎的。” 许道云嘿嘿一笑,挥出两道真气将深坑中的赤弓和长戟召出,然**住长戟,惊道:“哎呀,好重的戟,少说也有千斤。铁牛啊,你没有兵刃,终归是吃亏的,这杆长戟就给你使吧,正好适合你大开大合的打法,一定能如虎添翼。” “谢大哥。”铁牛接过长戟,翻转挥舞了两下,只听风声呼啸,飞沙卷石,当真是威力无穷。 许道云握住那赤色长弓,又往坑洞里看了看,奇怪道:“咦,怎么没有箭壶呢?” 铁牛问:“大哥,会不会没有箭壶啊?” 许道云剑眉一挑,猜测道:“方才我曾仔细观察过这妖精射出的箭,发现其上蕴含流光,而且真气压缩的极为凝实,难道那箭矢根本就是用真气凝聚幻化的?” 想到这儿,许道云右手握弓,左手拉开弓弦,然后运转真气注入弓身,手指一松,弓弦绷紧,只见一道真气似流星般射了出去,击穿院墙,消失不见。 许道云喜道:“果然是这样,难怪这妖精的箭就像用不完似的。” 铁牛笑道:“恭喜大哥,得到一张好弓。” 许道云却摇了摇头,“这弓太长了,也太重,我个子小,使用起来不够得心应手。铁牛,你虽近战不惧任何人,但若遇到像这妖精一样擅长远距离作战的对手,难免会束手束脚,所以这张弓,还是给你使吧。” 铁牛道:“可是大哥,俺不懂弓箭之术,你学过弓箭,而且总说要找一张好弓,俺看这张就很好。” “这的确是一张难得一见的好弓,但我用不惯。不会弓箭没关系,大哥可以教你,到时候遇见强敌,有你手持长戟长弓在,我也能轻松许多。” “好,多谢大哥。”铁牛重重点头。 “咱兄弟俩,用不着谢。”许道云咧嘴一笑,将赤弓抛给铁牛,旋即苦恼道:“元才和登武他们到底被抓到哪里去了,早知道刚才就逼问这妖精一下了。” 铁牛道:“应该在更深处吧。” “只有这个一个可能了,毕竟相识一场,我不能就这么抛下他们不管,咱们休息一下,继续朝前走吧。” “嗯。” 歇息了一刻钟后,两人继续往鹿鸣山深处走去,这一片地方应该是刚才那人马妖精统治的,如今他惨死在许道云和铁牛手中,周遭的妖兵自然心生恐惧,作鸟兽散,倒是省去两人许多麻烦。 再往深处,出了人马妖精的统治范围,周遭的妖精越来越多,此起彼伏的桀桀怪笑令人毛骨悚然。 许道云一路上都在教铁牛如何使用弓箭,他的悟性倒也不差,加上赤弓使用起来极为方便,已渐渐得心应手,射杀了许多妖兵。 这时,忽然前方传来一个女子的求救声,许道云二人忙循声赶了上去,只见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正被一群舞枪弄棒的妖兵追杀。 这些妖兵显然没有认真,如果他们当真想要置那女子于死地,恐怕她早就死上千次万次了。 许道云低声道:“铁牛。” 铁牛心领神会,摘下赤弓,连连开弓,射出十几支真气箭矢,将十几只妖兵当场射杀。 许道云飞身上前,右手将女子拉到身后,左手变作剑指挥出一道剑气,将剩余的妖兵尽数斩杀。 许道云松开女子,先让她缓过一口气,然后凤眸眯起,问道:“姑娘,没事吧?” 女子拍着剧烈起伏的胸口,脸色惨白,摇了摇头,声音柔软细腻,“没...没事,多谢少侠仗义相救。” 说着,她忽然双腿一软,就要跌坐在地。 许道云忙扶住了她,再问:“姑娘,请问你有看到三个人吗,两男一女,年纪应该比我要大上两三岁。” 女子浑身软绵无力,身子轻轻挨在许道云身上,仔细一想,点头道:“见过见过,我看到他们被一群妖兵给捉走了。” 许道云大喜,忙追问道:“那伙妖兵把他们抓到那里去了?” 女子歪着脑袋想了许久,面露惭愧道:“刚才我忙着逃跑,慌不择路,实在是分辨不清方向,但我记得那条路在哪里。” 许道云笑问:“姑娘,那三个人是我的好友,我是特地上山来救他们的,不知你可否大发慈悲,为我引路?你放心,有我兄弟二人在,定能包你性命无忧。” 女子面露难色,挣扎了许久,最后咬牙道:“好,公子大义,小女子理应助公子一臂之力。” “不知姑娘芳名?” “小女子名叫舒芹,二位公子如何称呼?” “许道云。” “铁牛。” 三人一起上路,往鹿鸣山深处走去,有了舒芹的指引,许道云和铁牛也就不用再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闯乱撞了。 舒芹将二人带到一处山寨外,小声道:“公子,我看到那些妖兵就是把你的三位朋友捉进寨子里头的。” “当真?”许道云笑问。 “当然呀。”舒芹点头,满脸真诚。 “好吧,多谢引路。”许道云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一旁的铁牛突然暴起,左手似铁钳般掐住舒芹雪白细嫩的脖子,右手紧握成拳,重重砸在其脑袋上。 舒芹面露愕然,还未来得及发出惊呼,脑袋就已经开了花。 铁牛将舒芹高高抛起,握住长戟朝空中斩去,好好的一个美人儿竟被腰斩爆颅,惨死当场。 血水洒落下来,被许道云运转在周身的真气弹开,他看向被一分为二的舒芹,咧嘴一笑,道:“虽然你装的很好,神态动静也与人类一般无二,但编谎的本事实在是太差劲了。” 说完,二人走入山寨,寨中虽空无一人,但许道云却从暗处感到受许多道强大的妖气,他冷哼一声,朗声道:“一身的妖气,躲什么躲,装神弄鬼的。” 话音落下,只见寨楼中溢出滚滚黑气,桀桀之声此起彼伏,旋即七八个黑影从黑气中走出,高矮不一,胖瘦不均,而且生的千奇百怪,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中间一个妖精的身形最为高大,比铁牛还要高大一圈,他身披甲胄,手持一柄还沾着血污的开山大斧,冷声道:“吾乃断头刹,连那匹自己骑自己的马都被你们给击败了,看来你们还有些本事,不像之前来的那几个,简直就是一帮不自量力的废物。” 许道云剑眉一挑,问道:“妖精,我那三个好友在哪,你把他们怎么了!” 断头刹冷笑一声,指了指上方。 许道云抬头望去,只见三个满是倒刺的牢笼吊在空中,随风摇曳,牢笼中各关着一个人,细细一看,终于认出这三个人正是严登武、龚元才和李雯娟。 此时他们气息虚弱至极,几乎没了生气,浑身血污,伤痕累累,披头散发,面目全非,显然遭受了莫大的折磨。 许道云心中升起怒火,怒视断头刹,冷声道:“妖孽,你竟敢如此折磨我的朋友!” 断头刹嗤笑道:“折磨?哈哈哈,比起折磨,我们哪有你们人类在行啊?” 许道云此时火气上涌,唤出冲和剑,二话不说,直接掠向断头刹。 断头刹尚未动作,一个生着牛角和铁蹄的妖精越众而出,手中偃月刀当头劈下。 许道云横剑招架,却被震退三步,然后只听断头刹道:“人类小子,我们也不占你便宜,你和他单打独斗,其余人绝不插手干预,生死各安天命,免得你说我仗势欺人。若你能得胜,我就放你安然离去,如何?” 许道云冷静下来,这七个妖精修为境界最低的也有炼气境乙等,而那断头刹的修为至少有炼气境甲等,若群起而攻之,仅凭他和铁牛二人,恐怕支撑不了多久就得交代在这。 他点头,说道:“你这妖精,还挺讲道义,既然如此,我奉陪便是。” 断头刹笑道:“我向来讲道义,小的们把这三个窝囊废送来的时候,我也给了他们机会,所谓打铁还需自身硬,他们没多少本事,却敢来鹿鸣山寻死,那我必须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天高地厚。” 许道云强忍怒火,沉声问道:“若我们二人都得胜了,你可否放了我三个好友。” 断头刹道:“赢一人,活一人,若你二人能击败我五个手下,这三个废物可以还给你们。” “决不食言?” “决不食言。” 铁牛一步上前,站到那个手持偃月刀的妖精面前,说道:“大哥,这个交给俺来。” 断头刹笑道:“你们几个,谁想去跟这位剑修小兄弟比个高低啊?” 众妖精面面相觑,最后一个女妖走了出来,娇笑道:“好久没见到过这么年轻的剑修了,就让我来抢个头彩吧。” 断头刹道:“剔骨娘,这位剑修小兄弟不简单啊,你可有把握?” 被称作剔骨娘的女妖精掩嘴一笑,猩红的嘴唇勾起,狭长的美眸妩媚万千的盯着许道云,声音**入骨道:“你是怕他生的俊俏,我会手软吗?” 断头刹冷笑:“但愿不会如此。” 剔骨娘走到许道云面前,微微弯腰,春光乍泄。 许道云忙转开视线,盯着她精致的脸颊,冷声道:“刀剑无眼,生死各安天命。” 剔骨娘从腰间摘下一条白骨软鞭,双臂环抱胸前,妩媚一笑:“好凶哦,不愧是剑修,一旦动手,身上的气势就变得无比凌厉。” 断头刹双掌一拍,喝道:“开始!” 话音落下,两边的战斗同时开始,场中登时卷起两股真气风暴。 第一百五十一章 车轮战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剔骨娘挥舞白骨鞭卷向许道云,许道云矮身躲闪,箭步前冲,一剑刺去。 剔骨娘骨鞭一卷,缠向其腰腹。 许道云止住攻势,跳跃躲避,然后剑锋朝下,使出断云从天而落。 剔骨娘不退反进,冲天而起,白骨软鞭似灵蛇般点向许道云的剑锋,登时炸开一股气浪,许道云直接被掀飞出去,在半空中调整身形,勉强落地。 他暗暗心惊这剔骨娘的妖气之盛,旋即运气入剑,挥舞剑气斩了过去。 剔骨娘甩动白骨鞭,轻易将所有剑气化解,然后当头忽然增长,当头抽下。 许道云侧身躲避,骨鞭“轰”的一声砸落在地,登时在地上留下一道手臂粗细的鞭痕。 剔骨娘手腕一扭,骨鞭带着凌厉气势横扫过去。 许道云来不及躲闪,只能提剑格挡,但白骨鞭一软,鞭尾结结实实抽打在他背上,差点儿把他抽的背过气去。 许道云周身真气一吐,将白骨鞭震开,只感觉后背火辣辣的疼,疼的抓心捞肺,奇痒难耐。 剔骨娘娇笑道:“我这白骨鞭上可是有剧毒的,小兄弟,可有感觉气血不畅,呼吸阻塞?” 许道云忙运转《伏养龙息》和《世途玄谱》,强行抑制住体内的毒素扩散,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耸肩摊手,笑道:“什么毒?” 断头刹与众妖精皆笑了起来,剔骨娘心中一怒,又挥舞白骨鞭抽了上去。 有了先前的教训,许道云再不敢从中间格挡软鞭,他后撤拉开距离,看准空隙,化作一条雷光夺过骨鞭,掠了上去。 剔骨娘将骨鞭一手,缠绕在右手上,用于抵挡许道云的冲和剑,只听“叮叮叮叮”几声响,二人斗的不可开交,难分胜负。 再看铁牛那边,他和手持偃月刀的妖精也斗的如火如荼,两人兵器皆使的出神入化,神出鬼没,却又势沉力猛,大开大合。 每一次长戟和偃月刀的碰撞,都会发出极大的撞击声,火星四溅,硝烟缭绕,一时间也难分胜负。 断头刹声音低沉的问道:“你们几个,觉得谁的胜算更大一些。” 一个青面獠牙的狼妖怪笑道:“这小子的剑招虽凌厉精妙,但修为终归是低了剔骨娘一截,施展不开,落败是迟早的事情。” 另一个舌头能吐出老长的蛇妖道:“我看不然,他虽施展不开,但退守之间张弛有度,可见他极有耐心,厚积薄发,欲伺机而动,若剔骨娘心怀大意,很可能会败在他手中。” 狼妖道:“二头领太过高看那小子了吧,就算他有些智谋,但在修为境界的差距下,这些只不过是跳梁小丑的把戏,不值一审。” 蛇妖笑而不答。 断头刹看向铁牛的战圈,再问:“那你们觉得,这边的胜负如何啊?” 头上生了两只角的山羊妖道:“老五必胜。” “哦?老四,为何这般笃定?” 山羊妖笑道:“除了大头领和二头领外,我还没见老五输给过谁呢,他的武圣刀法重若泰山,当真是厉害得很啊。” 狼妖道:“那使长戟的也不差啊,竟能和老五交手这么多招却不落下风,而且修为还低了老五一个小境界,真是难得。” 场中,许道云和剔骨娘的近身搏斗愈发激烈,前者出剑凌厉迅猛,四溢的剑气在地上留下一道道深刻的剑痕,但就是伤不到对方。 剔骨娘将白骨软鞭缠绕手臂上,精准的接住许道云冲和剑的攻击,显得得心应手,游刃有余。 激斗正酣间,剔骨娘突然长出一条尾巴扫了过去,把猝不及防的许道云扫了个踉跄,然后她趁机近身,白骨软鞭缠绕上许道云脖子,用力勒住。 许道云紧握冲和剑不放,奋力针扎,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白骨软鞭的束缚。 一旁观战的狼妖笑道:“胜负已分,我还以为这小子能多坚持一会儿呢,真是令人失望啊。” 许道云呼吸不畅,感觉体力渐渐流失,身体也软了下来,就在他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不知哪儿来的气力,竟挣扎着站起身来,然后双脚踏地,身形猛地朝后射去,重重撞在以为胜券在握的剔骨娘身上。 只听“砰”的一声响,两人同时跌倒在地,许道云趁机挣脱白骨鞭,一剑刺穿剔骨娘肩膀。 剔骨娘痛叫一声,抬起一脚蹬在许道云胸膛,直接将他蹬飞出去五丈远。 许道云在半空中调整身形,安稳落地,面不红气不喘,似乎这一脚没有给他造成任何伤害。 断头刹和其余一众妖精皆皱了皱眉头,狼妖压低了声音道:“这小子的体魄怎么会这么强,他只是人类之躯,修为境界也只有炼气境丙等大成,挨剔骨娘一脚怎么可能没事!” 断头刹道:“或许他修炼了什么炼体的功法,也未可知啊。” 剔骨娘看着自己血流不止的左臂,脸上表情狰狞,声音也变得尖利刺耳了起来,“小子,你敢伤我,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说罢,她白骨软鞭甩出,似一杆长枪般射向许道云。 许道云使出雁行功躲闪,劈出两道剑气,自身化作一条雷光紧追在剑气之后,掠了上去。 剔骨娘收回骨鞭,挡住两道剑气,却被化作雷光出现在面前的许道云刺中右臂。 她惨嚎一声,骨鞭卷住正欲后撤的许道云脚腕,然后骨鞭上突然生出倒刺,深深刺入他的皮肉筋骨之中。 许道云剧痛难耐,挥剑斩向骨鞭,却只是“叮”的一声响,除此之外没有半点效果。 剔骨娘松开骨鞭,那骨鞭像是有灵芝一般,一圈圈将许道云缠绕住,从脚到头,密不透风。 狼妖笑道:“这下他活不成了,不过能把剔骨娘逼到这份上,这小子的确很不简单了。” 话音未落,只见骨鞭微微膨胀开来,然后收缩,又继续膨胀,如此往复。 狼妖瞪大眼睛,惊道:“这小子难道还没死,这怎么可能,就算他的体魄极强,也不可能在中了剔骨娘这一招下生存,难道他有保甲护体?” 依旧是话音未落,剔骨娘脚边的地砖忽然裂开,一道白光从地下冲出! 断头刹瞳孔骤缩,大吼道:“小心!” 可惜为时已晚,白光消散,一截冷月般的剑锋已经穿透了剔骨娘的心口,殷红的鲜血顺着剑刃滴落。 剔骨娘浑身一僵,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向浑身伤痕累累,周身笼罩着三十六片神甲的许道云,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一股狂暴的剑气便在她体内扩散,开始肆意绞杀。 剔骨娘五脏具碎,喷出一口带着内脏的鲜血,洒在周身金色的神甲上,消散不见。然后浑身一软,双目一闭,跌倒下在血泊之中。 许道云大口喘气,如果刚才没有及时召出龙甲鳞龟护体的话,现在他已经被白骨鞭上的倒刺给捅成马蜂窝了。现在他唯一担心的是,这些家伙会不会怒火中烧,不讲道义,冲上来群起而攻之。 断头刹面无表情,冷声道:“你胜了,不过你只是保住了你自己的性命,想要救回这三个窝囊废,还得再战胜三个人。” 许道云抬头看了一眼铁笼中以及没了意识的龚元才三人,深吸一口气,问道:“能歇息会儿吗,累了。” 断头刹倒也慷慨,点头答应道:“随你。” 许道云盘腿而坐,运转四套玄功,周身笼罩着一层金光和清气,开始调整内息,恢复真气,治愈伤势。 狼妖手掌一翻,将一柄三股短叉握在手中,眼中凶光毕露,正欲出手偷袭。 这时,断头刹冷哼一声,说道:“大丈夫言出如山,我最恨反复无常的小人。” 狼妖心领神会,悻悻收起三股叉,低声道:“大头领,下一场我来。” 断头刹道:“若你能光明正大的胜过他,那才是真本事。” 狼妖嘿嘿冷笑,“大头领只管在一旁观战,看我如何将这小子碎尸万段,为剔骨娘报仇。” 断头刹没有说话,而是将视线转向铁牛那边的战场,只见二人还在酣战,长戟和偃月刀纵横往来,没有花里胡哨的技巧,力量却大的骇人,每次碰撞都会散出一股气浪,将地上的砂石尽数吹向四周。 牛妖忽然变招,偃月刀横在胸前将铁牛的长戟架开,然后尾端“当”的一声杵在地上,散出一股两丈范围的妖气笼罩周围,凡是在妖气范围内的草木碎石,都没了重力,漂浮在半空中。 “直斩长鲸!” 牛妖大喝一声,单手舞刀,凌空抽击,真似拒敌如城壁,破敌若雷电。 一尺量天,横扫经纬,插枪撼地,劈打如雷! 牛妖高举偃月刀,带着一股力抗千军,怒斩敌酋的气势从天而落。散步在四周的妖气尽数收拢,凝聚成一道近乎实质的暗色刀芒劈了下去。 铁牛感受到长刀上铺天盖地的气势,他不敢留守,双足重重踏地,双臂猛地膨胀一圈,抽调全身的真气注入戟中, 带着刺耳的破声之声,迎向偃月刀。 轰! 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响起,两股能量风暴朝四周席卷肆虐,登时将本就不是很牢固的寨墙吹倒,几座房屋的瓦顶也被先飞,“乒乒乓乓”碎裂一地。 能量风暴渐渐消散,现出场中二人的身影的,他们腰杆皆挺拔如抢,身形高大魁梧,眼神蕴含杀机,英武非凡,气势骇人。 断头刹奇道:“这人竟能挡住老五的直斩长鲸,真是小瞧了他。” 蛇妖道:“此人天生神力,真气极为雄厚,不能以常理度之。” 就在这时,手持偃月刀的老五忽然转身离开战圈,来到断头刹身边站定,说道:“头领,我输了。” 众妖面面相觑,狼妖更是气急败坏道:“老五,你搞什么鬼,凭你的本事,纵然一时不能得胜,但只要时间一久,必胜无疑,你......你为什么要认输!” 牛妖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技不如人,心服口服。” 狼妖大怒,却无能为力,一双发黄的狼眼满是凶戾,他猛地转头看向依旧在调息回气的许道云,嘶吼道:“小子,你要拖延到什么时候!” 许道云缓缓睁开凤眸,从地上站了起来,看了铁牛一眼,对狼妖咧嘴笑道:“请赐教。” 狼妖左右手各握着一柄短叉,他毫不废话,直接越众而出,双叉狠狠刺向许道云的脑袋和心口。 许道云唤出冲和剑,以退为进,步步为营,与狼妖斗在一处。 断头刹依旧是面无表情,对铁牛道:“我也给你一盏茶时间调息恢复,自己把握吧。” 铁牛闻言,担忧的看了一眼许道云。 许道云眼观六路,见铁牛望来,他大声道:“抓紧时间恢复,救人要紧,大哥没事的。” “大哥小心。”铁牛嘱咐一声,旋即席地而坐,闭目调息。 羊妖奇道:“这剑修居然是他的大哥?” 蛇妖笑道:“这个少年剑修不简单,身上的气势尤为凌厉。老四,大头领,你们可见过气势这样凌厉的炼气境剑修吗?” 羊妖摇头道:“还真没见过,如今这个天下,用剑的人十不存一,实在难寻。而且年轻一辈中,除了北武剑宫有几个了不得的剑子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出类拔萃的年轻剑修了吧,这小子算是个例外,但不知其师承何派,难道也是北武剑宫出来的?” 断头刹道:“不是,北武剑宫据此近万里之遥,而且这小子身上穿着的是云卫司的服饰,应该是清平府派来的。” 羊妖眼睛一亮,“清平府?莫非是众妙玄门的百家,又或者是东禹书院的弟子,这两家中也有几个出色的剑修。” “行了,不用猜了,天下之大,能人异士何其之多,我们怎么知道他的师傅不是一个避世而居的世外高人呢?” 蛇妖道:“如今能称得上世外高人的剑修,恐怕屈指可数啦。” 断头刹道:“人妖之争历经千万年,剑修自古以来就是我们妖族的大敌和克星,好在这千年来剑修逐渐没落,气数将尽,无数人弃剑从他,我们妖族才能渐渐强大起来,再没了后顾之忧。” 第一百五十二章 回风夺月败狼妖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蛇妖道:“剑修也分三六九等,那些修剑不修心的剑修,剑气不正,心怀鬼胎,反而容易对付。” 断头刹笑道:“这也是为何剑修会没落的原因,我虽不懂剑修,但我却知道剑修除了学剑,更重要的是要修成一颗剑心,养浩然正气,方能铸成剑心。但这对修士的心性和意志的要求太大,考验太高,许多人终其一生也没法儿亏得剑修的真正奥秘,最后心灰意冷,改修别的法门。” “长此以往,学剑的人越来越少,而真正能被称作剑修的人,更是十不存一。” 羊妖道:“人类真是有太多弱点了,其心性不坚就是一个致命的弱点,这美丽的人间,最终一定是属于我们妖族的!” 几只妖精正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论间,许道云和狼妖的打斗已经进入到白热化阶段。 狼妖力大且迅猛,两柄短叉挥舞成残影,攻想许道云各处。 许道云集中精神,稍微一分心就没法儿捕捉到狼妖短叉的攻击轨迹,他不敢大意,招架的同时也适时反击,可惜见效甚微。 狼妖像是不知疲倦一般,短叉攻击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猛。 许道云叫苦不迭,狼妖的攻击不仅快,而且重,他强运真气正面拆招,虽不会落败,但却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 许道云得修为境界始终只有炼气境丙等大成,而这头狼妖至少有炼气境乙等大成巅峰,而且还有妖族先天的血脉优势,对付起来相当困难。 他的实力,要比刚才那个剔骨娘强上不少。 许道云不再争强,主动示弱收招,用灵动的打法来多付他。 狼妖龇牙一笑,“小子,正面不是我的对手,你以为你逃的掉吗?” 说把,他腰背微躬,旋即双腿猛地一蹬地,使出一招恶狼扑食。 许道云躲闪不及,被扑了个正着,他提起膝盖抵住狼妖胸堂,防止他的撕咬。 狼妖低吼一声,短叉一转,超许道云透露刺去。 许道云抛开冲和剑,施展出缠龙手扣住狼妖双臂,口中默念法诀,御使飞剑刺向其后背。 狼妖有所察觉,周身突出一股妖气将许道云双手震开,回身挥舞短叉击飞冲和剑,顺势一转,再次刺向许道云。 许道云使出雁行功躲开,召回冲和剑,劈出两道剑气斩去。 狼妖伏地后跃起,躲开剑气,同时短叉刺向许道云。 许道云勾起嘴角,膝盖弯曲,使出一招飞虹掠日,拔地而起,剑气冲霄。 狼妖见许道云这见气势凌厉,不敢大意,忙转攻为防,并运转妖气护在周身。 淡蓝色剑气登时冲击在狼妖的护体妖气上,只听“叮叮当当”的声音接连响起,这一股剑气不知在妖气上切割了多少下。 剑气余威消散,狼妖自半空中坠落,收拢妖气,身上却已满布剑痕,虽然这点小伤并无大碍,但看起来鲜血淋漓,极为狼狈。 狼妖眼神愈发凶狠,他嘶吼一声,运转妖气化作一道黑色旋风卷向许道云。 这妖气旋风的吸力极强,地上的碎石草木都被卷入其中,却在顷刻间就被绞为齑粉。 许道云看在眼里,心中惊骇,决不能被这旋风给吸进去。 他挥出几道剑气斩向旋风,却似泥流入海,掀不起半点风浪。 场外观战的蛇妖道:“老三这招天地不仁属实厉害,这小子要输了。大哥,这是个好苗子啊,毁了岂不可惜?” 羊妖道:“不毁了,难道等他成长起来,与我妖族为敌吗?” 断头刹道:“不急,看看再说。” 只见黑色旋风步步紧逼,许道云退无可退,一咬牙,运转龙甲鳞龟护在周身,然后在断头刹几个惊愕的目光中,折冲向黑色旋风。 羊妖道:“这小子疯了,他是不要命了吗?” 蛇妖眉头紧皱,紧盯着被黑色旋风吞没的金光,神情慎重一言不发。 场中,狼妖咧开嘴,露出两颗一寸长的獠牙,哈哈大笑起来。 就在这时,黑色旋风中的金光大盛,旋即一道白光闪电般掠出,冲向得意忘形的狼妖。 狼妖吃了一惊,这样的变故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因为他对自己这招天地不仁的威力十分自信,万万没想到这个人类剑修居然还没死。 他反应倒也迅速,双叉往身前一架,“叮的一声”将冲和剑击飞。 紧接着他就感觉后背心一疼,整个人被一股巨力掀飞出去,撞坏一个破石墩,翻滚两圈,跌进尘埃中。 白光消散,许道云现出神行,此时他正伸出左掌,方才那一掌就是他许久未用的“破坚”。 上一次使用,还在是许家擂台上和许元瑶比斗的时候。 这破坚的威力还是其次,关键是穿透力强,运足内劲与罡气,一掌拍出,可隔墙伤敌,并将中间的石块尽数震碎。 狼妖虽然体魄强悍,但结实挨上一掌,此时一定不好受。 羊妖瞪大眼睛,惊道:“老......老三输了?” 蛇妖道:“输倒不至于,但他现在一定很生气。” 断头刹笑道:“这小子又麻烦了。” 角落的烟尘渐渐飘散,两点红光在烟尘中率先显现出来,紧接着就看到一匹比狮子还要健硕高大的灰毛饿狼正龇着牙,泛着红光的双目直勾勾盯着背负剑匣的少年。 许道云惊退半步,咽了口唾沫,道:“都说妖精有原形,我也见过,但你这也太大了吧?” 狼妖嘶吼一声,猛地从三丈外扑了上去,速度极快,几乎是眨眼就到了面前。 许道云挥剑格挡,但剑锋轻易就被狼妖的利爪震偏,他忙抽身后撤,劈斩剑气意图阻碍一下他的冲势。 但狼妖势如破竹,狼爪一挥,轻易就将剑气撕裂,然后速度骤增,左右跳跃混淆视线,然后猛地扑了上去。 在狼妖利爪触碰到身体的一瞬间,许道云提气运劲,散出一股真气阻隔了他一瞬间,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他使出雁行功再次拉开两丈距离,然后摆开剑势,化作一条弧光掠向狼妖身前。 狼妖血红的双眸愈发凝实,竟从白光中捕捉到那一截剑锋的轨迹,利爪重重拍了过去,却拍了空。只见白光忽然攻势一停,折转方向绕到身后,紧接着就感觉背心剧痛,一股凌厉的剑气冲入体内。 狼妖狂吼一声,钢鞭似的尾巴重重抽在许道云腰腹,将他连剑带人抽飞出去。 许道云落地后勉强站稳,捂着腹部微微弓腰,嘴角也溢出了鲜血。 狼妖这一尾巴是盛怒之下发出的攻击,其威力自然不容小觑,而且其上蕴含的妖气极为浓郁,纵然许道云修炼了《擒龙神诀》后,体魄大大增强,但在这一击之下,受伤是在所难免的。 羊妖道:“这小子的体魄真不简单,换了别的炼气境丙等修士,甚至是乙等修士,挨老三这一下,也得骨断筋折,身受重伤。可是你们看他,似乎没有外伤,只是妖气入体,让他受了些内伤,这是怎么回事?” 蛇妖道:“或许我们猜得没错,这小子师承高人。” 狼妖铁尾一甩,无数根毛发似钢针般射向许道云。 “龙甲鳞龟。” 许道云低喝一声,在周身撑起三十六片神甲,然后化作一条金蓝相间的雷光冲向雨点般的钢针,只听无数声“叮叮叮叮”响起,许道云眨眼间来到狼妖面前,冲和剑化作千万道剑影,刺了过去。 狼妖探手扣住剑锋,右爪狠狠拍了过去。 许道云抬脚蹬在狼妖胸口,借力后跃,落地的瞬间又似离弦之箭般射了过去。 狼妖运转妖气扩散周身,形成一个方圆一丈的气场,许道云进入范围后,速度明显变慢。 狼妖拧腰纵跨,五指发力朝前一推,射出五道暗红色指芒。 许道云大惊,举起冲和剑挡住四道指劲,却被第五道指劲穿透右肩,溅起一抹血花。 他强忍剧痛,使出雁行功脱离狼妖的气场范围,暗怪自己轻敌大意,与狼妖近身搏斗时,就不该把龙甲鳞龟解除。 此时铁牛睁开眼,见许道云脸色不是很好,忙担忧道:“大哥,你没事吧?” 许道云咧嘴一笑,摘下酒葫芦喝了一口,笑道:“没事儿。” 狼妖见他还有闲情逸致吃酒,登时勃然大怒,就要扑上去将他撕碎,却见许道云周身散出一股凌厉气势,周遭气场似乎被其改变,半空中忽然密布道道剑芒,狼妖不知不觉间,已被包围其中。 羊妖惊道:“这小子,什么时候布下这么多剑气的?” 蛇妖摇头道:“应该不是他刻意布下的,你还记得这小子刺伤老三几次吗?” 羊妖脱口而出,“三次。” “是了,就是这三次,那小子在老三体内注入三股剑气,而这些剑气就是引导剑芒的源头,让所有剑芒自动攻击老三。” 羊妖恍然大悟,看向许道云的眼神也变了味儿。 断头刹声音低沉道:“此人不除,来日必为我妖族大敌!” 只见许道云剑指朝前一点,喝道:“回风夺月!” 话音未落,半空中千百道剑芒凝骤然而发,似倾盆大雨砸落,铺天盖地的射向狼妖。 狼妖嘶吼一声,妖气催动到极致,对抗着剑芒。但剑芒连绵不绝,铺天盖地,他健硕高大的身形也显得渺小起来,登时就被淹没在白光之中。 许道云长出口气,这招回风夺月的使用条件太过苛刻,必须要在敌人体内注入三道剑气,所以他一般不用,可一旦成功施展,爆发出的威力当真是令人惊叹。 剑芒依旧未停,许道云饮下一口酒后,挥手撤去半空中的剑芒,白光逐渐消散,现出千疮百孔的地面,以及血肉模糊的狼妖,虽然极为惨烈狼狈,但腹部还在微微起伏,总算是保住了一条性命。 许道云将冲和剑收回养剑匣,笑道:“请判负吧。” 断头刹道:“你赢了,这三个窝囊废,你带走吧。” 许道云剑眉一挑,“三个?不是说赢一场救一人吗,按照规矩,我应该要再赢两场才是啊。” 断头刹闭口不言,蛇妖却笑道:“小子,你手下留情,我们也不会不讲道义这三个人类的性命,远远比不上我们老三,你饶了他,等于救了你朋友的性命。” 许道云恍然,心中竟升起些许敬佩,想不到妖精都这么明事理,相比他们,人族中的那些奸诈小人简直就是猪狗不如的畜牲。 许道云拱手作揖,“多谢。” 话音落下,剑匣中的冲和剑飞到半空,一剑将吊着三个铁笼的铁链斩断。 铁笼应声落下,许道云接住一个,铁牛接住两个,然后轻轻放在地上。 又是“叮叮叮”三声,冲和剑将牢笼铁锁斩断,许道云忙将其中一个浑身血污,披头散发,看不请面目的人背起, 铁牛将另外两个人扛在肩上。 二人走到寨门时,断头刹忽然道:“走了就别再回来,鹿鸣山不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下不为例。” 许道云脚步一顿,侧头看了断头刹众妖一眼,然后大踏步离去。 铁牛问:“大哥,我们现在是直接下山吗?” 许道云道:“当然,我们这次的任务只是探查,并非歼灭,而且登武他们命在须臾,我们必须尽快为他们疗伤,耽误不得。” “大哥还会医术?” “说实话,我对医术一窍不通,但我修炼的心法中有疗伤的法门,或许可以助他们一臂之力。” 二人迅速往来时的方向回去,不多时就来到刚才铁牛系马的杨树处,但马儿却不见了踪影。 铁牛奇道:“我明明把马系在这的,怎么不见了?难道是被那些妖怪给吃了?” 许道云摇头道:“应该不是,地上没有血迹,可能是绳子松了。” “那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先下山,找个安全的地方为他们三个疗伤,然后雇一辆马车回清平府。” 二人一路往山下走去,白雾中依旧有妖兵的身影若隐若现,但始终没有发动攻击,这应该和断头刹有关。 许道云心中对这个讲道义的妖精又多了几分敬佩,可惜他是妖,两人注定势同水火,不能两存。下次见面,恐怕就是你死我活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陈睿的怀疑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二人离开鹿鸣山,一路向北,走了十几里路才遇见一座小村庄,村子不大,只有几十户人家。 许道云花了些银子,让铁牛去雇来一辆四拉马车,赶往清平府。 这荒村野地,连马都难找,更何况是马车,而且还是四拉马车。 最后还是在村中一个富户家里找到的马车,一开始死活不卖,最后亮出身份,那富户双腿立马就软了,当然是千依百顺。 马车上,许道云闭目运功,真气源源不断注入严登武三人体内,而他们原本惨无血色的脸,也逐渐恢复了一些红润,气息也不像先前那般细若游丝,虽然还是昏迷不醒,但至少把性命保住了。 一盏茶时间过后,许道云停功睁眼,重重松了口气,“呼,大功告成。” 他掀开车帘,坐到马车外边,将酒葫芦递给铁牛,笑道:“铁牛,还有多久才能到清平府啊。” 铁牛:“再三五个时辰就能到,大哥不如先去休息一会儿。” 许道云摇头,“不了,这里头闷,还是外面清爽。” 说罢,他飞身跃上马车顶,左腿搭着右腿坐下,运转玄功,闭目调息。 马车疾驰在官路大道上,半个时辰后,遇到了骑着几匹瘦马的黄雁遥等人,但铁牛却视而不见,直接飞驰而过。 张自明回去马车扬起的尘土,看向消失在前方的马车,破口大骂道:“哪个没教养的,瞎了狗眼吗!” 嚣张的话语才响起没多久,忽然那辆本该驶远的马车又折了回来,张自明正欲上前算账,今日诸事不顺,他正好没地方撒气。 可在他看见马车顶上坐着的一个人后,瞳孔骤缩,先前嚣张的气焰被扑灭的一干二净。 一道清朗的年轻声音传来:“黄姑娘,你这马太过瘦弱无力,什么时候才能赶回清平府啊?如不嫌弃,就上车来吧。” 黄雁遥一怔,旋即抬头看去,然后面露愕然之色,呆愣道:“许......许道云?” 许道云斜靠在马车顶上,狭长的凤眸注视着她,笑道:“是我啊,快上车吧。” “哦...好。”黄雁遥翻身下马,但还是犹豫着不肯上前。 许道云眼珠一转,道:“登武他们都在车上,需要人照顾,我自己也要调息回气,分身乏术,只能拜托你了。” 黄雁遥又是一愣,又惊又喜道:“你救出他们了?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好了,有什么话上车再说吧,我还赶着回去向陈总旗汇报呢。” 黄雁遥重重点头,跳上马车,掀开帘子的时候回头对脸色尴尬又难堪的张自明道:“自明哥,我先走一步,你们一路小心。” 张自明勉强露出一个微笑,便再没有说话,视线始终不敢望向许道云。 黄雁遥放下车帘,铁牛调转马头,一甩缰绳,绝尘而去,杨起的尘土再次将张自明等人给淹没了。 看到严登武几人的惨像,黄雁遥惊呼一声,双手捂着红唇,眼中登时就布满泪水,眼中满是自责的愧疚,竟微微哽咽抽泣起来。 这时,许道云从马车顶上跃下,掀开帘子走进来,笑道:“行了,不用哭,虽然看着吓人,但筋脉骨骼完好,五脏六腑也完整,经我一番治疗,已无性命之忧了。” 黄雁遥哽咽道:“那些...那些妖怪实在是太可恶了,居然...把雯娟姐他们折磨成这样。” “人妖本就势同水火,若一只妖物落在我们手中,恐怕下场不会好到哪儿去,甚至会更惨。鹿鸣山上的那些妖精已经算是仁慈了,至少没要了登武他们的命。” 黄雁遥眼眸一瞪,气道:“你!许道云,你还替那些妖怪说话!” 许道云摆手道:“哎,我的立场很坚定啊,我只是实话实说。你自己想想,如果那些妖精但凡有一点杀心,登武他们早就死几百次了,还能等到我去救吗?还有,我们上山的时候,遇到几个厉害的妖精,若他们群起而攻之,我必死无疑,但他们没有,反而提出单打独斗,赢一场救一人。” 黄雁遥惊道:“你...你赢了他们?” 许道云解下葫芦喝了一口,笑道:“我赢了两个,铁牛赢了一个。” 黄雁遥心中感慨万千,如今的许道云,她已经有些看不透了。 许道云问:“那个自明哥是谁啊?” “哦,他叫张自明,是清平府震天武馆的少馆主。” “我记起来了,上次在盂山遇到你们的时候,你们就说要去清平府的震天武馆暂住,不过那小子的嘴可真碎,若不是今日小爷心性有变,早就抽他了。” 黄雁遥噗嗤一笑,道:“别,他爹张建义在清平府也算是一号人物,可不敢得罪。” 许道云眼睛一瞪,“什么?这趟回去我就要晋升赤旗卫了,他还敢跟我嚣张不成?” 黄雁遥摆手道:“敢不敢我不知道,总之你别惹事就对了,安安稳稳的参加征选,加入百家不好吗?” “好,当然好还有几天来着?” “五天。” “只剩五天?那你们不好好呆在清平府,乱跑什么,万一错过征选可如何是好?” 黄雁遥撇了撇嘴,嘀咕道:“你自己也不也来了。” 许道云耳朵一动,道:“废话,我要是不来,你们早就变成一堆臭大粪了。” 黄雁遥眼眸一瞪,怒道:“你...你说话太难听了,什么臭大粪。”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服谁,一路斗嘴,为枯燥的旅途添了些乐趣,倒也不寂寞。 许道云带黄雁遥来到马车外头,拍着铁牛的肩膀道:“来,黄姑娘,给你介绍一下,他叫铁牛,是我兄弟。” “铁牛啊,这位是黄姑娘,全名黄雁遥,我下山遇见的第一个人就是她,想不到今日居然还能再见,当真是缘分使然啊。” 铁牛回头看了黄雁遥一眼,轻轻顿首。 黄雁遥也忙点头回礼,然后小声道:“许道云,他个子好高啊。” “那当然,铁牛身高七尺有余,天生神力,英武不凡,这一路行来,多亏了他鼎力相助。” 黄雁遥点头,旋即问道:“对了,你打算加入哪一家?” 许道云回答道:“道家吧,你呢?” “我可能会去儒家,也可能去兵家,具体还得看自身的情况,对我来说,只要能进众妙玄门,无论去哪一家都行。” “说得好。”许道云伸了个懒腰,跃上车顶躺下,翘起二郎腿,懒洋洋道:“李雯娟他们就交给你照顾了,我休息一会儿。” 黄雁遥翻了个白眼,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数个时辰后,马车驶入清平府,在震天武馆前停下,然后黄雁遥背起李雯娟,两个门卫背起严登武和龚元才,走进馆中。 铁牛拉动缰绳调转方向,朝兰桂坊的云卫司赶去,来到陈睿处理事务的房门前,轻叩门扉。 “进来。”里头传出一道熟悉的女声。 许道云推门入内,拱手作揖道:“属下许道云,见过总旗大人。” “铁牛,见过总旗大人。” 陈睿抬头,蹙起柳眉,问道:“许道云,我不是让你们鹿鸣山调查吗,怎么还没去?” 许道云干咳一声,笑道:“回禀大人,我们已经去过鹿鸣山了。” “去过了?”陈睿美眸一眯,将手中的狼毫笔放下,冷声道:“短短一日,你告诉我,你们究竟查到了什么?你们最好不是在试图蒙混过关,因为我最恨敷衍了事的人。” 许道云咽了口唾沫,忙道:“大人,我们二人去了鹿鸣山,此时的鹿鸣山已被一伙妖怪占领,危险万分啊。” “危险万分?”陈睿红唇勾起,似笑非笑道:“意思就是你们没有上山,只是在山下转了一圈就回来了?” 许道云急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们两人有上山,而且还到了深处,遇到了好几个妖精。” 陈睿怀疑道:“我不是不让你们深入吗,那鹿鸣山危险重重,你们居然有胆子往里走?” 许道云苦笑道:“其实属下也不想进去的,但不能不进啊。” “不能不进?说来听听。”陈睿往靠背一躺,翘起二郎腿,曲线毕露。 “这件事说来就话长了。” “那就长话短说。” 许道云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说道:“属下二人到鹿鸣山山腰时,遇见一伙人,经他们的口得知昔日三个好友被妖兵捉上了山,于是我们只好上山搭救。” 陈睿将信将疑,又问道:“可有遇到妖精?” 许道云点头,“有,一开始是在一座破庙里,有一只恶犬和一个半人半马的妖精,之后又遇到六个妖精,我们二人拼死血战,这才救出好友,逃下了山。” “当面撒谎,你好大的胆子!”陈瑞忽然拍案而起,怒目而视。 许道云吓了一跳,惊道:“总旗大人,我没有说谎,句句属实啊。” “哼,你说你遇到六个妖精,凭你们两个人的修为,怎么可能全身而退,还救出三个好友,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许道云叫苦不迭,喊冤道:“大人明鉴啊,我们真是从那些妖精手底下逃走的。对了,那个带头的妖精叫断头刹,还有一只牛妖、一只狼妖、一只羊妖、一只蛇妖、和一只不知道是什么妖的妖。” 陈睿冷笑一声,问道:“那你们杀了几个?” 许道云脱口回答:“杀了两个,重伤一个。” 陈睿再问:“如何证明。” 许道云急的抓耳挠腮,忽然指着铁牛身上的黑戟和赤弓道:“大人请看,这两样兵器都是从那半人半马的妖精身上缴获的,我们句句属实,字字无虚啊。” 陈睿侧头看了黑戟和赤弓一眼,果然发现其上妖气极为浓郁,对许道云的话又信了几分,随口问道:“你说你们是上山救人,那人呢?” 许道云笑答:“哦,送回震天武馆了。” 陈睿忽然喊道:“来人。” 廊道立马响起脚步声,旋即一个女赤旗卫跨门而入,恭敬行礼道:“总旗大人,有何吩咐。” 陈睿道:“蔡莎,到震天武馆去,查查是否有刚送回的伤员,立马向我禀报。” “是。”蔡莎退到房外,风风火火的离去了。 许道云心想,这位陈睿陈总旗办事真是雷厉风行,容不得半点含混,看来以后在她手底下当差,日子一定不轻松。 不过好在众妙玄门征选在即,日后见面的次数也就少了,倒也不用担心什么。 陈睿挥手让许道云二人坐下,然后问道:“回来时,可有遇见净天教教徒?” 许道云摇头,“不曾遇见。” 陈睿皱眉,不满道:“这些人怎么回事,鹿鸣山的案卷送去也有三天了,为何还没有动作,到底在磨蹭什么,照他们这样的办事效率,只怕到时候鹿鸣山附近村庄的百姓早就死光殆尽了。” 许道云小心翼翼道:“大人,属下到鹿鸣山的时候,方圆数理的村庄荒无人烟。” 陈睿叹了口气,又责怪了净天教几句。 许道云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忽然想到什么,忙问道:“对了,总旗大人,邱志回来过吗?” “邱志?”陈睿面露疑惑之色,摇了摇头,“那个探子?没有啊,怎么了?” 许道云挠挠头,奇道:“这就怪了,我明明把马给他了啊,按理说也应该到了才对。” 陈睿听出许道云话语中的意思,狭长的美眸一眯,问道:“你在上山遇到邱志了?” 许道云点头,“是啊,当时他正被一群妖兵追杀,是我赶到救了他,还把马给了他,让他即刻回清平府通报危情,请求增员。” 陈睿若有所思,默然不语。 许道云见她不再问话,于是起身道:“那...总旗大人,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属下就先告退了。” 陈睿头也不抬的命令道:“坐着,等蔡莎回来,以辨忠奸。” 许道云只好重新坐回位置,心想这位总旗大人真是雷厉风行,片刻都等不得,再这样的人手底下办事,一定会很有压力的。 两刻钟过去,廊道再次响起脚步声,蔡莎风风火火的穿过廊道,跨过门槛走进房中,拱手道:“回禀大人,属下已经查清,三刻钟前,的确有一辆马车送回三个伤员,而那辆马车的特征,和我们云卫司门口停的那辆一般无二。” 许道云忙道:“总旗大人,那辆马车是属下买的。” 第一百五十四章 溪台遇故人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陈睿挥手让蔡莎退下,然后将两面令牌抛给许道云二人,说道:“从今天起你们就是赤旗卫了,薪俸与修炼资源随增,先去库房登记入册,领两套赤戾服,再去武阁更改赤旗印记。” 许道云大喜,拿起令牌,拱手作揖,退了出去,关上房门。 两人走过廊道,下了楼,许道云将一面令牌递给铁牛,咧嘴笑道:“就这一块几两种的腰牌,差点儿把咱哥俩的命都给搭上,铁牛,你说它值不值得我们以身犯险呢?” 铁牛不解道:“大哥,为什么这么问啊?” “呵,没什么,心有感慨,随口一问。”许道云将腰牌收入乾坤袋,带着铁牛道库房去登记入册,挑了两套赤戾服,然后到武阁更改赤旗卫印记。 此时天色尚早,许道云想到清平府中转转,才走到门口就遇见了一个熟人,正是姗姗来迟的赵思洁。 她骑着一匹白马从兰桂坊北边奔来,到门口时翻身下马,见许道云二人身着赤戾服,不由得吃了一惊,奇道:“你...你们怎么?” 许道云咧嘴一笑,有心要气气她,于是笑道:“哈哈哈,是思洁啊,二十余日不见,一不小心就晋升赤旗卫了,失礼失礼。” 果然不出许道云所料,赵思洁闻听此言后,气得咬牙切齿,怒目而视,擦肩而过时骂了一句,“小人得志!” 许道云苦笑,回头问道:“韩承志呢,他没跟你一路吗,这种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他居然会放过,莫不是脑子坏掉了吧?” 赵思洁冷声道:“那是他的事。” 说罢大踏步离去,丝毫不拖泥带水。 许道云和铁牛离开云卫司前,还是回去换了身衣裳,不然走到哪儿都备受瞩目,实在是有些不习惯。 二人在清平府中闲逛,一番打听打过后,方才知道清平府中,男人首选找乐子的地方叫做琉璃苑,那可是个酒林肉池的销金窟,身上没有个千两白银百两黄金,根本不敢到里头去充大款。 琉璃苑的花销虽然高的骇人,但里头的姑娘确实是美得跟天仙似的,闭着眼睛随便挑出一个,都足够清平府的男人们死心塌地的为她砸钱,丝毫不会有怨言。 而酒客食客们首选的酒楼当属溪台楼,花销也不低,寻常百姓根本没那闲钱进去吃酒,但他们家的和鲜三酿那可是清平府一绝,就跟琉璃苑的姑娘似的,那些个真正懂酒爱酒的,宁愿倾家荡产也要再吃上一壶,致死无悔。 许道云笑问:“铁牛啊,这两家好像都不错,今天听你的,你说去哪家我们就去哪家。” 铁牛想都不想就答道:“溪台楼。” 许道云哈哈大笑,“有品味有品位,我也想去见识见识,能让清平府所有好酒之人醉生梦死的和鲜三酿,究竟是怎样一番滋味。” 二人穿过街道,来到人流拥挤主街,一座五层楼高的精致阁楼尤为显眼,阁楼灯火通明,酒客们的欢声笑语此起彼伏,热闹得很。 许道云叹道:“不愧是清平府属第一的酒楼啊,竟有五层楼高,清平县的醉仙楼也才三层,果然县只是县,远比不上府的富饶繁华,似这等气派精致的酒楼,我也是第一次见,铁牛你呢。” “俺也一样。” 二人跨过门槛走入溪台楼,第一眼望向的不是楼中精致典雅的装饰,也不是衣着光鲜的酒客,更不是美貌动人的侍女,而是一片水帘。 楼后是一片水潭,不知工匠用什么办法,将潭水引到楼上,然后似瀑布般落下,形成水帘。当真是别出心裁,令人眼前一亮。 此时已过立夏,天气逐渐炎热,这一片水帘倾泻而下,水气溢散,酒客们能在炎炎夏日感到清凉舒适,心情定然十分愉悦。 可以看出这溪台楼的老板,一定花了不少心思来照顾客人的感受。 许道云正啧啧称奇,一个美貌侍女迎了上来,欠身行礼,笑道:“二位客官,可是来吃酒的?” 许道云点头,“当然,听闻清平府溪台楼的和鲜三酿能令酒客醉生梦死,我们远道至此,特来品鉴一番。” 侍女抿嘴一笑,将身一侧,抬手请道:“楼下客满,二位公子请随我来。” 说罢就在前引路,讲许道云二人引上三楼,笑道:“二位公子请座。” 许道云发现,除了一楼正厅外,二楼三楼的桌子都是矮桌,而且没有椅子,只有一个金丝软垫。 而且酒桌分别摆在东西南房子昂,唯独北面是一片凸起的平台,还有一面屏风。 酒桌中央空出一大片空地,铺着红色绸缎毯,想来应该是侍女歌姬或文人墨客表演助兴所用。 侍女服侍二人坐下,然后跪坐在矮桌前,问道:“二位公子,药吃些什么,喝些什么。” 许道云张口就问:“你们家的和鲜三酿,多少钱一壶。” 侍女笑答:“百两一壶。” 许道云瞪大眼睛,惊道:“黄金?” 侍女摇头,“百两白银。” “饭菜呢?”许道云再问。 侍女道:“点一壶酒,送六个菜,点两壶酒,饭菜不限量。” 许道云点头笑道:“有趣有趣,我倒是第一次遇见这样做买卖的。好吧,那就上两壶和鲜三酿,再端几道海味上来。” “时,请客官稍后。”侍女恭敬点头,起身离去。 “等等。”许道云叫住了她,说道:“吃酒的碗要大。” “明白。” 待侍女走后,铁牛小声道:“大哥,这酒好贵啊。” 许道云笑道:“是挺贵的,毕竟百两白银,对寻常百姓来说,足够一一生不愁吃不愁穿了,但在这里,竟只能买一壶酒。” 铁牛惊道:“一百两居然这么经花?” “当然,铁牛啊,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一百两,对你我来说只是九牛一毛,但对寻常人来说,可是个天文数字啦。” 铁牛道:“怎么会差这么远?” 许道云叹了口气,“没办法,世道如此,有句话说得好,几家高楼饮美酒,几家流落在街头。” 铁牛点头,听得似懂非懂。 不多时,那个侍女端着两个银壶走了过来,恭敬道:“二位公子,你们的和鲜三酿,厨子正在烹煮还未,请二位公子稍等。” “嗯,好。”许道云挥手嚷侍女退下,然后迫不及待的拿起银壶,斟满一碗酒,仰头一饮而下。 清凉的酒液经过口腔,顺着喉咙流入肚腹之内,一股奇妙的温热之感散至四肢,令人精神一振。 许道云睁开凤眸,眼中满是不可思议,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喜悦,这是好酒之人遇到好酒时的统一反应,许道云也不例外。 铁牛见他神情变换不定,又哭又笑,芒问道:“大哥,味道如何?” 许道云深吸一口气,又斟满一碗退了过去,道:“铁牛,你也试试。” 铁牛举起酒碗一饮而尽,瞪大牛眼,惊叹道:“好酒,果然是好酒,大哥,这酒相比醉仙酿和你葫芦里的,果然别有一番滋味啊。” 许道云叹道:“这酿酒之人的手艺当真是出神入化啊,似这等美酒,难怪那些酒客甘愿变卖家产,也要再来喝上一次。” 铁牛道:“酒虽好,却也只是止渴之物,这些人被酒迷了心智,实在是太傻了。” 许道云咧嘴一笑,将手指竖在左边,小声道:“嘘,可不敢乱说,这里的酒客那可都是有风骨的,你瞧他们那沉醉其中,****的模样,若听到有人敢说这个酒的半点不是,立马就不乐意啦。” 铁牛浓眉一皱,“打个,他们还敢动手?” 许道云苦笑道:“这些人看着虽弱小,但我们是赖吃酒的,还是不要惹麻烦的好。” 铁牛点头,“是,大哥。” 不多时,几个侍女就将几道海味端了上来,当真是鲜美无比。 两人正饮酒谈笑,忽然又有七八个人由侍女引领着走上楼来,有男有女,都是些年轻人,年纪比许道云大不了几岁。 许道云侧眼看去,凤眸轻轻眯起,因为他看见了两个熟人,正是在金稻镇时,那个扬言要抄许道云家的丁全,还有一个就是他的伴侣,琪儿。 想不到居然会在这里哦网面,真是冤家路宰啊。 不过过许道云也不放在心上,当初就能把他打得如同丧家之犬一般,事到如今,他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许道云斜靠在软垫上,姿态慵懒,神情倦怠,像极了一个轻佻浪荡的浪子。 丁全一眼就认出了许道云,脸上的笑容登时僵住,双目死盯着背匣少年不放。 琪儿也看到了许道云,桃花美眸微微一亮,眼中满是惊异。想不到这些时日不见,他竟跨过先天境界,突破到了炼气境,真是出人意料。 走在前头的一个青年见丁全神情古怪,回头问道:“四弟,怎么了?” 丁全咬牙切齿,压低了声音道:“三哥,我在金稻镇是,就是被那小子毒打了一顿!” 定兴眉头一挑,转头看向有气无力,犹如一摊烂泥般躺金丝软垫上的背匣少年,沉声问道:“你确定没认错?” 丁全拳头握的嘎吱作响,双目布满血丝,一字一句道:“就算他化成灰,我也认得!” 丁兴皱眉道:“炼气境丙等达成,你不是说他还没跨过先天吗?” 丁全道:“谁知道呢,可能...可能是这小子得了什么奇遇,所以修为才突飞猛进吧。” 丁兴慎重道:“单是他还不足为虑,但他身边的那个大汉却不好惹,修为境界至少是炼气境乙等大成,就算是我对上他,也不敢轻易言胜啊。” “可是三哥,我的仇就不报了吗?”丁全急了,金稻镇受到的侮辱,他不知多少次夜里梦见,这已经成为了他的梦魇和心魔,若不除掉这个心魔,只怕将来他的修为难有进益。 丁兴皱眉道:“急什么,你这火爆的性子也该改一改了,出门在外,小心为上,这点道路都不懂,难怪会被人家教训。” 丁全低下头,小声道:“三哥教训的是,小弟知道错了。” 丁兴语气缓和道:“好啦,你的委屈三哥斗知道,三哥也不能让你白白受欺负,放心吧,这小子得意不了多久了。” 丁全神色一喜,笑道:“多谢三哥。” 一旁的侍女也松了口气,如果他们真要在这里动手,那麻烦可真就大了。 对面的许道云也将他们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放松到极致的牧羊,像极了一个半梦半醒的酒鬼。 丁全大怒,紧握双拳。 铁牛问道:“大哥,你笑什么?” 许道云喝下一口酒,笑道:“我笑有些人,心中有气只能憋着,想要报仇却畏首畏尾,只会耍些跳梁小丑的把戏,哈哈哈。” 铁牛会意,也仰头笑了起来,声音尤为洪亮。 丁全再也忍耐不住,拍案而起,走到中央,怒视许道云,“小子,你刚才说什么!” 许道云斜了他一眼,“这位公子,你莫非是聋了?” “你!”丁全正想动手,却见许道云身旁的铁牛放下酒碗,一股无形气势扩散而出,压迫的他心惊胆颤,再不敢乱来。 丁兴坐在位置上喝道:“丁全,休得无礼,这里是什么地方,还不快给我回来。” 丁全怨毒的看了许道云一眼,只得转身走了回去。 丁兴站起身,对许道云拱手道:“舍弟年幼无知,若有冒犯之处,请朋友见谅。” 许道云将脑袋枕头在铁牛大腿上,邪笑道:“当弟弟的没教养,你这当三哥的倒是明白事理,也罢也罢,小爷我向来大度,不会计较小人之过的。” 丁全都快气疯了,想要发作,却被丁兴用眼神制止住。 其实丁兴心中也恼怒万分,这小子丝毫颜面都不肯留,实在是太可恶。但他却没有把这份不满表现在脸上,勉强一笑,没有接话。 许道云翘起二郎腿,叹气道:“无趣无趣,没一个有种的。” 丁兴怒极,却在这时,又有三四个人走上楼来,而且也是熟人,正是震天武馆的张自明和他的几个朋友。 第一百五十五章 神门十三剑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但带头走在前面的却是一个模样俏丽的少女,张自明等人则跟在身后紧紧相随,言语神态皆毕恭毕敬,显然这个少女的来头不小,否则不可能让眼高于顶的堂堂震天武馆少馆主这般小心翼翼,点头哈腰,跟奴才似的。 就连丁兴和丁全也站了起来,笑脸相迎道:“苏小姐,许久不见,一向可好啊?” 姓苏的少女摆手不耐道:“哎呀行啦,这些俗套就免了吧。” 说完,她直接在最前头的矮桌前坐下,问道:“张自明,我让你到鹿鸣山去探查,你查的如何了?” 张自明脸色古怪,吞吞吐吐道L:“这...回苏小姐的话,鹿鸣山上危险重重,我还没进山就一群妖兵和妖精阻了去路,所以...” 少女柳眉倒竖,不满道:“一点小事都办不成,这么说是一无所获了?” 张自明脸色极为难看,忽然瞥见对面的许道云和铁牛,眼珠一转,低声道:“苏小姐,我虽没能进山,但有两个人却是在鹿鸣山中绕了一圈出来的。” 少女美眸一亮,忙问道:“是谁?” 张自明抬手一指,“苏小姐请看,就是他们二人。” 少女顺着望去,皱了皱柳眉,怀疑道:“那个大汉看起来应该不简单,但身边那个小子年纪也太小了吧,能有多少本事?” 张自明道:“苏小姐可别小瞧了他,他虽年少,修为境界却达到了炼气境丙等大成,而且是一个剑修。” 少女柳眉一挑,喜道:“他是剑修?” “是啊。”张自明重重点头。 少女惊异道:“如今这天下的修士,肯学剑的,敢学剑的,已经是凤毛麟角啦。他是什么人,好像不是我清平府的子弟吧?” 张自明道:“他们好像是从清平县来的,此番是特地前来参加百家征选的。” “原来如此。”少女点头,旋即站起身,带着众人走到快要睡着的许道云面前,笑道:“在下苏家苏玉竹,不知可否认识一下?” 许道云半睁开左眼,随口道:“干嘛,借钱啊?没钱。” 苏玉竹一愣,旋即柳眉蹙起。 一旁的张自明抓准机会,立马跳了出来,指责道:“许道云,你怎敢这样对苏小姐说话,你可知道她是谁?” 许道云咧嘴一笑,懒散道:“这里是酒楼,不比别处,行事作风理应如此。倒是你们几个,来了酒楼不吃酒,反而围拢在我面前,这又是何道理啊?” “你...你个匹夫,简直是胡说八道,岂有此理!”张自明气得咬牙切齿,手指都在颤抖。 丁全冷哼道:“自明哥,何必动气,他就是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没见过世面,所以行事作风才这般乖张,失礼于人啊。” 许道云翻了个身,将一碗酒倒入口中,笑问道:“丁公子,你的手不疼了?” 丁全神色一僵,当日的断臂之痛还记忆犹新。 许道云见好就收,望向脸色同样不好看的苏玉竹道:“苏小姐,有什么事你就说吧,在下洗耳恭听。” 苏玉竹哼了一声,摇头道:“没事,我等就不妨碍公子饮酒了,告辞。” 说罢转身就走。 许道云伸了个懒腰,听着屏风后的丝竹管弦之声,再次闭上双目,简直一副悠哉享乐的纨绔子弟做派。 苏玉竹坐回位置,胸口起伏不定,俏脸涨红,显然被气得不轻。 丁兴道:“苏小姐请息怒,不过这小子的确太过目中无人了一些,来到清平府也不懂收敛,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张自明附和道:“就是,不过是清平县那种小地方来的小子罢了,仗着有点修为,还真以为能横行无忌了?” 苏玉竹不耐烦道:“哎呀好了好了,烦死了。”她一双美眸死盯着半梦半醒的许道云,咬牙切齿的低声道:“这小子,竟敢不将我放在眼里,迟早我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丁兴眼睛一转,小声道:“苏小姐,不如......” 苏玉竹听完过后,眼睛一亮,脸上的气恼之色也消除了许多,问道:“你有把握吗?” 丁兴点头,“苏小姐尽管放心,在下虽不才,但也有炼气境乙等修为,对付一个炼气境丙等的修士,绰绰有余。” 苏玉竹斟酌一番,两手一拍,答应道:“好,不过你下手要有分寸,给个教训就好,这里毕竟是溪台楼,可不敢惹事。” “是。”