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这个任务很适合那废物 - 剑指长安 - 西岳仙 公元前1年6月,汉哀帝死于长安京城未央宫,终年二十五岁。 7月,车骑将军王舜、大鸿胪基咸奉太皇太后王政君与王莽命使节迎中山王刘衎刘箕子进京。 8月,大司马王莽将孝成皇后赵飞燕、孝哀皇后傅黛君废为庶人,二人不堪其辱,即日自杀。 9月,中山王刘衎登基,为汉平帝,时年九岁。由太皇太后垂帘听政,大司马王莽秉政,大赦天下。 冬月,满城飘雪…… …… 距离长安城往西八百里的西岳峰,原本苍翠的密林戴着厚实的白帽子,凋零的枯枝开着晶莹而凌冽的冰花,看似剔透冷艳,实则暗藏杀机。 西岳峰山高两百米,常人难至;方圆百里荒无人烟,峰谷突兀、沟壑纵横。 无人知道,西岳峰深处藏着一片很大的山谷,谷里藏着一个很大的山寨,山寨里藏着三百神秘人物。 …… 卫梓陌睡到巳时已过才醒,肚子很饿,披裘下床,推门唤人。 却不见平常伺候他的两个童子张武王文。 推开草庐的大门,寒风扑面,不觉又紧了紧毛绒绒的衣领。看见张武和王文正在门口的围栏边盯着下面的山寨,嘻嘻哈哈,手舞足蹈。 卫梓陌上前一人踹了一脚,骂道:“巳时已过,你们也不给小爷弄点吃的来,还在这里看什么热闹?是不是要让小爷将你两个兔崽子扔下山去?” 张武和王文其实也小不了卫梓陌多少,两人十六,卫梓陌十八,但是卫梓陌是爷,那令人是仆。 两人才进山一年,实际上还出于实习阶段。表现的好就有可能留下来成为西岳山寨的一员,表现不好,后果就不好说了。 能伺候卫梓陌,是他们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一年来跟着卫梓陌好吃好喝,倒是混了一根肥肠子。 两人当即惶恐,赶紧朝卫梓陌躬身抱拳道:“不知公子已经醒来,丁伯已经送来早膳,小的这就去热热。” 卫梓陌傲然地歪了一下脑袋,对二人说:“你们在看什么呢?下面人声喧哗可是为何?” 张武嘻嘻笑道:“公子有所不知,今天山寨举行比武大会,通过武功角逐选出合适的人选,下山去执行任务。” 卫梓陌懒懒地眨了一下眼睛,这样的事情山寨里每年都有一两次,不稀奇。 转回客房坐定,张武王文端来五菜一汤一壶酒,卫梓陌一个人全部吃下。一年了,专职厨师丁伯已经习惯,早餐中餐一道送,卫梓陌一道用了。 整个西岳山寨,卫梓陌的伙食属于第二档标准,和三个长老同等待遇。享受第一档伙食标准的当然是掌门师父,海参鲍鱼山珍海味换着吃;二山寨里三百弟子,包括五个大师兄,都是吃集体食堂大锅饭。 西岳山寨三百人,不下山打劫,不开荒种地,也没有任何营生,一年各项花销就是上千两银子,这笔开销也是让人头疼。 卫梓陌吃饱喝足,又准备会卧室去睡觉。回头一看张武王文鬼鬼祟祟的样子,顿时不爽:“我就觉得不是咋饱,看你两个兔崽子贼头贼脑的,不会是偷吃了丁伯给我加餐吧?” 张武和王文对视了一眼,赶紧不耐烦地朝卫梓陌摆手:“公子你想到哪里去了?要睡觉就赶紧去睡觉!” 王文也说:“对对对,这大冷天的,公子还是睡觉好,小心受了风寒。” 卫梓陌更是不爽了:“等于……你们一直把我当病秧子了?” 张武王文缩了缩脖子,怯怯地说:“不然呢?我们是关心公子啊,当然也是关心我们自己,万一公子有个伤风感冒什么的,一旦被长老知道了,小的就要被惩罚挨饿了。要是掌门师父知道了,说不定还将小的赶出山门了。” 卫梓陌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摇着头走近卧室。 张武王文满心欢喜。 不料卫梓陌却在门边停下脚步,回过头来说:“你们就那么希望我睡觉,我偏不睡。” 朝两人走了过来,哈哈笑道:“以为小爷不知道你们的心思,不就是想去下面看看热闹嘛?走,我和你们一起去!” 两人当即高兴得蹦了起来:“好啊好啊!公子在这半山腰窝了一年,也该下山走走了。这次的比武大赛非同一般,一个上午的时间,五派的三百个师兄就角逐完毕,马上就要到青木师兄和鸠火师兄比赛了……” 西岳山寨三百人,分为一宗三派五门。一宗不用讲,所有人全部都归掌门师父西岳先生统领。三派,就是青衫长老、灰衣长老和草履长老,各辖一百人。五派,就是金木水火土五个大师兄,各自管理六十人。 金木水火土五个大师兄的名字也是特别怪,紫金、青木、浊水、鸠火、黑土。五人的功夫自然都在三百人之上,否则怎么做大师兄? 卫梓陌,则是一个吃闲饭的多余人。 十五年前被人送进了西岳峰,他就没在下过山出过谷。没人见他练过一天拳脚,人虽然高大,的确是一个病秧子。去年一场大病之后,就被西岳先生送到半山草庐里静养,一年没有和大家见面了,就由张武王文精心伺候,享受着山寨第二档标准的伙食,山寨里的师兄弟们早有怨言。 “好啊!我们就下去开开眼界,五个大师兄比武,可是我们西岳山寨罕见的大事。究竟是要执行什么特别的任务,还闹到大师兄他们那里去了?” 卫梓陌的这个问题,张武和王文自然不知道,当然也更是好奇。 平常里,除了指定的任务之外,三大长老也不会轻易动用金木水火土五个大师兄。而且,三百人个个都是以一当百的高手,就算决战三天三夜也会抢到任务,怎么也不会轮到大师兄们那里去。 这次倒是奇怪了,五个大师兄居然参加了争抢任务。 揣着好奇心,三人立即从三十米高的半山下山。一路上,张武王文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卫梓陌,生怕他一不小心滑倒,两人还会在草庐里待上好长时间。 要是一辈子,那就没意思了。 山寨中间是一块宽敞的坝子,青石板铺着。除了掌门师父之外,三大长老都在现场做评委。 从辰时开始到巳时已过,三百名师兄弟的确已经完成了比武。卫梓陌就感到很纳闷了,往年的比武,三百人轮番角逐,至少也要花两天时间。今天这场比武,为何如此草率? 靠近人群问一人:“师兄?今天的比武是为了执行什么任务?” 那人看了卫梓陌一眼,立即就将目光投向比武场,懒懒地说:“这个问题……你去问长老吧……” 再问一人,对方居然看鬼一样地看着卫梓陌,嘻嘻笑道:“对了,这个任务还你去执行最合适了……喜喜!” 几个人立即看向卫梓陌,他一身毛毛绒绒的披裘,和在场三百人的一身短打显得特别另类,就像一个贵族公子突然出现在贩夫走卒里一般。 于是就有了更多人的讥笑:“没错,这个任务的确很适合卫公子了。” “对对对,卫公子在西岳峰里十五年,白吃白喝,还养尊处优,是该为西岳峰尽一份力了。放心,这个任务很简单,不需要动刀动枪,只要会偷鸡摸狗就行了,你去是最合适的。” “是啊,这个任务也只有他才能完成,换成我们其他师兄弟,说不定还会失手呢,哈哈哈……” 卫梓陌咬牙切齿,终究忍了。 心理的猜疑更重了,换着往常,一旦有人五大家都会抢着去,毕竟大家潜伏在西岳峰里与世隔绝,很难得有机会出去感受一下人间烟火。 三百多个男人躲在这深山里,见到母猴子都会兴奋好一阵。可想而知,外面的大千世界对于他们来说是何等的诱惑。所以每次有任务,为了公平起见,三大长老都会决定通过比武的方式来确定执行任务的人。为了下一次山,师兄弟们虽然谈不上是拼死相争,但也会尽力而为。 但是现在听这些人的口气,似乎大家都不愿意去执行这个任务了。 这十五年来,卫梓陌所知道二十多次任务,西岳峰里的人从未失手过。这次要执行的究竟是什么任务呢?居然让大家都嗤之以鼻。 既然都不愿意去执行,那么还比武干什么? 倒是张武和王文不服了,怒怼那几人:“你们怎么这样说话,难道不知道西岳峰里所有的开销,都是卫公子的义父支持的吗?” “公子的身体是不好,但是大家都是师兄弟,何必这样羞辱人啊!” 刚刚讥笑卫梓陌的那几个人仔细一想,也都闭嘴了。 再看比武场里,青木和鸠火刚刚过了十多招,一个就把弯刀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另一人手里的长剑,也抵住了对方的咽喉。 三大长老无奈地宣布:“平局!” 随即一声长叹。 然后又是紫金和黑土比赛,不过就是眨个眼睛皮的工夫,又是平局。 浊水上场,鸠火迎战,这回时间更短,三大长老刚短期茶杯还为还没来得及喝茶,两人又是平局。 三大长老火了,齐齐站起身来。 灰衣长老的性子有点爆,当即破口大骂:“你们这些龟孙,两个时辰下来,一千多场比赛场场都是平局,每场比赛都没过上十招,几个意思啊?!一个个都不知道感恩,一个个都不想去执行这个任务,难道要让我们三个老鬼去执行?还是要掌门师父亲自去执行?” 出乎卫梓陌的意料,在场的三百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甚至还有人居然敢顶嘴:“灰衣长老,以前领到任务,都是比武胜者才有机会下山。但是今天因为这个任务的特别,比武的规矩也就跟着特别了,只有输的人才有机会去。但是我们三百个师兄弟都不愿意去执行这个任务,所以呢……只好大家都打个平局,不要害了对方!” 卫梓陌蹙眉:下山可是美差啊!怎么叫害了对方? 接着有人附和:“这么特别的任务,就交给特别人去办吧……” “对对,我们的确不愿意去执行这个任务,大不了也把我关进半山草庐,静养一年,哈哈哈……” 说罢,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卫梓陌。 人群里立即爆发出笑声:“我们大家都不和卫公子争抢了,这个光荣的任务就交给卫公子吧……” “但是……卫公子手无缚鸡之力,这大雪封山,他能不能走出西岳峰都是一回事啊!” 三大长老咬着嘴唇佯装严肃,须臾之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卫梓陌嘴角扯了扯,闭了一下眼睛,在众人的嘲弄声中转身离开。 怪不着谁,只能怪自己,进山十五年了,他就是西岳山寨里的废物。 一年了,他也该去见见西岳先生了。 来到山寨背后的麒麟洞里,张武和王文赶紧驻足,惶恐地对卫梓陌说:“公子,你这是要去找掌门师父投诉吗?三大长老都是那个态度,是该给掌门师父说一声的,但是……掌门师父会帮你吗?” 言外之意,师兄们没有说错,卫梓陌就是一个废物。 卫梓陌微微笑道:“你们就在洞口稍候,我很快就出来了。” 西岳先生今年快一百岁了,颔下银须一尺半,盘腿而坐的时候已经拖曳在地。 卫梓陌长跪不起,连连叩头:“徒儿拜见师父。” 西岳先生微微笑道:“想必你也知道了,三百师兄弟都不愿意去执行这个任务,看来只有你去了。” 卫梓陌抬起头来诧异地问:“师父,按照西岳峰的规矩,没有人敢拒绝执行任务的,这次可是为何,三大长老还跟着大家起哄,似乎在纵容师兄弟们……师父可否告诉徒儿,这是个什么任务啊?” 西岳先生捋着长须,一脸严肃:“这也怪不着他们,这个任务实在龌龊,昨天为师收到密令,让西岳峰派人去京城南郊偷一个小孩……” “啊?” 卫梓陌当即大惊:“偷一个小孩,这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怎么让我们西岳峰去做?难怪……师父,此事实在无耻,万万做不得!” 不等卫梓陌把话说完,西岳先生的脸色更严峻了。 “这三大长老也真是,就算百般不愿,也不该把密令透露出去!三个老不死的,这下好了,三百弟子都不愿意下山了。” 顿了顿又说:“徒儿啊,偷盗小孩这事的确很龌龊。但是上面说了,此事关乎着江山社稷,我们不能不做。虽然为师也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但是上面的命令,我们不得不执行。你就收拾一下,即刻下山!” 第002章:惹祸的神剑 - 剑指长安 - 西岳仙 卫梓陌顿时懊恼:早知道就不从半山草庐下来了。 想起来,那些嘲讽自助机的师兄弟们还真是道义,这样的任务谁愿意去执行呢? “师父,我龙骠营行的可是大义之事,按照您的教诲,龙骠营死士,可以为社稷断头洒血,可以为国家粉骨碎身。但是现在师父怎么叫徒儿去行此下作之事……” “放肆!” 西岳先生怒喝一声,差点给了卫梓陌一掌。 “既然你也知道自己是龙骠营死士,就该知道龙骠营的规矩!你三岁跟着为师,难道还不清楚绝对服从上级命令是龙骠营死士的天职吗?为师之所以让你成为关门弟子,为的就是在危难时刻你能独当一面!” 没错,卫梓陌就是西岳先生的关门弟子,独一无二。只是连三大长老都不知道这个秘密,都以为卫梓陌就是一个仗着有个有背景的干爹,躲在西岳峰里吃闲饭的废物。 绝对服从上级命令,这的确是军人的铁律。龙骠营,就是一只秘密的军队。这个秘密,在西岳峰山寨里只有三大长老等极少数人知道。而山寨里的三百弟子,只知道自己是死士,却从来没听说过龙骠营这个组织。 西岳先生看卫梓陌不说话了,也就不再骂下去。十五年来,他一直身兼师和父的职能,再怎么生气也没有动过卫梓陌一指头。 卫梓陌悟性极高,不论是武功、剑法,还是人生道理,点到即通,他那病怏怏的模样只是师兄弟们不知道的假象。这一年,他并不是躲在半山草庐里睡觉吃饭,而是在精修剑法。 倘若他一旦出手,不要说西岳峰里的三百死士,恐怕整个江湖都会腥风血雨。 但是这次任务卫梓陌还是百般不愿,怯怯地说:“徒儿愿意在沙场上抛头颅洒热血,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西岳先生咬咬牙,忍住了,打断卫梓陌说:“粉骨碎身自然壮烈,但是人人都选择去冲锋陷阵、战死沙场了,还要我龙骠营干什么?你只知道我龙骠营所行的都是大义之事,却不知我龙骠营所行之事,不是,千军万马就能做得到的。我们的每一个死士,都是汉室江山的每一块基石,活着沉默,死也沉默。沉默地生,沉默地死,垫着江山的基础,扛着社稷安危。宗旨,此次任务关乎汉室江山的安慰,容不得半点闪失!” 说白了,西岳峰死士就是一直秘密队伍,执行的都是秘密的任务。 “师父,一个小孩……和汉室江山有甚关系,此事徒儿万万下不了手……” 刚刚情绪稳定了一些的西岳先生,顿时又银须乱颤,呲牙怒目道:“好啊,算是为师白养了你这十五年,你翅膀硬了,灵虚神剑也练到了极致,敢违抗师命了。也罢也罢,西岳峰这座小庙已经容不了你这尊大神……” “师父……” 卫梓陌哀嚎一声,立即匍匐在西岳先生的脚下,颤抖着说:“师父对徒儿恩重如山,徒儿照办就是了,师父千万不要气坏了身体。徒儿即刻下山就是,完不成任务,提头来见。” 听卫梓陌立下了军令状,西岳先生的怒气才平息了一些。不过一阵寒意袭来,不觉打了一个冷颤:此次任务倘若完不成,那就不是卫梓陌一人提头来见的事了。到时候,西岳峰里的三百人估计都没有了脑袋。 于是语重心长地说:“徒儿啊,倘若真的任务失败了,汉室也就没有了,龙骠营、为师、还有龙骠营其他分舵的八千死士也都没有了。所以啊,徒儿你肩负的不是一件小事,而是汉室的两百年基业啊。” “徒儿记下了,徒儿这就下山。”卫梓陌说完起身,就要走出门去。 “稍等!为师话还没有说完!”西岳先生突然叫住卫梓陌。 西岳先生说罢,突然从石桌下面抽出一把剑,递给卫梓陌。 “这是我西岳分舵的镇山之宝灵虚神剑,整个西岳分舵,只有你一人配得上这把神剑。” 啊?灵虚神剑? 卫梓陌又惊又喜,这把剑的确是西岳峰的镇山之宝,西岳先生看得比命还重要,就连三大长老都见到过。 “师父,你把神剑交给徒儿了,这不是增加徒儿的负担吗?假如神剑有个闪失,徒儿也就活不成了。” “所以呢?为师就是要你好好活着,好好的完成这次任务!” 西岳先生也真是把所有身家性命全部押上了。西岳山寨里的三百弟子只知道偷盗一个小孩是不耻行径,倘若知道这个任务如此重要,那就是不敢接受,而不是不接受了。 西岳先生接着语气凝重地说:“徒儿啊,你在为师身边十五年,从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幼儿,成长为龙骠营第一死士……唉!此次任务,听起来的确是个下作的事情,其实杀机四伏,凶险异常。虽然你立下了军令状,但是……为师要你活着回来,只有你活着回来,才算是绝对完成任务,记住了吗?” 西岳先生这话把卫梓陌说得眼窝一热,立即躬身答道:“徒儿记住了!师父请放心!” “你即刻下山,三日之内赶到京城,找到你的义父,他会告诉你到哪里去找到那个小孩,送到什么地方?完成任务的期限是五天,你可要记住了!” “京城?义父……我可是有三年没有见到义父了!” 卫梓陌突然兴奋起来。 听师父说,十五年前就是义父将他送到西岳峰的,至于自己的身世他一概不知,只晓得这个世界上有着两个亲人,一个是师父西岳先生,一个是义父卫夫篱。 由于卫夫篱身份特殊,很少来西岳峰里,这十五年,卫梓陌也只见过义父五次,最后一次是三年前。 卫梓陌搞不清楚,义父是京城的一个大官,为什么要把他送到西岳峰来受罪?这十五年来,他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师兄弟们没有人看到他所受的苦。三伏天,赤裸着身子在石板上任由劣势曝晒,石板上的热气几乎把他的身体蒸熟。三九天,他同样是赤裸着身子躺在石板上,石板上五寸厚的冰块,把他的身子冻成了冰雕。 没人知道卫梓陌就是这样练就一身绝世武功的,师兄弟们还把他当作是一个吃闲饭的废物! 他还想多问一些细节,但是师父不说的,他就不该知道了。 龙骠营的规矩他实在是太懂了。虽说匡扶正义是宗旨,但是这些年也干过不少坏事,光是暗杀绑票就有二十多起。杀指定的目标人物,也杀那些知道了太多秘密的自家兄弟。 只是这冰天雪地的,不要说五天之内完成任务,三日之内要赶到八百里外的长安城都是难事。 西岳先生看出了卫梓陌的心思,立即又说:“南麓分舵那边有人配合你完成任务,人应该已经在山外等你了。你要记住,这次任务你是执行者,对方是配合者,你可不要被人牵着鼻子走……五日之后,为师恭候你的好消息!” …… 卫梓陌走出麒麟洞,张武和王文正在焦急的徘徊。看到卫梓陌好脚好手地出来了才松了一口气。虽然掌门师父并没有为他出头,但是也没有惩戒他,于是就说:“公子,我们赶紧回草庐吧。” 卫梓陌突然张开双臂抱紧两人,激动地说:“兄弟,谢谢一年来的照顾,大哥我要出去执行任务了,过几天就回来。” “啊?”张武和王文惊讶不已:“大家都不愿意去执行的任务,怎么派公子去啊。不行不行,我们要跟着去保护你!” 卫梓陌看着两人,苦笑道:“没事的,这次任务又不是杀人越货,就是送信而已,你们等上五天,大哥就回来了。” 卫梓陌自己也不清楚是咋回事,可能是从来没有下过山的原因吧,感觉这五天时间好漫长。 随后又说:“我去给丁伯道个别。” 然后匆匆走了,担心多和张武王文说下去会哭。 唉……怎么跟生离死别一般? 丁伯六十出头,是西岳山寨的厨师长,手下有十多个厨子,算是西岳山寨的人,却不在三百弟子之列。 正是午休时间,卫梓陌的打扰却让丁伯很高兴。听说他要下山执行任务更是高兴,乐呵呵地给卫梓陌准备了很多干粮,其中有两大包肉干。 “这些东西你带好,外面的饭菜没有丁伯做的好吃。” 卫梓陌眼眶湿润:“丁伯,这一年时间感谢你老人家了,专门精心为我准备了那么多增强功力的膳食。” 丁伯笑了笑,大大咧咧地说:“你知道就好,没有枉费丁伯的一片心思。” 突然看到卫梓陌手里的麻布包裹着的长剑,面色一凛:“西岳仙这老怪物把灵虚神剑给你了?” 卫梓陌听丁伯称师父为老怪物,眼珠子就转开了。整个世界,还没有人敢这样称呼师父的,连义父对师父都毕恭毕敬。三大长老有时候也称师父为西岳仙,但是从来不敢说是老怪物。 看来,这个丁伯是个有故事的人,以前倒是忽略了。 “怎么了丁伯,梓陌已经向师父立下了军令状,人在剑在,我们西岳峰的镇山之宝不会丢的。” 丁伯的面色更是难看了,仰首看着天花板,长叹一声道:“西岳仙这老怪物究竟想干啥,就不怕整个江湖门派,宫廷鹰犬都来追杀你吗?卫公子,丁伯知道你经过这一年的静修,已经练成了一剑鬼愁的绝世剑法,但是你最好小心一点,恐怕这次任务,不会只抱走一个小孩那么简单……” 卫梓陌当即一愣:丁伯的确不是一个简单的厨师,居然也知道一剑鬼愁绝世剑法。 然后满心狐疑:既然知道我已经练成了一剑鬼愁绝世剑法,那么下一次山出一趟门,怎么就会引来江湖门派,朝廷鹰犬的追杀,有那么严重嘛? 难道这把剑藏着什么秘密? 第003章:死士下山 - 剑指长安 - 西岳仙 第003章:死士下山 酉时三刻,卫梓陌爬上了西边的山峦,才回头看了一眼隐没在密林里的山寨,心里瞬间生出一抹凄冷。 白雪皑皑,好冷的天。 参天大树的密林之下,卫梓陌紧裹一身棉衣,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肩背长剑,疾速行走在茫茫雪地。 原本踏雪无痕的他,一双绒靴却把地上的积雪踩得汩汩作响,沉重的脚步踩碎了一地泥泞的心事。 满地白雪映着他俊朗的脸庞,刚毅而英武。 十八岁的成人礼,是第一次执行绝密任务,干的却是下作到为江湖人士所不齿的龌龊事儿。 大半个时辰后,卫梓陌就走出五十里雪地,出了西岳峰。 他的脚程快得无法想象,一个时辰奔走八十里应该不是问题。从西岳峰到京城八百里,日夜兼程,三日之内倒是也能赶到。 但是他终究是一个人,不可能持续十个时辰都能以这样的速度奔走,而且他也需要吃饭睡觉。 转眼近黄昏,雪,越下越大。 卫梓陌的身上已经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雪,倘若他就在山下就这般站着不动,十丈之外也很难辨别出他还是一个人。 “鬼天气,鬼搭档!” 卫梓陌忍不住骂了一句。 他在山下转了几圈,还是没有发现半个人影。这也难怪,自己都这般模样了,南麓来的那个搭档,想必也成了一个雪人。 白雪茫茫的林海里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西岳、南麓和长安城,呈三角形分布,对方有可能不会绕一个圈儿从南麓赶到西岳,直接就在京城等他也难说。 一刻工夫过后,卫梓陌决定不等了,于是就往山下集镇方向走去。 “嘀嗒……” “嘀嗒……” 好像是马蹄声。 能在五寸厚积雪的雪地踏出这么响亮的蹄声,这马的功夫也非寻常。 卫梓陌灵机一动:要是弄到一匹马儿多好。单凭自己的脚力,到了京城之后可能脚已经成了煮熟的猪蹄了。 于是纵深一跃就腾上了五米高的树冠上,等着马匹跑近。 这一片都是茂密的松林,树冠交织在一起遮天蔽日,要不是满地积雪,大白天也显得很灰暗。 “嘀嗒……嘀嗒……” 马蹄声越来越近,还伴随着隐约的喊杀声。 哟呵,有架打了。 卫梓陌顺手从松针上抓过一团雪,在手心里轻轻揉成一团。 近了…… 卫梓陌系牢头上的斗笠和背上的剑鞘,双脚勾住树丫,顺着树干倒立身子,放眼望去。 前面五尺宽的山路上,奔驰而来两匹赤红骏马,在雪地里特别醒目。一匹马空着,另外一匹马驮着一团皮裘。 那团皮裘,自然是一个人。 而在两匹骏马后面不足百米距离,八个人骑着各色马儿在拼命的追赶,手里刀剑矿狂舞,嘴里叽喳乱叫。 两匹黑马跑过,等到后面的八匹马儿跑到树下十米处,卫梓陌突然双手一抖,两把雪团飞出,正中前面两个人的面门。 两人怪叫一声倒下马背。 “吁……” 其余六人顿时勒住缰绳。 一个虬须大汉怒喝一声:“什么人赶紧现身,要是耽误了我赤龙帮的事情,后果你是知道的……” “什么后果啊?”树上突然滚下一团黑色的物体。几人镇定下来,才发现马前站着一个蒙面人。 龙骠营所做的都是秘密之事,死士向来不以真面目示人。所以,卫梓陌不仅把斗笠压得很低,而且还用一块黑布蒙住了脸庞,只有一双鹰隼一般的眼睛在斗笠下面,盯着前面一排晃晃悠悠的马腿。 “这位壮士,缘何出手打伤我们兄弟。” 那个手握斩**马刀的虬须黑脸大汉看来是这帮人的头目,一看对方来路不凡,说话也就客气了很多。 卫梓陌没有出过西岳峰,自然没有涉足过江湖。听虬须大汉如此一问,顿时也懵了:对啊,我为什么要出手伤了人家的兄弟呢? 想了想实在找不到理由,于是隔着蒙面的黑布瓮声瓮气地说:“你们这么多人追赶一个人,还要死要活的,这……不太公平,所以我就出来说一句公道话,要么你们和我打,要么你们赶紧回去。” 虬须大汉愣了一下,看着倒下马背的两个手下倒是爬起来了,不过脸上已经淤青了,就感觉眼前的这个黑塔汉子不是一般的对手。 于是忍住怒火,放大声音说:“这位壮士有所不知,前面那贼人盗走了我们赤龙帮的汗血宝马,我们帮主下了死命令,不把汗血宝马带回去,我们只有提着脑袋回去了,所以还请壮士行个方便,让我们赶紧去擒住盗马贼。” 按理说,龙骠营行的都是正义之事,卫梓陌也是一个喜欢打抱不平的人,初涉江湖,就该匡扶正义。 但是关于赤龙帮他听山上的师兄弟们说过,是一个有着黑背景的帮派,附近的十八个县市,都有赤龙帮的赌馆和青楼,是一个祸国殃民的毒瘤,早就该铲除了。 现在盗马贼偷走他们的汗血宝马,也算是行侠仗义的事情,何况……还是两匹宝马呢。 嘻嘻…… 卫梓陌心里笑着,却也懒得掀一下压得很低的斗笠,哑着嗓子闷声道:“既然都回不去了,那就不要回什么赤龙帮去了。这样吧,你们八个人,我给你们八两碎银,各自回家去吧,上,瞻仰父母,下,爱抚妻儿;有田耕田无田种地,无田无地就做点小买卖……” 龙骠营有的是钱,这次下山,卫梓陌除了带着百两纹银,还有五百两银票。 师父说办的是绝密任务,多带点银子方便。 虬须大汉经卫梓陌这般一教训,脸上更是挂不住了,顿时大怒:“小子,面子我已经给足了,你居然不把赤龙帮放在眼里,想死的话老子就成全你。” 卫梓陌面部痉挛了一下,但还是没有掀开遮住大半个脸庞的斗笠。 龙骠营死士从不以真实身份和真实面目示人,当然死人除外。 虬须大汉话一说完,策马向前两步,只听一道风声响过,斩**马刀就从空中砍下。 这一刀少说也有百斤力道,足以将卫梓陌从头到躯干一分为二。 却见卫梓陌脑袋一歪、身子一弓、右手往后一曲。 “仓啷啷”一声剑鸣,灵虚剑瞬间脱鞘而出,剑柄就到了卫梓陌的手上。 面对迎面砍下的斩**马刀,卫梓陌也不躲不闪,剑刃一挥,一道蓝光“呿”的一声闪过,距离两米远的虬须大汉就惨叫一声,斩**马刀脱手坠落下来。 卫梓陌顺势抬腿前撩,就将斩**马刀踢飞出去,只听得“哐当”一声,刀刃扎进树干三寸有余。 而虬须大汉握刀的右手腕,动脉处已经被挑开了一道两寸长的口子,浅浅的淌着血。 其他五个人大惊,但是必须往前冲。因为找不回那两匹汗血宝马,他们的确不敢再回赤龙帮了。 一时间,五把刀剑从左右两侧和正面攻来,分成上中两路交错而至,卫梓陌除了就地一滚似乎就无法躲过,但是地上有马蹄,一只脚少说也有七八十斤的力道,一脚踩来不死也是残废。 卫梓陌还是不躲不闪,甚至连斗笠也没有掀一下,就地身子一旋,一道蓝光裹着他的身子卷过,叮当响声中,周边的五把刀剑全都落在了地上。 五人中有三人倒地,还有两人还在马上,不过每个人的右腕动脉处都被划开了一道口子,不长不短刚好两寸,浅浅的淌着血。 没有人看见卫梓陌是怎么出剑的,而且目标和劲道都拿捏得非常到位。 他在脸漫天飞舞的雪花中舞剑半个小时,都没有一粒雪屑可以沾身,何况才是区区几把刀剑而已。 “各位赶紧去镇上找医生吧,否则半个时辰之后,你们就会血竭而亡。” 卫梓陌没有下死手,他还不想杀人。 但是也不能不教训一下这几个狂徒。 说完也不搭理哼哼唧唧的八个人,转过身子,朝着两匹汗血宝马奔弛的方向,身子一曲,脚尖轻点就腾飞过去。 “一剑鬼愁……” 虬须大汉惊叫一声,立即叫几人赶紧撕下衣襟扎住伤口,刺马转身快速离开。 “大哥,一剑鬼愁是哪个门派,我们赤龙帮为什么要怕他?” 旁边一个刀疤脸不服地问。 虬须大汉一指点在右手内关穴上,可是血还是没有止住,慢慢的渗透布襟流了出来。心里一慌,恨恨地说:“我们赶紧去镇上找医生吧,你看看你的伤口,就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怕他的。想不到江湖上传说的一剑鬼愁,今日居然和一个盗贼联手,看来,江湖要有异动了。” “大哥,我们丢了汗血宝马,帮主不会杀了我们吧?我们还回去吗?” 虬须大汉转了一下眼珠,阴阴地说:“汗血宝马固然宝贵,不过今天我们也没算白来,这伤也受得值得,帮主一直在打探一剑鬼愁的行踪,已经二十年了,今天终于有了消息。” 八人正急急的策马奔驰在山道上,再过十五里路就到山下的新店镇了。 冰天雪地的山林里突然跑出一个只穿内衣的中年男人,看见策马奔来的八个人,立即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拦在路中间。 “几位好汉,可曾遇见一个身穿皮裘的……” 虬须大汉一听皮裘两个字,顿时恼怒,左手一轮,一刀朝那中年男人砍了下去。 第004章:一剑鬼愁重现江湖 - 剑指长安 - 西岳仙 卫梓陌时而在雪地里奔腾,时而在树梢之间跳跃,三个眨眼的工夫就追上了两匹汗血宝马。 飞身一跃,就像一只泼猴一样跳到了两匹马前面的树上,然后爬在树丫上,一团雪球扔出,正好砸在一匹宝马的额头。 两马受惊,顿时驻足。 卫梓陌附身一看,马背上那身穿皮裘的小子抖索成一团,活脱脱的一个皮球。心里不觉暗笑,这这点本事,居然也敢盗走那个赤龙帮的宝马,真是不要命了。 于是就朝那皮球一样的小子大吼一声: “哎!小子,我救了你的命,你居然就悄悄跑了?怎么说也该道谢一声是吧?” 那团肥硕的皮裘里总算露出了一张红彤彤的脸来,很是俊朗。小子很小,皮裘很大,整个人就严严实实地被包裹着。 卫梓陌仔细看了一下,这雪白的裘毛很厚很茂密,比自己在西岳峰里穿的那一件黑裘要差一点,但是也非常昂贵。 想必也是这小子偷来的。 小子手里紧拽着两根缰绳,分别套着两匹汗血宝马的马嚼。似乎感觉到卫梓陌没有伤害他的一丝,这才直起身来,嘿嘿傻笑:“多谢大侠出……手相助,小……弟我感恩不尽。” 说话有点结巴。 大当还没有出现,卫梓陌心里很烦,但是这小子的一举一动,乃至说话的表情和语气都很好笑,多少给了他一点乐趣。 西岳峰里的日子简直就不是人过的,卫梓陌除了半夜里秘密练武之外,还要整天装逼,几乎很少和人说话。在半山草庐静修了一年,原本很想和张武王文嬉闹,却又成了他们的小爷。 十八岁的男孩,其实也很需要朋友。 现在出了西岳峰,就没必要整天装大爷了,于是就和这小子嬉笑起来:“手也拱一下,一点诚意都没有。” 皮球愣了一下,然后傻笑,象征性地抬了抬手,手里依然紧拽着一团缰绳,生怕宝马跑丢了。 卫梓陌盯着皮球那张稚气未脱的脸,突然说:“感恩不尽呢……就不需要了,一分为二呢,我很需要。” 那小子又是一愣,不过很快就明白了卫梓陌的意思。 “哟呵,原来大侠是想黑吃黑啊?”那表情一脸懵逼,仿佛也是第一次涉足江湖。 这下好玩了,卫梓陌突然有点兴奋,笑道:“你觉得呢?” 话音刚落,人就倏然飘到了两匹宝马的面前,还是斗笠压眉,黑布蒙面。 不过剑已入鞘。 小子窝在马背上,眨巴着一双长着长睫毛的大眼睛,不用低头也和卫梓陌的头平行了,因为卫梓陌的个头实在太高。但是他却看不见卫梓陌的眼睛,担心真的遇上黑吃黑,于是犹犹豫豫地说:“大侠,这样不好吧,我这两匹宝马……可是有大用场呢……” “我晓得,汗血宝马嘛,当然能派上大用场。” 小子讪笑着说:“嘿嘿……那么大侠,小弟我还有要事要办。相救之恩容日后再报……” “日后再报?” 卫梓陌突然想起山上的师兄弟们,整天盯着绵延峰峦,幻想有一只母猴子出现的表情和所说的那些笑话,顿时笑道:“我对男人没兴趣!” 那小子愣了好一阵,十六岁的他总算明白了卫梓陌这句话里蕴藏的深意,当即脸颊绯红,骂了一句:“无聊的流氓!” 卫梓陌耸耸肩,笑道:“这都算流氓?我流氓起来可吓人了……” 小子忍不住抖索,想必是害怕了,一抖缰绳,两匹宝马晃动了几下脚步,似乎想绕开卫梓陌前行。 卫梓陌也不和小子多话,突然身子一腾就跃上另外一匹马背,还没有看见他是怎么拔剑和挥剑的,那小子手里的缰绳就断了。 “小子,我还有比你更急的事情要办,所以这宝马我就借用了,你要是还想着这匹宝马,三日之后就到这个地方来取吧。” 说罢双腿一夹缰绳一抖,胯下的千里马顿时扬开了四蹄。 “哎哎哎……你赖皮啊!” 身后传来那小子的一声惊呼,接着就是急促的马蹄声。两匹马很快就并在了一起。山道倒是有五六尺宽,两匹马并驾齐驱没有问题,何况还是训练有素的汗血宝马。 卫梓陌懒得理睬那小子,现在天都快黑了,搭档还没有出现,他决定一个人去京城找义父。有了这匹宝马,八百里路程不过是一夜之间就能赶到。只要知晓那小孩在什么地方,他一个人也能完成任务。 那小子却不依不饶,一直尾随十多里地,一路上还吵吵嚷嚷喋喋不休:“你这个流氓强盗,你可知道抢我汗血宝马的后果吗?” 卫梓陌心里冷笑,普天之下,他只怕两个人。没想到着矛头小子居然敢威胁他。 侧头一看,那小子长得乖巧,不像歹人,特别是笑起来还有几分可爱,心里一暖,就和小子嘻笑起来:“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小子哼哼:“我凭什么告诉你?” 卫梓陌笑道:“看你的样子实在太像一个皮球了,你不说名字,我就叫你皮球。” 小子恨恨地不说话,卫梓陌就连喊了几声“皮球”。 那小子忍不住了,也嘻嘻一笑:“叫什么都随便你了,趁着现在你还有一口气,就赶紧叫吧。不过你现在后悔也还是来得及的,别怪我没提醒你,这批宝马可是我给我朋友准备去京城用的,现在我的朋友应该也要到了。我最后奉劝你一句,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否则我朋友已出现你的麻烦就大了。不错,你的功夫的确不赖,但是我的朋友……嘿嘿!那可是天下第一的高手……” 皮球突然卡住。 卫梓陌大声说:“好啊!等我办完手里的事情,一定找机会会会你那个天下第一的朋友,再见了皮球。” 双腿一夹,宝马就加快了速度。 跑出一百米,身后却没有传来马蹄声。这倒是出乎了卫梓陌的意料,不觉让宝马放慢速度,回头张望。 皮球勒住缰绳远远站着,嬉皮笑脸地说:“一剑鬼愁,没有我慕晨雪,你是找不到南麓王庄的。” 卫梓陌当即吃了两惊。 第一惊,自己并没有怎么出手,这小子居然就看出了他的剑法。 第二惊,师父西岳先生不是说了他这次执行的是绝密任务嘛,虽然在西岳峰里已经不是秘密了,但是山外的这小子怎么知道他要去南麓? 而且还说出了王庄? 很快就明白了一个大概,于是厉声问道:“慕晨雪?你就是南麓分舵派来的?” 他的意思是,倘若这个皮球真是南麓分舵派来的搭档,就得好好的给他上一堂课,不要动辄把任务挂在嘴上,这可是事关江山社稷的大事,是龙骠营的特级机密;倘若不是…… 至少得把他弄傻,永世不得开口。 卫梓陌的脸上陡然腾起一道杀气。 还好,他的脸一直是遮着的,这小子也看不见。 慕晨雪没有猜出卫梓陌的心思,依然嬉皮笑脸地说:“你刚刚那几招剑法,虽然快如闪电,但是也没有逃过我的法眼。我说大哥啊,你不会是第一次走江湖吧,遇到几个毛贼就按捺不住了,普天之下,还有什么剑法能在须臾之间就能断人经脉的?不当场取命却是让人致命的。这下你的麻烦大了,一剑鬼愁重现江湖,你就在劫难逃了……” 卫梓陌越听越不舒服,心想:我那么着急地出招,不是为了救你小子嘛?