丁兴拱手答应,旋即站起身来,朝四方抱拳拱手,朗声道:“诸位酒客,此酒可好?” “好。”众酒客纷纷应喝。 丁兴又道:“所谓雅宴不可无乐,如今乐有了,却还差一场戏,可百戏楼太远,众酒客想来不愿挪步。在下不才,原为诸酒客助兴,但需一人配合才是,不知在座的哪位愿意出来,与在下过过招?” 众酒客面面相觑,面露期待之色,却无一人站出来。 丁兴料到会如此,他装模作样地环顾一圈,最后将视线落在许道云身上,抱拳道:“在座酒客皆是文人雅士,不会我等莽夫的舞枪弄棒行径,少侠英气逼人,一看就知道身手不凡,不知是否愿意下场助兴?” 许道云依旧躺在金丝软垫上,一动不动,然后张开嘴,竟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丁兴愕然,心中无比恼怒。 苏玉竹银牙紧咬,低声道:“丁兴这个笨蛋,这是什么烂方法啊!” 众酒客的目光齐齐望来,丁兴尴尬无比,正欲上前叫醒许道云,忽然铁牛抬头黑头,怒目而视,沉声道:“别打搅俺大哥休息。” 丁兴被铁牛突然散发出的气势给震慑住,心中打鼓,再不敢轻易上前一步。 这时,许道云忽然说道:“不知丁公子,有何贵干?” 丁兴道:“可否请许公子下场与我切磋一番,好为诸酒客助兴。” 许道云嗤笑道:“助兴?我又不是跑江湖卖艺的,也不是这溪台楼里的歌姬舞姬,助个哪门子兴?” 丁兴被这句话噎住了,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杵在原地,很是尴尬。 许道云斜眼瞧他,见他呆立不答,恨铁不成钢道:“彩头,彩头啊,真是无药可救,难成大器!” “好,你等着!”丁兴忍气吞声,只想着先诱骗他答应,然后再好好找补回来。于是从腰间扯下一块上好翠玉道:“我就以这块玉佩为彩头,你......” 他话还没说完,许道云便挥手打断,“哎哎哎,拿一块破石头就想打发我啊?我要它做什么,磨剑吗?” 丁兴怒道:“你简直目光短浅,我这块玉是老庄主所赠,乃罕见的绝世好玉,价值连城,你懂什么!” 许道云却毫不在意,摆手道:“行了行了,价值连城又怎讲么样,钱财乃身外之物,万一哪天叫贼人摸了去,我岂不是得亏死?再说了,既然是价值连城,那我该去哪里当成金银啊?我看你还是自己留着吧,小爷不稀罕。” 丁兴还未雷霆暴怒,座位上坐着的苏玉竹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你要什么彩头?” 许道云看了她一眼,咧嘴笑道:“你们家若有剑法,这场比斗我就应下来,如果没有,趁早走开,别打扰我吃酒。” 苏玉竹道:“好,我这有一本神门十三剑,你若能得胜,我便将剑谱给你。” 许道云道:“眼见为实。” 苏玉竹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本剑谱拍在桌子上,“可以了吧。” “行,那你们选吧,是要跟我兄弟打,还是跟我打?” 丁兴沉声道:“当然是跟你打!” “行吧。”许道云伸了个懒腰,走到他面前,问道:“怎么打,见血还是不见血啊?” 丁兴冷笑道:“只比拳脚,免得毁了这溪台楼。” 话音刚落,丁兴便抬掌拍了过去,掌上真气浓郁,掌风烈烈,足见力道极重。 许道云不闪不避,举起左掌,提气运劲,迎了上去。 两掌相对,登时气浪四散,丁兴“蹬蹬蹬”后退三步,脸上满是惊愕,心中更是骇然,右手轻轻颤抖,万万没想到许道云的真气竟这般雄厚,正面硬敌竟吃了个暗亏。 不远处以为胜券在握的苏玉竹也是一愣,他修为比张自明等人高出不少,自然能看出这一回合的交手,丁兴落了下风,心中登时打起了鼓。 许道云勾起嘴角,一脸轻松的笑问:“丁公子没吃饭?” 丁兴大怒,踏步后撤,左脚前蹬,紧接着飞身跃起,一拳砸落。 许道云侧身闪躲,待他拳头从面前落下时探出左手捉住,反按在他胸前。 丁兴只感觉手腕剧痛,半身发麻,正欲反击挣脱,许道云却一掌轻轻落在他的胸膛上,“砰”的一声将他震退数步。 许道云这掌没有使劲,否则只需用上五成力,他就得倒飞吐血了。 丁兴惊怒交加,心道:“此人修为莫非在我之上?可他分明只有炼气境丙等大成,怎么会这样?” 许道云关切道:“丁公子,你没事吧?哎呀,你故意放轻力道怕伤着我,我却...” 丁兴勉强笑道:“没事,再来!”说罢猛冲上去,招式要比先前迅猛许多,拳脚呼啸往来,一招快似一招。 丁兴快如一张网,咄咄逼人。许道云慢似一堵墙,步步为营,只简单的举臂、抬脚、低头、侧腰便将丁兴的招式一一化解。 许道云被逼到角落,忽然探出双手扣住丁兴的手,使出缠龙手往外一拨,紧接着又是一掌拍在他胸膛上,将他震退五步。 这下就算是对修行一窍不通的酒客们也能看出优劣,分出高下,登时响起一片鼓掌喝彩之声,只是这声音落在丁兴耳中,犹如一记记耳光抽打在他脸上一般。 许道云笑道:“丁公子,不如到此为止吧。” 丁兴哪肯认输,正欲上前再战,苏玉竹却起身走来,说道:“够了,胜负已分,何必执拗?” 许道云陈赞道:“还是苏小姐明事理。” 苏玉竹哼了一声,将《神门十三剑》的剑谱抛给许道云,“愿赌服输。” 丁兴却忽然在半空中截住了剑谱,急道:“苏小姐,比试还没完,不能就这么将剑谱给他。” 苏玉竹皱眉道:“丁兴,你做什么。” 丁兴怒视许道云,低沉道:“这才刚刚活动开手脚而已,如何能分胜负,等我与他再战一番,定能反败为胜!” 许道云双臂环抱胸前,冷声问道:“丁公子,这剑谱又不是你拿出来的,既然苏小姐给了我,那就是我的东西,请你归还于我。” 丁兴却冷笑一声,将剑谱收入乾坤袋,道:“想要剑谱,那得先赢了我再说。” 许道云凤眸一眯,旋即叹了口气,“哎,不知死活的东西,铁牛。” 话音未落,端坐在矮桌前的铁牛忽然暴起,化作一团黑风刹那间卷到丁兴面前,不等他做出任何反应,铁掌按在他肩膀上,重重扣紧。 众人只听骨头摩擦的“嘎吱”声响起,伴随着的还有丁兴杀猪般的惨嚎,他肩膀剧痛,双腿一软,忍不住跪倒在地。 铁牛似铁塔般站在丁兴面前,只用单手便将他制住,而丁兴却如同三岁孩童一般,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众酒客见丁兴的脸因疼痛而扭曲狰狞,皆面露不忍之色,发出倒吸凉气的声音。 “三哥!”丁全大急,却不敢贸然上前。 许道云将一根剔牙的竹签叼在嘴里,笑道:“这场比斗是丁公子提出的,可你自己却要破坏规则,我完败无奈之下,为了维护比斗的公正性,不得不让丁公子冷静冷静。” 此言一出,众酒客皆翻了个白眼,连苏玉竹都忍不住撇了撇嘴。 许道云蹲在丁兴面前,笑问:“苏小姐说得对,何必执拗。丁公子,你还是把剑谱给我吧。” 丁兴咬牙着道:“好...好。” 许道云咧嘴一笑,拍拍铁牛臂膀,松开丁兴。 丁兴软倒在地,抬起颤抖的手从乾坤袋中取出剑谱,递了过去。 许道云接过剑谱,笑道:“早这样不就好了,大家都方便,可你非要来这么一出,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第一百五十六章 百家征选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丁全急道:“许道云,剑谱已经给你了,还不快放了我三哥!” 许道云剑眉一挑,疑惑道:“放了他,为什么啊?” 丁全眼睛一瞪,指着许道云,骂又不敢骂,只能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你言而无信!” “谁言而无信了。”许道云顺理成章的将剑谱收入乾坤袋,然后双臂环抱胸前道:“我来问你,跟我赌斗的人是不是你三哥。” 丁全点头,“是又如何?赌注我们都交给你了,你还想怎样?” 许道云冷笑道:“你们?哼,亏你能有这个脸说“你们”二字,这剑谱明明是苏小姐压下的赌注,若按赌场的规矩来论,苏小姐就是飘红,也就是局外赌。所以我拿到手的赌注只是苏小姐的而已,你三哥的赌注却还没给我呢。” 众人皆惊,满场哗然,世上竟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而且厚的心安理得,面不改色。 被铁牛一只手按跪在地上的丁兴脸色涨红,一字一顿道:“许道云!你别欺人太甚!” 许道云未说话,铁牛又加了几分力道,只听“咔嚓”一声,丁兴的臂膀直接被硬生生折断,“谁让你这么跟俺大哥说话的?” 丁全走投无路,最终将求救的目光投向苏玉竹,求道:“苏小姐,请开金口,救救我三哥吧。” 苏玉竹叹了口气,说道:“许公子,得饶人处且饶人,这里毕竟是清平府,行事还是低调些的好。” 许道云咧嘴笑道:“饶了他?那可不行,苏小姐,刚才你们的对话我可听得清清楚楚,若今日我技不如人,就算能站着走出溪台楼,也决计活不过今晚。” 苏玉竹一惊,脱口而出道:“你怎么听到的?” 此言一出,她登时明白自己说漏了嘴,急忙改口道:“指示书比武切磋而已,这里是清平府,谁又能把你怎么样呢?” 许道云看向丁全,却不接话,转而笑道:“苏小姐,清平府乃群英汇聚之地,我行事自当小心谨慎,但今晚我既然下场与人赌斗,就绝不能空手而归。” “那你想怎么样?”苏玉竹问。 许道云伸出一只手,“很简单,让丁公子给我一本剑谱就行。” 丁兴咬牙切齿道:“没有!” 此言一出,铁牛毫不客气的提膝撞在他脸上,只撞得他口鼻喷血,眼冒金星。 许道云望向已经被铁牛的狠辣手段吓破了胆的丁全,笑道:“丁公子,所谓父债子偿,但此时令尊不在此处,若你三哥再不把剑谱交出,我就只好向你索要了。” 丁全闻言,一颗心直坠谷底,额头上登时密布冷汗,忙跪倒在脸色惨白的丁兴身边,求道:“三哥,大丈夫能屈能伸,咱们...咱们还是给他一本剑谱吧。” “我...没有剑谱。” “苏小姐?”丁全忙用哀求的目光望向苏玉竹。 苏玉竹摇头,“我也只有一本。” 许道云叹了口气,摆手道:“算了算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与你计较。”然后伸出手,没头没尾的道:“来吧。” 苏玉竹问:“什么?” “当然是丁公子说的那块的绝世好玉,价值连城的那个。” 苏玉竹反问:“你不是说不稀罕吗?” 许道云两手一摊,无奈道:“虽然不稀罕,但剑谱他又拿不出来。哎...这次算我倒霉,吃个亏,就勉强收下他那块...什么来着...哦,老庄主赠的价值连城的破石头吧。” 丁全忙从丁兴腰间掏出那块翠玉,递给了许道云。 许道云点点头,让铁牛退到身后,望着丁兴笑道:“丁公子,下次别再随便和人家赌了,就算要赌,赌注也要准备好,这样大家都方便。” 说罢哈哈大笑,躺回金丝软垫上,继续饮酒。 铁牛一双虎目扫视了张自明等人一眼,跟着坐到许道云身边,虽一言不发,气势却令人胆寒,凡是被他目光一扫而过的人,皆感觉被一只洪荒猛兽给盯上,不寒而栗。 苏玉竹带着人走回位置坐下,看了一眼整条手臂都脱离了关节的丁兴,没有说话。 许道云迫不及待的翻开这本《神门十三剑》,依旧是以一目十行的速度翻看阅读,厚厚的一本剑谱,只花了一盏茶时间就看完,并牢记于心。 许道云又要来四壶和鲜三酿,然后拎着银壶往楼梯口走去,与苏玉竹等人擦肩而过时,停住脚步,说道:“看在剑谱的份上,提醒你们一句,鹿鸣山已被群妖占领,山中多魔多怪,实力凶悍,你等若敢上山,准死不能活。言尽于此,去或不去,皆由你们。” 说罢走下楼梯,结了账,离开溪台楼。 苏玉竹喃喃道:“原来他真能听到。” 许道云二人径直回到云卫司的住所,早早上塌歇息。 接下来的几日很是太平,倒也再没发生什么风波。 第五日,清平府众妙玄门的百家征选正式开始。 整座清平府陷入沸腾,所有参加征选的学子,脸上皆挂着笑容和踌躇,纷纷朝一个方向赶去,那就是清平府北门。 许道云站在云卫司门口,望着拥挤不堪的街道和摩肩接踵的人们,侧头道:“铁牛啊,人太多了,咱们还是施展轻功身法赶到北门去吧。” “好。”铁牛点头,跟着许道云跃上屋顶,朝北门方向掠去。 上了屋顶许道云才发现,和他们抱有同样想法的人居然有很多,放眼望去,足足有上百个人在屋顶上起起落落,有男有女,年龄也大小不一。 许道云看到一个熟人,忙扯开嗓子喊道:“赵旗主,好巧啊。” 正朝前飞掠的赵思洁回头看去,然后放缓了速度,待许道云刚上来后,撇嘴道:“巧什么巧啊,大家目标一致而已。” 许道云疑惑道:“这几天都没看到张自明,他人呢,不会还没到吧?” 赵思洁摇头,“不知道,我又不和他一路,兴许是半路改了心智,上山落草了吧。” 许道云翘起大拇指,“赵旗主高见。” 赵思洁白了他一眼,“别老旗主旗主的叫,我现在也是赤旗卫,你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思洁?”许道云打了个哆嗦,笑道:“这么叫总感觉怪怪的。” 赵思洁急道:“谁让你只叫名了,你连名带姓一起叫呀!” “赵思洁吗?可听着又生分了些。”许道云眼珠一转,提议道:“有了,不如我叫你小赵,既不肉麻,也不显得生分,如何?” “你敢!”赵思洁眼睛一瞪。 “那你说,你想我怎么叫你吧。” “哎呀烦死了,直接叫赵思洁就是了,没那么多规矩。” 三人一路前行,赶至北门,却发现北门完全被堵死,嘈杂吵闹之声震天响,人挨人,人挤人,空前的热闹。 许道云苦笑道:“还是直接从城墙翻出去吧,下去硬挤的话,得挤到什么时候去啊。” 赵思洁点头同意,跟着许道云跃出城墙,见贯穿清平府的泗河边已经有不下千人,一部分是来看热闹或为自己孩子打气送行的,还有一部分就是前来参加征选的。 甚至还有些商贩抓住了商机,推着小推车,把买卖做到了这儿来,烤馕等特色小吃,应有尽有,香气四溢。 许道云咽了口唾沫,道:“才想起来,刚才走得急,早膳还没用呢,铁牛啊,我们去买些吃的。” 铁牛点头憨笑,“嘿嘿,好。” 许道云侧头问:“赵旗主,你应该也没吃早膳吧,与我同去如何?” 赵思洁摇头,“不了,你们去吃吧,我不饿。” 许道云将手一挥,豪气干云道:“我请客!” “真不饿,你们自己去吧。”赵思洁依旧摇头。 许道云引诱道:“牛肉面加半斤肉!” “不饿呀!”赵思洁急了。 许道云继续引诱:“一斤肉,再加两颗蛋!” 赵思洁柳眉倒竖,抬手要打,然后一边推搡一边道:“你哪儿来这么多废话,赶紧给我走!” 许道云咧嘴一笑,带着铁牛往商贩们大排长龙的小摊走去。 正排着队,忽然空中投下一片阴影,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艘战舰从清平府中飞来,遮天蔽日,气势恢宏。 众人不禁哗然,战舰缓缓降落,在距离地面只剩十丈不到的高度时,战舰忽然收缩变小,几条人影自空中落下。 立马就有人认出了这伙人,开始低声议论起来,“哎呀,原来是苏家小姐啊,我还以为谁这么大的手笔呢。” “不愧是苏家,真是财大气粗,这次百家征选,不知苏小姐会加入哪一家。” “应该是法家无疑了,毕竟她的兄长也在法家。” 许道云凤眸一眯,惊叹道:“铁牛,刚才那艘战舰你可看见了?” 铁牛点头,“嗯”了一声。 许道云啧啧称奇:“世上竟还有这等巧夺天工之物,看来我们真是坐井观天了。” 泗河边的人越聚越多,足足近两千人,其中不乏一些气息极为强盛之辈,这一届参加当真是卧虎藏龙,能人辈出。 许道云排队足足排了一盏茶功夫,才买到四张烧饼和十颗包子,正吃的兴起时,忽见北边天际飞来几个庞然巨物,仔细看去,竟是六艘巨舰,体积比苏玉竹的战舰要大上一倍有余。六艘巨舰并行,似巡绞天下的银河水师,气势滔天。 许道云道:“这应该就是众妙玄门接引学子们的巨舰了吧,我听陈总旗说过的。” 铁牛道:“真气派。” 巨舰转眼便至,缓缓降落下来,只见一个中年男子立于前方,声音滚滚传出,盖过了两千余人的嘈杂之声,“凡是参加此番百家征选的学子,保持秩序,陆续上舰。” 众学子齐声答应:“是。” 话音落下,纷纷跃上巨舰,场面壮观至极,而前来送行的父母亲人则泪眼相送,挥手道别。 许道云颔首道:“铁牛,我们也上去吧。” “好。”铁牛点头,跟在许道云身后跃上一艘巨舰。 这巨舰比许道云想象的还要宽大,承载五百个人却丝毫不显拥挤,舰上的学子难掩喜悦之色,皆忍不住勾起嘴角,开始想象进入百家后的美妙日子。 欢声笑语层出不绝,令许道云的心情也轻松自在了许多,与铁牛找了个角落坐下,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 待所有学子跃上巨舰,负责操控巨舰的众修士齐齐施法,巨舰晃动一下,升至半空,折转方向,向北方天际飞去。 许道云站起身,望着下方不断倒退的山林村庄,自言自语道:“还是师父的剑比较快。” 飞行了许久,巨舰忽然扎入一片白雾之中,众学子视线登时被白雾蒙蔽,只能勉强看清自己的手掌,却无法看见周围的人。 登时整艘巨舰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方才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只有冷风呼啸之声不绝于耳,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一些心性不坚,胆子又小的学子已经惊恐的喊叫起来,更有甚者直接软倒在地,缩到角落,如一只鹌鹑般瑟瑟发抖。 许道云运转《伏养龙息》,排除心中的杂念和那股莫名其妙的恐慌,周围的白雾尽数退散,露出那些脸色各异,行为举止甚是古怪的学子们。 许道云看着少数几个鬼哭狼嚎,像是在演独角戏的学子,笑道:“这几个人的胆子未免也太小了,这等心性,如何修行啊?” 铁牛点头道:“大哥说的不错。” 过了许久,巨舰驶到一片湖泽之上,此湖名为霓虹泽,往后是绵延千里的山峦,众妙玄门百家就坐落于此,群山环抱,云雾缭绕,当真是个美不胜收的风水福地。 巨舰在霓虹泽前停下,众学子跃下巨舰,只听方才那男子道:“你等踏波入内,不分先后,凡是落入水中者,皆视为征选失败,稍后统一送回清平府。” 众学子登时议论纷纷,有的满脸自信,有的面露忧愁之色,也有的转动眼珠,想着如何另辟蹊径。 六艘巨舰再次升起,缓缓驶入白雾缭绕的霓虹泽中,消失不见。 第一百五十七章 道家龙南峰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众人面面相觑,有几个艺高人胆大的学子冷哼一声,提气运劲,率先跃上湖泽,踏波而行,转眼就消失在了白雾之中。 万事开头难,有人肯做出头鸟,后头的学子们自然也有了勇气,纷纷跃上湖泽,朝前方掠去。 下一波人正要上前,忽听白雾中传出学子们的鬼哭狼嚎,紧接着就响起落水声,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登时让正欲出发的学子们望而却步,再不敢轻易上前了。 铁牛却对一切视若未闻,问道:“大哥,我们走吗?” 许道云笑道:“不急,先让他们去探探雷,咱们跟在后头就是。” “好。”铁牛点头。 这时赵思洁不知从哪里走了上来,紧盯着白雾蒙蒙的霓虹泽,慎重道:“这湖中有古怪,如若不然,一般不会轻易落水的。” 许道云点头赞同:“不错,既然这是一关考验,就绝不会这么简单。” 白雾中渐渐没了动静,众学子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敢再充当出头鸟,因为机会只有一次,实在马虎不得。 许久无人肯上前,许道云扭了扭脖子,侧头道:“赵旗主,铁牛,不如我们三个同行,若遇到什么意外,也能相互帮衬一二,如何?” “好。”铁牛依旧是许道云说什么就是什么。 赵思洁思忖片刻,也点头同意。 三人在所有学子的目光中走到前方,跃上霓虹泽,踏波奔入白雾之中。 众学子依旧没有动作,他们想先看看这三人的情况如何,再做定夺。 白雾中的能见度极低,许道云也只能勉强看清前方两丈内的事物,忽然水中一片黑影掠过,将许道云吓了一跳。 赵思洁也察觉不对,“水下有东西。” 许道云道:“不怕,管他是什么东西,若敢作祟,小爷定饶不了他。” 话音刚落,忽然不远处的水面炸开,七八条树藤自水中升起,朝三人卷去。 许道云不慌不乱,养剑匣中的冲和剑发出一声嘹亮的剑鸣,冲出剑匣,化作一条弧光掠出,一剑便将所有树藤尽数斩断,落入水中。 但事情还没结束,前方又炸起一片水花,一棵参天巨树拦住了去路,无数根树藤交织缠绕而来。 许道云左手变作剑指,冲和剑化作弧光飞掠到他身前,他踏剑跃起,将冲和剑召回手中,运气入剑,将剑气压缩到极致,然后大喝一声,一剑挥出:“飘风急雨!” 只见一条细若游丝的剑气发出刺耳的破空之声,斩向那棵参天巨树。 无数藤蔓盘绕交错,欲抵御剑气,却被这道细如牛毛的剑气像砍瓜切菜般斩断,然后余势不衰,斩在树干上,登时将参天巨树斩成两半,倒了下去,溅起漫天水花,缓缓沉入水中。 许道云落在水面上,将冲和剑收入养剑匣,拍了拍手,笑道:“还以为会是什么怪物呢,原来只是一棵机关树啊。” 话音未落,又听几声水面炸开的声音响起,三人举目四顾,只见七八棵树从水中升起,将他们包围其中。 许道云见赵思洁神色无比慎重,笑道:“赵旗主无需担忧,有我和铁牛在此,一切交给我们便是。” 说罢,他再次唤出冲和剑,掠向左侧的几棵机关树,闪身避开卷来的树藤,手起剑落,斩断树藤。 赵思洁急道:“铁牛,你快去帮帮许道云啊。” 铁牛不答,反手从背上摘下赤弓,拉紧弓弦如满月,双指一松,射出一支真气凝聚而成箭矢,轻而易举击碎树藤,然后从树干上一穿而过,留下一个孔洞,空洞开始向外龟裂,最终整颗机关树都支离破碎,落入水中。 赵思洁吃了一惊,她从未见过威力这般巨大的弓。 只见铁牛又连开几弓,将右侧的四棵机关树尽数毁掉,与此同时,许道云也解决了左侧的机关树,大喊道:“别耽搁了,尽快过去。” “好!”赵思洁与铁牛齐声答应,踏波跟了上去。 许道云正欲掉头离去,忽见后方水花接连炸开,一道熟悉的声音被七八棵机关树围在中间,正狼狈的躲避着树藤的袭扰,眼看就要支撑不住落入水中。 许道云道:“铁牛你带着赵旗主先走,我去去就回。” 说罢脚踏水面,掠了出去。 铁牛大声道:“大哥,我来助你。” “听话,护送好赵旗主,大哥随后就来。” 铁牛只好停住脚步,说道:“赵旗主,走吧。” “嗯。”赵思洁点头,与铁牛一起朝前方掠去。 此时苏玉竹被七棵机关树围住,千百根藤蔓齐齐朝她卷去。她手握长剑,勉强抵御,但却顾此失彼,一个不留神就被卷住了脚腕,抛至空中,甩向水面。 苏玉竹从天坠落,她心中满是不甘,自己居然连第一关都过不去,可她却无法挣脱树藤,只能闭上眼睛,听天由命。 忽然一声嘹亮轻快的剑鸣声响起,紧接着苏玉竹就感觉脚腕一松,低头看去,只见缠绕在脚腕上的树藤已被斩断,一道弧光冲天而起,舞出一张剑网将所有卷来的树藤尽数搅碎。 苏玉竹正愣神间,忽然感觉后领被人提了一下,她猛地回过神来,调整身形落在水面上,回头望去,登时惊呼出声:“许道云?” 许道云咧嘴一笑,冲和剑化作的弧光在周围绕了一圈,将七棵机关树全部毁掉,溅起漫天水花,然后飞回到他手中,“苏小姐,没事?” 苏玉竹摇头,“没...没事。” “没事就走吧,此地不宜久留。”许道云带着苏玉竹朝前方奔去,御使冲和剑抵御着所有妄图将二人拖入水中的树藤。 在水面上奔行了好一会儿,忽然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白雾之中,许道云耳朵一动,唤道:“铁牛,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护好赵旗主吗?” 白雾中跑来的果然是身形如铁塔的铁牛,他见许道云没事,登时放下心来,挠头笑道:“大哥,俺已经把赵旗主送上岸了。” “做得好。”许道云夸赞一声,侧头看向后方,喃喃自语道:“奇怪,怎么没看见黄姑娘和登武他们。” 三人踏着水波穿过白雾,终于来到了岸上。 许道云摘下酒葫芦喝了一口,然后抛给铁牛,道:“铁牛啊,这一路走来,你可有看见黄雁遥?” 铁牛道:“在泗河边好像有看到黄姑娘。” 一旁的苏玉竹犹豫再三,最终走了上去,齿咬下唇,低声道:“谢谢。” 许道云摆手道:“客气,我也不能白拿你的剑谱不是?” 这时,方才巨舰上的那个中年***在一处高台上,挥手抛下几十枚玉简,说道:“你们凭此玉简,到各家去进行考验,多过多选,少过少选,明白了吗?” 众弟子躬身答谢,沿着一条小径,穿过一片树林,来到山前连绵起伏的群山前,然后作鸟兽散。 许道云捏着玉简,问道:“你们打算去哪一家啊?” 赵思洁毫不犹豫道:“法家。” 苏玉竹也道:“我也是法家。” 铁牛道:“大哥去哪,俺就去哪。” 许道云咧嘴一笑,正欲说话,忽然一道女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想清楚了再说。” 四人扭头看去,只见一声赤戾服,英姿飒爽又美貌动人的陈睿从林间走来。 许道云三人忙拱手作揖,“见过总旗大人。” 苏玉竹却跑了上去,抱住陈睿的手臂,笑道:“陈睿姐,你怎么来啦。” 陈睿道:“今天是百家征选的大日子,作为法家弟子,我当然得来看看,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你这丫头居然也能通过霓虹泽的机关阵,老实说,时不时作弊啦?” 苏玉竹美眸一瞪,急道:“我...我才没有!” 陈睿似笑非笑的望着她,“真的没有?” “没有!”苏玉竹的语气明显开始心虚了。 陈睿轻笑一声,旋即看向许道云,意味深长道:“这身赤戾服,可没那么好穿啊。” 许道云苦笑道:“这...总旗大人,你这不是难为我吗。” 陈睿笑问:“难为你?我难为你什么了?” 许道云道:“属下心中已有定夺,多谢总旗大人出谋划策。” 陈睿冷笑一声,与许道云擦肩而过,对赵思洁和苏玉竹道:“你们两个,跟我来吧。” 二女齐声答应,忙跟了上去。 许道云叹了口气,对铁牛道:“铁牛啊,大哥之所以要去道家,是因为我修炼的心法和剑术乃道家法门,去道家是为了精益求精,更进一步,却未必适合你。我们入百家修行,其目的就是要增强修为,提高自己,当然要选一个适合自己的修炼方法,你说是不是?” 铁牛若有所思,然后重重点头道:“俺听大哥的,大哥让俺去哪家,俺就去哪家。” 许道云笑道:“你身形高大,天生神力,气势迫人,背负长戟赤弓,好似沙场中纵横驰骋的将军一般,这等得天独厚的天赋,若不入兵家,岂不可惜?” 铁牛领会,一揖到底,朝兵家所在的吞虎山走去,一步三回首,依依不舍。 待铁牛走远,许道云也倍感落寞,这些时日来,有铁牛朝夕相伴,他早已习惯,如今突然分离,心中当真不好受。 他叹了口气,想起那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重振精神,往道家所在的龙南峰走去。 都说万物有道,道家号称三千大道,无穷小道,无论什么人,都能找到一条适合自己的修道之路,所以道家也是包容性最高的一家。 所以几乎每个学子都会把道家作为目标之一,因为就算其他家过不了,也能去道家碰碰运气,运维道家是公认的门槛低,比较好过的一家。 许道云穿过小径,上了龙南峰,刚走到半山腰,周围云雾升起,周遭一切事物皆化为乌有,天地一片银白,几无杂色。 许道云意识到,这可能就是道家的考验,他继续向前走,忽然一脚踩空,整个人坠了下去,四周也没有个可以支撑攀爬的石壁什么的,就这样直挺挺的一直往下落。 下坠不知多少距离,忽然许道云脚下踩到了东西,他低头看去,原来是一条拇指粗细的绳索,绳索前后纵横不知多少米,两边是万丈悬崖,深不见底,隐约还能听见有洪荒猛兽在深渊中咆哮。 许道云深吸一口气,先站稳身子,然后一步一步的朝前方白雾中走去。 走了一盏茶功夫,周围的事物却丁点儿未变,这条绳索似乎没有尽头一般,一直延伸进浓郁的白雾之中。 又走了许久,还是没走到头,这下许道云感觉有些不对劲了。他心生一计,取出一条红绳系在脚下的绳索上,然后继续朝前走,没多久,果然看到那条本该在身后的红绳,居然出现在了前方。 此时,在龙南峰前山的一座四面通风的前殿中,一个身穿道袍的老头正美滋滋的饮着酒,偶尔睁开一只眼睛看向半空中的水镜,笑道:“这小子倒聪明,这么快就看出端倪了。” 老道士面前的水镜中,倒映出的正是许道云的身影,“我倒要看看,你小子如何破此迷心阵。” 看穿把戏的许道云不再傻傻的朝前走去,他停在原地,开始思考如何通过这索桥。 老道士身边,一个年轻道士问:“师傅,您觉得他多久能破阵?” 老道士摇头,“说不准,单凭脑子好使,想过这关却还不够,得看他的心性意志是否坚定。” 年轻道士轻笑,忽然脸色一变,指向半空中的水镜道:“师傅快看,他要做什么?” 老道士抬头看去,只见许道云手握一柄冷月般的长剑,一剑斩断绳索,登时水镜中的画面一转,显现出龙南峰的石阶来。 年轻道士惊道:“师傅,他竟能在中途破阵?” 老道士不以为意道:“有些小本事罢了,何必大惊小怪的。” 他口中虽这般说,心中却欢喜异常,暗下决定,定要将许道云收入道家,绝不能让他到别家去。 “徒儿,时候差不多了,去迎接你师弟们吧。” 第一百五十八章 玄微真道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是,师傅。”年轻道士拱手退下。 破除迷阵后的许道云,感觉心境澄明,放眼望去,龙南峰上鸟雀盘旋,清风抚耳,忐忑的心情也愉悦宁静了许多。 他一步步夸上石阶,走上前一片平地,只见一个身穿淡蓝道袍的年轻人正笑望着他,作揖笑道:“恭喜道友,成为第一个通过道家考验的学子,在下道家门下丁阳子,师傅已在前殿廊下等候多时,道友请随我来。” 许道云抱拳还礼,“有劳师兄。” 二人走入山门,来到一座云雾缭绕的山丘脚下,一座似亭子非亭,似殿非殿的建筑耸立其上,清风佛过,纱帐飘舞,像极了隐世高人避世清修的所在。 许道云心中愈发期待起来,他紧随着丁阳子走上山坡,来到前殿,仰头望去,只见牌匾上写着三个烫金大字——无极筑。 丁阳子拱手作揖道:“师傅,人带来了。” “进来吧。”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许道云努力朝殿内望去,但白色纱帐层层叠叠,随风飘舞,根本看不清楚。 丁阳子伸手笑道:“道友,进去就知道了。” 许道云挠了挠头,跟着他走入无极筑,穿过白纱帐,只见大殿极为宽阔,四面通风。 里头的摆饰装璜倒也简单,只有几个烛台,两面屏风,几个蒲团,还有墙上的一张太极八卦图。 太极图下的蒲团上,正盘坐着一个身穿道袍,头戴木簪,不修边幅的老道士。 他双眸紧闭,白须白发随风飘舞,活脱脱一个仙风道骨的高人模样,而且他身上若有若无的气息,甚至让许道云有些喘不过气。 这个老道士给许道云的感觉,比儒家家主曹子正还要危险。 许道云拱手施礼,道:“晚辈许道云,拜见前辈。” 老道士睁开浑浊的双目,刹那间,似有一道神芒从他眼中一闪而过,但很快又归于平和,声音和蔼的笑道:“你叫许道云?” 声音虽平和,音浪却滚滚散出,如惊涛骇浪。 许道云知道这可能是老道士的考验,他运转玄功,将真气注入地下,似大树生根般,动也不动,拱手答道:“正是。” 店门口的丁阳子面带笑容,眼神古井无波。 老道士则微微挑眉,扶须顿首,“好名字,现在开始,你便是我道家弟子了。” 说罢,老道士屈指一弹,射出一道弧光掠入许道云腰间的玉简中,玉简换发神光,登时就变了模样,通体青蓝,上面还有一个“道”字。 “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许道云行了个弟子礼。 丁阳子上前,递去一本书谱,笑道:“道云师弟,这本《道德经》收好,即日起朝夕背诵,通解其中深意,可排除杂念,修神养性,有助将来的道术修行,切勿荒废。” 许道云双手接过《道德经》,拱手答谢。 老道士道:“你面带愁容,似心有牵挂。去看看吧,日落前记得回来便是。” 许道云心想,不愧是前辈高人,居然能洞察人心,当真厉害。他面露喜色,拱手答谢:“多谢师父。” 说罢便朝无极筑外走去,才走没几步,老道士忽然又道:“慢着。” 许道云脚步顿住,回头恭敬道:“师傅,还有何吩咐?” 老道士挥手丢去一卷书简,闭上眼睛,声音沙哑而又低沉,“这部《玄微真道》乃我道家法门,你务必勤加修炼,且不可传与外人,记住了吗?” 许道云接住书简,一揖到底:“谢师傅。” 待许道云走下山坡,丁阳子才笑道:“弟子还从没见过师傅这般看好过一个人呢。” 老道士低着头,笑道:“这孩子与道有缘,且心性坚定,天资卓绝,是个天生的修道之人,若不好好雕琢,岂不可惜?” “师傅所言极是。” 许道云出了山门,发现有许多学子正朝此处赶来,看样子都打算要加入道家。 他们见许道云孤身一人从山门走出,还以为他是没通过考验,被赶出山门的,登时眼中满含不屑和幸灾乐祸,但在他们瞧见许道云腰间挂着一块与众不同的玉简时,一个个脸色都变了。 这玉简只有通过道家考验,正是加入道家的弟子才能佩戴,这么说,他已经通过考验了。 这下子众学子看许道云的眼神又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有崇拜的,有嫉妒的,有羡慕的,也有不甘的。 许道云将这些人的神态变化尽收眼底,但他却没有理会,孤身一人往相反的方向走去,与众学子形成鲜明对比。 来到方才和铁牛分离地方,许道云辨认一下方向,径朝兵家吞虎山走去。 此时绝大多数学子都已通过霓虹泽考验,开始参加各家的考验,山道人满为患,有些急性子的学子受不了这样磨磨蹭蹭的走路,直接施展轻功跃上树梢,各处山头掠去。 许道云走在吞虎山山道上,发现来参加兵家征选的学子身形都很高大,背的都是长兵器,看起来也孔武有力,但相比起铁牛,那就小巫见大巫了。 正跟在人流中走着,忽然一人嘲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哼,一个学剑的也敢来兵家,真是不知所谓。” 另一个人附和道:“就是,轻飘飘的剑,软绵无力,能有什么用?” “剑修早就没落了,这年头居然还有人想不开去学剑的?我看啊,要么这个人是傻子,要么就是呆子。” 许道云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只见两个身形颇为高大的青年正满脸讥讽的望着自己。 见许道云回头看来,肩膀上扛着一条长棍的青年冷笑道:“怎么,不服?” 许道云摇头,说道:“我是道家弟子。” 青年一愣,低头看去,果然瞧见许道云腰上挂着一面道家玉简,他冷哼一声,道:“既然入了道家,又为什么要来我兵家凑热闹?” “你兵家?”许道云咧嘴嗤笑道:“你好像还没有正式成为兵家弟子吧,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再者说了,就算你是兵家弟子,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又能奈我何?” 青年大怒,两步逼近到许道云面前,居高临下盯着他,声音低沉道:“小子,你很嚣张啊。” 许道云剑眉一皱,退后半步,挥了挥手,嫌弃道:“说话请站远点,你有口臭,大家保持距离,你好我也好。” 周围学子闻言皆笑出了声,那青年则脸色涨红,怒视许道云,咬牙道:“小子,你找死吗!” 许道云双臂环抱胸前,昂首直视对方,“就算我找死,你还敢动手不成?” “我为什么不敢。”青年声音愈发阴寒。 “尚未加入兵家的学子杀了我道家弟子,你觉得这样的事情发生了,我道家会放过你吗?你觉得兵家会为了你这么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蠢货,而去招惹道家吗?” 青年愣在原地,脸色变幻不定,心中的怨恨愈发刻骨铭心。 许道云摇头叹气,转身离去,抛下一句话,“长个子不长脑子,以后学聪明点,别自取其辱。” 待许道云混入人群消失不见,青年终于咬着牙自语道:“小畜牲,我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许道云走入吞虎山山门,一片一望无际的校场出现在视线中,校场极宽极广,中央有一座高台,高台下占满了前来参加兵家考验的学子。 兴许铁牛也在那。 许道云跟随众人走了过去,但他的个子在这些人中只能算是最矮,根本看不到前面有什么人,就算踮起脚尖也无济于事。 许道云只要挤出人群,跃上高台旁的一根石柱,视线在人群中一扫而过,登时就看到了一个极为醒目的身影。 此人身高七尺有余,黑发披散,皮肤黝黑,身负黑戟赤弓,站在人群之中,个子比所有人都要高出一截,当真是鹤立鸡群。 许道云面露喜色,唤道:“铁牛。” 那铁塔般的身影转头看来,待看到石柱上的许道云的时候,原本一脸肃杀的黑脸登时露出憨厚的笑容。 他挤出人群,望着从石柱上落下的许道云,嘿嘿笑道:“大哥,你通过考验了吗?” 许道云弹弹腰间的玉简,笑道:“我现在已经正式成为道家弟子了,师傅还给了我一部《玄微真道》,让我细细钻研。” “恭喜大哥。”铁牛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许道云。”忽然一个女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许道云回升望去,登时吓了一跳,咽了口唾沫,磕磕巴巴道:“陈......陈总旗,你怎么在这里啊?” 来人正是陈睿,她大步走来,似笑非笑的盯着许道云,发现他侧身的小动作后,笑道:“遮遮掩掩的做什么,告诉我,你加入了哪一家?” 许道云脸色无比尴尬,只好将捂着玉简的手挪开,干笑道:“哈哈,我...我只是想去试一试,没想到还真过了。” 陈睿点头,意味深长的笑道:“很好,你很有想法。” 说罢与许道云擦肩而过,顺着石阶走上高台。 许道云松了口气,又叹了口气,道:“这下麻烦喽,不过应该不打紧,反正我已经成为道家弟子了,云卫司和法家短时间内我都不会去,等时间一长,她自然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大哥所言极是。” 许道云侧头看了高台下密密麻麻的众学子一眼,问道:“铁牛啊,兵家考验还没开始吗?” 铁牛摇头,“没有。”抬手指向高台上一个身披甲胄的青年,道:“他说等人到齐,比武分胜负,留一半,走一半。” 许道云笑道:“那容易,对你来说根本不成问题,我觉得你拿个第一都不在话下。” 铁牛道:“大哥若要俺拿,俺就拿。” 许道云苦笑,“你尽力就好,拿不拿第一无所谓,当然能拿更好,毕竟我们修炼之人,就是要争高低分胜负的。” 铁牛点头。 又等了许久,时辰已至午时三刻,但陆陆续续还有学子从山门走来,一时半会儿根本没法开始。 许道云从乾坤袋中取出四壶和鲜三酿递给铁牛,道:“铁牛啊,这些酒拿去解闷,大哥去其他几家看看,你放心,比赛开始的时候,大哥一定会赶回来的。” 铁牛接过酒壶,说道:“好。” 许道云转身朝校场外走去。 人群中,那肩上扛着一条长棍的青年正冷冷注视着许道云的背影,待他消失在视线后,又转头看向铁牛,有点迁怒于他的意思。 铁牛若有所觉,猛地回头看去。 青年被铁牛的虎目一瞪,登时脸色一白,如坠冰窟,立马挪开视线,再不敢看向那里。 许道云走出龙虎山,却遇见了几个熟人。 黄雁遥等人也看到了许道云,忙挥手招呼道:“道云兄弟。” 许道云走了过去,上下打量一番严登武三人,问道:“伤势恢复的如何了?” 严登武笑道:“好在没伤到筋骨,也没有什么暗伤,如今已恢复如初了。”他一揖到底,说道:“多谢道云兄弟仗义援手!” 龚元才和李雯娟也躬身行礼,齐声道:“多谢。” 许道云忙将三人扶起,笑道:“我们是同辈,行此大礼成何体统啊?” 严登武道:“鹿鸣山中遍布妖魔,九死一生,道云兄弟不顾自身安危,闯妖巢相救,此恩此情,我严登武就算是肝脑涂地,也难报恩情之万一。” 许道云摆手道:“好啦,许久不见,怎么这般客套生分起来了?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我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啊?至于恩情嘛...找个机会,你们请我和我兄弟吃一顿酒,就算是还了恩情了。” 严登武心中感动,鼻尖发酸,眼中含泪,旋即破涕为笑,重重点头,“我严登武此生能与你结为好友,当真是几世修来的造化。” 黄雁遥受不了了,说道:“好啦,你们两个大男人,不要这么肉麻。许道云,你从吞虎山出来,难道是没通过兵家的考验吗?” 许道云摇头,“不,我是来看看我兄弟通没通过考验。” 一百五十九章 逐出宣武山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龚元才问:“道云兄弟,那你呢,莫非是还没选好要加入哪家吗?” 许道云笑道:“选好了,道家。”摘下腰间的玉简,“诺。” 黄雁遥等人看清玉简后,瞪大眼睛,惊道:“你...你已经加入道家了?” 许道云点头,“是啊,师傅让我出来逛逛,日落前回去就行。” 四人闻言,皆苦笑一声,严登武道:“我们千辛万苦才渡过霓虹泽,道云兄弟却已经加入了道家,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许道云咧嘴一笑,岔开话题道:“你们呢,打算去哪一家啊?” 严登武道:“我打算去儒家。” 李文娟道:“我要去乐家。” 龚元才道:“我要去兵家,若兵家进不去,我就去法家。” 许道云看向黄雁遥,见她齿咬下唇,犹豫不决,便打趣道:“黄姑娘,有没有兴趣来我龙南峰做个道姑啊?” 黄雁遥一愣,旋即怒视许道云。 李雯娟笑道:“好啦,道云兄弟,你就别打趣雁遥了,她正为拿不准去哪一家而发愁呢。” 许道云低头看向黄雁遥手中的长剑,笑容收敛,说道:“兵家、法家、佛家、农家、墨家、阴阳家、医家、画家、都不适合剑修。排除这些,能去的还有儒家、道家、乐家、但儒家虽有教无类,却不收女子,你可从道家和乐家中选一家。” 听许道云一席话,黄雁遥脸上的愁容渐渐消除,犹如拨得云开见日月。 许道云眺望远方在云雾中若隐若现的一座山峰,叹道:“可惜乐家只收女子,外男不得入内,否则我一定要去看看。” 黄雁遥低头沉思,片刻之后抬起头来,脸色无比坚定的说道:“我决定了,我也要加入道家!” 许道云眼睛一瞪,惊道:“不是吧,你真要来当道姑啊?” 黄雁遥瞪了他一眼,说道:“我是去学剑的,谁要当道姑!” “你决定了?”许道云问。 黄雁遥重重点头,“决定了。” 许道云笑道:“好,有眼光,既然如此,我亲自带你上龙南峰。” 严登武拱手道:“那雁遥就摆脱道云兄弟你照顾了,我等就先去参加考验了。” 许道云目送他们各自走向不同的山道,回头道:“黄姑娘,跟我来吧。” 二人走上龙南峰,许道云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道:“道家的考验不难,只要你心性足够坚定,就能过关。” “心性?”黄雁遥不解的望向他。 “是啊,反正你只要记住,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境,都不要心生恐惧,方能破除迷阵,知道吗?” “嗯,知道了。”黄雁遥重重点头。 “好,你顺着石阶上去就是了,我再到别家看看。”许道云说罢转身走下石阶。 黄雁遥深吸一口气,坚定的迈步上前。 许道云在山前踌躇一番,最终还是朝法家的宣武山方向走去。 前往法家进行考验的弟子数量也很多,因为进入法家就能够成为云卫司中的一员,云卫司执法九洲的名头,自然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许道云跟随众学子上了宣武山,山上亭台楼阁林立,修建的倒也简单赶紧,宽敞的大理石阶足有一丈三尺,并行五人都不会拥挤。 为免去麻烦,许道云上山之前,特地将道家玉简收入乾坤袋,以一个参加考验的学子身份上山,这样也显得自然一些。 来到云卫司校场,只见校场两边并列着两排身穿赤戾服的赤旗卫,一路排到校场中央的高台下,少说也有上百人。 众学子就从两排赤旗卫中间走过,那些赤旗卫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眼神凛冽似刀,气势寒冷如冰,走在他们中间,有如行走在刀山上一般,令人提心吊胆。 只见有不少心性稍微差些的弟子,忍受不住这等压抑的气氛,惨嚎一声,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许道云恍然大悟,这或许就是云卫司的考验,只要挺着腰杆走到校场尽头,就算是成功通过考验。 这听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却真没那么容易,两边的赤旗卫显然是经过精挑细选的,每个人手上都沾了不少人的血,只有真正杀过人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眼神。 而在这种眼神的逼视下,那些修炼有成,却可能连家门都没出过几次的学子,当然不能无法泰然自若,露出丑态也是正常的。 如果能在这种情形下支撑住,那就证明此人心性坚韧,只是缺乏历练,便可通过考验。反之,若连眼神的威慑都没法儿挺住,那就没资格加入法家。 许道云下山虽不久,但他手上的人命没有一百条也有八十条,这些赤旗卫的眼神威慑对他来说,倒没有什么作用。 他绕过前头举步维艰的学子,大踏步往前走去,忽然看尽头的高台下看到两个熟人,一个使赵思洁,另一个是苏玉竹。 许道云加快脚步,在众学子之间来回穿梭,快速跑了上去。 高台上,一个年轻俊美,身穿赤戾指挥服的男子抬手指向下方,道:“老魏,你看那人。” 被称作老魏的赤旗卫指挥使转眼望去,只见一个背着匣子的少年跃过众人,朝高台快速奔来,魏泰钦眼睛一亮,“总算来了个不错的小子,我还以为这次百家征选,我法家没什么人才呢。” 俊美男子轻轻一笑,没有说话。 许道云奔到高台下,走到赵思洁和苏玉竹身边,笑道:“二位,看样子你们应该都通过考验了吧?” 赵思洁皱眉道:“许道云,你不是去道家了吗,怎么会来这里?”她“哦”了一声,笑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没通过考验,实在没辙了才来的法家,是不是?” 许道云摇了摇头,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道:“我通过考验了,现在已经是道家的弟子啦,我之所以过来,是来看看你们的情况如何。” 赵思洁眼睛一瞪,怒道:“你既然已经入了道家,还来法家凑什么热闹啊,不知道这里的考验还没结束吗?” 许道云干笑道:“我实在是憋得慌,不出来走走浑身难受,不过我得恭喜您们,顺利通过法家考验,尤其是苏小姐,从今往后,你就正式成为一名赤旗卫啦。” 苏玉竹翻了个白眼,道:“许道云,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还是赶紧离开吧,如果发生了什么误会,你真就笑不出来了。” 许道云点头,“嗯,我也只是来看看而已,既然你们顺利通关,我也就放心了,江湖再见。” 说罢,许道云转身就走。 高台上的魏泰钦见许道云绕开人群,往法家山门走去,浓眉一皱,对身边的俊美男子道:“飞沉,那小子要去哪里,快拦下他。” 苏飞沉眼眸一眯,笑着点了点头,化作一条弧光自高台升起,掠向校场中央,登时就来到了许道云面前,面带微笑道:“小兄弟,这是要去哪儿啊?” 糟糕。 许道云心中叫苦,干笑一声,拱手道:“我...我有几个朋友还没到,想去接一下他们。” 苏飞沉又道:“先不忙走,把玉简给我,为你登记入册。” 完了。 许道云叹了口气,只好将玉简从乾坤袋中取出。 苏飞沉眼睛一眯再眯,意味深长的望着他,问道:“小兄弟,你既已加入道家,又为何来我法家捣乱呢?” 许道云拱手道:“请大人恕罪,我下只是想来看看两个好友是否通过考验,除此之外绝无他意。” 苏飞沉再问:“连个朋友?他们是谁?” 许道云一咬牙,说道:“赵思洁和苏玉竹。” 苏飞沉细眉一挑,露出一个足以迷倒万千少女的微笑,“原来你是关心我妹妹,可我怎么不记得她有你这么一号朋友?” 妹妹? 许道云一愣,旋即就看到苏玉竹和赵思洁一脸焦急的快步走来,他苦笑一声,暗自摇头。 “哥。”苏玉竹跑了上来,先是瞪了许道云一眼,然后踮起脚尖,在苏飞沉耳边低语了几句,脸上露出恳求之色。 苏飞沉神色逐渐变化,抬手拍了一下苏玉竹的脑袋,然后看向许道云,笑道:“小妹说,霓虹泽上,多亏了你出手相助,她才能顺利渡过,苏飞沉在此谢过。” 许道云忙回礼,“客气客气,举手之劳嘛。” 苏飞沉叹了口气,摆手道:“你走吧,老魏那里我会替你说情的。” “老魏?”许道云一头雾水。 苏飞沉回头指向高台,许道云顺着望去,只见一个中年人端坐在木椅上,正望着这边。 他忙收回视线,拱手道:“多谢苏大哥仗义援手,在下先走一步,江湖再会。” 说罢,快步往山门走去,不敢回头。 高台上的魏泰钦浓眉皱的更深了,但见苏飞沉没有前去追赶,便知这其中定有隐情,于是也没有起身追上去。 待许道云消失在视线中,苏飞沉这才问道:“玉竹,这位小兄弟倒是挺有趣的,你可知他叫什么名字?” “许道云。”黄雁遥回答。 “好名字。”苏飞沉陈赞一声,带着苏玉竹与赵思洁走了回去。 苏飞沉来到高台,魏泰钦立马质问道:“飞沉,为何你让那小子离去了?” 苏飞沉道:“老魏啊,他走错路了。” “走...”魏泰钦一愣,旋即大怒,咬牙道:“这分明是那小子的托辞,飞沉,你想来聪明过人,不会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吧?” 苏飞沉笑道:“老魏啊,既然他心不在此,就算强留下他,又有何用处啊?” 魏泰钦道:“这是两码事,我宣武山岂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苏飞沉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悠哉道:“稍安勿躁。” 魏泰钦忍无可忍,拍案而起,化作一条弧光朝法家山门掠去。 苏玉竹见弧光魏泰钦不肯轻易放过许道云,面露忧愁之色,抬头望向高台,唤道:“哥...” 苏飞沉摇头笑道:“老魏这驴脾气,实在是劝不住啊,不过你放心,以大欺小的事情,他做不出来的。” 苏玉竹叹了口气,然后又忿忿地跺跺脚,骂道:“笨蛋许道云!” ...... 看着近在咫尺的山门,许道云才松下一口气,忽听身后响起破空声,他心中一凛,转头望去,只见一条弧光瞬息即至,落在面前化作一个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 要死。 许道云心中惨嚎一声,硬着头皮上前,拱手作揖道:“晚辈许道云,见...见过前辈。” 魏泰钦冷冷望着他,明知故问道:“许道云,你既通过了我法家考验,为何又掉头离去,莫不是瞧不上我法家?” “不不不,晚辈绝无此意。”许道云忙摆手否认,磕磕巴巴道:“晚辈...晚辈其实已经是道家弟子了。” 魏泰钦眼睛一瞪,双目炯炯,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我云卫司其实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话一出口,如雷鸣炸响,滚滚回荡,连大地都跟着晃了一晃。 周围的学子皆被这一声厉喝吓得肝胆俱裂,更有甚者直接匍匐在地,双手抱头,瑟瑟发抖。 魏泰钦见这些学子如此不堪,心中更恼,眼神愈发冰冷。 许道云勉强抵御住魏泰钦散发出的气势,他拱手作揖道:“此事是晚辈的错,请前辈责罚。” 魏泰钦浓眉一挑,没想到许道云会这么说,旋即话锋一转,“我来问你,我法家哪点比不上道家,你给我说清楚!” 许道云如实说道:“晚辈来百家前,所学的心法和剑招都属道家术法,所以才选了道家,百家各有所长,不分优劣,法家煌煌威严,晚辈更不敢有半分轻视。” 魏泰钦见他在自己的压迫之下始终能保持镇静,面对指责也能对答如流,心中不免升起几分赞许,暗叫可惜,这样的好苗子,怎么久落进了那老道士手里呢? 他面不变色,挥出一道真气打在许道云身上,然后化作弧光冲天而起,掠回宣武山,倏然间消失在薄雾之中,一道雄浑的声音似滚滚雷鸣般回荡在天地之间,“即刻离开宣武山,不得再踏入半步。” 许道云被真气退到山门外,苦笑一声,在众学子古怪的眼神中,转身离去。 第一百六十章 北武剑宫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才走没几步,陈睿的声音便从后头了过来,“许道云,你胆子还真不小。” 许道云一愣,回头拱手作揖道:“见过总旗大人。” 陈睿似笑非笑的望着他,挑眉道:“以老魏的臭脾气,没把你丢进观星湖里去喂鱼,已经算你福大命大了。” 许道云苦笑。 陈睿走近两步,轻笑道:“你猜,如果我把你是赤旗卫这件事告诉老魏,他会怎么做?” 许道云一惊,旋即咽了口唾沫,忙道:“总旗大人,请网开一面吧。” 陈睿勾起红唇,问:“你这是要回龙南峰吗?” 许道云摇头,“不,我要去吞虎山。” “是去看你兄弟考验的怎样?”陈睿迈步向前,说道:“正好顺路。” 许道云咬咬牙,跟了上去。 走在幽静的山道上,陈睿突然抬手指向远方,开口道:“看那里。” 许道云视线顺着望去,只见龙南峰和吞虎山之间的山谷上,耸立着一根石柱,七八丈高,三五丈围圆粗,静立不动,若隐若现。他运气双目,定睛细看,奇道:“这石柱看着怎么像是一柄剑啊?” 陈睿道:“眼神倒是不错,这的确是一柄剑,至于这剑柱的来历,那可就说来话长咯。” 许道云心生好奇,忙问道:“总旗大人,这剑柱还有什么由来不成?” 陈睿一指远方云雾缥缈处的剑柱,悠悠说道:“我众妙玄门儒家首代家主,名叫沈昊苍,直到现在文圣山的天和殿中,还供奉着沈昊苍的画像,以及他留下的半截断剑,还有一本他的自传,我等之所以知道他的过往经历,也都是从这本自传中看来的。” 许道云仔细倾听,心中无比好奇。 陈睿也步卖关子,继续说道:“沈前辈出生平凡,乃是生在一个农户家里,本来一生与修炼一途没有瓜葛,却在他十四岁那年发生了一件变故,那件事过后,他的一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被迫走上了传奇的修行大道。” “那时沈前辈才十四岁,本也是家庭美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算不上大富大贵,至少能填饱肚子,房屋也可遮风挡雨,倒也是平静安宁。” “那日入冬,大雪纷飞,江洲传闻南方灵气勃发,引起天地异像,定有灵物出世。灵物的价值无法估量,对修士们的诱惑是致命的,就因为一样虚无缥缈的灵物,众多势力纷纷汇聚沈前辈当时所在的小村子,至于村子叫什么名字,自传中没有写,我猜应该是怕睹物思人,所以才故意忽略了吧。” “俗话说无风不起浪,沈前辈所在的村子西南处有一片山,叫做炬庐山,山上经年累月迷雾飘飞,自古以来上山打猎砍柴的汉子,只有进没有出,被当地人叫做鬼山,谁也不敢靠近。” “众修士不敢轻易山上,只在周边山脉中搜寻,半个月却没有灵物的半点儿踪迹,最后便将目光锁定了炬庐山。各个势力经过一番商讨,决定暂且休战,先上山寻找一方,待找到灵物踪迹,再争个你死我活也不迟。” “沈前辈说修士们上了炬庐山七天,没有一个人下来,村里人都说他们是得罪了山神,被山神爷爷惩罚,留在了山里。也有些个胆子小没上山的,立马掉头回去,登时江湖中谣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很快又集结了一批人数更多也更强大的修士们前来,商讨一番后,聚众上山。” “那一晚,村中的黑狗犬吠不止,鸡鸭牛羊更是躁动不安,村民们只道是山里头的山神爷爷显灵,又把那些敢大胆闯山的江湖修士给杀了个干干净净。岂料,那夜子时后,炬庐山上有人下来,来的是人,却是死人。” “死人?”许道云不解道:“怎么会是死人呢,王长老,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陈睿很满意他急不可耐渴望自己说下去的神情,得意的哼了一声,买了个关子,压低了声音道:“的确是死人,原来那些上了炬庐山的村民和修士,根本不是被什么狗屁山神爷爷给惩罚了,分明就是被人杀死,炼成了尸傀。” “什么是尸傀啊?” 陈睿道:“世上秘法数不胜数,千奇百怪,有人不擅拳脚法术,便另辟蹊径,同样能够强大无比。