再说,一剑鬼愁重现江湖就在劫难逃,师父也没有说过啊! 真有那么严重,师父为什么要给我灵虚神剑? 慕晨雪看卫梓陌傻愣愣的,很是得意,接着说:“看来你真是第一次出山了,根本就不了解江湖。你这一剑鬼愁的剑法的确了得,朝野之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先别骄傲,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估计也骄傲不起来。” 卫梓陌蹙眉,静听。 “你想想,龙骠营当初就是靠这一剑鬼愁绝世剑法惩奸除恶的。龙骠营消失了百年,这一剑鬼愁绝世剑法也绝世了一百年。但是如今一剑鬼愁突然重现江湖,你想过后果没有?” 卫梓陌还是很懵:“什么后果?” 慕晨雪切了一声,冷笑着说:“真没想到西岳分舵居然会派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来执行这么重要的任务,你动动脑子啊!一剑鬼愁剑招的背后,自然是灵虚神剑,灵虚神剑的背后,自然就是龙骠营。销声匿迹了百年的龙骠营,突然出现江湖,江湖中人会咋想?朝堂之上的那些人会咋想?” 慕晨雪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卫梓陌再不明白其中以二,那真是浪费了西岳先生的一番苦心了。 但他真是第一次涉足江湖,加上这十多年来蜗居深山心思单纯,再加上仗着一身天下无敌的本事,所以也没太在意。 “管这些干什么?赶紧完成任务之后,我又回到了西岳峰。说不定,以后师父就不会再安排我执行任务了,朝野之间要咋想与我何干?” 慕晨雪摇摇头,很是无奈:“我们要去的南麓王庄杨家,也是武林世家,尤擅刀法,江湖人送了一个雅号刀啸索命。虽说一剑鬼愁难遇敌手,但是杨家的刀啸索命……同样也是天下无双!” 卫梓陌喃喃自语:“刀啸索命?听起来的确有点吓人。” 第005章:奇葩搭档 - 剑指长安 - 西岳仙 “何止是吓人呢,直接是闻风丧胆!” 慕晨雪表情夸张地说:“你的剑法的确了得,但是据我了解,我们这次的任务不是杀人越货,更不是江湖逞能,好像是要秘密带走一样东西。” 卫梓陌微微点头,暗笑:要么这小子的确不知道任务是抱走一个小孩,要么是格外谨慎,故意不说出来。 “所以,没有我慕晨雪的话,你不一定能圆满完成任务。而且此次任务属于特技机密,营首要求我们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不能惊动朝野,既然秘密行事,更是非我慕晨雪莫属了……” 慕晨雪能说出这些秘密,卫梓陌不得不相信他就是南麓分舵派来的搭档了。但是这小子口口声声说卫梓陌第一次出山不懂江湖,搞得他像个老江湖一样了,卫梓陌就很不爽。 “哼哼!你偷了人家的宝马,被几个人追杀,差点就命丧黑松林。现在又敞着大嘴巴乱说话……你闹的动静还小啊!” 慕晨雪顿时惊愕,紧张地仰头四处张望,生怕这黑松林的某处树冠里,也藏着卫梓陌一样的神秘人物。 发现无异常,这才自我解嘲:“哎呀也不怪你了,你要是不露出这么一招,我也不好确定你就是西岳峰里的人。这下好了,我们赶紧去京城吧,等完成任务之后……” 说到这里顿时呆了。 此时,卫梓陌掀开斗笠,慕晨雪的眼睛不得不傻了:这位小哥哥,不仅剑法中原无二,长相也是天下无敌啊。 卫梓陌在确认慕晨雪就是南麓分舵派来的搭档之后,就没必要继续隐藏自己的面目。 按照西岳先生的说法,执行任务的地点就在南麓附近,南麓分舵的人对环境熟悉,办起事来就事半功倍。 不过话说回来,慕晨雪这小子嘴巴虽然敞了点,办事能力还是不错的,提前就弄来了两匹宝马。从西岳到京城八百里,有了日行千里的汗血宝马,一夜可达。 这时,天已黑尽。 “师兄……” 你就叫我卫梓陌吧!”慕晨雪刚一开口,卫梓陌立即打住,他实在有点接受不了这个娘娘腔小子黏糊糊的称呼。什么师兄,完成任务之后各奔东西,谁还记得谁? 慕晨雪也不介意,接着说:“哦……梓陌师兄,你……饿了吗?” 慕晨雪一直就嬉皮笑脸地说话,没个正经。 不说还好,一说,卫梓陌的确感到饿了。 “好,歇会儿,吃点东西再赶路。” 西岳山下也是十几里不见人烟,加上冰天雪地的,不会有人出现。于是卫梓陌就勒住缰绳,从身上摘下包裹准备找干粮。 慕晨雪却摆摆手说:“哎?等会儿,再走五里路就有一个破庙,估计那只鸡早就炖烂了。” 卫梓陌一听,偷偷吞了一口口水。 破庙里的灶膛里还有余火,土罐里的鸡果然已经炖烂。 让卫梓陌惊讶的是,灶台上的一个锅里还有一只烤鸭和五个馒头,甚至还有一壶酒。 “皮球,在哪弄来的?” 卫梓陌这样问也不是废话,前不挨村后不着店,这破庙已荒败多年,哪来的锅碗瓢盆、热酒馒头? 慕晨雪不爽:“人家有名有姓的,你干嘛皮球皮球的啊?” 卫梓陌讥笑:“慕晨雪,好娘的名字……” 挨近一步,嬉皮笑脸地问:“哎?我说你一个堂堂小子,怎么取一个女娃的名字,你老爹老妈很希望你是个女儿吗?” 卫梓陌心里很是纳闷:南麓分舵怎么会派这样一个小子来协助自己呢?难道那边也是没人愿意执行这个任务,慕晨雪被赶鸭子上架了? 但是这小子的确太嫩了,看上去不过十六岁,居然还自称老江湖。 慕晨雪不等卫梓陌蹭上,赶紧躲开:“滚啊!我和你还没有熟悉到默默擦擦的地步……” 天太冷,脸颊又红了。 随即岔开话题:“有得吃就不错了,你还问来路。你不会是担心我下毒吧,我们既然是搭档,就该互相信任。这样吧,你就在旁边看着,我一个人也能吃完的。” 慕晨雪说罢,一把扯下一只鸭腿嚼开了。 卫梓陌撇嘴一笑,也跟着喝酒吃肉。 吃饱之后睡觉,又日行千里的宝马,没必要折腾自己,睡上两个时辰之后再赶路,半点也不会耽搁。 慕晨雪离卫梓陌远远的,而且把裘衣裹得严严的,生怕被卫梓陌在他睡着的时候偷偷扯了去。 卫梓陌笑了笑就在火堆旁边抱着灵虚剑靠着墙壁,半闭着眼睛,笑道:“皮球,你看你这身裘皮大衣一点都不合身,可能我穿起要合适一些……” 慕晨雪顿时一慌,赶紧又裹紧了裘皮大衣:“冰天雪地的,不穿大一点的衣服,不把我冻死啊……” “呵呵,再大也不能这般夸张啊,直接拖到地上去了,皮球啊,你咋这么矮啊?” 慕晨雪羞得脸上一红:“我怎么就矮了,不是所有江湖好汉都有你这么高的个子。再说了,我矮点又怎么样?你的剑法是很了得,但是我慕晨雪会的,你不一定就会……” “比如……”卫梓陌冷笑道:“偷东西?” “梓陌师兄,不要太过分了啊!偷东西咋啦?这次任务不就是偷东西吗?”慕晨雪当真生气了,歪过头不理睬卫梓陌。 卫梓陌顿时哑然:西岳先生交待的绝密任务,的确是去偷一个小孩。 卫梓陌心里郁闷,就就不想让慕晨雪安心睡觉。于是没话找话:“你不要整天把任务挂在嘴巴上。你之前也说过了,此次任务是特级机密,行走江湖,管住嘴是第一位的,祸从口出你知道不?所以,你接下来也不要叫我师兄了……” 慕晨雪歪过脑袋,看着卫梓陌,笑道:“好好好!那么……我就叫你哥哥好了吧,咱们就一路相伴,兄弟相称。” 卫梓陌忍不住想笑,不过有这么一个弟弟在身边,接下来的行动也算是衣食无忧了,省去了自己的很多麻烦。 于是点点头,说:“这吧,你呢可以叫我哥哥;我呢,还是叫你皮球吧,这样就能掩人耳目了……” “哼!” 慕晨雪淡淡地抗议了一声,倒也没有太较真。 “哎!梓陌哥哥,你的剑法那么厉害,刚才为何不直接杀了赤龙帮的那几个坏蛋?” 慕晨雪改口还真快。 卫梓陌认真地说:“没必要赶尽杀绝啊!你盗走了人家的宝马,捉拿你也是人家的职责。再说了,不是每个坏人就一定该死的,也不是杀人就一定要用灵虚剑的。” 慕晨雪点头赞同:“也对,比如我慕晨雪,杀人就几乎不用兵器。” 卫梓陌细细品味慕晨雪的话,心里突然升起一种怪怪的感觉。 “不用兵器也能杀人?皮球我告诉你,不要等我睡着了使什么坏心眼啊……” 卫梓陌这话半真半假。半假,可以当成一句玩笑话;半真,却是一种隐晦的警告。 慕晨雪撑起身子,哈哈大笑:“梓陌哥哥,我们是搭档呢,搭档最基本的东西是什么?是信任啊,你要是连我这个兄弟都不信任了,我们怎么做搭档?” “哟呵,年纪小小个子矮矮的,嘴上功夫厉害呢。” “你再提个子的事情,我不理你了!” 慕晨雪佯装生气,不过也就须臾,然后说:“刚才也怪我没解释清楚,我的意思是说,兄弟我不善使用兵器,而是擅长用计策。比如之前赤龙帮的那几个人,我对付不了他们,就把他门引到林子里来了,我知道我的搭档肯定已经下山,一剑鬼愁解决他们轻而易举……” 卫梓陌越听越不对劲,看来慕晨雪真是一个老江湖了,小小年纪心机了得。 虽说卫梓陌号称龙骠营第一死士,但这只是针对西岳分舵而言的。天下的龙骠营死士八千之众,高手林立,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西岳先生不止一次给他说过。 虽然他经过十年苦练,一年精修,已经练成了“一剑鬼愁”绝世剑法。但是他从来没有出过西岳峰,更没有杀过人,自然不知道江湖的险恶。 所谓的一剑鬼愁中原无敌,也只是西岳先生说的。而且,江湖不止局限于中原。而且,这次执行的绝密任务,不一定靠打打杀杀就能完成的。 这个慕晨雪功夫不咋地,但是鬼点子多着呢,能从赤龙帮那里盗来两匹千里马,他卫梓陌就干不了这事。 让卫梓陌更纳闷的是,这次的任务是龙骠营的特级机密,连西岳先生都不知道具体到哪里去抱走怎样的一个小孩,慕晨雪居然连小孩居住的村子,乃至加挺背景都调查一清二楚…… 想到这里,卫梓陌就小心翼翼地问道:“皮球弟弟,你怎么知道我们的任务是去南麓王庄的杨家偷小孩呢?” 慕晨雪哈哈一笑,神秘地说:“我猜的!” “猜的?” 卫梓陌又是大惊:这小子居然能猜出绝密任务,这还了得?恐怕整个龙骠营对他来说就没有什么秘密了。 慕晨雪眨巴着长睫扑闪的大眼睛,表情夸张地说:“七天之前,我们的舵主就叫我到西岳山下等搭档,一起到南麓王庄去执行一项绝密任务。梓陌哥哥,你说我们的舵主笨不笨啊?一会儿说是绝密任务,一会儿又叫我千万不要伤着那小孩半根毫毛,哈哈……着还用猜吗?” 卫梓陌也眨巴着眼睛,随即笑笑,摇着头说:“你们舵主的确是笨死了!” 柴火燃得正旺,两人聊着聊着就沉沉睡去。 第006章:繁华京城 - 剑指长安 - 西岳仙 京城长安。 建章宫金瓦红墙,雕梁画栋,气势非凡。宫门之外,一个锦衣羽冠的翩翩公子流连忘返。 这般气魄宏大、庄严肃穆的景象,似乎在遥远的记忆里曾经呈现过。 宛若前世,恍如梦中。 此人正是卫梓陌。 好奇怪,从三岁到十五岁,他是第一次下山,更没有来过长安。 此番情景如此熟悉,难道上辈子在京城皇宫里待过? 来到京城了的卫梓陌,早已不是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神秘打扮,俨然成了一个王公贵族家的公子,反正也没有人认识他。 他有的是钱,要制一身华衣轻而易举,不享受白不享受。至于着尊贵的气势,卫梓陌先天就有这种潜质,不用刻意地装。 下山前西岳先生就给他说过,要见义父卫夫篱,就得穿华贵一点,免得让他认为山上的日子过得清苦。其实山上的日子的确也清苦,但是偏偏没有苦着卫梓陌,第二档伙食标准,不比经常的达官贵人差。甚至可以说更胜一筹,毕竟西岳峰里野味不断。 昨夜半夜启程,一路策马扬鞭,和慕晨雪说说笑笑,倒也不是赶得太急。今日上午抵达长安,卫梓陌就将慕晨雪安顿在南郊一处客栈。 西岳先生说了,卫夫篱就是龙骠营的营首,这个秘密天下人都不知道,包括当朝的小皇帝。龙骠营乃开国皇帝刘邦所创,并钦赐了灵虚神剑,上可谏昏君,下可斩馋臣。百年前汉室江山稳固,国泰民安,龙骠营就被淘汰,消失于江湖。 现在要是让大司马王莽篡位之心昭然若揭,倘若然把他知道龙骠营重出江湖,而且营首居然还是朝廷大员,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所以,卫梓陌是绝对不让让慕晨雪知道自己要去见的是什么人。 在进入京城之前,卫梓陌独自一人爬上京郊的东山顶。眺望眼前一片浩瀚的京城皇宫,不禁心潮澎湃。 明光宫、长乐宫、未央宫……想必美女如云,夜夜笙箫、歌舞升平,该是何等的繁华尊贵! 下了东山,卫梓陌神差鬼使的就来到了长乐宫,在外面凝望巍峨气势还不够,竟然本能地朝着禁卫森严的宫门走去。 “站住!” 守门的卫兵厉喝一声,立即就有四支枪尖抵在卫梓陌的前胸。一股凉意沁遍全身,卫梓陌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皇宫禁地,岂是寻常百姓随意进出的地方?卫梓陌只要稍有反抗,守门的士兵问也不问,当场就可以将其斩杀。当然,凭着卫梓陌的本事,眼前的着四名士兵也无法动他半根毫毛。 正要转身离开,心中的某种不舍却越发浓烈。 “军爷,小的只是看看,就只是向看看!” 卫兵火了:“滚开,皇宫圣地,岂能是尔等草民想看就看的?” 枪尖又抵上几寸。 卫梓陌闭上眼睛,胸中一股无名火升腾。但是大事要紧,不要还没见着义父,就在皇宫门口闹得天翻地覆的了。 正要转身离开,突然从拱门里走来一名军官。 “什么事?” 四名士兵回头看了一眼来人,身子一凛,不但长枪不收,反而又将枪尖抵近了一些,几乎刮破了卫梓陌一身高档的衣服。 其中一人回禀道:“报告闵统领,此人擅闯宫门。” “哦?” 那个被称为闵统领的军官围着卫梓陌转了一圈,见此人不仅衣着华丽,气质非凡;而且面对抵在胸前的四支枪尖,好一副淡定的气势。 闵统领立即朝四名紧张异常的卫兵摆了摆手,淡淡一笑道:“不必这般紧张,这位公子想必也只是在门口看看而已,对吧?” 这口气,明显就是在为卫梓陌打圆场。 四名卫兵立即收回长枪,各就各位守在宫门之外。 卫梓陌不觉认真地打量起闵统领来,年纪不到三十,看这身打扮,的确是禁军统领,应该是正三品武官。 于是微微颔首,简单表达了一个意思,也不顺着闵统领刚刚的说法借坡下驴,随即转身离去。 留下闵统领傻愣愣地站在攻门之外,望着卫梓陌的背影发呆。 卫梓陌的目的当然不是只在宫门口看看,卫兵没有说错,他的确想“擅闯皇宫。” 在山里,西岳先生无数次给他介绍过长安皇宫,从汉高祖讲到现在汉平帝,从长乐宫讲到未央宫……卫梓陌无数次幻想到万岁点转上一圈。 …… 此时的长安皇宫,汉平帝的确只是一个傀儡。 西汉的政权,实际掌握在两个人的手里。 第一人自然是太皇太后王政君,她一直在垂帘听政,运筹天下。 第二人就是大司马王莽,在太皇太后的示意下操持国政,百官上朝时,均聚于朝廷东厅,听其指示。 王莽幕后主政,便推出了系列改革措施,其中最得人心的是朝廷用人的新政,本着“赦小过,举贤才”的原则,不计前嫌,唯才是举、任人唯贤。 短短三个月,举国上下人人集中精力追求进步,民间和官场风清气正,一派祥和。 小皇帝一高兴,特赐号为安汉公。 九岁的小皇帝实际上还是个孩子,他懂个什么呢?加封晋爵的事情,还不是太皇太后说了算?刘衎高不高兴都得答应。 冬月的长安城里,被一片茫茫白雪覆盖,但是宫廷之内却是春光明媚,文官武将的心里也是生机勃勃。 只有卫尉府邸一片阴霾,还弥漫着国丧的悲凉气氛。 …… 卫尉,九卿之一,为统率卫士守卫宫禁之最高长官,掌握着羽林军的兵权。 深冬的天气本来就不明朗,笼罩着阴霾的卫尉府更是幽暗。 卫尉府的正厅,一个中年男人正在房间里徘徊,时而埋头凝思脚步加快,时而望着窗外彳亍不定。 此人锦衣玉冠,富贵而威严;脸上轮廓分明,双目如炬。虽已年过不惑,仍然不失俊朗风采。 他,就是卫尉府的主人卫夫篱。 王莽当上了大司马重权在握,立即就对卫氏动手。卫夫篱自然也是卫氏一族,皇上的远亲。王莽连皇上的老爹老妈都不放过,下一步就该轮到卫夫篱了。 好在只是远亲,至少目前王莽还没有动卫夫篱。但是这种热锅上蚂蚁的日子也不好过,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将卫夫篱遣送到中山国,这还算是幸运的。要是随便罗列一个罪名,解决就惨了! 卫夫篱在房间里徘徊了足足半炷香的时间,心情还是无法宁静下来。 明天,陌儿就应该到了,三年没见了,他应该又成熟了一些,武功又精进了许多,灵虚剑应该练到了极致…… …… 天要黑了,卫尉府在哪里? 卫梓陌在张安街头踽踽独行,郁闷至极。 三年没见到义父了,他老人家是不是又苍老了一些? 西岳先生告诉过他,他是在三岁的时候被义父卫夫篱送进西岳峰的,之后的十五年,他和义父一共只见过九次面。 师父还说了,卫梓陌自幼丧母,是卫夫篱又当爹又当妈,一把屎一把尿拉扯长大的,虽说见面次数很少,但是卫夫篱非常在乎他。万不得已也不会让他去执行任务。 …… “来人!” 卫夫篱徘徊了好长时间,突然停下脚步,朝门外唤了一声。 门外立即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不像是卫兵的。 “大人,您等的人来了。” 听门外的声音,原来是副将都尉卫百昶。 “啊?这么快?赶快进来赶快进来!” 卫夫篱忍不住兴奋,立即小跑过去,亲自打开房门。 他的激动有点失常,完全没有一个卫尉大人的风范。 房门一开,卫百昶身后跟着一个衣着华丽的俊朗公子,顿时让卫夫篱讶然。 “大人,我看见公子在门外徘徊,想必就是……” 卫百昶一直弓着身子,卫梓陌急忙也赶紧弓着身子。 “陌儿,过来让为父好好看看。” 卫梓陌一抬头,顿时又惊又喜。 “父亲大人……” 卫夫篱满心欢喜:“陌儿啊,这一路车马劳顿了吧,为父担心你找不到卫尉府,就派出了许多属下在京城四处秘密打探,不曾想到你居然自己就找上门来了……好啊,陌儿过来,快过来!让为父好好看看!” 卫梓陌赶紧上前一步,再次躬身作揖:“孩儿拜见父亲大人。” “好好好,陌儿越来越懂事了…” 卫夫篱竟然有些哽咽。 嘴唇抖索,身子颤栗,双手将卫梓陌搀起:“可以了可以了,过来让为父好好看看,你是越来越像你的亲生父亲了……” 啊? 卫梓陌暗自惊愕:难道自己的亲爹还在人世? 眼珠一转立即说:“在陌儿的心里,您就是我唯一的父亲!” 卫夫篱好一番感动,泪水都快出来了。他想起了故友楚岚青。 于是就把双手搭在卫梓陌的肩上,又是一番端详。 良久才说:“很好,很好!但是陌儿,你一定给要记住,你的生父叫做楚岚青,我只是你的义父。算了,这些以后再给你细说。对了,你怎么来得这么快啊?” 卫梓陌记住了“楚岚青”这个名字,然后回答卫夫篱的话:“父亲大人有所不知,孩儿的那个搭档盗……找了两匹千里马,昨夜启程,上午就到了,孩儿还溜了一圈京城呢。” “搭档?” 卫夫篱愣了一下,似乎才想起:“哦对了,为师是给南麓分舵说过派人协助你执行这项任务,没想到你们就联络上了,甚好甚好!” 随即话题一转,忍不住笑道:“但是,这金舵主,居然也干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呵呵,不对不对,盗走宝马是为了更好地完成任务,和偷鸡摸狗两个概念,两个概念!” “金舵主?” 卫梓陌也愣了一下:“父亲大人,孩儿的搭档,是一个小兄弟……” 第007章:兄弟如手足 - 剑指长安 - 西岳仙 卫夫篱又愣了一下,不过脸上也没太多表情,随即笑道:“看来,南路分舵的金舵主又培养了一个能干的助手,我龙骠营人才辈出啊!” 话题一转又说:“但是孩儿,你初出江湖,凡事一定要倍加谨慎。在这个非常时期,我们龙骠营的死士,一旦一件事情露出破绽,那就全军覆没了。” 卫梓陌顿时下出一身冷汗,一是“盗来”的宝马,二是“溜了一圈京城”。 对于执行任务的死士来说,盗马倒是见机行事无可厚非,但是“溜了一圈京城”,就是节外生枝的事情了。 好在卫夫篱没有深究。 盗马就盗马呗,日行千里的宝马,花钱也不一定就能买得到。 至于“溜了一圈京城”,别的死士自然不行,他卫梓陌……就情有可原、另当别论了。 “孩儿记住父亲大人的教诲,以后不会再犯这种低级错误了!不过父亲大人放心,那宝马也是半路捡来的,至于孩儿在京城里溜了一圈,倒也没引起任何人注意……” 看卫梓陌悟性如此之高,卫夫篱忍不住兴奋。 三年不见,卫梓陌已经长成了真正的男人,不仅武功了得,而且风度翩翩,自己总算没有愧对故人。 卫梓陌还是有些愧疚,又说:“为了不节外生枝,孩儿将两匹宝马和那个小兄弟留在了城外客栈,独自进城来寻找父亲大人的。” “寻找”这个词有点凄凉,但却很精准,毕竟卫梓陌是第一次进京,像个迷路的孩子。 卫夫篱又忍不住暗自欣慰、颔首赞许:独自进城这就对了,龙骠营的死士进入京城,而且来的还是卫尉府,万万是不能让人发觉的,更不能闹出半点动静。 梓陌这孩子不仅武功了得,剑法超群,而且还心思缜密,行事小心,日后当堪以重任。 抬头看了卫百昶一眼,对方立即会意,分别朝卫夫篱和卫梓陌分别行了躬身礼和抱拳礼,闪身退出。 卫夫篱随即将卫梓陌带着进了密室,接下来要谈的事情,就是马上要去执行的绝密任务。 “孩儿啊,此番行动,你师父可曾与你说道明白?” 卫梓陌点点头,随即又赶紧摇头:“家师倒是简单交待了任务的大概,却没有细说明白,还等父亲大人指明目标和方向。” 卫夫篱点点头,很是满意。 “京城往南三百里处,有一座南麓,南麓里面一座村庄叫做王庄,王庄有一户杨氏人家,此次行动的目标就是杨家……” 卫梓陌认真地听着,心里打鼓:这个信息和慕晨雪说的丝毫不差,慕晨雪是怎么提前就知道了的呢? 卫夫篱接着说:“杨家有一对儿子,一武一文,号称南麓双杰,长子武功了得,练就一手好刀法,人称刀啸索命,即刀声一响,人头落地之意,此人武略过人,乃武杰;小儿年仅九岁,却满腹经纶,能言善辩,文韬惊世,乃文杰。此次行动的目标,是小儿。” 卫梓陌心里凄然,但是不敢流露半点,急忙点头。 对一个九岁的小孩下手,的确下作,难怪西岳峰里的三百死士,没有一个愿意下山。 卫夫篱却面色凌然,语重心长:“孩儿啊!这次任务的确凶险,你即将面对的可是天下无敌的刀啸索命……” 卫梓陌突然豪气上涌:“那孩儿就用一剑鬼愁告诉他,这天下他是有对手的……” 卫梓陌才十八岁半,原本就年轻气盛,加上是第一次涉足江湖,很想检验一下自己的身手。 “不可!” 卫夫篱突然面露不悦:“孩儿不可莽撞,此次行动有一个准则,你要兵不血刃地完成任务!所以你的灵虚剑,暂时就存放在为父这里,完成任务之后再来取。” “啊?……哦!” 卫梓陌的表情从惊诧到醒悟,又响起了慕晨雪的那番话,没有他还真很难完成任务了。 卫夫篱朝他招招手,说:“孩儿附耳过来,为父还有一些事情需要交代。” 于是两人一番耳语…… 卫梓陌听罢连连点头,然后说:“孩儿明白了。” “嗯嗯,这样就好!” 卫夫篱忍不住一掌拍在卫梓陌的肩膀上,他的确太高兴了。 突然问道:“对了,你刚才说的那个小兄弟,叫什么来着?” 卫梓陌急忙回答:“父亲大人,他叫慕晨雪,来自南麓分舵,今年十六岁。” 卫夫篱转身徘徊,眯着眼睛点着头,问道:“你……要带着他一起去执行这个任务?” 卫梓陌认真回答:“是啊父亲大人,师父交待过,这次任务的目的地是在南麓,南麓分舵的人比较熟悉环境,所以就让那边的人配合!对了父亲大人,这不是您安排的吗?” “唔……” 卫夫篱犹豫了一下,模棱两可地“唔”了一声,仔细回想,自己似乎有过这样的交待…… 卫梓陌接着说:“刚刚父亲大人也说了,这次执行的是绝密任务,不能明刀明枪的硬来,所以那个皮球,还真是最佳人选。” “皮球?”卫夫篱纳闷。 卫梓陌“啊”一声,急忙解释:“嘿嘿……这个慕晨雪,因为他穿着一件硕大的裘皮大衣,整个人毛茸茸的,圆滚滚的,就像一只皮球,所以我就叫他皮球了。他的功夫不怎么样,但是鬼点子却特别多。孩儿刚一下山,皮球不仅准备好的千里马,还在山下备好了热水食物,正是因为有他,孩儿才没有耽搁进京的时间。” 卫夫篱微微颔首,脸上的表情有点复杂:“孩儿啊,你那个兄弟……和你的感情怎么样?他是怎么进入龙骠营的?” 卫梓陌有点莫名其妙。 “这个,孩儿也是第一次和他打交道呢?关于他的身世并不太清楚,难道……他不是父亲送进南麓分舵的吗?” 卫梓陌大着胆子反问道。 据师父西岳先生介绍,西岳峰里的死士,十之八九都是卫夫篱亲自或者派人送进去的,其它分舵的应该也是这样吧。 卫梓陌却不知道,龙骠营分布中原八省,大小共十二个分舵,上上下下八千余众,个个都是潜伏的死士,除了各个分舵的舵主之外,卫夫篱能记得住多少人? 不是每个人都能见到龙骠营营首的,就连卫梓陌这个义子,十五年来都只见过十次。 由于龙骠营是秘密组织,各个分舵舵主之间碰面的机会也很少。营首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大多时候通过飞鸽传书联络的。甚至很多分舵舵主都不知道营首是何人,许多任务都是西岳先生传达的。 九十九岁武功神秘莫测的西岳先生,在所有人心目中德高望重,大家都以为他就是龙骠营的营首。但是先生说了,他还想活到一百二十岁呢,所以请大家不要以讹传讹! 西岳峰里的三百死士,自然也知道营首不是西岳先生。老先生常年住在麒麟洞里,麒麟洞又不是藏金洞,三百人吃吃喝喝都是要钱的。没有营首资助,大家要么饿死在深山里,要么全都落草为寇了。 何况,十二分多八千死士,一年要花多少银子啊! 所以大家猜想,营首肯定是京城里的大富豪,或者是大官。果然,卫夫篱的官的确不小,位列九卿,天下没有几个。 再说了,那个慕晨雪,的确不是卫夫篱送进南麓分舵的。寻找龙骠营死士的事情,不一定都得由他这个营首来经手。 “为父没有问他的身世,是在问你和你这个皮球小兄弟的交情如何?” “谈不上有什么交情。”卫梓陌说的是实话,他和皮球才相处了一天一夜,离交情还有很远的距离。 “这就好了……” 卫夫篱话未说完,就被卫梓陌乐呵呵笑声地打断了:“当然好了,父亲大人有所不知,虽然我和皮球兄弟素无交情,但是我们一碰面就有了相见恨晚的感觉,堪称情投意合。孩儿相信,经过这次合作,任务完成之后,就会和他肝胆相照,情同手足了。” 卫夫篱眉头一皱,瞬间面布阴云,立即背过身去喃喃自语:“如此说来,这事就难办了……” 不料卫梓陌却把这句话听了明白,立即信誓旦旦地说:“父亲大人青放心,在我下山之前师父就特别强调过,此次任务事关重大,上至江山社稷,下至黎民百姓,再难办的事情孩儿也一定要办妥!孩儿还给师父立下了军令状,倘若任务失败就提头来见……” “什么?” 卫夫篱的惊叫,有点失态了。 卫梓陌也愣住了,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 卫夫篱定定地看着卫梓陌,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铿锵的话:“你要记住两个事情!第一,任务绝对不能失败!第二,万一失败了……你也不要自裁!” 龙骠营的规矩,任务失败的死士,要么自裁,要么有上级处决。 所以龙骠营死士几乎没有完不成任务的。 卫梓陌很是感动,却不以为然地说:“怎么会完不成任务?虽然没有灵虚剑,不是还有皮球兄弟在嘛?他的办法多着呢,父亲尽管放心就是了!” 卫子离转过身来,无奈地看着窗外,面色凄然。 第008章:南麓双杰不得了 - 剑指长安 - 西岳仙 长安城外三百里,有一座绵延大山叫做南麓,南麓里有一个村子叫做王庄。 王庄不大,只有三十多户人家,比较集中地散落在南麓山下,对面还是大山,那是南麓的支脉。 山脚下的这户人家,谈不上奢华,一栋木板房,一个三合院,却也不算简陋。 正厅三间大房,两侧共四间厢房,偌大的房子却只有四口人居住。javascript:; 暮色将至,皑皑白雪把冬天的黄昏映衬得一片迷茫。 在正房两盏灯笼的辉映下,三合院里卷着团团光影。 刀光幻影,和漫天飞舞的雪花交相辉映,外人根本就看不出是那团光影里居然还有一个人。 舞刀的男子,就是木屋的主人杨绍云。 一炷香之后,光影逐渐消散,杨绍云一袭纯粹的黑衣,在雪地里格外醒目。 山上的黑衣人不觉大惊,舞刀之人居然穿的是黑衣服,和漫天雪花以及地上的一片洁白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之前怎么就半点影子也看不见。 “刀啸索命”果然名不虚传。 杨绍云持刀站定,长舒一口气。 环顾四周一遍,这才转身进屋。 “杨大力,早儿去了哪里?” 这时,他才发现小儿子杨小早没有在家。 长子杨大力立即回答:“回禀父亲,弟弟到村口苟先生家去了……” 杨绍云以德治家,以武养身,家风甚好。所以孩子和父母说话都会用回禀,宛如宫廷的上下级之间。 杨绍云听杨大力如此一说,顿时一阵心慌:“我不是叫你一直守着他吗?为何让他一个人去了苟先生家,要是被其他人……” 杨绍云不敢说下去。 杨大力刚刚成年,早儿年纪更小,不该让他们知道太多。 但是这几天,杨绍云总有一种莫名的焦躁和忧虑,总感觉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因为最近半年,王庄出现了异常,时不时的就有一些陌生人出现在村里,有一次还专门和杨小早嬉闹了一阵。 杨绍云现在一听杨小早去了苟先生加天黑未归,突然之间就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还不赶紧去将弟弟接回来!” 杨大力被父亲训斥,甚是委屈:“父亲,弟弟说要去苟先生家借阅书籍,我也不好阻止……孩儿这就去把弟弟叫回来。” 杨绍云心里着急,嘴上却淡淡地说:“快去快回,天要黑了。” 杨大力出去寻杨小早,杨绍云还是比较放心的。 天,的确要黑了…… 杨家的后山,也就是南麓的南坡下面,早有一个人潜伏在密林里等着天黑。 杨大力一走,杨绍云突然又是一阵莫名的心慌,急忙跑到厨房一看,贤惠的夫人柳氏正在张罗饭菜,他才放下心来。 十多年了,杨绍云一刻也不离开亲人,也不让亲人离开自己的视线。 杨绍云的担心,源于他的家世。 杨氏武林世家,祖祖辈辈使得一手惊天地泣鬼神的索命刀法。到了杨绍云这代,更是赢得“刀啸索命”的美誉,江湖上无人赶来招惹。 但是最近却不一样了。 两百年前,杨绍云的先祖也是汉朝的开国元老,虽说只是一名军侯,但也算是跟着汉太高祖皇帝一手一脚地打下了汉朝江山,立下过赫赫战功。 后来不知何故,汉室江山初定,杨家先祖在功成名就的时候突然就隐退江湖,并立下祖训,告诫后人不准入仕为官,远离朝堂是非。做一介平民,耕读为生,练武强身。 杨绍云是第八代子孙,严守祖训,早年倒也没有耕读为生,浪迹江湖几年,在生下杨小早之后,就在京城北郊三百里外的南麓山下落脚。 杨家人始终谨记祖训,再也无人为官,不过武功却是要练的,而且必须练好。 两百年后,杨氏只剩下杨绍云一家。 杨绍云潜心练武,的确把祖传的索命刀法修炼到一刀封喉的地步。 不过杨绍云深居简出,从不与江湖来往,所谓“刀啸索命”的绰号,也只是武林的传闻。 至于天下有没有敌手?杨绍云没有试过。 杨绍云低调,而他膝下的两个儿子却很高调,小小年纪居然就成了南麓双杰。 长子杨大力,十八岁,武功已经逐渐逼近杨绍云,一根竹片在手,三五十人竟无法近身。而且先天神力,徒手就能生擒南麓深山里的猛虎。 此乃武杰。 九岁的小儿子杨小早,因体质较差,而且对武功没有丝毫兴趣,用杨绍云的话来说,就是没有武脉。 但是杨小早从小就喜欢读书,三岁识字,五岁写诗,七岁就能把《论语》、《春秋》、《史记》倒背如流,一手小篆书体写得整饬规矩,连南麓一代著名的文人苟先生,也对之连连叫绝,称为经典。 此乃文杰。 杨家先祖有祖训,耕读为生,练武强身,杨绍云的两个儿子都做到了,而且做得很优秀。 但是这两个孩子却没有给杨绍云带来些许自豪,反而平添了更多的焦虑。 最让杨绍云不省心的是,杨小早喜欢去村口苟先生家看书。 苟先生是个外乡人,三年前才来到王庄教书为生,杨小早是他的得意门生。 苟先生的家世也很神秘,似乎和杨家同出一辙,只字不对外人提起。 不过杨绍云和苟先生交谈几次之后就知道此人不凡,一个教书先生而已,竟然藏书无数,除了史书兵法,还有易经八卦奇门遁甲之类的书籍。 所以他很担心杨小早会被苟先生“蛊惑”。 …… 杨大力来到村口苟先生家,遥遥的就道了个万福,和苟先生行了见面礼。然后对着正扎在书房里的杨小早说:“弟弟,父亲命我叫你赶紧回家。” “哎呀,再等我一会儿嘛。” 杨小早年纪尚幼,加上百姓爱幺儿的缘故,被一家人给宠惯了,所以不怎么把父亲的命令当回事。 “弟弟,赶紧走吧,我来的时候父亲已经生气了……” 杨小早抬头看了哥哥一眼,一脸的可怜巴巴:“我好不容易才看到了《孙子兵法》,正在兴致上呢。” “这个……” 杨大力特别疼爱这个弟弟,只要是不让父亲大为光火的前提下,他都尽量给弟弟“自由”。 “要不,给苟先生借回去阅读几日?” “不可!” 苟先生和杨小早同时回答,杨大力甚感意外。 苟先生解释说:“这本《孙子兵法》,可是我苟氏祖先传下来的,好歹也算是传家之宝,要不是看见杨小早聪慧过人,小小年纪就能解读其中奥妙,我也舍不得让他翻阅的。” 而杨小早的解释是,就算苟先生答应借书,他也不敢借,回去一旦被父亲发现,轻则挨一顿训斥,重则家法伺候。 最关键的是万一父亲一怒之下毁了书籍,就无法给苟先生交代了。 九岁小儿看一本书就要家法伺候,这也怪不着杨绍云,谁叫他家有祖训,不准入仕为官。 读书不一定就能当官,但是要当官必须得读书。 杨小早单凭一张嘴就有可能惹祸,这就让杨绍云整日提心吊胆魂不守舍了。 读读《论语》,懂得忠孝礼义也就算,再让杨小早熟读苟先生那些乱七八糟的书籍,那小子长大后,岂能耐得住南麓深山的寂寞? 如果仅仅是为官都还作罢,杨小早还放出诳话,大谈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道理。 这孩子心大了。 心大的孩子,一般都会短命的。 杨绍云很是担心。 …… 杨大力带着弟弟杨小早回到自己家的时候,天已经黑尽。 深冬的夜晚,自然非常冷。 藏在杨家后山里的那个黑衣人,开始在夜幕里抖索起来。 说他是黑衣人,其实早已被白雪覆盖,冰天雪地,有哪一丛枯草会掖着一丝暖意? “梓陌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黑衣人正是慕晨雪,他的旁边,有一个雪堆蠕动了一下,原来雪堆的下面还藏着一个人,正是卫梓陌。 卫梓陌哑着嗓子,用气声说:“叫你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说话,你刚刚没有看见那男主人的一手刀法?怕是你没你靠近,早就没了脑袋……” 虽然是黑夜里,两人的脸上还是很认真地蒙着黑布,仿佛害怕雪地会记下他们的真实面目一般,杨家人日后会找他们复仇一般。 留下在外面的两双眼睛,在雪夜里闪烁着对行动目标的期待。 慕晨雪把声音压得更低:“梓陌哥哥,我当然看见了,但是我们执行任务,不一定和他明刀明枪地对干啊,要想把绝密任务做得绝密,得靠智取。” 卫梓陌点点头,说:“皮球,此番行动,自然要靠智取,但是也得在子时行动最好,既然刚刚你也看见了,刀啸索命不是虚名,何况他家的大儿子,光是看那走路的背影,我就知道他的功夫不在你我之下。杨家父子可不是好惹的,一旦有所警觉,我徒手根本无法和他家过招,一旦出了失手,你我丢了小命还是小事,但是任务失败了,我们龙骠营就此销声匿迹了。” 慕晨雪忍不住自语道:“百年江湖,早就没了龙骠营的。” 第009章:子夜灯火 - 剑指长安 - 西岳仙 南麓山下的木屋里,杨绍云大为光火,正严词训斥两个儿子。 “父亲,弟弟喜欢看书,就让他看看呗,反正您不是时常训导我们吗?勤练武、苦攻读,我和弟弟不是按照父亲的意愿做人做事吗?” 杨大力感觉父亲过分了,有点小题大做。 杨绍云大为光火,小儿子不懂事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连大儿子也敢顶撞自己。想都没多想,抬手就给了杨大力一巴掌。 “啊……” 杨大力顿时发出一声惊叫。 杨绍云何许人也,这一巴掌虽然是随手打出的,并无多大劲道,但是少说也有十多斤的力量。 杨大力要躲开父亲这一巴掌其实不难,问题是他完全没有料到父亲会突然甩来一巴掌,再说……他也不敢躲开。 杨大力的左边脸颊瞬间就肿了起来,口鼻来血,好好的一个俊朗公子,顿时面目全非,奇丑无比。 杨绍云正在气头上,也不管大儿子如何痛苦,径直命令道:“去堂屋神龛面前跪上两个时辰,把祖训背上一百遍,反省好了之后再来找我”。 两个时辰,不是到了子时吗? 杨绍云万万没有料到,就是他的这个命令,彻底改变了杨家的命运。 其实,命运似乎是注定了的,与杨绍云的命令没有多大关系。 …… “梓陌哥哥,好冷哦。” 在雪地里潜伏两个时辰了,裹着皮裘的慕晨雪都遭受不住,卫梓陌的寒冷就可想而知了。 不过这个时候卫梓陌不能附和慕晨雪,一旦自己也说冷了,两人的手脚很快就会僵硬了。 “嘿嘿,你们南麓分舵就不兴冬练三九吗?我在西岳峰里十五年,每年冬天都要赤着身子,只穿一条裤衩,在结着厚厚冰块的石板上躺上半个月,每夜都是一个时辰呢。” 卫梓陌没有说假,他的功夫的确是这样练出来的。虽然成为西岳先生的关门弟子是所有西岳峰死士的荣幸,但是真的被喜悦先生“关”了,估计也没几个熬得出来。 西岳先生,其实是西岳峰公认的“毒人”。更毒的是,他收了卫梓陌为关门弟子,还不准他流露出来,夜间卧冰,白天还要装得若无其事神清气爽的。 卫梓陌在三百师兄弟的眼里好吃懒做大纨绔,其实没有人知道,他这十五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因为他练功都是在深夜里。 …… 慕晨雪一听卫梓陌这般一说,身子突然涌起一股暖意。 原来他浑身燥热了。 “你们西岳峰,男男女女就那样光着身子躺在一起?咦……羞死人了。” 卫梓陌愣了一下,要不是正在执行任务,他差点就大笑起来。 西岳峰里有女人吗?自己怎么没有发现?就连母猴子都很稀罕呢…… 哑着嗓子调侃道:“皮球兄弟,你小小年纪思想就不单纯哦……你也不想想,男男女女夜间脱光衣服躺在一起,那就不叫卧冰了……嗯……那应该叫卧床了对吧……嘻嘻……” 此时的慕晨雪已经热血沸腾,经不起卫梓陌这般颠腾:“哎呀不说这些了,就你们西岳分舵了不起是吧。” 卫梓陌又一愣了一下,算是明白了慕晨雪的意思,赶紧解释说:“没有啊?我是说……我们经历过诸多磨砺,为的就是战时所需。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讲的就是这个道理,你想想,赤身卧冰的事情我们都经历了,还怕现在的这场雪?” “哦哟哟……” 慕晨雪突然打了一个冷摆,紧着身子夸张地说:“好了好了,求你别说了,我越想越冷……” “嘘!” 慕晨雪的动静大了一点,卫梓陌立即抬手做了一个往下压的手势,示意他小声说话。 安慰慕晨雪:“再坚持一会儿,到子时就动手。” 慕晨雪懒懒地说:“现在已经是子时了。” 卫梓陌不觉一惊:“子时了?为何他家还这般灯火辉煌?” 杨家堂屋里的确灯火辉煌,让雪夜里的慕晨雪格外想念温暖的屋子。 卫梓陌不知道杨大力和杨小早被父亲罚跪的事情,他和慕晨雪在杨家后面的林子里已经待了三个时辰,覆盖着厚厚的一层雪的身子,已经和周边的草木融为一体。 要不是在西岳峰里经历了那么多苦练,他的手脚真的僵硬了。只是苦了慕晨雪…… 但是杨家一刻灯火不灭,卫梓陌就一刻不敢草率挪身,慕晨雪也是。 师父和义父都强调过,早在百年之前“刀啸索命”就让江湖闻风丧胆,这个绰号不是武林的默默赞许,而是无数人的鲜血和性命铸就的权威。 何况他自己刚才也见识了刀啸索命的厉害。在雪花里舞刀的杨绍云,足足一炷香工夫,身上居然半粒雪屑也没有染上。 这样的境界卫梓陌也能做到,但是现在他没有灵虚剑,连普通的剑也没有,一旦和杨绍云交上手,不仅事情办不成,还有可能会丢掉小命。 师父和义父一再强调,王莽摄政,篡权之心昭然,一旦他当了皇帝,江山就不是刘家的,朝廷也不再是汉室。而这次任务事关重大,一旦失败,汉室的江山也就完蛋。 但是卫梓陌从领到任务就一直觉得好笑:偷一个小孩,和汉室江山有个毛关系啊?任你龙骠营怎么努力,区区八千死士,都不能撼动王莽的一根毫毛,这小孩就有那么大的能耐?! 但是,任务还是要必须完成的,至少自己不被师父打死,至少不再被师兄弟们嗤笑。 卫梓陌知道义父收走他的灵虚剑,目的就是不让他冲动地和杨绍云发生正面交锋,确保任务必须秘密进行。一旦一剑鬼愁和刀啸索命交手,江湖上必然会引起风吹草动,京城也就跟着闻风而动了,卫夫篱的麻烦也就大了。 …… 公元前1年的长安,平静和祥和都是假象。 片片曼舞的雪花,蕴含着王公贵族各自的冷暖;丝丝缕缕的冷风,都暗藏着目标不一的杀机。 子夜时分,灯火通明的不止是南麓杨家,也不止是夜夜笙箫的皇宫。 卫尉府邸虽然黯然,但也灯火不息。 卫夫篱,还独自矗立在密室里。面对一尊画像,肃穆而恭敬。 他的双手,虔诚而又神圣地握着一把剑鞘。 剑鞘上有两个遒劲的字,那是西汉的开国皇帝、汉高祖刘邦的御笔:谏龙安邦。 可惜只是一个空鞘,那把已经消失了剑,上面也有这四个字。 “老营首,您一定要保佑陌儿完成任务,平安归来。” 卫夫篱端详着墙壁上的画像喃喃自语,画像上是一个威风凛凛的虬须大汉,粗犷而神武。 卫夫篱把“完成任务”放在第一位,却把故友的独子卫梓陌的性命放在其次,可见这次任务是何等的重要。 “任务一旦失败,汉室灭亡之期也就到了。” 杨小早究竟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居然能决定着汉室存亡? 这个秘密,目前只有卫夫篱和另外一个人知道。 这次任务既然事关汉室江山社稷,相比之下,卫梓陌的生死,乃至他卫夫篱的身家性命,自然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卫夫篱说罢,朝着画像鞠了三个躬,又开始喃喃自语道:“完成这项之后,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等着他,还请老营首保佑陌儿找回谏龙神剑,我就把营首的位子让给陌儿了。” 原来,龙骠营的谏龙神剑掉了。 这也只是卫夫篱一个人的秘密。 十六年前,他从西域平叛回来之后,不仅丢了好兄弟楚岚青,还丢了龙骠营的命脉:谏龙神剑。 一旦这个秘密公开,卫夫篱这个龙骠营营首就到头了,潜伏于江湖龙骠营,就真正的彻底灭绝于江湖了。 身为汉平帝的远房舅舅,文武百官都只知道卫夫篱是皇亲贵族,掌握着皇宫守卫和禁卫的兵权,位列九卿,是个位高权重人物。无人敢招惹他,也招惹不起他。 但是朝堂之上也有人不是这样认为的,比如王莽。 大司马的职位比卫尉高,王莽的权力自然比卫夫篱大,皇亲国戚的关系,更是比卫夫篱更加亲密。 王莽的姑姑王政君,就是当朝的太皇太后,她可是汉元帝的皇后,汉平帝的祖母。 最最关键的是,现在的王莽已经成了摄政王! 卫夫篱早就猜透了王莽的心思,王莽之所以把刘衎扶植成为汉平帝,接下来就是更大阴谋。 接下来,王莽就会把自己的长女王嬿嫁给了汉平帝刘衎为皇后,然后他就名正言顺的成了国丈。 垂帘听政的太皇太后,倘若也猜出了这个亲侄子的野心,对又是怎么看、怎么想的呢? 而他卫夫篱,说得难听一点,只是傀儡小皇帝的一个“远房亲戚”而已,没有进谏的条件,也没有这个底气!说了,太皇太后也不信。就算信了也会去王莽哪里求证一番,然后卫夫篱的结局就可想而知了! 所以,现在他必须加快行动,抢在王莽之前做一些事情。 所以,这次卫梓陌执行的任务就事关重要。 成功,汉室存;失败,汉室则亡! 好在朝堂之上没有人知道,卫夫篱除了是皇亲国戚之外,还有着一个秘密的身份:龙骠营第八代营首。 第010章:谏龙神剑 - 剑指长安 - 西岳仙 墙壁上供奉的画像,正是两百年前的龙骠营首任营首楚允熙。 卫夫篱双手捧着的,就是汉高祖皇帝钦赐给楚允熙的谏龙神剑……剑鞘。 这把谏龙神剑,可是和汉室江山有着莫大的渊源。 当年,汉高祖皇帝刘邦打下江山之后,一些居功自傲、置国家法度于身外的开国功臣恣意妄为,大肆贪污,搜刮民脂民膏,甚至残害百姓,诬陷忠良,朝野之间怨声载道。汉高祖一怒之下杀了几个人。这下糟糕了,“卸磨杀驴”的谴责之声,严重地损坏了刘邦的声誉。 于是汉高祖就想出了一条妙计:有些人有些事,完全没必要自己这个皇帝出面处理。 就这样,龙骠营这个神秘的地下组织应运而生,直接受命于皇帝和皇帝最宠信的领侍。 宦官不能执政这是宫廷常识,但是皇帝的私事,总得交给最宠信的心腹来办吧。 而龙骠营是皇帝的秘密组织,皇帝不可能整天都装作微服私访的架势,出宫去和龙骠营的首领秘密接头。 这种杂事,自然就交给了皇帝最信任的宦臣去办了。 后来,龙骠营在朝野都慢慢的也了有了一些名声。因为有一小部分贪官佞臣,突然之间就“被消失”了,有的死在自家床上,有的死在外面的床上。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或许也是皇帝故意放出的风声,让文武百官知晓龙骠营这个行侠仗义、惩奸除恶的神秘组织,也好稍微收敛一些。 有时候,风声鹤唳不一定就是坏事,关键要看对谁而言。 于是有人暗暗为龙骠营鼓掌,当然也就有人恨透了龙骠营。鼓掌的和恨透的,都在不断打听龙骠营的踪迹,但是从百年前开始,龙骠营就从江湖上销声匿迹。 没有谁知道龙骠营的死士是些什么人物,不管是谁,只要遇见爆出龙骠营身份的人,他就没机会告诉别人了。 百年来,每次龙骠营下手,历代皇帝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打着哈哈糊弄群臣,说什么“多行不义必自毙”之类的话,不承认是自己下令杀人,却又很艺术地表达了杀鸡给猴看的意思。 做皇帝也有做皇帝的苦衷啊! 百年更替的历代皇帝,都是在即位之前才得到了先皇的指令,才知道自己有一个龙骠营秘密组织,也算是皇帝私人的地下武装。 百年之后汉室江山固若金汤,朝堂之上也算是风清气正,皇帝也就慢慢不再启用龙骠营,龙骠营也就慢慢被世人遗忘。 其实龙骠营也不一定就是每一代皇帝的私人专用武装,他们效忠的是汉室江山,仗着持有高祖皇帝钦此的谏龙神剑,上可以打昏君,下可以惩谗臣,在某种程度上还不一定就受当朝皇帝的左右,慢慢的成为了一个相对独立的组织。 不过誓死捍卫汉室,惩奸除恶的宗旨却一直不变。 因为是死士,自然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皇帝也不一定招惹得起。 只是不到关键时候,龙骠营的营首一般不会浮出水面,只要谏龙神剑不现身,就连皇帝本人也不知道自己身边的文武百官,谁会是龙骠营的营首或者死士。 卫夫篱,就是这一代的龙骠营营首。 识别龙骠营营首身份的,自然就是高祖皇帝御赐的谏龙神剑。 可是,十六年前,第八代营首卫夫篱,却意外地把谏龙神剑弄丢了。 汉哀帝死得仓促,没来得及把龙骠营的存在和卫夫篱的身份告诉刘衎。再说,他死的时候,刘衎也不是皇帝。 现在的汉平帝年幼无知,加上朝廷风雨飘摇,卫夫篱仔细斟酌,暂时没必要向一个九岁的孩子袒露身份。 不过,他必须为自己的这位侄子以及汉室江山做了一些秘密的打算。 卫夫篱正在谋划一盘大棋。 卫梓陌不过是是这盘棋的一个卒子而已,这次行动,是帮卫夫篱寻找一颗更为关键的棋子。 这颗关键的棋子,就是南麓杨家九岁神童杨小早。 …… 慕晨雪不会下棋,也不知道棋子的重要性。 “梓陌哥哥,我们为什么要带走那个小孩呢?他和江山社稷有什么关系啊?” 慕晨雪对绑架孩子的事情也很反感,他的感觉和卫梓陌下山前的一样,这样的行径的确有违龙骠营的宗旨,更有失自己这个死士的身份。 看着卫梓陌不回答自己的问题,慕晨雪不爽了,默默自语:“龙骠营死士虽说是奉旨暗杀,但是也不该对一个小孩下手啊……” 听慕晨雪一直絮絮叨叨,卫梓陌突然有些后悔了。 不过话说回来,此次行动卫梓陌还真的离不开慕晨雪,他能盗走臭名昭著赤龙帮的汗血宝马,没有点本事也不敢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虽然他的手段有些下三滥,对付杨绍云这样的高手,既然不能明刀明枪的动手,也只能采取下三滥的方法了。 下作的手段,却能在关键时候能事倍功半。 于是卫梓陌就耐心地对慕晨雪说:“皮球弟弟,龙骠营死士的规矩是什么,想必你比我更清楚。我们只能按照上级的指令办事就行了,其它的没必要知道,你也没必要再多问。” “我比你更清楚?不对吧梓陌哥哥,你应该比我大吧,而且你是在西岳分舵,那可是龙骠营总舵呢……” 慕晨雪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卫梓陌也懒得解释,直接下命令了:“现在我是你上级,我叫你闭嘴你就闭嘴吧!” 按照执行任务的规矩,慕晨雪是南麓分舵派来协助卫梓陌的,卫梓陌的确算是慕晨雪的上级。 慕晨雪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所以赶紧闭嘴。 刀尖上舔血的死士,向来执行任务,都只能按照上级的指令执行,从来不问原因的。 有时候,知道的秘密越多,自己的危险也就越大。 这个道理,每个死士都懂,卫梓陌和慕晨雪自然也明白。 …… 堂屋左侧的厢房里,杨绍云捧着一本书,心情和目光却都不在书上。 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宁,杨绍云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难道该来的提前来了? 四十年来前,他的父亲就对他说过,龙骠营早晚会找上门来的,能避就避,实在避不开了,那就刀戈相见,反正该来的始终躲不掉。 杨绍云始终没有搞清楚,当年先祖的突然退隐究竟是为了什么?他的父亲为什么那么害怕龙骠营? 一百多年来,杨家已经实实在在地沦为草民,却也一直没有忘记祖训,勤练武苦攻读,永不入仕做官。 每个杨氏男主人临终前,都会把膝下男丁召集到跟前,重复着上一辈传下来的祖训,还有杨氏的秘密身份和隐居的目的。 杨绍云的父亲在临终前,也不例外对杨绍云一番叮嘱,只是杨绍云想不通而已。 不准入朝为官,杨家人武功再高、学识再渊博又有什么用?也只能世世代代都做平民百姓。 而且还不能明目张胆地做普通的百姓,还得过着隐居的日子,时刻担心着龙骠营的死士找上门来。 “力儿已经长大了,武功精进得让我出乎意料,我是不是也该把祖上交待的秘密告诉他呢?” 杨绍云一番沉吟,心中不觉大惊。 这一百多年来,杨家祖先都是在临终的时候才把杨氏的秘密身份给后人做了交代。 我这是怎么了,是要死了吗? 杨绍云更是心乱如麻。 “子时已到,这两个桀骜的儿子也是……难道就没有一丝醒悟之意?刚刚给力儿的那一巴掌是重了点,谁叫他顶撞我的……算了,我还是主动去堂屋看一下吧……” 杨绍云心念至此,立即起身准备去堂屋。 不料刚刚站起身来,身子一晃,跌坐在椅子上,脑子一阵晕乎,身子就不由自主地伏在案上,昏昏沉沉睡去…… 窗外飘雪,一团白影倏然一闪,就飘到堂屋外面。 一根细小的管子伸进门缝,一声细微的声响,比针掉在地上的声音还要细微,根本无人觉察。 管子里喷出的,是无色无味而且无烟雾的迷药。 堂屋里,杨大力刚一起身,还没有伸手去拉扯弟弟,突然一阵眩晕,昏昏沉沉的就瘫软在地。 “哥哥……” 杨小早身子稍一动弹,随即瘫倒在杨大力的身上。 窗外的白影一闪,立即飘至杨夫人的卧室前面…… 杨家四口,须臾之间全被迷倒。 一道黑影闪来,该卫梓陌出场了。 卫梓陌的灵虚剑没有了,腰间的小刀还在。拔下小刀轻轻拨开堂屋的门闩,一闪身钻了进来。 而慕晨雪,吹完迷烟之后也没闲着,正手持流星锤站在杨家门口,提防着邻里的动静。 慕晨雪也不是真的就没有兵器,不过他最拿手的还是“暗算”。 暗算也得因人因时因地制宜,迷烟在空旷的雪夜里发挥不了作用,所以他只能提着流星锤,掩护卫梓陌去执行任务。 卫梓陌走向杨家兄弟,伸手将杨小早拦腰抱起,转身就走。 突然,他的左脚却迈不动。 低头一看,杨家大公子的两只手正死死地保住了自己的左脚。 第011章:断指赎罪 - 剑指长安 - 西岳仙 杨大力功力深厚,尽管被迷香迷倒,意识要比常人顽强很多。所以他倒在地上,迷迷糊糊地就看见了一道黑影从他的身边掳走了弟弟杨小早。 情急之下,他一把抓住了黑影的左脚,双手死死地箍住。 卫梓陌仔细一看,杨家大公子咋这么丑陋?面部极不对称,左边口腔里像是含着一个鸡蛋,而且满脸血污。 惊愕只是短暂的,卫梓陌很快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自己原来不过是虚惊一场。 杨大力双眼迷糊,张翕着嘴唇却发不出声音,就像一个垂死之人,回光返照的一瞬间逮住了卫梓陌的左脚。 刀啸索命的传人落到这般田地,慕晨雪的“本事”果然了得。 但是左脚被杨大力死死箍住,卫梓陌很是无奈,他只想完成任务,不愿滥杀无辜。 于是轻轻抬脚,试图将杨大力踢开。 但是他小觑了倒在地上的这个面部扭曲奇丑无比的杨家大公子。 慕晨雪的迷香里,原本是掺有软骨散的,人一吸入当即晕倒,就算是猛虎大象也会被迷晕,七八个时辰不会醒来。 这杨大力哪来的力气? 卫梓陌和慕晨雪事先吃了解药的,否则也抵挡不住这迷烟的余味。 意识逐渐模糊的杨大力的确已经浑身无力,但是此刻的他却在瞬间爆发出常人难以想象的力量,双手死死地箍着卫梓陌的左脚,毕竟他看见黑衣人要掳走自己的弟弟,就算是死也要姥姥困住对方。 这样一来,卫梓陌就无招了,被困的左脚踢也踢不开,抽也抽不出。于是就用右手搂着昏迷的杨小早,腾出左手,弯腰去扯杨大力的手。 然而就在他的左手刚刚往下伸出,杨大力突然腾出一只手,牢牢的抓住了卫梓陌的手腕。 另一只手,依然死死地箍住卫梓陌的左脚。 卫梓陌的右脚是自由的,他完全可以狠狠一脚将杨大力踢开。 但是他没有。 一是不忍,这一脚踢去,杨大力就算不死,至少也是肝胆碎裂。自己盗走人家的弟弟已经不厚道了,再出手伤人就不是侠士所为了。 龙骠营的规矩不准滥杀无辜。 再者,卫梓陌也担心闹出更大的动静,惊动了村民还不打紧,万一惊动了官府,日后严查下来,卫夫篱的计划就会受到影响。 卫梓陌的左手左脚被困,顿时大惊:杨家大公子的确不凡,此人将来必定就是自己最大的敌人了。 为了完成任务,为了避免以后的日子多一个仇家,只有…… 一抹杀机顿时在卫梓陌的眉宇之间腾起。 就在卫梓陌犹豫着准备将杨小早放在地上,抽回拔出腰间短刀的时候,突然一阵钻心的剧痛突然传遍了全身,差点就叫出声来。 “弥留之际”的杨大力似乎猜出了卫梓陌的心思,竟然一口咬住了卫梓陌的左手食指。 然后身子一歪,彻底倒在了地上。 迷烟的药劲上来了,杨大力已经没有一丝力气。 但是他用最后一丝意识告诉自己,就算是死,也不能让掳走弟弟的歹人全身而退。所以在完全昏迷之前,就这样死死地咬住歹人的手指。 杨大力这个名字也不是需的,他天生力大无穷,要不是昏迷的话,卫梓陌的手指早被他一口咬断。即便现在昏迷了,他也没有松口,卫梓陌的手指就无法抽出来,身子就被杨大力拖拽着倾斜下去,手指的疼痛更加剧烈。 卫梓陌疼痛难忍,却不敢发出一声叫唤,连哼一声都不敢。 他很想给杨大力一脚,但是这样一来,自己的指头就彻底断裂,而且杨大力的身子还会发出响声。 杨家的人都被慕晨雪迷晕了,但是五十丈之外就是邻家,闹的动静大一些,难免会引起邻居的猜忌。 南麓王庄,说不定还藏着怎样的高手。 杀机越发强烈,怒火中烧的卫梓陌,就将软如布袋一般的杨小早放在地上,右手抽出腰间短刀,朝着杨大力的胸前狠狠刺去。 这个时候,完成任务要紧,就算滥杀无辜也是情非得已。 这一刀下去,杨大力再也不会醒来。 寒光一闪,短刀却在杨大力胸膛半寸距离的地方停住,卫梓陌的姿势凝固成一帧怪异的雕塑。 他的心情又复杂起来了。 杨绍云已经失去小儿子了,不能让人家彻底的断子绝孙。 怎么办怎么办? 已经彻底昏迷了的杨大力,上下颚就像猎人的兽夹,死死地夹住了卫梓陌的左手食指。 卫梓陌把半寸刀尖伸进杨大力的口腔里,想撬开那死死咬着自己手指的两排牙齿。 但是死人一般的杨大力身子僵硬,两排牙齿比兽夹还紧。 时间紧迫,不能再有半点耽搁。 “算了,我掳走了你的弟弟,就赔你一根指头吧。” 卫梓陌轻叹一声,怀揣着某种壮烈,剑刃一翻,贴着杨大力的嘴唇就消掉了自己的半截手指。 随即吞下一粒金创药,也来不及包扎创口,抱着地上的杨小早逃出大门…… …… “梓陌哥哥,你的手……” 慕晨雪发现卫梓陌左手食指少了半截指头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经慕晨雪这般提醒,卫梓陌这才想起自己的左手食指永远丢失了两个指节。 逃出南麓王庄,卫梓陌一直处于紧张状态,加上已经服过金创药,他其实已经忘记了断指的疼痛。 夜行两百里,对于两匹汗血宝马来说犹如闲庭散步。天亮的时候,卫梓陌和慕晨雪就来到了少华山下。 两人找了一处残破的草屋休息了一个时辰,就急急的开始上山。 密林深处的小溪边,慕晨雪的细心有点矫情,用一块洁白的手巾蘸着溪水,一点一点地为卫梓陌清洗着断指的创口。 断指的伤口已经乌黑,只有半截指骨在整齐的截面白得瘆人。 慕晨雪一边清洗着小伤口,一边心疼得落泪。 “梓陌哥哥……你就应该一刀杀了他的,就不至于断了自己的指头。” 卫梓陌微微一笑,说:“皮球弟弟总该记得我们龙骠营的宗旨吧?” 不等慕晨雪作答,卫梓陌随即说到:“师父一直教导我,为了国家,可以肝脑涂地,为了民众,可以牺牲性命。现在,我们要的是杨小早这个小孩,不是杨家人的性命。我们掳走了人家的亲人已经是不仁不义了,虽然上级说了这是大义所迫,但是我们的大义是我们的大义,杨家没有必要陪着我们龙骠营的大义,做出如此巨大的牺牲。” 说到这里,卫梓陌顿时豪气陡升,情怀满腔。 慕晨雪却不言语,咬着嘴唇,泪珠扑闪,安静地为卫梓陌清洗伤口。 卫梓陌继续发表慷慨壮烈的演说,听众只有慕晨雪:“我师父还教导过我,虽然我们都是肩负重要使命的死士,命是国家的,比一般人更有价值。一命调一命的事情可以不做,我们龙骠营死士,也没有必要为一介草民牺牲更有价值的生命。但是断一条腿、折一只臂就能救人一命,这样的事情就必须做。现在我只需要断一根手指就能完成任务,也算是对杨家的一种赎罪。再说了,一草一木都是生灵,谁都没有权力剥夺生灵生存的权力!” 慕晨雪停下擦拭伤口,眨巴了两下眼睛,挂在长睫上的泪珠儿立即扑腾落下。 细细品味一番卫梓陌的话,才说:“梓陌哥哥所言极是,一草一木都有生存的权利,何况是人呢?我们没有权力剥夺任何生物的生命。但是梓陌哥哥,我就想问一句,我们就不是生灵嘛?死士的生命就形同蝼蚁?为了一个虚无的理想,我们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丧命?还有这个小弟弟,他就不是生灵吗?为什么我们要掳走他?他接下来的命运又是如何?我们这样……算不算草菅人命啊?” 卫梓陌顿时一愣,他还没有思考过慕晨雪刚刚提出的这个问题。 “也许……” 犹豫片刻才悠悠地说:“作为死士的我们,生命已经不属于自己了。我们付出的生命,以及今后要取走的生命,都是为了这个国家。至于这个小弟弟,营首也说了,他的性命也不属于他自己,而是属于江山社稷,黎民百姓……” 卫梓陌抬起头来,一抹阳光渗透茂密的树林洒在他的脸上,辉映着和这张俊朗脸庞极不相称的苍凉。 掳走孩童,不过是第一步而已,接下来的死士生涯,他还会杀很多人,还会接受更大的考验。 …… 雪霁天晴朗,少华山的冬日格外绚烂。 慕晨雪不依不饶的絮絮叨叨:“梓陌哥哥,私下聊一个问题,今天我们做的这个事情,我个人觉得还是不妥。我们为什么要来偷一个小孩呢?龙骠营号称行的都是大义之事,怎么会干起了此等下作的勾当?这个小弟弟会不会死啊?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和一个寻常百姓家的孩子有什么关系?” 这回,卫梓陌不发愣了,而是直勾勾地看着慕晨雪,心里想着:这小子怎么会有这么多问题,而且都是一些稀奇古怪、无比刁钻的问题? 最关键的是,这些问题也是卫梓陌下山之前的问题。 慕晨雪一番看似絮絮叨叨,却也咄咄逼人的问题,顿时撩动了潜藏在卫梓陌心灵深处的某种隐情。 他看着身边躺在石块上沉沉睡着的杨小早,好一副乖巧的面容。接下来,卫夫篱、还有少华山兰庐的主人陈礴先生,又会将他怎样? 卫梓陌第一次对死亡感到隐约的恐惧…… 第012章:该当死罪 - 剑指长安 - 西岳仙 看着树顶丝丝缕缕渗透下来的五彩阳光,卫梓陌努力去相信生活是美好的,人心是美好,自己改变历史的心愿也是美好的。 师父西岳先生说过,龙骠营保家卫国是宗旨,天下太平是目的。 义父卫夫篱也说过,好男儿就该有家国情怀,国永远摆在家的前面。 他希望自己的出现,能平息王莽篡汉之乱,让天下和平,从皇帝到黎民都人心向善。或许,龙骠营这个神秘组织,还真的就能帮助他去实现这个理想。 公元前1年似风平浪静的汉室江山,实际上暗流涌动,风雨飘摇。所以,龙骠营要做的事很多,他卫梓陌要做的事也很多。 当雪后的阳光从茂密的树冠缝隙里倾洒下来的时候,卫梓陌就多了许多向往,感觉春天不远了。 只是未来的江湖,难免血雨腥风。 卫梓陌很是感慨,突然对慕晨雪说:“皮球弟弟,不管江湖怎么乱,我们都要好好的活着,啊……” “嗯嗯!” 慕晨雪乖乖地答应。卫梓陌的一根断指,让他嗅到了江湖的血腥味,第一次感到江湖不是那么好玩,第一次感到生死的重要性,第一次在乎一个人。 卫梓陌看一眼沉沉睡着的杨小早,突然觉得自己该为这他的生死负责:“皮球兄弟你放心,这个小弟弟自然也会好好活着的。保家卫国是我们龙骠营的宗旨,拯救苍生也是我们龙骠营的宗旨。既然杨家的这个小弟弟和江山社稷有关系,龙骠营自然有保护他的责任和义务。何况这个小弟弟聪明伶俐,乖巧可人,营首一定会喜欢。我寻思着啊,营首大概是怕有人伤害他,才叫我们将他从南麓王庄带走,秘密进行保护……” 说完这话,卫梓陌都觉得有点好笑,穆晨雪不是三岁小孩,不需要这样的安慰。但是他不这样安慰,似乎就找不到接下来去少华山的理由。 慕晨雪眨巴着长睫大眼,努力地相信了卫梓陌的说法。毕竟他才十六岁,就算有点心机,也是不够成熟的。 点点头,也自以为是地卫梓陌说:“梓陌哥哥,看这小弟弟的面相,不仅聪慧过人,而且大富大贵。你看你看。他的这对耳朵,居然是朝外面张开的,而且耳垂那么大,这可是帝王之相呢。” 穆晨雪眨巴着大眼睛寻思片刻,突然说:“哦……对了!梓陌哥哥,营首大概是想培养这个小弟弟作为他的接班人吧?我们可要好好的保护好他,将来就是我们的营首哦……嘻嘻……” 卫梓陌认真地看着杨小早,耳朵的确比一般人大,不过帝王之相的说法实在夸张。再说了,不是每个耳垂大的人都能当皇帝,也不是每个皇帝的耳垂的很大。 慕晨雪自嘲地叹息一声,接着说:“想我九岁的时候,瘦骨嶙峋的,不要说有招风耳了,连耳垂都几乎没有……” 卫梓陌侧头看了慕晨雪一眼,他的耳垂的确不大,比自己的还小。于是笑道:“皮球弟弟啊,你现在也没有多大的耳垂啊。” 手说罢就伸手去摸慕晨雪的耳垂。 “啊?” 穆晨雪惊叫一声,急忙躲开,侧脸偷笑。 卫梓陌定定地看着慕晨雪,脖颈上发丝掩映下的肌肤,却非常的细嫩白皙,不像一个死士的肤色。龙骠营死士,虽说没像他那样卧冰块曝晒地苦练,但是也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个个都是黝黑的皮肤,哪有慕晨雪这般白净?肤如凝脂,倒像一个富家公子。 难怪这小子只会一些偏门伎俩,原来是不勤学苦练,武功不济,只好学一些旁门左道的玩意儿来弥补自己的不足了。 于是笑了笑:“不过,皮球弟弟虽然没有耳垂,却也连这么深奥的问题都想到了,自然也是很聪明的呢。再说了,你小小年纪就懂得用迷香,而且还会在迷香里加上软骨散,双管齐下啊,点子那么多自然是非常聪明的。对了对了,改天我带你去见营首,万一营首一高兴,就会考虑培养你做接班人了呢。哈哈哈……” 慕晨雪没有听出卫梓陌话里话外的意思,反而得意洋洋地说:“不瞒梓陌哥哥,不谦虚地说,我慕晨雪的确很聪明!在江湖上学会的东西还很多呢,虽都是一些不入流的小本事,但是关键时候能派上用场,以后有机会,我也教梓陌哥哥几招。” 卫梓陌调皮地笑了笑:“哦?那么梓陌先拜谢小师傅了?” 慕晨雪笑了笑,突然问:“刚才哥哥说要带我去见营首,难道哥哥见过营首?” “啊?”卫梓陌顿时一惊,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赶紧圆场:“我哪里见过!我是想着,等我们办完了这次绝密任务,说不定就能得到营首的召见呢。” 龙骠营是秘密组织,营首自然就更是神秘人物了。两百年来,除了皇帝之外,朝中大臣都不知道每一任营首具体是谁。 卫梓陌是卫夫篱的义子,这也是龙骠营的秘密,只有龙骠营的几个分舵主知道。 按照慕晨雪在龙骠营中的地位,估计就是一个最底层的死士,现在卫梓陌突然对一个萍水相逢的黄毛小子提起营首,从一定程度来说,也是犯了忌讳的。 刚刚是因为聊得太开心了。 这十多年来,卫梓陌在西岳峰里的日子,每天没对的都是一张张死板的面孔,除了肃杀的气氛,还是肃杀的气氛。好在静修的这一年里,偶尔还可以和张武王文嘻嘻哈哈一阵。 下山之后遇到了穆晨雪,一个顽皮的皮球弟弟,再加上离开了西岳先生的管束,卫梓陌十八年来还没有这般开心过,所以一不小心说漏嘴了。还好及时打住,赶紧板着脸,严肃地说:“皮球弟弟,今天我们说的话,你千万不要对外人说起哦,要是有人知道我们私下讨论营首安排的任务,还擅自议论营首,后果是很严重的。” 慕晨雪突然呵呵一笑:“我当然知道了,私下议论营首,该当死罪!刚刚不过是和梓陌哥哥说笑罢了,规矩我懂,该问的问,不该问的绝对不问,该说的说,不该说的绝对不说,这是龙骠营铁的纪律,违令者自裁或被处死,对不对啊梓陌哥哥?” 卫梓陌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龙骠营的确有这项铁律,残酷得灭绝人性的纪律。这项铁律,西岳先生就无数次强调过。 龙骠营作为一个先帝创办、纪律严明的秘密武装,龙骠营营首,从两百年前的高祖皇帝开始,就是这个秘密武装的核心和灵魂,岂能让下面的人说三道四。 这也是没办法的,毕竟龙骠营已经被朝廷抛弃了一百年,无数忠勇之士根本就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却要随时准备着为国家,为汉室抛头颅洒热血! 不过穆晨雪这样一说,让原本肃杀的冬天变得更加寒冷了。 卫梓陌实在不习惯这种气氛,更不想坏了心情,接下来还要去少华山深处一个叫做兰庐的地方,找到那个陈礡先生,把杨小早交给对方。 心情要是再坏下去,他恨不得把杨小早送回王庄。 于是赶紧笑了笑,准备缓和一下气氛:“哎呀,也没有那么严重,我们做死士的,虽然命是朝廷的,但是也要死得其所!不能无缘无故的,上级叫死就死了,实在没意思……” 穆晨雪突然笑了,靠近卫梓陌一些,心情大好。 “梓陌哥哥的想法还真是另类呢,我一直以为,我们龙骠营的死士就是一个机器,上级叫你朝东,你就不敢朝西;上级叫你死,你就不敢不亡。现在听了梓陌哥哥这般一说,倒也觉得死士也是有血有肉有灵魂的了。” 卫梓陌的脸上也无奈地笑了笑,心想,这个皮球弟弟也太天真了,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你也太天真了吧。 天真的人,是主宰不了江湖的。 于是又严肃地说:“一码归一码,以后你还是要记住,该问的问,不该问的绝对不问,该说的说,不该说的绝对不说……” 穆晨雪噘起了嘴巴,挪开了身子,嘟哝道:“知道了,这是龙骠营的铁律嘛,违令者该当死罪,要么自裁要么被处死!” 卫梓陌不说话了,却认真地看着穆晨雪,这个动不动就噘起嘴巴的小子,虽然娘了点,不过很好玩。 想着再过一日就要和他分开了,还真的有些不舍。 这一次合作没有经历太多是惊险,全都靠穆晨雪的那些小伎俩。但是卫梓陌认为,他和皮球的感情,也算是过命的兄弟了。 特别是刚刚皮球弟弟给他清洗伤口、泪流满面的时候,那种感觉像是亲人一般。 “梓陌哥哥,你我帮你包扎一下伤口。” 穆晨雪找来一绺纱布,一脸专注的给卫梓陌包扎断指伤口。 卫梓陌也不说话了,也是一脸专注地看着给自己包扎洗伤口的穆晨雪。 十八年来,除了西岳先生对他偶尔有点关心之外,卫梓陌几乎没有感受到人情味。但是师父的关心也是有目的的,就是要把他培养成龙骠营的第一死士。 说好听一点,是希望卫梓陌有点作为;说难听一些,其实还是为了让他更好地为朝廷卖命。 第013章:身陷绝境 - 剑指长安 - 西岳仙 卫梓陌认真地看着慕晨雪,想着再过一日就要和他分开了,还真的有些不舍。 这一次合作,他和慕晨雪的感情似乎已经超过了战友之情,特别是刚刚慕晨雪给他清洗伤口、泪流满面的时候,那感觉简直就是生死兄弟了。 “皮球弟弟,要不是龙骠营有规定,我真的很想和你结拜为兄弟。对了,要不你带我去一趟你们南麓分舵,我给你们的舵主说说,干脆把你调到西岳分舵去算了,这样我们就能长相厮守了。” 一抹阳光洒在慕晨雪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又还上了晶莹的泪珠。也许是天太冷的缘故,白皙的脸颊居然透着一圈红晕。 “梓陌哥哥说笑了,什么长相厮守啊?这个词是用来形容男女关系的……” 卫梓陌看着羞答答的慕晨雪,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不说我还没注意呢,你看起来还真像一个女孩哦。” 慕晨雪顿时羞涩难当:“梓陌哥哥以后不准开这种玩笑,传出去的话,人家要笑话我的,我乃堂堂七尺男儿……” 卫梓陌看着比一般男人要矮一些的慕晨雪,忍不住笑了:“你有七尺吗?哈哈哈!” 