但这类人中毫无人性,为了修炼不择手段者,便成为邪修,乃是正道人士人人得而诛之的一类人。” 许道云道:“哦,那在炬庐山,把村民和修士炼成尸傀的是邪修?” “正是。”陈睿点头道:“那邪修叫做尸鬼道人,在江洲可谓是凶名赫赫,当时还入了我云卫司的通缉榜,可别小瞧这通缉榜,能入榜的,即便是垫底的人物,也绝不是寻常之辈。” “那尸鬼道人为躲避云卫司追查,便躲入各个效果之中,隐蔽行踪。可邪修终究是邪修,安耐不住心中的邪性,他若能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安然度过下半辈子应该不成问题,可尸鬼道人偏偏不敢平庸,在各处为非作歹,杀了不知多少人来修炼尸傀之术。” “那时名门宗派不多,尸鬼道人如鱼得水,却不知他的所作所为已引起了北武剑宫的注意,虽和他屠杀无辜之人的地方相隔万里,但北武剑宫作为正道门派,自然不会坐视不理。恰好遇到北武剑宫第八十七代第一人——宁正阳出关,他得知臭名昭著的尸鬼道人竟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行事这般肆无忌惮,便一人一剑,下山铲除这个为祸江湖的败类。” 许道云惊道:“这个尸鬼道人可是上了云卫司通缉榜,连云卫司都能躲避过的人物,宁前辈只身一人,如何会是他的对手啊?” 陈睿笑道:“小子,这就是你的无知了,可别小瞧北武剑宫,北武剑宫传承至今已有数千年,每一代弟子都是卧虎藏龙,多有龙凤,只等时机到来,便可一飞冲天。宁正阳可是当时第八十七代第一人,悟性天资都是千古无二的奇才,闭关十三载,终跨过修行障碍,境界深不可测。” “宁正阳下山后,遍寻尸鬼道人踪迹,寻着他作乱的地方顺序搜寻过去,终在曲河城寻觅到其踪迹。曲河城四面环水,城中居民皆饮清河清水供日常所用,尸鬼道人就意图在水中做手脚,打算将一城之人都毒杀,炼成尸傀,铸造一座鬼城,只要不朝外面透露半点儿风声就没人会知道,而每一个来到曲河城的游商旅客自然是有来无回,平添了尸鬼道人尸傀大军的气势。” “宁正阳前辈得知了他的阴谋,自然不会让他奸计得逞,深夜中,趁他在清河做手脚之时雷霆出手,两人交手不到五十招,尸鬼道人便接不住宁正阳前辈的剑锋,他是个主攻炼制尸傀的邪修,不擅拳脚,主要是依仗操纵强大的尸傀来与人对敌,却哪里会是剑术出神入化的宁前辈的对手?原本他也有许多尸傀,可惜在被云卫司追杀时,用的一个不剩。” “尸鬼道人拳脚粗糙拙劣,可其极为狡猾,还有遁形秘术,眼看斗不过宁前辈,就要丧命其剑下,拼的一条臂膀不要,用血激发遁形秘术,逃之夭夭。宁正阳前辈一路追踪,却难以寻觅其踪迹,只好无奈作罢。” “岂料那尸鬼道人元气大伤,濒临垂死却命不该绝,竟逃到了沈前辈村旁的炬庐山中隐居,恢复元气,并用法阵使山中起大雾,一来掩盖自己气息不外露被人察觉,二来也是为了方便袭杀上山砍柴放羊的村民。” “宁前辈是剑术大家,一剑斩断尸鬼道人左臂膀,这还算是轻的,透体而入的剑气才是真正致命,还是尸鬼道人在臂膀被斩落的瞬间全力运功抵抗冲入体内四处胡乱绞杀的剑气。否则他就算一时之间逃得了性命,也活不长久,于是便在山中修养,但这一休养,就是十年之久。” “修炼尸傀者,最最需要的就是气血,以此能最快速度增进修为或修复伤势,这也是为什么尸鬼道人刚刚避过云卫司追杀后,立马急不可耐的大开杀戒,就是这个原因。” “那些被灵物吸引来的江湖修士,正是那时尸鬼道人最最需要的灵丹妙药,数百修士的旺盛气血,成功助他恢复了十年前被宁正阳剑气绞伤的伤势,只是那条臂膀是无法断肢再续了,当时遁形秘法使的匆忙,根本来不及去捡,也没那个心思。” “尸鬼道人见时机已至,操纵着十年来炼制的数百只尸傀下山,目标正是沈祖师的村子。” 许道云追问:“那后来呢?” “村子里都是庄稼汉,虽然有一把子气力,和修士比起来便如同三岁孩童一般无力,如何能抵挡数量足有数百之多的尸傀啊?一时间村子沦为人间地狱,尸山血海,村子很大,足有百户人家,好在沈祖师家住得远,没有立即遭到毒手,但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待村民们察觉,再想逃跑已经来不及了,沈前辈亡命奔逃,爹娘为了救他,将他放在竹篮中藏进井里,从此,沈祖师再也没见过自己爹娘一面。村子无一人幸存,别说是人,就是鸡鸭牛羊等牲畜也无一幸免,皆被吸干了血,死状极惨。” “井底阴气极重,那些尸傀没有视力和嗅觉,全靠着感应人身上的阳气和呼吸攻击来他们,井里的阴气正好盖住了沈前辈的阳气,他这才逃过一劫。” 许道云皱眉思索,忽然说道:“我觉得炬庐山灵物出世根本就是一个幌子。” 陈睿柳眉一挑,笑道:“你还真聪明,猜得不错,炬庐山灵物出世的确是一个幌子,是尸鬼道人眼看出关在即,需要大量气血来固本培元,所以才放出这个假消息,引来许多江湖修士们自投罗网,他就可以借助这些人强盛的气血修复伤势,将十年前宁正阳留在体内趋势不散的最后一道剑气排出体外。” “那些第一次前来寻找灵物,没胆子上山的修士回去后便将炬庐山的古怪事情说了出去,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不知怎么就传到了北武剑宫的宁正阳耳中。他立马知道大事不好,即刻御剑下山,却还是去晚了一步,炬庐山下的村民已惨遭毒手,原本安宁祥和的村子成了一座鬼村,数百只尸傀晃荡,就连周边千里之外的两个大村子也没有幸免。” “尸鬼道人十年之久苦炼了数百头尸傀,虽知宁正阳修为高绝,剑法神鬼莫测,却也不怕。光明正大出现在他面前,还扬言要将宁正阳前辈炼成一生最得意的尸傀,为他所用。” “尸鬼却忘了一件事情,他花了十年时间修复伤势,驱逐剑气,炼制尸傀,却不知宁正阳前辈也苦修了十年,如今他的本事手段远非十年前可比,士别三日尚且当刮目相待,何况是十年呢?今非昔比的宁正阳前辈不惧数百只尸傀的围攻,一面口念往生咒,一面挥动长剑,横扫剑气,如清光虹影纵横交错,眨眼间就将尸鬼道人十年来苦苦炼制并引以为傲的尸傀大军铲除殆尽。” “尸鬼道人与人对敌交手,一半的战力来自于尸傀,若没了尸傀,就算是修为低他一成半的境界,他都难以匹敌,更何况是宁正阳前辈呢?” 许道云忙问:“那宁正阳可有将尸鬼道人杀了?” 陈睿点头,“嗯,连尸鬼道人引以为傲的尸傀大军都不堪一击,又如何是宁正阳前辈的敌手啊?他本欲再舍弃另一条胳膊使出遁形秘法,但宁正阳前辈已有防备,刚来村子便用法器施展阵法将村子罩住,一切施展秘法逃遁的人都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就这样,横行近百年,屠杀了无数生灵的尸鬼道人死在了北武剑宫宁正阳剑下。” 许道云再问:“那沈前辈呢?” 陈睿道:“沈前辈在井下呆了三天,他年纪小,井里阴气又重,加上知道自己爹娘已经回不来了,痛不欲生,眼看就要死在井里无人知晓,宁正阳前辈却找到了他。得知他是此番豪杰中唯一幸存下来的孩子,兼之有修行根骨天赋,心想相逢即是有缘,他年纪也大了,过个几十上百年就要入土,半辈子精力都用在了闭关修炼中,没有弟子可传承衣钵和剑道,便选中了沈前辈为他的关门弟子,继承他毕生所学和剑道精神。” 第一百六十一章 正邪之分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沈前辈天纵奇才,没有辜负宁青阳前辈的期望,上山一十五年,尽数领悟了宁青阳前辈的剑术精神和毕生所学,成为武道山第八十九代第一杰出弟子。宁青阳百年之后,临闭死关之前,将佩戴了半辈子的贴身宝剑赠予沈祖师,要其传承剑道精神和浩然正气,将他的风骨和嫉恶如仇延续下去。” 许道云问:“那...既然沈前辈是北武剑宫宁青阳前辈的关门弟子,怎么又会成了众妙玄门的儒家首代家主呢?” 陈睿叹了口气,悠悠说道:“这就关乎到修士们心中正邪之分,根深蒂固的偏见了。” “宁青阳前辈闭死关前说三年内若不出来,便在洞府外立下一块石碑,刻上北武剑宫宁青阳之墓,沈祖师在洞外守候了三年,洞门却依旧没有开启,他知道自己师傅已魂归西天,便按他的吩咐在门外立下一块墓碑,从此往后,那座小山便成为了剑宫禁地。” “沈前辈在山上呆了十八年,大为向往外面的广阔天地,加他修为高绝,剑术传承与奇才宁青阳,也是高深奥妙,少有人敌,便得了宗门准许,下山游历。” “沈祖师下山后立马在江湖中闯出一片名声来,皆是夸赞他的侠肝义胆和绝妙剑术,他便不甘只在小地方逞威风,励志要去更大更远的地方开开眼界,于是就一人一剑,走出万里之遥,历经****,遇到无数凶险之事,但都是有惊无险,化险为夷。” “后来他路过大风洲山阳县,听闻当地居民说破虚山上,每逢月圆之夜都会传来鬼哭狼嚎之音,到那时,山林只见必然会刮起大风,吹的人畜不宁,长此以往,没有敢再到破虚山上去,却搅闹的附近居民每日是心惊胆战,魂不守舍,几番央求城守,他们却都只是含糊答应,说什么静观其变,但就是不发兵征讨。” “沈祖师便猜想应该是什么邪教修士作祟,便乘着夜风潜入破虚山一探究竟,果见是一伙儿邪修捣鬼,他身为正道人士,又是北武剑宫中人,自然不会放任邪教作孽而袖手旁观。仗着修为高强,剑法奇绝,也不找帮手,只身一人杀将过去,破了他们圆月之下施展的古怪阵法,挥剑将所有邪教修士杀光,从阵眼找到一个尚在襁褓之内的女婴。” “沈前辈心存善念,带着女婴下山,找了许多人家收留,可每次女娃离手,她都要嚎啕大哭,哭的死去活来,几乎断气。沈前辈于心不忍,便将女娃收留在身边做个端茶送水的小弟子,两人携手闯荡江湖。” “十几年光阴倏忽而过,当初襁褓内的小女娃已经出落为亭亭玉立的可人少女。沈前辈的自传里写她极为漂亮可爱,眼如黑宝石,面如熟番茄,肤如凝脂,吹弹可破,秀眉微微,樱口红润,极为漂亮。” 许道云心里古怪,心想这位沈前辈观察的还挺仔细。 “她没有没有名字,祖师爷便给她取名为冉嫣,两人相处十几年,一直以师徒相称,实则亦师亦友,玩笑打闹都是家常便饭。冉嫣这姑娘极讨人喜欢,聪明伶俐,活泼乐观,喜欢笑,不论什么样的境地,多大的危险,她总是会露出冬日明媚阳光一般的微笑来安慰沈前辈。” “沈祖师也很是喜爱她,知道两人有缘,便收她为关门弟子,将从宁青阳前辈那里学来的武修和剑术尽数交给她,绝不藏私。冉嫣聪明过人,天赋奇高,颇有沈祖师当年跟着宁青阳前辈修炼时的影子,什么样难以理解的招式口诀一点就通,天生是个练武的坯子。” “沈前辈年岁和冉嫣相差了近三十年,这个差距对寻常百姓来说自然是老牛吃你嫩草,但对修者来说,尤其是对沈祖师这样的修者来说,活个上百年不是问题,对他们来说,不值一提。” 陈睿轻笑道:“俗话说的好,日久生情,他们师徒二人虽年岁相差颇大,样貌却都是俊朗年轻。沈祖师虽修为高绝,对男女之情却也是情窦初开的小毛孩子般无知,只知道跟自己徒儿在一起的时光很快乐,根本不知道什么情啊爱啊的。” 许道云追问:“那后来呢,他们怎么样了?” “后来沈祖师和冉嫣相互暗生情愫,沈祖师是个对男女之事是一块一窍不通的木头,冉嫣则不然,她自小聪明伶俐,一颗心玲珑剔透,明白自己的心意,便在生辰那日倾诉情感。” “可沈祖师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含含糊糊就是不肯给人家一个答案,冉嫣心灰意冷,整日浑浑噩噩,是茶不思饭不想,沈祖师见她意兴阑珊,便带她回了北武剑宫。” “在山上居住三年,冉嫣几乎每日闭门不出,沈祖师没了冉嫣陪伴,三年时间每日都是度日如年,他扪心自问,这才发现自己一颗心已经彻底落在了冉嫣身上,再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撼动。” “沈祖师来到冉嫣闭关洞府前,知她每三日都会出门换气,便在门前足足站了三日。两人终于相见,沈祖师坦露心声,冉嫣摒弃前嫌,二人成了北武剑宫,乃至令所有江湖中人艳羡的神仙眷侣,一时传为佳话。” 许道云欣慰一笑,却见陈睿摇头叹气,他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识屏住呼吸,有种不好的预感,忙问道:“陈总旗,后来怎么了?” 陈睿看了们一眼,道:“你忘了冉嫣是沈前辈从哪里捡来的?” 许道云脱口而出:“破虚山邪教阵法的阵眼中,这...难道?” “不错。”陈睿点点头,叹气道:“冉嫣,是幽冥宫魔教宫主的嫡女。” “幽冥宫位于西州墓林,宫中弟子诡异无常,手段残忍,四处掳劫村民修炼邪功,因此寻常人等皆不敢轻易接近墓林千里范围之内。其历代掌门嫡传的九幽阴功更是狠辣无比,再配以招式奇特的逼魂指和七杀穿云手令江湖修士闻风丧胆。” “当年破虚山上,那些邪教修士布置的阵法就是将前代宫主留下的九幽阴功利用阵法汇入冉嫣体内。一十八年过后,月圆之夜,冉嫣露出魔性,沈前辈凭借震古烁今的高超修为强行将她魔气按下,但冉嫣露出的魔性却惊动了远在数十万里的西州墓林的幽冥宫宫主,她立即率领门下众多邪修高手跋涉万里围堵北武剑宫,要他们交还少宫主。” “北武剑宫自然是不惧怕幽冥宫的,可身为正道宗派,如何能收留一个邪教少宫主在山上?虽然沈前辈爷拼力相保,可他终归只有一个人,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眼睁睁看着冉嫣被幽冥宫带回去却无力阻止。” “但沈前辈自然不会轻言放弃,后来的几十年里,他一直打探寻觅幽冥宫的消息和踪迹,可茫茫江湖,他要做的事情几乎就是海底捞针,难如登天,从此次再没有见过冉嫣一面。” “他心灰意冷,对当年舍弃了冉嫣的北武剑宫再没有了当初的眷恋和依赖,经过众太上长老允准,脱离了剑宫,来到江洲当任儒家家主。” “但这世上的因缘际会不会因为见不到面而中断的,冉嫣与沈沈前辈在北武剑宫的一心台上互表心意,虽最终为正邪两派所不容,被迫生离死别,但冉嫣却怀上了沈前辈的孩子。” “沈祖师闯荡江湖几十年,在江湖中也算是手眼通天,后来的二十年中不断寻找幽冥宫的下落,自然培植了许多耳目党羽,只要一有幽冥宫的消息就要几千千万里路程来告知他。” “所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幽冥宫少宫主怀有身孕的事情初时大家都不知道,还是几十年后传出风声的。” 许道云急忙问道:“那沈祖师有去找她吗?” 陈睿摇头,“几十年的孤独寂寥,虽然极为难熬,沈前辈却也明白了一个道理,他们二人终归是正邪不两立,只要知道她安好就行,所谓相见不如相知。两人若再度见面,又如何能忍受住几十上百年的寂寞呢?到那时情感一发不可收拾,那样势必会掀起平衡了数千年的正邪大战。” “虽说正道之士惩奸除恶是理所当为之事,但这样一来,定会闹的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无数无辜百姓会受此牵连,家破人亡,这不是沈前辈想看到的。” “虚度了二十载岁月,一直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面上不见半点光彩。直到沈前辈得知他和冉嫣有个孩子后,这才重燃一丝希望,知道自己和她只见的缘分没有断,虽然没法儿见面,至少通过这个新生命见证了他们当初刻骨铭心,海誓山盟的爱情,和一场令无数江湖修士羡慕的神仙眷侣之缘。” 许道云脸色缓和,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好好的一对伴侣,就被什么狗屁的正邪之分硬生生弄的天人永隔。至那以后,到死两人都没有再见过一面,虽然有了爱情的结晶,可终归还是会有遗憾。 许道云心想,如果是自己,才不管什么正邪大战,会不会影响天地苍生,只要两人真心相爱,便是是为众生所不许,也要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若众生阻拦,杀了众生便是。 但同时也对沈前辈的做法表示理解和同情,他牺牲了自己的幸福,就算是留下无穷遗憾也要保得人间太平,这样的舍小爱为大爱,是既令人敬佩,也让后人摇头叹息。 果然,这世上没有两全其美之事,很多时候想要维护一样东西,就必须割舍另一样宝贵的东西,至于之中的取舍,就由我们自己本心独断。 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完全传承宁正阳前辈的剑道精神和浩然正气的沈昊苍,毅然决然舍弃自己最最珍爱的人,选择了在世人看来正确的决定。 不知多少圆月高悬之夜,沈昊苍独自一人立于文圣山的摘星楼上仰望星海,每每想起那个女孩的笑容时,总会露出白日在人前从未见到过的灿烂笑容,和煦如暖阳,似夏季清风,回味无穷...... 许道云忽然想到什么,指山远处剑柱,问道:“陈总旗,你还是没有说这剑柱是怎么回事呀?” “哦,是沈前辈嫌山太宽广,便一剑劈开一条山谷,剑气残留山谷数十年不散,也是因为此地是个极汇聚天地灵气的地方,千百年来地壳运动,又经历了不知多少个寒暑,熬过了几次天灾,竟在谷中慢慢生出一柄七丈七尺高的剑柱,常年剑气萦绕,经久不散,反而与日俱增。” “各家先辈怕剑柱释放的剑气终有一日会消散,便用法阵将剑气困住,凡是百家弟子弟子,皆可到剑柱下感应剑气,借此修炼剑道。可惜这许多年来,剑修逐渐没落,出色的剑修更是屈指可数,到剑柱去感应弟子也越来越少了。” 陈睿见许道云一脸向往的神色,笑道:“好啦,你不必羡慕,日后有的是机会去剑柱下修炼。” 许道云点头,望着远处直插云霄的剑柱,目光灼热。 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才能随手一剑在百丈高山上劈下一道穿云裂石的剑气,造成这个山谷的出现的沈祖师究竟有什么样通天的手段?区区一道剑气,居然残留山谷数十年不散,还逆转山势,长出一块剑柱来供弟子修炼参悟。 真是前人种树后人乘凉啊。 二人走上吞虎山,见校场内呼喊喝彩之声震天响,许道云正不明所以,陈睿却笑了起来,“开始了。” 许道云眼睛一亮,忙加快脚步走了过去,视线在台下人群中一扫,却没找到铁牛的身影。旋即他又抬头看向比武擂台,咧嘴一笑,原来铁牛已经上场了。 擂台上进行的是十人混战,铁牛手握长戟,大开大合,凌厉的真气四处扩散,逼得几个联手围攻他的人根本没法儿靠近,反而步步后退,几乎就要退出擂台。 陈睿道:“你兄弟好像被针对了。” 许道云咧嘴一笑,“单凭这几只臭鱼烂虾,想要算计铁牛,恐怕还远远不够。” 第一百六十二章 九尾白鹏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擂台上,其余九人见铁牛勇猛无敌,相视一眼,达成共识,暂且罢兵休战,待将铁牛击败,再分个高低不迟。 铁牛陷入众矢之的,被其余九人围攻。 场下登时嘘声一片,不少人出言讥讽。 铁牛身陷重围,却临危不乱,一招一式甚有章法,在九人的围攻之下始终能招架自然,得心应手。 高台处,一个英伟挺拔的年轻人似标枪般站在最前方,望着擂台中发生的一切,回头道:“师傅,你料错了,今年我们兵家,还是有几个好苗子的。” 他身后,一个身披甲胄,两鬓稍白的男人走了上来,正是兵家家主——方金武。身姿同样挺拔如抢,一双锐利的鹰眸看下擂台,点头道:“这杆戟至少有千斤重,他竟能挥舞自如,且丝毫不见疲乏之态,应是天生神力。” 年轻人点头道:“而且身陷重围,却临危不惧,这等心性,实属难得。”他侧身拱手道:“恭喜师傅,又收一得意弟子。” 方金武不喜不怒,微微顿首,继续看着擂台。 铁牛正用手中长戟格挡救人攻击,忽然余光瞥见人群外的许道云,他心中一喜,侧头夺过一杆刺来的长枪,顺势低下身子,长戟朝对方下盘扫去。 只听“砰”的一声,那使长枪的人直接被扫倒在地,只感觉小腿似断了一般,还未来得及起身,便被一脚踹中腹部,飞出擂台,跌入人群。 其余八人吃了一惊,又联手攻了上来。 铁牛着急下台找许道云说话,出手间就稍微加重了一些力道,几个呼吸间就将其余八人尽数打下擂台。 场下观战的学子们目瞪口呆,没想到铁牛竟厉害到这种程度,看来这一届兵家征选,他也是夺冠热门任务之一。 铁牛将长戟背起,越众而出,落在许道云身边,憨笑道:“嘿嘿,大哥。” 众学子又是一惊,这许道云站在铁牛身边,跟一个未成年的孩童无异,一只手就能掐死他,可铁牛居然叫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大哥? 许道云拍着铁牛的臂膀,笑道:“打的漂亮,这杆戟可趁手?” 铁牛挠挠头,“好用是好用,就是轻了些。” 许道云苦笑,这杆戟足有千余斤重,寻常炼气境修士别说用了,连拿起来都困难,但在铁牛这,居然还太轻了。 高台上,方金武眯了眯眼,问前头的年轻人道:“文虎,那小子也是来兵家参加考验的?” 身披甲胄的陈文虎仔细打量了许道云一会儿,摇头道:“好像不是,看样子,他应该是名剑修。” 方金武皱眉道:“既不是,来我吞虎山作甚。” 陈文虎笑道:“师傅,他和铁牛一定是挚友,你看那铁牛,至始至终不苟言笑,不露喜怒哀乐,但见到这年轻却面露憨笑,可见他们的关系不一般。” 方金武点头,摆了摆手。 陈文虎会意,立马安排下一场比斗。 陈睿见两人有说有笑,疑惑道:“我很好奇,为什么他会叫你大哥?” 许道云耸肩摊手,“我也不知道,或许这就是人格魅力吧。” “白痴。”陈睿没理他,径直走上高台,来到陈文虎身边,笑道:“哥,考核怎么样了,今年有没有好苗子啊?” 陈文虎微笑道:“好苗子自然有。”他看向人群外的许道云和铁牛,问道:“小睿,刚才是你带那年轻人来的,莫非你认识?” 陈睿点头,“嗯,他是我的手下,名叫许道云,从清平县赶来参加百家征选,刚刚升任赤旗卫。” 陈文虎又问:“那他身边的那个人呢?” 陈睿答道:“哦,他叫铁牛,是跟着许道云一块从清平县来的。对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管许道云叫大哥,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哦?”陈文虎眉毛一挑,目光变得饶有兴致起来。 陈睿问:“哥,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不,随口一问。”陈文虎笑着摇了摇头,又问:“那小子可是入了你法家?” “说起这个我就来气。”陈睿银牙紧咬,怒视人群外的许道云,忿忿道:“这小子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儿狼,我一手提拔他为赤旗卫,就是指望他能加入法家,为法家出一份力。可这小子倒好,铁了心要入道家,真是气死我了!” 陈文虎笑道:“人各有志,不能勉强嘛,再说了,人家是剑修,到法家能学些什么啊?” 陈睿哼了一声,双臂环抱胸前,道:“这我知道,但我就是气不过,这小子明明是我的手下。” 此时方金武开口道:“这小子十七岁不到,却有炼气境丙等大成修为,道家收了这么个弟子,张元清恐怕做梦都会笑醒。” 许道云问:“铁牛,你这里是不用操心了,大哥...要去找一个人,先走一步。” 铁牛重重点头,“好。” 许道云拍拍他厚实的臂膀,转身离去,走出法家山门后,许道云遥望远处的乐家,喃喃道:“谢怜,你应该在彩燕崖吧?” 彩燕崖,乃乐家所处之地,面积最大的一家,四季如春,漫山遍野都是鲜果花树,清风吹来,香气袅袅,令人迷醉。 但彩燕崖不准外男入内,除非是特殊情况,或者手持各家家主的通行令牌才能进入,否则一旦踏足彩燕崖,就会被视为挑衅。 许道云虽极为思念谢怜,却不能知法犯法,他站在通往彩燕崖的山道上许久,最后叹了口气,转身往龙南峰上走去。 只有有缘,终会相见,何必急于一时呢? 此时此刻,彩燕崖内,弟子居中。 一个身穿粉色长裙的女子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两手托着香腮发呆。 咔。 院门推开,又有两个女子前后走进院中,石凳上的女子眼睛一亮,忙问道:“小盈,打听的怎么样了,他来了吗?” 许盈倒满一杯水喝了一口,这才涨红着脸,喘着粗气道:“没打听到啊!” 女子一愣,脸上期待的神情登时烟消云散,眼中满是哀伤之色。 后面走进来的许元瑶道:“小怜,不必伤心,此次前来参加百家征选的学子至少有两千多人,要在这两千多人中找到他,实在是犹如大海捞针,兴许他已经来了,只是我们没看见而已。” 谢怜叹了口气,抬头笑道:“小盈,元瑶姐,谢谢你们,我也觉得他应该来了。” 许盈道:“我猜啊,那家伙一定也很想见你,但咱们彩燕崖不许外男进入,他根本进不来。” 谢怜急道:“那...那怎么办啊?” 许盈笑道:“不急不急,只要他能拿到家主手令,就能进来找你啦。不过家主手拎可没那么好拿,或许还要再等一段时间,也要看看他的本事究竟够不够。” 谢怜叹了口气,抬头仰望花瓣飘落的天空,眼中满是思念。 话说许道云回到龙南峰,发现山道上几乎看不见学子的身影,心想道家的考核应该也快结束了。 他顺着石梯上到山顶,又走上山坡,来到无极筑外,拱手道:“师傅,弟子许道云求见。” “进。”一道苍老却浑厚的声音传出,四溢的音浪将周围的纱帐都吹飞起来。 许道云走入无极筑,剑眉一挑,道:“黄姑娘,你也在啊。” 黄雁遥转头看他,吐舌一笑。 丁阳子笑问:“你们认识?” 许道云点头,“是啊。” 端坐在蒲团上的老道士道:“那好,你二人参悟玄微真道时,可交流心得体会,定能有所助益。” 许道云与黄雁遥同时拱手作揖,“是,师傅。” 老道士将袖一挥,“丁阳子,带他们二人到后山的龙象院和水定院去,并负责入门等一应事宜。” “是。”丁阳子拱手施礼,带着许道云二人走出无极筑,往龙南峰内走去。 走在云蒸雾绕的山道上,只感觉心旷神怡,许道云举目四顾,忽然眼睛一亮,遥指北方万里层云,大喝:“好大的鸟啊!” 黄雁遥闻言,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瞧见山峦之上,云层之中,一头白羽展翅大鸟飘飘飞舞,远看尚不如襁褓婴孩的巴掌大小,却是隔了不知多少里路,若近在咫尺,不知有多么高大雄壮。 黄雁遥与许道云都看痴了,望着那在云雾中舒展羽翼的白鸟救救挪移不开目光,眼中尽是向往和神迷。 走在前头的丁阳子笑道:“那不是鸟,那叫九尾白鹏。” “九尾白鹏?”许道云与黄雁遥不约而同的将好奇的目光转向丁阳子,这个在众妙玄门不知呆了多少年的师兄,一定知道这美丽白鹏的由来或者身份。 丁阳子道:“她本大风洲一白鹏,百年修炼成妖,得灵智,成大道。因本性难改,于大风洲作乱,使出神通,双翼伸展足有百里长宽,轻轻一扇足可使乾坤颠倒,日月无光,数百里内,不论山川草木又或者是走兽生灵,尽皆消亡。” 许道云闻言,面露骇然之色,不可思议道:“只是羽翼轻轻一扇,竟就由这般毁天灭地的力量,实在是太可怕了。” “你以为那只是普通的风吗?”丁阳子笑问。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丁阳子抬起下巴,悠悠开口道:“那可不是寻常的春秋风,松竹风和东南西北风,而叫做赑风。” “赑风?”许道云与黄雁遥对视一眼,皆一头雾水。 丁阳子继续开口问:“可听过三灾?” “不曾听过。” “三灾就先不与你们说了,三灾之一便有赑风,若被吹到,自囟门中吹入六腑,过丹田,通气海,穿九窍,骨肉消疏,其身自解。” 许道云闻言,登时变了脸色,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只要被这风给吹到,直接就削皮挫骨了,赑风竟然有这样神力,实在是闻所未闻。 沉思片刻,又问道:“大师兄,这九尾白鹏在青州作乱之后呢,难道就没有人族修士制止吗?” 丁阳子笑道:“自然是有的,大风洲同样也是强者无数,不知多少修士高人闻听九尾白鹏祸乱大风洲,皆聚而歼之,可惜不敌它赑风之神威,死的死伤的伤,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后来咱们儒家首代家主沈昊苍游历至大风洲,得知九尾白鹏作恶多端,便手提三尺剑前去降服于它。” 许道云心中更加震惊,心想大风洲许多修士高人都奈何不得的九尾白鹏,沈前辈居然敢一人一剑前往降服,不论结果如何,就这份剑修的胆气和决心就足以让人敬佩。 “那沈前辈可是那九尾白鹏的敌手?”黄雁遥问。 丁阳子答道:“一人一鹏追逐激斗七日七夜,那白鹏是山川大河,地灵天秀孕育的灵兽,且已开启了灵智,可运用自然之力为己所用,甚至可以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沈前辈虽有秘法吸纳灵力,也是北武剑宫当代第一剑修,剑法意志传承上一代第一人宁正阳,可终有油尽灯枯的时候,渐渐不敌,处于下风。” 黄雁遥不由得紧张起来,许道云却知道事情一定会有变化,静心凝神等着下文。 “眼看沈前辈就要落败,此时却来了一位救星。” “谁?”许道云二人同时发问。 “北武剑宫第八十七代第一人,宁正阳。” “宁正阳?”黄雁遥面露喜色,许道云心中却疑惑不解,问道:“大师兄,据我所知,宁前辈在沈前辈下山前就闭死关而陨落,为何还会......” 丁阳子眉毛一挑,笑道:“你竟知道这些,不错,那时宁前辈的确陨落了,但他虽陨落,其意念却附着在传承给沈前辈的剑上,危难关头以剑意催发神力,可唤宁正阳残留北武剑宫中的意念相助。” “沈前辈也因此扭转败局,将九尾白鹏降服,可它却冥顽不灵,凶性难平。沈前辈念它修行不易,只是一念之差堕入魔道,却还没有到无法挽救的地步。” “心存善念的沈前辈留在大风洲,花了三年时光渐渐拨乱反正,以北武剑宫的剑意消除白鹏的凶性魔性,之后带回清平府众妙玄门,成了百家的护山神兽,直至如今。” 第一百六十三章 吴清屏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许道云惊道:“从沈前辈到现在,足有千年过去了吧,这九尾白鹏未免也太长寿了。” 丁阳子笑道:“你有所不知,凡天生地养的神物皆有远超凡人的漫长寿命,这九尾白鹏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从出生开始到修炼出灵智就不知花了几百年时光,后来修为与日俱进,能活到现在也不足为奇,只怕再过一千年,它依旧会遨游在万里云层之中啊。” “这般漫长的寿命,真是令人羡慕啊,和它比起来,凡人简直如蜉蝣一般短命。”许道云长叹一声,更加坚定了提升修为的决心。 云雾渐渐浓郁,一道清风吹来,许道云等人皆目眩神迷一番,再看北边云层之中,哪里还有哪知展翅高飞的美丽白鹏啊。 “好了,别发愣了,我先带你们熟悉一下这里。”丁阳子将拂尘一挥,当先走在前头,黄雁遥与许道云也跟了上去。 许道云一边走一边望着北方云层之中,似乎能够透过遮蔽山峦的云雾瞧见一对锐利的眼眸,转眼又消失不见。 二人跟着丁阳子来到一座三层高的阁楼前,丁阳子道:“这里是我道家藏书楼,里头收集了所有道家典籍,又称三千道藏。还收集了各类奇闻杂书,如《降妖谱》、《百家兵器谱》、《上古神器志》、《三千世界书》、《玉衡百草经》等,你们若有兴趣,尽管到藏书楼中观阅。” 丁阳子一边走一边道:“入了道家,可以学习钻研的东西极多,包括道教经法、忏法、斋、醮、符咒、禁咒、隐遁、乘跷、驱邪、伏魔、降妖、消灾、祈禳、纵横、兵法、神仙术、辟谷术等。” 黄雁遥听的头疼,心中却无比欢喜,如果把这些统统学会,回到家里后,老爹一定会惊掉下巴。 丁阳子带着二人在龙南峰上逛了一圈后,待他们来到后山的两座院落前,笑道:“师弟师妹,这便是龙象院和水定院,你们二人自己商讨如何分配,明日晨时初,需到广场集合,不可迟误。” “是。”二人点头答应,目送丁阳子离去后,许道云开口道:“黄姑娘,我就住在龙象院吧,水定远让给你。” 黄雁遥美眸一瞪,道:“凭什么,我还没选呢。” “龙象龙象,这名字一听就是给男子居住的啊,好了好了,天色将晚,你我明日再会,告辞。”许道云拱了拱手,推开龙象院院门,走了进去。 黄雁遥也不气恼,走向旁边的一座院子。 第二日,所有新入道家的弟子尽数集中在广场,丁阳子带着众弟子朝龙南峰西面走去,绕过一片又一片怪林,一座又一座亭台楼阁,只见高山上一条纵横的小溪贯穿中间,众人走过木桥,眼前是碧葱翠绿的小山坡,隐有雾气阵法盘绕其上,看不清里头的景象。 丁阳子笑道:“这便是此番授课的地方,没有别的,正式入门的第一日就是讲解一些修士的基本常识。”说罢手中法印一结,清白色微光分开雾气结界,带着众弟子走了进去,朝小山坡上走去。 许道云小声问:“黄姑娘,可知今日授课的是哪一位执教长老啊?” 黄雁遥没好气道:“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真是的。” 来到山丘上,却是一片长五丈宽三丈的翠草平坡,二三十只蒲团摆在上头,正有一个青衣人盘腿坐在一个淡黄色蒲团之上,闭目养神,一股无形的劲力缭绕周身。 丁阳子长老带着众人接近,那股无形的气场登时消散于无形,压在所有弟子们肩头的大山登时消失不见,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暗暗心惊这个执教长老的修为恐怖,愈发对即将开始的授课期待起来,一个境界高强的修士的授课,不管是否枯燥,一定能从中学到些什么。 丁阳子笑道:“吴长老修为又精进了一大截,可喜可贺。” 身着青衣的吴长老眼也不睁,问道:“新入门的弟子全都来了?” 丁阳子点头,“正是。” 吴长老道:“坐吧。” 丁阳子立挥手让各位弟子落座在蒲团上。 吴长老微微睁开双目,问道:“听说这次入门的学子中,有两个是家主特别看好的。” “是。”丁阳子轻轻一笑,回头对众道家弟子道:“诸位弟子,吴长老修为高不可测,相比诸山主长老也不逊色,能得到他的心得讲解,实在是不容易,你们千万要集中精神,细细凝听,不可开小差分神,知道吗?” 听闻此言,众位弟子登时更加正襟危坐,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个脸色平静如常,连眼睛都不睁开的青衣男子身上,一股高深莫测的气息让他们知道这个人不简单。 丁阳子退到许道云身边的蒲团坐下,许道云忍不住,小声问道:“大师兄,这位吴长老什么来历啊?” 丁阳子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听师傅说过,这吴长老名叫吴清屏,初时默默无闻,修为境界也属中下,修炼速度也比寻常悟性较好的弟子慢上一些,是那种资质平平的弟子。” “后来他与一个女子相恋,成了一对神仙眷侣,羡煞旁人,从今往后两人就同接任务下山完成。可惜好景不长,再一次任务中发生意外变故,吴长老的恋人陨落,他虽活着回到宗门,却已是心如死灰,整日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奇的是他几乎懈怠了修炼,可修为却比往日最刻苦之时提升的速度还要快数倍不止。 “后来经师傅主开导,吴长老这才从痛失恋人的悲苦中挣扎出来,凭借着忽然顿开的悟性,修为一日千里,突飞猛进,直到如今,他的修为已经远远超过了同辈。” 许道云点头,若有所思,一抬眼,却瞧见吴清屏那双平如止水的碧青色眼眸望着自己,似乎有魔力一般,叫人既惊且惧。他心脏不由自主咯噔一下,大失颜面,歉意的朝他低了低头,作为在他课堂上开小差的赔罪。 吴清屏目光一扫而过,片刻又收了回去,盯着面前的翠绿草地,淡淡开口道:“未满十七岁便能达到炼气境丙等大成,别的不说,单是这天赋就极为难得了。” 众弟子侧头望来,许道云干笑一声,拱手作揖道:“吴长老谬赞了。” “实话实说罢了,何来谬赞。”吴清屏便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长,多世间凡俗的一切客套虚礼都不以为意,这些客套话自然也懒得搭理,说道:“尔等初来我道家,功法技法尚未修习,今日授课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我便简单讲一些吧。” 吴清屏继续道:“修为达到炼气境后,可运转真气隔空伤人,修为聚气境便可御物飞行。因此修士可远处与人作战,便不再磨炼拳脚体魄,殊不知,此乃大错特错。” “随着修为境界的提升,真气愈发浑厚,力量也愈发强大,一拳可打出数百斤力道,敌人固然承受不住,那你们的拳头能够承受这几百斤的力量吗?” 众弟子恍然大悟,登时明白了吴清屏长老所言何意。 “真气虽然力量强大,若自身体魄不够驾驭这股神力,便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下场。一拳下去,固然敌人骨断筋折,自己也会被数百斤反震的力道震伤,甚至震断手腕。” “真气虽拥有神力,却终究有限,一场搏杀后几乎所剩无几,这个时候岂不是任人宰割?一面一丈高的墙都翻不过去,有何颜面自称修士?”吴清屏说着,指着一个弟子麻脸,再指向不远处的机关木人,道:“你,不许用真气,尽力一拳打上去。” “是。”麻脸点头,右脚在前左脚在后,沉腰立马,收拳拧腰,重重一拳落在机关木人胸膛,只听“噗”的一声闷响,机关木人晃了晃,竟是留在原地,丝毫没有偏移。 麻脸弟子甩着酸痛的拳头,退到一边,却又听吴清屏道:“现在你运转真气,再全力一拳打上去。” 麻脸弟子挑挑美貌,再次摆开架势,运转体内玄功,拧腰顶腿,夹杂着雄浑真气的拳头重重落在机关木人上。 砰! 比方才清脆一些的响声响起,机关木人总算是偏移了两寸,但仅仅也只是两寸而已。 麻脸弟子却倒吸一口凉气,捂着发红发胀的拳头咬牙切齿,脸色通红,巨大的力道几乎让他的手骨折断,这下子才真真切切领悟到吴清屏长老的一番话是多么的有道理,值得学习。 吴清屏抬手丢去一个湛蓝色药瓶,淡淡开口:“涂抹在拳上。”继而转向众弟子,说道:“修士,除了真气要浑厚之外,自身的体魄拳脚之力更是不能薄弱,否则无法驾驭日渐强大的真气,就会导致这样的下场,明白吗?” 众弟子纷纷面露喜色,执教不愧是执教,三言两语就告知了大家往后的修行之路要注重什么。 吴清屏道:“今日便由我来传授大家锻体入门功法,尔等回去勤加修炼,不可懈怠。” 众弟子眼前一亮,在场的大多数都是只修内功不修锻体外功,但作为武修,锻体之法是绝对无可避免的,当然除了江清和铁牛,这两个人一看就修炼果锻体之法,所以才会一个这般高大健壮,似铁塔耸立,相比之下另一个虽然看起来瘦弱,却比常人也要健壮许多。 吴清屏一抬手,十八道蓝光分别飞向十八个新入门弟子的手中,蓝光消散,却是一个玉简,开头写着《紫罡锻体功》五个字。 众弟子面露喜色,抬头欲施礼答谢,却见蒲团上的青衣男子已不见了踪影,只留下徐徐微风吹斜的嫩草似狼面波浪般晃动。 丁阳子从蒲团上站起来,下意识的拍拍没有一根杂草的道袍,笑道:“还是这样一声不吭就不见踪影,真不知是该说神龙见首不见尾还是神出鬼没。” “好了,今日的授课就到此为止了,这套《紫罡锻体功》便算作是你们入门锻体吧,明日会再有执教长老传授你们修行之法,现在大家有什么事情都可自便,明早辰时依旧在广场等候集中。” 众弟子作揖行礼,“弟子明白。” 丁阳子点点头,身形化作一条影子,拖着长长的尾巴朝山坡下冲去。 众弟子作鸟兽散,黄雁遥激动的脸色涨红,握紧拳头,喜形于色,道:“太好了太好了,正巧遇上话最少的吴长老授课,这下空了许多时间,我可以去藏书楼好好看书了。” 许道云跟随众弟子下山,与黄雁遥一同藏书楼走去。 藏书楼建立在一个独立的小山峰上,较为宁静,没有嘈杂声,是因为藏书楼外笼罩了一层结界,具有隔绝声音传播的效果,正适合看书。 二人踏入藏书楼,一个属于书的香味扑鼻而来,似乎有神奇的魔力,让人不由自主静下心来。、 许道云紧抿嘴唇,在这里他也不敢大声喧哗,生怕惊扰了里头看书的师兄师姐们,放缓脚步,侧头小声道:“黄姑娘,你要看什么书啊?” 黄雁遥道:“哦,我随便找些看看,你呢?” 许道云道:“之前大师兄说的那本《玉衡百草经》应该挺有趣的,我们身为修士,将来一定会有采摘灵草炼药的时候,这本书正好用的上。” 黄雁遥转念一想,笑道:“那好,我也要看这本书,你知道在哪里吗?” 许道云摇摇头,抬头看向楼梯,说道:“到楼上看看吧。” “嗯。” 二人走上二楼,发现藏书楼中看书的弟子有不少,人虽然多,却不吵闹,氛围极好。 许道云与黄雁遥走在两排书架之间,视线不断从书本和书简上扫过,最后许道云眼睛一亮,笑道:“在那。” 黄雁遥转头看去,忙将书抽了出来,一看封皮,喜道:“果然是《玉衡百草经》。” 许道云也拿出一本,说道:“找个地方坐下来看吧。” 二人随便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坐下,开始翻阅起来。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丹山测丹性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黄雁遥眼眸一转,见他每一页只是上下扫一遍就翻过去,不由得问道:“你在做什么?” “看书。”许道云头也不抬的回答。 黄雁遥将书反盖在桌子上,压低了声音道:“你翻的这么快,怎么看?” 许道云一面翻看一面笑道:“黄姑娘,你莫不是忘了,我有一目十行和过目不忘的本领?” 黄雁遥一愣,反问:“你有说起过吗?” 许道云手中动作一停,抬头想了想,咧嘴笑道:“好像没说过。” 黄雁遥冷哼一声,旋即不再去理会他,继续低头看书。 仅一盏茶功夫,许道云就将整本《玉衡百草经》看完并牢记心中,于是他起身将书放回书架,一口气又挑了七八本回来,埋头继续看。 黄雁遥见他翻阅的速度越来越快,忍不住道:“喂,似你这样看书,虽能记住内容,但书中的深意真的能明白吗?需知言大而理不精者,其学虚也。” 许道云笑答:“劝君不用分明语,语得分明出转难。” “歪理!” 时光飞逝,转眼就到了午时三刻,许道云将最后一本书合上,伸了个懒腰,侧头看向连三分之一的《玉衡百草经》都还没看完的黄雁遥,问:“时辰不早了,看书而已,不至于废寝忘食,去膳堂吃些东西吧?” 黄雁遥头也不抬的道:“你自己去吧,我不饿。” 许道云叹了口气,“哎,以往铁牛在身边的时候,都是我们二人同去,如今只剩下我一人,实在是没什么兴致。” “那就别吃了呗,反正咱们修士几天不进食也没事儿。” 许道云正欲起身,忽然眼睛盯着黄雁遥的守望,咧嘴笑道:“看在我送你手镯的份上,随我到膳堂走一趟如何?” 黄雁遥一愣,旋即忙将袖子拉下,遮住那只玉镯,撇嘴道:“哼,不就是一只破镯子嘛,真是麻烦!” 说罢,她将书合上,放回书架,跟着许道云往膳堂走去。 ...... 第二日,晨时初。 众道家弟子集中在龙南峰的广场上,依旧是丁阳子带队,他笑道:“今日我带你们到丹山去测试丹性,你们务必打起十二分精神。凡是有资质成为药师丹师的弟子,都能够加入丹山,一面在修行之路精益求精,一面修习丹术药术,往后的采药大典或下山修炼获得的灵草都能自行炼制成丹丸灵药,不仅对修炼一途具有奇效,而且别有用途。” “弟子谨记。”众弟子齐声答应。 顾冬长老带着众人左拐右绕,足足走了有两盏茶功夫才来到一片种满火红枫树的山头,山头自北向南,纵横连贯,美不胜收。 丁阳子笑着介绍道:“各位师弟师妹啊,眼前这座山就是咱们道家的丹山。丹山丹山,顾名思义,就是用来炼制丹药的山,住在丹山中的弟子或执事都是药师丹师,负责咱们每月领取的修炼资源的供给。” “你们好好表现,如果能通过丹性测试,加入丹山,往后的好处可是无穷无尽的。” 跟在后头探头探脑的众弟子闻言,纷纷露出神往之色,炼丹炼药,这是以往没法儿接触到的事情,而且这些丹药往往极为昂贵,不是寻常人家负担的起的,所以才有了穷文富武这句话。 想不到如今却有机会成为药师丹师,若能免了这许多高昂的花费,那可真是万幸了。 不过接下来丁阳子的话,就像在燃烧熊熊烈火的众位弟子头上浇下一盆冷水,“当是成为药师丹师的条件极为苛刻,比当初你们参加百家征选的通过率还要低,而且低得多,通过者极少。” “在此道有过人悟性资质者更是稀罕无比,每一届新弟子中有这样的人物,山门的长老都要大喜过望。” 众人走在铁索长桥之上,黄雁遥一看就是一副闲不住的性子,跟在一个女弟子身边不断问这问那,像是一只跟屁虫,又如同一头麻雀般叽叽喳喳,吵得人耳根生疼。 许道云仰起头,深吸了一口飘散在微风中的丹香药香和花香,只感觉神清气爽,心旷神怡,长出了一口气,不由得心情愉悦,露出笑容。 丁阳子笑道:“如何,丹山不仅风景秀丽,就连空气中也有阵阵清香,这些药香使人精神振奋,有助修行和入眠。” 许道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丹山要用结界封闭起来,原来这里头的丹香和药香却有这样的功效,若溢散出去实在是可惜。” “师弟果然聪明。”丁阳子夸赞了一句,却惹来周围人的不满和嫉妒。 许道云不理会这些古怪的目光,抬眼望去,视线透过一株株火红枫树落在一处古色古香的斜顶古楼处,咧嘴一笑,“好漂亮。” “有眼光。” 一旁的黄雁遥用力吸了吸鼻子,笑道:“好香啊。” 踏着火红枫叶铺成的小道走向枫林后的古楼,许道云抬眼望去,这古楼上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三个烫金大字——试丹楼。 顾名思义,应该是丹山弟子用来测试丹药的所在,足有四五层高,并不华丽,显得古色古香,加上里头飘散出来的阵阵丹香,让人心旷神怡。 这时,试丹楼中走出一人来。 丁阳子忙拱手施礼,“顾长老。” 来人是一个成熟女人,柳眉弯弯,身子婀娜玲珑,散发着成熟女性的魅力,很好的诠释了温柔似水四个字。如今她却眼含怒气,眼眸带嗔,美人发怒,颇有另一番美感,叫人心旷神怡,如痴如醉。 许多男弟子们都看痴了,彻底被她的魅力折服。 女人扫了众弟子一眼,冷声问道:“全在这儿了?” 丁阳子点头,“一个不差。” “好,开始吧。” “是。”丁阳子立马组织所有人坐在试丹楼前,然后拿出一本名册来,喊了四个人进入试丹楼进行测试。 过了不久,丁阳子带着四个垂头丧气的男女弟子走了出来,顾冬长老叹了口气,已经不用多问,成败显而易见。 所谓入门莫问荣辱事,观之容颜便得知。 接下来丁阳子又带领四个弟子走去试丹楼。 黄雁遥不安道:“四个人居然都没能通过,这丹性测试真有这么严苛吗?” 许道云笑道:“你以为呢,炼丹炼药不比修炼,只要能够感应天地灵气并能将之储存在丹田中就行了的。药师丹师看重各方面资质天赋,其中道理深刻驳杂,并非三言两语能够说清道明的。一会儿里头丹性测试过了就证明你有炼丹的天赋,另外的道理往后执教会教,不必急于一时。” 黄雁遥翻了个白眼,嘀咕道:“好像你已经通过了似的,哼。” “你瞧,他们出来了。”许道云抬头望向试丹楼,丁阳子带着四个和前面四个一样脸色的弟子走了出来,对顾冬长老摇了摇头,苦笑一声。 顾冬长老又叹了口气,挥手再让四个弟子走入侧门。 黄雁遥小声道:“已经进去八个人了,居然没有一个人通过丹性测试,你瞧,顾长老的脸色阴沉的都快滴出水来了。” 许道云也感觉气氛有些不对,整个试丹楼一层鸦雀无声,安静的可怕,这一切都因为不远处双臂环抱在胸前,低头沉默不语,让人看不清她脸色的顾冬长老造成的。 他心想,这丹性测试果然严苛至极,难怪药师丹师才会这么受宗门重视,多一些这样的执事就能够加快丹药的产出,从而获得更多的修炼资源。” 一个门派能否强大,看的就是源源不断的供给和根基,当然还有宗门中人的实力。而这实力高强除了各自天赋有高有低之外,修炼资源的供给多少也决定了大部分的优劣,所以顾长劳脸色才会这么难看。 “完了完了。” 心中正无比紧张的黄雁遥柳眉一皱,问道:“怎么了,莫名其妙的。” 许道云小声道:“我本以为自己通过丹性测试十拿九稳,如今看来实在是悬了,不知道能不能通过啊。” 黄雁遥撇嘴,没好气道:“口气这么大,小心噎死。” 稍过片刻,门帘掀开,丁阳子脸上带着笑意走了出来,顾冬长老同样的面露喜色,抬头望了过去,只听他笑道:“顾长老,有一人通过了丹性测试。” 说着一抬手,身后四人之中立马走出一个样貌清秀的少女,局促惊慌的站在原地,对顾冬长老俯首作揖,怯生生道:“弟子舒文清,见过顾长老。” 顾长老大喜,连连点头,上前两步,拍了拍颇有些惊慌失措的舒文清的肩膀,一改方才阴沉如水的脸色,柔声细语道:“好孩子,好样的,日后就留在我丹山好好修习丹术。” 顾冬玉掌落在肩膀上时,舒文清浑身一震,战战兢兢地点头,声如蚊讷,“弟子明白。” 顾冬自然看出她胆子小,抬手拉到自己身边,对丁阳子点点头。 丁阳子会意,挥手又让四个弟子进入试丹楼。 又过了不久,侧门门帘掀开,丁阳子一脸欣喜的带着四个面色各异的弟子走出,笑道:“顾长老,又有一个弟子通过丹性测试。” “弟子张太平,见过顾长老。” 接下来测试继续,由于许道云坐的比较靠后,所以他是最后一批被叫道了,连同黄雁遥一起。 跟着丁阳子进入侧门后,入眼是一个宽阔的室堂,长三丈宽三丈,一条帘幕横贯中间,将三丈长的室堂隔绝开。 室堂中的青石地面上共有四个绘刻着奇形怪状符文的法阵,法阵首尾相顾,虽杂乱无章,懂得此门的人却能看出端倪。 这是一个玄奥小阵法,其作用无他,不可抵御外敌,亦无法吸收汇聚天地灵气,只有一个作用,就是测试五行。 丁阳子笑道:“天地,是由五行构造而成,人乃自然孕育,便也属于五行之列。天地未分之时,被称为混沌状态。天地乾坤混在一起,日月星辰没有生成,昼夜寒暑没有交替出现,上面没有风雨雷电,下面没有草木山川人禽虫兽。” “这时一股灵气在里面盘结运行,于是从太易之中生出水,从太初之中生出火,从太始之中生出木,从太素之中生出金,从太极之中生出土。五行由此而来。 此后天地人各有发展。” “天若无土,就不能覆盖大地;地若无土,就不能承受地上万物,五谷粮食也无处生长;人若无土,就不能自然繁衍而五常不立。因此天地人不可无土。” “木若无土,有失栽培之力;火若无土,不能照四方;金若无土,难施锋锐之气;水若无土,就不能水借地势流溢四方。土若无水无木,不能长养万物;无火无金,不能繁衍生息。这就是五行不可或缺的道理,而五行也由此构建而成。” “五行相生相克,先辈大能深知这个道理,借五行之法则创造了修行法门、及千万种旁门左道。炼丹这一门就是从五行中延伸出的一条支脉,渐渐为世人所知,只是条件极为苛刻,修炼此门者五行之中需得并存火、水、木、金、土、缺一不可。” “因炼丹一门方法杂多难以固定,修炼不同的丹药需要调动的五行之力也不同,复杂一些的灵丹往往需要三种甚至四种五行之力同时调动方能成功。” “我方才说的五行同时兼备者是完美的炼丹师,实则只要有五行之中有火和水就能够炼丹,但是五行缺三,能够炼制的丹药就极为有限,除非得外力从旁辅助,可那样代价就太大了。” 黄雁遥三人一言不发,呆立不动的模样真让人怀疑他们有没有把话听进去。 许道云思路清晰,听了个明明白白,沉吟片刻,好奇问道:“大师兄,方才通过的舒文清和张太平五行之中共有几个啊?” 丁阳子望了他一眼,笑道:“师弟倒是挺好奇的。”顿了顿,也不隐瞒,答道:“舒文清乃火、水、金;张太平是火、水、土。” 许道云点头,若有所思,“那他们两个人炼丹的天赋应该都不错吧?” 第一百六十五章 符山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丁阳子在笑道:“是比寻常五行缺三的炼丹师要好上许多,至少能够炼制的丹药就多了几十上百种,待他们炼丹之术略有提升,就能够为我道家出一份大力了。” “原来如此。” “好了,话不多说,顾长老他们都在外面等着我们呢。来,你们两个盘腿坐到法阵阵眼去,一会儿我开启法阵时会有一股清气钻入你们百会穴,不要运转玄功抵抗,片刻就好。” 丁阳子事站在法阵前,待四人坐好,闭目掐诀,口诵法决,“纳外气、养内气、和阴阳、通经络、 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 口诀声落下,原本雕刻在青石砖地面上静止不动的法阵似碧波水面般晃了一晃,散出青光,五处阵眼散出青光钻入四人体内。 许久过后,侧门门帘掀开,丁阳子欣喜若狂的奔了出来,脸色涨红,大喜道:“过...过了!” 顾长老眼前一亮,急忙问道:“过了几个?” “过了两个!” 顾冬从未见丁阳子如此失态,久不曾波动的心脏此时也不由自主的跳动起来,抿了抿嘴,问道:“丁阳子,那两个孩子的五行如何?” 丁阳子强行压下激动的心,深吸三口气,许久才吐出几个字来,“他们二人,五行兼具!” 新入门的道家弟子不以为意,脑中对炼丹炼药没有什么概念。可是在场的丹山弟子闻言皆是瞪大眼睛,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望向正从试丹楼中走出的四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顾冬长老抿了抿嘴,看了看走在最前头的许道云和黄雁遥,又将视线转向丁阳子,沉声问道:“当真?” “绝无虚言!”丁阳子斩钉截铁,面不改色。 顾冬长老仰望灰蒙蒙的天空,长出了一口气,忍不住勾起红唇,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丹山是由她掌管,负责了武修山门所有弟子以及长老的修炼资源供给,当然提供炼丹药材不归他们负责。 但是炼丹一门条件苛刻,每年能够通过的弟子寥寥无几,道家千人之众,每月那么多的修炼资源支出,实在是为难他们。 所以这两年来,送入丹山的药材大多数都堆积在储药库房中,根本来不及炼制,其根本原因就是炼丹弟子太少。 丹山主要的炼丹力量还来自于长老、执教、执事、以及入山门许久的高阶弟子。 平日里还好说,每月供给一次修炼资源还在能力范围之内,可凡是遇到类似每年寒冬岁尽的大比盛世,为了激励弟子们,往往要给出极为丰厚的奖励,而这奖励自然是以修炼资源为主。 这就导致了丹山一直以来维持的平衡被破坏,整个丹山的炼丹流程几乎瘫痪。 她看似镇定无比,其实心中翻江倒海的欣喜,比任何人都要欣喜。 顾冬长老美丽动人,可总喜欢板着一张脸,现在才好看,笑的如沐春风,引人陶醉。 丁阳子与试丹楼执事对视一眼,小声赞叹道:“了不得了不得,这下我道家可真是捡到宝了,不仅在道术方面有得天独厚的天赋,居然在炼丹上还有这么高的起点,真是不可思议。” “这真是天佑我道家啊。” 丁阳子笑道:“那...顾长老,既然这丹山的丹性测试已经结束了,我这就带弟子们去元卜长老那里测试去了。” “慢着。”顾冬声音平静,抬起眼来,目光从众弟子弟子身上掠过,最后落在许道云和黄雁遥身上,抿了抿嘴,柔声细语道:“炼制灵符虽也重要,但现下里并无战事,门派与门派之间也算一派安宁和睦,灵符的主要功用就是用来临阵对敌,但这些都是后话了,提升修士本身实力才是重中之重。” 许道云与黄雁遥对视一眼,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 只听顾长老继续说道:“一会儿你们去测试炼制灵符的天赋之后,千万不要被那个元卜长老给迷惑了心智,他绝不是好说话的人。不论他如何威逼利诱,你们也不可动摇本心,只等测试过后立马来丹山寻我,我自会为你等安排住处。” 顿了顿,又道:“再有,凡是入我丹山的弟子,外出所得或比武所奖励的灵草灵药均归你们所有,因此丹山弟子的修炼资源要比寻常弟子多上不少,你们可千万不要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啊,好好思忖斟酌。” 说罢,忽的转眼望向置身事外的丁阳子,冷声道:“此番由你带着这些弟子去元卜长老处,之后一定能带回来的,是不是?” 丁阳子转眼望了过去,忽的与顾冬平静无波的秋水眸子对视在一起,忍不住浑身一颤,生出鸡皮疙瘩,只感觉口干舌燥,吞了吞口水,强笑道:“弟子尽力。” “嗯。”顾长老这才把心放在了肚子了,脚步也显得轻快了许多,轻飘飘跨过门槛,化作一道清光消失不见。 丁阳子吐了口气,许久没有领教过顾长老美目含煞的手段了,今日一见,威力仍是不减当初。 挥手道:“好了,此番丹山丹性测试结束,现在我们再去元卜长老处进行炼制灵符的测试。” 众人折转方向,往南边的符山走去。 许道云忽的想到一个有趣的问题,便开口问道:“大师兄,丹性测试和炼制灵符的测试,哪个更苛刻些啊?” 丁阳子毫不犹豫的回答,“自然是丹性更难” 见许道云一头雾水,满脸百思不得其解的苦恼神色,丁阳子叹了口气,笑着皆是道:“五行衍生万物,三千大道无数小道皆脱离不了五行行列,炼制灵符这一法门脉系也只是五行中的一门而已。” “与炼丹虽不同,但殊途同归,对修士的五行属性也有要求,但要求却松懈许多,只需要无形中包含火和金便可。” “当然了,五星属性圆满者,可炼制的灵符自然也就愈发多,像我们这样五行兼具的体制,只要你技艺出神入化,什么属性的灵符都能够炼制,没有束缚。” 许道云点头,又摇头,“既然如此,炼制灵符者岂不是一抓一大把了,又何必白费时间挑选测试呢?” “是了,你看这个问题连你都想得到,别人会想不到吗?”丁阳子为其解答道:“炼制灵符除了有五行要求之外,更加重要的是要能够感应天地间的元素力量,以及各种各样的自然之力。” 许道云问:“元素之力?和五行之力有什么不一样吗?” “可以说是一样也可以说是不一样,五行之力分别是金木水火土,而元素之力却分为风火雷电雨。” “修士达到炼气境后,可将吸纳进体内的天地灵气自然而然会转化出元素之力为自己所用,是因为天地灵气中原本就含有五行之力,五行之力又衍生出元素之力,可发挥出巨大的力量。” “至于能吸纳多少元素之力加入灵符中也是极为苛刻的,并不是你想融入多少酒融入多少,灵符的炼制有极为严苛的过程和标准,和炼丹一样不能有分毫的差错。” “当然了,高阶的灵符威力巨大的前提自然是吸纳了更多的元素之力,结构和炼制的过程也更加繁琐复杂,这一切只看修士个人的技艺如何,能够将灵符制作到什么程度了。” 许道云点头,“原来如此。”继而又问道:“那自然之力又是什么东西?” 丁阳子依旧面带笑容,不厌其烦的解释道:“自然之力有异于元素之力,所谓自然,就是指能够产生在天地之间非人为的自然力量,如飓风、天雷、地火、地裂、闪崩、海啸、等等等等。” “只是这自然之力相比元素之力更加难以感悟,凡是能够将自然之力纳入灵符中的灵符师,没有一个不是在炼制灵符一门中大有成就的高人,这样的灵符威力不可思议,当然也是极为难得的,真可谓是千金难求,万金难买。” 许道云没想到居然还有这许多讲究,想我待在世俗之中,只一味的行侠仗义,如何能得知这许多事情啊?真是井底之蛙,太小看修士一途的奥妙精深了。 丁阳子见他低头不语,一眼看出心中所思所想,笑道:“这些事情你且不着急,往后在道家中有的是机会增长见识,博闻强记是个优点。往后入了丹山,还要有执教长老们教学灵草识别,御火控火,掌握火候,凝聚灵丹,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要学呢。” “是啊,太多了。”许道云点点头,却一点儿不感觉头疼脑袋大,反而觉得很充实,这样的生活才是他想要的。 虽然说找个地方安居乐业,从今往后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寻常人家生活也没什么不好,但许道云这条命是老天爷给的,既然天意不让自己死,就说明自己命不该绝,之所以留自己一命,日后一定有大用。 所谓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丁阳子又道:“记住我顾长老说的话,一会儿就算是通过了炼制灵符的天赋测试,你也不能鬼迷心窍留在元卜长老哪儿。如若那般,到时候我交不了差,往后你的日子也别想好过,大家同归于尽,明白了吗?” “明白。”许道云干干脆脆的点头答应,心想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众人随着丁阳子东拐西绕,在这道家山门中九曲十八弯走了足足有两盏茶功夫,丁阳子右手一指铁索桥终点一个楼台林立的高山,道:“诸位师弟师妹,这就是元卜长老所居住的符山,看到立在最前面的一个碧色顶瓦的楼阁了没,那里就是试符楼,也是此番你们测试灵符炼制天赋的所在,随我来吧。” 众弟子紧跟在定验资身后,许道云听到试符楼三字撇了撇嘴,心想这道家的人取名字也太随意了,炼丹的山就叫丹山,进行丹性测试的楼阁就叫试丹楼;炼制灵符的山就叫符山,测试灵符炼制天赋的楼阁也叫试符楼,真是太草率了些。 果然如同丁阳子所说,炼制灵符的条件苛刻远不及炼丹,才接近符山就看见许多男女弟子在上头的殿宇楼台之下行走,或三五成群的交头接耳,或两两成对的有说有笑。 瞧他们脸上柔情蜜意,如胶似漆,分明就是热恋中的道侣。 许道云喃喃自语,“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丁阳子耳朵一动,神情古怪,似笑非笑,上下打量一遍许道云,笑道:“师弟英气逼人,修炼天赋也卓越,如今更成为五行兼具的丹山弟子,何必羡慕人家呢?” “只要你想,咱们道家乃至整个众妙玄门的美貌女弟子多的是,当然了,修炼和炼丹才是重中之重,千万不能玩物丧志,这些事情日后在考虑不迟。” 许道云眉头一挑,望了一眼苦口婆心相劝的丁阳子,咧嘴笑道:“师兄误会了,师弟并没有此想。” 丁阳子道:“那你方才为何见到人家道侣恩爱便面露神往羡慕之色?不是动了春心又是什么?我知道,少年人血气方刚,这些情情爱爱的又是世俗中人难以避免的纠缠,你有此番念想也是理所当然,何必扭捏婉转呢?有什么大不了的。” 许道云冤枉道:“师兄,你真的误会了,我不过是感慨一番人间成双成对,只羡鸳鸯不羡仙而已啊,真的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在我看来,此时此刻就应该将全部的时间和精力用在修行一道上,其余任何事情都是旁门左道,玩物丧志,更本就是浪费时间。” 丁阳子摇头,“相信,你心中明明就是这么想着,偏偏死鸭子嘴硬,就是不肯承认。往后若你找了伴侣,我一定笑话奚落你一番,到时候可别怪师兄不给你面子,当众拆你的台。” 许道云笑道:“师兄放心,不会有那一日的。” 众来到符山,又走了一小会儿便到了试符楼脚下,许道云抬头,上下打量一番。 虽然这试符楼和试丹楼只有一字之差,可两个建筑的风格却是截然相反,试丹楼古色古香,色调搭配匀称随和,叫人赏心悦目。 第一百六十六章 灵符测试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而这试符楼相比之下就要简单许多了,门柱等都是主青色调,并无令人延期那一亮的华美,但就是这样,反而给这试符楼增添了三分古朴神秘之气,让人不由自主平稳呼吸。 才来到试符楼下方,里头立马就走出来一个相貌平平的女执事出来,拱手作揖道:“可是带新入门的弟子来测试的?” 丁阳子还礼,“正是。”转身对众位弟子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见过杨执事。” 众弟子纷纷拱手作揖,“弟子见过杨执事。” 杨执事视线在众人身上一扫而过,点了点头,低声问道:“此番有几人通过丹性测试?” 丁阳子笑道:“不少,杨执事有所不知,还有两人是五行兼具的体制,极为适合炼丹。” “当真?” “当真。” 杨执事眼中焕发神采,又重新打量了一遍众位弟子,笑道:“不错不错,这届的质量果真要好上许多,一个个的都是人中龙凤啊,看来这次我符山也能招到几个不错的弟子。” 转而又问道:“对了,是哪两个具备五行兼具的体质啊?” 丁阳子早知道她会问,朝后一挥手,示意许道云和黄雁遥从众弟子后面走了出来。 “不错不错。”杨执事极为满意,望着许道云和铁牛的目光都带着深意。 他们不知道,五行兼具的体制,往往在元素之力和自然之力的感应上也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所以他们二人此次炼制灵符的天赋测试十拿九稳。 所以如今看他们两个人的眼神,就如同在看即将收入自己符山的两块宝儿似的,目光灼灼,如狼似虎。 许道云安之若素,黄雁遥却被这毫不避讳的目光搞的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好,不必浪费时间了,丁阳子,请带弟子们进来吧。”杨执事也不多说废话,当先跨过门槛进入了试符楼。 黄雁遥这才感觉浑身一松,跟着众人走了进去,光线由昏暗转明亮,金光石散出的金光丝毫不刺眼,像是冬日里落下西山的日头,温和亲切。 楼中的事物被金光映照的一片金黄,似乎温暖如春,来到这里就跟回到家一般舒适。浑身骨骼松软,关节**,困倦袭来,连打哈欠。 但这只是错觉而已,只是黄雁遥自己困了,其余人哪里有他这样困倦之意啊? 大伙一个个都是精神百倍,振奋异常,紧张无比的等待着测试开始。 如果能够通过测试,就能成为符山的弟子,日后修炼资源也能比寻常弟子更多一些,地位看来也更加尊贵些许,他们当然想要加入了。 反观许道云就有些不以为意了,炼丹和炼制灵符,在他看来只要选择其中一门专修便是,贪多嚼不烂,现在这个阶段他最需要的还是尽快提升实力,增强自己的修为境界。 自从来到百家之后,他愈发觉得自己的修为实在是不够看。 现在绝对不能为了什么炼丹炼符耽误了修行,这些东西学学也就罢了,当做兴趣爱好便可,偶尔能够起到作用,但真正面临生死大劫之时,还是得看自己的手段本事。 毕竟打铁还需自身硬,这个道理许道云非常明白。 许道云见黄雁遥生死倦怠,于是问道:“昨晚没睡好?” 黄雁遥摇头,“不,睡得挺好的。” 许道云毫不客气的损道:“那你为何一副昏昏欲睡,要死不活的混账模样?” 黄雁遥柳眉一竖,怒道:“你才要死不活,怎么说话的?” 许道云咧嘴一笑,“你看,这不就精神多了吗?”然后将目光转向前方,不再搭理她。 黄雁遥气极,想要动手,但这里人多,又是在试符楼中,她不敢造次。 这时,杨执事开口道:“和丹山测试一样,四个弟子一趟过来,来,你们四个先来。” 站在前面的四个弟子对视一眼,点点头,跟着进入了侧门,拐过一面屏风后不见了踪影。 许道云擦了擦眼睛,奇道:“怪事儿,怎么他们四个走过屏风,踏过侧门,也没见他们拐弯了,这人去哪儿了?” 不少一路从丹山跟到符山的男弟子闻听此言面露鄙夷轻视之色,撇了撇嘴,嘀咕道:“哼,少见多怪的乡巴佬。” 许道云听在耳中,却不理会。 丁阳子笑道:“这就是所谓的障眼结界,从这望过去,屏风后面是侧门入口,其实不是,而是一条向下的石道,多走两步才是测试炼制灵符天赋的暗室。” “原来如此。”许道云点头。 众人在试符楼大厅等候,不多久,只见屏风后面静止的画面略微晃动,杨执事便带着四个脸色各异的弟子走了出来。 丁阳子问道:“杨执事,如何?” 杨执事脸上的笑意告诉了所有人,这四个弟子中有人通过,她喜形于色,点头道:“很好,过了两个孩子。” 抬手一招,四个弟子中立马走出一男一女来,男弟子面容清秀,颇为俊朗,只是似乎有些胆小,局促不安,两只手无处安放,面对所有人的目光显得慌慌张张,一点儿没有张弛有度的风范。 通过测试的女弟子则是同样通过丹山丹性测试的舒文清,此刻她也难以掩饰脸上的欣喜之色,能够通过丹性测试已经让她得了意外之喜,万万想不到居然连符性测试也通过了,受宠若惊之下,更加惶恐不安。 丁阳子笑道:“不错不错,前四个弟子就由两个通过符性测试,方才在顾冬长老的丹山测试时,可只有这个女弟子通过了。”说着伸手一指舒文清。 杨执事眼前一亮,意外的望向那个有些胆小的少女,“原来这孩子连丹性测试都通过了,不错不错。”接着从乾坤袋中掏出一本名册来,头也不抬,左手捏着一杆狼毫毛笔,问道:“你们两个,各报姓名。” “弟子舒文清。” “弟子蒋蓉。” 杨执事素手捏着狼毫笔在名册上铁画银钩一番,“啪”的一声合上书册,与狼毫笔一同收入乾坤袋中,笑道:“不错不错,都是有天赋的好孩子,下四个。” 前四个弟子退下,即将测试的后四个弟子握紧拳头,咬紧牙关,随着杨执事拐过屏风后消失不见。 黄雁遥直到他们走后才小声说道:“许道云,这个叫舒文清的弟子天赋可真不简单啊,不仅通过了丹性测试,居然还通过了灵符测试,你说,这天赋是不是很少见啊?” 许道云若有所思,思忖片刻说道:“是不错,但也只是不错,这样的人还是有不少的。当然了,这个不少仅限于通过丹性测试的弟子之中,因为通过丹性测试的弟子,十个当中能有三个可以通过灵符测试。通过灵符测试的弟子,能有两个通过丹性测试就是老天爷保佑了。” 黄雁遥点头。 许道云笑问:“你可有把握?” “我不知道,你呢?” “多的不敢说,就成吧。”许道云勾起嘴角。 黄雁遥白了他一眼,撇嘴道:“自大。” 许道云抬手一指,笑道:“他们出来了,看看这次有几个人通过。” 丁阳子笑问:“杨执事,如何?” 杨执事笑道:“比方才少了一个,只有一个孩子通过。”朝后一招手,一个小胖子走了出来,肥头大耳,尤其上脸上的肥肉,更是一大坨纠结在一块,让人不由自主想去捏一捏,掐一掐。 丁阳子点头,“不错不错,有一个也挺好了。” “下四个。”杨执事再开口,带着同样心情忐忑的四位弟子转过屏风。 过了许久,总算又轮到许道云和黄雁遥四人,杨执事心中满是期待,招手道:“你们四个也别愣着了,跟我来吧。” 四人对视一眼,一前一后跟在杨执事身后,转过屏风穿过光幕,眼前的景象登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是一条宽只有四尺的朝下小道,左后石壁上镶嵌着金光石,并不对称,错落开来,似乎不是人工镶嵌,而是天然生长在石头之中。 说实话,许道云最不喜欢的就是这样狭窄的小空间,因为很压抑,相比之下他更喜欢试丹楼,至少不用走这一条窄道。 虽然说金光石洒下的光芒极为明亮,丝毫不显得昏暗,但也实在是太过窄了下,根本容不下两人并肩而行,显得有些压抑。 道路由陡变平,朝右拐入一间石室,眼前空间豁然开朗,长宽都有三五丈,高也有两丈。 定上石槽中都镶嵌着金光石,熠熠生辉,折射下来的光芒也不刺眼,似乎被一层朦胧的薄雾给阻碍去了强光,平稳柔和。 许道云笑道:“哎呀,原来这里面别有洞天,方才我在小道走的时候还嫌这里窄呢,想不到这里头居然这般宽敞。” 杨执事道:“我符山的试符楼自然是窄不了的,你们两个通过了丹性测试,又是五行兼具的体制,按理说这灵符测试也有九成把握能够通过才是,届时你们是要去丹山,还是直接留在我们符山一展宏图啊?” 实在没想到这杨执事会在这个时候问出这样尖锐的问题来,许道云抿了抿嘴,笑道:“到时候再看吧。” 杨执事点点头,抬手道:“你们两个站到睁眼中去吧。” 试丹楼大厅,一同前来符山的丹山弟子也正在和丁阳子讨论同样的事情。 执事小声道:“丁阳子,师弟师妹都是五行兼具的体制,那可是炼丹炼符都极为适合的天赋啊,看来这下子符山和丹山之间又要你争我夺一番了,就是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忽的咧咧嘴,笑道:“临走时顾长老可是叮嘱过您一定要把师弟师妹带回去,丁阳子,你若把这件事情办砸了,以后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咯。” 丁阳子苦笑。 正说话间,屏风后光幕一闪,杨执事带着许道云和黄雁遥出来,大家的眼睛都汇聚到他们的身上,两个丹性测试五行兼具的人,在灵符测试中能不能顺利通过呢? 丁阳子忙问道:“杨执事,如何?” 杨执事叹道:“不愧是五行兼具的体制啊,他们二人都通过了灵符测试,有资格成为我符山弟子。” 人群中登时议论纷纷,又羡慕的也有嫉妒的。 丁阳子点头,“好,我就说嘛,五行兼具的体制一般都能够具备炼制灵符的能力,不错不错。” 杨执事掏出名册和狼毫笔,问道:“你们两个说一下名字。” “许道云。” “黄雁遥。” 杨执事随手将书册和狼毫笔收入乾坤袋,望了他们一眼,走到丁阳子身边,小声说道:“我们符山的情况你也知道,这么久来一只供不应求,情况已经岌岌可危了。寻常的低阶灵符倒还好说,努力一下废寝忘食也能够赶制出来,足够门下弟子去贡献堂兑换,可这中阶高阶的灵符实在是没办法了。” “前两日家主还来我符山催促元卜长老加快中阶高阶灵符的炼制,贡献堂已经开始找借口搪塞限量供弟子们兑换了,是真的来不及了。” “这两个孩子五行兼具,又能够感受到自然之力和元素之力,是解决我符山燃眉之急的灵丹妙药啊,如若此番他们去了丹山,这...这岂不是要把我符山往绝路上逼吗?你说是不是?” “呃...也有道理。”丁阳子硬着头皮答应,心中很是为难。 杨执事眉头一挑,瞧出端倪,问道:“你可是有为难之处?” 话说出口,她自己心中思量,扪心自问一番,登时便将事情猜了个大概,冷笑两声,道:“可是丹山顾长老舍不得这两个五行兼具的好弟子,特意招呼你,怎么带走的就要怎么带回去,否则就要你好看是不是?” “你这...”丁阳子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堂而皇之就把话挑明了,又惊又急,左右四处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杨执事慎言,这些话怎么能够当众说出来了,免得影响了弟子们的想法啊。” 杨执事笑着摆摆手,随意道:“哎,怕个什么,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对不对?” 第一百六十七章 争夺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最后对不对三个字刻意提高了声音,试符楼中站了许多符山弟子,闻弦音知雅意,纷纷高声喊道:“对,没错,杨执事说的是!” 丁阳子脸色铁青,这些人一定是早就安排好了的。 杨执事笑道:“丁阳子,怎么说你也是堂堂男儿,怎么能被顾冬长老的三言两语吓的噤若寒蝉,作女儿姿态呢?身为男儿,就应该硬气一些才对啊。你看看你,如此这般,身为我道家首席弟子,日后有何颜面再在山门弟子长老们面前侃侃而谈啊?” 丁阳子脸色更黑,咬牙切齿,一甩袖子,道:“素闻杨长老口齿伶俐,一条三寸不烂之舌能将死人骂活,痴人骂醒,今日一见方知道果真名不虚传。这件事情我不插手,就由孩子们自行选定,我先带他们回去,午后让他们自行上山,至于会来符山还是去丹山,这就看你们各自的运气了。” 说完一拱手,道了一声告辞,带着一干人等浩浩荡荡离去,只留下杨长老若有所思,狡黠一笑。 一行人走在铁索桥上,丹山执事察言观色,小声问道:“丁阳子,可是真的生气了?” 丁阳子叹了口气,摇摇头,从乾坤袋中取出酒囊酒大大喝了两口,吐出一口寒气,苦笑道:“知道这家伙是在故意激我,我可不上当。只是我夸赞她口齿便利是真的,再呆下去谁知道她又会找来什么样不中听的话来损我,逼我带弟子上山啊?所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执事翘起大拇指,“英明。” 许道云问:“大师兄,为何丹山符山争夺如此激烈呢?” 丁阳子道:“多余的我也就不多说了,符山和丹山不是对立的关系,只是每一届同时通过丹性测试和灵符测试的弟子总是要被你抢我夺一番,久而久之,这关系自然就好不到哪里去了。” “在咱们道家,也就属元卜长老和顾冬长老最相互看不顺眼,见了面要么就是冷冰冰一副死人相,要么就是冷嘲热讽一番,用来攻击的无非就是灵符和丹药的供给。” 说到最后叹了口气,“当然了,顾长老一直处于弱势,丹性测试要比灵符测试更加严苛,并没有勤能补拙一说,无法炼丹就是无法炼丹,除非找到天地灵宝改变五行属性,可这样的天材地宝又岂是寻常可见的?” “所以我丹山的丹药供给相比符山灵符供给要更加捉襟见肘,拼尽全力补得了一个月,却供应不了下个月。也正因为这个事情,每次顾长老在元卜长老面前都要被压下威风,回去后都要气个三天三夜才能缓和。” 许道云点头,“原来如此。” 丁阳子道:“现在你知道我夹在中间有多位难了吧?” 她自问自答,“五行兼具的药师丹师极为难得,或许这就是帮助顾长老咸鱼翻身的契机,她又怎么肯把两个宝贵的机会拱手让人呢?所以才会让我跟来,并在临走时嘱咐威胁我一定要把你们带回去。” 说到这儿忽的声音冷了下来,眯起眼睛,淡淡问道:“你可是喜新厌旧,心中有意要留在符山?” 许道云心脏咯噔一下,忙道:“没有没有,大师兄说笑了,师弟自然是要留在丹山的,怎么会背信弃义去符山呢?” 丁阳子哈哈大笑,带着众弟子走过幽静的小道,在楼阁下穿梭着,来到贡献堂,引着众人进去。 丁阳子一边走一边喊道:“李长老,李长老,在不在啊?” 案台后空无一人,倒是从里间隐隐约约传来一个在字,紧接着一个人从侧门掀开青色门帘走了出来,是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人,模样瘦高,一点儿不像修士,柔柔弱弱,似乎一阵风都能吹倒。 他一见到丁阳子便喜笑颜开,绕出案台伸手搭在他肩膀上,气恼道:“哎呀兄弟,这许多时日不见,可真是想煞哥哥了啊。” 丁阳子同样喜形于色,笑道:“大哥恕罪,只因此番道家来了新弟子,我一天忙到尾,又是带他们入山参加大典,又是领着去丹山符山测试。哎呀,这几天可真是给我累坏了,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啊。” 说着行了一礼,“以至于没能来找大哥叙话谈心,这是小弟的不是,还请大哥宽恕啊。” 李长老哈哈大笑,指节分明的瘦手用力拍在王辉的肩膀上,道:“哪里有什么恕罪,贤弟你有这个心思就行了,来来来,我特地准备了几坛子好酒,专等着贤弟上门来,咱们兄弟俩好一醉方休啊。” 丁阳子却道:“哎,李大哥先不忙喝酒。”继而侧身让开,伸手道:“大哥你看,这就是我道家此番新入门的弟子,您给看看。” 李老哥似乎才瞧见许道云等人一般,挑了挑半截眉毛,眼前一亮,点头道:“不错不错,修为都挺高的。” 丁阳子笑道:“李大哥啊,我带他们是来领取这个月修炼资源的,快些给了他们,咱们兄弟俩好痛快吃酒。” “有理。”李长老点头答应,身子在原地轻轻一颤,恰巧一阵微风吹过,众人面前李长老的身影随风飘散,却已经站在了案台后面。 众弟子皆骇然失色,李长老此等身法,当真是惊世骇俗。 李长老端坐案台之后,手里握着一本册子,道:“一个一个来,交出弟子玉简,我好发放修炼资源。” “是。” 众弟子纷纷答应,有秩序的排好队,一个一个去领取自己的修炼资源。 等许道云和黄雁遥领取完修炼资源之后,丁阳子道:“好了好了,上午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了,你们各自散了,或回外门弟子精舍休息,或去演武场看师兄师姐比斗,或在武修山门四处逛逛都随你们。” “记住,午时后你们都在演武场西面集中,我带你们去执教长老处听修炼的要点课程,不要迟到,迟到者罚贡献。” “是。”众弟子答应,转身朝贡献堂外走去,丁阳子忽的叫道:“等等。” 众弟子回头,只听他说道:“刚才几个通过丹性测试和灵符测试的弟子趁现在得空,赶紧去外门弟子精舍收拾一下行礼,丹山符山你们自行前去就是了。到了山上,去试丹楼或试符楼找方才带领你们测试的长老,他们自会为你们安排住处。” “是。”众弟子再答应。 退出贡献堂后,许道云径朝丹山走去。 黄雁遥问:“你不再考虑考虑?” 许道云道:“没什么好考虑的,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再说了,如果今日我敢不上丹山,日后顾长老能给我好日子过吗?” “那你心里其实是想去符山的咯?” “也不是,符山也好,丹山也罢,我只想学到本事,当然了,如果能都学那就更好了。” 二人上了丹山,进入试丹楼。 案台后面的执事眼前一亮,立马迎了上来,笑的合不拢嘴,伸手拍在许道云的肩膀上,哈哈大笑,“哈哈哈,不错不错,你们倒是挺有眼光的,也很有远见,知道选我丹山。” 许道云心道:“被逼的。” 执事急急忙忙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本册子,伸手道:“来,把你们的玉简给我,我为你们登记入册。” 许道云与黄雁遥才把玉牌从乾坤袋中取出,正要递交给执事,便在这时,一声大喝从试丹楼外响起,清楚可闻那两个字分明是住手。 许道云与进出试丹楼的丹山弟子皆吃了一惊,只见一道青光闪过,试丹楼中不知何时却又多了一条人影来。 此人身量颇高,一袭青衣,面容端正且棱角分明,抬手就夺过了许道云和黄雁遥手中的玉简。 试丹楼执事脸色愕然,望着突然出现的青衣人惊的呆愣在原地。 青衣人双手背在身后,一拉下摆,半转身子,气势凌人,直逼邱兴,“未免太过心急了吧。” 执事硬着头皮拱手作揖道:“试丹楼执事季杨,见过元卜长老。” 元卜长老道:“废话我也不多说,直接就开门见山了吧,这两个弟子依我看来还是入我符山才可大有前程,入了丹山,岂不是白白浪费两块璞玉吗?” 见季杨沉默不语,元卜长老转而望向了许道云和铁牛,笑道:“孩子,长老绝对没有强行拉人上山的意思,一切决断还是得看你们是否愿意。我们符山制作的灵符用处极多,不仅能够用来伤敌,其用途妙法多的你不敢相信。” 他掰着手指数道:“例如神速符,激发贴在身上后悔极大的提升修者的速度,不管是追击敌人还是逃跑都有莫大的功效;敏耳符,激发后可以大幅度提高修士的耳力,执行特殊任务时不愿惊动敌人,用来窃闻情报能派上大用;傀儡符,作用能够操纵一些神识涣散的敌人或断了生机的尸体,等等等等...” 许道云听的眼中连泛异彩,起初只以为灵符其主要的作用是用来临阵对敌,经元卜长老这个符山的山主说起,方才知道原来灵符的功效居然这般千奇百怪,实在是有趣的很,不仅有趣,还很实用,那个神速符逃命时一定能发挥极大的用处。 元卜长老人老成精,伸手拍了拍许道云的肩膀,“孩子,你不要怕,不要被任何外力干涉了你的想法,一切凭心而定,你自己的想法才是重中之重,别被他人左右,好好想想你该到哪里去。” 许道云抬头看了看这个和气的中年人,对方却挑了挑眉毛,眨了眨眼睛。 许道云苦笑,不过是两个弟子而已,至于劳动堂堂一个长老亲自出面争取吗?这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是啊。” 一道温和却带着怒气的悦耳女子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执事季杨登时面露喜色,“顾长老,你终于来了。” 来人正是顾冬顾长老,她穿着一袭宫装,同样凭空出现在了试丹楼大厅,微微晃动的翠绿色耳垂证明着她刚刚从高速移动中停下。 元卜叹了口气,行了半礼,道:“顾冬长老来的倒快。” 顾冬回了半礼,冷哼一声,说道:“元卜长老也不慢,来的也恰到时候,久不出门,一来便大驾光临我丹山,真是稀客啊。为何不早早告知,好让顾冬扫榻,出门远迎,并摆下茶盏酒席招待,方才不失了礼数啊。” 元卜摆手笑道:“顾长老啊,这些虚礼就免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兜圈子这些浪费时间的客套就不多说了,开门见山吧。此番我来丹山,是要看看这两个孩子到底是想留在丹山还是去我符山。” “既然话说开了,那就好办了。” 顾冬点了点头,转而望向许道云,走近两步,幽香扑面而来,叫人心神摇曳,目眩神迷。 她的声音如泉水、潺潺溪流、让人听了在凛冽冬日里心生温暖。 温婉柔和,风铃般的声音,轻声细语道:“你们可能不知道,五行兼具的体制对于炼丹师来说代表这什么,这代表了只要你们炼丹的技艺足够精湛,就能够修炼任何丹药,这是与生俱来的天赋,不是勤奋能够弥补的。有此资质,不去炼丹,岂不可惜?” “有道理。”许道云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胡乱说了三个字。 元卜长老不甘示弱,循序渐诱道:“你们五行兼具,固然在炼丹上能够小有成就,可测试时你们二人能够感应自然之力和元素之力,这三者占其一就是难得的炼符师,你们却三者兼备,这难道不是老天爷安排你们成为炼符师吗?” 顾冬道:“人定胜天,他们既然五行兼具,本该就是要走炼丹师这一条路。”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辩着,谁也不肯示弱,几乎就要动起手来。 周围围观的弟子大开眼界,少部分人在心中感慨,这幅情景许久没看见过了,上一次见到的时候,好像还是丁阳子入门的时候。 那时丁阳子也是同时通过了丹性测试和灵符测试,也是五行兼具的体制,当时两个山主就争的头破血流,还相约要在演武场决斗,谁胜就让弟子加入谁的山头。 第一百六十八章 道家演武场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好在当时副山主及时出手阻止,说要看弟子自己的意愿,外人不可强求,后来丁阳子就毅然决然对顾长老作揖赔罪,加入了符山。 两位长老争吵许久,一个依着门板大口喘气,一个挨着案台胸口起伏不定,白嫩的面颊涨红,雪白的脖颈也粉红一面,让人遐想无限。 丹山执事来到许道云身边,小声道:“许道云,你这家伙别给我装死了,没看见顾长老和元卜长老为了你们都快打起来了吗,畏畏缩缩的成什么样子,还不快说两句。” 许道云苦笑,“执事,两位长老争斗,我...我一个新入门的毛头小子怎么敢插嘴啊,又该说什么好啊。” 执事急道:“说什么你不知道吗?少给我装疯卖傻,你只需要说你下定决心入我丹山便是,其他的无需你多言,顾长老自会应付。” “哎...”许道云叹了口气,犹犹豫豫的抬起头,却正好和元卜长老的视线对在了一块,忙又垂了下去,在心中盘算该怎么说才不会得罪他。 门扇“咔”的一声轻响,一道青光带着清风闪出试丹楼大门,直插云霄,不见了踪影。 试丹楼大厅中的元卜长老已然离去,众弟子一头雾水,明明方才还争夺的你死我活,眼看就要大打出手,怎么这个时候元卜长老却走了呢? 这让不少期待两个长老决战的弟子大失所望,虽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还是摆手离去。 许道云愕然片刻,立马便回过神来,苦笑摇头。 顾冬长老脸色缓和下来,抬手一招,香柜上不知何时多出的两枚玉牌被她召回手里,随手丢给一头雾水的执事道:“为他们登记入册。” 然后转头望向许道云和黄雁遥,道:“从今往后你们便是我丹山的弟子了,以后丹山的课程你们都不可缺席,知道吗?” “弟子明白。” 二人离开丹山,许道云长出了口气,心有余悸道:“刚才顾长老和元卜长老抢的可真凶啊,我想我已经得罪元卜长老了。” 黄雁遥道:“这也没办法呀。” 许道云问:“要不要去演武场看看?” “行,我也想见识见识师兄师姐们的比斗。”黄雁遥点头答应。 二人一同前往演武场,此时的演武场聚集了非常多人,许道云踮起脚尖,目光穿过面前挤成一堆的脑袋跃了过去,落在九尺高,方圆三丈宽的比武擂台上。 此刻上面正有两个人在激烈比斗着,两个人都是少年,一个使刀一个使剑,一个健硕高大,一个挺拔消瘦,一个凶气滔天,一个白衣飘飘。 挺拔消瘦的少年面目似刀刻般棱角分明,五官端正英俊,一身白衣随风飘扬,大袖飘飘,腰挂玉牌,一看就是个潇洒公子的模样,这样的形象足以吸引许多女弟子的目光了,口中大喊着加油,更有胆子大的竟当众表达爱意,也不知羞。 那个身材健硕高大的少年虽不似消瘦少年那般俊俏过人,五官倒也端正,给人一种刚正不阿的感觉,浑身气势看似凶暴,实则怒中带柔,他绝非他外表看上去那般没脑子。 旁人只以为他是个鲁莽冲动,做事不过脑子的匹夫,但江清却有另一种看法,从他的一招一式一拳一脚间看出来,这家伙不是个意气用事的人,看似粗矿的外表下有一颗细腻的心。 他刀法凌厉,似是以压迫敌人为主,可他硬生生在每次能有强攻的机会时都会收刀调息,避免一阵狂风暴雨般的刀法过后对方却强撑着没有落败,到时候他反而进入了调息的虚弱时期,那样一来胜负真的就难说了。 所以许道云断定他绝不只是个匹夫。 说时迟那时快,消瘦少年抓住健硕少年收刀时露出的刹那破绽予以反攻,剑势凌厉无比,强硬的反击让许道云都微微扬起剑眉,心想这家伙看着柔柔弱弱,真正动起手来还真有几分威力。 健硕少年对消瘦少年的反攻也不敢大意,看似粗放的刀法实则无比细腻,消瘦少年的剑招凌厉逼人,招招攻向他的要害。 他却临危不乱,大开大合的刀法登时变为粗中有细的刀法,小范围内舞出一团刀罡抵住消瘦少年的剑招。 消瘦少年挺剑一刺,健硕少年抬刀一挡,登时一股气浪四散吹开,两人各自被巨大的力道震退一步。 消瘦少年面露恼色,低头看了看自己开裂的袖口,眼神冰冷。 健硕少年则嬉皮笑脸,看了看短了一截的敝屣哈哈大笑起来。 “让你笑不出来,看招!”消瘦少年大怒,食指中指并为剑指点在剑身上。 健硕少年同样如此动作,不过做出来却是给人另外一种感觉,不似消瘦少年那般风姿潇洒,反而有种霸气绝伦的干脆利落。 剑挥斩出一条青色剑光斩开空气,刀劈出一道赤色刀罡落了下去,剑气和刀罡相碰,登时发出一声巨响,“轰”的一声炸裂开来,连带着比武擂台似乎也跟着晃了一晃,气浪四散,比武擂台上登时漫天飞雪,看不清其中比斗的二人究竟是什么情况。 参与了赌局的弟子们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放着血丝的眼珠紧紧盯着被风雪掩盖住的比武擂天,目眦欲裂。 片刻之后,风雪被剑气和刀罡碰撞产生的气浪接连吹散,登时露出场中的景象来,只见提着刀的壮硕少年一手依刀,刀锋抵着青石地面,正大口喘气,显然是受了伤也几乎耗尽灵劲。 在他身前不远处,消瘦少年横倒在地上,那柄三尺二寸长的长剑脱手飞出七八尺远,直挺挺穿入青石砖和青石砖拼接的缝隙之中,力道似乎还没有完全消去,正在轻轻颤动着。 “好!” 不知谁先开了这个头,比武擂台下登时哄闹一片,叫好声,唏嘘声,破口大骂声连成一片。 黄雁遥被这气氛感染,也跟着举起手来欢呼,却被许道云拉住,他谨慎的左右看看,小声道:“你不要命啦,快消停些。” 黄雁遥疑惑不解,问道:“我怎么就不要命啊,不过是跟着大家欢呼喝彩几声而已,有什么关系啊?” 许道云道:“你傻啊,这场比斗是有人开了赌局的,有人赢自然有人输,赢了的人自然高兴好说话,输了的人可就心情糟糕的不能再糟糕,其他人欢呼也就罢了,咱们这新入门的菜鸟若也跟着瞎起哄,只怕会惹祸上身,被人家给惦记上啊。” 黄雁遥翻了个白眼道:“我看你是太过谨慎了,这比武擂台本来就是道家专门为弟子们建立的,其作用一个是让弟子可以化解矛盾,另一个自然就是用来激励弟子们勇往直前了,我跟着喊两声应该没关系吧?” 许道云眉头一皱,“你休要强辩,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你刚刚还说得罪了丹山师兄已经有些过街老鼠的意味,再得罪这些师兄师姐们,恐怕往后你在道家的日子真的是寸步难行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喊不喊这一嗓子也无关紧要,高兴在心里高兴也就行了,听我的。” “行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收敛一些。”黄雁遥点头。 望着那健硕少年走下台去,眼看又有两个弟子在管事长老的指示下走上比武擂台,许道云眼珠一转,笑道:“黄姑娘,我长这么大从未与人赌过,正好今日撞见,这手痒的一发不可收拾,不如我们也去赌上三五颗紫灵晶?” 黄雁遥闻听此言低头踌躇起来,片刻之后咬牙道:“行吧行吧,小赌怡情大赌伤身,输了就输了,赢了也只是侥幸,只能赌这一场,那些紫灵晶还是用来修炼的好。” 许道云点头微笑,“记下了。” 二人朝比武擂台西侧走去,果然这里的气氛和别出不一样,那里的弟子纯粹就是来看个热闹,或者想从中领悟到一些临阵对敌的技巧,而这里每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对,分明是赌徒的模样嘴脸,有男有女,人数众多。 人群之中有一条长桌横摆过去,足有两丈长,正有三五个弟子端坐在木桌后面,收纳紫灵晶安排着马上就要开始的比斗赌注。 许道云迫不及待跑了上去,正见木桌上有两个木牌,左手边上写着董浩,右手边上写着薛平,想来应该是接下来两个擂台比武弟子的名字。 许道云问道:“请问师兄,这下赌的赔率是多少啊?” 木桌后的弟子抬起眼来望了一眼江清,眉头一挑,笑道:“哟,是个生面孔啊,以往可没有见过。” 歪着头思忖片刻,继续道:“你应该是新入门的弟子吧,我听相熟的长老说过,这次新入门弟子质量都特别好。” 许道云咧嘴一笑,道:“师兄谬赞了。” 管理赌局的弟子说道:“很简单,压一赔一,压五枚得五枚,连本带利还你十枚,可懂?” 许道云翻翻白眼,这么浅显的规矩若还听不懂,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他点头笑笑,抬手一指左手边的木牌,道:“我就赌董浩师兄获胜,赌五枚紫灵晶。”说着从乾坤袋中取出五枚紫灵晶,和黄雁遥的紫灵晶一同递了过去。 那弟子将紫灵晶收好,反递给许道云一张纸条,道:“收好这个,若你赌赢了,便凭着这张纸条来拿货,记住了,千万不能丢,我们只认纸不认人,丢了可就真的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许道云拱手作揖,“多谢师兄。” “行了行了,真是啰嗦,快些退开,该轮到我了。”话才刚刚说完就被后面早就等的不耐烦的弟子退开到一旁。 许道云也不恼,因为的确是他占据了太多时间,人家能耐心并和颜悦色的替自己解答完,已经是很和气了,还能再要求些什么呢? 三人穿出人群,黄雁遥小声道:“怎么你直接就下注了啊,为何不打听打听这两人的实力情况再做定夺啊?” 许道云笑道:“无妨,五枚紫灵晶而已,赌着玩玩,得胜算我运气来,赚来的五枚紫灵晶也能供我多吸收几日,若遗憾输了也没有什么可惜的,图一个乐子嘛。” 闻听此言,黄雁遥咬牙切齿,气恼道:“你真是...有了贡献点就开始飘飘然不知所以了,五块紫灵晶你不心疼,我可心疼,那位师兄说得对,果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许道云挠挠头,干笑道:“哈哈,不急,胜负未分呢,你怎么就知道一定会竹篮打水呢?” 黄雁遥翻翻白眼,闭口不言。 说话间,比武擂台上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比斗,是两个相貌平凡的少年争斗。 二人都是使的拂尘,只不过皮肤略黑的少年的拂尘比寻常拂尘要长一些,足有四尺三寸长,瞧其上灵力涌动,荧光流转,绝非凡品。 这时,场中劲风四散,两个少年没有过多废话,相互凝实的眼神之中蕴含着凶涌澎湃的怒火,上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挥舞拂尘,激烈交锋碰撞在一块,时而同时后撤,挥出真气相撞,登时劲风四散,两人却仍不肯罢休,抵死拼杀。 许道云剑眉轻轻皱起,实在是猜不到这两个人只见到底有怎样的仇恨,一招一式居然这般凌厉狠辣,其中固然有对彼此的怨恨和仇视。 更主要的是此时此刻这么多人在比武擂台下观望,输了不仅大仇不能报,反而会被人笑掉大牙,比斗前的大话自然就成为笑柄,更成为别人用来嘲笑自己的资本。 那种被人言语羞辱的感觉简直如同凌迟一般让人生不如死,人生在世,有的人将名声看的比生命还重要,也有的人皮厚的不可思议,觉得脸皮没用,不能吃不能穿,人家都说人不知耻天下无敌就是这个道理。 黄雁遥小声问:“许道云,你觉得谁会赢啊?” “董浩。”许道云毫不犹豫道。 黄雁遥奇怪道:“你为何这般笃定啊?莫非这赌局中的一些内幕你还知道不成?” “我不知道,但我好歹也压了五块紫灵晶,当然是希望他赢的。” 第一百六十九章 小道消息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一旁看好戏的弟子耳尖,居然能在这一片欢呼雀跃之中听到许道云和黄雁遥的低声交谈,他转过头来,似笑非笑的上下打量一番 他们,笑道:“看不出啊,师弟师妹,你们才刚刚入门吧?” 许道云拱手作揖道:“师兄慧眼,我二人确实是新入门的弟子,不知师兄的看不出是什么意思?” 那弟子回了半礼,笑道:“这看不出的意思是啊,你们刚刚来道家,第一赌就有这般好的眼光。” 说着抬手一指比武擂台,“此番比武的是董浩师兄和薛平师兄,以往他俩也没少打过,有胜有负,一会儿他技高一筹,一会儿他侥幸得胜,只是今日的比斗却又有些不同了,董浩师兄的赢面比较大,我也压了他赢。” 许道云好奇问道:“敢问师兄,这是为何啊?既然董浩师兄和薛平师兄功力相差无几,为何却说董浩师兄胜算较大呢?” 那弟子左右看看,鬼鬼祟祟的低下头来,小声道:“一看你就是个新来的,这里头的事儿不都不知道,但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也不多,看你两个是新来的,我就发发慈悲告诉你们吧。” “往日他俩的确是半斤八两,可前些时日我听说董浩师兄将烈焰拂尘修炼到大成了,你新来的不知道烈焰拂尘的厉害,炼至大成更是了不得。” “董浩师兄也是道家中天赋出众的人物,半年时间就将烈焰拂尘修炼到大成,这些时日一直低调不曾宣传,我和他朋友有些交情,给了些好处就把这消息透露给我了。” “这不,我压了五十枚紫灵晶买董浩师兄获胜,赢了的话那可是翻倍的拿回灵石啊,这些事儿你听听就罢了,可不要随意到外面去张扬知道吗,董浩师兄为人处事一向喜欢低调,不喜张扬,这般行径可是会惹恼他的。” 许道云若有所思,拱手笑道:“师兄放心,师弟明白,哈哈哈,这次可真是好运,我的五枚紫灵晶有着落了,早知这次胜负已定,我就把四十余枚紫灵晶全压上去,可惜啊可惜。” 那弟子意外的望了他一眼,奇怪道:“记得我来道家时,第一次领取的修炼资源是十枚紫灵晶,这位师弟,你哪儿来的四十余枚啊?” 许道云笑道:“师兄有所不知,我在来道家前,是清平县云卫司的青旗卫,因为立下了一些功劳,用贡献兑换的紫灵晶。” 那弟子惊讶道:“你竟是青旗卫,真是没想到。不过你的贡献不拿去兑换兵器,为何全都用来兑换紫灵晶呢?炼气境,许多三日吸收一块紫灵晶中的灵气,所以每个月才会有十枚紫灵晶,你这四十枚紫灵晶岂不是要浪费了?” 许道云笑道:“师兄有所不知,师弟修炼的家传功法有些特殊,需要极多的灵力用来支撑修炼,吸收灵气的速度也会比寻常炼气境修为的修士要快许多。” 那弟子恍然,“原来如此。” 许道云忽然神情一震,眼泛光芒,抬手一指比武擂台,大喊道:“快看,胜负将分!”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方圆三丈宽的比武擂台外笼罩了一层光幕,似乎是类似结界一样的东西,其作用是让场中二人比斗散出的余波不至于扩散,伤到观看的弟子。 光幕一片白茫茫,看不清里头的景象,只隐约可以瞧见白色光芒中两条人影相互对峙搏击,还有拂尘碰撞的清脆声传出。 忽然只见两道耀眼白光对撞在一块,散出的气浪将笼罩在结界光幕上的白气全都吹散,众人方才看清里头的景象,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比武擂台中毅力着二人,彼此的衣衫均已破烂不堪,可一个精神略微疲惫萎靡,另一个神采奕奕,愈战愈勇。 弟子指着比武擂台,说道:“看那个手中提着赤色拂尘的就是董浩师兄,已经使上的烈焰拂尘,别看那赤光平平无奇,现在剑刃可是有几百度高的,寻常刀剑触之即融,也是因为董浩师兄的烈焰剑是和烈焰剑法配套的,具有五行之水的力量,加上他自己用灵劲控制,才不至于伤到自己,这招既然已经出了,咱们也就可以放宽心了,再过一会儿就能去把灵石拿回来喽。” 黄雁遥喜笑颜开,“哈哈哈,白得五块紫灵晶。” 许道云也笑了道:“太好了,胜券在握,如此一来咱们就只等着看好戏就是了,这传说中的烈焰拂尘我真得要好好见识见识才是。” 只见董浩手中四尺长的赤色拂尘轻轻一抖,竟抖出一片赤影来,微微还有火星崩落,想来的确温度高到不可思议。 许道云脊背微微有些发凉,若是皮肉之躯被这拂尘贴在身上,那会是个什么滋味?只怕不出片刻就得被融出一个焦黑的血洞来。 只见董浩嘴唇紧抿,拂尘横在身前,冷声道:“你胜不过我的,可要认输?” 薛平脸色苍白,不甘心的望着对面少年手中的拂尘,道:“想不到...想不到你居然将烈焰拂尘修炼到了大成的地步,看来我今日要胜你根本就是痴心妄想了?” 董浩冷声道:“投降还来得及。” 薛平拂尘一抖,闪耀起青光乍现,丝丝缕缕真气横扫激荡开来,他勾起苍白的嘴唇,冷声道:“想要我认输,休想,你烈焰拂尘虽然修炼到了大成境界,我的青藤决难道就不能提升吗!” 原本胜券在握的弟子登时变了脸色,那模样就像是吃了脏东西一般难看,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怎...怎么会这样啊,薛平什么时候把青藤诀修炼到大成的?” “完了完了,这下可完了,这薛平隐藏的可真够深的,可恨可恨,可恨我当时鬼迷心窍,应该多花些心思去打听的,这下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失算了啊。” 许道云同样是心中一颤,不过想想自己五枚紫灵晶和他们五十枚紫灵晶比起来当真不算什么,心情登时就舒服了一些,小声劝慰道:“师兄啊,你先别着急,即便薛平师兄也将青藤剑诀修炼到了大成,那也只是相互抵消而已,他们的实力仍旧是平分秋色,谁输谁赢还不知道呢。” 他闻听此言立马就振作起来,这是一个合格赌徒的优秀品质,只见他一脸坚定的神色,拳头握的紧紧的,斩钉截铁道:“对,不一定就会输,董浩师兄一定会获胜的!” 然后转过头,同其余弟子们一般扯开嗓门大吼起来,“董浩加油,董浩加油!” 黄雁遥小声问:“许道云,现在你觉得谁会赢啊?” 许道云想也不想,笃定道:“董浩必胜。” 黄雁遥柳眉一挑,“为何?” 许道云咧嘴一笑,“直觉。” “去你的。” 再看比武擂台上,在薛平展露了自己青藤诀同样修炼到大成之后也没有表现出意外和惊慌的神色,只淡淡开口道:“正好,若这场比斗是必胜之局,我反倒会觉着浪费时间。” 薛平冷冷一笑,道:“你还是这样,一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臭模样,叫人看着实在不喜,既然这样,就让你见识见识我青藤诀大成的威力!” 只见他拂尘上的青光愈发强盛,带动飘动在四周的空气都开始缓缓旋转,隐隐约约也透露出一股青色,手掐印法,大喝一声,“去!” 拂尘似青色藤蔓,如猛龙过江般刺破空气卷了出去。 董浩眉头一拧,横在面前的拂尘也闪亮到了极致,握着握把的右手轻轻颤抖,显然此时此刻拂尘中蕴含的力量连他都有些不能够完全控制。 他对刺来的拂尘须丝毫不理睬,依旧在缓缓蓄力,答道一个即将崩溃的临界点时,睁开双目,大吼一声,赤色拂尘猛地横劈出去。 “呼!” 拂尘中扫出一条左右纵横填满比武擂台的赤色真气,速度不快,却带着如山似岳般的滔天气势碾压过去。 此时此刻所有关注着这一战的人全都屏住了呼吸,只见薛平那青色拂尘与赤色拂尘触碰的一瞬间便如鸡蛋碰石头般粉碎。 只见赤色剑芒威力不减,以不可抵御的力量将青色拂尘绞碎,带着无与伦比的威势横斩过去,就连空气都微微扭曲起来,可想而知这道赤色真气威力是何等的大。 许道云眼睛一眯,同样是赤色真气,这董浩师兄施展出来的威力可比那沾化剑孙凯要大得多。 其中当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孙凯喜好女色,身子早就被情欲迷乱给掏空,自然也无心专注于修炼,而且只是个风月观观主,并不是什么修炼门派,甚至连小门派都算不上。 同样的境界,不同的人能够发挥出不同的实力来,董浩显然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因为他刻苦,修炼进步的同时招式身手也在进步,所以薛平的青藤诀才会这般不堪一击。 并不是他弱,而是董浩太强,经过今日的比试后,想来日后薛平想要再战胜董浩就真的难了,因为他刻苦人家也刻苦,如此一来,除非他的修炼天赋高于董浩,否则无望一雪前耻。 眼看赤色真气在薛平瞳孔中越放越大,只见笼罩比武台的结界轻轻晃动,一条人影骤然闪现在薛平面前,剑指在身前一挥,洒出一道白光来。 那赤色真气在触碰到白光的瞬间便被瓦解,消散于无形。 待到气流四散,比武擂台中显现出第三个人的身影,这是一个中年人,身上的气息高深莫测,显然方才董浩发出的赤色真气就是被他给化解掉的。 许道云暗暗心惊,那董浩的赤色真气威力无比,他扪心自问,若是自己面对,也非得竭尽全力不可。 可这长老却能云淡风轻的将之化解,不愧是宗门大能。 只见中年人大袖一挥,挥出一股劲风将弥漫在场中的真气和尘土吹散,语气平淡,声音却浑厚至极,似是在每个弟子耳边响起,“董浩胜。” 董浩俯首作揖,薛平则惊魂未定,更多的是不甘心,咬牙喃喃道:“为什么,我的青藤诀明明也修炼到了大成,对上他的烈焰拂尘为何却这般不堪一击,这究竟是为什么?” 中年人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徒有其形不见其法,招式得而不精,你青藤诀突破后便未曾花苦功巩固,而是一心投入修炼,董浩的烈焰拂尘显然巩固过,你的木气盛而不稳,董浩的赤芒凌厉庞大,胜负已定。” 薛平大喜,忙俯首作揖道:“多谢长老指点。” 中年人微微颔首,“下去吧。” “是。”薛平一脸欣喜的跳下比武擂台,虽然败了一阵他却不气馁,也知道了自己的不足所在,回去后定然会精益求精的钻研一番,下次再和董浩比试也未必会输。 场下买了董浩赢的弟子皆欢呼雀跃起来。 许道云与黄雁遥急忙朝比武擂台西侧的赌桌去,将手中纸条递出,拿回十枚紫灵晶。 黄雁遥望着手中十枚溢散着灵力的紫灵晶笑的合不拢嘴,“哈哈哈,想不到这么简单就得了五块紫灵晶,跟着你压果然没错。” 许道云笑道:“我说的吧,记得请我吃酒啊。” 黄雁遥摆手道:“哎,一顿酒而已,又不花钱,一会儿咱们就去吃。” 那领了五十枚紫灵晶的弟子凑了上来,鬼鬼祟祟的左右看看,小声道:“师弟师妹,相遇就是缘分,跟你们也挺聊得来的,我这里就再给你们透露个消息。” 许道云眼前一亮,似乎猜到了什么,急忙追问道:“敢问师兄,究竟是什么消息啊?” “嘘,小声点。”那弟子将一根手指竖在嘴边,又警惕的四处看看,道:“我跟你说啊,下一场比试的胜负已经定了,我花了些小代价买来了这个消息,也是我关系好,别人可不知道啊。” 说着抬手一指木桌上左手边的那个木牌,道:“这次杜元师兄必胜无疑,你们若不放心就少压些,就用赢来的十枚紫灵晶赌吧,输了你们也不心疼,赢了翻倍拿回来,何乐而不为啊?” 他说完犹豫片刻,抬手将一袋子紫灵晶丢在桌上,道:“我压杜元师兄胜,压五十枚紫灵晶。” 第一百七十章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好。”木桌后的少年接过一袋子的紫灵晶。 许道云拧着剑眉,低下头去,看似正在犹豫压谁好,实则心中不是在想这个问题。待那师兄丢下一袋子紫灵晶后离去,他也放下十枚紫灵晶道:“我赌孙鹤师兄胜。” 黄雁遥眉头一皱,附耳小声问道:“许道云,那师兄分明说杜元师兄必胜,为何你还要...” 话还没说完就被许道云摆手打断,同样小声回复道:“其中详细不便多说,你若信我便压孙鹤胜,这里人多耳杂,个中道理一会儿讲与你听。” 黄雁遥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捏着手里刚刚到手还没捂热的紫灵晶犹豫不决起来,片刻之后下定决心,咬咬牙,将十枚紫灵晶拍在木桌上,坚定道:“我压孙鹤师兄胜。” 再听木桌左右两边,几乎都是买的杜元师兄胜,许道云低头沉思,微不可查的勾起嘴角,与黄雁遥二人又走了回台下。 那个道家弟子见他们回来,忙笑问道:“怎么样,可压好了?” 黄雁遥正欲开口说话,许道云轻轻拉住她手腕,点头笑道:“压了,多谢师兄照顾。” “客气了客气了,互帮互助是应该的,二十枚紫灵晶也算不少,你看着吧,把心放在肚子里就是了。” 他这般言语,反倒是让许道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黄雁遥瞪了他一眼,小声道:“你太不仗义了,既然看出端倪为何却不告诉他,却要他白白浪费五十块紫灵晶啊?” 许道云小声道:“就是我说了他也不会信,所谓祸福相依就是这个道理,如果他能见好就收,今日岂不是盆满钵满?可惜贪得无厌,太过贪心了,给他吃些苦头也好,你也说过小赌怡情大赌伤身,若能早日戒了,于他有益无害。” 黄雁遥道:“五十枚,那可是五十枚紫灵晶啊,吃些苦头自然是可以,但这五十枚紫灵晶未免也太多了,这可是咱们半年的修炼资源呢,方才看师兄下赌时犹豫不决,显然这五十枚紫灵晶对他来说也不少了,好好的心情眼见就要破坏,你可真够忍心的。” 许道云苦笑,“丁兄弟,你还真把我当作能掐会算的神仙了,我只不过是觉着这小道消息有些蹊跷,想来个将计就计,反其道而行之,未必就准的。” “这不过是我的猜测罢了,一厢情愿,或许真就如同师兄说的那般啊,到时候心疼的不是他,很有可能会是我们,你又何必杞人忧天呢。” 黄雁遥急道:“那可遭了,早知道我就只压五枚紫灵晶了,赢了我就多赚十枚紫灵晶,输了我也不亏,就当来凑凑热闹,参与参与也是好的,悔不当初啊。” 许道云笑道:“无妨,若我猜测错了,五枚紫灵晶也当是我们的教训。” 黄雁遥没好气道:“说得简单,你有四五十枚紫灵晶当然这么说啊,我一个月只有十枚修炼,少了五枚我就有半个月没有紫灵晶吸纳。” 许道云道:“无妨,若丁兄弟紫灵晶不够用,大可以来找我。” “当真?” “自然无虚。” 比武即将开始,场下登时山呼海啸般响起两个人的名字,一个是杜元,另一个自然就是孙鹤,不过显然杜元的呼声更高些,至于其中原因,许道云已然明了,勾起嘴角,胜券在握。 杜元使刀,孙鹤使棍,两人刀来棍往,打的是不可开交,刀芒和棍影交撞在一块,发出气波相碰的古怪声音。 好在比武擂台被结界笼罩住,否则这对撞产生的气流足以让三丈以内的弟子靠近不得。 酣斗许久,眼看孙鹤挥扫出的棍影逐渐被杜元斩出的刀芒逼散,已是落了下风,场下买了杜元获胜的弟子皆激动的欢呼大叫起来。 有人喜自然有人忧,那些不信邪,或者如同许道云这般看出端倪的弟子则是脸色惨淡,暗骂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早知道就不想这么多了,跟着大伙儿压就是了,可惜了那些紫灵晶。 黄雁遥急道:“许道云你靠不靠谱啊,那孙鹤师兄分明不敌,眼看就要落败了!” 许道云小声道:“你莫慌,我早就说过只是我一厢情愿的猜测而已,很可能是多此一举,不过是五枚紫灵晶罢了,你看看你,真是的。” 黄雁遥又气又急,直跺脚。 场中,杜元一刀逼退横棍在胸前的孙鹤,凌厉的眼神和他对在一块,使出一招仙鹤亮翅来,刀走龙蛇,飘忽不定,三角刀尖左冲右突,无从捉摸,引来场下一片叫好之声。 反观孙鹤,棍胜在长,却被三尺二寸的白面长刀逼的节节后退,完全无法利用到一寸长一寸强的优势,偌大的比武擂台反而成了滞固他的牢笼一般,被凌厉的剑锋和释放出的刀气逼的四处逃窜,却也不免落下许多轻伤,都是伤皮不伤筋的小伤,不碍事。 许道云眉头一皱,紧抿嘴唇,只见孙鹤转退为进,反守为攻,在避开杜元刺来的刀锋之后,附身长棍朝他双腿扫去。 杜元大惊失色,没料到他居然还有反击的余地,原来方才一直逃遁不过是乍败而已,为的就是让他放松警惕,同时也在暗暗回气蓄力,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一棍将对方扫倒,杜元朝后滚了两圈,正要起身。 孙鹤却步步紧逼,棍头自他腰下穿过,猛地抬起将他摔倒半空,箭步前冲,右手紧握长棍朝前一点,正点在毫无防备的杜元的腰间。 只听“砰”的一声响,劲气自棍头四散开来,伴随着响起的还有微微一丝骨裂之声,只不过这声音相比起碰撞声来说实在是微不可查,只有许道云和少数几个站的近而力又好的弟子听到。 此番变故说来话长,却只发生在转瞬之间,本胜券在握,激动等待比试结束去领取战利品的弟子脸色忽的一变,一个个都有些茫然无措的望着场上忽然逆转的形势,一颗心砰砰跳动起来,不会吧,应该会赢才对啊,对对对,一定会赢一定会赢。 杜元受这一重击,登时嘴角溢血狼狈落在地上,一掌拍地弹跳起来,捂着侧腰脸色苍白,“你...你怎敢...” “少废话,看棍!”