慕晨雪的确比卫梓陌矮半个脑袋,顿时又羞又怒:“梓陌哥哥你敢取笑我,我不理你了!” 顿了顿又说:“当然了,能和梓陌哥哥在一起我也很高兴。对了,干脆直接带我去西岳分舵算了,你要是去了南麓分舵,舵主也不会擅自让我离开的。” 慕晨雪说的是实话,各个分舵之间的死士,假如没有大事需要合作,身份都是隐秘的,彼此并不知道是战友。 之前,卫子仗着自己是营首义子的身份突发异想,觉得他出面给南麓分舵舵主说明情况,就能将慕晨雪调到西岳分舵去。 他实在很需要朋友。 现在仔细想来,这事估计给营首卫夫篱讲了也没用,说不定还会被训斥一番。 于是说:“那可不行,各个分舵之间的死士,假如没有通帖,连交往都是不允许的,何况是把你长期调过来……” 突然想起,在西岳峰黑松林里遇到慕晨雪的时候,似乎没有问他要过通帖。毕竟当时慕晨雪也算是自报家门,还说出了很多任务的细节,卫梓陌不得不相信他就是自己的搭档。 当然,最终两人联手,没有惊动任何人就成功地掳走了杨小早,翻过这片黑松林应该就是兰庐了,把杨小早交给陈礴先生,任务就算是彻底完成。 不过,卫梓陌想起了通帖,就本能地问了一句:“对了,皮球弟弟,你的通帖呢?慕晨雪这个名字不会是骗我的吧?既然是堂堂……无耻男儿,怎么取了个女孩儿的名字……” “通帖?” 这个话题很严肃,慕晨雪也就不跟卫梓陌计较男男女女的说法了。赶紧套掏下斜挎在背上的包裹,一边自言自语一遍翻找:“梓陌哥哥不说,我还真忘记给你看通帖了。” 卫梓陌看着他着急的样子,急忙笑道:“任务都完成了,看不看也无所谓了。但是,我还是怀疑你的名字是假的对吧?” 脸上微笑,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慕晨雪。 慕晨雪停止了翻找,定定地看着卫梓陌,又要开始发飙了。 卫梓陌吐着半截舌头,赶紧退到两丈之外,担心慕晨雪突然一口迷烟喷出。 “算了算了,名字真假都不重要了!我们做死士的,有几个人的名字会是真的呢?许多人死了,墓碑上连名字都没有。” 说罢又伤感起来,仰首看天。 “天”是翠绿的,抑或黝黑的,卫梓陌不知道。因为天空已经被茂密的树冠挡住。 这里,又是一片黑松林。 丝丝缕缕的阳光从松针的缝隙里倾洒下来,五彩夺目,格外绚丽。 慕晨雪不看阳光,却盯着卫梓陌认真地看着:丝丝缕缕的阳光洒落在卫梓陌的脸庞上,像洗涤着一块精致的玉。 …… 少华山,距离长安京城两百里。 翻过眼前这一片长达十多里地的黑松林,出现在两人眼前的却是一片荒谷。 走进荒谷,雾瘴弥漫,置身其中,三五丈外的景物一片迷离,连冬日里格外稀罕的阳光也渗透不进来,就连汗血宝马也找不着南北了。 慕晨雪的背上,从两边肩膀交叉斜勒着两个包裹,那是他和卫梓陌的行囊,分别西岳先生为卫梓陌准备的干粮,还有慕晨雪拿不出**台面的一些“秘密武器”。 卫梓陌的背上,背着还在沉睡的杨小早。 慕晨雪的药下得太重了,已经过了一夜半天,也不知道杨家一家三口醒过来没有? 此刻的卫梓陌,左手上多了一只手套,遮挡住了断了半截的食指。还好是左手,不影响他拿剑! 手套是慕晨雪割下裘衣下摆的真皮里子专门给卫梓陌缝制的,反正那皮裘对于他来说太长,下摆多余。 棕色的正宗羊皮手套,戴上去不大不小,刚好合适,不仅掩饰了那只断指,而且非常称手。 卫梓陌甚是喜欢,为南麓分舵死士的多才多能感叹不已:在卫梓陌只知道针线活只有女人才会。在西岳峰,缝缝补补的事情就不见有人能做,尽管西岳先生叮嘱过多次,死士除了武功谋略之外,还要多才多能。 慕晨雪跟得很紧,因为迷雾太浓,他怕转瞬之间就见不到了卫梓陌。 荒谷很宽,而且雾瘴弥漫,目所能及之处不足五丈。两人在里面转悠了两个时辰,总算逃出迷障,爬上了一座山顶。 此刻,已经是辛时三刻,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番让人叹为观止的景象。 “哇……” 慕晨雪忍不住惊叫一声。 卫梓陌也想惊叫,不过在慕晨雪面前,他必须要成熟一些,哪怕是假装的。 他毕竟比慕晨雪大两岁。 但是眼前的景象实在太美了,对于长期幽居在西岳峰里的卫梓陌来说,简直堪称世外仙境。 两匹汗血宝马也踟蹰起来,昂着脖子远远地欣赏着一望无际的满天红霞和苍茫的远方。 眺目远望,层峦叠嶂绵延数十里,从绿色变成淡墨、再由淡墨变成灰色。近一些的岩石分明是褐色的,身上偶尔有寥寥几笔皴裂的灰白色,就像笔尖不够润色一般,格外潦草……头上顶着一丛丛翠绿的灌木或者古松,错落有致,宛如哪位国画大师杰作。 一群仙鹤在翠松上或站着、或盘旋,嘎嘎叫着嬉戏…… 远方的天际和山峦接壤之处,一抹红霞无比鲜艳。周边偶尔飘忽几绺浅灰色的云条,就像是鸡血玉里夹杂的银丝,让红霞没有填满的天空,多多少少留了一些“白”。 两人在山顶流连忘返,就成了一幅旷古绝伦的画卷:两匹赤红的骏马驮着两个人,一黑一白,矗立在红霞绿野之间,将天与地泾渭分明地分割开来。 直到背上开始有了蠕动的迹象,卫梓陌才极不情愿地惊醒。 “皮球弟弟,我们赶紧下山,寻找长着兰花的屋子。” “啊?梓陌哥哥,这可是冬天呢,没想到这里面这个季节,居然还有兰花?” 卫梓陌笑了笑,手指眼前仙境,朗声说:“你认真看看,这里像冬天吗?有冬天吗?” 慕晨雪就很认真地上下左右打量一番旷野,的确没有哦冬天的感觉。然后朝卫梓陌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还偷偷地斜了一下白眼,眼角挂着一抹莫名的笑意。 很难想象,距离京城不过两百多里的少华山腹地,居然有着这般与世隔绝的人间仙境。 “梓陌哥哥,我们是得赶紧走,否则一会儿小弟弟醒来就不好办了。” 慕晨雪突然有些担心。按理说还没过十二个时辰,杨小早怎么就开始蠕动了呢? 难道他是要提前醒了吗? 两人双腿一夹,宝马立即扬蹄下山。 山下没有房屋,更不见兰花,自然也不见人。 两人寻找了半个小时,还是一无所获,甚至连下山的路也找不到。 就在纳闷之际,杨小早逐渐苏醒,开始在卫梓陌的背上哼哼起来。 慕晨雪突然说:“糟糕!梓陌哥哥,我们得赶紧找个地方,把你的干粮熬点粥给他喝。” 对啊,杨小早可是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两人吃干粮的时候,也想喂一些给杨小早,可是他一直沉睡,就算强行撬开嘴巴喂下去,他也不会嚼碎下咽的,于是也就作罢。 现在杨小早一旦醒来,只要是正常人都会叫唤的,何况他还是一个年仅九岁的孩子。 即使是神童文杰,不吃东西总归是会饿的。 慕晨雪很是细心,饿了一天、而且是昏迷了一天半夜的人,喝粥是最不费力而又最有营养的了。 但是周边都是空荡荡的一片,哪里有房屋?到哪里去找锅瓢碗盏呢? “兰庐究竟在哪里呢?” 卫梓陌环顾一番,开始着急了:“没错啊,应该就是这里了。可是,这里分明是绝境啊……” 慕晨雪甚是懊恼:“没错,这里看似仙境,却是实实在在的绝境,梓陌哥哥,我们还是原路返回吧!” 就在这时,身后十丈之外的山边突然传来一阵异响…… “什么人?!” 卫梓陌突然闷喝一声,扭转马头冲向一堵山脚下的一块巨石。 慕晨雪立即定睛一看、侧耳一听,那块巨石两丈高宽,上面几丛蓬松的灌木里发出的响声果然异常,作势从腰间拎下流星锤。 巨石后面,片刻的沉寂过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凭栏翘首粉腮廋……” 第014章:白衣剑童 - 剑指长安 - 西岳仙 吟诗? 什么人会在这荒山野岭里吟诗作对? 不对不对,虽然几近黄昏,这少华山里更像仙境,难道是仙人在吟诗? 慕晨雪迷惑地看着卫梓陌,一脸的不知所云。 卫梓陌一勒缰绳,胯下的骏马就放慢了脚步。仰望高耸的巨石,微微一笑,也跟着吟起诗来:“暗夜低眉相思肥。” 这是他在卫尉府里的时候,卫夫篱临时教他的一首诗: 凭栏翘首粉腮瘦, 暗夜低眉相思肥。 赤霞翠峰鹤影褪, 羽巾蓝裳人不归。 这首诗,正是卫梓陌和少华山兰庐的人交接任务时使用的暗语。 卫梓陌不知道少华山是不是也有龙骠营的一个分舵?也不知道兰庐主人的身份,反正他的师父西岳先生没有提起过。 两句暗语对上之后,巨石上的灌木里先是冒出两把刀尖,轻轻拨开灌木,然后就钻出两个人来。 看这两人装扮,虽然持刀在手,却也是锦衣锻袍,一篮一灰,一长一幼,不是一般的底层人物,更不是山贼草寇。 却也不像是龙骠营死士的打扮。西岳峰里的死士,除了卫梓陌锦衣玉食,其他人的生活条件其实也还是很清苦,至少不会穿绫罗绸缎。 年长的男子四十来岁,身穿蓝衣,看着卫梓陌,一脸冷峻地问:“阁下可是卫梓陌卫公子?” 卫梓陌并没有直接回答,接着吟出下一句诗:“赤霞翠峰鹤影褪。” 然后等着对方说出最后一句。 “哈哈……” 巨石上的两人放声一笑,身子一腾,就从两丈高的巨石上飘落下来,落地时双膝都不颤一下,轻功甚是了得。 那两人落地之后站在原地双手持刀抱拳,蓝衣男子对出了下一句:“羽巾蓝裳人不归……卫公子辛苦了,请跟我走吧。” 卫梓陌朝傻愣愣的慕晨雪微微颔首,一抖缰绳,宝马放开脚步,跟着那两人钻进了巨石后面。 两丈高宽的巨石后面居然有一个宽大的洞口。 四个刚刚钻进山洞,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霍霍”的响声,洞口就被封住了。 原来这是通往兰庐的秘密洞道,上上下下两里路,倒也比较宽敞,骑马也可以通过。 走出洞道,蓝衣男子在洞口某处摁了一下,只听“哗啦一声,一道石门就像卷闸门一样从下面缓缓下移,就将洞口封住。 卫梓陌不由惊叹,这个洞道两边洞口一封,外人丝毫看不处破绽。 出来时正好是半山腰,眼前又是一片茂密的森林。 两人自我介绍,年长的蓝衣篮子叫木人,果然四十岁;灰衣剑童叫火娃,十六岁,和慕晨雪一般年纪。 看得出两人的功夫都不寻常。 木人和火娃一前一后,倒像是绑票一般夹着卫梓陌和慕晨雪朝右边山腰走去,转了一个弯,果然看见漫山遍野的冬凤兰。 现在是冬天,盛开的自然就是冬凤兰了,想必到了春天,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沿着两排枯萎了的枫树走去,前面果然是一座房子。 “这就是兰庐?” 卫梓陌有些迷惑。 所谓的“庐”,在卫梓陌的印象中就是一座低矮的草屋,可是这房子虽然盖的也是草,却很是庞大,跟西岳峰龙骠营秘密基地的议事厅差不多。 可以说是一座世外桃源里的世外山庄 “正是。”木人望着卫梓陌背上的杨早,笑了笑说:“先生估摸着公子应该到了,所以就派木人和火娃在外面等候,果然等到了公子……公子请!” 兰庐没有一个卫兵,但是卫梓陌感觉到周边的树林和假山里都藏着暗哨,所以就特别小心。 刚刚走到兰庐门口,灰衣剑童火娃却拦住了慕晨雪。 “公子,先生只让你一个人进去。” 木人又朝卫梓陌笑了笑。 慕晨雪有点生气,具体来说有点委屈。这次任务的完成,他也有着很大的贡献,现在任务完成了,自己居然被搁在一边了。 卫梓陌朝慕晨雪点点头,示意他淡定。 毕竟此次任务属于特级绝密,知道内情的人越少越好,于公于私都好,不让慕晨雪进去未必就是坏事。再说了,现在是来交接任务的,也不是来邀功的。 慕晨雪无奈地一转身,裹着一身白裘,就像一个圆滚滚的皮球一样蹲在了兰庐门口,眺望山下郁郁葱葱的森林。 一山之隔,山外是暴风雪,山里却春意盎然,这里还真是一个世外桃源。 木人将卫梓陌带进兰庐大厅,里面坐着一个清瘦的中年人,不到五十岁。一个英俊的白衣少年,背上背着一把长剑,垂立在主人的身边。 “公子辛苦了。” “先生辛苦。” 两人的对话非常简洁。 关于兰庐主人的身份卫夫篱给卫梓陌介绍过,此人原是皇宫太傅陈礴先生,三年前突然失踪。 当时汉哀帝已经病入膏肓不理朝政,皇太后王政君日理万机,也没有心思去关心一个太傅的去向。 兰庐主人陈礴先生微微一笑,接过卫梓陌递来的“包裹”,掀开一角,,连连说了三句“甚好”,然后朝身边的白衣剑童递了一个眼神。 卫梓陌好生奇怪,陈礴先生只看了一眼,就确认包裹里面的正是杨小早。这时的杨小早依然紧闭着双眼,他就不怕收到的“货”是一个赝品? 拿白衣剑童抱着杨小早转身离去,很快就带来了四个衣着华丽,头戴华冠的女子。 卫梓陌一看四个女子的装扮顿时一惊,这身衣服,不要说寻常百姓家穿不起,恐怕王公贵族也望尘莫及,清一色的绫罗绸缎都是高档货,简直可以和宫廷中的皇后王妃媲美了。 四个女子小心翼翼将还处于迷糊状态的杨早抱走,从侧门走出兰庐,消失在通往山下的林荫小道里。 卫梓陌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不过这时突然想起之前慕晨雪给他提出的问题,杨小早会死吗? 义父卫夫篱叫他把杨小早送到这里来,陈礴先生又将如何处置? 虽然这些问题原则上是不该问的,但是卫梓陌毕竟是第一次执行任务,杨小早毕竟是他亲手交给陈礴的。他有责任和义务关心杨小早的命运。 于是问陈礴:“先生,梓陌冒昧问一句,先生要这个小孩有何用处?” 陈礴先生一听,突然面色一凛,冷冷地说:“公子的任务完成了,请便吧。” 陈礴称卫梓陌为公子,自然早已知道他是卫夫篱义子的身份。既然知道了卫梓陌的身份,为何说话这般不客气呢? 陈礴说罢,也起身离去。 卫梓陌心里的纳闷语法浓烈,想着打探一下杨小早接下来的命运,卫夫篱也不会把他怎么样,于是但系就大了一点。这个时候不问清楚,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 反正看这架势,陈礴和他身边的随从都不像是龙骠营的死士,自然没必要按照龙骠营的规矩办事。 “先生……”卫梓陌一边说这话,身子一闪挡住了陈礴的面前。 “呿……” 不料一道白影凌厉地闪过,站定之后卫梓陌才看清楚,原来是那个背着长剑的白衣剑童,倏然之间就挡在了他和陈礴的中间。 这小子,身法如此了得,估计剑法也不简单! 白衣剑童伸出手臂,挡在了卫梓陌的面前,一脸的冷漠如霜。 卫梓陌也冷冷地盯着剑童,年龄比他小两岁左,但是身手的敏捷程度却在他之上。 两人四目相对,眼里都闪着寒光。 “让开,我有话要问先生。” 卫梓陌声音很小,不过很冷很铿锵。 剑童却像个哑巴一样一言不发,脸上的表情就像山外松树上挂着冰凌子,寒冷里藏着杀机。 陈礴侧头看了两人一眼,一样的冷着脸不说话,继续缓缓地走自己的路。 “先生留步!” 卫梓陌也懒得管眼前的白衣剑童,身子一晃就要去追赶兰庐主人,不料胸前遭到了重重一击。 原来是被白衣剑童的手臂一直挡着,卫梓陌的腰部自己撞了上去。卫梓陌吃痛,顿时一惊。随即身子一侧,手腕一番,一招反擒拿就抓住了剑童的右手腕。 还未来得及捏住对方的内关穴,剑童却“哧溜”一声,就将被卫梓陌抓牢了的手掌抽出,蛇一样的蜿蜒顺溜。 卫梓陌恼羞成怒,顺势一招肘击,撞向剑童的脑袋。 白衣剑童的个头比慕晨雪高不了多少,反正矮着卫梓陌半个脑袋,这一招要是击中了他的脑袋,不死也要被撞傻。 所以卫梓陌还不敢太使劲。 不料卫梓陌低估了剑童,这一肘击出,还好力道不大,否则他自己至少摔了个趔趄。 眼前白影一闪,也不知那剑童什么时候就飘到了兰庐主人的身边。 这一回,卫梓陌真的生气了。 他五岁连练武,十岁成了西岳先生的关门弟子,苦练了十几年,他其实一直很狂很嚣张。之所以不和西岳峰il的师兄弟们热乎,实际上是很瞧不起他们。这世界上,他尊重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师父西岳先生,一个是义父卫夫篱,这两人都是他金佩的高手。第一次执行任务之后,他又多了一个尊重的对象,那就是号称刀啸索命的杨绍云。 不料现在居然被一个十五岁的小崽戏弄了。 卫梓陌的脸就挂不住,这回他要动真格的。 于是站定,右掌开始运力…… “卫公子,天不早了!” 蓝衣男子木人突然出现,挡在了卫梓陌和白衣剑童之间。 白衣剑童趁机倒退着,护着陈礴走出了侧门。 陈礴临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卫梓陌,目光如鹰隼一般犀利阴冷。 “木人大叔,那小子姓甚名谁?” “啊?”木人愣了一下恍然大悟:“公子是说先生身边的侍童吗?他叫剑鸠,练得一手好剑法。” 卫梓陌一脸不屑:“好剑法?有一剑鬼愁厉害吗?” 木人惊叫道:“公子也知道一剑鬼愁?剑鸠练的正是一剑鬼愁呢。” “啊?”这回,卫梓陌长大的嘴巴合不拢了。 原以为天下只有自己练就了一剑鬼愁,没想到少华山秘境的兰庐里,还有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也会。 咬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狠话:“有机会,梓陌一定讨教。” “嘿嘿!” 木人讪笑着说:“一定有机会的……公子请!” 第015章:深山里的袖珍皇宫 - 剑指长安 - 西岳仙 天边的红霞更红,太阳已经快要被黝黑的山峦吞没了。 也不知木人是动了什么地方,洞口的石门就打开了。 卫梓陌刚要钻进洞,身后的慕晨雪突然惊叫一声:“啊?皇宫!” 皇宫? 卫梓陌回头一看,慕晨雪站在左边山腰的一块巨石上,一惊一乍看着他。 不等木人阻拦,卫梓陌纵身一跃,就跳到了慕晨雪的身边。 放眼望去,山下的密林中,翠绿掩映之下,果然藏着金碧辉煌的一处翘角,在夕阳泛着金光,格外醒目。 好奇怪,之前进来的时候或许有太多心事,居然没有注意到。 卫梓陌轻轻一提身子,又纵上了身后的更高处,俯瞰下去,山下皇宫的轮廓就呈现在了眼前。 山下有大约方圆一里的一块山洼,四面都是高耸入云的绝壁,少说也有三四百米之高,而且陡峭光滑。密林之中,藏着一座皇宫。 不过着皇宫和长安城的相比,足足小了十几倍,只能算是一个袖珍皇宫。 半山腰下,那四名衣着华贵的女子抱着杨小早,正往皇宫方向走去,后面跟着陈礴先生和白衣少年。 “公子……” 木人朝卫梓陌一抱拳,随即抬手指着洞口,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卫夫篱给卫梓陌交待过,他只管把杨小早交给兰庐主人,任务也就完成了,其它的事情不准过问。 让卫梓陌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少华山的伸出,不仅有兰庐秘境,居然还有这么一座袖珍皇宫。 至于杨小早的去向和用途,以及这座宫殿,卫夫篱自然没有给卫梓陌提起。 卫尉大人,或者说龙骠营营首的心思,不是卫梓陌这个义子能猜得透的。 龙骠营铁律:不该问的绝对不能问!不该说的绝对不能说!即使是卫梓陌这样的人物,哪怕他是营首的义子,哪怕他是龙骠营的第一死士。 将卫梓陌和慕晨雪送出洞道之后,木人转身返回,巨石又合拢了,一切恢复平静。 这时的慕晨雪,又恢复十六岁少年的天性,脚步缓慢,身子懒洋洋的,叨叨絮絮地发着牢骚。 “好饿哦,这些人也真做得出来,天都要黑了,不留我们住一宿也就算了,不让我们浏览一下那座宫殿也都算了,但是好歹得请我们吃一顿便饭是吧……” 卫梓陌也有同感,但是这个时候不能附和慕晨雪。 “皮球弟弟,我们先吃点干粮,然后赶紧上路,一会儿天黑了就很难穿过那片迷谷了,等过了黑松林,哥哥带你去镇上吃夜宵。” 虽说到山下的小镇还有五十多里路,而且崎岖难行,但是有千里马在,须臾之间即可到达。 只是那道雾瘴弥漫的迷谷的确难走,而且,现在天的确快黑了。 两人就牵着两匹赤红的汗血宝马,慢慢悠悠地找到了一泓山泉,蹲在地上就着泉水吃干粮。 慕晨雪吃着干粮,腮帮鼓鼓、含混不清地问:“梓陌哥哥,以后我们还会见面吗?” 这个问题,卫梓陌不是太好回答。 龙骠营沉寂了上百年没有什么动作,虽然最近几年逐渐复苏,但是师父病没有给他安排过什么任务,这是他第一次下山。而且,这一次绝密任务,算是二十年来最大的一次,卫梓陌感到很幸运。 但是下一步还有没有任务?会不会由他卫梓陌执行?这就很难说了。 但是慕晨雪的这个问题,仔细想起来也不是问题。 要和谁见上一面,对于卫梓陌来说不是难事。 虽然他是龙骠营的死士,应该严格遵守龙骠营的铁律,但是他有两个特殊原因可以出山寨。 第一自然是他非常了得的功夫,白天不敢出西岳峰,晚上该可以吧…… 第二,因为他毕竟是卫夫篱的义子,西岳先生很多事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卫梓陌随时随地可以“失踪”,而且神不知鬼不觉,不会让西岳峰里的死士们知道。 这些年,他跟着西岳先生躲在麒麟洞里修炼,对于西岳峰的师兄弟们来说,也跟失踪没有区别。否则,有谁还敢嘲弄他?认为他是一个废物? 因此,卫梓陌享就有着普通死士没有的“特殊权利”,他当真要去南麓分舵找慕晨雪玩帅,跟不跟西岳先生打招呼都无所谓。 于是,就大大咧咧地对慕晨雪说:“我们当然会见面啊,而且机会多多。皮球弟弟,你就等着,过不了几天我就会到南麓分舵去找你的。” 慕晨雪却顿时吃了一惊:“千万不可,梓陌哥哥,我们分舵之间交往,不是都要有通帖吗?要通帖,就得经过舵主批准才行。你要是来到南麓来找我的话……” 卫梓陌看着左手上的手套,笑道:“那又怎样?” “怎样?”慕晨雪迟疑了一下,转着眼珠思考了一会儿,就说:“我们两个都得倒霉呗。” “呵呵……” 卫梓陌拍了慕晨雪的肩膀一巴掌,淡淡地说:“没那么严重的,你哥哥我有的是办法。但是……出了少华山之后,我们是得暂时分开了。” 慕晨雪蹙着眉头看卫梓陌,好一张俊朗的笑脸。 一边嚼着饼干,一边含混地问:“梓陌哥哥,你要回西岳峰吗?” 卫梓陌摇摇头:“暂时不,我得先去一趟京城?” 慕晨雪脸上的忧伤突然就消散了,顿时高兴起来,挪过身子挨近卫梓陌一些,套着近乎说:“梓陌哥哥还有大事要办?要不……你也带……兄弟一起去……” 卫梓陌佯装生气的说:“乱说,我还有什么大事要办啊,就算有,也不能随便就带着你去的,你难道忘记了龙骠营的规定?” “哼!” 慕晨雪冷哼一声,挪开了身子,嘟哝道:“我不过是想着再立下一功,回到南麓之后也要给师兄弟们炫耀炫耀,我慕晨雪不是只会那些下三滥的手段,我的流星锤也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 卫梓陌忍不住窃窃地笑了起来:“皮球啊,还是算了吧,以后呢,我看你还是继续把你的……那种手段发扬光大吧,说不定也能威震江湖的!” “哟呵!” 慕晨雪顿时不悦,倏然起身。 “要不,咱俩过上几招,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夺魂流星锤!” 卫梓陌也站了起来,呵呵一笑:“夺魂流星锤?还有名有号的啊?!这样吧,皮球弟弟耍几招给哥哥我来看看,会不会有几只苍蝇被夺魂了……” “哗啦啦……” 慕晨雪突然脸颊绯红,怒目圆睁。 从随身斜挎的布袋掏出了碗口大小的流星锤,厉声道:“卫梓陌,你太过分了,你可以看不起我慕晨雪,但是不能侮辱我的夺魂流星锤……看招!” 说罢单手一扬,流星锤就朝着卫梓陌的面门砸将过来…… 慕晨雪的流星锤和普通的流星锤有一些区别,锤身不大,直径不过四寸,就像一只大碗,但是锤子上却有着机关,只要启动,圆滚的锤子上就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的蒺藜钢刺,锋利无比。 而系着流星锤的也不是普通的绳索,而是铁链,熟铁铸就,一般的刀剑很难斩断。 和卫梓陌过招,慕晨雪自然不会启动锤身的机关,让蒺藜钢刺都张扬出来。 不过他的劲道却不小,因为他生气了。 卫梓陌一看皮球来真的,急忙闪身躲开流星锤。 只听当的一声,圆锤砸在一块石头上,当即火星四溅,碎石飞裂,出现了一块拳头大小的凹痕。 “哟呵,不错啊,还真有两下子!” 卫梓陌真心夸赞,拍了拍巴掌,顺势捡起地上的一根枯枝。 那根枯枝不过手指一般粗细,而且早已枯朽,风过欲折。 慕晨雪更是恼怒,卫梓陌如此不屑,彻底激怒了他。 “卫梓陌,你以为我的夺魂流星锤是吃素的,只会打苍蝇?我现在是苍蝇老虎一起打!专打你这只色狼!拔剑出来!你不拔剑我瞧不起你!” “色狼?”卫梓陌倒是奇怪了:“你怎么知道哥哥我喜欢美女啊?” 想着皮球突然暴怒了呢,的确不该这般嘲笑他。现在事情闹得有点大了,一时半会还不知道怎么收场。 “哎呀皮球弟弟啊,你瞧得起瞧不起哥哥又怎样啊?!我是你哥哥,你的夺魂流星锤是打豺狼虎豹的嘛……” “少废话,你就是一只色狼!” 慕晨雪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抬腿、扭腰、躬身…… 连续打出了王母拐线、十字披红、浪子踢球、二郎担山、泰琼戴铐、霸王卸甲、猛虎跳涧、仙人脱衣等十多个招式。 卫梓陌左躲右闪,上腾下俯,均将迎面而来的流星锤一一化解,手里的枯枝居然没用上。 只听的“呯呯”一阵乱响,四周碎石飞溅,草木折断…… 突然,卫梓陌单腿凌空一绞,就缠绕着铁链将流星锤踩在了地上。 “好了好了皮球弟弟,你的夺魂流星锤果然名不虚传,只是在这里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要是惊扰了少华山的人,告到营首那里去了,我们两个就真的要倒霉了。” 卫梓陌搬出了少华山,甚至还抬出了营首,慕晨雪这才停止了动作。 撅着嘴巴,狠狠地扯动了几下铁链,卫梓陌顺势就松开脚。 慕晨雪收好流星锤,侧过身子不再理睬卫梓陌。 第016章:京城密令 - 剑指长安 - 西岳仙 “怎么了,真的生哥哥的气了?” 慕晨雪看也不看卫梓陌一眼,尖着嗓子说:“哼!你就一个无赖,骗子……” 卫梓陌有点不爽了:“咦?皮球弟弟,我怎么突然之间就成了无赖、骗子了?还色狼……” 慕晨雪犹豫了一下,总算找到理由:“你都没有和我过招,你不是无奈是什么,还有,你昨天居然想摸我的耳朵……” 慕晨雪说了半截就顿住。 人家卫梓陌不还手,任由自己打了十多招却也无法近身,这是给他慕晨雪的面子,不是无赖! 倘真过招了,解雇偶有是另外的说法。 让卫梓陌纳闷的是,昨天他的确想摸慕晨雪的耳朵,那也是慕晨雪引起的。当时他说什么杨早耳垂特别大,有帝王相!卫梓陌才发现慕晨雪耳很小,就想摸一下。 其实,摸一下又没损失什么?卫梓陌怎么就成了骗子无赖色狼了呢? 卫梓陌毕竟比慕晨雪大两岁岁,没必要、也不应该和他一般见识,何况他在心里已经把慕晨雪当成了弟弟。 于是就温柔地笑了笑,说:“皮球弟弟此话差矣,你的本领不一定就在刀枪方面,说真的哦!皮球你只需动动脑子,兵不血刃就能办成大事,这才是真正的大本事。你看哪个皇帝夺取江山,非要自己去鏖战沙场、舍身忘死的呢……” 慕晨雪真是好哄,卫梓陌这般一说,他顿时就喜笑颜开。 返程还算顺利,说话间,两人就少华山下的黑松林里。 回头看去恍若隔世,很难想象深山里还藏着兰庐那么一处与世隔绝的秘境。 黑松林离深山兰庐已经有六十多里的距离,由于里面荒谷根本就没有路,常人走的话一天也难达到,但是汗血宝马须臾即可到达。 再过十多里路就到了山外的集镇了,但是这一片黑松林显得格外荒凉恐怖,密密麻麻的黑松遮天蔽日,大白天也看不见多少阳光,何况现在快天黑了。 “梓陌哥哥,等到了镇上,我要吃烤鸡。” 慕晨雪就是一个孩子,刚才对卫梓陌“兵戎相见”,转眼之间就像一个跟屁虫黏着卫梓陌,还吵着要吃好吃的。 “嘘……” 卫梓陌突然竖着左手那根没有了食指的空指套,放在唇边嘘了一声,示意慕晨雪噤声。 天,已经没有多少光亮,黑松林里更黑,呼呼风声裹着雪花,像鬼怪一样呜咽,甚是骇人。 古松高达十五六米,顶上树冠交织,浓荫重叠,遮天蔽日。就连大白天也没有多少阳光渗透下来,何况是天擦黑时分。 好在下面的两丈空间还算空旷,加上地上铺满白雪,还可以看得很远。 一条岔路摆在面前,一南一北,都是三尺多宽,撒盐一样的铺着浅雪,信马由缰不是难事。 卫梓陌嘘了一声,两人立即勒马驻足,侧耳倾听。 黑松林里风气很紧,听不出异常。 卫梓陌突然把右手的食指和拇指屈着放进嘴里,打了一声小小呼哨。 一只鸽子从树冠冲刺下来,落在他的肩上。 慕晨雪不觉惊诧,在鬼哭一般的呼呼风声中,卫梓陌居然能感受得到一只鸽子的存在,这耳朵的功夫甚是了得啊! 卫梓陌从鸽子的脚上扯下一支竹管,掏出一张纸条,手一扬,鸽子就扑腾飞远。 纸条上是卫夫篱的字迹,只有两个字:速回。 速回,当然指的是京城,不是西岳峰。 这样的密令,就算落到任何人的手里都不会泄密。就只有“速回”两个字,没有署名,也没有交待地点,倘若不知前因后果,就算是天师也难解其中奥秘。 回干什么地方,干什么事情,探亲访友,经商为官,锄田耕地?还是…… 还好卫梓陌知道龙骠营飞鸽传书的传统,也见过义父的信鸽和字迹。 最最关键的是,他的剑还留在卫尉府里。 不过他还是感到有些迷茫,因为他不清楚义父为何在这个时候就急切地召他回京? 其实就算卫夫篱不召卫梓陌回京,他也是要回去的,灵虚神剑是西岳峰的镇山之宝,是西岳先生的命~根~子,他不可能就放在卫尉府里不管不问。 更让卫梓陌惊讶甚至暗叹的是:自己才刚刚交接完任务,才刚刚走出少华山,卫尉府的信鸽就在山下等着了。卫夫篱还真是料事如神,时间和地点都拿捏得非常到位。 卫梓陌不知道是佩服还是害怕:看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义父的法眼。 “皮球,哥哥不能请你吃宵夜了。”卫梓陌是真心遗憾。 慕晨雪咬着嘴唇,扑闪着一双长睫,很是委屈。 良久才说:“我就知道,你本来就是一个骗子……” 他快要哭了。 三日的相处,两人也算是心灵相通,配合默契,不动一刀一剑就掳走了杨家小公子杨小早,而且还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杨小早送进了少华山秘境,任务完成得非常出色。 虽无生死恶战,两人却也成了生死兄弟。 卫梓陌也很舍不得慕晨雪的,看他这副模样,心里更是难过:“皮球,哥哥我刚刚接到密令,还得回京城一趟。你我兄弟就此别过,最多五日,哥哥一定去南麓找你。” 按理说,卫梓陌都不该给慕晨雪说这些的。龙骠营各个分舵的死士,除了配合执行任务之外,就应该老死不相往来。 他们只是战场上的兄弟,是保家卫国的死士,西汉的江湖不允许他们儿女情长?! 就算是同一分舵的死士,各自执行的任务,都不能讲给另外的人听。 好在卫梓陌只是回一趟京城。 他也只是知道自己只是回一趟京城而已。 慕晨雪却不领情,冷哼一声,说:“只怕你到了南麓,不一定就能见着我了。” 什么话,生离死别一般。 卫梓陌微笑着,耐心地说:“不要耍孩子气了,皮球,这几天的相处,你让哥哥我很快乐,我肯定会去南麓找你的。” 他说的是真话,回到西岳峰,也只有张武王文和他可以嘻嘻哈哈,师父的那张臭脸,十几年很难笑一次。其他师兄弟,一个个都把他的废物当纨绔,没意思。 虽然龙骠营纪律严明,但要找个接口去南麓分舵见皮球,对卫梓陌来说也不是太难的事情,毕竟他怎么说也是营首的义子,西岳先生不看僧面看佛面。 但是一想到前天见到卫夫篱时,就感觉到了这个义父心事太多了,还有近期西岳峰里的紧张气氛,卫梓陌就觉得自己的海口夸大了。 作为龙骠营死士,虽然很久没有特别大的行动,但是神经随时都是绷紧的。 特别是最近三个月,西岳峰里时刻都处于备战状态。 这十五年来卫梓陌还没没有感受到过这样的气愤,整天出来勤学苦练,他就是一个胡吃海喝的活死人。当然,精神层面也是很压抑的,是不是要接受师父的训导,什么肩挑天下大义、誓死效忠朝廷、随时慷慨赴死之类的警示教育,他已经厌烦了。 没有一个人和他说过春夏秋冬的冷暖,油盐酱醋的味道,他快要丧失了一个正常人的感受。 张武王文,也只是两个小跟班,也只是相处了一年,谈不上知己。而慕晨雪,是他十八年来接触第一个正常人。 师父西岳先生,在卫梓陌的眼里更多的时候就是一个魔鬼,一个眼里只有死士没有徒弟的冷血动物。 但是话说回来,没有师父西岳先生,他卫梓陌就不会有这般造诣;没有十五年的勤学苦练,他就不可能练就了“一剑鬼愁”的绝世剑法,成为龙骠营的第一死士。 还好西岳先生给他打通了任督二脉,加上鲲胆赋予的百年功力,他也才在短期内。 这三天,卫梓陌和慕晨雪在一起战斗,一起吃喝,一起看风景,一起斗嘴,一起想着何日再相逢…… 慕晨雪会为了他的一根断指伤心流泪,还给他制作了这只手套。 刚刚还一起打架,赌气,转个背就吵着要吃烤鸡…… 卫梓陌才发现,原来死士也是有感情的动物。 但是现在卫夫篱的命令来了,卫梓陌总有万般不舍,他也得离开这个皮球弟弟。 属于死士的江湖,原本就是没有儿女情长的,何况对方只是自己的一个拍档,一个才十六岁的小子而已。 慕晨雪也很伤感,接过卫梓陌的话说:“梓陌哥哥,对不起,这几天我一直都在惹你生气。既然你已经接到京城密令,那你就去忙吧。你也别去南麓,说不定我明天就接到个什么密令,去了什么地方也很难说,你我兄弟就此别过,江湖再见!” “就此别过,江湖再见!” 卫梓陌决定不再理睬慕晨雪的矫情,他害怕再耽搁下去,自己也会跟着矫情了。 于是一抖缰绳,骑着三日前慕晨雪偷来的汗血宝马,就要从往南的岔道疾驰而去。 马儿刚一转身,身后慕晨雪就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梓陌哥哥……” 这一声喊得撕心裂肺。 卫梓陌犹豫了一下,却没有回头,狠下心来又抖了一下缰绳。 “你等一下!” 慕晨雪策马过来,手里多了一样东西。 原来是另外一只手套。 卫梓陌嘴角蠕动了几下,最终朝慕晨雪伸出了空着的右手。 慕晨雪却没有给他手套,一脸的古灵精怪。 “梓陌哥哥,这只手套……其实你也用不着的,我就揣着吧,我只是来告诉你,万一十年八年,三五十年后我们还能再相见,彼此都不认识了,就以这双手套为凭证吧。” 第017章:命丧黑松林 - 剑指长安 - 西岳仙 一句话说得卫梓陌满腹沧桑,悲凉旷远。 再看慕晨雪的皮裘下摆,足足短了一大截。 不过也好,这样还要合身一些。 卫梓陌难过了几秒,自己都觉得好笑,两个男人,何苦这般幽幽怨怨? 狠心地忍住发哽的喉咙,朝慕晨雪点点头,咕哝着道了一声含糊不清的“保重”。 慕晨雪又急了,从布袋里掏出一条毛茸茸的裘毛围巾,遥遥地扔给了卫梓陌。 就像一只白狐在雪花里翻飞…… “这个围巾现在可以送给你,大冬天的比较适用。” 围巾正是用皮裘下摆上的裘毛做成的,里子做成了手套,皮毛就做成了围巾。 卫梓陌接过围巾就绕在脖子上,的确很暖和。忍着眼窝发热,双腿一紧,胯下的马儿就扬起了四蹄。 慕晨雪如痴如醉地呆在原地,地看着卫梓陌的背影渐行渐远。 “梓陌哥哥,我会想念你的……” 慕晨雪喃喃自语,泪水早已湿了眼眶。 卫梓陌艰难地隐忍着,跑出百十米终究忍不住,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把卫梓陌看得顿时大惊失色,立即扯开嗓子大喊:“皮球小心……” 就在慕晨雪头顶的正上方,茂密的树冠里,笔直的倒立着一个黑衣人蒙面人,手持长剑朝慕晨雪的头顶直刺下来。 