孙鹤却丝毫没有要跟他废话的意思,握着长棍拉开架势,左右旋转颠倒一番抡了过去。 杜元怒从心头起,抬刀抵挡,只不过他此时此刻受了伤,一口气泄去,本来就虚弱,又是仓促抵挡,棍上蕴含的巨力就是他全神贯注的时候也难以抵御。 “铛”的一声,佩刀被击飞出去,这对所有修士来说都是莫大的耻辱。 可杜元还没有感到深深的耻辱,孙鹤第二棍已经当头落下,隐隐带着风雷之势,棍未到,蕴含在上面的浑厚灵劲却已经铺天盖地的落了下去。 杜元只来得及撑起护体真气,可护体灵气如何经受的住孙鹤这一棍啊? 棍影登时撕裂护体真气,棍子微微顿了顿便又带着山河之气落了下去,毫无疑问,如果这棍子结结实实打在他脑袋上,免不了一个血溅当场的下场。 杜元惊骇欲绝,胆都被吓破了,已再没有手段能够抵御,就是有那也是远水解不了近可,只能眼睁睁看着棍子落下,只来得及闭上眼睛。 这时,同样是一条人影闪现,大袖挥出一道灵劲将落下的棍子止住,孙鹤只感觉一股无可匹敌的距离将棍子拦开,他收棍而立,扶手作揖。 杜元缓缓睁开眼来,同样俯首作揖。 中年人缓缓开口,“孙鹤胜。” 场下弟子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刹那之后,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嗓子,登时如同滚沸的油锅中落下一滴清水去,立马就噼里啪啦爆裂开来。 有的大声欢呼叫好,有的破口大骂气急败坏,将手中的凭证撕的粉碎抛撒出去,其中就包括了劝许道云二人买杜元胜的弟子。 他一张脸时而通红时而铁青,不敢置信的望着自己手中的凭证,不断摇头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不会有错的,明明都是说好了的,怎么会这样,杜元师兄怎么会输呢!” 黄雁遥忍不住勾起嘴角,若不是为了照顾那位师兄的心情,几乎就要手舞足蹈。 她一拍许道云肩膀,翘起大拇指,小声道:“可以啊你,真有一手,你这察言观色的手段着实了不起,哎,你究竟是如何看出端倪的,我可是半点不对劲的地方都没有看出来啊。” 许道云小声道:“我也只是多留了个心眼,其实看的想的也没有比你们多多少,只不过感觉这次那所谓的小道消息可能会不靠谱,又在那些办事收紫灵晶的弟子脸上察言观色一番,见他们收紫灵晶时虽然依旧是平平淡淡,眉梢分明上扬了一分,被我留心察觉,所以才赌了一把,赌中之赌,这十枚紫灵晶拿着的感觉真是不一样啊。” “厉害!”黄雁遥忍不住又夸赞了几声,偷偷看了看失魂落魄站在一旁的师兄,小声道:“许道云,咱们还是过一会儿再去拿紫灵晶吧,我怕师兄知道了误会。” 许道云点头,“还是黄姑娘想的周全,那就一会儿过去吧。” 那弟子看了看脸色古怪的许道云二人一眼,失落道:“对不住啊,是师兄坑害了你们,害你们损失了十枚紫灵晶,哎...” 许道云越发感觉对不住他,摆手笑道:“没事儿没事儿,师兄言重了,赌场如战场,胜负乃常事,兵不厌诈,赌徒也是如此。想来是这次的小道消息不准确,是故意放出来圈一波紫灵晶的,师兄没有觉察也无可厚非,不过是十枚紫灵晶而已,不算什么。” 他叹了口气,旋即又捏紧拳头,怒道:“可恼可恼,亏我还花了代价换来这消息,本以为是得大于失,能够十倍找补回来,却没想到一脚踩入无底洞中,不仅没有捞回来,反倒是搭了不少进去,哎,悔不当初啊。” 黄雁遥看了许道云一眼,颇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小声劝慰道:“师兄无需烦恼,不过是五十枚紫灵晶而已,就当是买个教训了,这些小道消息本来就不可靠,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何必忧愁呢。” “你们倒是真心宽,话虽这么说,五十枚紫灵晶就这样打水漂谁会不心疼啊。如果当时我能见好就收,得了这五十枚紫灵晶回去修炼岂不痛快?如今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说来也是,我今日太贪心了,想赚了一笔再赚一笔,这应该就是赌徒都有的赌性吧,今日这件事情反倒是警醒我了。” 他豁然开朗,但不知是自我安慰还是真想通了一些事情,抬起头来,张开双臂,笑道:“不赌了不赌了,小赌怡情大赌伤身,来道家这么久,我已不知输了多少紫灵晶进去,现在想想,如果能把那些紫灵晶尽数吸收,我一定能接贡献更多的任务,贡献堂里只能看不敢想的东西说不定就能兑换到手了,真是可惜啊。” 许道云笑道:“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师兄此时醒悟为时不晚。” “是啊,从今往后我再也不赌了。你们也是,虽说我管不了你们,但我的下场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小赌可以,千万不要上瘾,这东西害人不浅,失了十枚紫灵晶或许就是在警告你们离这东西远远的,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说完转身就走,许道云问道:“师兄去哪儿?” “输都输了,留下做什么?自然是去任务大殿接任务,我可不想这样自甘堕落下去,告辞。”一拱手,穿过人群消失不见。 黄雁遥笑道:“的确是件好事,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许道云,这可算是你的功劳,也便是一件功德了。” 许道云面露疑惑之色,“我不曾救人性命,也没有半点儿付出,如何说是我的功德啊?” 黄雁遥道:“虽说没有救他性命,却三言两语又略施小计助他脱离苦海,这不是功德又是什么啊?” 许道云笑道:“这天下的赌徒千千万,若能全被我三言两语都劝说回头,或许下辈子我也能在大富大贵的世家或家族中出生,若运起好一些,帝王家子弟也不是不可能啊。” 第一百七十一章 吞虎山战田丰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二人领了紫灵晶后,离开演武场。 上午的课程已经结束,其余时间弟子可以自行安排,去演武场也好,藏书楼也罢,怎么都好。 就算是离开龙南峰也是可以的,只要在酉时三刻前回来就没事。 许道云离开龙南峰,往吞虎山走去,几天不见铁牛,心中着实想念的紧。 众妙玄门中,就属兵家弟子最多,许道云走在吞虎山山道,正有许多弟子进进出出,几乎都是虎背熊腰,人高马大。 就连那些个女的也是背负长枪或偃月刀,个子比起男子也不防多让,唯一的不同就是身材纤细,并不臃肿,而且多了一股英姿飒爽的气质。 在这群人中,许道云得个子算是最小的了,这也因为他年纪尚小,骨骼还未完全定型的缘故。 走到吞虎山独有的宽阔校场,只见远处房舍林立,许道云喃喃自语道:“兵家少有也有上千个弟子,该去哪里找铁牛呢?” 这时,一个腰上别这两柄板斧的弟子走了过来,笑问:“这位道友,看模样你好像不是我兵家的弟子吧?” 许道云拱手抱拳:“师兄猜的不错,我是新入道家得弟子。” “道家弟子?”他从头到尾打量了许道云一遍,又问:“不知师弟来我吞虎山,所谓合适啊?” 许道云答道:“哦,我是来找我兄弟的,他入了兵家。” “他叫什么名字,或许我可以帮你。” “铁牛。” “铁牛?!”那弟子吃了一惊,“他可是我兵家这届收的最出色的弟子了,连家主都赞不绝口,你们居然是兄弟。” 许道云苦笑:“惭愧,我们的确是兄弟,敢问尸兄,铁牛现在何处?” “失礼失礼,还没自我介绍,我叫丁德明,不知师弟叫什么名字?” “许道云。” “好名字。”丁德明咧嘴一笑,旋即转身就走,“师弟跟我来,这时候铁牛应该在演武场。” 许道云剑眉一挑,“他在演武场做什么?” 丁德明笑道:“自然是与人厮杀,我兵家没那么复杂,要的就是从尸山血海中活过来的强者。当然了,演武场的厮杀也有分寸,不会动用兵器的。” 许道云松了口气 “这还差不多。” 二人穿过校场,进入吞虎山主峰。 许道云远远就听见前方演武台处震天响,声音极为嘈杂。 丁德明笑道:“师弟不必奇怪,我兵家每天都这么热闹,若是比氛围啊,我兵家当属第一。” 许道云点头,心中大为佩服,在这种氛围下,想不进步都难。 若他也能天天来这里与人搏斗的话,一定会大有进步的。 走近演武场,只见台下站满了人,一个个都在呼喝呐喊,为台上的人加油鼓劲。 甚至还有弟子拿起鼓槌,擂鼓助威,侯总的鼓声听的人热血沸腾,忍不住想痛快厮杀一番。 丁德明抬手指向演武台,大声道:“师弟你看,我果然猜的没错,铁牛师弟正在台上与人搏斗呢。” 许道云忙顺着望去,果然看见铁牛正和三个兵家弟子再厮杀。 只见铁牛虽被三个人围攻,但他应付起来却游刃有余,甚至还占据主动,逼得三个人只能后退防守。 丁德明摇头叹道:“铁牛师弟真是天生的将才啊,勇猛无敌,比起许多入门许久的老弟子都要厉害,甚至还能以一敌众,连家主都赞不绝口,对他极为看好。” 许道云咧嘴一笑,心中为铁牛感到骄傲自豪。 铁牛的拳脚不仅重,而且快,眨眼间就将三个弟子尽数打翻在地,哀嚎连连。 “停停停,不打了,认输了。” “快住手快住手。” “我再也不跟他打了!” 铁牛散去真气,面无表情的转身下台,虎目却瞧见了人群后得许道云。 他面露喜色,直接越过人群,络腮许道云棉签,憨笑道:“嘿嘿,大哥,你来看俺啦。” 许道云翘起大拇指道:“连战三人,了不起!” 铁牛挠头憨笑,像极了一个得了夸奖二心花怒放得小孩。 周围的人目瞪口呆,铁牛来了吞虎山吉田,众兵家弟子从未见过他笑,一直是黑着一张脸。 所以众人对他又敬又畏。 可如今他却在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面前露出这样的神态,着实让众人大跌眼镜,纷纷揉着眼睛,心想是不是眼花看错了。 丁德明惊道:“他叫你大哥?” 许道云挠了挠头,笑道:“惭愧,我年纪本事都不如铁牛,这声大哥真是喊的我无比心虚啊。” 丁德明道:“许师弟,你定有过人之处,否则铁牛师弟怎么会管你叫大哥呢?” 许道云摆摆手,“丁师兄真的误会了,我并无过人之处,之所以铁牛会喊我一声打个,这都是我缘分使然。” 三人整说着话,突然人群骚动起来,一个身披甲胄的年轻人从人群中走出,看了一眼许道云,问:“前几日兵家征选的时候我就看到你了,你是道家弟子吧?” 许道云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此人正是兵家考核那日,站在高台上的年轻人,因为双目极其锐利,所以许道云对他的印象非常深刻。 许道云拱手道:“正是,道家许道云,见过师兄。” 年轻人道:“我叫陈文虎,是兵家首席大弟子,不知你今日来我吞虎山,所为何事?” 许道云如是说道:“我是来见握兄弟的,只要他安然无恙,我便能放心呆在龙南峰伤修炼了。” 陈文虎笑道:“铁牛极受师傅看重,留在我吞虎山,定无危险,师弟大可放心。” “既如此...许道云就先告辞了。”说罢转身离去。 “且慢。” 陈文虎叫住许道云,笑道:“师弟既然来了我兵家演武场,不知有没有兴趣上台过两手?” 许道云凤眸一眯,笑问:“请问师兄,以后我每天都能来吗?说实话,道家虽好,但修武的氛围战斗的积极性都不如兵家,我想得空的时候过来磨练磨练。” 陈文虎面露赞赏之色,大笑三声,点头道:“当然科一,只要你想来,我兵家一定欢迎。” 就在这时,一道女人得声音传来,“什么时候有空了,也去我法家看看啊。” 众人转头看去,许多弟子严重泛起痴迷得光芒,紧盯着那道高跳婀娜的身影从面前走过。 来人正是赤旗卫总旗主陈睿,她天生丽质,加之独有的气质,用有一种特别的魅力,领许多男弟子为其茶饭不思。 许道云苦笑,“陈大人玩笑了,我被魏指挥使逐出宣武山的时后,你也在场的。” 陈文虎笑问:“小睿,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啊。” 许道云眼睛一瞪,惊道:“你们居然是兄妹?” 陈睿道:“怎么,不像?” 许道云挠挠头,仔细看看二人,摇了摇头道:“看五官真看不出来,不过眉宇之间的英气倒是极为相似。” 陈睿哼了一声,“油嘴滑舌。” 陈文虎望向许道云,问:“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上台练练手?” 许道云咧嘴一笑,“求之不得。许久没与人动手,当真是有些手痒难耐。” 陈睿道:“口气别这么狂妄,小心一会儿给人家打得跪地求饶。” 许道云想了想,说道:“求饶可以,但跪不行,毕竟男儿膝下有黄金嘛。” 陈睿翻了个白眼,没有再去理会他。 许道云跃上擂台,朝四方一弓手,道:“在下道家新弟子许道云,不知哪位师兄肯上台赐教。” 场下想起一阵低声议论,忽然一条人影越众而出,跳上擂台。 许道云剑眉一挑,这人他坚果,正是第一次来吞虎山的时候,嘲笑他一个剑修也敢来兵家的年轻人。 那人面露狞笑,道:“小子,今天是你自找的,现在我对你动手,可不算是违反规矩。” 许道云摊摊手,道:“嚣张,还没动手呢,你何以如此狂妄?” “信不信,老子一拳就能把你的脑袋像西瓜一样打爆!” “喂,你不会是想杀了我吧?” “正有此意。” 许道云摇头冷笑道:“凭你,根本杀不了我。” 这时,陈文虎的声音传来,“你们二人比拼拳脚术法,严禁使用兵器,违者重罚。” “是。”田丰将棍子一收,拱手作揖道:“兵家天风,请赐教。” 许道云还礼道:“道家许道云,请赐教。” 话音落下,田丰摆开架势,高高跃起,遮天蔽日,似泰山压顶般落了下去。 许道云侧身躲闪,田丰如同一块万斤巨石落第,发出一声菊香,好像大地都跟着晃了几晃。 陈文虎低声道:“田丰在这一届新弟子中也算得上是佼佼者了,修为境界是炼气境乙等小成,不知许道云是不是他的对手。” 陈睿道:“胜负难料。” 陈文虎意外道:“难得小妹也会这么看好一个人,不过我也觉得这许道云不简单,否则也不会让铁牛称一声大哥了。” 陈睿抿嘴一笑,没有说话。 田丰一击落空,立马折转方向,如一头蛮牛般冲撞国区,若被装到,非得骨断筋折不可。 许道云跃起躲闪,却被眼疾手快的田丰扣住脚腕,重重朝地面砸去。 眼看脑袋就要落地开花,许道云强行拧转腰身,双腿一蹬,挣脱田丰首长 同时右腿踏在其胸膛上,借力跃了出去。 田丰踉跄数步,险些跌倒。 他心中大怒,再次猛扑上午,铺天盖地的真气四处弥漫。 许道云矮身躲过他扣向肩膀的双手,提膝重重庄在其副部。 田丰闷哼一声,捂着肚子,脸色涨红,她没想到许道云一击之下的力道居然有这么重,这一膝盖撞的他五脏六腑都在隐隐作痛,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 许道云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道:“《擒龙神诀》果然无比神妙,我现在的力量已经比之前增加了两倍有余。” 抬下,陈文虎眼睛一眯,意外道:“没想到这歌许道云竟这般厉害,方才那一击,无论是时机还是位置,都把握的恰到好处。” 陈睿:“侥幸而已。” 许道云似笑非笑的望着脸色难看得天赋,问道:“还能坚持嘛,不行就认输,别勉强啊。” 田丰心中羞恼至极,更何况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她新中的怒火登时就被点燃了,怒吼一声,将体内真气催动到极致,右拳连连挥动,打出几道拳影破空袭去。 许道云不闪不避,左手剑指挥出几道剑气,劈散拳影厚,继续朝田丰斩去。 田丰大惊,万万没想到修为低于他的许道云,真气居然会比他还要浑厚,当下立即闪身躲避。 田丰正飞奔在演武场众躲避剑气,忽然脚下绊到什么东西,摔倒在地,极为狼狈。 许道云咧嘴一笑,自语道:“在道家这么些天,我也不是白呆的。” 说罢,飞身上前,沙包大的第一百七十二章 车轮战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陈睿笑道:“哥,你让一个道家弟子殴打自家弟子,你倒也不心疼。” 陈文虎道:“兵家弟子,得先学会挨打,吃了苦头,才知道该怎么与人作战。若此时我心疼他,将来上了战场,敌人可会心疼他?” “哥,你又扯远了,每次都是这么一套说辞,能不能换句话?” 陈文虎不答,含笑望着擂台上。 许道云制住田丰,扬起左拳,笑问道:“现在认输还来得及,免去一顿皮肉之苦,有何不好啊?” 田丰怒视他,瞠目切齿道:“休想!你是什么东西,一个没落的剑修罢了,想让我认输,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看来你对剑修有偏见啊。” 许道云放下手,说道:“你学过剑吗?为何敢妄言剑修没落?再者,向剑修认输怎么了,很耻辱吗?我告诉你,剑修者,除了剑术与剑道外,更重要的是一颗宁折不弯,刚正不阿的剑心。有剑术无剑心者,有其形而无其实。有剑心而差剑术者,早晚必可参悟剑修大道。” “先辈们不知耗费多少心血,才让剑修一脉传承千万年,如今虽不强盛,但浩然剑气犹存。数千年前的人妖大战,剑修力挽狂澜,这些奇闻典故,你从没在书本中看到过吗?” 他口齿伶便,一番话说得在场众人皆点头赞同,就连陈文虎和陈睿也暗自顿首。 如今的剑修的确不如当年强盛,但此时此刻,还能坚定走剑修一途的人,足可证明其剑修之坚,似泰山般无可撼动。 很显然,许道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田丰被辩的哑口无言,片刻之后怒道:“呸,你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也敢对剑修大道夸夸其谈,你有什么资格?” “我没资格?如果身为剑修的我都没资格的话,那你这个连剑修都不是的东西,又哪来的资格呢?” “你!”田丰无言以对。 许道云心中恼怒,冷笑道:“你侮辱剑修,又拒不认错,我今天若不抽你一顿,真是愧对所有练剑的道友!” 他再次扬起左手,毫不客气的一巴掌扇在田丰脸上。 啪。 场中传出一声响亮的耳光,众兵家弟子神色各异,因为耳朵对任何一个修士乃至普通人来说,都是一种侮辱。 单纯的殴打只不过是皮肉之苦罢了,但扇耳光却是一种羞辱人的做法,可见此时许道云的心中也甚为恼怒。 有许多弟子面露愤慨之色,摩拳擦掌,眼神不善。 毕竟田丰是自己兵家的同门,被一个外人如此殴打羞辱,等同于在打他们兵家的脸,这让人如何忍受啊? 也有不少弟子面无表情,甚至面带笑容,认为田丰过于狂妄嚣张,侮辱剑修,理应受此耻辱,许道云并无过错。 陈睿柳眉微蹙,小声道:“哥,你就这么看着?” 陈文虎道:“知耻而后勇,这田丰的性子过于傲了些,需要好好打磨打磨,正好许道云愿意出力帮这个忙,何乐而不为呢?” “哎,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兵家首席大弟子了。” 擂台中,许道云每挥一次巴掌就要问一句人不认输,而田丰倒也听有骨气,死扛着不服软,只是眼中的怨毒和仇恨愈发浓烈,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一雪今日之耻。 又抽了几巴掌,许道云站起身来,对台下的陈文虎道:“陈师兄,胜负已分,我看没有再比下去的必要了吧?再者说了,我胳膊也酸了,实在是抽不动了。” 此言一出,场下众弟子皆愤愤不平,怒火汹涌。 下一刻,立马有两个背负长柄兵器的兵家弟子越众而出,对陈文虎拱手道:“大师兄,我等愿上台切磋。” 陈文虎尚未开口答应,只见擂台上的田丰怒吼一声,竟取出长棍,对着许道云当头砸下。 陈文虎大怒,厉喝道:“田丰,住手!” 可此时的田丰早已被怒火占据了理智,哪里还会去理会这些话啊? 眼看棍子就要落在许道云头上,已经有一些新入门的女弟子闭上眼睛,不敢去看。 下一刻,只听“当”的一声响,这声音像极了青竹禅林的佛家传出的钟声,浑厚而又悠远。 众人定睛望去,只见许道云周身笼罩着一层金光,金光上遍布龟甲般的金色纹路,熠熠生辉。 而田丰的棍子就落在金色光甲之上,势大力猛的一击,竟没有撼动这神甲丝毫,他自己反而被一股反震之力震退,面露惊骇之色。 陈睿眸中满是惊奇,小声问道:“哥,他这是护体真气吗?” 陈文虎摇头道:“不像,你见过谁的护体真气如他这般吗?” “没有。”陈睿猜测道:“莫非是什么护体秘法?” “应该是了,想不到这小子会的东西倒挺多的。” 许道云冷冷看着脸色变换不定的田丰,侧头问道:“陈师兄,田丰违反规则,这件事我该如何处理。” 陈文虎笑道:“给你个机会,让他记住教训。” 许道云咧嘴一笑,撤去龙甲鳞龟,冷声道:“田丰,你不是瞧不上剑修吗,今天我就让你见识见识剑修的厉害。” “装神弄鬼,看棍!” 田丰大喝一声,举起长棍又抡了上去。 许道云剑眉一拧,左手变作剑指,只听一声轻快嘹亮的剑鸣自他背后的养剑匣中发出,旋即一道白光闪掠而出,挡在了长棍挥来的路径上。 “当”的一声,田丰再次被一股暗劲震退三步,他心中无比骇然,想不明白为什么许道云的攻击会这么凶猛。 许道云操控冲和剑化作一条白光,似流星飞坠般掠向田丰,速度极快,瞬息即至。 田丰忙举棍抵挡,但冲和剑折转变化的速度实在太快,他的眼睛和反应根本跟不上. 几道白光闪起,田丰惨嚎几声,待冲和剑飞回许道云手中时,众人这才看见浑身布满剑痕的田丰倒在地上,神志不清。 众兵家弟子惊呼,陈文虎挥手让人将田丰抬下去医治。 许道云拱手赔罪道:“哎呀呀,下手太重了,请陈师兄见谅。” 陈文虎道:“你已经手下留情了,否则田丰就算有十条命也没了。” 方才越众而出说要挑战许道云的两个弟子再次拱手,请求道:“大师兄,我愿上台与许师弟切磋一番。” 陈文虎皱眉,“你们两个老油条,欺负一个新入门的师弟,好意思吗?” “这...”二人尴尬挠头,脸色惭愧。 这时,许道云说道:“陈师兄,无妨,我来兵家演武场,就是为了磨炼和提升自己,二位师兄既然肯不吝赐教,道云真是求之不得。” 陈文虎眼中满是赞赏,笑道:“好,好男儿理当如此,你们两个,谁先上啊?” 二人对视一眼,左边那个背负偃月刀的兵家弟子抢先一步跃上擂台,拱手道:“师弟,在下兵家弟子廖和,请赐教啊。” 许道云问:“不知是比拳脚还是兵刃?” 廖和也看向陈文虎,只听陈文虎道:“若动兵刃,切记点到即止。” 廖和哈哈大笑,摘下偃月刀挥舞一番,然后“当”的一声杵在地上,道:“师弟,师兄我的兵器长,可能要占些便宜,别见怪啊。” 许道云紧握冲和剑,食指轻轻一弹,登时发出一声剑鸣,笑道:“无妨,师兄尽管攻过来。” “刀剑无请,小心了。” 话音落下,廖和将长刀舞出一道黑风,卷向许道云。 许道云剑眉一挑,心想兵家的老弟子果然不一样,出招竟如此凶猛,当真是威力绝伦。 廖和的修为境界是炼气境乙等大成,许道云不愿与他硬拼,后撤躲避这一刀,抓准时机,一剑送出,刺向廖和这一招的最薄弱处。 廖和吃了一惊,回刀招架,险之又险的挡下这一剑。 他心中骇然,再看向许道云时,眼神已经不一样了。 方才只当许道云是个颇有天赋的新弟子,如今交过手了才知道,这小子战斗经验极为丰富,且技巧极为高明,是个难缠的对手,若稍有大意,甚至会败在他的手中。 廖和不敢再轻敌,眼神慎重,长刀又舞起一道黑风劈了过去。 许道云侧身闪躲,斩出一道剑气披散长刀上的黑风,直击向廖和。 廖和单足踏地,散出一股无形劲气将剑气震散,长刀右下至上撩了过去,再次卷起一道黑风。 许道云横剑抵挡,借力远退,运气入剑,挥舞数十道剑气掠出。 廖和使长刀劈散剑气,却也被巨力震退两步,心中愈发吃惊许道云的剑气之凌厉凶猛,当真是极为罕见。 台下,丁德明惊叹道:“铁牛师弟,难怪你会叫他大哥,仅仅炼气境丙等大成境界,仅能在真气上压炼气境乙等大成的廖和一头,真是不简单啊。” 铁牛不答,紧盯着擂台。 廖和道:“果然厉害,我也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你这么难缠的剑修了,看来如果我不使出全力的话,根本分不出胜负。” 许道云笑道:“师兄过奖了。” “我这招,你可要小心了。” 廖和右手持握长刀,高高跃起,分出三道身影,同时朝许道云斩去,凌厉的刀锋划破空气,发出刺耳的声音。 场下兵家弟子惊呼出声,“哎呀,这是鳌山三斩,威力无穷啊,没想到廖和已经学会了这招,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谁知道呢,这个廖和平日里不吭声,居然不知不觉学会了这么厉害的招数,我们竟然都不知道!” “藏的可真够深的。” 许道云眼神无比慎重,忙运转龙甲鳞龟,同时运气入剑,朝天一指,喝道:“飞虹掠日!” 只见冲和剑上闪耀白光,剑气冲霄而起,登时就将三道同时劈斩来的刀影击碎,紧接着散出一股气浪,将廖和震飞出去。 “奔雷。” 众人只见一条蓝色雷光掠出,眨眼间就来到还在倒退的廖和身边,一截冷月般的剑身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这个时候,闷雷之声才响起。 许道云的速度,竟是超越了声音。 这一系列的变故只发生在转瞬之间,以至于那些认定许道云必败无疑的兵家弟子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片刻之后,场下登时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叫好声,都是打心底里佩服。 廖和在兵家弟子中属于中上流,战力不弱,没想到竟然败在一个刚入道家的弟子手中,这一点是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 陈文虎笑道:“许道云的剑术果真了得。” 陈睿道:“不知师承何处,若进北武剑宫,前途定是一片光明。” 陈文虎苦笑,“北武剑宫?难呐...” 场中,廖和看着架在肩膀上的剑刃,苦笑道:“哎,我输了。” 许道云收回冲和剑,咧嘴笑道:“师弟侥幸得胜,承让了。” 廖和道:“战场厮杀,生死各安天命,胜负全凭本事,何来侥幸二字啊?今日我败于你手,败的心服口服。这只能说明我火候未到,技不如人。” 许道云耸耸肩,笑而不答。 廖和跳下擂台,对另一个兵家弟子道:“宗达,你也看见了,他的剑法极为凌厉,我不是他的对手。” 留着短须的宗达的脸上尽是慎重,点头道:“的确凌厉非常,而且精妙绝伦,你败在他手里不冤枉。” 廖和笑道:“平日比武切磋时,你总能略胜我一筹,现如今我败在他的手里,不知你会不会与我同一下场?” 宗达翻了个白眼,“你到底是想我赢还是不像我赢?” 廖和哈哈大笑,取出酒囊灌下一大口。 宗达跃上擂台,拱手道:“兵家弟子宗达,请赐教。” 许道云还礼道:“道家弟子许道云,请赐教。” 他可以感受的出来,这宗达比廖和要强上一些,虽然只有一些,但在战场上就是生与死的差别。 宗达手握双刀,飞跃劈斩而下。 许道云横剑抵挡,发出一声金属交鸣之声,提膝撞了过去。 宗达反应迅捷,收刀后撤躲避,身子一转,顺势一刀斩向许道云脖子。 许道云后仰闪躲,同时一脚踏在宗达胸膛,将他踢退两步。 第一百七十三章 闭关地宫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宗达拍了拍胸膛的衣衫,笑道:“反应不错,出招也很准,看来师弟来众妙玄门前的日子也不轻松啊。” 许道云苦笑:“师兄猜的不错,师弟历经了九死一生,万苦千幸才来的玄门。别的本事没有,与人厮杀得手段倒是略懂一些,班门弄斧,嚷师兄见笑了。” 宗达道:“师弟这张嘴真是赛过媒婆啊,但修士不逞口舌之利,还得手底下见真章,看刀!” 宗达又攻了上去,双刀连绵不绝,似一条长绳乱舞,将许道云包围在其中。 许道云两颗眼珠子紧跟着挥舞的刀刃转动,手中冲和剑总能恰到好处的抵挡在要害位置,然后予以反击。 陈文虎锐利的眼眸一眯,侧头问道:“小妹,你可能看出端倪?” 陈睿道:“许道云总能在宗达招数将发未发之际将他的招式全部封死,但他是怎么判断宗达出刀的轨迹的呢?” 陈文虎道:“这是料敌于先的法门,你这个下属师承高人啊,他的剑术不简单。” 陈睿问:“要不要我逼问他一番,让他说出真像?” “哎,万万不可,剑修往往都是宁折不弯的,你若强行要他道出实情,反而会适得其反,让他心怀怨恨。” 陈睿耸肩,“我也只是说说而已。” 抬上,许道云化解宗达的招式后,一剑将他逼退,然后使出御剑伏魔的神通,飞剑刺了过去。 宗达大笑道:“好,这是剑修独有的飞剑术,今天就让我来领教领教!” 他运气入双刀,劈斩化作白光掠来的冲和剑,但他的刀虽然快,冲和剑的速度却更快,绕开他的双刀,朝他要害刺去。 宗达大喝一声,周身吐出一股真气将冲和剑震开,然后手起刀落,重重劈斩在冲和剑上。 只听“当”的一声,冲和剑被击飞出去,然后在半空中折转方向,化作一条弧光再次冲了上去。 宗达抵御飞剑的同时,悄悄靠近御使飞剑的许道云,在他看来,全神贯注操控飞剑的许道云根本无暇他顾,只要距离足够,突然暴起,定能将他擒住。 许道云将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却不点破,依旧操纵飞剑攻向他,还刻意减少了攻击的频率,好让宗达有更多的时间靠近他。 果然,在宗达距离许道云只有三丈距离的时候,他一刀劈飞冲和剑,脚踏地面,化作一道黑风卷了过去,铺天盖地,气势滔天。 场下弟子惊呼,“看,许道云要败了。” “不错,他御使飞剑在外,身边无寸铁抵挡,必败无疑。” “这就是飞剑神通的弊端,顾此失彼。” 宗达同样胜券在握,劈开许道云散在体外的真气,双刀齐齐挥落。 许道云勾起嘴角,左手掐诀,廖凡所立之地登时塌陷下去,他猝不及防之下,落入坑洞之中,极为狼狈。 廖凡正欲跃出坑洞,却感觉脖子上一凉,低头卡去,只见一柄蕴含白光的剑刃已经近在咫尺了。 “师兄,承让。”许道云收剑而立。 宗达苦笑一声,爬出坑洞,拱手道:“哎,这声师兄真是令我羞愧啊,在下技不如人,输的心服口服。” “哪里哪里,师弟侥幸胜了半招,是师兄手下留情啦。” 宗达跳下擂台,拍着幸灾乐祸的廖和的肩膀道:“廖和,你输得不冤枉,因为连我都输了。” 廖和翻了个白眼。 许道云也跃下擂台,对陈文虎拱手道:“班门弄斧,让陈师兄见笑了。” 陈文虎道:“剑法精妙,剑招凌厉,诱敌深入,适时反击,可惜你入了道家,否则若来我兵家,定也能有一番作为。” “谬赞。” 陈文虎对铁牛道:“铁牛啊,跟你大哥好好叙叙旧吧,我兵家的闭关地宫一直空置,你修为若是遇到瓶颈,可到地宫中闭关,于你大有助益。” “是。”铁牛拱手。 许道云眼珠一转,问一旁的丁德明道:“丁师兄,请问可以带我们到闭关地宫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你们两个跟我来吧。” 三人离开演武场,往吞虎山深处走去。 丁德明道:“闭关地宫的确是个好地方,但确是要扣除贡献点才能使用的。” 许道云问:“扣多少啊?” “一个时辰十点贡献。” 许道云瞪大眼睛,惊呼道:“这么多!” 丁德明笑道:“道云师弟有所不知,那闭关之地靠近地底灵脉,吞虎山的聚灵法阵便是从地下衍生而上,灵气极为浓郁,莫说一个时辰十点贡献,就算是二十点贡献也有人愿意进去。” 许道云若有所思,笑道:“若进去十天半个月,花费的贡献点可不少啊,十天就得一千二百点贡献,实在是有点多啊。” 丁德明摇头,“此言差矣,若花费这些贡献能够增强实力的话,我们宁愿将所有贡献都花在这上面,只是现如今没有多少人去了。” “这是为何?”许道云心中奇怪。 丁德明道:“我听一个师兄说,闭关虽好,但也不能够一直闭关的。譬如你如今有花不完的贡献,修为境界乃是炼气境丙等,进入闭关后一直修炼到聚气境,这其中不知要经历多少沉淀积累,而修为境界的突破不仅仅是靠天长地久的修炼,突破瓶颈更需要的是感悟和契机,所以才洞府中闭关反倒是不如在外面磨炼。” 许道云若有所思,“那这闭关洞府的妙用究竟是什么?” 丁德明沉思片刻,忽的咧嘴一笑,抬手一指铁牛,答道:“譬如铁牛这样的,修为境界达到一个瓶颈,灵力处于盈满的状态,需要的就是契机和机会,这个时候去洞府闭关才是正确的选择。” 许道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方才还在想如果有许多修为,进入这闭关洞府一呆就是三年五载出来岂不直接一跃冲天?原来这其中还有这许多门道啊,受教了。” “道云师弟可看过《修士百论》吗,里头写的是清清楚楚。” 许道云点头,“自然是看了的,只不过没看多少,里面也没将关于突破瓶颈的契机感悟,等我今晚回去再细细一番。” 转而拍拍铁牛的肩膀,道:“那铁牛如今已经是炼气境乙等大成,真气也盈满了,缺的就是契机。你不如就去洞府内闭关一段时间,就是这个月没法突破炼气境甲等境界,多多少少也能感悟些道理来,如何?” 铁牛自然是毫不犹豫的点头,说道“全听大哥吩咐。” 丁德明摇头苦笑,“道云师弟,你究竟给铁牛为了什么迷魂汤,唯你之命是从,叫人好不嫉妒啊。” 许道云咧嘴直乐,拍着铁牛的肩膀道:“铁牛和我一见如故,甚是投缘,他脑筋不如别人快,注意又少,又冲动鲁莽,需得有我这么个头脑精明又懂人情世故的大哥引导他不是?” 三人辗转来到一个武修山比较偏远一些的山头上,只见这里峰峦叠翠,连绵起伏不定。 一大片的白杨树铺成一片树海,绵延望不见尽头,虽是树木高大遮蔽,却挡不住日光洒落下来的光辉,山间小道倒也显得尤为明亮。 小道顺着一条山坡缓缓向上,两边矗立的白杨木似一个个守护山林安全的天兵天将一般站立不动。 许道云三人瞧见这幽静小道上仍有不少弟子来来回回的走着,或成群结队,或三两个相伴,或形单影只,可以猜测他们应该都是来地宫闭关的弟子,而且一个个修为精湛不容小觑。 丁德明抬手指去,道:“顺着这条路上去就是地宫了。” 许道云笑道:“不愧是闭关的好地方,当真如同世外仙境一般。” “那是。”丁德明面露骄傲得意之色。 三人踏上幽静小道,顺着绵延不绝的道路朝山坡上走去,一路畅通无阻。 许道云心情较好,沿途还欣赏着景色,倒也快哉。 不多时,向上衍生的小道就趋于平整,似乎已经是到了山顶处,眼前视线豁然开朗。远远望去,可见银辉笼罩着一座半圆形堡垒出现在视线之中,被无数颗白杨树环绕着,只有朝向这一面的位置没有白杨树遮蔽。 许道云眼中金光一闪,空无一物的半圆形堡垒前似乎微微晃动一下,如水波纹般连绵不绝,他心中一动,这地宫是被一层结界给防护住了。 不过想想也觉着理所当然,闭关闭关,自然是不愿意被外人打扰的了,虽然兵家规矩严明,以防万一总是没有错的,毕竟小心无大错嘛。 若当真被哪个不开眼的家伙闯入地宫打搅了弟子最关键时刻的修行,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所以运转一个结界很有必要,至少一些晶石的消耗总比失去一个精心栽培的弟子更能让人接受。 地宫朝向山道这一面的正前方有一扇门,敞开的门,正有弟子源源不断进去或出来,穿过法阵时踪影便消失不见,这法阵居然还有隐藏身形的作用,实在是妙。 “我们也过去吧。”许道云有些迫不及待起来,三人立马走了上去。 许道云抬手在无形的结界上碰了一碰,丁德明面露意外之色,笑问道:“道云师弟,你这是做什么呢?莫不是眼馋,向入内修炼?” 许道云笑而不答,穿过结界,踏过地宫敞开的大门,本以为里面会是漆黑阴暗一片,跨过门槛的瞬间眼前却另外出现了一方天地景象来。 没有金碧辉煌,也不是抵着精舍那般精致讲究,只是一个大没边的广场,广场正中央有个凹口,两边围绕矗立着案台,许多人站在案台后面为弟子处理各种要求,当然只是闭关的要求。 三人来到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面前的案台站下,拱手作揖道:“前辈,我们是来地宫闭关修炼的。” 老者抬起看了看许道云三人,最后目光落在铁牛身上,道:“三个都闭关吗?” 许道云摇头,“不是不是,就他一个。”说着伸手将铁牛朝前推了一把。 老者点头,伸手道:“行吧,把弟子玉牌交给我。” 铁牛从乾坤袋中取出弟子玉牌递了过去,老者指尖在玉牌上轻轻一点,又递了回去,道:“可以了,现在你就能下地宫了。” 许道云拍了拍铁牛的后腰,铁牛拱手作揖道:“记住了。” “去吧。”老者一挥手。 许道云带着铁牛来到大殿正中央的凹口处,瞧向凹口之中,眼前一亮,这凹口的地板上绘刻着古怪符文,似乎有一丝丝一缕缕淡蓝色能量从结构纠缠的丝线中流淌过去。 铁牛看了一眼背匣少年,许道云对他微微一笑,指着凹口道:“事不宜迟,赶紧去吧。” “嗯。”铁牛点头,高大的身影一跃而下落入了凹口之中。 登时一股微弱的黄光散出,纠结缠绕在阵法上的线条也轻轻散出蓝光,两股奇异的光芒将铁牛巨大的身子包裹住。 忽的感觉空气轻轻一凝,气波微微一晃,再看凹口处时,金黄和浅蓝两道光芒已经消失不见,连带着消失不见的还有那个皮肤黝黑,高大如铁塔般的少年。 许道云惊奇道:“这...这就过去了?” 丁德明笑道:“哈哈,道云师弟有所不知,这凹口铸造的石头不是普通石头,而是名为引阵石,阵法未曾运转时似乎和寻常石块没有区别,一旦阵法运转,这石头就如同化为虚影一般,铁牛师弟方才就是被这引阵石给传入咱们脚下的地宫中去了,想来现在已经开始在挑选洞府闭关了。” “原来如此。”许道云恍然大悟,继而又问道:“想来这地宫可供弟子们闭关的洞府应该有很多,但不知道这洞府和洞府之间可有什么区别?” “区别是肯定会有的,毕竟是法阵嘛,难免顾此失彼,却差不了多少的。但这外门弟子的闭关地宫可不能同内门弟子闭关的洞府比较,更别说精英弟子和核心弟子了。” “明白了。” 二人离开闭关地宫,许道云告辞离去,他也要抓紧修炼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五行之火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回到龙象院,许道云仍旧是泡了泡药浴强筋健骨一番,然后便捏着紫灵晶盘腿在床榻上修炼。 其实许道云的真气处于盈满状态已久,之所以不能突破就是因为少了那个契机和明悟,此刻此刻他静下心来,忽有所感,想要极力抓住那种感觉,却似指缝流沙一般滑走。 但他知道此时此刻,最最重要的是要稳定心神,绝对不能慌乱,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只惊弓之鸟,循序渐进方有机会将它骗下来。 若用硬的,或心焦一些,那鸟儿铁定蒲扇这翅膀逃之夭夭,想要突破只能等下一次感悟来临。 今日在兵家演武场接连与田丰、廖和、宗达三人比斗,颇有进溢,似还有一丝明悟,所以许道云才着急回来修炼,把握住这失不再来的契机。 不知过了多久,夜风吹动窗叶,床榻上的少年骤然睁开凤眸,登时一股无形劲气四散,毡子棉被纷飞,黑发和道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金光渐渐消减,缓缓归于平静,许道云长出一口气,捏了捏拳头,忍不住勾起嘴角,喃喃道:“炼气境乙等小成。” 第二日晨时初,许道云与众通过丹性测试的道家弟子皆集中在广场,由丁阳子带往丹山。 早间雾气弥漫山林,日头尚未出全,晨露也不曾弥散,试丹楼下却聚集了许多弟子。 许道云剑眉一挑,好奇问道:“大师兄,这些师兄师姐是来做什么的?莫非也是来学习炼丹术的?” “自然不是。”丁阳子开口解释,“凡是丹山弟子,接取任务并在炼丹房炼制丹药过后,需将丹药拿来试丹楼检验是否合格,才能予以发放奖励。” 他抬抬下巴,“他们都是来检测丹药的,如今这丹山上,除了个别例外,就属你们几个新入山门的弟子不会炼丹术了,哪里会有这么多人一同来学习啊?” “原来如此。”许道云点头,若有所思。 众弟子见丁阳子到来,纷纷拱手行礼。 “大师兄早。” “早啊,大师兄。” “师兄好精神啊今天。” “你废话,大师兄哪一天不精神啊?” “嘿嘿,也是也是。” 丁阳子还礼作揖,道了声,“大家早。” 便不再多言,带着众弟子从偏门进入,入眼是一张布帘,掀开后是一条向上的折转阶梯,三人踏了上去,在拐角处转了三次弯,推开一扇红漆实木重门,视线开阔。 门后是一片四面通透的圆形殿堂,没有精美华丽的布置摆设,地板也不同于外面街道上的青石地砖,显得古朴无奇,一块块拼接在一起,玄妙的符文拼凑在一块,其中似乎蕴含着某种道理精要,却始终看不清摸不透。 八面中只四面有木墙,其余四面没有遮挡,与入道殿般挂着白纱帘,随风飘荡。 放眼望去,可见外头天地浩 渺无边,远方山峦连绵起伏,鸟雁飞翔,云层滚滚,风浪四起,直教人心旷神怡。 让人不由自主放下心中的愁绪,宁静下来,只想搬张椅子来,静静的坐在这里呆上一天。 中央有一人端坐在殿堂前的蒲团上,正是试丹楼执事邱兴,他睁开眼眸来,笑道:“来啦。” 丁阳子作揖道:“邱执事,众弟子已经带到。” “辛苦了,且一边落座吧。”邱兴抬手一让,又对门外的众弟子招手道:“来,不要拘束,随意些,进来寻个蒲团坐下。” “是。” 众弟子入内落座。 邱兴笑道:“好了,人都到齐了,咱们也就不用浪费时间了,旁的先不着急说,先来说说这炼丹炼药之术。” “自天地初开,生出万物,得天地造化者,或为惊世奇才,或是风水宝地,又或是人杰地灵之所。” “荒山险峻之地虽时刻常存危险,却得天独厚孕育灵草仙根,本可以直接服用,也会有莫大的功效,只是人的体制太过玄妙,吞入腹中的灵草药力失去七八,暴殄天物。” “于是先辈大能便创出了如何能够将灵药灵力完全吸收的炼丹之法,不仅能完全吸收灵力,借用其他材料可化腐朽为神奇,点铁成金,功效无穷。” 众弟子听的津津有味,连连点头。 许道云也聚精会神听着这些炼丹炼药的由来典故,只感觉有趣至极。 以前在家族中时,他根本没有接触书籍的机会,所以对那些能够上私塾或书院的孩子极为羡慕,也不曾听人说过什么传奇趣事,此时此刻倒是来了兴致,若非怕惹出麻烦,他都想要解开酒葫芦,一面喝一面听,那样才过瘾。 一旁软垫上的丁阳子却是兴致缺缺,昏昏欲睡,手背撑着脸颊一顿一顿的,似乎下一个就要从软椅上跌倒下去。 这些话他刚来这试丹楼时就听过了,早就不放在心上,也麻木了,自然没有什么兴致再去关注。 许道云听了邱执事的话后,不住点头。 好一个化腐朽为神奇,炼丹之道果然奥妙精深,绝不像自己当初设想般的那样短浅简单,其中的深意道理甚至可以追溯到千万年前。 那个创出炼丹之术的前辈又该是什么样的天纵奇才呢? 没有一丝线索,在这浩渺无穷的天地之中搜寻奥秘,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被他窥到门道,才有了炼丹之术的传承,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许道云也算是得了这份福源,在心中默默感激了那个创造出炼丹之术的前辈一番,静下心来,继续听邱兴执事讲下去。 邱兴好一番长篇大论过后,挥手从乾坤袋中招出一个炉鼎来,笑道:“大家是不是疑惑,炼丹究竟要怎么炼,是不是要在炉鼎生起一把火?” 他笑了笑,自问自答,“不是不是,之所以丹性测试时要求弟子必须具备五行之中的火行,丹师药师可用秘法将火行转为五行之火,正是用于炼丹的火,并不是咱们自行点燃的凡火。” 众弟子恍然大悟,邱兴继续道:“炼丹之术绝非一蹴而就,也不能够急功近利,今日咱们不学别的,也不教别的,先来凝聚五行之火,这是一切炼丹术的根本,不可或缺,你们可有信心啊?” 众弟子跃跃欲试,其中一个样貌清秀的少年笑道:“哈哈哈,不过是凝聚五行之火而已,小菜一碟,请邱执事传授凝聚五行之火的法门吧。” 许道云同样期待起来,行走江湖技多不压身,掌握一门炼丹术的确能够方便许多,至少往后行好运得到了一些灵草,不必再麻烦别人炼制,自己动动手就行了,虽然其中有失败的风险,但总比欠人情要好一些。 邱兴抬掌挥出一道清风,让身旁的丹炉缓缓转了半圈,将炉口对准众弟子,手掐印结,口诵法决,昏暗一片的丹炉内竟然闪出一片金黄火光,似真似假,正熊熊燃烧,跳动着火苗。 乍一看和普通的火焰并没有什么区别,其中的诧异也只有炼丹师自己能够分辨出来。 众弟子抬眼看去,只听邱执事继续道:“炼丹,是将灵草和其余材料投掷入五行之火中凝练,并不是从外发热,这五行之火凝练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忽的抬手一指软椅上昏昏欲睡的丁阳子,道:“你们大师兄丹性测试时也是五行兼具的体制,这五行之火他只用了三日便凝练出来,可以说是天赋异禀,极为难得了,就看你们能不能够办到了。” 说着,将眼睛看向后面的许道云和黄雁遥,抬手抛出几枚玉牌悬浮在众弟子面前。 许道云望着面前一上一下沉浮的玉牌,抬手去抓,登时一道青光顺着手臂钻入脑中,登时凝练五行之火的法决和技巧显现出来,他看了一遍又一遍,咀嚼再咀嚼,转头问道:“黄雁遥,你可看懂了?” 黄雁遥一愣,旋即瞪了他一眼,羞恼道:“莫非你就看懂了?” “我看懂了。”许道云理所当然的点点头,气得黄雁遥半死,又抬手拍拍她的肩膀,笑道:“你很不错了已经。” 说完,也不理会大怒的黄雁遥,定下心神,试着手掐印决,口念咒语,分明感觉左手细小经脉中涌动灵劲,绕着一个特殊的轨道开始行进,一股温热之感传来,眼看就要成功,却泄了力气,前功尽弃。 黄雁遥嘲笑道:“哼,还说我呢,你也不怎么样嘛!” 许道云挠挠头,不知错在了哪儿,也不急着再去试试,而是低着头思索。 勤奋刻苦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要找对方法,而不是一味的死心眼转牛角尖,这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是无意义的努力。 黄雁遥撇了撇嘴,也照着玉简上的方法做,可惜也失败了。 邱执事抬眼扫去,满意的抚须点点头,极为欣赏许道云这不骄不躁的心性态度,唯有这样的心态方有可能成事儿。 时间飞速流逝,日上中天,眨眼间已经接近午时,邱执事将目光从远方的雾霭中收回,道:“好了,不急在这一刻,上午就先到这里吧,你们且散了,未时初再来此。” “弟子告退。”众弟子俯首作揖,再抬起眼,面前的蒲团上却空无一人,邱兴执事已经不见了踪影。 许道云嘀咕道:“走的还真快。” ...... 午后,许道云等人又到了试丹楼上,邱兴执事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炼丹的道理秘法,第一关还没过,贪多嚼不烂,只等三日后再看情况。 日落西山,一天时间眼看又要过去,许道云立在圆形殿堂之中,望着远处赤霞满天,怔怔出神,直到黄雁遥一声呼唤,才猛然回过神来,转身下楼,一日时光便这么过去。 接下来的日子倒也没有再出什么意外,依旧是早起去试丹楼凝聚五行之火,下午依然如此。 偶尔顾冬也会来看看众新弟子的进展如何,特别关注的是许道云和黄雁遥的情况,两个五行兼具体制的弟子,对她来说,对丹山来说,实在是太过重要,必须时时刻刻监视并督促。 她身为丹山山主,自有事情要做,不可能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第三日,试丹楼中,邱执事笑眯眯的站在圆形殿堂前面,手掌按在一个丹炉上,笑道:“好了,三日已到,让执事看看你们凝聚五行之火的进展如何,谁愿先来啊?” 没有人答应,就连喜欢逞强出风头的几个弟子也规规矩矩的缩着脖子,不吭一声。 他们虽然喜欢炫耀显摆,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对于这五行之火的凝聚,他们没有半点自信,自然不愿意充当出头鸟,惹人耻笑,能躲就躲,谁爱上谁上,不关他们的事。 邱兴执事目光一扫而过,不等他开口点名,那个看着柔柔弱弱的少女舒文清踏前一步,俯首作揖,轻声道:“弟子舒文清,愿意一试。” 好样的。”邱兴执事打心底里赞了一声,先不说她是否能够凝聚出五行之火,单就这股敢于争先的精神就值得一个好字,朝后推开两步,抬手一让,道:“来吧,不要紧张,凝不凝聚的出来都没关系,放松。” “是。”话虽这么说,舒文清还是忍不住紧张,深呼吸一口气,在丹炉前的蒲团盘腿坐下,沉寂心神,缓缓闭上眼睛。 粉红色嘴唇一开一合,隐约有神异古怪的咒语声传出,手掐印决,不断变换,指尖分明有一道道光弧流转聚合,勾勒出一幅奇异的阵法图案来。 邱兴执事眼前一亮,心中的期待更甚,望着舒文清那张清秀稚嫩的面庞,更多了几分欣赏,不论天赋如何,这孩子往后必是我丹山一大助力。 许道云目光锐利,分明看在漆黑一片的丹炉中转瞬即逝的一抹火光浮现,被他敏锐的捕捉到了,不由得也捏紧拳头,暗暗为她加油起来。 舒文清头上开始滴下冷汗,这凝聚五行之火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只要把口诀念出,法决掐住就行了的。 需要用自身的力量来潍柴住某个奇异的阵法气场,方能够聚出五行火焰,她第一次全力施展,不熟练也是正常,所谓熟能生巧,多试几次也就习惯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地火签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一旁的丁阳子同样扭头看来,就见漆黑的丹炉中当真闪亮出拇指大的火光,晃动两下似乎眼看就要熄灭。 舒文清却咬牙低喝一声,那团火焰登时胀大,足有拳头般大小。她双臂一松,口中猛吐出一口气,虽是满头大汗,却露出贝齿浅浅一笑,“成了。” 邱执事拍手大笑,“哈哈哈,好丫头,好弟子,果然这届咱们道家的弟子质量都好,不假不假,能在三日内凝聚成五行之火,虽不旺盛,却注意证明你用了心,在炼丹方面的天赋也是不俗的。日后多加努力,不可懈怠,终有一日能够有所作为。” 舒文清从蒲团上站起来,俯首作揖,笑道:“多谢邱执事,弟子明白,当谨记在心。” “嗯。”邱执事颔首,望着舒文清回到自己蒲团坐下,抬起头来,举目四顾,笑道:“文清一介女流都敢于争先,你们这些铁骨铮铮的男子汉都怎么了?怕了?真是丢人。” 一个样貌英俊的少年咬咬牙,上前道:“我来。” 他来到蒲团坐下,同样是口中念诵口诀,手上掐着印结,俊逸的脸庞神色不断变换,逐渐涨红,丹炉内却不起一丝一毫的变化,就连转瞬即逝的火光都不曾出现。 可他偏偏不信这个邪,也不愿意承认自己连一个女人都比不上,死要面子活受罪,在那里憋着气撑着。 许道云早看出这家伙一定成不了,打了个哈欠,便再没有多看的兴致。 又过了一会儿,邱兴执事终于也看不下去了,抬手道:“好了好了,这五行之火的凝聚之法你还不曾学到精髓,不要强撑了,也不是非要今日凝聚出来不可,其实是有七日的时间给你们凝聚的,今日只不过是抽查看看效果。” 那弟子满心的不甘心,急道:“邱执事,你等等,我可以...” 话还没说完,邱执事摆了摆手,道:“退下吧。” 他咬了咬牙,尽管再不情愿,也不敢违抗邱执事的话,起身离开蒲团,分明感觉几道望着自己的目光满是轻蔑和不屑,心中更为恼怒,想着一会儿看你们能不能够凝聚出五行之火,凭什么笑我啊? 此番通过丹性测试的弟子一共只有二十多个,还包括了许道云和黄雁遥在内。 继那名弟子后,又有一个弟子上去了,可惜还是同样的失败收场,邱兴执事也只能失望摇头,却不能多说什么,毕竟三日内要求一个从未接触过炼丹术的弟子凝聚出五行之火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凡是能够做到的,无一不是勤奋和天赋兼具的弟子,丁阳子是如此,舒文清也是如此,并不能强求,否则反而会适得其反。 邱兴望向许道云和黄雁遥的目光却充满了期待,这两个可都是这次在丹性测试中发现具有五行兼具体制的弟子,按理来说炼丹天赋应该很好,只要他们没有懈怠偷懒,就算不能凝聚出五行之火,聚合出一团小火苗应该是不难的。 很快就轮到了他们。 “你们两个,谁先上来啊?”邱兴执事问。 许道云与黄雁遥对视一眼,笑道:“我先上去给你打个样儿,下一个再轮到你。” “赶紧上去吧你。”黄雁遥翻了个白眼,推了他一把。 许道云走上前,先对邱兴拱了拱手,继而在蒲团上大大咧咧坐下,正要念咒掐诀,忽然抬头问道:“嘿嘿,邱执事,不是弟子无礼,我有些紧张,能否让我喝一口酒压压惊啊?” 邱执事意外的挑了挑眉头,点头笑道:“行行行,只要能让你放松下来,你就是去演武场上跑三五十圈也是可以的。” 许道云意外道:“当真?” 邱执事吓了一跳,“你...你不会真要去跑吧?” 丁阳子没好气道:“邱执事,你不要听他瞎说,这家伙就是喜欢胡说八道。” 忽然眼睛一亮,瞪了少年一眼,心平气和的威胁道:“好好给我凝聚五行之火,别开玩笑,也别给我出什么幺蛾子,若你凝聚不出来,白白浪费了我的期许,我立马要你好看,知道吗。” 许道云吞了吞口水,道:“大师兄,你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吧,邱执事分明说凝聚五行之火一般都要七日,为何他们都行,偏偏我非要今日凝聚出来不可啊?这不公平!” 丁阳子道:“去你的公平,这世上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公正,你少给我废话,也不要扯开话题,赶紧给我凝练,若有丝毫差错,休怪我拳下不识人!” “邱执事,您管管啊!”许道云嘴上斗不过他,立马就转而去求邱兴。 邱兴对他摇了摇头,笑道:“你别求我,丁阳子我可管不了他。道云啊,你需要尽力而为,千万不要出差错,否则他要动手打你,我或许也不会拦阻。” “什么!”许道云目瞪口呆,心想这道家都是什么人呐! 丁阳子一声呵斥,“少废话,快点!” “哦。”许道云点了点头,端坐在丹炉正前方,鼻息凝神,闭上凤眸,回想脑中的五行之火凝聚法决。 指尖滑动,光弧闪现,触动丹炉内某个奇异的纹路发生异变,片刻之后,一团拳头大的金色火焰在丹炉中熊熊燃烧起来,炽烈无比,映照早背刀少年棱角分明的英气面庞上。 邱兴执事眼前一亮,不住点头道:“好,不愧是五行兼具的体制,果然能在三日内成功凝聚出五行之火,虽还不那么旺盛,也没有那么稳定,但已经极为难得了,不错不错。” 那些没能凝聚出五行之火的弟子纷纷咬牙切齿,心中极为不服气,但却无可奈何,也找不到什么借口为自己辩解,心中羡慕的同时更警告自己以后要努力了,否则真就要被人家越甩越远了。 火焰熄灭,许道云自蒲团上跳起来,拱手笑道:“哈哈哈,侥幸侥幸。” 邱兴点头笑道:“做的很不错,很有炼丹的天赋,再接再厉啊。” “是。”许道云拱手作揖,退到自己的蒲团坐下,抬手拍拍黄雁遥的肩膀,“放轻松。” “去你的。”黄雁遥打掉许道云的手。 邱兴执事笑道:“来,到你了。” “是。”黄雁遥点头,来到丹炉前,曲腿在蒲团上坐下,闭上狭长美眸,沉寂片刻过后,抬手朝丹炉中一指。 只听“噗”的一声轻响,丹炉内登时爆出一团脑袋大的赤红火焰来,火光耀出在脸上,更添几分美艳俏丽。 邱兴执事大喜过望,几乎口不择言,“好,好啊,太好了,雁遥啊,你可真是个炼丹的天才啊,才三日光景,你居然就能把五行之火完美凝聚,不容易,真是不容易。” 丁阳子也面露惊讶之色,想不到这个修为境界不怎么高的小师妹,在炼丹上的天赋居然这般妖孽。 许道云也意外的睁大眼睛,本以为黄雁遥就算能够凝聚出五行之火,也是微乎其微,想不到居然发生了这样的惊喜。 他虽有些不服气,但还是打心底里为黄雁遥高兴。 黄雁遥起身来到许道云身边,昂起脑袋,得意地哼了一声,笑道:“怎么样,我也能吧。” 许道云苦笑。 邱兴掏出一本书册来在上面涂涂写写,“啪”地一声合上,道:“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午后也不用来了,明日辰时初记得,不要迟到。” “是。”众弟子俯首作揖,退下试丹楼。 许久过后,一条光弧破开风雪冲入圆形殿堂,正是顾冬,依旧是那样的风采迷人,温柔闲雅,轻开檀口,问道:“五行之火测试,如何?” 邱兴执事从蒲团上站起来,双手将书册递过去,口中说道:“今日共有十八人成功凝聚出五行之火。” 顾冬眼前一亮,喜形于色,问道:“许道云和黄雁遥可在其中?” 邱兴点头,“在,他们二人都在。” 顾冬点头,欣喜却不意外,这三个人本就是她看好的好苗子,如果结果不是这样,反而会出乎她的意料。 邱兴继续道:“那个黄雁遥...完美凝聚了五行之火。” 