慕晨雪正傻痴痴地看着卫梓陌朝自己策马奔来,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到临头。 他之前沉浸在卫梓陌离开的伤感中,现在又沉浸在卫梓陌归来的兴奋中。否则就算他功夫再差,也不至于对头上的异常不知不觉。 却见卫梓陌右手一抬,从怀里摸出一块黑布蒙住了脸,这才有所警觉,欣喜的脸这才慢慢变色。 百米距离,就算汗血宝马亡命狂飙过去,也赶不上黑衣人从五米树上垂直下落的速度。 卫梓陌来不及犹豫,倏然抽出腰间的短刀,抬手就朝慕晨雪的头上掷去。 “呿……” 短刀裹着一道银光,挟着一道凌厉的风声飞来,正好扎在黑衣人的胸口。 此刻的慕晨雪已经知道有状况了,急忙身子一歪,从汗血宝马右侧滚落在雪地里。 汗血宝马也非凡驹,顿时往前一腾。 身后“哐”的一声,长剑刺在地上瞬间折断。 接着“噗”的一声巨响,黑衣人头部着地,当场身亡。 卫梓陌的那一刀原本是不致命的,但是一个胸口挨了一刀的人,不可能在瞬间还会做出反应翻身站起。因此,黑衣人只能笔直地栽倒下来,头部正好砸在一块石板上,顿时脑浆崩裂。 慕晨雪大惊失色,赶紧翻身跃上马背坐定,从布袋里掏出流星锤。 这边,卫梓陌眼看就要逼近慕晨雪,突然胯~下的宝马一声嘶鸣,一个“急刹车”扬起了前蹄。 五尺宽的林荫路上,鬼魅一般闪出五个黑衣人,前后左右交替着挡在道路中间。 一个个手持长剑,一缕缕寒光在暮色里格外醒目。 三十米外的慕晨雪那边,从树冠上又像巨隼一般落下四个黑衣人,抖落了一地积雪。 卫梓陌明白了,原来等在这里的不仅是卫夫篱的信鸽,还有这么一拨黑衣人。 看来,着拨黑衣人已经潜伏很久了,说不定比飞鸽先到,只等卫梓陌和慕晨雪一分开,便将两人分隔截杀。 天已经看不见多少光亮,而对方又是一袭黑衣,个个蒙面,单凭他们手中一把普通的剑,根本不可能看得出是什么门派的人。 面对五个手持利刃的黑衣人,卫梓陌手无寸铁,却也丝毫不怵,身子一腾就越过马头,轻飘飘落在五个黑衣人的面前。 目光却死盯着三十米外的慕晨雪。 要解决眼前的五个黑衣人,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情。卫梓陌担心的是慕晨雪那边。在他尚未抽身到达之际,慕晨雪能否应付得了那四个对手? 好在慕晨雪惊醒过来后已经有了准备,他的夺魂流星锤虽然不济,至少还可以应付一阵。 五个黑衣人站在卫梓陌面前,没有主动出击的意思,却也没有让开的打算。 而那边,慕晨雪已经和四个黑衣人战成一团。 卫梓陌似乎明白了,这些黑衣人对付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慕晨雪。 对方不主动出击,卫梓陌却不能站着干等。 身子一旋卷入五人当中,只听得一阵惨叫,幻影闪过之后,已有三人倒地,两人拖拽着受伤的身体折返。 也就是一口茶的工夫,卫梓陌就解决了挡路的五个黑衣人。 而此刻的慕晨雪,一颗流星锤飞旋天衣无缝,四个黑衣人倒也不能近身,就挪动着身子围在他的身边转圈。 卫梓陌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个皮球果然没有实战经验。照他这种打法,不出一口茶工夫就会把自己累垮。而他身边的四个黑衣人却在养精蓄锐,只要慕晨雪露出一丝破绽,便会主动进攻,一击即破。 卫梓陌顺手捡起一把长剑,身子一矮,双足一蹬,倏然飞跃而起,就朝慕晨雪腾跃过去。 眼看离慕晨雪只有十米距离,树冠里突然落下一人,却不是倒立而下的。 此人坠到离地两米距离的空中,双脚交替成飞轮一般,径直朝卫梓陌踢了过来。 卫梓陌急忙一个后空翻躲过,在旋转的时候,右脚抵住黑衣人踢来的右脚,顿时吃惊不小。 此人的功夫不再自己之下。 卫梓陌落地的时候差点一个踉跄,后退半步才稳住身子。 黑衣人落地的时候也虚晃了一下才站定了身子,一抖手中长剑,顿时发出嘶嘶鸣叫。 卫梓陌很想念自己的灵虚剑。 两人僵持了三分钟,黑衣人发话了:“没你的事,识相的赶紧闪开!” 黑衣人隔着蒙面的黑布,瓮声瓮气地对卫梓陌说,口气显然是刻意伪装的。 对方的话肯定了卫梓陌的判断,这帮人果然是冲着慕晨雪来的。 慕晨雪究竟得罪了什么人,就算他偷走了赤龙帮的汗血宝马或者真皮裘衣,对方这般兴师动众痛下杀手,也该把自己当作同伙处置吧。何况他还伤了赤龙帮的八个人…… “不关我的事?我们是龙……” 卫梓陌突然卡住,龙骠营是秘密组织,他自然不会轻易暴露自己龙骠营死士的身份。 于是急忙改口:“……龙虎兄弟,生死相依,怎么会不关我的事呢?大不了欠债还钱,他拿走你们的什么东西?知会一声我加倍奉上。倘若你们想伤害他,得先过我这一关。要是损了他半根毫毛,我……发誓,一定会让你们身首异处,哪怕是追遍天涯海角!” 这话底气太足,慕晨雪听见了。 “哥哥放心,我的夺魂流星锤也不是吃素的!你有事就赶紧走吧,咱们江湖再见!” 慕晨雪不是傻子,喊哥哥的时候,省略了“梓陌”两个字。 卫梓陌暗叹一声,此刻慕晨雪说话就气息不稳了,想必已经开始乏力。 站在卫梓陌面前的黑衣人眉毛一扬,突然转身,脚尖一扬,一块核桃大小的石子就朝慕晨雪飞了过去。 劲道何等了得,直接穿过流星锤的呼呼幻影,砸在了慕晨雪的胸口。 慕晨雪闷哼一声,当即倒地。 流星锤发出“哐当”一声悲鸣,在地上弹跳几下,滚落在慕晨雪的身边。 卫梓陌顿时傻眼了,瞬间脑袋空白! 几个黑衣人慢慢靠近慕晨雪,正准备举剑刺下,其中一个高个子的黑衣人猛一挥手,其他人立即停住,举着剑雕塑一般站着。 高个子黑衣人蹲下,背对着其他人,试探了一下慕晨雪的鼻息,又探了探颈部动脉,然后起身,朝其他人点点头,就带着几人朝卫梓陌这边走来。 卫梓陌这才醒悟过来,眼前的这个人的踢出的那块石子,砸中了慕晨雪的要害命门,皮球已经当场身亡。 隔着厚厚的裘皮大衣,一颗石子就能取人性命,这黑衣人的劲道也太厉害了! 几个黑衣人对视一眼,拦截卫梓陌的那个黑衣人似乎是这帮人的头领,示意其他人持剑拦住卫梓陌,然后奔将过去,检查慕晨雪是否真的死了。 面目狰狞,鼻息全无,脉搏静止,不死才怪。 刚刚还把流星锤舞得虎虎生风的慕晨雪,竟然被一颗石子轻轻松松就取了性命。 第018章:江湖不见 - 剑指长安 - 西岳仙 那黑衣人确认慕晨雪已经死亡,这才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一般缓缓起身。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惨叫。 抬眼望去,卫梓陌发疯了一般,一边嘶吼着一边狂舞手中长剑。 剑影翻飞,当即倒下三人。 之前徒手掌击五个拦截的黑衣人,卫梓陌还没下死手。现在看到慕晨雪在自己的面前倒地身亡,他瞬间了变成了一头发疯的狂兽。 一把普通的剑到了他的手里,照样威力无穷,三招两式,眼前的六个黑衣人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当即就倒下了三个,其中两人一剑毙命。 领头的黑衣人顿时大骇,随即飘身掠来,一把长剑隔开了卫梓陌纷飞的剑,另外三人才得以脱身。 黑衣人也是怒火万丈,他带来的十个兄弟,一人被卫梓陌一掷飞刀扎在胸口,当即夺去了性命;现在又有两人被他一剑夺命;四人被打伤打残。 保住全身的只有三人。 两把长剑交替,一时间黑松林里叮当声响,卫梓陌和那个黑衣蒙面人战得如胶似漆。 不过十多个回合之后,黑衣人逐渐处于下风。 卫梓陌倾扭着身子,持剑刺向黑衣人的面门。 黑衣人矮身躲过,瞅准空挡,一招斜刺,剑尖指向卫梓陌腰间。 这一招倘若得手,卫梓陌虽无性命之忧,但是腰俞穴必然受创,就会真气泄漏,失去反抗之力。 只有这样,剩下四人才可以全身而退。 不料这个破绽却是卫梓陌故意露出来的。 黑衣人长剑刚抵到卫梓陌的腰部,只见他身子一侧,突然收回刺向黑衣人面门的长剑,笔直下垂,轻轻就将对手的剑拨开。 左手突然出掌,一招敲山震虎击向黑衣人的胸口。 劲道之大,足以打死一头牛。 黑衣人也非常人,赶紧急急退身,“唰”的一下径直退出十五米之外。 但还是被卫梓陌的掌力所伤。 顿时闷哼一声,仰面倒地。 卫梓陌纵身跃至黑衣人面前,长剑一挥,顺着对方的剑身滑过,黑衣人赶紧脱手弃剑,瘫软在地上,似待宰羔羊。 卫梓陌却没有刺死对方的打算。 他想知道,用一颗石子就将皮球弟弟置于死地的人,究竟是哪门哪派的高手。 于是一剑挑开黑衣人的蒙面黑布, 可是天色太暗了,雪地里虽然看得见模糊的人影,却无法看清人的面目。 脸上的黑布也是多余。 “你是谁?……是不是杨家的大公子?” 能和自己决战上百回合的人,江湖上除了刀啸索命的杨家,估计难得数出几个人来。 卫梓陌要战胜这个黑衣人用不上十个回合,之所以手下留情,其实也是有隐情的。 倘若是杨家追杀上来,该是命数啊。 不仅慕晨雪该死,自己也是该死的。 但是杨家大公子,为什么不使自家的索命刀? 对方看卫梓陌没有立即杀死他的意思,急忙长舒一口气,狼狈地说:“公子,我是卫百昶……” 声音虽小,对于卫梓陌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卫梓陌剑指对方的咽喉,矮下身子,从对方腰间摸出火折子,吹燃一看,果然是卫百昶。 “哐当……” 长剑脱手落地,卫梓陌顿时瘫软在地。 卫百昶,卫尉府副将,卫夫篱的心腹。 难怪功夫如此了得,难怪一直不敢对卫梓陌痛下杀手。 卫百昶立即翻身站起,捂着胸部咳嗽两声,这才捡起自己的长剑,立即入鞘。 其他几个黑衣人,就远远站着,能动的搀扶着不能动的。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卫梓陌身子一软,倏然仰躺在地,双手捶打着地面嚎啕大哭。 断指还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隐隐作痛,他的心却已经碎裂。 卫百昶怔怔地看着他,不言不语。 卫梓陌哭了好一阵,突然翻身爬起,急急地举着火折子来到慕晨雪的身边。 气息全无,脉搏静止,面目狰狞。 慕晨雪已经死去多时。 “皮球啊,我的皮球弟弟……” 卫梓陌跪倒在慕晨雪的身边,又是一阵嚎啕大哭。 卫百昶慢慢靠近,没心没肺地说了一句:“公子节哀,大人让你火速返京……” 卫梓陌这才想起信鸽送来的那张纸条。 他原本是要马上返京的,但是刚一离开慕晨雪,卫百昶就急不可待地对慕晨雪下手了。 卫梓陌突然起身,右手一抬,一把锁住卫百昶的咽喉,厉声喝问:“你为什么要杀了我的兄弟。” 卫百昶痛苦地张大嘴巴,却发不出声来。 旁边的几个黑衣人,也举着火折子走了过来,却不知如何是好。 卫梓陌咬咬牙一甩脑袋,松开了手指。 卫百昶又咳嗽几声,对身边几个黑衣人一昂头,几人便知趣地闪开。 卫百昶这才小声地对卫梓陌说:“前日在卫尉府里,大人似乎对公子说过,这件事情最好你一人办妥,不要牵扯其他人……大人的意思,公子应该明白的吧……” 卫梓陌眉头一挑,问道:“什么意思?” 卫百昶咽了一口口水,干咳一声,小声说:“公子也不想想,如此绝密的任务,大人怎么能让第二个人知道呢?包括现在,百昶也不知道公子完成的是什么任务,去了何方,办了何事?正因为百昶什么都不知道,才有机会继续为大人办事啊……” 卫梓陌顿时大悟:“你的意思,是我义父派你们来此地截杀我们的了?” 卫百昶点点头,急忙又摇摇头。 转头望着躺在地上早已气绝的慕晨雪,悠悠地说:“既然是死士,随时就要为江山社稷显出生命,公子也不必忧伤,无非执行命令的不是你们龙骠营的人,而是卫尉府的人罢了。这位小兄弟,既然参与了这次绝密任务,回到南麓也是要死的。早死晚死都是死,早一点死,大人才会放心。” 卫梓陌总算是明白了,慕晨雪从接到任务开始,就注定他的死士生涯到头了。 隐藏在少华山腹地的那处宫殿,还有被兰庐主人带走的杨小早,的确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卫百昶接着说:“卫尉大人还曾经提醒过公子,不想让这位小兄弟参与这次行动,可是公子却一再强调,要成功完成任务,他才是不二的搭档。” 卫梓陌的默默点头,泪水如泉涌。 卫百昶又说:“原本大人也想让公子在任务完成后,就把这位小兄弟就地解决的。无奈大人话未出口,公子就一个劲地表达了自己对这位兄弟的好感,所有……只好由我们代劳。百昶也是奉命行事,公子应该是能理解的。” 卫梓陌死咬嘴唇,心中懊悔不已。 等卫梓陌略显平静,卫百昶就叫能动的几个属下在黑松林里刨了几个坑,把死掉的同伴和慕晨雪全都掩埋了。 卫梓陌亲自动手,砍了一块木板插在慕晨雪的坟前,权当作墓碑了。 真名肯定是不能留的。 卫梓陌长剑一舞,只在木板上划了一个“雪”字,入木三分。 然后在坟前肃立,泪水婆娑喃喃自语:“皮球弟弟,江湖不见!” …… “公子,我们赶紧回去吧,恐怕大人等久了……” 卫梓陌断然挥手打断:“你们先走,我随即跟来!我要陪我弟弟多待一会儿!” 说罢,直接瘫坐在雪地上。 卫百昶心事重重:此番回去,肯定是要被大人训斥一通的。都怪自己太鲁莽了,还是应该等卫梓陌完全离开之后才下手的。现在倒好,不仅损兵折将,还惹得公子这般伤心,和他卫百昶结下了仇怨。 “好吧,那公子尽快回京!” 卫百昶也不敢对卫梓陌说太重的话,带着几个手下离开,顺便带走了慕晨雪的那匹宝马,驮走了受伤的兄弟。卫梓陌有一匹日行千里的宝马,要回京城不过须臾。 卫百昶等人一走,卫梓陌如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地,放声大哭。 冬月十五,大雪过后的夜晚居然出了月亮,星星点点、冰冰凉凉地从密林的缝隙了洒落下来,陪伴着卫梓陌的哭声,格外凄冷。 月光不懂卫梓陌的心事,它的悲伤来自天上的阴晴圆缺。而卫梓陌面对的,却是穿越到西汉之后的第一次生离死别。 回想起着这几天和慕晨雪相处的点点滴滴,卫梓陌忍不住心碎欲裂。 “你们西岳峰,男男女女就那样躺在一起啊……咦……羞死了。” 这是两人在南麓王庄的后山躲在雪夜里的时候。 “梓陌哥哥……你就应该一剑杀了他的,就不至于断了自己的指头。” “唉!我九岁的时候,瘦骨嶙峋的,不要说有招风耳了,连耳垂都几乎没有……” 这是在少华山下的时候。 “只怕你到了南麓,不一定就能见着我了。” “说不定我明天就接到了别的任务,去了什么地方也很难说,就此别过,江湖再见!” “梓陌哥哥,这只手套……其实你也用不着的,我就揣着吧,万一三五十年后我们再相见,彼此都不认识了,就以这双手套为凭证吧。” …… 卫梓陌把左手放在唇边,亲吻了一下慕晨雪给他缝制的手套,又是一阵心如刀割。 悲悲戚戚的待了半炷香时间,他还是不愿离开。 这时,藏在不远处树冠上的三个黑衣人等不及了。 卫梓陌太悲伤了,他对自己身处的环境居然没有半点察觉。就在卫百昶等人刚刚离去,黑松林里又突然多了三个黑衣人,隐身藏身在茂密的树冠里。 换成是平时,卫梓陌不难发现这几人的发现。但是现在,他太想念皮球弟弟,也为他死得不值而伤心。 卫梓陌在坟前悲伤得厉害,藏在树冠里的黑衣更是焦虑得厉害。 半炷香世家过去了,他们不能再等了。 其中一个黑衣人立即从树冠里跃上树梢,还故意发出很大的响声。 但是卫梓陌处于极度悲伤之中,对头顶的呼呼风声置若罔闻。 那个黑衣人腾跃了几下,发现卫梓陌不为所动,于是就在三十米之外采取了行动。 “呿……” 一道寒光闪过,一把利刃飞来,稳稳当当地扎在土坟边的一颗松树上。 卫梓陌这才惊醒,回头一看,清冷如水的月色下,一个黑衣人正在不远处摇晃,作势要打出第二把飞镖。 “好啊!这回老子不管你是谁了,一定要取你首级来祭奠我的兄弟。” 卫梓陌心里充斥着某种怨恨,起身操起地上的长剑朝那道黑影追杀过去。 那道黑影看他追赶过来,突然身子一纵,大鹏展翅一般就飞上树干,迅速隐身在树冠里了。 卫梓陌甚是愤怒,卫百昶他们只是为了灭慕晨雪的口,并没有加害自己的意思。那么现在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又是谁派来的呢?目的何在? 卫梓陌告诫自己,除了杨家之外,其余人等格杀勿论,即使是龙骠营派来的自家兄弟。 你不仁我不义,既然你想暗算我,我还给你留什么情面? 按照龙骠营的规矩,只有任务失败的人才会被要求自裁或者处死。而这次绝密任务,他和慕晨雪完成得非常出色,卫夫篱没有理由杀他。 那么,来暗算自己的人会是谁呢? 那道黑影似乎在和卫梓陌嬉闹一般,不远不近地在树上跳跃,抖落积雪纷飞;时而落在地上奔走,眼看卫梓陌追近了又腾上树梢。 如此这般循环,惹得卫梓陌心急火燎,怒火攻心,很快就追出了两百多米。 这时,慕晨雪的坟前突然出现了另外一道黑影。 月光透过树林的风邪,散落在他冷峻的脸。 此人竟然是御前三品侍卫、禁军统领闵太彦。 第019章:缠枝牡丹 - 剑指长安 - 西岳仙 转眼三年。 二十一岁的卫梓陌似乎完全变了另外一个人。 从一个武功卓绝的俊朗公子,变成了一个痴痴傻傻的废人。 “陌儿,你陪为父出去一趟……” 卫夫篱连续唤了三声都没有听到卫梓陌的回答,于是径直打开了房门。 卫梓陌正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两株雪梅发呆。 他还是忘不了慕晨雪。 “陌儿你怎么了,没有听到为父叫你吗?” “父亲!” 卫梓陌如梦初醒一般,回头朝卫夫篱微微躬身。 他的手上已经换了一双新的手套,很昂贵的羊皮。 慕晨雪给他缝制的那只手套,他一直珍藏着,隔不久也会拿出来看看。 “赶紧跟我去一趟皇宫,皇上密诏我们父子觐见。” 卫梓陌心里暗想: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屁事不懂,见与不见有什么稀奇? 但是卫夫篱的命令,他不能不停。 于是急忙答应:“好的,父亲。” 卫夫篱没有子嗣,如今的卫梓陌已经是卫尉府的公子。 和三年前在西岳峰一样,卫梓陌在人们的眼里就是一个贵族公子,一个等着父亲给他谋求一官半职的纨绔废物。 …… 两人来到万岁殿,执事太监却告诉卫夫篱,皇上去了长乐宫。 长乐宫的御花园里,缕缕香熏弥漫荡漾,却无法抚走太皇太后王政君的一抹郁闷。 “晦气!老天爷也要和我大汉皇室过不去嘛?!一个个皇帝都不争气,就连牡丹不争气,一株株也都萎靡不振,都没有一个鲜活的样儿。” 皇太后无端地责怪着花儿,王莽战战兢兢地跟在身后,身子弓得像一只虾。 王莽虽说已经是摄政王了,但是汉朝的江山,实际上还掌握在王政君的手里。说实际点,江山还是姓刘,还是汉室,传国玉玺还在老菩萨的手里。 王莽说是来陪姑姑赏花的,其实是想利用这个机会好好讨好王政君。 但是在御花园里转了一圈,太皇太后的性情就变了。 王莽心里纳闷:那些秋菊朵朵竞相争艳,怎么看都比宫女亮眼,但是在太皇太后眼里,就都成了枯枝烂草了! 心里就嘀咕开了,却也不敢接皇太后的话,微微驼着背跟在后面,学着他姑姑,别扭地迈着碎步亦步亦趋。 王莽不知道皇太后的心事,但是他知道,他皇太后的郁闷乃至怨气,让这些花儿很无辜。 当然,太皇太后的心事也不能说就和这些花儿无关,她一直就很喜欢牡丹。但是秋天哪来盛开的牡丹呢? 一个人的心情,环境的影响很重要。一朵花儿的盛开,会让人忧郁消散;而一片落叶的飘飞,自会撩动无限惆怅…… 最近几年,王政君的心情是很糟糕。每次郁闷,她总会到御花园里散散心。但是都觉得这些花儿不赏脸,反而平添了许多忧伤。 于是小心翼翼地说:“姑姑心里不悦,倒不如赏侄儿两巴掌,或许会好受一些……” 王莽的嘴巴一直甜,像是先天会溢出蜜来似的。 太后一听王莽的奇葩要求,就感到很是奇怪了。 “哀家不悦,和你有甚相干?干嘛要赏你两嘴巴啊?” 王莽就是会说话:“侄儿能为姑姑解忧,就是侄儿臣的荣幸!这些花儿是死的,不懂事!但是侄儿是活的……不要说太后赏侄儿两巴掌,要是让侄儿以性命能换来太后愉悦,也是值得的!” 王政君突然停下脚步,对王莽正色道:“你现在辅佐皇帝治国理政,以后这样的话就不必说了,有失身份!你真要为哀家分忧,也用不着用性命来换。” 王莽一听,吓得差点就跪下了。 王政君缓和语气说:“你有这个心,哀家还是很感动,这样吧,你就派个人去给哀家弄几株缠枝牡丹来,一年四季花开鲜艳,哀家就天天都眉开眼笑了……” “缠枝牡丹?”王莽这下慌了:“姑姑,缠枝牡丹已经绝种二十年了,世间再无此奇花,姑姑叫侄儿……” “哈哈……”王政君笑道:“看你,一株牡丹就难为你了?亏你还是大司马呢……哀家已经打听到,黔州云雾山里,有人已经培育出了缠枝牡丹。” 王莽当即大喜…… …… 这年深冬,云雾山上被皑皑白雪覆盖成了一座冰峰。 百丈绝壁之上的鹰嘴崖,周边枯槁的树枝上,挂着两尺长的冰凌子,像一把把索命的利剑,在黑夜里闪烁着凌厉的杀机。 鹰嘴崖旁边,是一块不到一亩地宽窄的平地,筑着一幢小三间的石屋。 深夜,一盏青灯沉寂,映着一个女子焦虑徘徊的身影。 女子叫花浅爱,是不是真的姓花不知道,但是容貌就跟花儿一样好看,而且还是那种叫做缠枝牡丹旷世奇花。 亥时三刻,一个黑衣女人裹着风雪飘进石屋。 花浅爱焦急地迎上前去:“师父,追着那个盗花贼了吗?” 黑衣女人摇摇头,些许怅然。 花浅爱睁大眼睛,一脸的奇怪:“师父,这鹰嘴崖山高百丈,近乎垂直,只有一条窄窄的栈道蜿蜒而上,常人根本无法攀援。那贼人能潜入鹰嘴崖盗走缠枝牡丹的花种,的确有一些本事。但是……凭着师父的雾隐功,不至于追不上那贼人。除非……师父的心思乱了……才不愿意出手灭了那盗花贼?” 黑衣女人四十出头,虽然到了半老徐娘的年纪,却也是容貌姣好,美艳动人。 听花浅爱如此一说,佯装生气:“爱儿,你再胡说八道,看为师不缝了的两瓣嘴皮……唉!二十年了,他再也不会出现在鹰嘴崖。” 看着窗外黝黑的鹰嘴崖,一脸怅然。 少顷,脸上就弥漫起愤怒的神色,厉声道:“爱儿,那贼人一路往南而去,你即刻动身,查明那人身份和盗花的目的,并夺回花种!” 花浅爱一听能下山了,也不管任务如何艰巨,当即狂喜:“师父,你终于让爱儿下山了。哈哈,太好了。” 竟然原地跳了几下,偷偷的呲牙咧嘴,缩着脖子,乐得双肩颤栗。 黑衣女人微微摇头,轻轻叹息。 然后用凌厉的口吻说:“让你下山,不是让你去看山外的风景,这是一个只准成功不准失败的任务。” 花浅爱急忙称喏:“知道了师父,这缠枝牡丹,是师父花了二十年心血才培育成功的,花开四季,十里飘香,怎么能随随便便的就让贼人盗走花种?” 黑衣女人微微点头,又说:“不管那贼人是来自朝廷还是江湖,都要弄清他盗窃花种的目的!另外你要记住,为师只给你七天时间,你务必按时返回!” 花浅爱噘着嘴巴,吐了一口少女的香气,满不情愿地说:“知道了!那……爱儿儿就……盯梢去了。” 突然想起什么,又说:“对了师父,万一爱儿在夺回花种的时候,被那贼人发现了,爱儿可不敢保证不会伤了他。” 花浅爱想的是另外一回事,而黑衣女人一听,才想起跟踪这事潜藏着的危险。 黑着脸叮嘱:“你好大的口气,保准就能伤着他,而不是他伤着你吗?记住!一旦你被他发现了,凭着雾隐功逃生绝对没有问题。倘若那贼人不依不饶,你务必先下手为强。反正一句话,不要让自己吃亏!” 顿了顿又说:“还有你要记住那贼人的特征,四十出头,颔下无须,两鬓各有一道白须飘至脖颈。你也知道,那贼人能攀上鹰嘴崖盗走缠枝牡丹的花种,功夫自然不一般。但是和雾隐功相比,却差着几十里地。估计那贼人现在应该在五十里之外了,你现在赶过去,应该很快就能追上。” 花浅爱嘴上不说话,心里却想着:既然你都把人家看得这么清楚了,为什么不亲手擒了他? 凭着师父的功夫,十个贼人也不在话下。想必其中定有蹊跷,但是却不敢再问,怕又引起师父的惆怅。 “好的,爱儿这就下山。” “慢!” 黑衣女人说罢出门,片刻返回,掌上多了一只鸽子。 “这次下山,我让小灵儿配合你去,你哨声一响,小灵儿随时都会出现。记住!夺回花种、查明贼人身份之后,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和那贼人交手,即刻给为师飞鸽传书。” 花浅爱有连连称是,巴不得赶紧下山。 黑衣女人说罢,从腰间摘下一块玉佩,递给花浅爱:“这块玉佩是为师的挚爱之物,上面雕刻的就是繁开的缠枝牡丹。你戴在身上,必要时,会有一定的用处。” “师父……” 花浅爱突然有些忧伤:不就是下一趟山跟踪一个贼人嘛,师父干嘛弄得生离死别一般? 黑衣女人面色缓和了一些,柔柔地说:“去吧,为师在鹰嘴崖等着你的好消息!” 花浅爱上前一步,把一张闭月羞花的脸靠在黑衣女人的肩膀上:“师父保重,爱儿七日内必将花种夺回,查明贼人身份!” 一转身走出石屋,三跃两纵,消失在鹰嘴崖下的夜色里。 花浅爱女扮男装,下山后偷了一匹快马,一夜尾随那盗花贼。 第二天清晨就到了百里外的一个小镇。 小镇叫做新店镇,五十里之外就是西岳峰。 天刚蒙蒙亮,小镇上还没有多少行人。花浅爱刚刚准备跟着那盗花贼钻进街对面的一家小店用餐,却感觉到自己的身后跟着一个“尾巴”。 “呵呵!” 花浅爱冷笑一声,居然还有人敢跟踪自己?想必躲在墙角旮旯里的那个黑衣人,十之八九是盗花贼的同伙。 和雾隐门的人玩跟踪,简直是班门弄斧。 身子一晃,花浅爱就消失不见。 街边的屋脊上,多了一团影子。 那团影子再一晃,裹着风雪就飘落在那黑衣人身后。 花浅爱看着那痴痴傻傻盯着街道的背影,心里骂了一声笨货,倏然出手,两指击中黑衣人的脾俞穴,对方就呆若木棍。 黑衣人一袭黑衣,虽然谈不上蒙面,但是头上的斗笠压得很低,前面还罩着一块黑纱,他能看得清眼前的景物,别人却看不见他的面目。 花浅爱毕竟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女孩,正是好奇的年纪。正准备伸手揭开黑衣人的面罩一睹真容,却发现盗花贼已经钻进了客栈。心里着急,就闷闷地说了一声:“这次暂且放过你,半柱香之后~穴道自然解开,但是你胆敢再跟踪本……少侠,下次定不轻饶!” 花浅爱常年男孩打扮,这次下山更不能暴露女儿身。她的任务是探明那盗花贼的身份和目的,并夺回花种,所以没时间和这个黑衣人磨叽。看对方呆呆傻傻,轻易就被自己制伏,想必也不可能是那盗花贼的同伙。 于是警告一句,撇下黑衣人,赶紧继续盯梢盗花贼。 花浅爱刚刚离开,黑衣人嘴角一瞥,身子一抖,轻轻冷笑一下,然后转身消失在满天风雪里。 第020章:我只想说句公道话 - 剑指长安 - 西岳仙 盗花贼进了客栈之后,躲在天字1号客房里不再出来。想必折腾了一个晚上也是倦了,以为到了这里安全,好好睡上一觉。 花浅爱并不着急,也要了一个房间,叫小二打来早餐慢条斯理地吃了,然后出门去小镇逛了一圈,换了一身行头。 也不知道师父她老人家怎么会有那么多钱,在云雾山上也派不上用场。这七日内的花销,师父足足给了花浅爱五百两。很多平常人家,一辈子也很难挣到这么一大笔钱。 天寒地冻,闲下来了更冷。花浅爱一咬牙,就花了三十两银票买了一件貂皮白裘。有点长,但没关系,连小腿小脚也跟着暖和了。 回到客栈,天字1号房间里还是没有动静,但是盗花贼的气息还在。花浅爱也放心睡了一觉。小灵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上来了,就在天字1号的房檐上扑腾,一旦盗花贼离开,它势必会到花浅爱的房间里咕咕报信。 这一觉睡得踏实,转眼到了酉时三刻,花浅爱醒来,却不见了小灵儿。 顿时一惊,小灵儿可是师父最得意最有灵性的信鸽,想必它咕咕的时候自己没有听见,然后尾随盗花贼而去。于是猴急的喝了已一口茶,顺手抓起桌上的两块点心扔进嘴里,包口包嘴就出了门。 不料自己的快马没有了! 花浅爱懊恼不已,不过对于身怀雾隐功绝技的她来说,有马无马都差不多,只是人累了点,但却不影响速度。 凭着直觉和灵敏的嗅觉,一个时辰后花浅爱就追到新店镇二十里外的一片黑松林里。 茫茫松林的背后就是西岳峰,五十里外的深山里,就是龙骠营的基地。 花浅爱躲在一个树冠里沉思:那贼人倘若是京城来的,不可能会绕这么大的圈子到黔州的地界,更不会钻进西岳峰里去。那里面大雪封山,方圆五十里荒无人烟,他带着珍贵的缠枝牡丹去里面干什么呢? 这缠枝牡丹,可是连皇宫的御花园里也没有的。 师父说了,太皇太后20年前被人忽悠找来的缠枝牡丹,其实是赝品,花期不到九十天,哪来的四季花开?! 而师父培育出来的缠枝牡丹,一株牡花开百朵,花期长达330天,花开世纪,十里飘香。 这样的旷世奇花,对于世人仅仅是一个传说。 但是花浅爱和她的师父,却在云雾山的绝壁鹰嘴崖上,守着这个传说足足待了十三年。 花开四季,十里飘香,据说已经引起了朝廷的注意,太皇太后很想要缠枝牡丹,一株也行。假如那盗花贼不来自宫廷的,想必就是江湖某个门派的高手。寻得花种之后,转卖给朝廷,太皇太后的赏金也够他吃几辈子。 这缠枝牡丹,凝聚着师父二十多年的心血。不用师父交待,花浅爱都会拼死夺回花种的。 不管是谁,就算是太皇太后亲自驾到,索要花种也得好好说话。盗花贼的手段,就该千刀万剐。 但是师父在鹰嘴崖的时候怎么就不杀了他?还故意放走他,让花浅爱来跟踪…… 师父的那点心思,自然也瞒不过花浅爱,想必这盗花贼的身份有些蹊跷,有可能和师父梦里念叨的那个人有关。 那个人,应该就来自京城。 师父能偷听花浅爱的梦话,花浅爱也能偷听师父的呓语。 那就继续跟踪呗,但是得弄一匹马儿。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好像是十几匹骏马疾驰而来,还伴随着隐约的喊杀声。 花浅爱没有暗叫不好,反而有些欣喜,第一次下山就能看一场好戏,她自然兴奋。 于是身子一缩,藏身于茂密的树冠,抖落了几颗稀疏的雪粒。 “滴答……” “滴答……” 马蹄声疾驰而来,果然有十匹马,十个人。 前面的两匹马甚是彪悍,一看就是好马,和后面的八匹马相距不过三十丈。 马上的两个人,却不怎么样,蔫蔫的快死了。所以那两匹好马也不敢跑得太快,担心把主人颠下马背。 后面的八个人虽然马儿不咋地,但是个个凶猛无比,挥着四尺长的长刀,一路追赶一路喊杀。 那两匹好马刚刚跑到花浅爱藏身的大树下,其中一人突然突然从马背上栽倒在地。 骏马嘶鸣一声,原地打转,不忍离去。 后面的八个人瞬间就追赶上来,手起刀落,倒地的那个汉子身首异处。 剩下的一个人无力抵抗,两招过后也被劈下马背。 那两匹骏马一看主人都被杀死了,嘶吼一声,扬蹄狂奔。 那八个凶残的汉子中,就有一个山羊胡子大声疾呼:“赶紧抓住那两匹汗血宝马!帮主重重有赏!” 原来,这些人是赤龙帮的门徒,受帮主刘煜罡之命,专门出来抢夺这两匹汗血宝马。 这一幕,和三年前在黑松林里发生的情况差不多。不同的是,三年前是慕晨雪和卫梓陌抢走了赤龙帮的宝马,而现在是赤龙帮的门徒在抢别人的宝马。三年前,卫梓陌只是挑了赤龙帮门徒的手筋;而如今,这些歹徒直接砍了人家的脑袋。 花浅爱看着下面雪地里还冒着热气的鲜血,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惊骇。赶紧耸耸肩膀,长呼一口气,身子一纵,跃上树梢,点着树梢上的积雪,朝着宝马奔驰的方向飞跃而去。 悄无声息,加上一身白裘,下面的八个人居然没有半点发现。 宝马放肆狂奔,须臾之间就将后面的八匹普通马儿甩在两里地之外。而在树梢上悄无声息自由自由翱翔的花浅爱,跟那只叫做小灵儿的信鸽差不多,须臾之间就追上了宝马。身子直直的着落下来,直接跨在一匹宝马的背上。 宝马训练有素,自然不会受惊,但是陌生人上了它的背,它自然也不愿意。立即前俯后仰地颠腾,却奈何不料马背上的花浅爱。 雾隐功,飘忽不定,首尾无形,风一样的来去自如。不要说是对付两匹汗血宝马,就是千军万马的敌营,照样横冲直闯。要取走谁谁的首级,也是犹如囊中探物一般容易。 很快,花浅爱就将两匹宝马的缰绳捏在手里,两腿一夹,缰绳一勒,宝马也折腾够了,乖乖听话。 只是这一折腾耽搁了不少时间,身后的八个凶汉追赶上来了,这才发现马背上突然多了一个圆滚滚的皮球。 花浅爱回头,一脸挑衅的笑。 领头的山羊胡子愣了一下,随即怒道:“小子,你居然敢抢我赤龙帮的宝马?” 花浅爱也愣了一下,立即笑了:小子?这就对了!看来自己的伪装技术真不赖! 但是这些人太不要脸了,居然说这两匹宝马是赤龙帮的。 “呵呵,我刚才分明看到这两匹宝马的主人,在前面的林子里被人杀了!” 几个凶汉交换了一下眼神,立即目露凶光,不约而同达成共识:这小子不能留! 山羊胡子是这几人中的小头目,立即阴冷地说:“既然你都看见了,那就去和他们做伴吧!” 说罢,举起手里的长刀疾驰过来…… 花浅爱瞬间愣住了:究竟是该逃呢还是…… 逃生绝对没有问题,硬打,一对八,有点难度。 花浅爱正犹豫间,山羊胡子的驽马离自己不过一丈远,那长刀呼呼生风,张扬着死亡的气息贴近她的面门。 “噗!”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一坨雪团凌空飞来,正中山羊胡子的面门。 山羊胡子猝不及防挨了一下,脸上疼得难受,差点栽下马背。 一看前面那皮球一般的小子,还是一脸不正经的笑意,真搞不清楚他什么时候扔来的雪团。 而此刻的花浅爱,顿时呆了…… 不过,山羊胡子身后的七个人,倒是看清楚了雪团是从旁边的树上砸过来的。 “吁……” 七个人顿时勒住缰绳,厉声喝道:“什么人?赶紧现身!居然敢和我赤龙帮作对,后果你知道吗?” “什么后果啊?” 树上突然坠下一团黑色的物体。 赤龙帮的八个杀手,镇定之后才发现,眼前站着的是一个蒙面的年轻人。 花浅爱又呆了! 那黑衣人一身黑衣没有杂色,头上戴着一个斗笠,脸上蒙着黑布,唯一露出的那双眼睛,摄魂掠魄。 背上背着一把剑,身子稍微抖索,剑柄就微微颤动,丝丝鸣叫荡漾着恐怖的杀机。 这造型实在太帅,花浅爱差点成了花痴。 黑衣人鹰隼一般的目光从斗笠边缘斜刺过来,把前面一排晃晃悠悠的马腿扫了一遍。 山羊胡子刚要发作,身后一人驰马靠近耳语:“大哥,三年前,也是在这个地方,我们有八个兄弟被一个黑衣人挑断了手筋……” 山羊胡子仔细一看眼前这黑衣人的架势,顿时浑身一颤。 但是,带不回这两匹汗血宝马,回去也是死。 三年前的那八个帮众丢了两匹宝马之后,给帮助柳殷罡提供一剑鬼愁的消息,倒是多活了三个月,后来柳殷罡因为找不到一剑鬼愁,找个借口杀掉了那八个人。 想着想着,山羊胡子的口气就非常友好:“这位壮士,缘何出手伤我?” 黑衣人一愣:对啊,我为什么要出手伤了人家呢?想了想实在找不到理由,于是瓮声瓮气地说:“你们这么多人追赶一个人,还要死要活的,这……不太公平,所以我就出来说一句公道话!” 第021章:请问,云雾山咋走 - 剑指长安 - 西岳仙 “哦,公道话?” 山羊胡子突然有了兴致,脸上的一道刀疤痉挛了几下,说:“好!我们正想找人给评评理呢,既然公子要说公道话,我等洗耳恭听!” 