顾冬终于变色,单手捧着书册,书册自动翻开到最新书写的一页,扫了一眼,喃喃道:“黄雁遥吗。” “正是她。”邱兴回答。 顾冬吐出一口气,点头道:“好啊,看来我丹山以后再也不用为每个月的丹药供给发愁了。” 邱兴同样是面露喜色,“恭喜顾长老。” 顾冬道:“希望来年弟子大比后,咱们丹山提供的修炼资源奖励不会供不应求。” ...... 试丹楼外,许道云搭着黄雁遥的肩膀,笑道:“看不出来啊黄姑娘,你看着痴痴傻傻的,居然在炼丹上有这么高的天赋,真是出人意料,深藏不露,说说,你有没有什么秘籍啊?” 黄雁遥大怒,扯开许道云的手臂,骂道:“你才痴傻!” “嘿嘿,开个玩笑,别生气嘛。” 许道云咧嘴一笑,扯开话题道:“对了,道家的奇门遁甲之法,你学的如何了?” 黄雁遥翻白眼道:“奇门遁甲阴遁九局、阳遁九局,共十八局,每局都有千般变化。我们学奇门遁甲才多久啊,我连其中一局的一个变化还没弄懂呢。” 许道云叹了口气,“我也只是略通其中一门的变化,学这玩意儿急不得,还得多看多学才是。” 黄雁遥问:“要去藏书楼吗?” 许道云反问:“不先去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行吧行吧。”黄雁遥不耐烦地摆摆手,跟着许道云往膳堂方向走去。 夜里,坐在瓦顶之上,仰望星空,心中思绪无限。 他将签筒和金签取出,呆愣片刻,忽然飞下瓦顶,朝无极筑而去。 无极筑外,许道云拱手作揖,轻声唤道:“师傅,弟子许道云求见。” 四周只有虫鸣风声,无人应答,一片静默。 许道云又开口唤道:“师傅,弟子许道云求见。” 一道白光散出,结界打开,许道云整理一下衣衫,迈步走入无极筑中。 殿内极为宽阔,且四面通风,白色纱帐随风飘舞,中央有一人端坐在蒲团上,低着头,像是在睡觉。 “师傅?”许道云开口呼唤。 老道士既没睁眼,也没抬头,似乎连嘴都没动,却又声音传出,“道云,深夜来此,所为何事啊。” “弟子有一物,解了甚久,却苦无头绪。师傅乃前辈高人,见多识广,定能为弟子解惑。” “何物。” 许道云将签筒和金签取出,递了过去,“师傅请看。” 老道士接过签筒,仔细观看一番,脸色慎重道:“此乃奇门法宝,品阶不祥,你从何处得来的?” 许道云道:“回禀师傅,这是弟子剿灭恶虎山寨时,从其中一个山寨头目手中得来的。” “此物非比寻常,如果为师没料错的话,这签应该不完整。” “不完整?”许道云面露疑惑之色。 老道士点头,“是,这签筒中的金签应该有九支才对,不过虽然缺了另外八支,这金签的威力也相当可怕啊。” 说着,他捏起签筒中的那支金签,道:“这支签名叫地火签,你只需要照着奇门遁甲中的门道施展,便能运用这支签了。” 许道云笑问:“师傅可否为徒儿演示一番?” “可以。”老道士轻轻一笑,抬手丢出金签,喝道:“地火签,敕!” 话音落下,只见金签闪耀神光,分成九道,悬浮半空,熠熠生辉,神妙无比。 许道云目瞪口呆,小心问道:“师傅,这地火签有何功效啊?” 老道士道:“地火签并不可伤敌,只能化出九道神光,别小瞧这九道神光,只要你将之吸入体内,立马就能恢复消耗的真气。临阵迎敌,真气所剩无几之际,此签可助你反败为胜。” “当...当真?”许道云有些不敢相信,区区一支签,居然有这么大的神通。 老道士笑道:“当真。” 他大袖一挥,九道神光合为一体,重新显现出金签,被他收入签筒,递给许道云,“此签不可频繁使用,每次使用过后,需要让其自主恢复灵力方能施展第二次。” “弟子谨记。”许道云接过金签,将之收入乾坤袋,脸上的喜悦难以掩饰。 第一百七十六章 青红执教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回去好生钻研道家道术以及奇门遁甲,阴阳五行,乾坤八卦,此乃我道家心术,学成之后,助益无穷。” “是,师傅。” “此签神异非常,其余八支金签不知流落何方,若你能将之寻见,定会成为你的一大助力。” “弟子明白。” 老道士挥手道:“下去吧。” “是。”许道云拱手告退。 离开无极筑后,他握着金签,心中愉悦非常。 若这支地火签真有恢复真气的奇效,日后如果他被多人围攻,身陷绝境之时,或许真能凭借此签力挽狂澜,逃得一条性命。 他急急回到龙象院,开始研究起金签来。 ...... 第二日,晨时初,丁阳子领着众弟子前往演武堂,就在演武场的旁边。 众人各存着心思,跟在王长老身后不知不觉便来到演武场角落,拐过一条小道,眼前的视线豁然开朗,原来是一处长宽各有十丈的小型演武场。 说是小型,那是相对于外面百丈长宽的演武场来说,其实有三十丈丈围圆就足够百人用,而且也不显得拥挤。 没有想象中白衣飘飘的长老端坐在蒲团上,闭目养神等着大家,而是两个体型相差无几的男女双手负在背后,挺胸抬手,做跨步姿势等着众人。 丁阳子笑道:“二位执教来的好早啊。”说着侧身道:“来,你们来见过青执教和红执教。” 众弟子俯首作揖,“弟子见过青执教,见过红执教。” 挺立的一男一女两个执教五官有些相像,眼光好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们应该是姐弟或兄妹,不仅模样相像,体型也是一般无二的高大,真的可以用虎背熊腰来形容。 那个青长老倒还好说,毕竟是男子,雄壮一些也赏心悦目。 但是红长老作为一个女流之辈,居然也有这样巾帼不让须眉的强横体型,多少让人觉得怪怪的。 而且个头还高,不说女弟子,就是男弟子站在她勉强,不看修为如何,这遮天蔽日的身高也会给出巨大的压迫感,实在是太壮了。 在许道云见过的人中,也只有铁牛能压他们一头。 他们俩虽高,可和铁牛比起来还是矮了一不少,整整一颗头,身子也壮硕许久,毕竟许道云对他的铁塔形容词不是白取的。 丁阳子笑道:“青执教和红执教是专门传授弟子拳脚功夫的执教,咱们道家一途注重体魄修炼,并擅长近身搏斗,当然这拳脚上面的本事也必不可少,精妙的身手不可或缺,要做到粗中有细才行,今日二位执教会考验并传授你们贴身短打的技巧,好好听啊,这是你们入门的关键,对日后修习拳法掌法等大有助益,打好根基才是关键。” “是。”众弟子俯首作揖。 青执教上前一步,声音沉闷道:“坐。” 众弟子面面相觑,皆席地而坐,只听青执教说道:“作为修士,贴身近战的拳脚功夫必不可少,所以拳脚的磨练绝不可懈怠。” 红执教道:“所以,今日就来看看这届新弟子的拳脚功夫到底有几斤几两,看看到底是花架子还是真的有真才实学。” 青执教接着她的话说下去,“一会儿你们分为男女两队,女的由红执教带,男的就跟我,你们逐一上来与我单打独斗。记住,这次单打独斗不可借助真气修为,咱们只纯粹比比拳脚上的功夫,若动用真气,我怕一个照面你们就骨断筋折,躺在地上哭爹喊娘的了。” 众弟子撇嘴,不服气的居多,但有气也只能憋着,因为人家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众人立马分为男女两队,相隔三丈远,青执事立在众男弟子前方,双手环抱在胸前,道:“好,谁第一个上来。” 话语刚刚落下,其中一个面容英俊的青年就迫不及待的弹跳起来,兴奋且激动的摩拳擦掌,两步站到比他高大了许多的青执教面前,拱手笑道:“弟子周正浩,一会儿还请青执教手下留情。” 别的不说,就这股子好战的性子就极为让青执教欣赏,面上虽不露声色,心中却暗暗点头,说道:“放心,我手下有分寸的,打不残你就是了。” 众弟子哄笑,周正浩笑的更开心,后撤两步摆开架势,左腿在前右腿在后,左手成掌右手成拳,双目如鹰般锐利,气势陡然一变,似即将扑杀猎物的翱翔苍鹰。 只见他双臂一展,成掌的双手划破空气,发出一声似有似无的尖锐鹰鸣,脚步交叉前进,如一张铺天盖地的网般朝青执教笼罩去。 一旁观战的弟子,除了心中有成见的张太平之外,都不约而同的道了声好字,这一看就是平日里有苦练过拳脚的,所以施展出来才会这般随心自如,甚至气势都变的凌厉起来。 青执教勾起嘴角,右腿后踏半步,仰头躲开抓向自己面门的一爪,蕴含着巨大力道,足以在实木板上抠出两寸深的手指几乎是擦着他的鼻尖扫了过去,荡起一片劲风,吹的他黑发飞舞。 周正浩一击不中还有后招,顺势矮身低扫,却还是被青执教原地轻轻一纵便躲了开来,反腿后踢也空,暗暗惊叹对方闪避能力的同时手中动作也不迟滞,借力正蹬向对方腹部。 青执教暗暗对他招式之间衔接的流畅程度点了点头,闪电般侧身躲开正蹬,抬起膝盖顶在周正浩来不及撤回的小腿上。 周正浩受力后退半步稳住身子,心想执教不亏是执教,抓住自己破绽的时机几乎就是细致入微,偏偏躲的又天衣无缝。 不过他并不气馁,同时深知青执教今日的目的不是要自己出丑,而是要指点自己出自己招式之间的缺陷加以改正,所以可以尽力出手,不用顾忌别的,只有将自己的情况老老实实展现在别人面前,别人才能够指点你,你若藏着掖着别人只能爱莫能助了。 他摆开架势,还是双手还是成鹰爪之势,交叠在一块,使出一招力劈华山,由上而下抓了下去。 青执教后撤半步,待周正浩双手落在胸膛时,眼疾手快探出双掌扣住他的手腕,硬生生阻了落势,并借下坠之力朝两边一掰。 周正浩痛哼一声,两条手被人反扭,在不能施展灵劲的情况下几乎就是毫无反抗之力的,他咬牙忍痛,单脚站立,另一条腿闪电般踹了出去! 青执教也抬起一只脚,却是后发先至,在周正浩靴子落在他小腹之前就将之踢偏,双手一合,仅用一只手扣住他两只手,同时拳头已经朝他面门砸了过去。 周正浩无计可施,只侧头闭目想硬挨上一拳,却迟迟等不来那一声闷响和脸上的酸痛,睁开眼,却见青执教正一脸笑意的望着他,松开扣住他的手,后退两步,心有余悸道:“多谢青执教手下留情。” 青执教点头,“嗯。” 观战的众弟子中,其中一个样貌同样俊美的弟子抓住了机会冷嘲热讽,“哼,周正浩,原来你就这两下子啊,看你这拳脚功夫也不怎么样嘛。” 周正浩头也不回,反驳道:“是不怎么样,跟青执事比起来差远了,但是收拾你裴锐还是绰绰有余的,是不是啊?” “你!”裴锐大怒,先前在演武场时,他曾败给过周正浩,这件事情已然成为了他的污点,任何人提及此事都似触动他的逆鳞。 他正要从地上跳起来破口大骂,却对上了青执事那双平静的眼睛,虽然平静,但他知道如果自己再任性妄为下去,这位青执事一定会出手教训自己一顿,到那时候不仅收拾不了周正浩,反而丢脸会丢的更大,得不偿失。 其中利弊取舍,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该怎么选,裴锐虽然不聪明,但也不是那么傻,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恨恨瞪了周正浩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坐了下来,心里头却在盘算着总有一日要把这场子和面子找回来。 青执教对周正浩笑道:“拳脚功夫不错,却尚待磨炼,气力也不够,第一招力足,若被躲开,后续的招数便软弱了不少。” “一口气泄的太快,千万要记住不是一招出一口气,一口气往往要出三五招才泄掉,抓住与敌人僵持的空隙来回气,这样才能做到每一招每一式都势大力沉,给人坚不可挡的感觉,知道吗?” 周正浩拱手道:“执教所言弟子必谨记在心,时刻不敢忘却。” 青执教道:“那是以后的事了,既然你记住了,那就再来,看看你是否能现学现卖。记住,一口气不要松,不要一口气用一招,给我憋着,松气时不要攻,因为攻了也白攻,没有力道,反而会让敌人抓住破绽反击,松气来不及回调时就退守,等待机会。” 来吧。”青执教招手,周正浩点头,摆开架势,心中时刻记着青执教方才说的话,深吸一口气,摆开架势,化作一道黑影攻了上去。 还是一爪抓向对方面门来探路,果然青执教后仰躲开,这次他不下扫,而是该转为进,第二招直冲,朝他胸膛扣去,速度果然比方才第一招过后的第二招快上许多,气势也凌厉了不少。 “好!”青执教大吼了一声,不少看的专注投入的弟子浑身一震,都被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了一跳。 他探右手钳住周正浩扣向自己胸膛的手,正要故技重施将之反扭,周正浩的另一只鹰爪却早有防备一番朝他的右手手腕啄了过去。 青执教微微意外,转进为退,同时抬起左手轻轻击在丁德明胸膛,将之击退三步,满意的点头笑道:“不错不错,立马学以致用,好,好,这届新弟子果然都不错啊。” 丁阳子笑道:“师傅也这么说。” “连家主都这么说了,我本来还想应付了事儿,现在倒是有些期待起来了,这些小子能不错到什么地步呢?”青执教面露喜色,朝周正浩勾了勾手指,“再来。” 得到长老们的认可和夸奖,周正浩自然是干劲十足,点了点头,手成鹰爪之势,又攻了上去。 或许是青执教也想尽快结束这场比斗,因为还有十几个弟子正等着他指点了,于是在躲开周正浩狠抓来的鹰爪之后,一个旋风扫落叶般的地扫将之踢倒,小腿朝前一顶,将他朝看热闹看的入迷的众弟子位置顶飞去。 大家将他接住,周正浩苦笑的站了起来,却没有受伤,对不远处似笑非笑的青执教俯首作揖,席地而坐。 青执教问道:“下一个谁来?”忽的瞧向人群之中的裴锐,抬手一指,“就你了。” “啊,我?”裴锐愕然,伸手指着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就被点名上台了呢? 青执教催促道:“就是你,别愣着浪费大家时间了,赶紧上来。” 裴锐没法子,只好上场,站在青执教面前才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脑子中不由自主就生出一句话来:自己打不过他。 未战先怯,他知道这样是不行的,但此时此刻,站在一个不可能战胜的敌人面前,他不害怕是假的,虽然知道他不会要自己的性命,但心中那小小的包袱和虚荣心让他做不到像周正浩那样坦然接受失败,这也是他不如周正浩的最主要的原因之一。 青执教是什么人啊,带了这么多届弟子,察言观色的本事已经炉火纯青,如何能看不出张太平发怵了啊?勾起嘴角,笑道:“怎么,还没动手就怕了?” 裴锐哪里肯在这多么多人面前承认自己是胆小鬼啊?更何况还有很多女弟子在场,他不想被她们瞧不起,于是挺起胸膛,硬气道:“谁说我怕了,青执教,您尽管来就是了。” 青执教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双手环抱在胸前,歪着脑袋,道:“我若出手,怕你一招都接不下,让你先攻过来,看看你到底有几斤几两。” 拳脚功夫正是裴锐的软肋,他是家族少爷,从小就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不愁吃不愁穿,走上修士一途也只是为了出风头,哪里肯花力气和汗水去苦练拳脚体魄呢? 所以除去修为境界不讲,单单论拳脚功夫,在场的他没一个是对手。 第一百七十七章 斗青执教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愣着干嘛,动手!” 青执教一声暴吼,裴锐浑身一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摆开家传掌法架势,冲了上去。 青执教只瞧了一眼便不愿意再拿眼去看,望着那看似气势汹汹拍在的手掌,实则软绵无力,抬起一根手指在他手掌距离自己胸膛还有三寸距离时弹在他手腕上。 只是轻轻一弹,一股巨大的推力就将他的攻势下移,与此同时脚下一绊,摔了个狗吃屎,脸砸在青石地面上,擦出不少血痕,哪里还有平日里半点潇洒俊逸啊,狼狈无比,甚至还流出了鼻血来。 青执教更加嗤之以鼻,这就是所谓的花架子,只中看不中用,并不是这套掌法的问题,是他本身的问题,招式施展出来就能看出他并没有花苦功和时间来磨合这套掌法,动作也不够干净利落,一看就是学着玩的,或者 学会之后就去人前嘚瑟,根本没想着实战运用。 平日里借助着二阶聚魂甲等小成修为,使出这套掌法时,靠着强劲的灵劲支撑,还能发挥出不小的力量。可一旦让他泄去灵劲,根本就是轻飘飘的花拳绣腿,没有半点儿威胁。 众弟子看在眼里,心中对这个张扬跋扈的裴锐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裴锐吃痛,连忙从地上站起来,脑子还有些混沌恍惚,忽然觉着嘴唇一热,伸手去摸,竟有一滩血红在手指上,两眼一翻,仰头便倒,竟是被吓晕了。 众弟子愕然,紧接着哄堂大笑,人人都不掩饰脸上的鄙夷轻蔑之色,原来是个晕血的家伙,这样的人也能够成为修士吗?他究竟是怎么把修为提升炼气境的? 看他当时上山的衣着打扮,言语之间隐隐流露出的高人一等,应该是什么家族少爷,那么这身高强的修为境界应该是家族雄厚的财力支撑,硬生生用丹药喂出来的。 青执教眉头紧皱,轻轻踢了踢裴锐,见他一动不动,冷哼一声。 不远处的红执教听见动静望来,笑道:“小青啊,怎么回事,出手未免也太重了吧。” 青执教道:“我已经够手下留情的了,这小子被自己吓昏的,他晕血。” 红执教愕然,由她带领的众位女弟子哈哈大笑,无一不在嘲笑裴锐的晕血,身为修士,往后的日子有无数的杀伐,哪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不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 这个人居然晕血,那还修什么修,上什么参星阁,干脆回家找份活计算了,又或者去当他的大少爷,却偏要来这里丢人现眼。 场中就属周正浩笑的最开心,他捧着肚子,几乎上气不接下气,“哎哟,笑死我了,哈哈哈,这家伙真是,我还以为他有多厉害呢,居然晕血,哈哈哈,真是天下奇闻啊。” 黄雁遥问:“为什么他会晕血啊?” 许道云忍俊不禁,小声道:“晕血这个怪毛病一时半会儿很难解释的清楚,但这并不是什么不治之症,看见血就晕这似乎不太可能,他们只是心中有障碍,自己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只要他们战胜了自己,见到血也就不会晕。” “哦。”黄雁遥认认真真的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她到底听没听懂。 王长老叫两个弟子将裴锐扶到一边去,青执教仍是双手环抱在胸前,问道:“好了,这个胆小鬼失败了,接下来,谁愿意上来啊?” 许道云左右看看,见无人答应,便侧头对黄雁遥小声说道:“黄姑娘,我先上去,下个你上,怎么样?” 黄雁遥柳眉一皱,急道:“凭什么听你的呀,你要上就上,别扯着我!” “就这么定了!”许道云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拍拍衣袍站到青执教对面,俯首作揖道:“弟子许道云,也请青执教手下留情。” 青执教上下打量一遍背刀少年,笑道:“你看起来应该比那个胆小鬼好多了,话不多说,我们手底下见真章,出招吧!” “请执教。”许道云抱拳,微摆架势,叫踏青石砖地板,似一支离弦之箭般朝青执事冲去,与此同时化掌为拳,朝对方胸膛砸去。 青执事面露意外之色,想不到面前这个修为只有二阶聚魂乙等小成的弟子会有这样的爆发力和速度,望着朝胸膛落来的拳头,他并不慌张,抬手就要格挡开,却挡了个空,惊讶的同时心中警诏大生,只感觉腰腹一股劲风扫来。 不知何时许道云该直冲拳为侧踢腿,速度迅猛无比,在场不少观战的弟子都看不清他是怎么出招的。 周正浩皱起眉头,心想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个家伙,他的一招一式坚稳有力,偏偏速度极快,行云流水,招式与招式之间的切换和变换没有一丝一毫的迟滞卡顿,给人流畅至极的感觉,他深深知道这个少年一定也在拳脚身手上下了极大的苦功,才能有这样的表现。 青执事同样意外,凭着多年的经验和感知敏锐,成功的在许道云的腿扫到自己腰腹之前抬起小腿挡住,“砰”的一声闷响传入所有人的耳中,青执教虽然没有后退,但还是被这股巨大的力道冲的浑身震了一震,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许道云却皱起眉头,暗暗惊叹这位青执事的厉害,他苦练《擒龙神诀》,现如今的气力已经远超同等修为境界的人。 方才一腿横扫,虽然没有动用全力,但断树裂石的威力还是有的,可青执事不但没有为之手上,单脚站立和仓促格挡的前提下居然如底盘生根一般,半步也不挪,这让他如何不惊讶啊? 一招虚招一招实招,加上瞬间的爆发力和强行收招变招,这一系列动作就发生在转瞬之间,同时消耗也是巨大的。 许道云憋着的一口气彻彻底底用光,正处于回气的虚弱时期,不宜再强攻,矮身躲开青执教右腿横扫反击,使出雁行功贴着青砖地面朝后滑行出两丈远才停下。 青执事眼中的惊喜之色更盛,重新上下打量一番背着剑匣的少年,揉了揉带着袖筒的手腕,笑道:“不错啊,这届新入门的弟子果然都不简单,你区区炼气境乙等小成修为就由这样的体魄和身手,实在是难得,平日在家时一定很刻苦修炼吧?” 许道云挠挠头,腼腆笑道:“偶尔有时间就抽空连连,我比较懒。” “谦虚。”青执教厚实的手掌相互重重一拍,大声道:“再来!” 许道云沉下剑眉,凤眸锐利,不动则已, 一动便如疾风闪电,卷起铺在地上已经薄了不少的积雪,脚下拖着两条脚印朝青执事冲去,左右变换两次身形,虚晃过后转突为冲,抬起一掌朝反对空门大开的腰腹落去。 好小子,真会抓破绽! 青执教心中这么想,同时已经做出了反应,旋身绕开这掌,脚尖顺势上踢。 许道云抽手躲开,附身背扫。 青执事原地轻轻一跳,趁着许道云还未转过身来,一脚朝他后背踏去。 许道云却脑后生了眼睛一般,诡异的贴着地面朝左横移了三尺距离,抬起右腿,一个朝天蹬向他面门蹬去! 青执教不知不觉间已经认真了起来,仰头闪避,眼疾手快钳住其脚踝。 许道云一条腿被制住,却没有惊慌失措,双手撑住地面,另一条腿则朝对方腹部踢去。 没奈何,青执教只好松手躲开,趁对方立足未稳之际,以更快的速度前冲,双掌扣向其肩膀,欲一招制服。 许道云下腰,身子后仰,双手重重朝青执事扣来的手掌攻去。 青执事暗叹这小子的反应迅速,他却也不忙,加大力道和两只拳头对撞在一块,五指收紧,紧紧扣重,抬脚便朝他背心踢去。 许道云脚掌在青砖地面上重重一踏,身子借反弹之力高高跃起,落在了青执教身后,一招双峰贯耳! 青执教抬手挡在两处太阳穴上,反握住其手腕,脚朝后踏半步,弯下来,屁股一朝上一抛,硬生生来了个过肩摔。 许道云被结结实实摔在铺着积雪的青石砖地面上,四仰八叉,刚刚凝聚的一口气登时就散了,知道此时此刻不宜反攻,双腿交叠,朝他扣住自己手腕的双臂夹去。 果然青执教被迫松开手,许道云则趁机使出雁行功划开并站起身来,捂着胸口笑道:“青执教果然好身手,许道云自愧不如。” 青执教挺直腰杆,望向许道云的目光满是赞许和笑意,点头道:“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我心知肚明,倒是你小子,这身手真的不简单啊,居然能和我过这么多招,方才那过肩摔也是我仗着力气大才能强行使出来,若你力气再大些,我还没背起你就要先被你来个断子绝孙腿了。” “断子绝孙腿?”许道云愕然,片刻后恍然大悟,笑道:“哈哈哈,不至于不至于,那样阴狠毒辣的招数不能对正人君子使,更不能对光明磊落的好汉使。” 青执教双手插着腰,感兴趣的问道:“那你说说,我是正人君子还是好汉啊?” 许道云思忖片刻,歪着脑袋笑道:“都是。” “哈哈哈。”青执教哈哈大笑,右腿后撤,双手一前一后摆开架势,勾了勾手指,“来,全力以赴,让我看看你拳脚功夫究竟到了什么地步,接下来我的拳脚也会很重,你可得小心了。” “好。”许道云面上豪气干云的答应,颇有大丈夫风采,剑眉却隐隐一皱,一双锐利的凤眸望着青执教摆开的架势,知道接下来他不会手下留情,当然也会点到为止。 但他不想就这么落败,能撑一会儿是一会儿,而且也想看看这么久以来在内天地中十年如一日的苦练体魄究竟有多大的进步。 “看招!” 许道云大吼一声,似一支离弦之箭般卷起积雪冲了过去,忽的瞳孔骤缩,双臂交叉叠在胸前,以冲势硬生生扛住青执教原地直冲拳。 浑身一震,双臂被巨大的力道推的撞在胸膛上,被余力带着后退一步,只感觉胸口发闷生疼,心想:这就是执教的实力吗?若他当真全力以赴,自己可有三成胜算? 答案是否定的,但正是因为这样,许道云愈发能够放开了手脚打,跟周正浩的想法一样,只有把自己淋漓尽致展现在执教门前,他们才能对症下药,指出自己的薄弱之处在哪里,加以强化改正,若一味缠着掖着,大罗金仙也教不了你。 少年咧开嘴角,愈发斗志昂扬,甩了甩两条酸麻的手臂,脚踏地面高高跃起,一腿朝青执教脸部踢去。 青执教极为欣赏他这好战的性子,很合他的胃口,相比之下,裴锐那副怂包样是他看最不顺眼的。 抬起双手,一前一后箍住蹬来的右腿,露出两排白牙,灿烂一笑,“空中出招乃大忌,无借力之点,一击不中便任人宰割,下次记住了。” 说着便扣住许道云的腿开始旋转,呼啸而过的劲风激起漫天风雪,转了不知多少圈,青执教双手一松,许道云便手舞足蹈的飞了出去,脑子天旋地转,晕晕乎乎的。 好在他极为快速的做出了反应,在空中强行调转坠落的身形,不至于摔的狗吃屎,但也有些狼狈了。 青执教笑道:“不错,反应挺快,身体的协调性也过关,再来。” “还来?” “怕了?”青执教似笑非笑。 “才没有。”许道云没有撒谎,而是以为两人交手这么多招应该够了,却想不到他居然还意犹未尽,既然要打他自然奉陪,此番上山来的目的就是潜心修行。 这样难得的学习机会他当然不会错过,更不会浪费,手掌撑着雪地站了起来,也不拍掉衣袍上的碎雪,深吸一口气,举掌再向青执教冲去。 “哈!” 他出拳并大吼一声,拳上力道极大,青执教以巧力卸去强劲,右腿后撤,卸去直冲拳五成力道,肩膀猛然朝前一顶,撞在顺着冲力压来的少年身上。 “砰”的一声闷响,许道云被这股巨大的撞击力震退三步方才稳住身形。 第一百七十八章 柯越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青执教意犹未尽,一番激战下他也来了血性和战意,许久不曾与人动手,他早就憋闷的慌。 虽然平日里也常和红执教相互切磋,但两人实在是太过熟悉,打来打去都是那几下子,都已经将对方的风格摸透,便没了那种激战的酣畅淋漓,有的只是见招拆招,时间一久便觉得无趣。 他大声道:“小子,打的痛快,别停下,再来!” 许道云血气方刚,再者这样完全放开手脚的打斗是个磨炼自己的好机会,他那里肯错过啊? 解开下背上的养剑匣之放在地上,机会难得,此番一定要打个痛快。 青执教眼中兴奋之色溢于言表,这次也不等江清先出招,他脚踏地面,四散的劲风将左脚周围一尺内的落叶全都吹散堆在一遍,身形似一颗炮弹般朝江清冲了过去,提膝抬肘,重重砸去。 许道云不敢大意,青执教来势凶猛,光是压迫在身上的劲风就让衣袍猎猎作响,可想而知这直冲来的力道有多么巨大。 他不敢硬接,使出雁行功朝后滑开,眼看身后便是一根红漆石柱,已经退无可退,脚掌在青石砖地面一踏,身形弹飞起来,双手扣住瓦沿,反踏红漆石柱朝前飞纵,勾了勾手指,道:“青执教,这里。” 青执教大喜,哈哈大笑,“有胆魄,合我胃口,那你就看招了,猛虎下山!” 他身形如猿猴般灵活,三两下便顺着红漆石柱攀上瓦顶,双手张开,果然似一头猛虎般朝许道云扑了下来。 许道云不敢托大,一个驴打滚躲开,又该退为进,旋身一腿朝其下盘扫去,速度极快,似乎在空气中都响起呼呼之声来。 青执教抬起一只脚躲开,猛扑下去,凑后面扣住江清右手和后颈,咧嘴笑道:“哈哈哈,你现在受制于我,几乎就是动弹不得,只要我手一用力,你的右手和后颈顷刻间就要断裂。” 挣扎两下却没法挣脱他铁钳般的巨手,道了声:“未必”,右手握拳猛力一抽,双手齐拍青砖地面,整个身子便震离地面。 压在身上的青执教也被抬了起来,没奈何,只能跳开闪避,惊奇道:“你小子的掌力真是惊人啊,我和你的重力加起来少说也有三百五十斤,你竟能凭掌力就反正开这么远,真是难得。” 许道云挠头,腼腆笑道:“嘿嘿,多谢青执教夸奖,侥幸而已。” “哪里是侥幸,这是你的本事。”青执教揉了揉手腕,点头笑道:“特批,往后你可随时来此找我切磋武艺。” 许道云大喜,俯首作揖,“多谢青执教。” 红执教咧嘴笑笑,走到女弟子们面前,开始了她今天的训练。 青执教笑道:“你下去吧,下一个谁来,别让我失望啊。” 许道云回到蒲团坐下,对黄雁遥挤了挤眼睛,大拇指朝身后一指,笑道:“黄姑娘,青执教不想失望,不如就你上去吧,或许能中他的意。” 黄雁遥大怒,正欲辩驳,却见一道高大的人影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青执教和众弟子的视线全都被吸引了过去,只见此人身高七尺有余,虎背熊腰,皮肤黝黑,似一尊铁塔。 每迈出一步,地面似乎都在跟着轻轻颤动。 许道云剑眉一挑,喜道:“铁牛?” 来人正是背负赤弓黑戟的铁牛,他闻言扭头看来,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极为罕见的憨厚笑容,迎了上去,挠头笑道:“嘿嘿,大哥,俺来看你了。” 许道云微笑点头,难掩脸上的喜悦之色。 众弟子听见铁牛对少年的称呼,一个个都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这铁牛犹如一尊杀神,不怒自威,怎么会叫许道云做大哥呢? 真是匪夷所思。 许道云眼珠一转,起身对青执教拱手道:“执教,此人名为铁牛,是我的兄弟,他乃兵家弟子,拳脚功夫远胜于我,既然他今日来此,不如你们二人交交手如何?也好指点我兄弟一二。” 青执教本就不得尽兴,看见铁牛时便斗志昂扬,闻听此言立马顿首答应,“好!” 许道云拍拍铁牛的臂膀,笑道:“铁牛啊,上台去,这位青执教本领非凡,与他交手大有体会。” “是。”铁牛答应,撑着膝盖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形遮住从天而降的白光,投下一片阴影来,缓步走向青执教。 青执教抬头望了一眼面庞黝黑的铁牛,点头道:“嗯,生的人高马大,一看就很有力气,莫不是天生神力?且让我试上一试。” 说着便抬起双掌朝前推去,铁牛亦抬手与他的手掌对在一块,两人没有比较拳脚武艺,而是实打实比起力气。 青执教脖子上青筋爆起,撑住铁牛铁掌的手臂都在轻微颤抖。 反观铁牛,稳如泰山,神情自若,面对青执教的巨力完全不为所动,甚至没有一点儿疲惫的感觉。 片刻之后青执教松开手,后撤半步,垂头丧气的苦笑道:“哎,果真是天生神力啊,这比力气我的确不是你的对手,自愧不如啊。” 铁牛挠头憨笑,转头望向朝他竖起大拇指的许道云,笑的更开心了。 大战一触即发,铁牛与青执教打的火热,一拳一脚相交之时发出砰砰闷响。 铁牛天生怪力,一招一式都要势大力猛,青执教虽气力也巨大,但和铁牛比起来就逊了一些,无法硬拼气力,他自知不是对手,便用巧劲将铁牛直来直往的怪力分解,竟也打了个平分秋色,一时间难辨谁高谁低。 众弟子们却看的目瞪口呆,尤其是周正浩,他方才与青执教交过几招,深知他的厉害,却万万没料到铁牛居然能和他僵持这么久。 而且似乎还游刃有余,在气力上就压制了青执教一头,就是打斗技巧粗浅至极,一看平日里就没有修习过拳脚武艺,所以一时间也拿武艺高强的青执教没办法,就这么僵持着。 最后还是丁阳子打圆场让两人停手,否则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去。 丁阳子带领众弟子离去,许道云与铁牛则是去了膳堂饱餐一顿,然后一起前往兵家吞虎山演武场,与众兵家弟子比武切磋。 时间飞逝,转眼半个月过去。 日出东山,道家地宫入口敞开,一个背着剑匣的少年迎着日光从黑暗中踏出。 他身量虽不高,但身子却像长枪一般挺拔,昂首挺胸,紧束的袖口与飘扬的马尾和发带,让他看起来英武潇洒,神采飞扬。 狭长的凤眸中满是自信的光彩,五官端正,轮廓分明,英气勃发。样貌虽不是极俊俏的,但那种飞扬洒脱的气质却让人眼前一亮。 踏出地宫,许道云正对东方徐徐升起的抬眼,深呼吸一口气,勾起嘴角,自语道:“还是没能突破啊。” 这一趟地宫闭关,修为的进展让许道云自己都出乎意,却始终无法突破桎梏。 伸了个懒腰,直接使出轻功身法离开地宫。 来到主峰后,许道云站在原地踌躇该往哪个方向去,是去吞虎山找铁牛聚一聚呢,还是去找丁阳子交差呢? 片刻之后他打定了主意,先去符山找铁牛,这几日一直闭关,膳堂的那些大鱼大肉当真是有些馋了,还是先去找他吃上一顿再说。 还未走出山门,远远的就看到一道身影矗立,身材婀娜玲珑,穿着一袭白衣宫装,衣带飞扬,虽然只有背影,但仅仅是其身上散发出的气质,便足以让人倾倒,乱人心肺。 许道云恍惚了一瞬,登时就分辨出这个白衣宫装女子的身份,正是丹山山主顾冬。 她身边还有一道倩影,许道云却不知她是何人。 他快走几步来到顾冬身后,拱手作揖道:“弟子许道云,见过顾长老、师姐。” 顾冬轻轻转身,刹那间的风采简直是世上最美好的画作,她略微打量一遍少年,点头笑道:“不错,这等天资悟性当真罕见至极,看来这次我道家的确确是捡到一块宝了。” “顾长老过奖啦。”许道云抬起头,与那女弟子对视,两人同时瞪大眼睛,惊呼出声:“是你!” 顾冬柳眉一蹙,问道:“你们认识?” 那女弟子道:“师傅,我在青泥村遇到的那个不要命的剑修,就是他。” 顾冬狭长的美眸轻轻眯起,看了一眼许道云,笑道:“原来在宗祠中杀死孙凯的人居然就是你,真没想到啊。” 许道云苦笑一声,看向那女弟子,拱手问道:“不知师姐名讳?” 女弟子道:“柯越。” 许道云艰难一笑,“这...既然柯师姐和顾长老有事相商,那道云就先走了,午后再来。” 说着就要转身离去,顾冬却叫住了他,“哎,先不忙着走,留下来一块听听,可能还要你们两个同心协力呢。” 柯越沉默不语。 许道云疑惑道:“顾长老,弟子修为低微,我如何能帮得了柯姐的忙啊?” “何必妄自菲薄呢?”顾冬抿嘴一笑,继而郑重了脸色,说道:“昨日我收到一封书信,是洛城竹桥书斋老板的遗孀寄来,我与她有过几面之缘,欠了她一个人情,如今她书信送到手中,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只是丹山近来事务繁杂,此去洛城实在路途遥远,我分身乏术,只要让你们代我前去洛城一趟了。” 许道云剑眉一皱,“顾长老,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顾冬摇头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书信中只交代了她丈夫离奇死亡,死前和一个徐姓生人在房间内商讨生意,其余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城守调查后只说是她丈夫暴病身亡,但她却坚信她丈夫是被人害死的,因为求告无路,所以才传书与我。” 许道云若有所思,“书信中能够提供的信息实在是太少了,单凭这些根本没法儿判断出什么,的确只能前往洛城见她一面,当面说说清楚了。” 顾冬点头,“正有此意。” 她又转头看向柯越,“越儿,道云这孩子思维敏捷,聪明过人,你此去洛城不单单是要靠武力解决问题,更重要的是要查清缘由和真相。我想这些事情,他一定会对你有所帮助的,你们两个一起前往洛城查明端倪,还她一个公道。” 柯越看了许道云一眼,不服气的哼了一声,继而拱手作揖,“是,弟子领命。” “弟子领命。”许道云也跟着行了一礼,然后抬头问道:“顾长老,不知这位竹桥书斋的老板娘叫什么名字啊?” “差点儿忘记了,她叫石蕊。”顾冬轻轻抬手,修长的中指和食指夹着一封信递了过去,“书信便是信物,此番让你们二人前往洛城,乃是代我行事,我自然也不会让你们白跑一趟,等事情结束,会给予奖励的。” 许道云咧嘴一笑,他等的就是这句话,“多谢顾长老。” 程玉林看了他一眼,接着对顾冬笑道:“师傅,帮您办事儿哪里还用什么奖励啊,不用不用。” 许道云撇嘴,心想你不要的话,就把你那份给我。 顾冬笑道:“还是要的,好了,事不宜迟,你们这就上路吧,切记小心行事,不可大意。你们二人也要精诚合作,互帮互助,万不可心存芥蒂,知道吗?” “是,师傅。” “是,顾长老。” “启程吧,这是下山历练凭证还有长老手令,以及盘缠衣物,路上用的到。”顾冬说完就化作一条弧光冲天而起,冲出结界光幕,一个转折便消失不见。 许道云拿着手令和沉甸甸的包袱,皱眉自语道:“难不成顾长老知道我要来?” 柯越看了他一眼,“瞎猜什么啊瞎猜,师傅做事自然有他的用意。” “嘿嘿,是。”许道云点头,心中却不以为意。 柯越上下打量他一番,双臂环抱胸前,点头道:“不错不错,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刚踏入先天境的菜鸟。没想到几月不见,你竟突破到了炼气境乙等境界,这等天赋当真不错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泉海镇遇月尾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许道云笑道:“柯师姐过奖啦,你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的,记得当初见到你的时候,我还以为你的修为境界只有炼气境乙等左右,没想到居然是炼气境甲等大成。” “好了,少贫嘴,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出发吧。”柯越将下山历练凭证和长老手令收入乾坤袋,将长剑挂在腰上,显得英姿勃发。 “可是...”许道云急道:“这也太快了吧,至少给我点时间去打声招呼啊。” 柯越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不用打招呼,这就出发。” “可...”许道云还想再说。 “嗯?”柯越横了他一眼,登时就让他不敢多言半句了。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山门,不知有多少弟子注视着两人,一半痴迷,一半怒火,极为矛盾。 许道云吞了吞口水,生怕这些家伙失去理智,一拥而上。 来到离开龙南峰山道,守山弟子依律查看下山历练凭证,许道云和柯越自然是顺利通过。 折转方向往东走,这是一条向下的石阶大道,两边树林环植,美不胜收。 站在此处朝远方眺望,可见一片平原广袤无边,当真是天高地远。 许道云长出一口气,龙南峰的景色虽也是极美极美的,但总是有种无形的束缚感。现如今离开了百家范围,这才真正感觉到自由的味道,有种想要策马江湖的冲动。 但许道云心知肚明,自己的修为还是太低,策马江湖是强者的游戏,他还欠缺一些火候。 二人顺着石阶走下,大概两盏茶功夫过后就来到百家山门,凭借着下山历练凭证和弟子身份玉牌,各自选择了一匹好马。 许道云温柔抚摸着红马的脑袋,忽然想起当时自己买的一匹马,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快上马吧,别耽搁了。”柯越翻身上马,一拉缰绳,马儿啼鸣一声,两只前腿高高抬起,像是也在期待着即将开始的旅程。 许道云咧嘴一笑,同样踩着马鞍翻身上背,“走吧师姐。” “驾!” “驾!” 二人绝尘而去。 如同许道云看到的一般,百家山门外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平原,牛羊无数,隐约可见不少弟子正在驱赶。想来膳堂里头的牛羊肉也不只是去集市上采办来的,原来百家也有专门负责饲养牲畜弟子。 肆意奔跑在平原之上,天高地阔,许道云有种说不出来的快意,忍不住想要纵马长歌。 他望着数不清的牛羊奔来跑去,瞧着天边飞翔的鸟儿嬉闹,嗅着平原上呼啸而过的清风,打开双臂,闭上凤眸,享受着这一刻的惬意和自有。 跑了有一个时辰左右,依旧未曾离开这片平原,许道云坐在马背上极目远眺,隐约可见地平线上已有树林,想来再用不了多久便能离开这里了。 “马儿也累了,咱们停下歇息一会儿吧。”柯越翻身下马,随便找个了斜坡坐下。 许道云也跳下马背,拍了拍它的脑袋,笑道:“累了吧,好好歇歇,这里的草一定很美味。” 说完也在柯越不远处的斜坡坐下,抬头看了看天色,估摸着应该快要到午时初了,这腹中饥饿,他便从乾坤袋里头取出酱牛肉来吃。 “师姐,洛城距离咱们百家有多远啊?” 柯越也吃着干粮,她抬头望着南边,说道:“大概...接近两千里吧。” “两千多里!”许道云吃了一惊,“那...这得赶到什么时候去啊?” “若白天赶路,夜间歇息的话,十日足可抵达,来回至少二十日,这还不算我们在洛城完成任务耽搁的时间。”柯越语气平淡。 “这么久啊。”许道云若有所思。 “怎么,嫌累?”柯越淡淡看了他一眼。 “哦,没有,只是我怕这样赶路,咱们倒是没什么,但马儿会不会受不了啊?” “放心吧,这些路对它们来说,不值一提。” 许道云更加疑惑了,“两千多里路啊,这...这怎么能说是不值一提呢?” 柯越解释道:“这不是寻常的马,而是经过强化的灵骑,不仅寿命延长十数倍,身体机能等等也是成倍增长,寻常的马匹根本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灵骑?”许道云心生好奇,目光落在正在吃草的两匹马儿身上,笑道:“我在藏书阁的书库中看到过关于灵骑的记载,灵骑往往不是先天生长,而是认为培养的。” “需要从小开始用锻体灵石来为灵骑擦拭身体,灵骑食用的草料也是经过灵气温养的,久而久之就会改变灵骑本身的体制,从而大大强化其各方面的能力。” “虽然外表一般不会有太大的变化,但从根本上已经改变,不能算是凡物了。想不到啊,想不到这么快就见到传说中的灵骑,哎师姐,百家弟子们下山完成任务时,都是骑的灵骑吗?” 柯越道:“得看任务距离而定,路途长远的任务自然必须要灵骑来代步,寻常马匹根本无法踏过千山万水。人物距离较短的话,那就直接配备寻常强化过的马匹便可,咱们这次的任务距离两千多里,已经算是远的了,自然是有资格配备灵骑的了。” “当然了,墨家除外。” “为何?”许道云疑惑道。 “因为墨家擅造机关飞艇,所以他们外出任务极为方便。” 许道云点头,“原来如此,居然还有这么多规矩呢,真是大开眼界了。” 二人休息了一会儿,再次上马赶路。 马儿越跑越欢,越跑越快,不多时就载着二人离开平原,冲入密林之中。 出了林子后往南,第一座城池便是渔阳城,这也是众妙玄门的势力范围之一。 城中九成的生意都属于众妙玄门,也是由各家弟子在打理,采买生鲜果品也是送到渔阳城后再通禀运回各家。 也是下山游历弟子们第一个补给站,在这里凭借着身份玉牌,可以领取干粮或换洗衣物等日常用品,总之就是好处多多。 二人先去了客栈采买路上所需的干粮,然后直接在二楼雅间吃了一顿,午时后便直接启程赶路。 ...... 数日后,酉时初。 许道云望着隔江风景,透过晨雾,隐约可见对岸是连成一片的村庄,烟囱吹出一圈圈白烟,显然是各家各户正在准备晚膳。 汉子在地里忙活了大半天,也该好好补补身子。 还有妇人蹲在江边浆洗衣衫,三两成群谈笑风生。孩童嬉闹的欢声笑语传至对岸,其乐融融。 三丈高的水车缓缓转动着,刮板刮水,水斗装水。河水冲来,借着水势的运动惯性缓缓转动着辐条,一个个水斗装满了河水被逐级提升上去。 临顶,水斗又自然倾斜,将水注入渡槽,流到灌溉的农田里。 “师姐你瞧,多安宁,多美好呀。” 柯越抿了抿嘴,摇头说道:“短暂的美好不是真正的美好,如今他们虽无忧无虑,逍遥快活,百年之后还是要被病魔缠身,得归阎王爷管。真正的美好是修行,避死延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才是真正的美好。” 许道云道:“各人想法不同,咱们也不能强求别人什么。修行对师姐,甚至对我来说自然是唯一追求的东西,但对这些普通百姓来说,阖家团圆,父慈子孝,儿孙满堂就是美好,咱们不能用自己的观念,三言两语否认他们的幸福呀。” 柯越冷冷注视着他,漠然道:“什么时候你也敢教训起我来了?” “我...”许道云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吞了吞口水,急忙摆手摇头,“没有没有没有,不敢不敢,我怎么敢教训师姐呢?师姐是对的,只有修行才是真正的美好。” 柯越得意的哼了一声,又白了他一眼,嘲讽道:“真是没骨气。” 许道云气的咬牙切齿,却不敢怒也不敢言,只能闷声不吭的坐在马背上。 天色昏暗,但街道上往来的行人依旧不少,两边的商铺外也挂上了红灯笼,别有一番意境。 前方就是泉海镇,这泉海镇许道云来过数次,乃是一座水城,从南往北有一条宽阔大江直通城中,里头风景秀丽别致,四季如春,一派水乡风情。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柯越的声音忽然从旁边传了过来。 “哦,没什么,只是想起当初来这欢城的日子。”许道云笑着摇摇头,下巴朝泉海镇的位置抬了抬,问道:“师姐,咱们是抓紧时间赶路,还是就在镇子里住一晚啊?” 柯越看了他一眼“看你这模样我就知道你怎么想的,也罢也罢,就在这里多耽搁一天吧。” 许道云咧嘴一笑,“多谢师姐。” 二人下马入城,随便找了一家装饰比较精致的大客栈落脚。天色渐晚,二人要了两间客房就各自回去调息修炼。 江清泡在热气腾腾的浴桶里,身上的毛孔随着呼吸一张一合,吸收着锻体灵石中的灵力。 正惬意享受这短暂的美好时,忽然心脏一抽,江清疼的弓起身子,龇牙咧嘴,一只手捂着结实饱满的胸膛,咬牙自语道:“嘶...怎么回事啊?” 好在这疼痛并没有持续多久,过了一会儿就消失不见。江清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认为只是自己修炼的时候除了差错,所以导致心房疼痛,一会儿调息一下就好。 待浴桶中药力消散,许道云穿好衣衫,吹灭三盏火烛,只留下一盏。 然后平躺在床榻上,缓缓闭合凤眸,屏息凝神,渐渐进入修炼状态。 时间缓缓过去,眨眼时辰就到了丑时初。 街道上没有行人,商铺挂着的灯笼也尽数熄灭,昏暗一片,显然大家都进入了梦乡。 夜风拂过,客栈三层的窗户打开,丝丝凉意打在许道云脸上。 他下意识缩了缩身子,感觉香味扑鼻,朦朦胧胧睁开眼睛。却见一人压在自己身上,他目眦欲裂,张大嘴巴就要惊呼出声,那人却眼疾手快地抬手将他的嘴巴按住,力道极大。 借着房内仅燃着的一盏火烛,许道云勉强看清身上人的样貌,这是个女子,一个很漂亮的女子,而且他还认识,正是玄阴谷月尾。 月尾媚眼如丝的望着他,抬起一只纤长的食指竖在唇边,嘴角一勾,压低了声音道:“弟弟,不要太大声,会吵着别人哦。” 许道云奋力挣扎,奈何月尾修为实在太高强,完全将他的灵劲和气力给死死压制住,根本就动弹不得。 “别挣扎啦,这次可不会让你逃出姐姐的手掌心,你乖乖的,姐姐带你回玄阴谷。” 月尾俯下身自,吐气如兰,指尖在江清脸颊上轻轻抚摸,红润的嘴唇近在咫尺,轻声道:“弟弟真了不起,记得上次姐姐见到你时,你好像还只是炼气境丙等小成吧?这才过去多久,你竟突破到了炼气境乙等小成。看来姐姐的眼光还真不错,这下说什么也不能放你走了呢。” 说着,她伸出粉红舌尖在江清脸颊上轻轻一舔,抿嘴轻笑,“这么久不见,还是这么害羞呢。” 许道云浑身一震,虽然被捂着嘴,但还是从喉咙里模模糊糊传出两个字,“唔...等等。” 月尾红唇微勾,修长的食指在许道云喉咙轻轻一点,一道碧绿色光芒钻入其中,登时许道云就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 月尾这才松开捂许道云嘴的左手,竟用红唇在手掌上轻轻一吻。她低下头,漆黑的秀发落在江清脸上,“是不是想知道,姐姐为什么能找到你呀?” 这的确是许道云一直想不通的地方,玄阴谷虽然就在泉海镇外,但距离还是远,自己出现在此处,她到底是怎么发现的呢? 月尾展颜一笑,身子俯在许道云结实的胸膛上,笑道:“因为我给你种了一只蛊,这蛊叫做阴阳蛊,男子为阳,女子为阴。阴阳蛊为一对,一生只能种一次,不可更改,种入体内更不可取出,今生今世彼此互相纠结,难舍难分。” 许道云瞪大眼睛,脑袋有些发蒙,自己什么时候被种了蛊虫的? 第一百八十章 阴阳生死蛊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月尾伸出手指点在许道云唇上,“阴阳蛊也分主次,姐姐比你年长,自然主动权就在阴蛊这里。所以你还是认命吧,你这辈子注定是逃不出姐姐的手掌心了。” 许道云心如死灰,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当真是要被这个女人控制一辈子。 他不敢甘心,更不愿意,他的修行大道明明才刚刚开始,实在不甘心就这么被人把控住。 月尾心细如发,自然看出许道云心中所想,她笑道:“不怕,从今往后你我便如同一人,你要去哪儿姐姐都陪着你,不好吗?” 许道云欲哭无泪。 月尾轻轻将脸埋在他怀里,一颗心也跳的厉害,阴阳蛊一生种一次,面前的少年便是她今生今世唯一伴侣了。 对于男女之间的亲密举动她也不曾经历过,如今箭在弦上,难免有些羞涩和紧张。 但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又让她很喜欢,双臂水到渠成地就抱住了许道云的腰腹。 许道云体内的阳蛊也开始发挥效用,只感觉身子的温度开始渐渐攀高,神智似乎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清明,渐渐有些混沌。 迷乱之际,许道云脑子恢复一丝清明,张开牙齿咬破舌尖,剧烈的疼痛登时让他恢复理智,知道自己差点就犯了天大的错误。 月尾趴在许道云的胸膛上望着他,笑道:“你以为阴阳蛊聚在一起就是要做那事吗?并不是这样哦,阴阳蛊的效用就是将男女紧密联系在一块,相互产生情愫,水到渠成行男女之事。但配合上我三阴谷的功法,这阴阳蛊发挥的效用便是背道而驰,只有抗衡住阴阳蛊的力量,保持神志清醒,才能够从中获得好处。” 许道云重重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 三阴谷的功法奇特,配合阴阳蛊发挥效用,只要种植阴阳蛊的男女能够抵抗彼此的诱惑,稳固心神,就能够大有收益。 “不过...”月尾嫣然一笑,凑近几分,红润的嘴唇距离许道云几乎只有一寸不到,“考验已经过去了,弟弟,不如咱们继续啊?” 她轻轻俯下身,触之即分。 两人同时浑身一颤,一种古怪的感觉从他们心中生起,体内的阴蛊阳蛊悄无声息的开始发生某种奇特的变化。 月尾轻轻抬起头,脸上红晕一片,竟也是羞涩难当,声如蚊讷道:“如何?” 许道云无法言语,更没法儿动弹。 “那就再来一次。”月尾缓缓闭上媚而细长的眼眸,低下头。 不知过了多久,月尾终于迷离恍惚的抬起头。 许道云几乎窒息,脸色涨红。 “就到这儿吧,让你占了够多便宜的了,剩下的等以后你长大再说,到时候我要你明媒正娶接我过门。我们体内阴阳蛊有禁制,不能做那事儿,否则与你与我有害无益,门中不知多少种植了阴阳蛊的弟子,就是因为无法控制自己的欲望,最终轻则修为尽废,重则走火入魔,咱们可不能步了他们的后尘。” 说完,月尾直接趴在许道云胸膛上,情不自禁勾起嘴角,心中欢喜一片。 许道云心中不断默念心经,刚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也着实让他有些意乱神迷,需要赶紧让自己镇定下来才行。 月尾自然不知道许道云正在默念心经,她手掌轻轻攀上许道云的胸膛,轻声道:“先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带你回玄阴谷,师傅对我很好,她说种阴阳蛊是一辈子的事情,不可操之过急,需找个真正的有缘人下蛊,才不会遗恨终生。她没有催我,一直都没有,那天你来到三阴谷,我一眼就认定你是我的有缘人,你知道为什么吗?” 许道云自然没法儿开口回答她。 月尾自问自答,“因为我小时候见过你。” 嗯?默念心经的许道云一下子就停住了思绪转动,愕然的望着趴在身上,自说自话的美丽女子。 月尾下巴靠在许道云胸膛,一双美眸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笑道:“你是不是不信呀?我可没有骗人,我知道你叫许道云,是曲沃县人,很小很小的时候父母就不在了,你在族里还经常被人欺负,是不是?” 许道云更加愕然了,惊疑不定的打量着近在咫尺的这张精致面孔,脑筋飞速运转,仔细回忆着儿时的记忆。 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时光倒流回十年前,的确有那么个不说话,不合群,也不爱笑的小女孩。 她总是喜欢一个人站得远远的,没有朋友,和许道云一样。 当时的许道云也才七岁,父母已经亡故,也没人愿意跟他玩耍,所以他的童年也是被人排挤在外的异类。 一天大雨,小男孩和小女孩一起站在屋檐下躲雨,一声不吭的两人不知怎么就认识了。 他们一起玩耍,成为彼此唯一的好朋友,直到有一天,那个眼角长着一颗美人痣的小女孩儿突然不见了,小男孩儿每天都在约定的地方等他,但小女孩却再也没有来过。 直到后来小男孩才发现,他连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时光倒流,记忆中的小女孩儿和近在咫尺的美丽女子重叠在一块,一样的微笑、一样的漂亮、一样的美人痣。 “认出我来了?”月尾低下头,二人四目相对,她柔声细语道:“这一切都是缘分使然,注定我们今生今世会纠缠不休,” 许道云也没想到,自己和这月尾竟当真从小就认识,看来当初她不由分说的给自己种下阴阳蛊,一定是已经认出了自己。 “道云弟弟,你说是不是?” “不是。” 月尾柳眉一挑,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奇道:“你怎么开口说话的?” 许道云也莫名其妙,只是体内《伏养龙息》自行运转,冲破了月尾封锁他声音的禁锢。 月尾脸色更红,白了他一眼,嗔怪道:“人家也是第一次,没经验嘛,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哪里就那么容易憋死啊?” 许道云身体禁锢解除,虽然气力和灵劲还不能完全调动,但至少可以动弹了。他抬手去推月尾肩膀,想要将她推开。 月尾嘴角一勾,加强了灵劲的压制,鼻息轻轻喷吐在许道云脸颊上,“刚才没感受清楚,再来一次吧。” “月尾姑娘,你先等等,那个...咱们商量一下好不好?”许道云好不容易获得开口说话的自由,当然得用三寸不烂之舌脱离困境,因为《伏养龙息》已经越来越不稳定了。 方才与月尾接近,他强行挺直玄功运转,并在心中默念心经,这才勉强固守本心,没有遭到反噬。 但如果这种情况继续这样持续下去,许道云一定会遭到数倍严重的反噬,甚至经脉尽断,修为尽失也是有可能的。 《伏养龙息》中的禁制是不可接近女色,又不是说一定要行男女之事,所以这句不可接近女色的范围就大了,心志坚定尤为重要,所以许道云才迫切想要摆脱月尾,因为他实在是有些压制不住玄功了。 “商量?商量什么?”月尾媚眼如丝,说不出的迷人,似笑非笑的盯着他。 “既然...既然咱们同种下了阴阳蛊,那在不在一块应该没多大关系吧?毕竟我现在已经是众妙玄门弟子了,此番下山是来执行任务的,这无缘无故消声灭迹,是不是不太好呀?” “有什么不好的?再说了,我可不能放你走。”月尾气恼的在他胸膛拍了一下,哀怨道:“怎么,嫌姐姐腻了?烦了?”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只是咱们修炼的途经不同,呆在三因故于我并无好处,若回到众妙玄门修炼,反而于我大有助益。你也看到啦,我入玄门才一个月,修为已经突飞猛进了。” 月尾轻轻抱住许道云的脖子,贴着他的脸颊道:“可是你不在姐姐身边,姐姐会想你的。” “这...咱们既然种下了阴阳蛊,便如同一人,纵是天涯海角,心中也会彼此感应 。再者说了,有缘终会相逢,我下次任务下山就可以来看你啦。” 月尾松开许道云的脖子,双手按在他的胸膛,脸色郑重,“你当真要回众妙玄门修炼?” “呃...是。”许道云硬着头皮顿首。 “也好。”月尾点了点头,“咱们的阴阳蛊方才已经发挥效用,从今往后只要你我二人还活在这世上,时时刻刻都会收获来自体内蛊虫的好处,即便相隔千山万水也是如此。” “回玄阴谷对你来说的确不是最好的选择,入玄门反而于你大有助益,虽然相思苦,但我可不能为了一己之私毁了你的修行大道。” 许道云大喜,“那...你是同意我回去了?” “嗯,我像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吗?”月尾展颜一笑,“你还没叫过我的名字呢。” “啊?哦...月尾。”许道云叫了一声。 “不不不,听着怪怪的,你在我名字后面加个姐字。”月尾不满的摇了摇头。 “月尾姐?” “嘻嘻,就这样,以后你就这么称呼我,听着顺耳。” “好,我记住了。”许道云点头。 “道云弟弟?”月尾整个人压在许道云身上。 “又...又怎么啦?” “喊我名字呀。” “月尾?” “加个姐字啊,笨蛋!” “月尾姐。” “连起来说。” “怎么了月尾姐?” 月尾忽然低下头,饱满红唇再次贴了上去。 “唔...慢。” 不知多久过去,月尾轻轻抬起头,说道:“这一别,下次再见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实在是舍不得,当然得留下点深刻的回忆,免得你这油嘴滑舌的小坏蛋把姐姐忘记了。” “怎么会。”许道云大喊冤枉。 “怎么不会?一定在外面勾搭了不少姑娘了吧?”月尾玉手拉住许道云的衣领,鲜红的嘴唇勾起,邪魅而又迷人。 “哪儿有啊,我从不近女色的。” “真的?”月尾似笑非笑。 “那肯定啊。”许道云斩钉截铁地点了点头。 月尾低头,两人的嘴唇轻轻触碰在一块,“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许道云心中一颤,忙默念心经固守本心,紧抿嘴唇,说道:“这...这不算。” “不算?”月尾柳眉一蹙,“怎么,想不认账啊?” “不是不是,不是不认账,我的意思是这是两件事,不能一概而论。”许道云语无伦次的解释着。 月尾指尖轻轻点在许道云脸颊上,柔声细语道:“我姑且相信你,但你记住,如果有一天你敢不认账,我就和你同归于尽。 可能你还不知道,我们玄阴谷的阴阳蛊又名阴阳生死蛊,它还有一个奇效,也可以说是诅咒,就是一旦施蛊,两人便如同一人。 也就是说,只要其中一方蛊虫的宿主死亡,另一方蛊虫就会立马殉情,而身为蛊虫的宿主,自然也会跟着死亡。” 许道云目眦欲裂,话都说不利索了,“这...你是说,只要我们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人发生意外,另一个人也活不成了?” “道云弟弟真聪明,这就是阴阳蛊厉害的地方,不仅可以在修行上互补互助,就连二人的命运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阴阳蛊一旦种下,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一方死,另一方就会殉情而死。” 月尾望着目瞪口呆的许道云,伸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笑道:“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还是坦然面对吧。现在我们用的是一条命,如果你敢不认账,姐姐不介意和你一块共赴黄泉哦。” 许道云欲哭无泪,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他欲哭无泪,心想这月尾可真够死心眼儿的,竟肯和自己一块共赴黄泉,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啊?心中不由得感动,认真说道:“月尾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的性命的,绝不拖累你。” 月尾不满道:“什么拖累不拖累的,我刚才已经说了,你和我如同一人,你若不在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谢谢月尾姐。”许道云由衷的说道。 第一百八十一章 柯越的逼问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怎么谢?”月尾俏皮的盯着他,居高临下。 “呃...我不知道。”许道云摇头。 “那我来帮你选。”月尾又低下头,温热的触感让她心如擂鼓,面红耳赤,脑子一团浆糊。 许久过后,许道云拍了拍月尾的肩膀,上气不接下气道:“月...月尾姐。” 月尾抬起头,抿了抿愈发晶莹饱满的红润嘴唇,羞涩道:“这事儿分明是你占了便宜,怎么说的却好像是我占便宜似的?” 许道云暗暗翻白眼,点头笑道:“是,是我占了便宜。月尾姐,这次我是跟着玄门师姐一块下山任务的,让她看见你不好,你还是快回去吧。” “怎么?嫌我烦,要赶我走了?”月尾气恼的盯着他。 “不是啊。”许道云急的满头大汗,笨拙的解释道:“我没有嫌月尾姐烦,我只是...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呀。” “那个带你下山的师姐是谁啊?”月尾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哦,她叫柯越,是参星阁武修山顾冬长老的亲传弟子。” “漂亮吗?”月尾追问。 “是挺漂亮的。”许道云点头。 “比我还漂亮?”月尾再问。 许道云仔仔细细将近在咫尺的美人打量了一遍,说道:“你们俩差不多,都很漂亮。” 月尾伸手用力拧在许道云腰上,“听你这语气,好像很喜欢你那师姐啊?” “嘶...疼!”许道云痛的龇牙咧嘴,“没有啊,柯师姐修为高强,我只有仰慕之情而已啊。” “哼。”月尾松开手,不满道:“早就听师傅说过,男人都是三心二意,总喜欢吃着碗里瞧着锅里,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哪有啊!”许道云大喊冤枉,他现在跟本就没有牵扯儿女私情的想法,只一门心思的想要突破修为境界,有朝一日能够走出清平府,甚至江洲域,这才是他如今最大的目标,也是唯一的目标。 “没有最好,你少给我在外面沾花惹草的,被我知道一定饶不了你,记住了吗?”月尾柔声细语的威道。 “记住了。”许道云硬着头皮答应,这月尾的修为也是高深莫测,如果她和柯越对战的话,许道云也不知道究竟谁会技高一筹。 从今往后他就要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每一天都要担心月尾的安危,生怕她有性命之忧。 原因之一当然是不想自己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掉;其二是真心实意的不想月尾出事,毕竟是小时候相识的唯一玩伴,二人又共同种下阴阳蛊,彼此之间的关系更是紧密相连,无法割舍。 抛开生死牵连不论,许道云趣自然也会为她的安全而牵肠挂肚,就和铁牛、谢怜他们一样,却又有一些不同。 “记住就好。”月尾满意地点了点头,跳下床榻,忽然转身又扑了上去:“最后一次。” 许道云几乎就要气绝身亡,月尾这才心满意足的分开,带着绯红的精致俏脸展颜一笑,身子一纵,化作弧光冲出窗外,犹如一颗流星划过黑夜,眨眼就消失不见。 许道云站在窗边,目送那道弧光远去。长出了一口气,来到圆桌前打开葫芦塞子,咕嘟嘟灌了几大口酒下肚,手指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又到梳妆台前照了照铜镜,发现嘴唇竟然肿了! 许道云已经数不清和月尾接触次数,她总喜欢用牙齿咬,导致现在红肿一片,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他抬手轻轻触碰自己的嘴唇,然后抿了抿,正要关上窗户继续修炼,忽然体内玄功倒转,气血逆流,真气四处乱窜,猛冲上百会穴。 许道云眼前一黑,直接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第二日,天尚未亮,柯越却早早从修炼状态中退出来,精神百倍。穿戴齐整后敲响许道云的屋门,“走了。” 久无人应。 柯越感觉有些不对劲,往日许道云应该很及时的回复一声才对,今天却半点儿声音都没有传出。她柳眉一蹙,又从楼梯口转了回来,再此拍响房门,“许道云?” 还是无人答应,柯越顿觉有异,直接运转灵劲于掌,破门而入。 一眼就瞧见了倒在窗边的许道云,她忙跑了上去,第一时间就是查探生机与鼻息,然后重重松下一口气,虽然鼻息微弱,脉象混乱,但终归是没有性命之忧。 “为何体内真气会这般躁动呢?”柯越喃喃自语,却也管不了这么多,关上房门,将许道云挪到床榻上盘腿坐好,然后她坐到许道云身后,手掌贴在其背上,运转玄功为其调理体内乱成一团的灵劲和真气。 许道云虽然昏迷不醒,但有一缕似有似无的意识存在,知道有人在帮助自己,他自然要搭上这趟顺风车,借助外来的第三股力量压制反噬的玄功,还有体内沸腾的气血以及真气。 这是一个漫长且枯燥乏味的过程,许道云必须全神贯注的引导着第三股外来力量顺着轨迹循绕周身,稍有差池就是人死灯灭的下场,所以他丝毫不敢放松,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 而作为外来力量的发动者,柯越要承受的压力自然也不小,因为要时时刻刻保证力量的输送不断,否则不仅前功尽弃,残余在许道云体内的力量失去控制就会瞬间爆发,和他身体里的力量开始发生冲突,这种情况下不被相冲的力量炸的粉身碎骨,都算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她不敢大意,现在许道云的性命可以说完全掌控在她的手上,只要她心念一动,许道云必死无疑。 时间缓缓流逝,这种有意识操控力量循环周身的事情实在是太过难办,因为一分一秒都会记的很清楚,当真是度日如年。 反观修炼则不一样,那时修士的神识会和天地沟通,如同驰骋九天之上般惬意,窥探宇宙之奥妙,没有时间观,所以时间过得很快,说是一眨眼三五天过去也不夸张。 时至正午,最后一个周天循环完毕,柯越撤出灵力,重重喘了一口气。抬手扶住倒下来的许道云,将他随意丢在床榻上,然后起身下楼。 过了 一会儿,许道云逐渐恢复意识。他缓缓从床榻上坐起身子,感觉浑身上下的身体都不属于自己了,使不上力,虚弱不堪。 “醒了?”柯越摆好酒菜,瞥了一眼床榻上的许道云。 “师姐?”许道云吓了一跳,方才居然没察觉房里还有一个人吗?看来这次玄功反噬的后果有点严重啊,居然让自己的警惕性低到这种程度,说明现在自己处于极为虚弱的状态。 “下来吃饭。” 许道云瞧见热气腾腾的饭菜,一下子腹中就饥饿难当,拖着虚弱的身子爬下床榻,做到饭桌前,苦笑道:“这次...真是多亏师姐了,否则我真就凶多吉少了。” 柯越看了许道云一眼,将手中木碗摆在他面前,然后递过筷子,“到底怎么回事啊,可是练功练岔了?” “哎...”许道云自然不会把昨晚发生的事情说出来,虽然他现在身体虚弱无比,但脑子依旧没有停止运转,不动声色的思考片刻后回答,“是我太着急了,急功近利,所以走了歪路,竟险些酿成大祸啊。” “练功就是要循序渐进,一步一步扎稳根基才是关键,切莫心急。你天资聪颖,修炼天赋卓绝,千万不可奢求一步登天这种无稽之谈,脚踏实地才是正道,明白吗?”柯越语重心长的教训道。 “是,多谢师姐开导,许道云谨记,以后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许道云点头答应,然后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开始狼吞虎咽。 柯越忽然咦了一声,放下碗筷站起来,上半身前倾,伸手在许道云肩膀上轻轻一捏,竟然是一缕发丝。 许道云身体一下子就僵硬住,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保持着夹菜的姿势,更不敢多言半句。 柯越看了脸色忽然紧绷的许道云一眼,将那一缕发丝放在秀鼻下轻轻闻了闻。下一刻忽然一拍桌子,“呛”的一声拔剑出鞘。 许道云想要避开剑锋已经来不及了,脖子再次被架上了寒光凛列的剑刃,锋芒逼人。 “师姐息怒...您先等等,冷静冷静,有话好说啊。” “还有什么好说的?”柯越眼神漠然,声音冰冷。 “我不知道这头发是谁的,兴许是上一位客人留下的,凑巧粘在我身上了吧。”许道云感觉自己脖子上又多了一道血痕。 柯越一抽鼻子,冷冷道:“那为什么你身上有股香味?” “这...可能也是上一位客人留下的吧。”许道云硬着头皮胡言乱语。 “哼。”柯越愈发不怀好意,见他神色慌张,躲躲闪闪,一下子就看出事情不简单。她娇叱一声,剑面“啪”的一声抽在许道云脸上,势大力猛的力道直接将他拍翻在地。 “呃啊!”许道云痛哼一声,连人带椅翻倒在地,圆桌也四脚朝天,摆在上面的各色酒菜泼洒一地,瓷片崩飞的到处都是,一片狼藉。 楼上传来这么大的动静,可把客栈大厅用膳说笑们的客人吓了一跳。掌柜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疾言厉色道:“你们俩还愣着做什么啊,赶紧给我上去看看啊,别让他们把我这客栈给拆了,快去!” 想要作壁上观瞧热闹,好好看看这个黑心老板笑话的两个伙计忙点头哈腰,捏着白巾冲上楼去。只见客房内一片狼藉,桌椅掀翻不说,饭菜也溅的到处都是,屋内一人站着一人跪着。 站着的那人身材高挑,身子曼妙,只是侧脸就让两个店小二几乎迷的魂飞魄散。 跪着的那个是一个少年,模样倒有几分俊俏,英气逼人。可如今跪倒在这女子面前的模样,实在是和英气这两个字扯不上任何关系。 “客观...您这是?”其中一个胆子稍大些的小二开口询问,看笑话归看笑话,可不能真让人把客栈给拆了,否则没了活计,丢了饭碗,那可是要饿死街头的。 “都给我走,打碎的东西照价赔偿。”柯越看也不看外面,话语落下,袖子一挥,卷起一股狂风将房门紧紧关上。 两个伙计吓的屁滚尿流,逃下楼去。 掌柜的正站在楼梯口观望,见二人连滚带爬的逃下来,形同丧家之犬,这一颗心更是紧绷起来,“怎么样了,到底怎么回事啊?” “掌柜的,这事儿不能管,咱也管不了。”瘦小的活计上气不接下气的就来了这么一句。 “别给老子打哑谜!”掌柜大怒,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转而逼视那体型肥大的伙计,“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掌柜的,是...是一个姑娘好像不开心,在房里和人家动手呢。我们俩好说歹说,她就是不听,还说打碎的东西照价赔偿,然后就把我们赶下来了。”体型肥大的活计有几分小聪明,添油加醋一番,把他们俩描述的几乎就成了英勇就义的大英雄似的。 “呼...”掌柜长出一口气,手掌按在心口,“那还要,能赔偿就好,随便他们闹吧,打坏了我还能买新的,不亏。” 胖瘦伙计面面相觑,暗骂这个老板精打细算。 “嘿,你们俩还傻愣愣的干什么呢,给我去干活,小心我扣你们薪俸!”掌柜瞪了他们一眼。 胖瘦伙计如蒙大赦,各自披上白巾忙活去了。 许道云求助的望着房门口呆愣站立的胖瘦伙计,直到房门关上,他更感心如死灰。 柯越剑劲一放,狂猛的剑气将地上的碎碗和饭菜推向两边,“看来你是不打算从实招来了?” “师姐...你到底要我说什么呀?”许道云有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忽然很希望这个时候月尾能够从天而降,把自己解救出水火。 柯越左手捏着那一缕黑发,“你身上的香味和这头发上的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差别,难道你就不打算给我一个解释吗?” “我解释了啊,可能是上一位住宿的客人留下的。” 第一百八十二章 抵达洛城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修炼之途茫茫,你年纪还小,有些不切实际的歪心思也属正常。” 柯越语重心长的开导着,“告诉你,我这么对你,完全是想为道家培养一个人才。所谓严师出高徒,既然如今师傅长老们不在身边,那么这个重担自然就压在了我的身上。你别想多了,我是为了道家的将来考虑,所以才这般严格要求你,这并不是刁难,是期许,明白了吗?” “哎呀!”许道云一拍额头,“明白了明白了,是我想多了,师姐放心,您和诸位长老的期许,道云一定不会辜负,我一定会好好修炼。” 柯越心中烦躁,分明已经顺利引导了他的思路,但却没有丝毫成功的喜悦。 见喜剧电影那样郑重其事,一股无名怒火自心中无法抑制的燃烧起来,冷声道:“好了,一码归一码,现在可以说了吧,你身上的头发和香味到底是谁的?” “呃...如果我说昨晚有一个女飞贼闯进我的客房里,师姐你信吗?” “呵...”柯越冷笑,“师弟,你是把师姐当成三岁孩童了吗?” “不敢不敢!”许道云连忙摆手摇头。 “那就说清楚,别逼我动手。”柯越长剑一斜,一缕剑光一闪即逝,许道云身旁翻倒的长椅登时四分五裂。 许道云汗毛倒竖,急忙辩解道:“师姐,我说,我说实话。可是...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从何说起啊,那个女人我真的不知道是谁啊,只知道她修为高强,我发现她时就想要反抗,可一下子 就被她制住了。想要大声向师姐求助,却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实在不知道她是谁啊。” 柯越将信将疑的望着他,“这么说,你玄功运转出错,和那个女飞贼有关了?” “是。”许道云大大方方地点头承认,他心安理得,因为这是实话。 “为什么她谁的房间都不去,偏偏去了你的房间呢?” “这...我哪儿知道啊?可能是命中注定吧。” “命中注定?照你这么说,那女飞贼能够眨眼制住你,而你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说明她修为奇高,想要杀你易如反掌。那她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你,以绝后患呢?”柯越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我也正百思不得其解呢,师姐,你说她为什么不杀了我呢?”许道云反客为主。 “呵。”柯越冷笑,“你问我?” “呃...我也实在是想不通啊。” 柯越语重心长的开导着,“许道云,你现在要把所有注意力放在自身的修炼上,对于修士来说,提升修为才是第一要事,也是唯一的正事。儿女私情那些暂且可以放在一边,你年纪还小,要走的路还很长,别玩物丧志,乱了心神,与你有害无益。” 许道云有些尴尬,他现在和月尾的关系的确有些不清不楚,两人今生今世注定了会纠缠牵绊一生。他挠了挠头,干笑道:“嘿嘿,多谢师姐警示,许道云谨记。” “嗯,时至正午,咱们也不要浪费时间了,这就走吧。”柯越点点头,收剑入鞘,两人一同推开房门下楼。 掌柜的早就候在楼梯口等着了,见许道云二人下来,立马拦住,然后派两个机灵的活计上楼查看,计算出赔偿的数额,至于有没有被他们多算,许道云二人就不知道了,毕竟是他的东西,怎么开价还不是他一张嘴的事? 不过掌柜的贪归贪,眼力还是有的,这两个人一看就不简单,他也不敢太过分,稍稍抬了抬价格也就罢了。 这些事情柯越肯定不会亲自操办,讨价还价的事情自然就落在了许道云身上。 他思维敏捷,头脑聪慧,又伶牙俐齿,将价格一压再压,然后确定了最终的赔偿价格。 掌柜咬牙切齿,心中暗骂:“碰到行家了!” 付账离开客栈,二人迎着春日的日头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柯越一语不发,许道云也不知该找什么话题来排解郁闷,索性也沉默不语。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就这样一路走出了金稻镇南门。 又过了七八日,二人终于来到洛城。 这洛城与许道云想象的有些不一样,他本以为这样偏远的一座城池应该繁华不到哪儿去,可是来到了这里才发现是自己见识短浅了。 并不是所有离惠恒城近的城池都是繁华的,也不是所有离都城远的城池就是偏僻的。这洛城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这是一座古城,虽然是古城,但却大气磅礴,破旧的城楼也难掩其气势恢宏。 当年这洛城也曾被定为都城,可惜当时皇帝喜欢玩弄权术,不思强军强国,导致后来临国侵犯,占据数州,连破数关。 高昌皇帝无奈,只要迁都惠恒。后来击退入侵者,护卫住高昌江山,皇帝退位让贤,便定了惠恒城为帝都。而曾经历了数个朝代的洛城虽然经过战火侵袭,当年的风貌犹在。 经过几十上百年的修复和发展,站在城楼下,似乎又可以瞧见当年的辉煌气派。 洛城人口极多,四通八达,是最最繁华的城池之一,各国来往客商络绎不绝,江湖势力也横插一手,可谓是鱼龙混杂,又是最有机会能让无名之辈出人头地的地方。 许道云仰着头,从上望到下,赞叹道:“哇,好高的城墙啊。” 柯越瞥了他一眼,“少见多怪。” 许道云早就对她的热嘲热讽有了免疫力,一笑置之,说道:“师姐,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进城吧?” “好。”柯越点了点头,二人牵马入城。 出示身份玉牌后,二人再守卫恭敬又羡慕的眼神走入城中。洛城内的街道异常宽敞,虽然也是一地的青石地砖,却不难找出曾经修缮过的痕迹,可见当年这里发生了怎样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与屠杀,隐约还能闻见从地砖深处散发出来的血腥味儿。 许道云抽了抽鼻子,皱眉道:“不是好地方。” “那这世上的好地方可就没多少了。”柯越依旧毫不留情的打击着他。 “世外桃源总是有的吧?”许道云这次却不肯退让。 柯越看他一眼,“少废话,去竹桥书斋吧。” “师姐知道往哪儿走?”许道云笑问。 “不知道。”柯越回答的理所当然。 “那你...” “你去问。”柯越直接了断的打断他。 “呃...好吧。”许道云气的咬牙切齿,但也只好牵着来到一间茶棚下,要了一壶茶,然后随口攀谈几句,最后问道:“ 老板娘,可知道竹桥书斋怎么走啊?” 年过六旬的老妇看了背着剑匣的少年一眼,抬手一指东边,“顺着主街往东走,自然就可以瞧见竹桥书斋了。” “多谢。”许道云丢下一枚银币,牵着马来到柯越面前,说道:“师姐,我刚刚问过了,顺着主街往东走,咱们就可以看见竹桥书斋了。” “嗯。”柯越点了点头,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 “师姐。”许道云叫住了她。 “怎么?”柯越回过头来看他。 “那里是西边儿,东边在这里。”许道云抬手一指身后。 “呵...”柯越冷笑。 许道云闭嘴。 不多时两人就来到了城东,许道云眼睛尖,一眼就瞧见了竹桥书斋四个字,他抬手一指,喜道:“师姐,竹桥书斋。” 柯越扭头看去,只见那书斋外高高挂着一个纸糊的白灯笼,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奠字,正随风晃荡,看起来是那样孤苦寂寥。 “进去吧。”二人走过竹桥,临近院落就听见一个断断续续的啼哭声传来,似远似近,肝肠寸断。 二人循着啼哭声的方向走去,只见一间灵堂内,一位披麻戴孝的妇人正跪坐在蒲团上抹着眼泪。 许道云和柯越对视一眼,将马儿缰绳系在栅栏处,然后缓步走了过去。 许道云小声道:“师姐,她哭的伤心至极,一定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咱们是要现在就过去吗?” 柯越点头,“过去吧,早些为她解了心结,她也早一日快活。” “嗯。” 二人快步走入灵堂,柯越眼神示意,许道云点点头,拱手作揖道:“在下众妙玄门道家许道云。” “啊!”妇人正哭的伤心至极,心中回想着和丈夫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根本没察觉到家里头进了外人。她吓了一跳,浑身一哆嗦,惊呼一声站了起来。 “呃...您别激动,我们是来帮助你的。”许道云试图安抚他。 柯越翻了个白眼儿,伸手将许道云拉开,上前拱手道:“在下柯越,乃丹山山主顾冬亲传弟子。” 那披麻戴孝的妇人一听顾冬两个字,充满悲伤和惊恐的眼中立马焕发神采,喜道:“你们...你们是顾长老派来帮助我的吗?” “是是是。”许道云从柯越身后站了出来,笑道:“对不住啊,刚才看你哭的太投入,没好意思打扰啊,有唐突冒昧的地方,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妇人见许道云的确面带歉意,说话也和和气气,自然不会计较。摆了摆手,指尖擦掉眼角的泪珠,破涕为笑道:“是我的问题,因为伤心至极,居然大意到连有人进 来都不知道,呵,相公他九泉之下怎么放心的下啊?怎么...怎么就舍得丢下我一个人走了呢?” 说到伤心处,潸然泪下。 许道云不知该如何劝说,只要将目光转向柯越。 柯越却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截了当的问道:“不知如何称呼?” 许道云翻了个白眼。 那美貌妇人许久才平息哀痛,吸了吸鼻子,哽咽道:“你们叫我一声陶夫人就是。” “嗯。”柯越点点头,“这次师傅派我下山,是因为陶夫人对你相公的死因有所怀疑,可惜求告无路,所以才飞鸽传书于我师傅。但不知为何陶夫人这般肯定你的相公是死于非命呢?” 陶夫人又抹了抹眼泪,激动道:“一定不是病死的,相公的身子一向很好,他是习武之人,自小体格健硕,从不害病。可忽然半个月前吃酒回来,第二天他就受了风寒卧病在床,我问他怎么回事,他也只说是受了风寒。” “继续。” “可我不相信,他那症状哪里是受了风寒啊?于是趁他昏睡的时候,请了大夫来查看,可是大夫也说脉象并无异常,只是受了风寒之状,并无大碍。”陶夫人修长的食指将散落在脸颊的发丝撂到耳后,继续说道:“可是...可是药吃了一幅又一幅,有名的大夫请了一位有一位,相公的风寒之症就是不见好转,反而日益恶化。到后来浑身冰冷僵直,气血不畅,嘴唇紫黑,双目失明,双耳失聪,然后...然后就在那天夜里去了,呜呜呜。” 说着又抽泣起来,泪如雨下,可见他们夫妇二人的感情有多好。挚爱之人的忽然离去,换了谁都接受不了,她会有这样的反应也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陶夫人切莫太过伤心。”许道云安慰了一句。 柯越依旧公事公办,追问道:“陶夫人在信中说过,你的丈夫是在和一个姓徐的人谈过生意后才开始出现异常的,他是谁?” 陶夫人摇头,“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相公生意上的事情我从来都不过问,他跟谁谈生意也只会交代我一声,然后直接出门。我只知道那个人姓徐,其他的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柯越柳眉一皱,心想这可难办了。 许道云也一脸严肃,如果只有一个姓氏的话,没有线索可追寻,那这件事情真就难办了。他紧抿嘴唇,左手按着下巴漫无目的的来回走了几步,忽然抬起头,两手一拍,“没关系,陶夫人,你知不知道你相公生前做生意的得力助手有谁?或者他和谁走的比较近,有可能跟谁吐露心声?你知道吗?” 柯越柳眉一挑。 陶夫人咬着指甲苦思 冥想,片刻之后眼睛一亮,急急忙忙说道:“贺峰,对,就是贺峰。丈夫生前一直说这个贺峰精明过人,是个做生意的料子,几乎每次有什么要紧事都会带上他,是丈夫的左膀右臂,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这个贺峰,现在何处?”柯越追问。 第一百八十三章 陶夫人的困扰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城西,和平当铺。” 许道云和柯越对视一眼,转身离去。 陶夫人目送二人离开,忍不住又落下泪来,跪趴在蒲团上,喃喃道:“相公...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让你白死的。” 许道云二人离开竹桥书斋,立刻顺着主街折转向西,问过几个人之后,终于瞧见了和平当铺的牌匾。 二人进入当铺,案台后立马有一双锐利的眼睛出现,他细细打量二人,忽然“咔”地一声打开一道暗门走了出来。 许道云眉毛一挑,此人面目端正,给人一种很好相处的感觉。 “贺峰在哪。”柯越还是那样干脆利落。 那男子站在原地,点头说道:“我就是贺峰,二位一定是众妙玄门的高人吧?” 许道云又挑了挑眉毛,低头看了一眼腰上挂着的身份玉牌,心想这贺峰果然有些本事,观察力明锐,难怪可以成为陶夫人相公的左膀右臂。 “是,看来你一定是知道些什么,可以告诉我们吗?”许道云笑问。 “当然,我之所以不告诉陶夫人,就是怕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引火烧身,所以才一直装傻充愣,只等众妙玄门的高手前来援助,才敢坦诚布公。” “你知道些什么吗?”柯越的直接似乎已经深入骨髓。 “嗯。”贺峰点头,他的回答让马不停蹄赶来,生怕这位最后的知情人被灭口的柯越和许道云二人松了口气,庆幸没有白跑一趟。 贺峰抬手让他们稍等,示意隔墙有耳,走到当铺门口,双手扶着门框,探出脑袋左顾右盼,然后啪的关上店门。 “有这么严重吗?”许道云嘀咕一句,心想如果策划这一切的人意识到还有一个幸存的知情者,早就派无数个杀手来将他碎尸万段了,又怎么会让他活到现在呢? “闭嘴。”柯越声音冰冷。 “哦,是。”许道云唯命是从。 “二位请跟我来。”贺峰将手一让,前脚掌踏在案台往左第七块地砖上。 这当铺果然有一道暗门通向小厅,巧匠设置的也比较隐秘,除非是精通奇门遁甲的机关高手,否则普通人根本无法意识到这间不起眼的当铺后面居然别有洞天。 许道云口中喃喃赞叹,“哇,真是隐秘啊,我怎么也没看出来这里居然有一道暗门。” 柯越斜瞥了背着剑匣的少年一眼,冷哼道:“少见多怪。” 许道云笑容收敛,默然不语。 贺峰在前头带路,不发表意见。 暗道昏暗幽长,四面皆是石壁,脚踏地面的声音格外清晰,在这长长的暗道中回荡,竟有些悦耳。 前头教一面石壁挡住,贺峰右手在墙面上摸索,口中念念有词,指尖滑落在其中一块石砖上轻轻一推。 石砖内陷,石壁上升,昏暗的通道等时就照入光芒。 许道云抬手遮住眼睛,渐渐适应突如其来的光亮,睁开眼来,豁然开朗。 暗道的尽头,石壁后面竟是一处景色优美的小园子。许道云原以为暗道辉通往地下某个空气浑浊,而且闷热的密室,想不到会是这般春意盎然的好去处,推测与事实的反差着实让他眼前一亮。 贺峰重新壁上石门,引着两位千里迢迢从参星阁赶来援手的救星走入园中,来到一张石桌前,“二位请坐。” 柯越一言不发,直接坐下。 “多谢。”许道云多少知晓些人情世故,道了声谢才坐下。 贺峰在稍稍离片刻,取来一壶茶和三只茶杯,一面斟茶一面说道:“这次可多谢二位了,千里迢迢来到洛城相助,这份恩情贺峰铭记在心,他日定涌泉相报。” 许道云正要开口,柯越却先他一步说道:“误会了,是师傅与陶夫人有些旧交,陶夫人千里传书参星阁,按理说这件事本该我师傅亲自下山操办,奈何丹山琐事繁多,脱不开身,这才让我二人下山,代她援手。” 贺峰愕然,他跟着陶夫人的相公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也对付过,自认在这方面有些独到之处。 可像柯越这样不懂人情世故,不知变通,又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的人,贺峰还真有些束手无策。 许道云翻了个白眼,心想柯越之前完成过的任务,只怕雇主都会被她油盐不进的性子气个半死吧? “贺先生,说说你知道的吧。”许道云及时岔开话题,也给了贺峰一个台阶下。 贺峰再为许道云添满茶水,感激之情了然于目,了。 “二十天前,陶老板来找过我,我们吃了点酒,他告诉我说明天有一单大生意要去谈。只要谈妥,那就可以垄断洛城所有米铺生意,这可是一笔不可思议的财富啊,只要不发生战乱,每月盈利的钱财足够再建一座朱桥书斋的了。” 许道云皱眉,与柯越对视一眼,追问道:“除了这些,还说别的了么?比如是和谁谈生意的你知道吗?” 贺峰点头,“知道。” 许道云大喜,柯越也精神一振,两人异口同声,“谁?” “城南徐家。”贺峰莫名也有些热血沸腾起来。 许道云深吸一口气,问道:“按照陶夫人所说,他丈夫死了之后检验尸骨,也是由城守派人来例行公事。事后陶夫人提出丈夫死的蹊跷,要求追查。可是城守一口咬定乃乍受风寒而死,拒不受理,也不追究,将陶夫人丈夫的遗体火化,草草结案,可有此事?” “嗯。”贺峰点头,他太阳穴上的青筋微微凸起,这是牙关用力咬合的表现。他双拳紧握,眼中满是怒火,切齿道:“这位洛城的城守大人觊觎陶夫人已久,他本就是好色之徒,陶夫人生的俏丽动人,身姿丰满腴美,自然免不了被城中肯花重金换口味的富商巨贾惦记上,其中就以这位城守大人为首,陶大哥的死绝对跟他脱不了干系!” 许道云与柯越对望一样,万分庆幸已故的陶老板有这么一位得力的左膀右臂,不仅懂得隐忍,脑子也挺好使,从他身上得知了不少值得深究的线索。 单只城守觊觎陶夫人美色这一条,就足以证明了他的杀人动机,人家是杀人夺宝,他是杀人夺妻,虽然有些差别,但本质还是相同的。 “看来,得想办法见见这位城守大人了。”柯越自顾自的说道,石桌上,袅袅升腾白烟的茶水一口未动。 贺峰道:“别,千万不可轻举妄动,依我看,咱们还是从长计议,做好万全之策再动手。这洛城不比其他城池,此地偏远,虽然以往有过战乱,但几十年的发展和繁衍生息,此地也是极为繁华的富饶之地。那城守手底下聚 集了好一些厉害角色,被他养在城守府。我还听说他和洛城外几个座山的山贼们也交情匪浅,这过道的商路都有他的人,洛城大半生意也有城守的一份,真可谓是只手遮天啊。所以我们千万不能心急,慢慢商讨对策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许道云点头,“的确是我们考虑不周全了,对洛城的了解还是太少。如果这件事真的有城守府牵涉其中,那就绝不是正理能够摆平的事情,恐怕还是要刀剑相向啊。” “废话。”柯越白了他一眼,“见血是免不了的,城守府咱们暂时不能去,先想办法在外围勘察一番,刺探刺探情报。” 许道云问贺峰道:“你可有城守府的样图,还有城守府看守的兵力如何,怎样布放,城守招揽了多少高手,都是什么样的高手,不知这些能否查探到啊?” “这...”贺峰为难的低下头,忽然一拍石桌站起身来,“有,我有一个远方亲戚就在城守府中当差,此人秉性见财忘义,我若以重金相诱,他定能搜罗些有用的情报来。” “见财忘义?”许道云有些担忧道:“此人秉性如此不堪,会不会打草惊蛇,影响我们的计划啊?” “公子放心,在下别的本事没有,就这张嘴比较能说。你们大可放心,我绝不会让他看出异常,只说是另作他用,他定不会怀疑。”贺峰拍着胸口,自信满满。 “还需小心谨慎,如若无法引诱,立即撤手,不可弄巧成拙。” “嗯,我会小心的。” “啊,好茶。”许道云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快要酉时了,师姐,不如我们先回竹桥书斋,也好护陶夫人周全啊,可不能在这种时候出现什么差错。” 柯越红唇微张,“也好。” “那陶夫人的安危就交给二位了。”贺峰将许道云和柯越送出园子,绕了几条街才来到当铺门口,拱手送行,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握了握拳,大仇即将得报。 回到竹桥书斋,陶夫人依旧是那身孝服,虽然宽大,却难掩美好的身姿。她身量较高,比许道云高出小半个头,体态珠圆玉润,丰腴婀娜。胸膛一对丰盈饱满,似欲破开胸衣而出,双腿尤其长,让她看起来身量要更高一些。 年纪轻轻便守了寡,当真是可惜。 许道云暗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般美人任谁见了都会心动吧?” “哼。”柯越冷哼,刮了他一眼,似是说再看就挖了你的狗眼。 许道云忙将目光转移向两边风景,垂着头,心想这位爱刀如痴的程师姐怎么眼神儿这么好啊? “二位终于回来了,可有收获吗?”陶夫人 端茶倒水,问话时声音颤抖,可以听出她是既期待又惶恐。 “嗯。”许道云点头,“贺峰把事情都告诉我们了,现在也有了一个追查的大致目标。只不过这件事情干系重大,牵扯的方方面面又颇为复杂,没那么轻易就能解决,还需要从长计议啊。” 美妇大喜,放下茶壶跪倒在地,不堪一握的纤腰一弯,就要磕头下去,“求二位尽力相助,替我夫君报血海深仇。事后...事后不论是和要求条件我都答应,绝不有半句怨言!” “当真?”她就跪在许道云脚边,导致他一不小心瞧见陶夫人孝服领口中的丰腴雪白,颤颤巍巍。 许道云收回目光,稳固心神。 自从欢城那晚和月尾嘴对嘴纠缠了几个时辰后,自制力似乎越来越薄弱,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想要强行更改,许道云也相信自己能够办到。 柯越看在眼里,桌子下的脚闪电踢出,毫不留情。 许道云差点儿连人带椅翻倒在地,左小腿都快断了,他倒吸冷气,痛的说不出话。 陶夫人先是愕然,不明白这位不喜欢说话,漂亮又厉害的姑娘为什么突然踢人。 日落西山,夜风渐冷。 冷风吹来,陶夫人胸口一凉,忽的脸上赤霞一片,忙抬手挡住胸口揪住领子,哭红的眼中布满委屈幽怨。 许道云无比尴尬,不知该说些什么缓和气氛,平日里沾沾自得的三寸不烂之舌不知该如何施展,捂着小腿,眼观鼻鼻观心。 柯越斜瞥着他,冷哼一声,将跪倒在地,泫然欲泣的陶夫人扶起来,好歹也是师傅相识的旧人,理应客气几分。 陶夫人本就身娇体柔,又因丈夫亡故哭累身子,所有力气全用在了流泪上,双腿发软,站都站不稳。 她在柯越身旁的木椅坐下,小腹平坦,拔地而起的胸膛愈发显得宏伟壮观,只教人恨不能死在这对温柔乡中。 “陶夫人,我…”许道云想要缓和气氛。 陶夫人侧了侧身子。 柯越斜瞥一眼许道云,对陶夫人道:“陶夫人请放心,既然如今已经确定了调查方向,我们一定会追查到底,直到找出害死你相公的真凶为止。” “嗯。”身材丰腴的陶夫人轻轻点头,身子侧向柯越这一边,满是泪痕的俏脸布满感激,“多谢程姑娘仗义援手,也…多谢许道云公子。” “无需客气。” “陶夫人客气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许道云咧嘴一笑。 陶夫人素手擦拭眼角喜极而泣的泪珠,离开木椅,柔声道:“我带二位去歇息歇息,洗洗身上的风尘吧。” 第一百八十四章 夜探徐府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竹桥书斋古典别致,一步一景,浓淡相宜。总共七进院落,各有千秋,美不胜收。 陶夫人将许道云和柯越安排在第七进的琉樱水榭,琉樱水榭建于水上亭台处,结构轻巧,四面开敞,又精致典雅。临水一面设有座凳栏杆和弓形靠背,称为美人靠或飞来椅,供人凭栏而坐。 许道云已经不是当年只能蜗居在牛棚旁的懦弱少年,直到今日,他见过的令人难忘的美景也有不少,比如迷雾水波之上避世而居的风铃谷,比如寒冬时节大雪封山的武修山门,再比如小江城燕门山庄的浅云小筑,每一样都是令人流连忘返的好去处,已经见怪不怪了。 “寒舍简陋,请二位不要嫌弃,暂住于此吧。”陶夫人眼中晶莹一片,伤心人临伤心地,难免触景生情。这琉樱水榭是她和她丈夫生前最喜欢来的地方,两人携手同行,朝夕相伴,是那样的无忧无虑,逍遥自在。 可谁料到旦夕惊变,如今竟天人永隔,如何让她不伤心断肠啊? 许道云见陶夫人潸然泪下,有心助她却无能为力。因为许道云对劝慰人实在是一窍不通,站在那干着急,不知该如何是好。 柯越走入琉樱水榭,竟不理会哭的梨花带雨的陶夫人。 “哎...师姐?” 柯越冷血无情,许道云却做不到视而不见,但有了之前的小意外,相信自己在她心中已经有了个色狼的根深蒂固的坏印象,现在上去好意宽慰,恐怕人家非但不会领情,还会以为自己是想要趁虚而入,图谋不轨呢。 “哎,陶夫人,逝者已逝,还请节哀。”许道云也没法儿多说什么,转身进入琉樱水榭,留下身材婀娜的陶夫人独自一人站在水榭旁流泪抽泣,身影显得无比单薄孤独,弱不禁风。 “师姐,陶夫人哭的这般伤心,你说我们要不要安慰安慰她啊?”许道云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坐在木椅上端着书册的柯越抬起眼来,冷声道:“那你刚才在看什么地方?” “我...”许道云回想起孝服下的宏伟雪白,精神一阵恍惚,甩了甩脑袋,干笑道:“我本意是想抚陶夫人起来的,可她就跪倒在我脚边,我俯身去扶她,难免...难免看到不该看的地方。” 柯越柳眉倒竖,抬手要打。 许道云忙抱头鼠窜,“也怪她哭的伤心至极,连领口松了也不知道,春光外泄,我又不是瞎子,师姐你明察啊。” “顶嘴!”柯越变掌为爪,掌心灵劲一吐一吸,将冲向楼梯口的许道云扯了回来,四脚朝天跌倒在地,穿着靴子的脚踏在他胸膛上,声音冰冷,“非礼勿视,你不明白?” “明白,我当然明 白,可也不是我想看的啊,是她不当心,我是被迫的!”许道云大声辩解,胸闷气短,根本挣脱不开柯越的一只脚的踩踏。 柯越冷笑,“你敢说不好看?我见你看的还是挺开心的。” “呃...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这也是人之常情。”许道云疼的咬牙切齿,声音都有些哆嗦。 “这么说你还挺喜欢的?”柯越继续逼问,脚下愈发用力。 “哎哟哟,疼啊师姐。”许道云惨呼,将所有灵劲全都汇聚到胸膛上抵抗着柯越一只脚踩踏的力量,勉强答道:“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 “真的不喜欢?” “真的不喜欢。” “那你还看?” “只看了一次,还是意外,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如今人家肝肠寸断,你身为道家弟子,眼睛却这般不老实,这种时候还想占人家便宜,这般行径,和那些恶棍流氓又有什么区别?” “我知道错了。”许道云当然是权宜之策,什么好听就说什么,柯越想要什么答案就回答她,总之要先让她把脚抬起来再说,否则真就要被踩断气了。 “哪里错?” “不该占人家便宜。”许道云毫不犹豫的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并安慰自己一切都会过去的。 “还有呢?”柯越咄咄逼人。 “不该...不该眼睛不老实。” “还有呢?” “还有?” “你觉得就这些了吗?” “不,一定还有!” 许道云欲哭无泪。 “今晚过去一趟。”柯越眺望湖边成片白樱,没头没尾说了一句。 许道云心思剔透,一下子就猜测出柯越的打算,脱口说道:“师姐是要夜闯徐家吗?” “嗯,你也一起去。”柯越点头。 “这是自然,我怎么能让师姐孤身一入去冒险呢?”许道云解下系着红绳的葫芦,拇指弹开瓶塞,仰头灌下一口大,那滋味当真妙不可言。 转眼夜色降临,许道云二人找到黯然神伤的陶夫人,交代道:“陶夫人,我们今夜要去城南秘密调查,你早些歇息,可别哭坏了身子,相信你爱人九泉之下也不想看到你这般凄苦。” 陶夫人哽咽抽泣,有了之前春光外泄的教训,她特地在孝服外又披了一条灰白色貂皮围脖,衬托着她愈发明艳动人。 许道云看在眼里,心中尴尬,也不好多说什么,当先走出竹桥书斋。 柯越嘱咐陶夫人紧闭门户,也走了出去,从乾坤袋中取出两条黑色面巾,递给许道云一条,“蒙住口鼻。” 许道云接过面巾,鼻子一动,嗅到上面还有一股淡淡的幽香,这股香气正是来自柯越身上的。他也不多说什么,蒙住口鼻,跟着柯越跃上屋顶,朝城南掠去。 虽过了子时,也无星月,但这洛城中尚未熄灭的人家还是有不少。寻常百姓暂且不说,那些酒楼客栈的灯火往往都要寅时左右才会熄灭。 许道云和柯越为了不暴露行踪,特意绕开灯火通明的地段,专选那些昏暗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偏僻陋巷穿越。虽然弯弯绕绕的花费了不少时间,但二人速度极快,目标又明确,两盏茶功夫便赶到了城南。 蹲在檐角,许道云俯看下方偌大的府邸,感叹道:“洛城真是大啊,不比惠恒城小,这徐府也够气派的,你说为什么要害人呢?安分守己,富贵一生不好吗?真搞不懂。” “别说这么多了,进去吧。” “等等,师姐,你知道那姓徐的长什么模样吗?”许道云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船到桥头自然直。”柯越纵身一跃,落进了徐府,许道云袖筒射出绳线飞爪勾住檐角,放长绳线荡了下去。 “你这袖筒真是好用。”柯越头也不回的说道。 “嘿嘿。”许道云干笑,不作回答。 二人穿入前院,躲开巡逻护卫们的视线,悄悄潜入内院。忽然二人潜行的脚步停住,在不见五指的箱子中相互对视,神情古怪。 许道云皱眉道:“看来这徐家上下没有一个好东西,老的是这样,小的也是这样。” 柯越默不作声。 许道云压低声音道:“师姐,咱们再耽搁一会儿,那姑娘可真就 要被徐家畜生给糟蹋了,当真不救救她吗?” 柯越依旧沉默不语,许道云已经安耐不住要出手了,她忽然点了点头。 许道云大喜,左手按住剑柄,右手推开窗户,一个驴打滚就闯入屋内。 屋内灯火通明,只有一男一女,女的缩在七尺长四尺宽的床榻上,梨花带雨,瑟瑟发抖。男的已经解开上衣,坦露胸膛,脸上还带着得意的淫笑,好不狂妄。 忽然有一人闯进来搅扰了公子的好事,他的第一反应便是破口大骂,心中也奇怪这些狗奴才怎么会这般不识相,会在这种最有雅兴的时候不知死活的闯进来。 回头一看,却是个面生少年,他大惊失色,正要伸长脖子大吼有刺客,却眼前一黑,双腿一软,不省人事了。 许道云左手松开剑背,俯看着倒在脚边如死狗般的男子,厌恶的啐了一口,小腿发力,直接将他踢开,滚了两圈脑袋撞在桌角上,鲜血迸溅。 许道云这才把目光转向所在床榻上惊魂未定的女子,这女子面容姣好,颇有几分姿色,约莫十九二十年纪模样,胸膛发育的尤其突出,难怪会被这姓徐的小畜生看上,拐到府里来糟蹋。 好在今日许道云和柯越商定夜探徐府,否则又有一个令人伤心的悲剧要发生了。 “姑娘,你别怕,我是来救你的。”许道云咧嘴一笑,然后回头低声道:“师姐,处理好了,进来吧。”说着将床榻上的被子一抽一甩,直接盖在了徐家少爷身上,看见他就恶心。 白光一闪,柯越也从窗户掠了进来,她看也不看地上被被子盖住的徐家少爷一眼,目光落在险些万劫不复的姑娘身上,问道:“你是谁家的人,是他抓你来的吗。” 那姑娘也不是傻子,先前是因为害怕极了,所以有些没反应过来。如今终于明白面前这两个人就是她的救星,她连滚带爬下了榻,直接跪倒在许道云和柯越面前。 许道云伸手捂住她的嘴巴,压低了声音道:“休要高作声,外面还有人,我们的行踪还不能暴露。” 那姑娘睁着圆圆的大眼睛,泪水顺着鼻翼流淌在许道云捂住她嘴的虎口上。 许道云送开口,笑问道:“你不用怕了,有我们在,没人能够伤害得了你,你现在告诉我们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那家伙是谁?” 那女子抬手擦拭泪水,哽咽道:“我...我叫张晶晶,我爹是城南有名的大夫。昨日...昨日我爹带我上门行医,谁曾想却被徐家人看到,今夜子时,忽有一人找上门上,求我爹出门诊治,只留我一人在家。然后...然后突然就来了好多人,把我给带来了这里。” 她虽说的有 些不清不楚,但许道云和柯越都听了个大概,定是这姓徐的小子好色成性,见张姑娘貌美便动了歪心思,想要抓回来用强,这般行径简直禽兽不如。 好在许道云二人来的及时,这才没让他得逞,但这小子手底下糟蹋过的姑娘一定不在少数,单就这一点他便该千剑万剐。 柯越的眼神也愈发冷漠,她余光瞥了一眼盖在被子下的徐家少爷,抬手点出一指,一条淡蓝色光线自指尖吐出,穿透棉被,只听一声令人牙酸的皮开肉绽的声音响起,一股滚烫的鲜血已经缓缓流了出来。 柯越一指穿透他的心脏。 许道云咽了口唾沫,程师姐动怒的时候真是好可怕啊,杀死徐家少爷就跟捏死一只蚂蚁般云淡风轻。以后可万万不能再招惹她了,现在想想,这几个月没死在这位杀伐果断的师姐手里,真算是自己命大了。 张晶晶痛哭流涕,差点儿毁了她的男人被当场斩杀,她的心中自然是畅快至极,还有劫后余生的惊魂未定,情绪一下子就爆发出来,泪如雨下。 许道云笑道:“张姑娘一定是后怕了吧?这也怪不了你,换了任何一个女子遇到这样的危险,都会崩溃。” 柯越斜瞥了他一眼,问道:“知不知道徐家主在哪里?” 张晶晶摇了摇头,“这个我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来徐府的。” 柯越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许道云苦笑,忙追了上去。 “哎...你们这就走啦,那我呢?”张晶晶急的脸色苍白。 许道云回头道:“放心,你暂时安全,先在这里等着我们回来。”说罢跟着柯越一块跃出窗户,并不是他不想带上张晶晶,而是她既不是修士,也不是习武之人,做不到完美的隐藏气息,避开巡逻护卫的视线。到时候若被发现行踪,反而得不偿失,弄巧成拙。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在这里等着,有道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外面那些随时候命的狗腿子绝不会再徐家少爷最快活的时候进去打搅他的雅兴。 “这徐家小子便这般丧尽天良,看来这徐老爷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看陶夫人相公的死,八成和徐老爷子脱不开关系。”许道云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些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和猜测,事实究竟是怎样,还得见过他,严加审问一番才能下结论。” “哦。” 第一百八十五章 铁面无私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二人潜入内院,许道云故技重施,将一个模样俏丽,端着果盘的侍女拖入草丛,用力捂着她的嘴,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我放开你,你别出声,如果你敢发出一点声音,我立马拧断你的脖子。” 漂亮侍女眼睛升腾 雾气,泪珠已经在眼眶中打转,她一听还有商量的余地,自然是万分高兴,哪里会不答应呢?小脑袋点的像小鸡啄米一般。 许道云缓缓送开口,漂亮侍女大口大口喘气,吐气如兰。 “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是不会伤害你的,好吗?”许道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和蔼一些。 漂亮侍女从惊恐中回过神来,终于腾出心思打量这个挟持了她的少年,只见他蒙着面,剑眉斜飞入鬓,一双凤眸狭长飞挑,英气逼人,。她竟呆了一呆,没想到劫持了自己的家伙居然这么年轻,模样还挺讨人喜欢,心中的恐惧便又消解了几分。 “嗯,你问吧。” “徐老爷住在哪里?”许道云一点儿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问出最最关心和迫切想要知道答案的问题。 “啊?你...你是什么人?你问老爷的住处想要做什么?”漂亮侍女警惕的盯着少年的一双凤眸。 许道云苦笑,“我有事找他商谈。” “有什么不能白天说,非要半夜三更闯入徐府来啊?”漂亮侍女的目光愈发狐疑起来。 许道云眼睛一瞪,抬手揪住漂亮侍女的领子,凶神恶煞道:“哪儿来这么多废话,现在我为剑俎你为鱼肉,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快点给我说,不说我就脱光你的衣服,然后把你丢到湖里头去洗澡!” “啊...不要呀...”漂亮侍女站不住脚,上身被迫挤压在许道云身上,她听到要被剥光衣服丢进池塘里,一下子吓得花容失色,再也不敢多问什么,此时此刻只想扮演好自己俘虏的角色。 “快说!”许道云急不可耐的晃了晃她,却也没有弄疼她,毕竟这件事情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但如果实在是好言好语的问话,恐怕今天这件事情就没那么好解决了,随意只好委屈她一下了。 “我说我说,就在...就在那里。”漂亮侍女抬手一指。 许道云顺着望去,然后恶狠狠说道:“我现在带你一起过去,如果徐老爷不在那里的话,我立马脱了你的衣服,别以为我不敢啊。” 漂亮侍女脸色更加苍白,她不断摇头,抽泣道:“没...没有,我说的都是实话呀。” 许道云嘴角一勾,这个办法百试百灵,他回头和柯越交换眼神,然后点了点头,望着漂亮侍女梨花带雨的俏脸,歉意道:“对不住啦,你就先躺在这睡一觉吧。”说完抬手打在她脖子上,漂亮侍女脑袋一歪,直接在草丛里头沉沉睡去。 许道云掏出一枚金币,心疼的用大拇指摩挲了两下,然后才塞进漂亮侍女怀里,就当是报酬了。 “一枚金币而已,至于这般依依不舍的吗?”柯越忽然出现在身后,有些不满许道云的没志气。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师姐,这可是一枚金币啊。在客栈里头大吃一顿也只要三两枚银币,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柯越柳眉一竖,教训道:“行了,身为修士,你本就不该把钱财看的这般重,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只有能够提升修为境界的东西才是真正需要珍惜的。” “好吧,许道云谨记。”许道云可不想和他争辩,刚才徐家小子就是血淋淋的例子,她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嘛,当师姐的有些傲气也很正常。 二人离开这片草丛,径直朝漂亮侍女所指的方向去,这里是一处偌大的庭院,景色什么的自然不用说,徐家在洛城包揽的生意也有不少,只有有钱人才会搞这些乱七八糟的复杂美景。 院中灯火通明,虽然相隔有些距离,但里头传出的古怪动静还是清晰可闻,至少许道云和柯越这种感官灵敏的修士还是能够轻易捕捉到这一丝不同寻常的动静的。 竟似是有人在婉转**,悦耳动听,又销魂荡魄。 许道云神情古怪扭捏,饶是柯越也面红耳赤起来,毕竟这种事情,女人总是不能比男人更加处之泰然,轻啐了一声。 “师姐...他们是在?”许道云想要说些什么缓和气氛。 柯越羞愧难当,闻听此言柳眉倒竖,怒目而视。 