黑衣人没想到山羊胡子这么干脆,顿时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公道话。 回头看了一眼花浅爱,突然说:“这样吧……要么你们和我打,要么你们赶紧回去,不要为难那位兄弟!” 山羊胡子也愣住了,这厮说的话哪叫公道话,明摆着就是挑衅! 但是对方能赤手空拳地站在山路中间挡住八个人的马头,浑身上下的杀气咄咄逼人,自然有挑衅的底气! 山羊胡子想着三年前发生在黑松林里的那个传闻,就继续打着哈哈说:“这位壮士有所不知,前面那毛贼抢走了我们赤龙帮的汗血宝马,我们帮主下了死命令,不把宝马带回去,我们只有提着脑袋回去了,所以还请壮士行个方便,让我们赶紧去擒住这个盗马贼。” 黑衣人又看了一眼花浅爱。 花浅爱好不容易镇定下来,却不解释,一脸诡秘的笑,似乎也在等着黑衣人说公道话。 “赤龙帮?呵呵……赤龙帮可厉害了!据说,西南一带的五个省市都有赤龙帮的赌馆、钱庄等产业,帮众多达万人,地方府衙也要给三分薄面。” 黑衣人一开口,山羊胡子抚摸了一把刚刚被雪团砸出的青紫伤痕,笑了。 “既然壮士如此了解我们赤龙帮,那就好说了!” 不料黑衣人一开口,差点就把山羊胡子吓得滚下马背。 “既然都回不去了,那就不必回什么赤龙帮去了,这样吧,你们八个人,都别在赤龙帮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了。我给你们每人十两银子,你们就各自回家去吧。上,可以瞻仰父母,下,可以爱抚妻儿;有田耕田无田种地,无田无地就做点小买卖,总比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强……” 山羊胡子一愣,脸上的刀疤剧烈地抖动着,看着眼前这小子并没有带着剑,说话也很幼稚,顿时面色一恶,目光和语气一样寒气四溢:“这么说来,你存心要和我赤龙帮做对了?!面子我已经给足你了,你居然不把赤龙帮放在眼里,我就把你的里子撕开看看,你的胆儿究竟有多肥,敢这样跟老子说话!” 黑衣人的面部也微微抖动了一下,但还是没有掀开遮住大半个脸庞的斗笠。 声音却暖暖的可人:“没办法,这些年豹子胆吃多了,胆儿自然就肥了……” 话说道这个份上,山羊胡子再说下去就是一个人的矫情了。 呲牙咧嘴,从牙缝里挤出阴冷的几个字:“好吧,既然你存心找死,我不成全似乎就对不起你!” 策马向前两步,只听一道风声响过,长刀就从空中砍下。 这一刀少说也有百斤力道,足以将黑衣人从头到躯干一分为二。 花浅爱不为所动,深吸一口气,做好了看戏的准备。 只见黑衣人脑袋一歪,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 面对迎面砍下的长刀,黑衣人不躲不闪,随手不经意地一挥,一道耀眼的白光“呿”的一声闪过。 距离五尺开外的山羊胡子就惨叫一声,长刀脱手坠落。 黑衣人顺势抬腿前撩,就将长刀踢飞出去,只听得“噗”一声,刀尖扎进树干半尺有余。 而山羊胡子顿时大惊失色,当即捂着手腕,勒转马头,带着其他人落荒而逃。 花浅爱热闹看差不多了,这才突然想起什么,赶紧一抖缰绳,骑着一匹宝马,牵着一匹宝马,转身疾驰而去。 黑衣人转过身子,朝着两匹宝马奔跑的方向,身子一曲,脚尖轻点,就像是一只安装了弹簧的猴子,腾的一下,瞬间弹到前面的树上…… 须臾之间,黑衣人就挡在了花浅爱的面前。花浅爱赶紧勒住缰绳,把身子缩成一团,活脱脱的一个皮球。转动着眼珠子,朝黑衣人怯怯地笑。 黑衣人笑没笑,花浅爱看不出来,不过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杀气。 花浅爱努力把声音装成男人的:“感谢大哥的相助之恩,小弟……无以回报!大哥,你要不要一匹宝马?” 黑衣人一愣,没有说话,转身就走。 花浅爱倒是纳闷了,天底下还有这样施恩不图报的人?立即策马追了上去,死皮赖脸地缠住了对方。 “大哥的剑法甚是了得,小弟刚才一睹风采,突然想起江湖传闻的一剑鬼愁绝世剑法,感觉有几分相似……” 黑衣人停住,看着花浅爱,十秒之后才说:“祸从口出你不知道吗?话多了会死人的……” 花浅爱顿时乐了,这黑衣人实在有趣,刚刚对赤龙帮那些十恶不赦的歹徒你都没有下死手,会对我怎样呢? 于是跟上,嘻嘻哈哈地说:“如果大哥想要银子,小弟身上不多,现在不到五百两了,想必你也看不上。不过,相助之恩总是要谢的!这两匹宝马,小弟我可是经过九死一生弄来的,少说也不止五百两,小弟我就送给大哥一匹。另一匹呢,小弟执行任务很需要!小弟我要是完不成任务,我师父就会把我挂在树上,十天半月,大哥你看天这么冷,估计我很难熬过三天的。” 花浅爱还真是一个花痴,看见帅气的男人就喋喋不休。要说很帅气,这黑衣人也只是造型帅而已,花浅爱也无法看清楚他的面容。 她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通,黑衣人的眉头越来越紧了。 “大哥,这大冷天的有马总比没马好,你赶紧上来吧……” 黑衣人眉头凝聚着隐隐的忧伤,良久,才悠悠地说:“你还真是一个不怕死的人,不过我得提醒一句,小兄弟,光靠嘴上功夫是很难行走江湖的!” 花浅爱笑道:“大哥你放心,江湖凶险,人心叵测,能打就打,打不赢就跑,我师父早就教我的行走江湖的规矩。不过大哥的意思小弟不敢苟同,嘴上的功夫可不能小觑,一句话能引来杀身之祸,一句话也能化干戈为玉帛……是这个道理大哥应该懂的吧……好了好了,这匹宝马大哥且收下,日后倘若相逢,小弟再重谢!” 黑衣人阴沉着脸,自知打嘴巴仗不是花浅爱的对手,纵身跨上马背,伤感地说:“偌大江湖,我和你,有没有日后?就算有,日后的我们,是朋友还是敌人呢?” 花浅爱一愣:对啊,师父只给自己七天时间体验江湖,自己和这个黑衣人,有没有日后? 就算有,日后的我们,是朋友还是敌人? 想着想着,突然之间,不觉也心生感伤。 …… 两人策马前行,很快到了破庙。 三年前,卫梓陌和慕晨雪也是这样,骑着两匹宝马到了这座破庙里,大酒大肉。如今看着两人的造型,还真和当年差不多。 只是物是人非,感伤无限。 “大哥,我们到庙里歇息,顺便吃点东西再走。” 花浅爱一开口,黑衣人就愣住了,不觉多看了花浅爱几眼。 片刻之后就说:“歇息就免了,要不小兄弟你歇息吧……我还有要事先走一步!对了小兄弟,可知云雾山的路怎么走?” “云雾山?”花浅爱心里暗暗吃了一惊。 再仔细看那黑衣人,心里又是一惊:这不是在新店镇被自己制伏了的那条尾巴嘛,难道他真是盗花贼一伙的? 不对啊,盗花贼都盗取了花种,他还去云雾山干什么? 云雾山方圆十里荒无人烟,只有鹰嘴崖住着花浅爱师徒,这人要不是为了缠枝牡丹,他去云雾山干什么?喝茶啊? 不管他目的何在,既然他要去云雾山,这宝马自然就不能给他了! 花浅爱长睫扑闪,鬼点子就上来了:“云雾山啊……说了你也找不到,就在黔州省的西边去了,离这里……嗯……还有五百多里……正好我也要去云雾山,不如同行?” 黑衣人转着眼珠子寻思,他刚刚救了花浅爱,花浅爱又赠马感谢,自然觉得花浅爱不会骗他。 犹豫片刻就说:“好吧,那劳烦小兄弟了!” 花浅爱嗤嗤暗笑,道:“那么……我们到庙里吃点东西再走?我刚刚在镇上买了……一些吃的,还有女儿红哦!” …… 破庙还是三年前的破庙,火堆也像三年前的那个火堆,人却不是卫梓陌和穆晨雪。 花浅爱和黑衣人吃着烧鸡喝着女儿红,话就多了起来。只是,黑衣人重新包装了一下自己,蒙脸的黑布道士扯下下了,却在斗边缘遮挡了一块黑布,可以吃喝,面目还是遮挡严实。 黑衣人突然问:“小兄弟,这里离南麓还有多远,可知道南麓山下有一个王庄?” 花浅爱一惊,这人的问题还真多啊!一会儿打听云雾山,一会儿打听南麓王庄。 刚要发话,突然想起下山时师父的交待。立即警惕起来:“这里是西边呢,黑松林背后就是西岳峰。南麓……自然在南边了,离这里至少还有八百里。对了,距离这里五十里之外倒是有一个庄子,不过不叫王庄,叫朱庄。小弟我休息片刻之后就去朱庄,大哥要不要同行?那里的长桌宴可好吃了。” 黑衣人的眉头越蹙越紧。 第022章 :灭了那小子 - 剑指长安 - 西岳仙 黑衣人突然问:“我和你去朱庄干什么啊,和云雾山有关吗?” 花浅爱笑道:“大哥不要这么实际吗,你要我带你去云雾山,就得先和我去一趟朱庄,当年我逃难的时候,从朱庄经过……朱庄的朱三公,对小弟有过一饭之恩……” 黑衣人怏怏地说:“唉……这一饭之恩,是该感谢一下!” 花浅爱乐了,接着说:“对啊!我今天……咳咳……朱三公常年在深山里打猎,有时候要到很远很远的山野去,来回折腾三五天。要是有了一匹宝马,打猎的时候就省了很多脚程,不再负重爬山涉水,多好!” 黑衣人突然想笑:“小兄弟你是没打过猎吧……” 花浅爱纳闷:“此话怎讲?” 黑衣人笑道:“这匹宝马,要是放在战场上或者大户人家,自然有更大的用途。送给一个猎户,用来爬山涉水打猎,宝马不懂事,我也会为它憋屈死了。再说了,这宝马价值千金……” 花浅爱点点头,顺着黑衣人的话说:“对啊!不要说价值千金了,就算是千两银子,对于一个猎户也是一辈子用不完的。大哥,真人面前我就不说假话了,这批宝马,我原本是要送给朱三公的,打猎用也好,卖掉也好就随便他了。朱三公有了一千两银子,这辈子就吃喝不愁了。” 听声音,黑衣人总算是笑了,小心翼翼地继续装傻:“小兄弟,你的意思是……” 花浅爱阴险一笑:“大哥你是聪明人,咱们也没必要藏着掖着!等到了朱庄,这匹宝马……假如大哥真的想要……一千两银子,不为过吧?” “一千两?这账算得是没错!”黑衣人的眼珠子在布帘后面滴溜溜转了几圈,银票他倒是有不少,但是不能这样花啊! 然后说:“但是兄弟,我对你也有救命之恩啊,这又该怎么算呢?” 花浅爱无耻地说:“其实……对付赤龙帮的那几个人,小弟我也是有办法的!” 黑衣人很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要不是他及时出手,这小子差点就死在那山羊胡子的刀下了,他现在哪来的底气这样说话?! 不过还是纳闷:“一饭之恩?你居然用一匹宝马回报……这代价是不是大了点?” 花浅爱认真地说:“不大!一饭之恩有几种说法,一般人认为,一顿饭只是充饥而已。但是对我来说,这一饭之恩,就是救命之恩!” 黑衣人不爽了:“别人的一顿饭就是救命之恩,你就用宝马回报!那么……我对你的救命之恩呢?” 花浅爱摇着头,脸色突然忧伤起来,沉浸在久远的往事里。 “你先听我说一个故事吧。十三年前,我们村子里闹了饥荒,全村人都背井离乡逃难去了,我在途中和父母走散,饿了三天三夜,一个人流浪到了朱庄,晕倒在朱三公家门口。幸得朱三公熬粥炖鸡喂了我,我才苏醒过来。要不是朱三公的一饭之恩,我恐怕已经死掉了!你说,这一饭之恩,算不算是救命之恩?” 黑衣人眨着眼睛,感觉涩涩的难受。 花浅爱接着呢喃道:“很多恩情,都是不能用银两来衡量!有的情,耗尽一生,也无法报答!” 黑衣人自然没听懂花浅爱想表达意思,还沉浸自己的委屈里。“为什么啊?老天不长眼啊!别人的恩是恩,我的恩就活该喂了狼?!真是冤枉死了!” 花浅爱嘴角一扯,鼻子冷哼:“放心,你的情,我会还你的!” 黑衣人沮丧到想死,闷声道:“再聊下去就没意思了,江湖的味道原来不是那么好闻。” 花浅爱仰头喝了一口酒,抓起一块鸡肉大口嚼着,含混地说:“江湖的味道是不好闻,有血腥味,有铜臭味……但是只要你的鼻子还有人性,也会闻到侠义柔情的味儿!看大哥也不是缺银子的人,少一点铜臭味不一定是坏事,我是在帮你消灾解厄。行走江湖,讲的是道义!道义,可是比黄金白银都宝贵,你说对吗?” 花浅爱一番侃侃而谈,黑衣人再度懵逼。 或者说被某种感动迷乱了思维,变成了一个实实在在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的傻子。 带你点头说:“行走江湖,讲的自然就是一个道义!” 就算花浅爱那个一饭之恩的故事是编造的,黑衣人也认了。活了二十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故事,遇到这样的一个人。 一饭之恩,用千两银子回报,这是感天动地的道义啊! 现在,黑衣人就算用一千两银子买来了这样一个被道义包装的故事,感觉也是值得的! 突然觉得,江湖的味道,其实很复杂。 突然说:“小兄弟,假如我不还你宝马,也不给一两银子,你怎么办?” 花浅爱笑道:“好办啊!和你恩断义绝就是!” “恩断义绝?”黑衣人笑道:“这么说,你承认我对你有恩了?” 花浅爱突然将手里的酒壶砸在地上,哐当一声,半壶好酒无辜地被尘土吞没。 “也罢,这匹宝马就当送你了,我和你,恩断义绝!” 黑衣人惶恐:“可惜了可惜了,这上等的女儿红啊……” 一回头,花浅爱已经走出破庙。 “滴答……” “滴答……” 马蹄声渐远! 黑衣人搞不懂,这个小兄弟怎么就经不起一个玩笑。顿时怅然,就算真的和他有那么一点点恩义,已经被尘土吞没的半壶好酒里交易完毕。 想想也没有必要再在这个破庙里待着,虽然不知道怎么去云雾山,但终究得去。于是走出破庙,骑上那匹没花一两银子的宝马,把刚刚发生的一切全都抛进曼舞的风雪里。 …… 其实花浅爱也不是故意和黑衣人赌气,她是心里着急,担心在破庙里耽搁时间太久,觅不到了盗花贼的踪迹。 好在她在云雾山里跟着师父养花、打猎,练就了灵敏的鼻子,这两天尾随盗花贼,已经熟悉了对方的味道,现在要找到盗花贼的踪迹也不难。 难得下一次山,就把师父规定的七天期限耗完。 一夜优哉游哉,任由宝马拖拽着她满腹的心事,天亮的时候,裹着一身风雪,来到了距离西岳峰山下一百里外的青州城。 青州城是黔州省的关隘,商贾云集,龙蛇混杂。从黔州往南再走一百多里,那里就是让花浅爱心事重重的南蛮边境了。 在花浅爱的记忆里,依稀有这个青州县城的模样。只是现在风雪弥漫,模糊了当年的情景。 记得当年师父带着她逃命,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就在青城遭到一群蒙面人的截杀。 幸好师父武功高强,加上得到一位高手出手相助,重创了那群神秘的蒙面人,让五岁的花浅爱保住了性命,也让小小年纪的她尝到了江湖的血雨腥风,心里的仇恨越发葳蕤。 只是接下来在云雾山里的十三年,花浅爱的日子过得安逸,江湖的味道只能在她的梦境里弥漫,折腾得她每次睁开眼后都大汗淋漓。 也不知道当年师父的那位好友,还在不在青州城,还在不在人世? 花浅爱骑着汗血宝马马刚刚进入青州县城,立即就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路边的茶肆,三个黑衣大汉守着一炉炭火,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就贼眉鼠眼跟在宝马的尾巴后面。 一个络腮胡小声问身边的白净小生:“大哥,你确认这小子真是那个使得一剑鬼愁绝世剑法的小子?” “你眼瞎啊?!” 白净小生虽然长得干净,但是说话却很臭。一口唾沫喷来,那络腮胡躲闪不及,被溅了一脸昨夜残留的异味。 白净小生随即不屑地一撇嘴:“管他是不是一剑鬼愁,这小子敢抢我们赤龙帮的汗血宝马,老子今天就把他送到阴曹地府!” 原来这些人都是赤龙帮的门徒,他们在这里等待的是挑断到山羊胡子手筋的黑衣人。 时隔三年了,赤龙帮的门徒再次被人挑断手筋,这个消息传到帮主柳殷罡耳中,他兴奋得一夜未眠。 一剑鬼愁重出江湖了! 不料黑衣人没有等到,却等来了一身白裘的花浅爱。 花浅爱因为骑着汗血宝马,无端躺枪。 络腮胡翻着白眼,却持不同意见:“也不一定,大哥你别看他白白嫩嫩的,说不定就是一剑鬼愁。比如大哥这搬模样,谁知道你就是名震江湖的冷酷杀手呢?” 白净小生顿时满足地笑了,白了络腮胡一眼:“也对,人不可貌相!跟上,找个人少的地方灭了那小子!” 络腮胡又继续发表不同意见:“不行呢大哥,倘若他真是一剑鬼愁,舵主要我们生擒这小子呢!难道他的一身黑衣就不会换成白裘嘛,他的软件缠在腰间我们也不一定能看得见。帮主昨晚上就给各大分舵飞鸽传书,务必将一剑鬼愁生擒。只有生擒了一剑鬼愁,才能练就一剑鬼愁绝世剑法,然后再去找到谏龙神剑,称霸江湖!要是大哥第一个逮住了一剑鬼愁,这副帮主的位子……” 白净小生惨白的脸上,当即荡漾起一抹阴笑。 第023章:两个乞丐 - 剑指长安 - 西岳仙 没错,柳殷罡在昨晚上的确给西南五省市各大分舵飞鸽传书了,于是,青州城早早的就不下天罗地网,专门等候“一剑鬼愁”现身。 虽然赤龙帮的门徒没人看到过黑衣人的真面目,也没有领略过一剑鬼愁绝世剑法。但是有一点很明确,一剑鬼愁劫走了汗血宝马。 所以,花浅爱骑着汗血宝马出现在青州,自然就引人注目了。 汗血宝马,普天之下为数不多。只要赤龙帮上万弟子不是瞎子傻子,要在黔州省这个南蛮之地找一个骑着汗血宝马的年轻人,不算是太难的事情。 难的是,生擒这两个字,估计是刘煜罡气急了或者是喝醉了说出来的,倒是给手下的帮众出了一道豁出命也很难完成的试题。 要说是暗杀什么的,倒是赤龙帮的辣手绝活! 白净小生三十五岁,人白白净净弱不经风,看样子随时会呕而两血,但却有着一个彪悍的名字,叫顾虎雄,是赤龙帮里有名的冷酷杀手,杀人手段阴险毒辣。 这厮练就了一套邪门的火棉掌,可以说是打遍黔州无敌手。 火棉掌两手极端,左手为火炙掌,一旦运功掌心通红,炙热无比,倘若被左手击中,五脏六腑犹如烈火焚烧,活不过三个时辰;右手为寒棉掌,寒气逼人,阴毒无比。被右掌击中,须臾之间就会变成冰雕,也活不过三个时辰。 要是被双掌同时击中者,体内冰火两重天,热浪和寒流相互冲撞,血脉爆裂,无药可救,不出三刻必死无疑。 顾虎雄是赤龙帮黔州分舵负责暗杀、刺探情报的堂主,受舵主关云飞之命,专门在青州城“恭候”一剑鬼愁,并没有和驻青州城的赤龙帮堂主石万山打过招呼。 顾虎雄在这黔州这一亩三分地横行惯了,自然就没把什么“一剑鬼愁”放在心上,也没把石万山放在眼里。 “活捉,这个……” 叫顾虎雄杀人容易,但是叫他毫发无损地生擒这个“一剑鬼愁”,的确有点困难。 怎么说,据说那一剑鬼愁三年前就一人挑断了八个赤龙帮门徒的手筋,这一次也是轻松一剑就吓退了八个门徒,他怎么可能乖乖就擒?动起手来,不是你死就算我活,谁敢保证不伤他分毫?! “所以大哥,我们只能使阴招了!” 络腮胡窃窃的笑,仿佛花浅爱已经遭到了他的暗算! “阴招?”顾虎雄转动了一下斜斜的眼珠,突然大怒:“你的意思是,老子的火棉掌还不够阴损?” 仿佛说他不阴损,像是侮辱他一般! 络腮胡不跌地点头,奉承道:“阴!阴得无法无天!损得断子绝孙!” 顾虎雄吃错药般哈哈大笑,差点惊动了百步之外的花浅爱。 络腮胡奉承之后又神补了一句:“但是大哥一出手,人就没了。所以,大哥的火棉掌,在这次任务重排不上用场了,这次的阴招,就由小弟来出吧……” “嗯?”顾虎雄很是不爽,但却又无奈:“你有什么更好的阴招?” 络腮胡嘻嘻一笑:“美人计!” 随即凑近顾虎雄的耳朵,小声说:“看他优哉游哉的样子,今日不一定就出得了青州地界。我们就尾随着他,等他在青州落脚,到时候,白牡丹出马,也就大功告成!要是出城了,那更好办……” 白牡丹,是青州牡丹坊的头牌歌姬。 “但是……” 顾虎雄有点犹豫:“要是那小子不去牡丹坊呢?就算去了之后,白牡丹不愿意伺候他又该怎么办?” 络腮胡嘻嘻一笑:“这好办,整个黔州都是我们赤龙帮的地盘,何况是青州。只要有人引他去,他肯定会去。至于白牡丹……还不是大哥一句话的事情?牡丹坊的花老板,敢不给大哥面子嘛……” …… 于是,几人尾随着花浅爱来到青州县城中心,顾虎雄突然感到有些异常:“今天的街上好像有点不对劲,怎么来了这么多陌生人?” 身边的两个小弟只顾着盯梢花浅爱,经顾虎雄这般提醒,环顾左右,顿时纳闷:“对啊大哥,好像都是练家子呢!一个个来者不善!” 顾虎雄就对另外一个手下莽汉说:“你还是紧去一趟角斗场,知会石堂主一声。看来这些人要么是为汗血宝马而来,要么是为一剑鬼愁而来。我和杨三继续跟踪这小子!到时候以我哨声为号,见机行事。” 莽汉诺了一声,急急转身离开。 …… 花浅爱在县衙门口转了一圈,凭着他那灵敏的嗅觉,就能确认盗花贼在县衙里。 他居然堂而皇之去了县衙,想必来者不凡,至少不会是江湖混混。不管怎样,花浅爱万万不可能冲进县衙去抓盗花贼,说了人家也不信,还打草惊蛇了。万一这盗花贼真是来自京城,县衙自然会保护他,花浅爱反而不好脱身了。 想给师父飞鸽传说,却又心有不甘。凭着师父的能力,在云雾山鹰嘴崖就能擒住这盗花贼的。师父故意放走他,是想探明他的身份和盗走花种的目的。 现在这盗花贼钻进了县衙,花浅爱只有等了! 于是就在县衙附近的一家面馆坐下,先吃一碗牛肉面再说。只要盗花贼一出县衙,花浅爱就继续跟踪查探。 花浅爱突然发现,几个壮汉也跟着进了面馆。于是赶紧挪身到窗户边的偏僻处,一边掩面吃面,一边斜着眼睛,盯紧栓在面馆门口的汗血宝马。 一匹马儿她倒也不在乎,反正不是自己的。只是这匹马是宝马,骑了一晚上也算是有点感情!而且接下来还得继续跟踪盗花贼,有马总比没有好。 七八个打扮各异、带着各色兵器的壮汉分头坐下,各自点了面条,埋头吃面。 蜷缩在面馆门口躲避风雪的两个乞丐,一老一少,眯着双眼,噘嘴嘴巴,扇着鼻翼,贪婪地将店里飘出的牛肉香味嗅了个饱。 但是那眯着的眼睛,不经意间倏然张开,将每个进入面馆食客尽收眼底。 这世道,看似国泰民安,但是朝廷不知民间疾苦,到处都有乞丐,花浅爱虽然很久没有下山了,倒也不足为奇,所以也没把那两个乞丐放在心上,安静地吃着自己的面条。 突然,几个本地食客的聊天吸引了花浅爱。 “听说没有,今天威武角斗场的奖金高达一万两白银呢,看来赤龙帮要出大招了!” “不是大招,是阴招!赤龙帮这些年靠阴招让西南五省市的武林人士栽了不少跟斗,角斗场赚得盆满钵盈!” “呵呵,也不一定,那是冷月门不想和赤龙帮为敌……” “不是不想为敌,是人家冷月门有门规,不准手下弟子参与赌博!要真有冷月门的英雄出马,赤龙帮也不至于这般嚣张!” “呵呵……这风声要是被天下英雄知道了,赤龙帮恐了要亏大发的!” 跟着花浅爱钻进面馆的顾虎雄,一直警惕地转动着眼珠子。赤龙帮青州堂威武角斗场的事情和他没有关系,他只管暗杀绑架,不负责为帮里挣钱。 他现在想的是花浅爱什么时候才离开面馆到人少的地方去,他才有机会不闹出太大动静就将其生擒。 眼前有这么多为比武大赛而来的陌生的武者,他还不想让天下英雄耻笑赤龙帮…… “找死!” 顾虎雄身边的一个小弟听人说赤龙帮的坏话,忍不住闷喝一声。刚要起身,却被顾虎雄一把按住。 小声斥责:“你才是找死!教训这些刁民你也得看时候啊,要是坏了大事,看我不把你凝成冰雕!” 那小弟急忙朝顾虎雄嘿嘿讪笑,乖乖地坐下吃面。 “老板,来一碗全家福牛肉面,要双倍加肉加加鸡蛋的全家福!” 随着一声清脆的叫唤,走进来一个男子,一身纯净的白衣,潇洒飘逸,立即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但是这男子有点奇怪,虽然没有蒙面,但是头上戴着一个斗笠,斗笠前面垂着一块黑色的纱帘,让人看不清他的面目。 花浅爱一听声音,再看那人的装扮,不觉一怔:冤家路窄啊!不要以为你换了身皮,我就认不出你来! 只是门口,不见另外一匹宝马。 花浅爱心里胡思乱想,赶紧又将身子挪在屏风后面,不时探头窥视。 没错,此人正是昨夜在西岳峰山破庙里和花浅爱分开的那个黑衣人,现在成了一个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一个人要了双倍全家福,那可是相当于三个人的量。 来者是客,人家要吃什么就端上来什么,店小二的嘴巴不贱,没必要问人家原因。 满满的一大钵双倍全家福端上来之后,花浅爱突然来了兴趣。这小子昨晚上不是和自己好酒好肉的大快朵颐了嘛,大清早的怎么就成了饿死鬼,一个人能吃掉三人才能分享的“大餐”? “老板,再给我两个空碗。” 白衣公子一声吆喝,店小二就递来了两个空碗。 白衣公子将一大钵满实满在肉面混杂的牛肉面,分出三分之二在那两个空碗里,也是满实满在的两大碗。 但是只有两个鸡蛋,那小子犹豫了一下,索性也把鸡蛋拈进了那两个碗中。 然后把两碗牛肉面端到门口,给了那两个窝在门槛边的乞丐。 两个乞丐猝不及防,竟然忘了道谢,狼吞虎咽开吃。 第024章:两位爱卿,这该如何是好 - 剑指长安 - 西岳仙 白衣公子匆匆返回店里,在众人迷惑的目光中,也不摘下斗笠,就躲在面罩里吃面。 人们议论纷纷,更多人默默点头,赞许这个外地来的陌生公子。 花浅爱急忙缩回脑袋,百感交集。她因为心里有事,倒是忽略了门口那两个乞丐是不是也饿了。 却见那白衣公子吃完面条之后,走到价目表的面前,隔着那块白纱盯了好一阵,突然嘀咕道:“这么贵啊!” 这下,店小二不爽了。 “贵!这位客官就算是外地来的,也应该知道我邓记牛肉面馆的招牌吧?” 花浅爱顿时来了兴趣,一是看那白衣公子怎么装穷?第二,也听听这个邓记牛肉面馆有什么了不起之处。 食客们诧异之余,心不甘情不愿地收起了对白衣公子的好感,顺着店小二的话,主动介绍起邓记牛肉馆的来历。 邓记牛肉面馆跟牡丹坊一样,在整个黔州省的地盘上都很有名气,各个县城也都有分店。据说老板姓邓,是个奇丑无比的残疾人,长期躲在屠宰场里不轻易见人,每天半夜都是他亲手杀牛。 杀牛的手段也是非常特别,不用捆绑牲口,也不用铁锤啊什么的工具。邓老板像是跟牛有仇似的,直接一拳砸在黄牛的脑门上,瞬间就能结果一头畜生的性命。 传说归传说,那些都不重要,反正邓记牛肉面馆因为肉质新鲜,牛肉不用过夜,现杀现卖。而且货真价实,一般人一碗牛肉面管饱。就算昨晚上没吃饭的,早上一碗全家福也能抵到午后。 其实,黔州几个县份,邓记牛肉馆生意一直很火爆。但是据说邓记的本部就在青州,所以外地人到了青城,不来邓记牛肉面馆吃一碗面,就会有一种白来一趟青州的遗憾。 白衣公子在人们叽叽喳喳的介绍中,磨磨蹭蹭的从腰间的锦袋里摸出十枚铜钱,满心不舍地递给店小二四个铜板。 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那六枚铜板装进衣兜,还掖进了腰带,生怕那几枚铜钱会长了翅膀一般。 一边的花浅爱忍不住想笑:装!你继续装!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你还剩三千两银票吗?可以买下这家邓记牛肉馆了。 但是这家伙似乎和昨晚不太一样,那匹宝马不见了,腰间似乎也没缠着什么软剑。 那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看上去倒像个书生。 交了面钱之后,白衣公子突然问店小二:“请问威武角斗场怎么走?” 白衣公子这一问,又成了面馆里食客们议论的焦点。 人们纷纷猜想,这小子原来是个穷鬼,他问角斗场干什么啊?难不成会冲着那高额的奖金去送死不成? 花浅爱也皱起眉头:莫不是昨夜一别,他真的遇到了什么事? 不等店小二回答,门口的两个乞丐刚好吃碗完面送碗进来,年纪大的那个老乞丐怯怯地对白衣公子说:“恩人你这是要去威武角斗场吗?我们带你去!” 白衣公子朝老乞丐一拱手,也不矫情:“那就麻烦两位了,等我赢了比赛,你们就不用再当乞丐了!” “啊?” 原本诧异的人们,瞬间就发出了惊叹声。 见鬼了!这小子虽然身材高挑,但是没几两肉,甚至看上去还有点弱不经风。他居然也敢放出这样的狂话? 那万两白银的奖金,的确很有诱惑,但是要有命去享受才行啊! 顿时,就有七八个英雄好汉满脸不服。不过想着在这里就算一掌把白衣公子打死,也没有人会给一文钱的捧场。 于是,一个个都硬生生地把满脸的不屑,和碗里的牛肉面一起咽进了肚子里。 两个乞丐带着白衣公子三人刚刚离开面馆,那几个本土的食客又有了新的谈资,一会儿断言白衣公子会被横着抬出角斗场,一会儿又说威武角斗场要倒霉了。 “唉!可惜了这位公子,年纪轻轻,人又那么善良!” “也不一定哦,依我看,人家是深藏不漏,说不定这回到赤龙帮遇到了硬茬,势必元气大伤,哈哈哈!” 说这话的人竟然幸灾乐祸起来,其他人受到感染,也满心期待。 赤龙帮真不是好鸟! 话说回来,就算损失万两白银,也伤了不了赤龙帮的元气。角斗场对于赤龙帮来说,只是一个不起眼的营生,包括地下~钱~庄等等,顶多算个副业。 这些年来,赤龙帮靠绑架暗杀,无所不为。遇到美差,一单生意就能挣几十万两白银,这才是赤龙帮的支柱产业。 花浅爱吃完面,惬意地咂着嘴巴,也跟着出门。 远远的看着白衣公子踏雪无痕的脚步,她没有丝毫担心。只是那两个乞丐甚是蹊跷,虽然衣衫褴褛,蓬头却不垢面,面不黄肌不瘦,不像是真正的乞丐。 再看那脚步,不经意间也是踏雪无痕。 她决定也去角斗场凑凑热闹,反正那盗花贼一时半会不会离开县衙。就算离开了,也只能去黔州省城,等到晚上,摸进县衙一探究竟,说不定还会有意外的发现。 …… 京城。 小皇帝刘衎又秘密召见了卫夫篱和归掾。 “两位爱卿,朕听闻边关不稳、陵阳叛乱,如此多事之秋,大司马却为太皇太后的一株牡丹劳心劳力,这该如何是好?” 不等归掾的怒目完全睁大,卫夫篱赶紧回应小皇帝。 “禀皇上,大司马日理万机,边关不稳陵阳叛乱的这些事情,交给大司徒就行了。” 卫夫篱的本意是想让皇帝直接授权给归掾,毕竟他掌握着汉室的百万雄师。要是样样都由大司马来操控,归掾的权威就会受到折损。 不料归掾就是一介莽夫,不懂文官的心机。听了卫夫篱的话,火起更大了。 “他王莽老贼身为大司马,不治国理政,整天就只知道讨好他姑姑,他都官至大司马了还不满意嘛,还想怎的?再升上去就要掉脑袋了!” “咳咳!”卫夫篱看着小皇帝身边的老太监,着实为心直口快的归掾担心。 归掾的话很明显,暗指王莽有篡位之心。说起来,这王莽也太嚣张了,目前已经被众臣公认为摄政王了,下一步他想做什么,大家其实都心照不宣。 现在满朝文武十之八九都被王莽收买或者蛊惑了,二十年前,王莽就开始为今天开山辟路,排除异己。这几年更是肆无忌惮,很多反对他的老臣,要么被流放,要么被暗杀。 如今,小皇帝能信任的大臣也没有几个了,汉室的忠诚之士也没有几个。卫夫篱这个远房舅舅算是心腹之一,归掾战功显赫,刚直不阿,算是可信之人。 虽说小皇帝的召见是在偏殿里进行的,但是鬼知道王莽会不会在小皇帝身边安插耳目呢? 看那老太监贼眉鼠眼,小眼珠子一直在滴溜溜转着,万一转个背就把偏殿里的一切告诉了王莽,那可是要坏大事的。 所以,卫夫篱赶紧给归掾打掩护:“大司徒,大司马自然有大司马要忙的事情,让太皇太后开心也是为大汉江山着想。” 这话倒是没错,王莽现在没对小皇帝刘衎下手,没有直接篡位称帝,自然是对太皇太后有所忌惮。最起码的一点,传国玉玺还在王政君的手里,王莽弄不到手,就只能暂时压抑住日益膨胀的野心。 小皇帝不愧是皇帝,从卫夫篱的眼神和语气里就听出看出了端倪,索性直言不讳:“两位爱卿,有什么想法但说不妨,贾奴伺候了四代皇帝,自然是效忠我大汉皇室的!” 年近六旬的贾奴的确是皇宫里的元老了,到了刘衎这一代皇帝,依然还用他做执事常侍。 既然是老油条,自然是懂事的。贾奴当即朝着小皇帝躬身,缓步退下,这样就不让卫夫篱说话吞吞吐吐的了。 贾奴退下之后,卫夫篱倒是显得有那么一点点尴尬,不过这样说换就更敞亮了。 “大司徒,我的意思你应该懂啊!边关不稳陵阳叛乱,就该你出面啊,何必扯上大司马作甚?” 归掾自然领会卫夫篱的好意,但是他也不是纯粹的草莽,也有自己的隐忧。 “边关不稳那都是小事,老夫只需派一个将军带着三万大军就能将西域踏为平地。现在最烧脑的是陵阳易横,一个草寇率领几千草寇砸毁官府,开仓放粮,要是真的当作叛乱处理,可能王莽那老贼有话说了。” 卫夫篱一愣,十多年没和归掾喝酒了,这老匹夫还真是长了不少智慧。 小皇帝连连点头:“这就是让朕为难的关键,朕登基以来,大赦天下,本以为国泰民安,不料出了一个陵阳易横,估计其他地方也有不同程度的骚乱。要是被大司马知道了,肯定会说朕治国无方。” 想了想,突然说:“两位爱卿,朕以前听太傅陈礴先生提起过龙骠营,乃高祖皇帝秘密组建的皇室武装,专为皇帝所用。无奈百年前消失于江湖,而陈礴先生几年前也突然失踪。要是两位爱卿有龙骠营的消息,能召唤这批忠勇死士,陵阳平乱不就好办了吗?” 卫夫篱一听,眼珠一转就要发话。 不料小皇帝又说:“可惜了,也不知道高祖皇帝钦赐的谏龙神剑在谁的手上?否则,朕就知道谁是龙骠营的营首了,要召集龙骠营八千死士就不是难事!” 第025章:打死他 - 剑指长安 - 西岳仙 刚刚还意气风发、雄心勃勃的卫夫篱,顿时蔫了。 本以为沉寂百年的龙骠营,正好趁机重出江湖,继续履行惩奸除恶、替天行道,捍卫大汉江山,不料小皇帝突然提起谏龙神剑,卫夫篱怎么不郁闷。 汉高祖皇帝当初创建龙骠营的时候就定下了规矩,死士可以世袭,子孙万代都客户以是龙骠营的死士。但是营首却不能,每一任营首都是从老营首手里接过谏龙神剑,立下毒誓之后才可以成为营首。 当然,龙骠营毕竟是死士,整天都过这刀尖上舔血的日子,而且得罪的都是达官贵人奸佞之徒,随时都会遭到报复,营首也很难逃脱突然暴毙甚至尸骨无存的命运。因此后来的皇帝也立下了一个新的规矩,只要拥有谏龙神剑,并能说得出上一任营首的名字,此人就是新的龙骠营营首。 因为营首的身份极为隐秘,有可能是达官贵人,也有可能是贩夫走卒,除了营首的亲信之外,每个分舵舵主不一定都知道营首的真身。 恨只恨,卫夫篱在二十年前搞丢了谏龙神剑,就算他把心掏出来给皇帝看,皇帝也不一定就承认他就是龙骠营的营首。 报效朝廷的方式很多,一定要强调自己是龙骠营营首,却又奶爸出谏龙神剑,岂不是弄巧成拙? “哈哈,皇上倒是提醒了老老臣,有龙骠营死士出面,王莽那老贼就没话说了!他当真要较真,很简单啊,陵阳易横率众扰乱地方治安,潜伏在民间的死士义愤填膺,灭掉了这帮草寇。哈哈!龙骠营重出江湖,至少会还让王莽那老贼提心吊胆收敛三分!” 一番话把小皇帝都说兴奋了,但是…… 龙骠营的死士在哪里? 找不到营首,自然就召唤不到那些死士。而那些死士,都是世袭的死士。这一百年来,朝廷没有发一文铜钱给他们,不是每个人都能饿着肚子效忠朝廷的。 说起来也是悲哀,需要人家的时候,就要人家卖命。不需要的时候,就相忘于江湖。小皇帝虽然年幼,这点道理也是懂的。他原本召见卫夫篱和归掾,一是借助卫夫篱卫尉这个身份,一旦找到龙骠营的营首,当即下拨百万经费,召唤死士的后人重新组建龙骠营;第二,归掾握着兵权,可以为死士们提供军事帮助。 当年有八千死士,有的可能无后,有的可能多子,保守估计就算还有八千。可是毕竟过了百年,每个人都要求生存,有的人做了贩夫走卒,有的人说不定沦为了乞丐…… 小皇帝兴奋过后回到了残酷的现实,小心翼翼地问道:“归爱卿,你有龙骠营营首的消息?” 归掾哈哈大笑道:“禀皇上,老夫倒是听说过龙骠营,不过那都是百年前的事情了,那些死士估计早死光了!” “哎?怎么说话的!”