许道云心头一跳,忙住了嘴,片刻之后才敢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我们是等一会儿进去,还是现在就进去杀他个措手不及啊?” 柯越脸色依旧有些不自然,她侧过头,翻身落在庭院外。 许道云也跟着跳了下去,“师姐?” “等吧。”柯越淡淡吐出两个字,抬脚走远了些。 许道云只好跟上,不过他的耳力比常人要敏锐许多,纵然走了这么远,还是会下意识的捕捉到那令人遐想万千的美好声音。 这徐老爷也不知多大岁数了,方才被柯越一指杀死的男子约莫也有二十三四岁,这般推算下来,假设徐老爷二十来岁就生下儿子,那么他今年也该四五十岁了才对。 虽然年近半百,却应该是保养有道,竟老当益壮到持续小半个时辰还有动静传出来。 柯越听过许道云带回来的消息,依旧面无表情,但许道云却可以敏锐的看出她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夜探徐府居然遇到这样尴尬的事情,实在是令人恼火。 又过了一盏茶时间,许道云前去刺探情报回来,“师姐,没动静了。” “走。”柯越带着许道云越入庭院,眼神示意他先去看看。 许道云点头,附身接近方才传出美妙**的屋 子,伸出食指捅破窗纸,朝里看去。只见屋内一片狼藉凌乱,床榻上两具白花花的身体纠缠在一块,虽然已经没了动静,但喘气的声音却还是不小,一股古怪的气息弥漫出来,让许道云皱起眉头。 他来到柯越身边报告里面的情况,柯越斟酌再三,吩咐道:“这样,你进去审问,我在这里为你把风。” 许道云知道柯越不好进去,他点了点头,这个时候的确需要他独自一人完成任务了。 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周密计策,许道云直接破窗而入,第一时间使出雁行功接近两个警惕性降到最低的目标身边,毫不犹豫地抬手将赤身裸体的女子击晕,右手便掌为爪,扣住男子的下巴,左手重重一拳打在他的大肚子上,波浪似的抖了十几下。 徐老爷整个身子都疼的弓了起来,两只胖瘦极力想要摆开许道云捏着他下巴的手,但气力哪里比得上体魄强悍的许道云啊? 对于不同人的人,许道云会采取不同的手段。比如刚才那位无辜的漂亮侍女,整件事情和她并无关联,许道云只想找她问话,所以他不会伤害她,只是捂住了她的嘴。 但对于徐老爷这种教子无方,狼狈为奸的畜生,许道云不介意在他死之前给他一点教训,这可比一剑杀了他来的更解气。 徐老爷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细长的小眼睛中满是惊恐。 许道云脖子一扭,骨骼发出清脆的声音,他厌恶的瞧了一眼床榻上纠缠在一块的男女,袖筒射出绳线飞爪将压在女人身上的男人拖下床榻,一脚踩在他软踏踏的肚皮上,嘴里又发出一声嫌弃的声音,抬手抓住床榻上的被子一拉一卷,直接将浑身**的男子卷了起来。 许道云又斜了一眼床榻上不省人事的女人,甩射出飞刀将纱帐割断,自然飘落盖在她的身上。 “呼。”长出了一口气的许道云伸了个懒腰,望着地上表情惊恐的男子,咧嘴一笑,“该死的,害得我半夜三更还要翻墙越户来找你,你说说你该当何罪啊?” 徐老爷自然是没法儿回答他的,喉咙里呜呜怪叫,提泪横流。 “哎呀呀,你瞧瞧我这脑子,真是,差点儿忘记你下巴被我卸了。”许道云装模作样的一拍额头,蹲下身子一掌拍在他下巴上,只听嘎啦一声,徐老爷的下巴被强行接了回去。 他张大嘴巴就要发出一声惨叫,如果让他发出声音,势必会引来巡逻护卫,到时候虽然不怕,可今天晚上便算是白来一趟,还打草惊蛇,实在是得不偿失。 所以绝不能让他喊出声音来,许道云早有准备,在他长大嘴巴的瞬间,将一团破布塞进了他的嘴里,压低了声音,恶狠狠的问些道:“警告你不要大声喧哗,如果你胆敢玩什么花样,我立马拧断你的脖子。” 徐老爷吓得屁滚尿流,他又不是那种铁骨铮铮的汉子,今生今世的荣华富贵还没有享受够,怎么舍得现在就到阎王老爷那里去报道啊?若非贪生怕死,为什么要花重金买来各种药材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呢?所以他很怕死,非常怕死,许道云可谓是威胁到了他的要害。 许道云见他点头如捣蒜,心中冷笑,将他嘴里的破布抽出丢掉,“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听着,从现在开始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得有丝毫隐瞒,问完我转身就走,绝不会动你一根汗毛。但你若敢含混糊弄于我...”说着左手拔刀出鞘,只见寒光一闪,三寸厚的木桌竟被斩为两半,速度之快甚至没有发出多大声响,好像是切断一片落叶般云淡风轻。 徐老爷更是吓得亡魂皆冒,哪里敢有半点儿反看的念想啊? “明白了吗?”许道云将冲合剑抵在他脖子上,似笑非笑,忽然有些明悟程师姐为什么总喜欢蛮横的胁迫自己,因为这种不容置疑的绝对压制,实在是太过瘾了。 徐老爷点头如捣蒜。 “那就好办了。”许道云拉来一张椅子,大马金刀的躲在徐老爷面前,一只手握着刀用以威慑,刀锋漫不经心的从他眼前掠过,锋芒毕竟,每次都会让他胆战心惊。 许道云哈哈大笑,这感觉实在是太痛快了。 门外忽然穿来柯越不耐烦的声音,“笑什么笑,快办正事!” 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啊!许道云苦笑摇头,然后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面孔来,怒视地上的徐老板,问道:“我问你,竹桥书斋陶老板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徐老板眼睛一瞪,眼珠一转,摇了摇头。 许道云察言观色,一下子就看出他说的并非实话,“来看不见见血,你是不会说实话的。”话语落下,也不给陶老板后悔的时间,直接一刀刺破棉被,直接捅在他的大腿上,登时鲜血迸溅出来,染红棉被。 徐老板又要张大嘴巴惨嚎,许道云眼疾手快,指尖打出灵劲入他脖子里头,让他发不出一丁点儿声音,只能痛的躺在那里抽搐。 许道云冷笑,凝望手中滴血不沾的残阳星陨刃,平静道:“我劝你还是实话实说的话,接下来你还有很多次机会,撒一次谎我就切你一根指头,在我隔断你脖子之前如果有人会来救你的话,你可以硬挺着不回答我,你看怎么样?” 徐老板提泪横流,哪里还敢有半点儿隐瞒啊?大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肥肉乱颤。 “识时务者为俊杰嘛。”许道云笑着夸奖了一句,“好啦,继续上一个问题,竹桥书斋陶老板的死,跟你有关系吗。” 徐老板咬牙闭眼,点了点头。 许道云咧嘴一笑,指尖一勾,将一股灵劲从徐老板脖子冲出,同时刀刃也架在了他满是肥肉的脖子上,威胁道:“小声说话,否则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嗯。”徐老板胆战心惊,自然是许道云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了。 “好样的。”许道云背靠在木椅上,伸了个懒腰,翘起二郎腿,惬意无比,斜视徐老板,笑道:“我知道,陶先生的死和你有关,但你只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说吧,你是受了谁的指使,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不是三岁小孩。” 徐老板吞了吞口水,这年轻人看着不过十六七岁,怎么办起事儿来这么老练呢?果敢勇决,又不择手段,下手之狠实在是令人毛骨悚然。 第一百八十六章 该杀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徐老板咬牙闭眼,点了点头。 许道云咧嘴一笑,指尖一勾,将一股真气从徐老板脖子冲出,同时剑刃也架在了他满是肥肉的脖子上,威胁道:“小声说话,否则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嗯。”徐老板胆战心惊,自然是许道云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了。 “好样的。”许道云背靠在木椅上,伸了个懒腰,翘起二郎腿,惬意无比,斜视徐老板,笑道:“我知道,陶先生的死和你有关,但你只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说吧,你是受了谁的指使,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不是三岁小孩。” 徐老板吞了吞口水,这年轻人看着不过十六七岁,怎么办起事儿来这么老练呢?果敢勇决,又不择手段,下手之狠实在是令人毛骨悚然。 “是...是城守大人策划安排的,他...他要我去找陶老板商谈生意,然后将准备好的,无色无味的毒散投入茶水中。” 许道云若有所思,随口又问道:“你为什么要答应?” “我...我徐家和陶家有世仇,在这洛城中我和他生意上的争斗也势如水火,况且还是城守大人想要铲除掉他,我不过是搭了一趟顺风车罢了。” 许道云冷笑,旋即又深表认同的点了点头,“你这么说也有道理。” 徐老板愕然, 这家伙难道不是那贱人请来的杀手吗? “你还知道什么,聪明点,主动点,全都告诉我,不要我再来问,累不累啊?” 徐老板急忙摇头,“不...不知道了,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他眼珠一转,“难道...难道这件事情不止是城守参与了吗?” “不愧是做生意的啊,脑子转的就是快。”许道云咧嘴一笑,蹲下身子,抬手一指床榻上被纱帐盖在下面的女人,问道:“她是谁?” “她...她是。”徐老板不知道许道云为什么要问这个,揣测不出他的心意,一时让他拿不准主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老实回答。”许道云语气依旧温和。 “她...她是春怡院的花芙。”徐老板硬着头皮回答。 “哦。”许道云点点头,继而又笑道:“都说养不教父之过,你的纵容你儿子在外强抢民女,虽是他本性卑劣,却也是你的管教无法,你该当何罪啊?” “这...”徐老板愕然,旋即大怒,咬牙道:“这小畜生啊小畜生,我本以为他已经改好了呢,怎么...怎么又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来呀?真是...真是造孽啊。” 许道云冷笑,这家伙说的冠冕堂皇,自己为人处事还不是毫无底线?虽然和陶家有世仇,两家在生意上也颇有争端摩擦,可这都是各凭本事的事情。你借助城守东风去把人家毒害了是怎么回事? 心中念头通达,再看徐老板这幅装模作样痛心疾首的样子就有种想要作呕的感觉,到底脸皮要多厚才能干出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啊? “行了,别给小爷装腔作势了,告诉你,你那儿子已经被我杀了。” “什么?”徐老板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这可是她和已故的夫人生下的孩子,是她留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肉。虽然徐老板像今晚的事儿没少干,但他对第一位夫人的的确确是真心实意的,也是在她亡故后,这才整日借酒浇愁,沉浸在温柔乡中,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这种糜烂的生活,聊以慰藉。 他唯一的儿子虽然没出息,还人面兽心,但终归是他的骨肉,是她最爱的人的骨肉,现在说死就死,他一时间也有些难以接受。 “你说他该不该死啊?”许道云咄咄逼人,就是要测试测试他的底线。 徐老板回过神来,心中怨毒万分,但他还是理智的没有冲动,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说道:“该...该杀,这样的逆子留着何用?等日后我老了,只怕他还要把我扫地出门呢,只是虎毒不食子,故而一直下不了手,今日少侠为民除害,也算是一桩义举,为我除了家族败类了。” 许道云苦笑,长叹 了口气道:“哎,你怎么就这么没志气啊?如果你骨头稍微硬些,冲我发发脾气,也不用你多说什么,只需怒目而视,让我知道知道你还人性未泯就行了。” 徐老板脸上的笑容僵固,“少...少侠此言何意啊?” 许道云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对不住啊,如果你像我刚才说的那么做的话,我兴许还会饶你一命,可是你居然连这样丧尽天良的话都能说出口,可见你是个完全没有天性没有良知的人,若我今日放过你,不知日后你又要祸害多少人,甚至来日回头去报复陶夫人也不是不可能。所谓对不住啦,为了安全起见,我只要送你上路了,之前你回答的话就算是恕罪吧,放心,你死后我会为你烧纸钱的。” “不要,不...”徐老板惊恐万分,眼中除了恐惧还有愤怒,他没想到自己自认周密的一番话居然成了自己的催命符。他想要扭动挣扎,想要喊人来救命,但是为时已晚。 许道云看他的眼神愈发冰冷,也越来越讨厌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眼中红芒一闪,手起剑落,滚烫的鲜血喷洒在红色的纱帐上缓缓滴落,一颗带着惊恐表情的肥头滚到了桌子下边,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许道云嘴角一勾,开门走了出去,冷风一吹,登时感觉清醒了许多。再回头去看屋内的狼藉和血腥,他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喃喃道:“我...这是怎么了?” “你杀了他?”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 许道云扭头望去,只见柯越站在院墙上,面无表情。他点了点头,问道:“师姐,我是不是做错了?” 柯越却摇了摇头,“不,你没有错,他该死,杀了他一个,或许能救很多人。” 许道云苦笑,这个理由他听过很多次了,已经有些麻木了。 柯越道:“毁尸灭迹吧。” 许道云抬头看她,“师姐是要烧毁这里?” “你来烧。”柯越没有亲自动手的打算。 “可是里面的青楼女子是无辜的啊。” “你把她带出来不就是了,这徐老爷今天的死都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咱们这么做也是欲盖弥彰。” “此地无银三百两。” “少废话,快去。”柯越瞪了他一眼。 许道云苦笑,只好折转入内,将一丝不挂的花芙背了出来,为难道:“师姐,她...她没穿衣服,该把她放在哪里啊?” 柯越冷哼一声,“我看你倒是挺感兴趣的,不如带回去暖床?” “师姐你说什么呢,我才不感兴趣。”许道云思忖片刻,袖筒射出绳线飞爪勾住院墙,身子一纵借力跃了出去,没过 多久又跳了进来,拍拍手,一脸轻松。 柯越眼眸一眯,“你把她带到哪里去了?” 许道云笑道:“我随便找个了屋子放进去,还给她留了衣衫,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毕竟她也是为生活所迫,这件事情和她并无干系,可不能滥杀无辜。” “你倒是是非分明。”柯越阴阳怪气的夸了一句,然后催促道:“别废话了,快点放火。” “哦。”许道云立马开始动手,忽然觉得现在做的勾当有些熟悉,仔细一想,好像当初在袁家时也做过这样的事情。区别就是当时是男女一起烧死,这次只烧死一个男的。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许道云动起手来愈发熟练,将易燃物品堆的满屋子都是,然后洒上火油,推倒火烛,一场大火登时熊熊燃烧起来。 许道云咧嘴一笑,跃上墙头,道:“师姐,大功告成,咱们走吧。” “嗯。”柯越点头,二人隐入黑暗之中,潜出徐府,朝竹桥书斋方向掠去。 “师姐想必都听见了,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啊?” “今夜徐府闹出这么大动静,明日城守听见风声,一定有所防范,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趁其不备。”柯越语气平静。 “趁其不备?”许道云将四个字在心中咀嚼了一遍,忽然眼睛一亮,“师姐是说现在就潜入城守府,否则等到明日消息扩散,城守府有了防备,反而举步维艰了。” “可你也听贺峰说了,洛城城守府中高手如云,且有重兵把守,在这洛城可谓是一手遮天的地头蛇,我们虽是参星阁下来的强龙,但也是要讲规矩的。” “那怎么办啊?” “你问我?”柯越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这...师姐你什么意思呀?” “你是云卫司赤旗卫,这可是执法九州的组织,只要我们隐藏目的,有这一层身份作为掩盖,那城守一定会放松警惕,我们再旁敲侧击,再不济我也能及时出手将他拿下,这或许是现在最好的办法了。” “有道理。”许道云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忽然脑中出现一个有趣的想法,笑道:“师姐,我看不如这样,你持我的玄晶黑曜石令牌,就说你和我都是赤旗卫,您修为高强,他一定会更忌惮几分的。” “好,就这么办。”二人折转向北,径朝洛城城守府的方向掠去。 他们落在街道上,解下面巾,站在气派宏伟的城守府大门前,两个把守的护卫将手中长枪一横,严厉道:“站住,干什么的。” 柯越面无表情,举起手中玄晶黑耀铁令牌,冷声道:“云卫司赤旗卫。” 两个护卫先是被柯越的美 貌惊住,听到云卫司三个字后立马变了脸色,面面相觑一眼,个子高的那个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不知大人有何吩咐啊?” 柯越心中得意,心想云卫司的名头真是好使。她面不改色,声音依旧淡漠,“见城守。” “这...”两个卫兵又对视了一眼,还是那个高个卫兵拱手作揖,“请二位大人稍后,小的立马进去通禀。” “嗯。”柯越轻轻点头。 许道云躲在柯越身后忍俊不禁,心想这师姐摆架子的功力实在是炉火纯青,当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卫兵进去不久,远远的就瞧见七八个人快步走来,一个个手脚沉稳,气息内敛,显然都是修炼有成的高手,修为境界最低的也有二阶聚魂丙等大成。 走在中间的那个中年男子身材最高大,也最显眼,其一是因为他散发出的气息波动比身边任何一个人都要强,已经是突破了三阶归元的滞固,真正达到了脱离凡胎肉体的地步。 其二就是他久居高位,自然而然散发出的迫人气势,这是作为一个城池城守的气场,龙行虎步,自信满满,藐视一切。 但他的自傲现在却有些萎靡,因为即将见到的,是拥有监察和执法九州的云卫司,乃是一个他绝对无法对抗的存在。因为只需要高昌国云卫司据点的一封书信,他这个城守就做到头了,所以绝对不能怠慢。 初次见面,这位好色成性的城守大人也被柯越的美貌惊了一惊,心想这位云卫司赤旗卫大人长得还真是水灵。他龙行虎步来到柯越面前,挑不出毛病的拱手作揖,“在下洛城城守丁聪华,见过赤旗卫大人。” 柯越斜瞥了他一眼,轻轻点头,淡漠道:“城守大人护卫一方百姓安宁,功不可没,我此番也是途经洛城,想来城守府叨扰一番,不知是否打搅了城守大人啊?” “不不不,赤旗卫大人大奖光临,我城守府简直就是蓬荜生辉,自当扫榻相迎,怎么提打搅二字啊?大人玩笑啦。”丁聪华忙摆手摇头。 柯越心中冷笑,面上不动声色,微微颔首道:“行,带路吧。” “请。”丁聪华身子一让,将柯越二人引入城守府。 两个看门的卫兵面面相觑,见他们走远才长出一口气。 “这城守府真够气派的,布放也严密周瑾,城守大人真是统领有方啊。” “大人过奖了,在其位,谋其职,尽其责,这是在下应该做的。”城守大人极为谦虚的跟在柯越身边,许道云的身边,余光还是不是落在英气的背剑少年身上,心想这小子只不过是二阶聚魂修为的气息波动,难不成也是云卫司的人吗? 第一百八十七章 洛城城守丁聪华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虽然许道云的外貌的确容易让人小觑甚至忽略他,但既然他能跟在云卫司赤旗卫大人身后一同来此,想来其身份定也是不简单,可不能得罪了他。 许道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丁聪华的打量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他心中冷笑,这位城守大人察言观色的本事也有些独到之处,修为境界也颇为不凡,的确有资格胜任城守一职。 只可惜色迷心窍,贪得无厌,好事不做坏事做尽,不管他的能力有多强,丧尽天良这一点,他就不配当城守,按照高昌国的律例,是要被凌迟处死的。 如今借助云卫司的身份,冠冕堂皇的闯入城守府,其实已经是深入敌人内部,一脚踏在了敌人的要害上,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丁聪华吩咐同来的高手退下,然后将柯越和许道云引进书房。 他,一城之主,亲自端茶倒水,态度毕恭毕敬,比方才在城守府大门见到时还要谦逊。毕竟是堂堂城守大人,平日里在手下面前是何等的微风啊?这脸面自然是要保住的,如今喝退左右,该怎么办还是得怎么办,腰杆弯的弧度比谁都大。 “二位大人,上好的毛尖,请。”丁聪华为二人斟满茶水,也做了下来。 许道云不懂茶,他只知道吃茶好像有提神醒脑的作用,很多文人雅士都喜欢泡茶喝茶,据说这里头还很有门道,很深奥。他端起琉璃杯在鼻下闻 了闻,茶香荡漾开来,吸入鼻中,果真提神醒脑,又微微有一丝苦涩。 “不知二位大人深夜驾临鄙府有何见教啊?” 柯越看也不看小桌上升腾袅袅青烟的茶水,看了丁聪华一眼,最终将目光落在许道云身上。 许道云会意点头,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啊了一声,豪气干云的将茶杯按在桌子上,目光直视表情愕然的丁聪华,似笑非笑问道:“城守大人,近来我们在调查一桩悬案,这里头有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可能牵扯到大人,所以顺道过来问问,求个心安。” 丁聪华心中咯噔一声,咽了口唾沫,苍白着脸勉强笑道:“呵...这...到底是什么事和在下有牵扯啊?还请大人明示。” “呵。”许道云冷笑,“竹桥书斋的陶先生,大人你可认识?” 丁聪华瞪大眼睛,左掌一推,将木桌上滚烫的茶壶拍向许道云二人,同时身形倒退,口中爆喝一声,“杀!” 话音落下,书房大门和四扇窗户立马冲进来十几个手持兵刃还凶神恶煞的人,一个个修为境界都不容小觑,定是丁聪华在位期间收拢来的打手,也不知自他何时安排的这些准备。 许道云眼疾手快,及时运转逆行经脉,一股黑气围绕周身,将泼洒来的滚烫茶水隔绝在外,忽然耳边风声响起,一条红影闪掠而出,是柯越出手了。 丁聪华大惊失色,柯越的修为境界他一直看不透,这个女人也是他最棘手的对手,想要逃遁是来不及了,他只好硬着头皮强攻上去。手掌一合一开,打出五道掌力笼罩周身,并似海潮般朝外扩散,力道惊人。 柯越红唇一挑,前冲的势头不止,左手食指中指并拢,自上而下轻轻一划,竟将丁聪华重重相叠的五道掌力轻而易举的破开。 丁聪华瞳孔骤缩,急忙运转护体真气,与此同时眼前一花,护体真气破碎,紧接着脖子一凉,睁开眼就瞧见柯越那张美丽又冷漠的面孔,以及那架在自己脖子上的细长剑刃。 只一个照面柯越就将丁聪华拿下,这是绝对的实力察觉,丁聪华布置在书房外的安排一下子都化作泡影,有道是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 柯越第一时间控制住他,等于扼住了他的要害,所有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后手都无济于事。 许道云呆立当场,哭笑不得,缓缓将抽出一般的残阳星陨刃又收了回去。他已经准备好在这城守府进行一场你死我活的大战了,谁知道柯越一出手就决定了胜局,这场比试简单的有些出乎意料,许道云有种蓄力一个晚上的拳头打空的郁闷感,甚至希望这位师姐可以弱一点,至少让自己也动动手, 不然存在感实在是太薄弱了,有没有自己好像没差啊。 “别...别杀我,大人,我知道错了,别杀我。”丁聪华是个识时务的人,当机立断就开始求饶起来,鼻涕眼泪齐流。 柯越看也不看他,冷声道:“许道云,你来问。” “哦,是。”许道云终于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极为乐意的跑上来,连封了丁聪华几个大穴,得意洋洋的笑望着从只手遮天的城守大人沦为待宰羔羊的丁聪华,颇有些狐假虎威的味道,“城守大人不要怕,我们是讲道理,问什么你就答什么,现在请告诉我们,竹桥书斋的陶先生,是不是你杀死的?” 丁聪华吓得屁滚尿流,他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说是的话,他这个城守也算是做到头了,可如果说不是的话,人家今天专门来找自己,显然就是已经抓到了把柄,硬要矢口否认,恐怕今天小命就要交代在这。 一个人锦绣前程,一个人身家性命,孰轻孰重似乎一目了然。他咬了咬牙,点头道:“是...是我杀的。” “他好像和你无冤无仇吧,你为什么要指使徐老爷给他下毒呢?”许道云明知故问。 丁聪华心中把徐家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心想早该想到是这老不死的出卖的自己,殊不知徐老板早就已经命丧火海。他咬了咬牙,回答道:“我...我倾慕陶夫人已久,所以...所以才出此下策。” 柯越眼神依旧冰冷。 许道云忍俊不禁,眼中满是厌恶之色,“虽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人家已经是有夫之妇了,你又何必苦苦相逼呢?哎,又是个色迷心窍的家伙,师姐啊,看来这件事情已经查到根源了,那么这位城守大人该如何处置啊?” 柯越冷声道:“一般当地发生命案或者纠纷,都是城守府来公证决判,可如今城守府知法犯法,已没了决判的权利,我们云卫司身为九州联盟共同建立的执法组织,自然是有权利处置这类恶性-事件。有道是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他为一己私欲,故意谋杀无辜之人,理当处死。” 丁聪华呆愣当场,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抓住许道云的衣摆哭求道:“不...不要,大人,求求你不要杀我,我...我是鬼迷心窍,求求你们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一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你来世再重新做人吧。”许道云嘴角一勾,手中残阳星陨刃高高举起。 “不,不要杀我,这件事的背后另有其人啊!”丁聪华喊的撕心裂肺。 许道云剑刃停在丁聪华脖子前一寸处,回头看向柯越。 柯越眼眸一眯,点了点头。 许道云冷声道:“如实 交代,或许我真能饶你一命。” “我说,我说,是...”眼看丁聪华就要说出口,忽然一道风声响起,紧接着血光迸溅,再看丁聪华,脖子上已经多出一个血洞。 许道云和柯越如临大敌,此人能悄无声息得出现在附近,投掷暗器的速度又如此之快,可见来人的修为之高。 “站住!”柯越娇叱一声,当先化作一条弧光冲出书房,跟着那道遁走的黑影而去。 许道云正要跟上,那十几个打手立马凶神恶煞的围了上来,就要把他大卸八块。 许道云心中暗骂一声该死,袖筒射出绳线飞爪勾住屋顶,接住强大的拉扯力脱离包围圈,落在了房梁上。 这么一耽搁,再想跟上柯越就难了,他自语道:“程师姐修为高强,纵然追不到那神秘人,全身而退还是能够的。” 许道云索性就留在这里收拾烂摊子,忽然脑袋一偏,一枚银色飞镖贴着他的脸颊掠过,竟直接将屋顶击出一个小洞。 许道云怒视他们,起身站在房梁上,居高临下,“洛城城守丁聪华已经承认他所犯下的罪行,尔等随追随与他,但念在是被其蒙蔽利用,我云卫司不予追究。但尔等若依旧执迷不悟,那就是和我云卫司作对。” 十几个义愤填膺,想要为丁聪华报仇的打手全都停下了怒目和喝骂,面面相觑权衡利弊。心想虽然丁聪华的确有恩于他们,但他现在人都已经死了,他们可不想为了一个已死之人得罪权倾九洲的云卫司,得不偿失。 许道云撇嘴一笑,运转云卫司秘法,将手背伤浮现出的赤色印记展示给众人看,“看到了吧,这是云卫司赤旗卫独有印记,方才我说的话绝不是危言耸听,更非权宜之计,事后绝不会反口不认的。” 这些家伙本就靠不住,成为城守府打手也是因为利益关系,与丁聪华并无关联。 现如今虽兔死狐悲,他们也绝不会为了一个已经亡故的人得罪云卫司,这无异于螳臂当车,以卵击石。 其中的利弊权衡似乎连白痴都能够做出判断,更何况是他们这些唯利是图之辈呢? 听了许道云的话后,一个个都收起剑剑,朝后退去。 许道云松了口气,却也不敢轻易落下房梁,生怕这些家伙是故意引诱自己落入他们的包围圈,到那时候可就真是自投罗网了。 他站立在房梁上,笑道:“不错不错,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老老实实的,城守府的是非所措自然牵扯不到你们的身上。” 众打手点头称是。 许道云眼睛一砖,笑问道:“怼了,丁聪华大人可有妻室子女啊?” “呃…有正房一位,小妾两 位,一位小姐两位少爷。”一个提着九耳大环剑的汉子回答道。 “原来如此。”许道云手掌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忽然咧嘴笑道:“虽说男子三妻四妾实属平常,但怎么就鬼迷心窍惦记上人家有夫之妇了呢?唉,害苦了你的妻妾儿女喽。” 众打手连连点头,赤旗卫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许道云忽然蹲在房梁上,好奇问道:“对了对了,那位小姐我就不多问了,两个少爷的品行如何,可有作奸犯科啊?” “这…”众打手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那个扛着九耳大环剑的汉子硬着头皮上前一步,俯首作揖,毕恭毕敬道:“回大人的话,两位少爷他…” 许道云眼睛一眯,表情和声音依旧温和,笑道:“无妨,几乎要有所顾虑,如实说来便是,我一定会秉公执法的,而你协助调查有功,事后我也会有所奖励的。” “这…赤旗卫大人吩咐,小的怎敢不尽心尽力啊,哪里敢奢求赏赐啊,不敢不敢。”大汉心中大喜,如果能和云卫司牵扯上细枝末节得关联,兴许这下一任洛城城守就是自己了。 但他也不会表现在外表上,这番话说的以退为进,当真是有些小聪明。 许道云咧嘴一笑,抬了抬下巴,“说吧,两位少爷品行如何?可端正啊?” 汉子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痛心疾首道:“城守大人已经是造孽颇深了,两位少爷非但不想着为父亲消除业障,积累功德,反而作奸犯科,是好事不做坏事做尽。在这洛城中是出了名的恶霸,提起他们俩的名字,能让小孩儿止住啼哭声,可谓是臭名昭著,恶名远播,真他娘的不是东西。” 汉子说的顺溜,居然忍不住爆了粗口。这些话也不都是为了迎合许道云,城守和府里两位少爷的所作所为他的确有些看不过去,当真是烧杀抢掠无一不做,他早就看这三个龟孙子不顺眼了,现在来了个大人能治治他们父子三人,也算是替他出了口恶气。 “嗯…”许道云点点头,忽然又问道:“那那位小姐呢,品行如何,可有仗势欺人,杀伤过人命啊?” 不同于之前,这次居然十几位打手都摇起头来,七嘴八舌的就说了,“没有没有,大人明鉴,三小姐人可好了,知书达礼,礼贤下士,一点儿也不摆架子,跟谁说话都和和气气的,平日里足不出户,只爱琴棋书画诗酒花,是个十足十的打才女呀。” 第一百八十八章 识时务者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是啊是啊,赤旗卫大人,三小姐是好人啊,这…作奸犯科得事情她是绝不会做的,请大人明察。” “是啊,请大人明察。” “大人明察。” 许道云掏了掏耳朵,咧嘴笑道:“这位 三小姐的人缘海真是好啊,就连你们夜替她说好话,看来她的确是个贤良淑德的良家女子,城守和两个儿子得过错算不到她的身上,你们放心,我不会为难她的。” “多谢大人,大人明鉴。” 众打手又开始七嘴八舌的赞扬了。 许道云看在眼里,心中对那位深得人心的三小姐愈发好奇起来。他一屁股坐在房梁上,两条腿轻轻晃动,笑道:“哎,这位壮士,能不能麻烦您去吧那位三小姐请来还有三位夫人,然后再把那两个不学无术的少爷押来?” 提着九耳大环剑愕然,这差别待遇也太明显了。 “怎么啦,我说的太小声了吗?”许道云剑眉一皱。 “哦不是,我听见了,谨遵大人之命。”汉子拱手作揖,转身大踏步走出书房。 “你们也别闲着啦,看看这血流了一地,怎么也不知道收拾收拾呢?血干了很难擦洗的,搭把手一起去啊。” “啊是是是,来,老张老刘,你们俩去打水,老赵老李,去拿扫帚,赶紧的。” 大家七手八脚忙活起来,又泼水又擦拭的,三下五除二就将染红的地板洗刷的干干净净。 许道云咧嘴一笑,“你们不专干这个,真是屈才了。” “嘿嘿嘿。”众打手干笑,这可不是什么值得得意的夸奖。 那汉子急着献殷勤,事情办的倒也利索,很快就这转回来,不过只押了两个鬼哭狼嚎的年轻人。 许道云眼睛往他身后一看,疑惑道:“三位夫人和三小姐呢?” 汉子为难道:“大人息怒啊,女眷都住在内院,外男是不能进入内院的,这…我强行要人,多有不便呀。” 许道云若有所思,心想这家伙倒有几分良心。 这时,一个腰上戴着双叉,贼眉鼠眼的瘦小打手大声道:“什么话,城守如今都命丧黄泉,还守个屁规矩啊?内院又怎么样,强闯进去把大人要的人拖出来就是了,真是磨蹭。” 他说完自告奋勇的上前两步,拱手作揖道:“大人,我这就去把她们带来。” 许道云察言观色,识人断物的本领自认有些,他见这男子眉高眼低,额头前尖后窄,嘴角上扬,眼睛细长,眉梢飞扬,十足十的尖嘴猴腮相,一看就知道是个见风使舵,落井下石的卑鄙小人。 他主动请缨入内院提人,自然是想要在许道云面前表现表现,最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这是趟美差。 丁聪华喜好女色是妇孺皆知,他的三位夫人一个个也都是貌美如花,唯一的女儿也水灵动人,让不知多少人羡慕他这齐人之福。 其中就有这尖嘴猴腮的瘦小男子,他曾有幸见过三位夫人和三小姐的尊容,早被其美貌吸引,只是碍于丁聪华的威势,不敢逾越。 现如今丁聪华已经服诛,整个城守府群龙无首,这个时候正是他动手的最佳时机。 如果再有云卫司赤旗卫大人的亲口差遣,他更是师出有名。到时候强行提她们来,她们势必反抗,这个时候他的机会就来了。 瘦小汉子觊觎三位夫人和三小姐的美色已久,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个近水楼台,以公报私的机会,所以菜这般殷勤。 许道云不动声色,手搭在下巴上,似是在仔细考虑她的建议,:“嗯…你说的好像的确有些道理。” 其余打手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不行!”提着九耳大环剑的汉子大喝一声,他将两个捆成麻花的少爷粗暴地推倒在地,急急忙忙走到许道云面前,拱手作揖,“大人补课,这瘦猴好色成性,他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趁人之危,乘虚而入,大人千万不能让他得逞啊。” 被称为瘦猴的汉子小心翼翼的看了许道云一眼,见他并没有什么反应,松下一口气,转而怒视那揭穿他的汉子,叫嚣道:“你少胡说八道,我这是为了替大人办差,关你什么事!” 许道云笑望向瘦猴儿,问道:“你是 真心实意像替我办差,当真不是为了假公济私?” “这…当然不是,小的谨遵大人之命,绝无二心,请大人明鉴啊。”瘦猴立马情绪激动的开始自证清白,若非许道云察言观色的本事厉害,还真可能被他声情并茂的表演蒙混过去。 许道云咧嘴一笑,点了点头,抬手制止还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汉子,对瘦猴儿笑道:“有道是用人不疑,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让你去内院走一趟吧。” 瘦猴儿大喜,忙俯首作揖,“多谢大人。”弯腰的瞬间,脸上殷勤讨好得笑容立马变了味儿,有种奸计得逞的阴险狡诈,心想终究还是个毛头小子,太年轻,随便几句话就能糊弄过去。 他的脑海里不禁开始回想起三位夫人丰腴的身姿,并已经开始龌龊的想象一会儿将她们三人推到同一张床上的画面,那该是何等美妙的画面啊? 差点忘记了,还有一位精通琴棋书画诗酒花的三小姐,这可是一位鼎鼎有名得才女啊,足不出户,未经人事。 一会儿将她们母女四人一块推在床上,听她们婉转**,这简直就是人世间最大的享受。 觊觎已久的肥肉,即将入口的那一刻才是最美妙的。 瘦猴儿转身便走,他心中得意万分,甚至已经可以看见未来的锦绣前程,搭上云卫司这条线,根飞上枝头变凤凰没有区别,未来的锦绣前程等着自己,四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也即将到口品尝,这是他一生中最幸福满足的时刻。 噗! 瘦猴儿大步走向书房外的脚步顿住,身子一僵,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艰难的低下脑袋,只见一截寒光凛冽的剑锋从自己心房位置刺了出来,还沾染了几滴血珠,正在轻轻颤抖。 众打手呆愣当场,提着九耳大环剑的汉子也一脸愕然,事情发生的实在是太快,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实在猜不透这位云卫司大人的心思,上一刻还客客气气的说话,下一刻就在背后捅了人家一个透心凉,实在是有够阴险的。 面前这赤旗卫大人看着年少,心思喜怒却难测的很,叫人捉摸不透。 瘦猴儿艰难地转过身,溢出鲜血的薄嘴唇轻轻开合,“为…为什么?” 许道云咧嘴一笑,“我突然改主意了,打算亲自去找三位夫人和三小姐,就不劳烦你啦。” “你…唔!”瘦猴儿话还未说出口,又是一声切割皮肉得声音响起,第二柄残阳星陨刃已经从他腹部刺了进去,献血迸溅,顺着剑身不要钱似的喷洒下来,溅的到处都是。 众打手倒吸一口凉气,这位大人真够狠的。 许道云和颜悦色得笑道:“你放心,你功不可没,等你 死了,我会为你起一座气派的坟墓,让你好好安息,对了,你有没有什么临终遗愿想要实现的,尽管告诉我,我尽力替你实现,定让你九泉之下瞑目。” 众打手面面相觑,皆忍俊不禁大感痛快,同时又为许道云的很辣果决感到发寒。 “你…你…噗!”瘦猴儿连说了两个你字,忽然仰天喷出一口献血,瞪大眼睛朝后倒去。 许道云冷笑,勾起嘴角,停止《修罗阴煞功》的施展,将手中残阳星陨刃上沾染得血迹甩掉,收剑入鞘,饶有兴致的望着倒在血泊中痉挛抽搐的瘦小男子。 瘦猴儿的生机已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流逝,他残存的最后一丝意识正在心中后悔咆哮,后悔自己为什么会轻易暴露后背,后悔为什么小瞧一个年纪轻轻就成为赤旗卫的少年,后悔不该盲目自信,操之过急。 瘦猴心中一千一万个不甘心,他明明忍了那么久,等了那么久,盼了那么久,好不容易等来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本以为今夜终于能够如愿以偿,谁料到变故发生的这么快。 一切都还没有开始,甚至还没来得及见到那几个朝思暮想女人的面,一切居然就这么结束了。 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不甘心阴沟里翻船,死在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手中。不甘心苦苦等候的机会就这么错过。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就这样,瘦猴儿在众人各色眼神的注视众,带着满心的不甘和遗恨,断气了。 许道云咧嘴一笑,摇头失望道:“真没用,我本以为你能再多撑会儿的,怎么死的这么快,这么不禁打?唉,一只蟑螂都比你好啦。” 三两个机灵的打手立马把瘦猴儿的尸体拖了出去,放着实在是碍眼。 许道云目光一扫,笑道:“我不是傻子,所以大家最好本分一些,休想狐假虎威,或者从我这得到什么,我给你们最大的恩情,就是不牵连你们,知道吗?” 众打手连连点头称是,当中几个存有些歪心思的打手也打消了新中的小算盘,这位年纪轻轻得赤旗卫大人绝不像看上去那样生涩好糊弄,一不小心就是个人头落地的下场,瘦猴儿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果然任何语言的威胁都没有实际行动来的油威慑力。 许道云身子一转,坐在了木椅上,笑望着倒在地上被粗暴的捆成麻花的两个年轻人,明知故问道:“这二位应该就是丁家二位少爷了吧?” 汉子将九耳大环剑插进木板,将两位少爷嘴里的破布抽出,不客气道:“是聋了还是哑了,大人问话那,还不快点回答!” 哪知他们一点儿危机意识都没有,竟破口大骂起来,“吴均武,你不过是我爹手底下养的一条狗,怎敢如此放肆,敢这般对待我们?你是…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另一个模样有三分相似,年龄看起来稍大些的青年也沙哑着声音喊道:“吴均武,你哪儿来的胆子放肆!等我爹知道,一定饶不了你,到时候小爷一定要把你大卸八块!” “我去你的!”吴均武毫不客气,反手就是两巴掌扇了过去,势大力沉的巴掌直接将两位身娇肉贵的少爷的脖子抽出一声脆响,显然是扭到了。 “他奶奶的,老子早看你们两个不是东西,第一次见到你们老子就想抽你们,整天拽的跟什么似的,拿鼻子看人,要是没了你们那当不干好事儿的城守老子庇护,你们他娘早被剁碎喂狗了,还轮得到你们在这叫嚣吗!” 说完又是两巴掌抡了上去。 力道之大,直接打落了几颗牙齿下来,显然吴均武的确看他们不顺眼很久了,积怨颇深。 两个顺风顺水得少爷自小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毒打喝委屈啊?这牙齿还掉了几颗,嘴都给抽歪了,忍不住涕泪横流,喊起爹来。 吴均武鄙夷的啐了一口,骂道:“中看不中用的孬种,放你们出去怕是活不过半天。” 众人哄堂大笑,这两个少爷平日里就是趾高气昂,打心底里瞧不起他们这些养在府中的打手,尝尝出言不逊,恶语相向,早就有很多人想要教训他们了。 只不过碍着丁聪华,一直忍着没有动手,现如今见他们这般凄惨狼狈,自然是乐的高兴,要好好看一场笑话,痛快痛快。 许道云也咧嘴一笑,单就从这两个草包的言行举止就能看出,他们平日里定是张扬跋扈,所以才会这么不招人待见。 吴均武收到许道云的眼神示意,点了点头,怒喝道:“行了行了,别给老子鬼哭狼嚎的了,哭的跟娘么似的,再哭老子把你们的牙齿全都给拔了!” 吴均武得威胁果然有效果,两位少爷立马停止了哭嚎,心中惶恐万分。 “大人有话要问你们,大人问什么你们就回答什么,别给老子耍花样有所隐瞒啊,否则把你们小鸟断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打断腿 - 剑压人间三百载 - 可问春风 许道云解下腰间的葫芦喝了一口,笑道:“二位少爷不要怕,我是不会伤害你们的,只要你们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和他们是不会对你动手的,如何?” 两个少爷看到救星一般,面面相觑,年长的青年喜道:“大…大人请问。” 许道云眼珠一转,抬手招来两个看着比较顺眼的打手,在他们耳边低语几句。 “去吧。” “是,大人。” 许道云将目光落在两 个狼狈的少爷身上,小问道:“没别的,这洛城我也是初来乍到,二位少爷身为洛城城守的贵公子,消息灵通,只手遮天的,这城中哪家姑娘水灵,哪家青楼的窑姐有味儿,想来二位公子都心里有数,不知可否告知一二,也好让在下有个消遣不是?” 众人心中了然,对付两个草包,用这种最低劣的骗术足够了。 果然两个少爷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眼睛中爆发出无限得希望之光。平日里父亲娘亲总说自己不学无术,只懂些风花雪月,丝毫用处没有。 现如今着风花雪月的本事居然可以保住一条姓名,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他们面面相觑,争先恐后的就开始说了,“我先说我先说,城南陈嘉丫头陈莲梅,那模样水灵可人,胸脯夜挺,保管大人喜欢。” “还有还有,城西阮家丫头阮恭琴,样貌出众,个儿高腿长,关键是胸还挺。” “还有城北赵家丫头赵美珍…” “还有城东魏家丫头魏怡玉…” 他们说的滔滔不绝,眉飞色舞,正位保住性命拼尽全力。众打手冷笑摇头,这两个草包,死到临头还不知道,正为自寻死路竭尽全力还不自知,真是可悲。 足足说了十几个名字才停下,正在两人思考着还有哪些没来得及下手的姑娘时,许道云饶有兴致的笑着追问道:“这些应该都是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吧?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我喜好的是有夫之妇,身子丰满腴美,那才最有味道,不知二位公子可有推荐啊?” 唉,原来这小子好这口啊。两个少爷心中这般想着,对视一眼,相互交换了一个暧昧的眼神,又滔滔不绝念叨了几个名字,其中就包括了竹桥书斋的陶夫人。 许道云眼睛一眯,点头笑道:“看来二位公子当真是风流啊,佩服佩服。” “不敢不敢。” 许道云咧嘴一笑,翘起二郎腿,“二位公子****,厉害。” 这时,两个去而复返的打手带着几个鬼哭狼嚎的跟班模样的人回来了,“达人,疼带到了。” “嗯。”许道云地安头,小问道:“你们可是二位公子的贴身随从啊?” “跪下回答。”三个打手一脚踢在他们腿上,膝盖一软直接跪了下去,这些个家伙没少跟着两个少爷干缺德事儿,按律是要同罪论处,没必要跟他们客气。 “是是是,我们是少爷的贴身随从啊。”几人泪流满面,哭喊起来。 “好好好,你们先冷静点,我问你们问题,你们只需如实回答,我是不会为难你们的。”许道云依旧是这套说辞,还挺好使。 众打手忍俊不禁。 “是 ,大人尽管问,小的们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几个随从磕头如捣蒜,这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 许道云抬抬下巴,“他们两个你们认识吧?” “认…认识。” “平日里可是你们服侍他们?” “是啊。” “这么说他们做过什么,你们夜心知肚明咯?” 倒在底商的两个少爷心中一跳,不知道这位大人问这个事什么意思。 众随从面面相觑,旋即点头道:“是啊。” 许道云嘴角一勾,“那我来问文,你们的少爷可有作奸犯科,强抢民女啊?” “这…”随从们不知该如何作答。 押他们来的两个打手大怒,立马就一顿拳打脚踢招呼上去,怒斥道:“大胆,在大人面前居然敢拒不答话,快快给我从实招来!” 这些狗腿子平日里察言观色,最是能够把握飞几寸,听这些野蛮粗鲁的打手喊那少年大人,想来这个生面孔少年的身份一定不简单,否则也不敢把堂堂洛城城守的两位公子捆成这样,还打掉了几颗牙齿,实在是有够惨啊。 几个随从心里头还有些痛快,平日里这两个难伺候的公子哥没少打骂他们,现如今见他们下场凄凉,实在是大快人心。 许道云笑道:“不要怕,尽管说,如实说,我是不会为难你们的。” 二位少爷终于发现有些不对劲了,开始不安的恐慌起来。 几个随从七嘴八舌的就开始揭露两位少爷的罪行,真可谓是无恶不作,就连平日里喜欢欺负欺负寻常百姓,耀武扬威一番的众打手也大摇其头,大骂两个少爷不是东西,实在是太缺德了,简直天理难容,不知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就是剥皮拆骨也不足以赎他们所犯下的罪恶。 这样的人,死后一定会堕入阿鼻地狱中受尽人世间最大的苦难,尝遍最惨绝人寰的地狱酷刑,不可转世轮回,永困苦海,万劫不复。 “呵...”许道云冷笑,来到两位额头留下冷汗的少爷面前蹲下,抬手捏住他们的下巴抬起来,啧啧道:“看着人模人样的,怎么却尽做一些缺德的畜牲事儿呢?跟你们那爹爹一个德行,难道你们不知道因果循环,天道报应吗?你们这般为非作歹,死后是要被打入阿鼻地狱永生永世受尽折磨的啊,你们真就不怕?” 两个少爷抖得跟筛糠一般,提泪横流的求饶道:“大...大人,不要杀我们,我们知道错了,知道错了。我爹...我爹是洛城城守,我家很有钱的,您要多少钱您尽管开口,只要能绕我们一命,要多少钱我们都给!” 众打手冷眼瞧着他们,眼中满是鄙夷,真是两个不中用的草包,仗着父亲的势在外欺男霸女,实在是十足的衣冠禽兽,死不足惜。 许道云大笑起身,一个旋转坐回到主位的木椅上,大马金刀,豪气干云的一挥手,“来,给我把两位少爷的腿给断了。” “不要啊!”捆成麻花的城守府二位公子哭天喊地,什么爹娘爷爷的词语层出不穷。 “遵命!”将随从押来的两个打手咧嘴一笑,两只拳头握在一起,响起清脆的骨骼摩擦声,兴奋的嘿嘿直笑,一步一步朝两个少爷走去。 “住手,我爹是洛城城守,你们敢乱来的话,我爹不会放过你们的,我要让我爹把你们祖宗十八代的坟给刨了!”两位少爷心惊胆颤。 “他娘的,这个时候你们还敢耀武扬威大呼小叫,老子早就看你们两个不是东西了,去你的!”两个打手抬脚踏在他们的腿弯上,一声骨骼碎裂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就是二位少爷杀猪般的惨嚎。 他们这脚使足了气力,还用上了灵劲。两位少爷自小娇生惯养,不懂武事,偏又喜好女色,身子骨比一般人还要虚弱几分,如何能够扛住修士的一踏啊?这一脚下去,膝盖上的骨头全都龟裂,除非有上好的断续灵药修复,否则下半辈子只能在床上躺着了。 许道云眼睛一眯,淡淡吐出两个字,“轻了。” 众打手愕然,这位赤旗卫大人可真够狠的。 本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的二位少爷一颗心沉落 谷底,气急想要咒骂他几句,可话还没说出口呢,两个打手又是一脚踏在了他们另一条腿的腿弯上。这次响起的不止是骨头断裂的声音,还有青石地板碎裂的声响,可见这二人这次是真的没有留脚,踏的是又凶又狠,还出了一口怨气。 刚才之所以没有这么卖力,是搞不清楚许道云心中所想,生怕一脚下去这两个软脚虾挨不住死了,那岂不是自己的罪过吗?所以他们交换眼神,刻意留了余力,是一个折中的好办法。 这次就不一样了,赤旗卫大人嫌他们下手太轻,那他们自然也了的高兴,能用全力揍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废物一顿,还不花钱,的确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嘶...”许道云装模作样的倒吸一口凉气,睁开眼咧嘴笑道:“这种掌握生杀大权的感觉真是太美妙了,哎,我都不用亲自动手了,只要抬抬嘴皮子,你们这两个在洛城横着走的地头蛇就得鬼哭狼嚎,你们说说,好玩不好玩,有趣不有趣啊?哈哈哈。” 他大笑,众打手赔笑,心中发寒。这位赤旗卫大人看着年纪轻轻,怎么心思这般歹毒啊?倒不是说他假公济私,借着云卫司赤旗卫的身份胡作非为。只是这处事办事的手段实在是过于狠辣了一些,他们没有和云卫司的人打过交道,但也听过云卫司中人行事作风狠毒异常,不择手段,今日一见方知果然不是空穴来风,传言并非虚假。 两个贵少爷痛的几乎昏死过去,奄奄一息。 许道云皱眉道:“真是两个没用的草包,软脚虾,怎么这点痛就成了这副模样啊?身子骨太单薄,还得练练。”说完又疑惑的看向出了一口恶气的两个打手,道:“怎么停下了,不是让你们打断二位公子的腿吗?还有一条呢?” 两个打手愕然,面面相觑,无需言语,一下子就明白这位心狠手辣的赤旗卫大人是什么意思,看向两个萎靡不振的少爷,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是,大人。” 他们又走了上去,对着两位少爷的裤裆又是一脚,只听噗的一声响,二位少爷当场昏死,上吐下泻,不省人事。 众人皱眉掩鼻,这味道实在是不好闻。 许道云也捂住鼻子,鄙夷道:“真是的,这都吃的什么啊?果然有钱人的品味就是不一样,不能理解啊。”他起身朝书房外走去,忽然回过头,云淡风轻道:“协同作乱,应律当斩。”说完转身即走。 身后两个打手俯首作揖,拔刀出鞘,将几个目眦欲裂的随从斩于刀下,然后快步跟了上去。 吴均武心中佩服许道云的处事果决和好不容情,他扛着九耳大环刀跟在这位少年身边,小心翼翼的问道:“大 人,接下来咱们要去哪儿啊?” 许道云笑道:“你说得对,城守府内院毕竟是女眷居住的地方,派谁过去请三位夫人都不合适,传出去岂不是坏了她们的名节吗?这样的缺德事儿咱们可不能做,也罢也罢,我亲自到内院走一趟。” “是,大人英明。”众打手溜须拍马。 许道云对这些半真半假的阿谀奉承一点儿也不稀罕,在吴均武的带领下,一帮人浩浩荡荡来到了内院院门口,两边站着四个劲装女护卫,一个个手里持着宝剑,气息雄浑,显然都是修为不凡的修士,应该是丁聪华培养的护卫,专门用于守卫内院的。 四个女护卫见一帮人凶神恶煞的走来,立马拔剑出鞘拦住院口,厉声斥道:“站住,这里是女眷居住的内院,外男不得入内。” 吴均武将九耳大环刀从肩膀上拿下,刀锋朝前一指,硬气道:“大胆,云卫司赤旗卫大人在此,尔等如何敢拦阻啊!” “赤旗卫大人?”四个女护卫面面相觑,皆有些拿不定主意。 “不错!”又有两个打手挤到前面,拔出兵刃和她们针锋相对,大声道:“这位正是云卫司赤旗卫大人,前来城守府是来查案的,尔等再不让开,小心以罪论处!” 他们一个个言语这般不客气,让四个女护卫面子也挂不住,手中剑锋朝前一挺,“我怎么知道你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吴均武怒道:“大胆,竟敢质疑赤旗卫大人,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啦!” “哎。”许道云伸手拦下就要强闯的吴均武,望着四个女护卫笑道:“她们忠心护主,别的不说,单就这份赤胆忠诚便值得敬佩,不知者不怪嘛。”说着他拱手作揖,微微弯腰,“在下云卫司赤旗卫,许道云。”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