卫夫篱不爽了:“皇上正需要龙骠营,你却在这里诅咒龙骠营,大司徒是什么心思啊?” 归掾还是没心没肺地说:“不就是龙骠营死士嘛?难道卫尉大人知道营首是谁?” 不等卫夫篱说话,归掾接着说:“既然大家都不知道,不久好办了嘛?我派出五千精兵,全都脱掉军服伪装成平民百姓,然后以龙骠营死士的身份去陵阳灭掉易横那帮草寇,不就得了?” 一番话,当即把小皇帝和卫夫篱说得一愣一愣的。 卫夫篱甚至很惊讶,这十几年归掾是不是跟着那位被遗忘的太傅大人学习兵法去了,一介武夫突然具有他卫尉大人都没有具有的这般谋略…… 小皇帝当即鼓掌:“好啊好啊!这个办法实在太妙!就这样定, 大司徒让副将率领三万大军去西域平息叛乱,然后牌一个将军带领五千精兵……” 小皇帝突然顿住,犹豫片刻说:“嗯……既然是潜伏民间的龙骠营死士替天行道,自然不能让军中的将军带兵……这个统帅的人选,得好好斟酌……” 归掾突然看着卫夫篱说:“卫尉大人,你那个义子剑法了得,韬略过人,让他到老夫的寒舍住上三日,就可以成为这一支龙骠营死士的统帅了……” 卫夫篱一愣:对啊!这个机会千载难逢,不仅可以让陌儿得到磨练,而且还可能会得到小皇帝的器重…… 可是…… 卫夫篱摇头苦笑:“没想到我那个不争气的义子还成了香饽饽了。就在三天前,他被大司马选中,去黔州给太皇太后寻找缠枝牡丹的花种去了。” …… 没错,出现在青州城的那个卫梓陌,正是卫梓陌。 威武斗场位于青城县东郊,巳时三刻角,偌大的场子里已经聚集了上万人。 当然只有几十名比武者,更多是看客。 但是这些看客都是角斗场的“衣食父母”,一个个都是赌徒。 在角斗场赌拳,是青城县很多人谋生的手段,有的靠赌拳发家致富,而更多的人却为此倾家荡产。 “噢噢噢……” “威武邵磊,凌空一腿!” “噢噢噢……” “南拳吴迪,天下无敌!” 角斗场里果然热闹非凡,赌徒们用疯狂的嘶吼,发泄着兴奋或郁闷的情绪。 之前赢钱的人自然兴奋,输钱的人只有郁闷了。 不过赌局还得继续,这一次赤龙帮加大了奖金,不管是拳手还是赌徒,身家性命都押上了,输赢在此一搏。 比武者双方签了生死状,一个个都是要钱不要命的货。 花浅爱忍不住悲悯,这些人真是命贱,不就是一万两白银嘛,犯得着用性命相博?! 她不缺钱,所以不知道钱的金贵! 几场下来,有兵器对决的,也有赤手空拳对打的。 不过比武者都很讲道义,虽然签了生死状,赢家并没有把输家往死里打。裁判一声令下立即停手,赢家到后台领奖,输家被随行的人抬出去养伤。 当然,前面赢的都是小钱,最高奖金不过几十上百两银子,万两白银的奖金,是属于打到最后无敌手的那个决胜者。 接下来的比赛越发激烈,黔州各门派,甚至从外地赶来不愿意报出门派的武者各显身手,擂台上精彩纷呈,不断有人倒下,不断有人欢呼。 还好没有死人! 卫梓陌也不缺钱,但是他也很在乎嘛一万两银子!花浅爱赌气离开之后,他就想去朱庄看看那个朱三公。一路过关斩将,很快进入复赛。 充当看客死盯着花浅爱的孙世虎也忍不住蠢蠢欲动,很想上场将这些舞刀弄剑的各方侠客武者,要么烧为灰烬,要么冻成僵尸,独领了那万两白银。 也不能怪人家孙世虎眼瞎,那卫梓陌一直没有用剑,他自然不知道卫梓陌就是挑断同门手筋的一剑鬼愁,只好一门心思盯死骑着宝马而来的花浅爱。 很快,卫梓陌无门无派毫无章法的拳脚,根本不用“轮赛”,一口气就持续打败十二个对手,毫发无损,甚至连斗笠都没有歪一下,请随时就进入了决赛。 很多赌徒都怪之前瞎眼了,赶紧掏出身上所有的家当,往卫梓陌身上狠狠加注。 进入复赛环节,角斗场的奖池金已经高达五万两白银。赤龙帮这回赚大发了,只要使上阴招,这些钱全都是角斗场的。 按惯例,进入决赛的一共有五个人,其中三人很快就被卫梓陌三拳两脚撂翻。 他已经连胜十五场了。 第四个决胜者上场的时候,突然出现了意外。 卫梓陌看着眼前的彪形大汉,个头虽然和他差不多高,但是足足比他胖了一圈。 兴许是胆怯了,兴趣是真的打累了,卫梓陌突然提出了一个奇葩要求:“来个管事的,把我连胜十五场的奖金兑现了!” 台下顿时哗然。 “怎么了,都熬到了这个时候,居然想放弃!” “妈呀,我在这小子身上已经押了一百两银子了,要是他放弃了,我这辈子就完了……” 一瞬间,台下哭爹叫娘、甚至喊打喊杀的都有,角斗场里顿时乱成一团。 卫梓陌风头太盛,赌徒们都疯狂在他身上加注,想借他的威风拳脚,把十多年在角斗场来输掉的银子都一次性赢回来。 现在听这口气,卫梓陌是要认怂了?那样的话,数千名赌徒接下来的结局,那就是要么上吊,要么跳楼。 其实卫梓陌提出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按照角斗场的规矩,不论是初赛复赛,每胜一场都有奖金的。 他已经连胜十五场,累计奖金应该有五百两纹银。 虽然和万两白银还有很大的差距,但是这笔钱也够他挥霍好一阵,寻常百姓家,一辈子也是小康日子了,见好就收未必就是坏事!毕竟面对的是一个高大凶猛的莽汉,肉眼看上去卫梓陌非死即伤。 卫梓陌这么一喊,那莽汉就一副稳操胜券的架势,居然袖手冷笑起来。 台下的赌徒们认为这是角斗场设的局,先让卫梓陌过关斩将,套大伙下注之后,到了关键时刻,还未交手就认输。 这样一来,不知道有多少人又要为此倾家荡产了! “打死他打死他!” 台下沸腾起来,也搞不清楚他们要打死的那个他,是卫梓陌还是那莽汉。 第26章:有意思的赌局 - 剑指长安 - 西岳仙 花浅爱也拿不准这卫梓陌的来路,毕竟只是一面之缘,还没有到交心谈话的地步。 假如这小子真是角斗场的托儿,专门在角斗场设了这样一个局,不仅是几千赌徒倾家荡产,花浅爱也会跟着输给自己的直觉,因为她悄悄的在卫梓陌的身上下了大注。 虽然只是为了好玩,但是赢了总比输了好。 不过她心里有数,就眼前这个莽汉,空有一身肥肉,不要说不是卫梓陌的对手,娇小玲珑的花浅爱也能将其放倒。 当然了,除了花浅爱,一些武者也是这样认为的。 于是,懂行的人都知道卫梓陌是在故弄玄虚,欲擒故纵,又纷纷把翻身之本押在了卫梓陌身上。 面对台下的嘶吼,卫梓陌却不以为然,对着台下众人道:“嘴上功夫我不和你们玩,我雾隐门行走江湖,嘴上功夫自然不会差给谁。但是打擂台,靠的是实实在在的拳脚功夫。谁不服,交上来比划比划!” 花浅爱差点惊呼起来:你找死啊!我和你就算有那么一点点恩怨,你也犯不着假借我雾隐门的名号,败坏我雾隐门的名声啊! 对了,这小子怎么知道雾隐门呢?自己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露馅了?江湖险恶人心叵测,这回是真正的领教到了。 此时,角斗场正面上空的雅间里,也开始躁动起来。 “老板,你看……” 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弓着身子问一个坐在太师椅上的胖子。 这个胖子,正是赤龙帮黔州分舵青城县的堂主石万山。 “雾隐门的人……怎么也来我角斗场凑这个热闹,有意思了……” 石万山眯着双眼,右手的大拇指磨蹭着肥嘟嘟的下巴,突然说:“他真要走的话,就给他八百两!” 管家惊讶:“为什么是八百两?他目前的奖金累计下来也不过才五百两啊!” 石万山还是眯着双眼,说不出是不是在笑:“我说廖晟,你可知道雾隐门的来历?二十年前,卫尉大人全家被害,只有千金小姐侥幸活命,这位小姐就隐居在我们黔州的云雾山里,自创雾隐门。不过却没有听说有个弟子,更没有人见过这位小姐。毕竟雾隐门的功夫,神龙见首不见尾。今天倒是奇怪了,这小子居然自称是雾隐门的人……” 廖晟眨巴这小眼睛,小声说:“如此说来,这小子是故意报出雾隐门的名号来吓人?” 石万山摇着头说:“雾隐门原本和江湖人素无来往,更是和我们赤龙帮无仇无怨。今天这小子敢找上门来,鬼乎乎地蒙着个脸,却又当众报出雾隐门名号。算了!不管他是什么来头,我们也没必要向这样一个小子示弱对吧……” 廖晟迷惑了:“是啊老板,那么你干嘛要给他八百两银子啊?” 石万山突然睁大眼睛,阴森森地说:“就算给他一万两,你觉得他带的走吗?嘿嘿……他现在要是收手,反正我们已经稳赚不赔。他倘若要打下去,那更好了……你去告诉他,要是他打完这一场要是还能获胜的话,我就给他一万二千两的奖金。” “啊?” 廖晟就是一个管家,脑子自然没有石万山这个堂主的好使。 石万山脸色一变,又眯上了眼睛,阴毒地说:“你难道没看出这小子是欲擒故纵嘛?他的目的就是在等老子给他加奖金。很好!老子就好好和他玩玩,来个将计就计,就让他先闹着,等赌注增加到我满意的程度之后,就把严大明换下,让尹正上!敢到我赤龙帮角斗场闹事的,就算是真正雾隐门的人,下场只有一个……横竖都是死!” 这回,轮到管家眯上双眼了,瞬间就明白了石万山的意图:“老板英明!” 于是,廖晟就让人抬着八百两纹银到擂台上,当众兑现了卫梓陌连胜十五场的奖金。 “少侠,我赤龙帮一言九鼎,你难道还担心赖账不成?按照我们老板的意思,多给你三百两。” 卫梓陌藏在黑布帘子后面的俊朗面容,突然讳莫如深一笑:“一言九鼎,哪有这白花花的银子实在?江湖上很多幼稚的武者,就是死在这所谓的一言九鼎上。本少侠惜命,还得留着能吃饭的脑袋消受这大笔奖金呢!谢啦!” 廖晟不觉一愣:还真被老板猜中了,听这小子说得诚惶诚恐的,其实就是一个不怕死的货,果然是欲擒故纵。 于是凑近卫梓陌的耳朵边窃窃私语,说的自然是一万二千两白银的事情。 卫梓陌愣了一下,隔着黑布帘子眨着一双大眼睛,突然就看见了台下的两个乞丐。 那个老乞丐的表情,也是讳莫如深。 卫梓陌当即爽快地答应了:“好啊!多出的那两千两,我正好送给丐帮的两个朋友!” 台下正准备呕二两血的花浅爱一听,心情稍微好了一点,这小子虽然坏了雾隐门的名声,不过现在算是挽回了一点点面子,在看客们的眼里,这小子虽然无赖,但好歹也是个仗义疏财的好汉! 不过,总感觉这气氛哪里不太对劲…… “有点意思。” 彪形大汉突然扭动了一下脖颈,发出“咔擦”的响声,然后凑近卫梓陌,恶狠狠地说:“感情你小子刚才是故弄玄虚啊,不要怪老子没提醒你,给你个机会,现在认输还来得及,你还有命消受那八百两奖金。” 卫梓陌突然哈哈大笑:“钱,当然是越多越好啊!少侠我有没有命消受,根本就不由你说了算。看来,黔州没有英雄了,听到雾隐门的名号,一个个都吓成病猫,只有告饶的份儿了。你要是怕死,就跪在地上喊我两声小爷,虽然你投降输一半,本少侠有了六千两银子,也许会大发慈悲饶你一命!” “你……” 彪形大汉被气得身子一晃,脚步动摇。 还没过招,果然就输了一半。 “黔州有没有英雄,还轮不到你来评价!” 随着一声怒喝,从丈余高的二楼上跳下一个精壮的汉子,腿不打颤地落在擂台上! 朝台下拱手转了一圈,在卫梓陌的面前也没有放下双手:“冷月门尹正领教雾隐门的绝技!” 卫梓陌一听,突然一反常态,惊慌失措连连后退。 仔细一看那尹正,再抬头看他跳下来的二楼,顿时明白了。 连连摆手道:“不算不算,你是角斗场的人,按原则是不能参加比赛的。” 台下顿时骚乱起来,倒不是因为卫梓陌说的“规矩”。 角斗场虽然是面向大众公开比武的,但也不是说场子里的人就不能参加比赛,只要是英雄,都有用武之地。 关键是…… “冷月门的人,怎么成了角斗场的保镖啊?” “是啊!冷月门可是名门正派,向来不屑和赤龙帮为伍,今天难道为了那一万两赏银,连气节都折了……” “人家那白衣少侠已经打了十五场,体力消耗甚大,这个尹正一场都没有打过,突然就冒了出来,当然稳操胜券了!这不合规矩!” “不合规矩?赤龙帮什么时候讲过规矩啊?” “不行不行!明摆着就是要让我们输钱的,角斗场这是在作弊,我们得去报官!” “报官?说不定知县老爷在角斗场里还有着干股呢!否则这十多年来怎么就任由赤龙帮这般嚣张?” 台下的看客们议论纷纷,顿时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冷月门的名号,在黔州乃至中原都是叫得响的,连黔州知府也得给三分薄面。 没想到这冷月门竟然和赤龙帮沆瀣一气,甚至参与了角斗场作弊赌拳的非法勾当。 卫梓陌想必也知道冷月门拜佛手的厉害,一听尹正报出名号,顿时吓得差点滚下台去。 “你们作弊,我不玩了,不玩了!” 尹正一看对手的样子,顿时哈哈大笑:“哈哈哈!真正的病猫,其实是你这个来自雾隐门的……对了,敢不敢报上名来?不错,有了这八百两的奖金,的确够你一辈子吃香喝辣了!但是后面还有一万多两白银,够你吃几辈子呢!你敢不敢赌上这一局?” 花浅爱的气全都消了,她知道卫梓陌是在闹着玩。 但是卫梓陌不是在闹着玩,他现在的确很需要钱。 那尹正似乎有绝对把握秒杀卫梓陌,竟然放下了狂话:“我现在和你玩的不是比武,而是一场赌局,只要你能接下我三招拜佛手不死,我就将奖金提高到一万五千两!” 这个尹正说话豪气横溢,果然有武者风范!不过也暴露了冷月门和赤龙帮的关系不一般,似乎他尹正就是角斗场的大当家一般,居然擅自就提高了奖金。 “有意思了!” 卫梓陌呵呵一笑。 台下人们顿时也张大了嘴巴…… 这个时候打伙才明白,这个白衣小子原来不是角斗场的托儿,而是用激将法,故意让角斗场提高赌注。 这场角斗比赛,比的还不仅是拳脚功夫,而且还有心机谋略,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但是也有不少人为卫梓陌担心,一万五千两,他几辈子都用不完了!这小子的心也太大了,难道不知道赤龙帮的规矩嘛? 第027章:我输了 - 剑指长安 - 西岳仙 而雅间里的廖晟却慌了:“老板,这个尹正怎么擅做主张了?” 石万山微微摆手,问道:“奖池金里有多少银子了?” 廖晟顿时喜上眉梢:“已经有十万两了!” 石万山无所谓地笑道:“那不就结了嘛,有着十万白银,尹正输赢都不重要。倘若真的输了,扣除一万五的奖金,还有初赛决赛奖金以及赌徒赢家的赢走的,各项今个不过万两,我们也还剩下八万五的进账。再说了,就算那小子赢了,他能带得走奖金?” 廖晟长舒一口气,把悬在嗓子眼的心暂且放回肚子里。 石万山说罢,径直端起茶杯,放心地埋头喝茶。 卫梓陌一听奖金提高到了一万五千两,之前连胜十五场的八百两都可以忽略不计了,顿时暗喜! 口里却一副勉为其难的口气说:“这样啊……那么……我只有和你赌一局了!” 一场生死决斗,被他轻描淡写的说得就像办家家一般。 台下看客们顿时惊叫起来,纷纷都后退了十丈之外。 懂行的人都清楚,冷月门的拜佛手,非二十年修为无法练成。这个尹正三十来岁,估计从十来岁就开始苦修的,功夫更是了得。 看他个头高大,膀大腰圆,掌如扑蒲扇。恐怕只需一掌,就会将竹竿一般的白衣小子飘飘渺渺的打出青州城。 当然了,白衣小子的功夫刚才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高手对高手,这是一场旷世决斗,实在太有意思了。 十年来,赤龙帮青州堂每月都会举办一两次决斗赛,每次都要赚几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害得多少人赌徒家破人亡。今天突然你冒出冷月门和雾隐门梁大门派的高手对决,就算输点银子也是值得的,毕竟开了眼界。 话说冷月门在黔州也算是家喻户晓的在名门正派,从来不参与这种下三滥的拳脚角逐,要打擂也该京城去打,说不定还会谋得一官半职。 而雾隐门,早些年隐约听到过传闻,属于朝廷的一个什么秘密机构,负责收集情报什么的,从来不问江湖之事。 两大门派的高手在青州对决,还真是给了赤龙帮莫大的面子。 数千赌徒为了避免被冷月门拜佛手的掌力所伤,后者被白衣小子的神秘“雾隐功”殃及,所有人都原地后退了一丈开外。 “打死他!打死他!打死他!” 赌徒们欢呼雀跃,大半人都是在为卫梓陌呐喊助威,虽然显得有些回天无力,不过都希望奇迹发生! 赌徒的眼里只有钱,打死谁和他们没有关系,他们只希望自己成为这场赌局的侥幸的胜者。 尹正,的确是冷月门的一大高手,的确也是专门在角斗场镇场子的。 不到万不得已,石万山也不会轻易动用这尊大神。 但是今天实在邪门了,这白衣小子连胜了十五场,要是他真的成为决胜者,虽然他最终也带不走这笔丰厚的奖金,但是眼下石万山也咽不下这口恶气。 按照尹正和角斗场的契约,每场比赛下来,他可以分到百分之一的红利。每次比赛的奖池金一般就在三五万两白银,扣除各项开销,尹正坐着也有上百两银子的赚头,早就是一个富翁了! 没想到今天突然冒出一个不用参加轮赛,直接连胜十五场进入决赛的白衣小子,史无前例的就将奖池金推到了十万两白银的巅峰。 要是这白衣小子赢了比赛,搭上无数赌徒的身家性命,角斗场至少也有八万多两银子的收入,尹正就能分到八百多两银子的红利。 坐收渔翁之利三年了,尹正也该为角斗场出一份力了。 但是在很多人的眼里,卫梓陌对战尹正,只有死路一条。 那些买了卫梓陌赢的人,仔细分析了一下局势,突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安慰。钱财输光了还有贱命一条,可是这白衣小子,只能横着出角斗场了。 只有花浅爱还在坚持自己的新年,嘴角一扯,窃窃滑过一丝诡笑。 卫梓陌的功夫赌徒们不知道不怪他们,现在他虽然没有用剑,但是也有冒充雾隐门弟子的资格。那身形手段,虽然差着雾隐功好几十里地,但一招半式也还像模像样。 虽然雾隐门从不在江湖上招惹是非,但是也有不少武者听过传说。再看卫梓陌的身形手法,幻化无形,飘忽不定,一双爪子一对脚,神出鬼没、出神入化,伤人于无形,说是雾隐门重现江湖,还是能糊弄不少人的。 和卫梓陌过招的十五名武者,不一定个个都是草包,自然也有一部分高手,却没人能够接过十招。 这个尹正,拜佛手固然厉害,但是他和赤龙帮的弟子一样,仗着青州是自己的地盘,不知天外有天的道理,轻敌了! 纵有力敌万钧的劲道又怎样,沾得了白衣公子的边吗? 二楼雅座里的石万山,嘴角一扯,也在神秘地笑。 这场赌局,他早就布好了局。 不管卫梓陌是输是赢,结局都只有一个字:死! 输了,就轰轰烈烈的死在台上。 赢了,就可能会死在青州城的某个犄角旮旯。 赤龙帮门徒过完,黔州分舵就有三千人,青州堂就有八百。单挑自然没有一个是卫梓陌的对手,但是阴招,比如下毒暗器什么的,十年来就没有一个决胜者能带着奖金从青州城全身而退! …… 接下来开打。 尹正的功夫的确不凡,但是人太实在了,每一招每一路都是硬功夫,掌力逼得台下的看客们又齐齐的后退了两丈。 卫梓陌很有自知之明,自然不去硬接凌厉无比的拜佛手。但是雾隐门神出鬼没的功夫也不是盖的,他不是以柔克刚,而是以虚克实。 其实,现场的人也没有谁见识过雾隐门的功夫,卫梓陌也不知道花浅爱就是雾隐门的人。所谓雾隐门以及雾隐功,只是西岳先生曾给卫梓陌提及过而已,顺便指导了卫梓陌几招。 但是就这几招,也把花浅爱看傻了。那个谁,是怎么偷学了雾隐功的?难道师父在江湖上还有一个徒弟? 当尹正扎扎实实的一掌劈来,卫梓陌就烟雾一般飘渺滑过,时而风一样从尹正的腋下飘过,甚至还挠了一下尹正的咯吱窝,惹得尹正哭笑不得;时而鬼影一般跃过尹正的头顶,蜻蜓点水地戏弄尹正的发梢。 赌徒们都看花了眼,一个个提心吊胆惊心动魄。 一是担心自己的银子随时会打了水漂,二是被台上的精彩对决揪紧了眼球和心脏。 转眼过了五十个回合,尹正没有占到丝毫便宜,心里开始着急起来。 二楼雅间里的石万山,脸色开始阴沉起来。 尹正要是输了,按照角斗场的赔率,四万五千两白银就打了水漂。这都是小事,关键是很多人都知道尹正是角斗场镇场子的,他要是输给了一个所谓的雾隐门弟子,赤龙帮的面子就是大事了。 石万山忍不住站起身来,凭栏盯紧擂台,希望尹正一掌劈死那白衣小子。 石万山这一站,尹正就感到了泰山压顶一般的压力。双臂一掌,半圆围合,双掌合二为一,真气凝聚于掌心,举过头顶,身子一纵,将全身劲道灌输于掌间,开山劈海一般就朝卫梓陌杀将过去。 卫梓陌却不急不躁,不动不摇。 就在对方离自己只有五尺距离的时候,足尖一点,整个人鹅毛一般飘过尹正的头顶,稳稳当当的站在尹正的身后。 尹正急忙收住身子,站定之后披头散发。 面部剧烈痉挛,双腿微微打颤,突然跪倒在擂台上。颤抖着双唇,呢喃道:“我输了!” 对手告饶认输,赢的一方就不能再动武。 卫梓陌的手指兰花一般绽放,“哐当”一声,将一个物件丢在尹正的面前。 那是尹正的发簪。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这白衣公子能风平浪静地就取下尹正的发簪,自然就能顺顺当当摘下尹正的脑袋。 胜负已定,卫梓陌淡淡地抱拳朝呼啸的人海致谢!然后抬起摆放在台上一角的盘子,走下台后,将那八百两纹银往那老乞丐怀里一放。 “我说过,你们以后就不用再做乞丐了!” 看也不看老乞丐几乎惊掉下巴的脸,径直就去后台取他的一万五千两奖银! 一万五千两银子,可能要用马车来装,卫梓陌一个人自然带不走。 于是就要了一百两现银,剩下的都要银票! 奖金的事情尹正在台上已经讲好了的,石万山也认可的,上万名观众也算是现场见证。角斗场的管家廖晟想要赖账也不行,只好如数兑现。 石万山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亏,急急起身,一边下楼,一边对身边的两个打手小声交待一句:“快去跟着那小子。” 于是就有七八个打手飞奔下了楼,朝正准备出门的卫梓陌跑了过去。 石万山刚刚走到楼梯口,就遇到了正急匆匆上楼的廖晟,一脸的表情如丧考妣 “老板,出大事了!” 石万山勉强稳住身子,阴着脸训斥:“大惊小怪!尹正没死,那小子也出不了青州城!一万五千两银子,要不了你的命……” “要命啊!” 廖晟要哭了,战战兢兢地说:不是尹师傅,也不是那小子,而是有一个人……” 石万山很不耐烦:“什么一个人?” 廖晟的声音发抖,身子也抖索得不行:“有一个人……他买了一百倍的加注……” 第028章:宫中来了个大人物 - 剑指长安 - 西岳仙 石万山刚刚走到楼梯口,就遇到了正急匆匆上楼的廖晟,一脸的表情如丧考妣 “老板,出大事了!” 石万山勉强稳住身子,阴着脸训斥:“大惊小怪!尹正没死,那小子也出不了青州城!一万五千两银子,要不了你的命……” “要命啊!” 廖晟要哭了,战战兢兢地说:不是尹师傅,也不是那小子,而是有一个人……” 石万山很不耐烦:“什么一个人?” 廖晟的声音发抖,身子也抖索得不行:“有一个人……他买了一百倍的加注……” 石万山很不耐烦:“什么一个人?” 廖晟的声音发抖,身子也抖索得不行:“有一个人……他买了一百倍的加注……” “啊?” 石万山惊叫一声,差点没有倒下,实在有失堂主风度。 顺着廖晟手指的方向看去,就看见了正在兑奖台前准备兑奖的花浅爱。 没错!花浅爱是花了一千两银票,买了卫梓陌两百倍的加注。 也就是说,卫梓陌胜出,角斗场就要赔给花浅爱十万两白银! 当时,负责押注的人还暗自惊喜,今天真是老天开眼了,活该角斗场发大财……于是就兴高采烈地接下了花浅爱下的大单,还偷偷在心里惋惜,甚至隐隐的还有些不忍:又有一个傻瓜倾家荡产了!会不会死人哦…… 石万山来不及吐血,白面杀手火棉掌顾虎雄又找上门来了,急吼吼的就说:“石堂主,那小子就是一剑鬼愁!” “什么……” 赤龙帮帮主柳殷罡要找一剑鬼愁的消息,石万山自然也知道。只是在黔州有专人负责这个事情,用不着他操心,所以没去亲力亲为。 没想到今天一剑鬼愁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真是祸不单行啊! 不对不对,一剑鬼愁主动送上门来,怎么回是祸呢?这是老天有眼,让石万山白捡了一个大便宜! 石万山阴阴一笑:“鬼愁不愁老子不管,但是现在老子倒是不愁了……” 随即纳闷,问顾虎雄:“不对啊,那小子不是雾隐门的人吗?也没见他用剑啊!怎么会是一剑鬼愁?你的信息不会有误吧。” 这顾虎雄仗着是分舵住的亲信,主要是火棉掌诡异了得,从来不把其他堂主放在眼里。包括这一次到青州来“恭候”一剑鬼愁,也没有给石万山知会一声。 所以,石万山也没必要跟顾虎雄客套! 顾虎雄看着傻子一样的石万山,心想这个堂主就是个草~包,整天除了动着歪脑筋肯还百姓之外,实际上没有半点用处。 于是不屑地说:“不是打擂的那个,而是正在兑奖的那个!” 顾虎雄之所以找石万山,其实是想借助青州堂的力量帮他捉住卫梓陌。听说朝廷里来了一个重要人物就在青州,他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 一剑鬼愁倘若和火棉掌对决,还不把整个青州城闹翻天了嘛?到时候,恐怕柳殷罡又有何话说了…… 石万山仰首看了一眼房顶,如释重负,长啸一声:“老天有眼啊!” 此刻,廖晟神神叨叨地神补了一句:“老板,场子里没有那么多钱呢……” 石万山一脸阴笑,淡定地说:“有点意思,从账房里调出银票,兑现给他就是了。” 十万两白银的赔偿,加上卫梓陌的一万五千里奖金,角斗场这次一分钱没赚到不说,还倒贴了七万多两银子。 小半年的辛苦算是白费了! 不过,好歹引来了“一剑鬼愁”! 赤龙帮不差钱,何况这个一剑鬼愁不止值十万两银子。 “你们几个,接下来着急青州堂三百兄弟分头行动,如此这般……” 石万山声若蚊吟,廖晟和和其它门徒立即将耳朵递了上去。 顾虎雄很是不爽,不过这场地是石万山的,眼珠子一转,也耷拉着脸将脑袋凑了上去。 …… 花浅爱跟着卫梓陌出了角斗场,却发现自己的汗血宝马不见了。 忍不住一番自责,怪自己太掉以轻心,好奇贪玩。宝马丢了倒是小事,原本就不是自己的。而且现在有了十万两白银,能买下一支宝马队了。 只是这样疏忽大意下去,要是误了大事,放跑了那个盗花贼,回去该如何给师父交待。 得赶紧去城里看看,那盗花贼有没有离开县衙。 还好,卫梓陌也是往城里方向去的。这就对了,追上他问问,干么要坏了雾隐门的名声。 走出角斗场之后,没人喊打喊杀的,也没人拦路打劫,反而让花浅爱不太适应了。 这一系列的变化有点出乎她的预料,在面馆里的时候,食客们不是把赤龙帮说得凶神恶煞的吗?还说什么不会有人将奖金带出青州。现在自己赢了角斗场的十万两白银,对方竟然乖乖的兑现了十万两银票,连一个拌嘴的机会都不给,还用一片沉默,让她风风光光地全身而退。 该不会出什么幺蛾子吧! …… 石万山对手下安排了一切事宜之后,随即也离开了角斗场,急急地骑着马赶到城中心神奇路的牡丹坊,他还有大事要办。 牡丹坊是青州最好的娱乐场所,歌姬个个貌美如花,白牡丹就是头牌花魁。 石万山径直进了天字一号房间,一个中年男子正等着他。此人衣着华丽,羽冠下面顺着两腮挂着两绺白须,垂到双肩上,脸上却没有半根毛。 “石堂主来了,给咱家带来了什么消息?” 尖细的声音,自称咱家,证明此人来自宫中。 石万山赶紧躬身道:“禀高常侍,今天有很多外地人去了角斗场,但是都不是为比武来的,比赛结束后,好多人都往东边去了。” 此人正是宫中常侍高士默,原本是长乐宫的首席常侍,太皇太后的宠宦。 “东边?这就对了……” 高士默捋着耳边的一缕白须,尖声尖气地说:“难道都是冲着东岭的宝贝去的?” 石万山自以为是地说:“也不一定,那小子还在城中,目前还没有去东边……” “那小子?哪个小子?!” 石万山的脖子上像是吊着两百斤秤砣,脊梁又弯下了几分。 “那小子……就是会使一剑鬼愁绝世剑法的人!” 高士默不爽了,厉声道:“什么一剑鬼愁,我要你打听的是谏龙神剑……” 石万山突然想起,高士默是宫中之人,不一定就知道江湖中的那些事儿。 虽说谏龙神剑是江湖人士向往已久的至尊神器,但就是个传说而已。要找到谏龙神剑,还得从懂得一剑鬼愁绝世剑法的人着手。 因为只有谏龙神剑这样的神器,才能将一剑鬼愁绝世剑法练到至臻完美的最高境界。 也只有懂得一剑鬼愁绝世剑法的人,才会比任何人都急切地想要寻找到谏龙神剑。 石万山认为,谏龙神剑在江湖上已经消失了百年,一剑鬼愁绝世剑法也沉寂百年。一个能挑断手筋的神秘小子就被称为“一剑鬼愁”传人,帮主柳殷罡未免有点捕风捉影了。 直到现在高士默的出现,石万山还是一剑鬼愁和谏龙神剑的存在,看来,江湖上又要掀起已成持久的血雨腥风。 所谓一剑鬼愁,顾名思义,剑一出鞘,鬼都害怕。可见是何等了得的剑法。 而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谏龙神剑再厉害,到了寻常人都手里,只不过是一把比普通剑锋利一些而已。练不出一剑鬼愁绝世剑法,照样不能纵横江湖。 所以,一剑鬼愁剑法和谏龙神剑,两者缺一不可! 也不知道这个高常侍那么着急寻找谏龙神剑干什么,他不懂得一剑鬼愁剑法,难不成是想通过神剑,让他恢复男儿之身? 石万山战战兢兢地说:“这个……谏龙神剑……今天倒是没有人提及,不过跟着那小子,应该就能找到谏龙神剑……” 赤龙帮分工明确,石万山连拦截一剑鬼愁的任务都没有领到,就算逮住了这小子,顶多只是个配合协助的功劳,所以对什么一剑鬼愁啊谏龙神剑啊并不上心。 但是高常侍是赤龙帮的金主,很多大生意都是他老人家照顾的,连帮主柳殷罡见到他都得弓着身子说话!现在高常侍主动到青州来秘密召见石万山这样一个小小的堂主,这可是他石万山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高士默闭上眼睛,自个儿点头,尖着嗓子自言自语:“妙哉!你给咱家备一匹好马,咱家这就去省城!你们继续跟踪那小子吧,一旦找到谏龙神剑,咱家就捧你为赤龙帮的副帮主!” 要去东岭,黔州省是必经之道。 石万山一听立即跪倒在地:“多谢常侍大人的栽培!小的一定不辜负大人的厚望!对了,今天手下弄到了一匹汗血宝马,小的就献给常侍大人。” 这马屁也是拍到家了,一个没根的阉~人,居然也被奉为大人,高士默甚是享受。 “好啊……咱家没白养你们!” 高士默说罢,随手扔给了石万山一沓银票,满地飘飞,足足十万两。 石万山跪在地上狗~爬式捡着银票,心里翻江倒海、五味杂陈。 不管怎样,有了这十万两白银,角斗场多少捡回了一些损失。 第029章:巷战 - 剑指长安 - 西岳仙 花浅爱跟着卫梓陌在城里逛了一圈,也却不知道卫梓陌究竟要去哪里。她一门心思跟着卫梓陌,却忽略了自己的身后多了几个“尾巴”。 她想得简单了,赤龙帮并没有打破惯例,不可能让她带走十万两白银离开青城。 而且,她是白面杀手顾虎雄眼里的“一剑鬼愁”,于是,赤龙帮就派出了很多得力门徒,寻机将她生擒。 转过两条巷子,花浅爱发现卫梓陌的身后有三个黑衣人,已经尾随他跟了几条巷子。不觉冷笑一下,想着又将会有一场好戏可以欣赏,于是故意拉开了一些距离,远远的跟着。 她不想管闲事,但是她喜欢看热闹。而且,这闲事似乎也不需要她来管,心里乐滋滋的还想着,那小子在打擂的时候,居然冒用雾隐门的名声,赤龙帮的人教训他一下,也算是替自己出了一口恶气。 又转过了几条巷子,不经意回头一看,顿时一惊:螳螂捕蝉啊,自己也被几个人盯梢了。 花浅爱不动声色,故意装出散漫的模样,摇晃着身子走路,甚至还哼唱起了小调。 一抹黄昏笑 两袖衣袂飘 只恨春逝早 江湖太无聊 …… 突然想起,盗花贼有没有离开县衙呢? 身子一晃,人突然就消失了。 雾隐门的功夫不是盖的。 大雪纷纷中,鬼魅一般的花浅爱飘上房顶,三纵两跳越过几条街,到了县衙内堂的屋脊。 小灵儿还在翘檐上迎着风雪东张西望,盗花贼的味道也还在。于是,花浅爱又原路返回。 不过一口茶的工夫,赤龙帮的门徒正为花浅爱的突然消失焦头烂额,没想到这小子突然又出现了了。 奇怪了,长长的幽巷里,却不见了卫梓陌。 既然卫梓陌不在现场,估计也没什么热闹可看了。花浅爱正考虑着要不要再次腾上屋脊离开,不料迎面杀来了五个凶猛大汉。 花浅爱一转身,身后的三个人凶相毕露,一个个都亮出了长刀短剑。 赤龙帮门徒已经知道花浅爱轻功甚好,幻化无形,早就有人抢先占领了巷子两边丈余高墙上。 地下是坚硬的青石板,假如花浅爱不会遁土的话,那就插翅难逃了! 以一对八,还没算上墙上闪动的若干人影,花浅爱很难有胜算。 “小子,你乖乖交出十万两银票,发誓永远不再踏入青城县半步,说不定我会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这样的话,赤龙帮的门徒说了不下千遍。而这十多个门徒,是奉石万山之命来劫财的,并不知道花浅爱就是顾虎雄要找的“一剑鬼愁”。 直到这个时候花浅爱才明白,原来之前走在前面的那几个杀手,并不是跟踪人家卫梓陌的,而是故意引他进入死巷之后,请君入瓮,然后来个前后围剿,空中堵截。 花浅爱环顾前后左右,似乎真的没有了逃生之路,好在那墙壁有一丈多高,地面的杀手和墙顶的杀手,中间相隔着一段距离。 这段距离,算是花浅爱的逃生空间吧。 于是乎,大大咧咧地咋呼起来:“孩儿们,你家……大……爷我有本事赢走这笔奖金,自然就有命带走,那冷月门的高手都不是本……大……爷的对手,还怕你们几个喽啰不成?” 好好的一句“大爷”,被花浅爱撕开了说,很是别扭! 说罢拉开架势,转身迎战后面的三个人。 三把长刀短剑,分成上中下三路攻击,都被时而蛇一样滑不溜秋、时而风一样鬼魅无形的花浅爱巧妙躲过。 雾隐门并不是真的会隐身,而是擅长轻功了得,身子一晃就飘老远,如雾如幻,因此得名。不过雾隐门消失了二十年,江湖人士也难得一见。雾隐门的功夫也不是为了逃生,而是在对手眼花缭乱之际,杀人于无形。 当然,此刻的花浅爱只想离开,她还不想杀人。 花浅爱的手脚无影无形,那三人的头顶重重的挨了几脚之后,顿时眼冒金星,一个个瘫软在地。 花浅爱一招得逞,正准备抽身逃遁,却见对面又杀来了五个人。 这下,光是巷子里,前前后后一共就有十个杀手。 这些人在角斗场见识过卫梓陌冒充的雾隐功,现在遇到了真正的雾隐功,就认为花浅爱和卫梓陌是一道的。 他们得到的指令是将角斗场胜出者和赢走角斗场十万白银的这两个人一起“捉拿归案”,也只知道一剑鬼愁绝世剑法杀人无形,天下无敌,并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毕竟生擒一剑鬼愁、探寻谏龙神剑是赤龙帮高层的秘密,只有堂主级别的人才知道。 于是就不和花浅爱近身打斗,懒得纠缠,突然摸出短弩。 这就是赤龙帮卑鄙之处。 花浅爱功法再怎么诡异,短时间也无法躲过齐齐射来的十支短剑。 上下翻飞,左躲右闪,左臂还是被一支箭划伤。 脑袋一晕,整个人就从八尺空中,裹挟着鹅毛一般的雪花坠下。 “哈哈,普天之下,就没有人能逃过我赤龙帮的蛇毒弩。” 原来短箭的浸了毒汁的。 花浅爱一惊,软软的就倒在了地上。 面追来的五个杀手是顾虎雄临时派出来的。他们倒是得到了石万山的指令,务必生擒那两个“小子”。 花浅爱中了毒箭之后,一个领头的赶紧发话:“赶紧给他服下解药,石堂主说此人会一剑鬼愁绝世剑法,要确保他毫发无损。现在毫发倒是无损,要是脑子坏了,问题就大了!” 于是就有人准备给花浅爱喂下了解药,不料刚刚架起花浅爱,一转身,却被身后的一幕惊住了。 一个人! 一个蒙面的白衣人堵住了巷子口。 他,正是角斗场的决胜者。 只是现在,手里多了一把长剑。 “你们怎么就知道他是一剑鬼愁呢?你们当中,谁见过一剑鬼愁绝世剑法?” 十个人顿时大惊:“难道……你才是……” 卫梓陌轻描淡写地说:“本少侠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一剑鬼愁!” 说罢,手里极其普通的长剑随意一挥,一圈蓝光闪过,挨得最近的三个人顿时身首异处。 其余人顿时大惊,包括瘫倒在地不能动弹的三个人,突然之间就有了神秘超级力量,爬起身来赶紧逃命。 墙上的五个人立即摸出了短弩。 卫梓陌没有丝毫惧色,巷子有六尺宽,这空间还算够他施展绝世剑法。 一把破剑,只需一层境界的一剑鬼愁赋能,足以惊世骇俗! 漫天飞舞的雪花也无法近身,他怎么会畏惧这几支短箭? 即使是有毒的箭矢,都不抵挡不住凌厉的剑气,遥遥的就被震飞出两丈开外,让其中两人自食其果,赶紧服下解药。 卫梓陌剑影翻飞,神出鬼没地突然吐出一绺剑影,就像毒蛇的信子一般,嗖嗖嗖就咬上谁谁谁一口。 瞬间又有三人倒下。 墙上的五个人也难以幸免,须臾之间又有两人被震飞下来,惨叫一声被剑气穿透胸膛。 不过须臾工夫,赤龙帮门徒就有六个人倒在了地上。剩下的人早就吓破了胆儿,恨自己运气太好,有幸见识了一剑鬼愁! 这条巷子叫住翠柳巷,优雅的名称,幽长的巷子,平常就很少有人经过。 打斗声传开,附近的居民都知道是赤龙帮门徒作恶,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很快,在附近寻找花浅爱和卫梓陌的杀手就闻声往翠柳巷赶来。 巷子里能动的几个杀手,早已被一剑鬼愁吓得魂飞魄散,纷纷往后撤退,却又不敢跑远。 现在真正的一剑鬼愁现身了,逮不住这尊瘟神,他们回去也只有死路一条。 横竖是死,不如就在巷子里死撑着等待援兵。 青城县有着三百名赤龙帮门徒,按照石万山的吩咐,几乎是倾巢而出来寻找“一剑鬼愁”。 虽然石万山没有得到舵主的授命,但是和高士默见面之后,也很想将“一剑鬼愁”这个大礼直接送给常侍大人。 到时候,只要常侍大人在帮主面前说上几句好话,说不定他石万山还真的就成了赤龙帮的副帮主呢。 …… 没有蒙面就开了杀戒的卫梓陌一发不可收,因为他下山的时候师父就交待过,不要轻易出手,但凡见识了“一剑鬼愁”绝世剑法的,除了本门中人,就只有一种人了。 那就是死人! 所以,现在卫梓陌要做的,就是将地上的六个人和墙上的三个人,瞬间都变成死人。 不过须臾之间,雪花曼舞之中,卫梓陌就灭掉了巷子里所有的赤龙帮门徒,九个见识过“一剑鬼愁”的人都如愿地变成了鬼。 随后,卫梓陌弯腰抱起还昏迷不醒的花浅爱,心里还是有些担心,顺手从一个赤龙帮门徒的怀里搜出了一瓶解药。 “嗖嗖嗖……” 迎面突然射来了十多只毒箭。 巷子里,突然多了二十多个赤龙帮的门徒,看着一地的尸体,也就被不敢靠近卫梓陌,管他活的死得总比放脱了好,于是远远的就用毒箭扫射。 卫梓陌只得一手舞剑扫开毒箭,一手抱着花浅爱撤退。 好在花浅爱是中等身材,而且瘦小,卫梓陌抱着也不吃力,否则还很难分身应付源源不断射来的毒箭。 即使这样,一只手舞剑还是受到很大的限制,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毒箭,卫梓陌一时间又无法脱身,形势紧迫。 “冲啊!” 突然巷子两端火光四起,喊杀声阵阵。 第30章:如此逃命 - 剑指长安 - 西岳仙 随即,墙顶上的赤龙帮杀手,随着一阵叮叮当当的打斗声滚落下来。 接着就有七八个人,手持歪瓜裂枣的木棍,从墙上跳下,挡在卫梓陌的前面。木棍虎虎生风,挡住了迎面射来的箭矢。 巷子两端的火光逐渐逼近,卫梓陌仔细一看,原来是两架木车堆着燃烧的草垛,直接朝赤龙帮杀手冲将过来。 草垛堆得很高,而且燃着火焰,浓烟滚滚,后面跟着多少人不知道,因为看不见。 时不时的从草垛后面飞来一根削尖了的木棍,躲闪不及的赤龙帮杀手中招,洞穿了胸膛或者大腿。 而短弩却没有了用武之地,胡乱射出,都被草垛挡住了。 突然来了这么一拨神秘的帮手,卫梓陌如虎添翼,须臾之间又解决了九个杀手。 剩下的十多个杀手,要么被横飞棍子和石块砸死,要么被大火烧死。 名字优雅的翠柳巷,横七竖八地躺着三十多具尸体,血水横流,污浊不堪。就像是屠宰场,或者像一个烧烤店,焦糊的烤肉味随着滚滚浓烟,从巷子里弥漫到雪花曼舞的空中。 一场恶战偃旗息鼓,卫梓陌赶紧又给花浅爱喂了解药。 然后才透过烟雾,看清了神秘的帮手竟然是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 五十多人,一张张脸被烟雾熏得黑黢黢的,朝着卫梓陌嘿嘿傻笑。 “恩公,你没事吧?” 急急上前的正是早上在蜷缩在邓记牛肉面馆门口的那一老一少两个乞丐。 卫梓陌嘴角一扯,甚是尴尬,虽然他有恩于这两个乞丐,但是他这把年纪,还达不到“公”的级别。 于是淡淡一笑,说:“我没事!但是我这个朋友中了赤龙帮的毒箭……” “啊?” 老乞丐顿时一惊:“我们还是来晚了一步,这位公子中招了,这可不得了了。” 随即眨巴着眼睛又说:“奇了怪了,这赤龙帮虽然作恶多端,也不会轻易动用毒箭,今天居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这位公子怕是凶多吉少……” 卫梓陌厌烦老乞丐大惊小怪,还是淡淡一笑:“已经服下解药了,没有大碍!” “怎么没有大碍啊?!”老乞丐五十多岁,说话一惊一乍的,让卫梓陌忍不住又是一阵惊恐:“弄不好,可是要死人的啊!” 这不是废话嘛?! 老乞丐上前查看了一下花浅爱的伤口,虽说只是被箭头刮过一道浅浅的寸长伤口,倒也没伤着筋骨。但是伤口周边三寸皮肤已经变成了黑色,流出来的血也是黑色的。 似乎为了反驳卫梓陌说的“没有大碍”,得意洋洋地指着伤口说:“你看你看,蛇毒已经浸入血液里去了!我就说嘛,今天赤龙帮这次派出这么多杀手,而且还用上了毒箭,就算是要抢回那十万两银票,也犯不着动用这么大的排场啊!想必他们还有其他的目的……” 卫梓陌愣了一下,听老乞丐的意思,这些赤龙帮门徒是冲着自己来的了? 嘴上却不以为然地说:“这就是赤龙帮惯用的伎俩,我进城的时候就听说了,没有一个人赢了比赛拿了奖金能够全身而退。何况这位公子还赢走了那么多钱……” 老乞丐还是摇头,一脸深邃地说:“估计事情不会那么简单,赤龙帮这些年都习惯暗杀,不可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想必其中还有比十万银票更大的事情。好了,现在都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得赶紧给这位公子疗伤!再耽搁下去,这位公子就算不死,恐怕手臂也难保住。” 卫梓陌忍不住惊讶:一个武者少了一只手臂,那是何等残忍的事情。 “但是,我已经给他服下解药了啊?” 老乞丐看急切地说:“公子有所不知,赤龙帮的毒箭,箭头是用竹叶青剧毒浸泡过的,不出半个时辰毒性蔓延,性命不保。没错,他们为了避免自己人误伤,随身带有解药,但是这解药,是在剧毒还没浸入血液之前就得服下,刚才这位公子被耽搁一些时间,所以剧毒已经浸入了血液,幸好还没有蔓延开来。要是一炷香之内不把剧毒逼出,这只手真的保不住了!” 老乞丐这么一说,卫梓陌就有些着急,赶紧说:“那么赶紧啊!赤龙帮肯定出动了很多人手全城搜索,我们现在去什么地方给他疗伤呢?” “跟我走吧。”老乞丐突然显得很淡定。 卫梓陌搞不清楚这帮乞丐的来路,但关键时候,还真亏了这帮乞丐出手相救。 心里却说:叫花子就是不惜命!就你们五十多个乞丐,还敢和青州城的赤龙帮三百门徒较量不成? 也罢,就让他们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花浅爱带走,自己有恩于两个乞丐,他们肯定会保护好花浅爱的。 于是说:“老人家,这位公子是我的好友,你们就带着他去疗伤吧……” 老乞丐一愣:“恩公,那么你打算去哪里?” 卫梓陌淡然一笑:“我还有要事要办,得赶紧离开青州城。对了,老人家,请问云雾山怎么走?” 老乞丐点着头说:“恩公算是问对人了,云雾山……咦?恩公既然是雾隐门对方人,怎么不知道云雾山怎么走,恩公可别和老叫花子开玩笑了。” 卫梓陌没心思和老乞丐说笑,只想赶紧到云雾山,不管是花重金购买,或者是明抢,总得带几粒缠枝牡丹的种子回京交差。 “你告诉我怎么走就行了,废话那么多?” 卫梓陌送了老乞丐八百两银子,有资格这样和老乞丐说话。老乞丐也记下来卫梓陌的这份人情,所以也不计较卫梓陌的不礼貌,嘻嘻笑着:“云雾山,离这里一百五十里地,方圆数十里荒无人烟,据说那里是雾隐门掌门人的隐居之地,但也只是传闻,恩公倘若要去,但是现在出城估计有点困难,现在赤龙帮三百弟子都在寻找恩公和这位公子,等老叫花子帮这位公子把蛇毒逼出,我们就送恩公离开青州,赶往云雾山!” 卫梓陌蹙着眉头仔细寻思,看来也只好这样了。要说离开青州城对于他来说不是难事,但是心里还是担心花浅爱,再等一会走也不迟。 有老乞丐帮忙,总比自己瞎转节省很多时间。再说大事要紧,自己也没必要和赤龙帮在青州城里大动干戈。 老乞丐一看卫梓陌同意了,赶紧一声招呼,其他乞丐就把两架木车上燃烧过的麦草打整干净,将没有燃烧的麦草整理好,然后把花浅爱放进草堆里藏好。 卫梓陌正要对老乞丐说句什么感谢之类的话,却见老乞丐抬手指着另外一架木车说:“恩公,暂且也委屈你一下了!” 卫梓陌纳闷:“怎么?也要我钻进这草堆里逃命?” 老乞丐摇头叹道:“恩公有所不知,依老叫花子看来,赤龙帮之所以动了这么大的阵仗,其实就是冲着恩公来的。要是老叫花子没有猜错的话,恩公可能和赤龙帮结下了什么仇怨。否则这些年来,赤龙帮就算杀人越货,也没有这般明目张胆,光天化日之下在县城里动了这么大动静,甚至还动用了毒箭!” 卫梓陌仔细一想,老叫花子的说法似乎有点道理! 暂且不说他连续两次剑挑赤龙帮门徒手筋的事情,单凭这次砸了角斗场的场子,卷走万两白银,人家也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敢问老人家,官府就任由赤龙帮这般嚣张?” 老乞丐原本还想长叹一声,狠狠地数落一番赤龙帮的百般恶事,听卫梓陌如此一问,就着急地说:“官府?说不定官府的人在角斗场里都有干股的呢……算了!这些事情回头细说,现在得赶紧离开这里,凭着恩公的本事,全身而退自然没有问题,但是假如恩公不想闹得满城风雨,平安无事地出城,还得委屈一下!” 卫梓陌看着那肮脏不堪的草堆,一脸苦相。 左想右想,还是放心不下花浅爱。就算这些乞丐将花浅爱藏进了木车上的草堆,也不一定就躲得过赤龙帮的盘查。 要是再遇上毒箭什么的,或者多人围攻,凭着这五十多根破棍子,不要说送花浅爱出城,恐怕这些乞丐们自保都难。 先跟着他们一起出城吧,倘若赤龙帮还不知好歹,单凭他七层境界的一剑鬼愁剑法,不要说青州城、黔州省,就算到了中原也是很难找到对手的。 于是,看着那蓬乱的草堆,苦笑一下,自言自语:“唉!没想到我卫梓陌居然命有此劫!” 大丈夫能屈能伸,卫梓陌无奈地钻进草堆,但是长剑并没有入鞘。 …… 车轱辘咯吱咯吱作响,卫梓陌绷紧了神经,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也不知道乞丐们走的是什么道儿,居然一路上平安无事,无人盘问。 等车轱辘不再发出声响之后,草堆被人掀开,卫梓陌翻身爬起,却发现身处一座宅院。环顾一周,这庭院雕镂玉砌、朱门翘檐,三重大院,不是普通人家,更不是丐帮栖身的破庙。 第031章:卖神丹的御医 - 剑指长安 - 西岳仙 卫梓陌立刻警惕起来:“老人家,你不是说要送我们出城吗?怎么来到了这户人家?” 老乞丐乐呵呵地说:“恩公放心,这是黄府。主人黄善人宅心仁厚,乐善好施,而且医术了得。到了这里就安全了,等给这位公子疗伤之后,我再想办法送你们出城。” 卫梓陌心里纳闷着,这黄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有如此通天的手眼? 这时,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走来,一边招呼家丁赶紧去一重门外守卫,一边叫人关上一重门和二重门的大门,并安排人手负责警卫,似乎早就知道乞丐们会把卫梓陌和花浅爱送上门来。 然后吩咐下人迅速将花浅爱抬进客房,这才将卫梓陌和老叫花子迎进了客厅。 卫梓陌稀里糊涂地坐下,再次环顾,这户人家庭院深深,还有十几个家丁守卫,应该是青州城首屈一指的大户人家,看上去,比县太爷家还有排场。 转念一想,这个黄善人多半是经常周~济这些乞丐的富绅,不过就是有些钱财、有点善心而已。乞丐们把花浅爱和自己放在这里,终究是挡不住赤龙帮的搜索盘查。不觉又担心起来:“老人家,你把我们带到这里,难道就不怕给人家增添麻烦吗?” 麻烦都是小事,说不定黄府还会惹来杀身之祸。 “哈哈哈!” 随着爽朗的笑声,一位器宇轩昂的中年男人迎面而来。 卫梓陌顿时被对方的气势镇住。此人四十五岁左右,锦衣玉冠,大眼阔脸,颔下胡须根根精神,眉宇间气度不凡。 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富绅,倒像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中年男人朝卫梓陌一拱手,笑道:“这位公子……想必就是在角斗场里连胜十五场的少侠了,快哉!快哉!” 卫梓陌愣了一下,转眼看老乞丐一脸轻松的笑,就知道此人是谁了。 于是起身拱手,嘿嘿笑着:“黄善人的消息来得真快啊!” 男子笑道:“青州城不大,有点风吹草动,瞬间就全县传开了。所以……少侠暂且就在寒舍避避风雪……” 卫梓陌再次环顾豪华的宅院,笑道:“虽是寒冬,但是贵府气派非凡,特别是黄善人的热情,让晚辈感到无限温暖,所以……寒舍这个说法不适合贵府!再说了,黄善人刚刚也说青州城有点风吹草动,瞬间就全县传开了。晚辈和朋友刚刚在那巷子里闹出那么大的动静,黄善人就不怕惹来麻烦?” 黄善人又哈哈哈大笑起来:“想不到少侠小小年纪,却能处变不惊,经历了这般生死厮杀还能谈笑风生,为他人着想,着实让老夫佩服。少侠有请,先喝杯热茶,老夫得赶紧给那位少侠疗伤!至于麻烦真要找上门来,老夫自有办法化解!” 轻轻松松说罢,朝卫梓陌拱手致意,急急的去了客房。 老乞丐这个时候显得轻松自如,仿佛就像是回到自己家里一样,大大咧咧地歪着身子斜躺在太师椅上,陪着卫梓陌喝茶吃糕点。 卫梓陌喝了一口热茶,顿时暖意无限,浑身也跟着轻松起来。 问老叫花子:“老人家,你还没有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呢。” “啊?” 老叫花子已经忘记了卫梓陌说过什么问题了。 卫梓陌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家丁和女仆,小声说:“你把我们带到这里来,当真不怕给人家惹来麻烦?” “哦哦哦!” 瞬间恍然大悟,立即轻松地说:“这个恩公放心,赤龙帮不敢找到这里来的,黄善人在黔州省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算赤龙帮知道你们藏在黄府,也不敢上门来兴师问罪!” “啊?” 这回轮到卫梓陌懵逼了:听老叫花子的意思,这黄府堪比县衙了?! “这位黄善人……是什么来头?” “来头可大了!” 老叫花子顿时来了兴趣,一时间忘乎所以,那表情,仿佛抱住了黄善人这根大腿,整个青州城就都姓“丐”了一样。 老乞丐摇头晃脑的就说开了:“黄善人啊……以前是宫里的御医,曾经给两代皇帝看过病。二十年前,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辞职回到青城县隐居了。” 卫止陌就纳闷了,来头是不小,但是二十年前,黄善人才多大点年纪,有多深厚的造诣啊,居然还给两代皇帝看过病? 就算如此,他毕竟离开京城已经二十年了…… 老乞丐似乎猜透了卫梓陌的心思,接着说:“现在,他虽说是过气的人物,但是他的不少门生还是当朝红人,就连知府大人都得给三分薄面,不不不,应该是七分厚面。平常里,赤龙帮在黔州为非作歹,黄善人也是睁只眼闭只眼,赤龙帮也知道,这是黄善人给的面子,赏他们一口饭吃。要是黄善人真的较起真来,只需放飞一只鸽子,黔州的知州大人就会派出军队,也用不着什么千军万马,一夜之间就能灭掉这小小的赤龙帮!今天就算黄善人明着出面要保两位公子,谁敢说个不是?” 卫梓陌抬眼一看,的确看见了一只鸽子在黄府的翘檐上东张西望。老乞丐的这个说法虽然是夸张了点,不过有着这样的背景,足以证明这位黄善人非同一般。 当然了,就算黄善人以前是御医,现在也还有背景,但是黔州知州也不可能为他动用军队! 何况,在南蛮黔州,军队不是由知州大人调配的,而是听驻军首领的号令。 “但是,黄善人为什么要帮助你们呢?哦哦不对,为什么要帮助我们呢?” 老乞丐嘿嘿一笑:“他老人家不是叫善人吗?再说了,公子可是雾隐门的人……” 对啊,不做善事,怎么叫做善人? 但是卫梓陌还是纳闷:这黄善人怎么知道今天救了这个花浅爱,就是做善事了呢?对了,老乞丐不是说看雾隐门嘛?想必黄善人和雾隐门有什么渊源? 歪打正着地冒充雾隐门,不料还真让黄善人救了雾隐门的弟子花浅爱。 看着老乞丐无拘无束地翘着一只脚,半躺在太师椅上的慵懒架势,卫梓陌不得不相信黄善人是有对付赤龙帮的办法了。 突然问道:“老人家,那你……怎么就像是回到自己家一样呢?你和黄善人的关系应该不错吧……” 老乞丐一愣,急忙捋了捋褴褛的衣襟,坐正身子。 嘿嘿笑道:“老叫花子就是一个乞丐而已,吃不上饭的时候,经常到黄府叨扰,一来二去就熟了……没什么!啊啊……没什么!” 说罢端起茶杯喝茶,抬眼看卫梓陌,突然说:“卫……恩公说有大事要办,该不会只是来参加角斗场的比赛吧……” 卫梓陌一愣,这才想起在翠柳巷钻进草堆里的时候感叹一声,不小心说了自己的名字,被老乞丐记下了。 于是不再矫情,朝老乞丐笑了一下:“在下卫梓陌,来黔州是为了寻找一件东西!” 然后不再多话,专心喝茶。 一盏茶喝完,黄善人回到客厅,乐呵呵地说:“你的那个朋友还好内力深厚,中了毒箭之后,自己先就封住了经脉,阻止了毒素的蔓延。胳膊是保住了,只是短期内使不上太大的劲儿!不过没关系,服下老夫的遒力丹,一个时辰之后,毒性不仅完全消散,还能平添一成功力,又是一个生龙活虎的后生!” 卫梓陌纳闷道:“遒力丹?这么厉害?” “啊!”黄善人半张着嘴巴,郑重地点头,似乎还为卫梓陌的质疑而惊愕了一下。 “老夫的遒力丹,用七十二味中药,七七四十九天熬制而成,黄氏秘方,天下无二,千金难求!体虚者服下一颗,激活五成功力;正常人服下一颗,可增三成功力,练功者服下一颗,可以……凭添一成功力……只是价格有点贵!” “嗤……”卫梓陌吸了一口冷气:千金难求,当然贵了。 估计花浅爱的那十万两银票,已经落入这个黄善人的腰包。 也罢,命比钱重要! 但是,这个黄……某人要把遒力丹“卖给”花浅爱,至少要等人家醒来之后,征求一下人家的意见吧。 现在趁着花浅爱昏迷了,就给人家服下丹药,然后才报出天价。这样做,是不是不够地道呢? 那花浅爱就算不服下你千金难求的丹药,那只胳膊也不见得就会残废!现在说什么千金难求,也是你一个人红口白牙的勒索 看来,这个黄善人的名号可以改一下了。 “敢问黄……先生,你是不是把话说反了?” 卫梓陌感觉这个“善人”的称谓实在别扭,像一坨屎卡在喉咙。不过想着人家好歹在宫廷里待过,还是称之为“先生”比较好一些。 “嗯?”黄……某人不明就里:“什么说反了?” 卫止陌微微一笑说:“你刚刚说,你那颗什么神丹的,体虚的人能增加五成功力,而练有所成者,才能增加一成功力,难道习武之人还不如一个泛泛之辈?” “哦……哈哈哈!” 黄某人听罢大笑起来:“少侠误会了……误会了!老夫这个话,一点都没有说反。这个遒力丹虽然功效独特,却是循序渐进的良药。你想一下,体虚之人,或者平常之人,功力和劲道自然不如习武者。” 卫止陌愣了一下,不语。 黄善人……不不,在卫梓陌的眼里和心里,黄善人只能是个“黄某人”。 实际上们还有可能是一个靠卖什么狗屁神丹发家的江湖骗子。 第032章:传出去,别说我欺负老人家 - 剑指长安 - 西岳仙 黄某人倒也不在乎卫梓陌的态度,自顾自地吹捧自己的神丹,而且越吹越玄乎。 “寻常之人,不是他们先天如此,而是缺乏修炼,没有激活体内的真气和劲道。遒力丹,就是激活这类人先天潜藏着的内力和真气,平常人和习武者相比,自然悬殊比较大,所以说是增加五成功力” “而习武者,特别是练有所成者,体内的真气和内力早就被激活运用,体内并没有多少真气和劲道还潜伏着。就算遒力丹再是神丹妙药,也不可能凭空制造真气和内力。所以,这一成功力的增加,还得看当事人的修为和造化!” 黄某人的话说得够清楚了,卫梓陌也不是傻子,自然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于是哑然,心里对遒力丹的怀疑减少了几分。 黄某人还真的想狠狠推销一把他的遒力丹,不失时机地对卫梓陌说:“少侠要不要也来一颗?” 卫梓陌耸耸肩膀,嘿嘿笑道:“先生的神丹金贵得很,在下……还是算了……” 心想:就算吃了十颗什么遒力丹,没有谏龙神剑,也无法将一剑鬼愁见练到极致。所谓剑人合一,就是这个道理!功夫再好,没有合适的兵器也难有所成! 黄某人似乎坐实了要做卫梓陌的生意,围着他转了一圈,突然说:“看少侠的底蕴和气质,定是师从名家。小小年纪居然具有如此修为,但是要是服下我的遒力丹,只需两个时辰,你的真气和功力就能接近巅峰。” 卫梓陌昂首不语,满脸自得,自言自语一般呢喃:“那是,普天之下,除了我师父一剑鬼愁,有谁能将一剑鬼愁练到七成境界呢?所以先生的神丹,卫某……还是不要浪费了!” 黄某人一听,当即怔住:“一剑鬼愁?卫少侠是从西岳峰里来的?怎么会……唉!老夫还以为真是雾隐门的弟子呢……卫少侠,你和雾隐门有仇?” 卫梓陌顿时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下山前师父就交待过,不要轻易暴露身份,不要万不得已,也不要使用一剑鬼愁的剑招。现在好了,心里一急,差点连自己的身世都和盘托出了。 他没有猜错,黄某人之所以救他,的确是因为他在角斗场里冒充了雾隐门的人。现在不经意间自保了家门,黄某人自然会怀疑他冒充雾隐门的心思不正。 于是对黄某人说:“躺着的那个才是雾隐门的弟子,我和雾隐门倒是没有关系,之所以谎称雾隐门,是想和那个小兄弟开个玩笑。” 卫梓陌暴露出自己是一剑鬼愁的传人,黄某人倒也额不在乎他冒不冒充雾隐门弟子了,自顾自地就说:“西岳仙那个老魔头教出来的徒弟,自然是了不起的。三九卧冰、三伏曝日,也只有少侠吃得了这样的苦头……” 卫梓陌身子一颤,急忙起身:“黄先生原来和家师相识啊?” 黄善人微微一笑,说:“几十年的冤家了,我打断过他的腿,也救过他的命,你说算不算旧相识呢?!” 原来还有这么一出,的确是冤家。 黄善人和卫梓陌又亲近了几分,接着又问:“少侠,西岳仙这些年可好?他还是那么恶毒吗?” 这话,卫梓陌不好回答了。 没错,西岳先生就是一个恶毒的魔头,为了将卫梓陌打造成一剑鬼愁传人,三九卧冰,三伏曝日,什么歹毒的招数都用上了。卫梓陌在西岳峰里过的日子,跟上刀山下火海差不了多少。 从六岁开始,西岳仙就逼着他大冬天的只穿一条短裤躺在冰雪里,从十月初到腊月底,每天一个时辰,一日不能落下。到了盛夏,同样只穿一条短裤,躺在滚烫的石板上曝嗮,从六月初到八月底,同样是三个月,每天一个时辰,一日不能落下。 用西岳仙这个老魔鬼的说法,这就叫“魔鬼训练”。卫梓陌稍有偷懒,轻则处罚再加一个时辰的魔鬼训练,重则皮鞭加身。 还好卫梓陌的这张脸很争气,如论怎么曝嗮,还是婴儿脸一样的细嫩。无论怎么卧冰,也不会有一丝皴裂。肤如凝脂,不外如是! 卫梓陌正不知怎么回答黄某人,却听黄某人话锋一转,又说:“但是……少侠的胸腔里积压着无限愤懑,一直无法释放,因此积郁成疾,再加上这些年魔鬼般的训练,过早地动用了还未成熟的真气和内力,元气和真气相冲,导致行动迟钝、身形延缓……” “黄先生!” 卫梓陌毕竟年少轻狂,一听黄某人的这番话,当即打断:“我卫某人虽然不才,刚刚要不是为了救这位小兄弟,几十个赤龙帮的杀手倒也轻松对付。尽管如此,那几十只毒箭,终究也无法近身。先生怎么说在下行动迟钝、身形延缓?” 黄某人摇着头,一微笑着说:“既然卫少侠这样厉害,昨夜怎么会在东岭附近被一帮人截杀,丢了宝马,还落到身无分文的地步?” 卫梓陌顿时大惊:“你……跟踪我?” 黄某人还是一脸诡秘的笑意:“我刚才说了,青州城不大,黔州省也不大,少有风吹草动,自然都瞒不过我黄某人的耳朵……” 卫梓陌一愣,就算黄善人说得是事实,但是昨夜东岭发生的一切,不可能会传到青州城里。 昨夜,他的确骑着宝马去了东岭,但是还没有开始攀登绝壁,就遭到了一帮神秘高手的伏击。一通乱箭之下,人倒是安然无恙全身而退,但是宝马和银票的确都丢了。 卫梓陌去东岭,纯粹是处于好奇,他这次西行的主要任务,还是寻找缠枝牡丹的花种!所以没有在东岭过多纠结,就来到了青城。 黄某人说罢,指着偌大的宅院,歪着脑袋,嘻嘻笑着,对卫梓陌说:“嗯……这样吧,卫少侠可否和老夫比划比划,看看谁的动作要快一些!” “啊?”卫梓陌当即大惊,矫情地一副为难的模样:“这样……不好吧……” 随即呵呵一笑,说:“不过也没有关系啊,黄先生曾经是宫廷御医,就算晚辈不小心伤着了先生,先生也有良药可治!” “唉……” 黄某人轻轻一叹,自言自语:“卫少侠的问题,还不仅仅是行动迟缓……” 后面的话没说,大概指的就是卫梓陌太狂了! “哈哈,我老乞丐有好戏看了。” 老乞丐乐呵呵地拍着巴掌,怂恿卫梓陌:“卫少侠有福气了,能得到黄善人的指点,日后必有大成!” 卫梓陌越听越不舒服:什么日后,老子现在就已经“大成”。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让老乞丐长长见识! 比划比划,卫梓陌自然是不好用兵器。何况人家说的只是比行动快,不是比武功如何高强、剑法如何了得。 黄某人随手拿过茶几上的一把拂尘,纵身跳到院子中间,对卫梓陌说:“这样吧,我们来玩个游戏,我手中的拂尘和少侠头上的发簪,就是我们彼此争夺的宝贝,谁先夺得为胜!” 拂尘那么大,而且在手中,目标显赫,轻易就能夺下。 相比之下,发簪很小,而且戴在头上。作为一个武者,发簪都被人家取走了,这脑袋还能保得住? 角斗场里,冷月门弟子尹正的发簪就被他轻松夺下,人家二话不说,当场认输! 现在黄善人要夺自己的发簪,难道是要为尹正出口气不成?这个老家伙也太目中无人了。 卫梓陌顿时受到了与生俱来最大的侮辱,又对这个所谓的黄善人恶意,有添了几分。 难道天下的好人都死光了吗?就黄某人这样一个眼里只有银子,说话歹毒的人,居然也敢称善人呢? 老乞丐这些人真是没骨气,无非是得到了黄某人扔掉的几根骨头,居然就给他戴上了这样的高帽。 这老家伙想必在青州城这个山洼小城里待得太久,不知道天外有天的道理。 也好,在离开青州城之前,玩一下游戏也无妨,顺便教训一下这个不知道好歹的糟老头! 于是,卫梓陌纵身跃到院子中间,和黄某人相隔两丈距离。 侧身对着黄某人,也懒得拱手了,直接说:“先生的拂尘那么显眼,我要是轻松得手,传出去势必有人说晚辈欺负老人家了。这样吧,我让先生一只手,两口茶工夫取不到拂尘,算我输!” 黄某人微微摇头,飘落在长眉上的几瓣雪花瞬间抖落。 叹道:“少侠是有着不错的功底,之前在翠柳巷里,剑法也是非常了得。可惜不仅是积郁成疾,而且心浮气躁,心高气傲,不够沉稳,导致下盘轻浮……” 卫梓陌心里一凛,原本就积压多年的怨气,陡然猛涨。 黄某人接着说:“这倒也怪不着你,都是心里的积郁所致,倘若服下我的遒力丹,定能让少侠积郁消散,心胸开阔,一片晴天,心旷神怡。这样一来,相当于卸下了沉重的包袱,只需丹田提气,身子就如鹅毛一般轻盈,动作就不会那么迟缓了;眼中有人,口中有德,心中有爱,行中又善,自然德高望重……” 德高望重,小小年纪的卫梓陌就别想了。 但是身子如鹅毛一般轻盈……这个卫梓陌很需要! 第033章:都是传说 - 剑指长安 - 西岳仙 “好说!先生准备好了吗,晚辈要出手了!” 卫梓陌说完这句话,当即就后悔了。人家黄某人刚刚说自己心浮气躁,而自己这般急于求成,不就是正好落人口实了嘛…… 于是转过身来面对黄某人,象征性地抱了抱拳:“先生请出招!” 黄某人不动不摇,身子固若金汤:“少侠不是说要出手了嘛,老夫等着呢!” 卫梓陌不上当了:“在先生面前,晚辈不敢造次……” “呵呵,懂礼貌是好事,老夫喜欢!那么……老夫出招了……” 随着话音,黄某人身子一晃,离地丈余,瞬间就像一只苍老的巨隼,宽大的袖子就像两只大翅膀,朝着影子白的头顶掠来。 卫梓陌又小小的惊讶了一下,想不到对方穿着厚重而庞杂的礼服,连腰带都不紧身,居然一跃就高过一丈。 只恐怕他在宫里的时候不是御医,而是皇帝的贴身侍卫吧。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是羽林军首领,卫梓陌也不怕! 身子一仰,双手着地,一点,一抻,整个人就贴着地面往前梭行到两丈之外。 回过头来,那边的黄某人已经稳稳落地,拂尘一展,又裹挟着一道劲风凌空掠来。 卫梓陌轻蔑一笑,闪身躲过。 身子一纵,却只能腾跃六尺高,和黄某人相比,相差一半的差距,连拂尘的末梢也够不着。 几次下来,卫梓陌心里顿时懊恼:难道自己真的如黄某人说的行动迟缓?在东岳峰里的时候没有比较,自以为是了…… “嗖……” 头上的巨隼又飞了过来。 要夺卫梓陌头上的发簪,黄某人只能翻来覆去在半空中翱翔。 卫梓陌已经放下狂话,两口茶的工夫就要夺下对方手里的拂尘,光是逃避不是办法。 既然身子不如人家轻盈,动作没有人家灵敏,那只有坐等了! 于是,卫梓陌站定身子,只等黄某人飞来。 眼看两人只隔着五尺距离,卫梓陌瞅准机会,以臂为剑,指为剑尖,一招“银蛇吐信”,直刺黄某人的右手腕。 这一招,卫梓陌用了四成劲道。 倘若是六成劲道的话,倘若真的宝剑在手,不要说五尺距离,就算是五丈开外,只要卫梓陌狠心,剑气也能斩下对手的首级。 所以现在他得把握好分寸,否则,那就是仗着自己年轻,欺负老人家了。 不过凭着黄某人上下翻飞自如的身手,卫梓陌四成功力的银蛇吐信,也是伤不了对方分毫。当然,倘若对方真的想死,不避不让地迎着“剑气”而来,结果那就两说了。 卫梓陌的目的是要逼退黄某人,趁着他的身子翻转露出空挡的时候,再去夺下拂尘。 果然,黄某人听见飘渺的“呿呿”声响,看着迎面扑腾的雪花中闪开了一道犀利的缝隙,就知道卫梓陌出大招了。 赶紧在半空中来了一个后空翻,转了两圈之后居然停留在了空中,脚下像是有一朵筋斗云。 卫梓陌足尖一点,身子像是安装了弹簧一般砰然射到两丈开外,抢先到了黄某人要落下的地面。 黄某人的身子徐徐下坠,离地面还有六尺距离的时候,卫梓陌一抬手,就抓住了拂尘的前端。 只要他使劲一抖,假如黄某人不撒手的话,虎口至少会被震开裂。 假如黄某人再不撒手,卫梓陌再使上成劲道,对方的手腕就会被震断。 不料,黄某人不等卫梓陌的手腕抖动,自己却凌空抢先抖动了手腕。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袭来,卫梓陌不得不赶紧撒手,闪身到八尺之外。 要是多停留须臾,他的这条手臂就废掉了。 黄某人落地站稳,身子一晃就到了卫梓陌的面前。呵呵一笑,左手伸出,就将一个物件递到了卫梓陌的眼前。 卫梓陌眼前一黑,突然感到头皮发凉。 原来头上的发髻散了,感觉一道风从百会穴灌进了全身。 什么时候,自己的发簪已经到了黄某人的手中。 隐约的,头顶还被黄某人什么时候点了一下,百会穴有轻微的痛感。 刚才要是对方有心害他,他还会有命吗? 想到这里,卫梓陌的脑袋里突然发出嗡嗡之声,眼前一黑,天旋地转,身子晃了几下,终究没有站稳…… “唉……” 黄善人轻叹一声,却似如释重负。 对家丁说:“将卫少侠抬到药房去吧,我休息片刻就来!” 一边的老叫花子凑上前来,纳闷地小声问道:“大哥,这小子是何来路?” 黄善人呵呵一笑,小声说:“他不是你的恩公吗?你都不知道他的来路?嘿嘿,你在翠柳巷里的时候,难道就没看出他使的是一剑鬼愁绝世剑法?” “啊?” 老叫花子顿时惊讶:“原来大哥要等的就是他?!难道他就是要去东岭寻找谏龙神剑的人?” 黄善人一听,赶紧制止:“嘘……” 老乞丐却一脸兴奋,自顾自乐乎:“没想到西岳仙那个老魔头居然教出这么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徒弟,谏龙神剑到他手里,我就放心了……” 黄善人突然眼睛一瞪,面色一改,一副要吃人的架势,厉声道:“谷子良,你忘记了我是咋给你交待的嘛?” 老乞丐谷子良顿时张大嘴巴,紧张地东张西望,还好没有外人在身边。 黄善人上前一步,哑着嗓子说:“神剑的事情你还敢再声张?你昨天白在外面受了一日风寒,没发现那么陌生人都来了青城?还有县衙里的那个常侍,不都是冲着东岭神器来的嘛?” 谷子良一听,顿时轻松下来:“这个大哥就放心吧,据我了解,那些外地的武士都是冲着角斗场的比赛去的,后来一看卫少侠轻轻松松连胜十五场,根本就没人敢去接招。至于宫里来的那个常侍,我也打探到了一些消息,他并不是为了东岭的宝贝,而是专为缠枝牡丹而来的……” “缠枝牡丹?”黄善人突然瞬身微微一颤,腰间的一块玉佩也跟着抖索了几下,然后依依不舍地贴近黄善人的身子。 少顷,黄善人镇定下来,蹙紧了眉头说:“这缠枝牡丹只是一个传说,人世间哪有这种旷世奇花?这个传说不足为信。信了,还不知道会害死多少人?” 老乞丐谷子良顿时一惊:“害死人?这缠枝牡丹不会是毒花吧?” 黄善人喘着粗气,咬牙切齿地说:“比毒花更毒!二十年了,皇太后就为了一个传说,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 看谷子良一脸惊恐,这才缓了神色和语气,又说:“传说中的缠枝牡丹,三季花开,十里飘香,哪会是什么毒花呢?最毒的不是花,而是人心!再说了,就算人间真有这种奇花,也不可能在黔州,所以……那常侍来黔州的目的,自然不是为什么虚无的传说,而是……” 声音又减低到了极限:“为了东岭的神器!” 谷子良惊得一愣一愣的,回过神来,眨着眼睛说:“大哥,那东岭的神器,不也是一个传说嘛?那些江湖人士为之癫狂也就算了,连皇宫里的人也跟着疯了?”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