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想说的话 - 剑玄仙 - 玄亦Lex 一转眼,《剑玄仙》已经开始连载九天了,玄亦刚才看了一下仙侠分页,看到新书榜的时候吓了一跳,没想到这部仅仅九天的小说竟然已经爬到了榜单第三位。真的是非常感谢支持《剑玄仙》,支持玄亦的大家,给了我一个如此巨大的惊喜。 有很多话想说。嘛,就从最初开始吧。 玄亦最早接触到网络小说是在初三的时候,当时是用朋友的MP4看的《诛仙》,萧鼎前辈的大作,被其中的剧情感动的一塌糊涂,躲在被子里偷偷哭了很多次。可惜当时没有属于自己的电子设备,对于网文的了解也就仅限于《诛仙》了。或许因为是入坑之作的原因,这也是玄亦最喜欢的网文作品,也是我重读次数最多的作品,玄亦最初的写作也是仿照《诛仙》的行文风格来写的,不知大家有没有在《剑玄仙》中找到一点影子呢?(笑 大概是高一下半学期吧,玄亦有了一部自己的MP4,于是下载了非常多的小说。惭愧的是当时并没有什么支持正版的概念,随便点开一个网站就下载了。那一年里,玄亦几乎每天都要看几十上百章,弄得生物钟到现在都没调回来。 也同样是在这一年里,玄亦越看越挑剔,终于第一次萌生出要自己写一部属于自己的小说的想法。于是玄亦买了一个装帧很精美的本子,拉上了一个同样喜欢小说的朋友,开始了最初的创作。可惜的是,最终因为学业问题而不了了之了。顺带一提,《剑玄仙》最初的设定便是那时候定下的(虽然已经在这几年里被改得看不出来了)。 从那之后,玄亦为学业奋斗过,为学生工作努力过,也做过许许多多其他事情,但却再也没提起笔来,继续书写凌逸潇的故事了。一晃,玄亦已经大三了,也开始考虑起今后的出路,跟家里人请教了许多,但依旧有些迷茫,直到玄亦想起自己为何弃理从文。 是的,玄亦高中时是理科生,第一年高考后因理科生无法填报中文系而转入文科班复读。 玄亦在高中时有过一个很喜欢的女生,曾经跟她夸下海口,说“不要让十八岁的梦想到了二十八岁再实现”。可笑的是,仅仅过了两年,我竟然险些忘却了曾经的梦想―― 写一部属于自己的小说。 幸运的是,玄亦今年刚刚二十二,距二十八岁还有些距离。 于是这半年来,玄亦跑了很多地方,找了很多途径,请教了专业课老师,将大纲改了又改,终于在11月中旬正式写下了序章。起初的创作很煎熬,是那种文字表达不出内心想法的感觉,短短几百字的序章玄亦改了少说十余次,耗费了几天的时间,才达到了满意的程度。后来的创作就比较顺利了,玄亦的码字速度也渐渐提了上来,达到了一天两章的速度。那是11月23日,也就是《剑玄仙》首发的那天。 怀着忐忑的心情,玄亦上传了序章,等了不到一小时就通过了审核,紧接着上传了第一章。当时几乎是几分钟就拿出手机看一下点击量有没有增加,遗憾的是,直到晚上,也只有我和几个朋友点进来看。 玄亦也渐渐习惯了没人看的情况,毕竟新人新书,一上传就火了那才不正常。于是玄亦每天安安心心地按时更文,每看到涨了一个收藏都要高兴半天。直到28号那天,玄亦在新书榜上发现了《剑玄仙》三个字。 当时的感觉,用喜从天降来形容最适恰当不过了。 于是乎,玄亦的动力更足了,几乎是完美发挥,写下了“三曜演武”这段剧情,将心中所想表达出至少八成,而且基本没有返工。当时下笔如有神的感觉令玄亦非常痛快,甚至有点享受起这种感觉来。 在读这篇……告白(?)的大家也没有令玄亦失望,几次起起落落,将《剑玄仙》捧到了新书榜的第三位。虽然人气连榜单第一名的零头都没有,但是距离第二名只有区区十几点了。玄亦不才,能不能请诸位再出力一把,没点收藏的点个收藏,点了收藏的给朋友推荐一下,让玄亦也在第二名的位子上坐上一坐?玄亦在此先谢过诸位了! 说实话,读者是作者创作过程中的最大助力。虽然玄亦对自己的构思的文笔很有自信,但也希望诸位能给予玄亦更多的支持,让《剑玄仙》走得更好更远,可好? 喜欢玄亦的,喜欢《剑玄仙》的,喜欢凌逸潇、燕凌霜或其他角色的诸位,能否在书评区留个言,留下自己的印记,让玄亦知道你们的存在,可好? 最后,希望看到此处的每一位书友,都能早日实现自己的梦想! (不知不觉就扯了1600多字,能忍受这么多废话看到这里的,恐怕都是真爱吧?) (最后加一句,微博同名,欢迎调戏) 比心。 玄亦敬上 月1日夜(不小心写到转钟了,不过就这样吧) 序章 - 剑玄仙 - 玄亦Lex 剑玄道, 拥剑而独往, 玄冰, 炼剑为神; 持剑而纵横, 仅以剑玄之不败之巅, 冠之以剑凌九霄。 何为玄? 天以不见为玄,地以不形为玄,位以极北为玄,物以极寒为玄。 关于这方世界的起源,本是没有甚么记载的。然自古以来,世人口耳相传,亦有点滴片段浮于时光长河。相传,世界初开时,天地一混沌,是时神魔相争,鬼巫横行,人族式微,是为太古。 太古以降,人族崛起于微末之间。先人羡神魔呼风唤雨之能,掌雷控电之威,又慕其之能长生不死,遂有修真炼道之士,遍及天下。无数惊才绝艳之辈,投入毕生精力,或欲控天下于人族手,或欲参破生死之谜。 人族有万物灵长之称,自为天地所钟。修炼未几,竟有大神通者,力抗神魔,神灭鬼巫,是为人族砥柱。人族强盛如此,他族自是不依,遂联手以伐人族。一战,天崩地裂,血流漂橹,生灵涂炭。神、巫族灭,鬼、魔亦是十不存一。然人族以一己之力,力抗他族合力,虽战而胜之,亦损失惨重。自人族崛起至此,是为上古。 上古以来,各族衰弱,遂各划疆界,休养生息。鬼、魔势弱,偏居西漠、南荒两地,东海、神州等富饶之处,尽为人族所控。人族为传道统,广招天下门人,欲率先恢复元气、尽除外敌。未曾想,外敌尚未除去,却先有了门户之见。人族一分为四,玄、道、儒、佛四家纷争天下。玄族势大,道、儒、佛三家为保自家实力,遂联手以驱玄族。玄族自是不敌,退至北冰原。人族第一高手、玄族当代族长凌天散尽毕生修为,化一大阵,守此弹丸之地,始保玄族不灭。 此役后,人族自减实力,便有妖、精、怪三族趁机崛起。其中精族性温和,与人族交好,妖、怪嗜血,不为人族所喜,自隐于南荒、西漠。浩浩华夏神州仅余道、儒、佛、精四家,然人族三家实力相仿,精族又独善其身,遂成鼎立之势,各谋发展。自此,人族三家大开山门,天下世家、宗门林立,为修真盛世。当世,天下各派以道家“天云道”、儒家“白鹿书院”、佛家“普济寺”、精族“仲夏花海”为牛耳,又以天云道为最。 天云山下,清玄雪原,我们的故事,将从这里开始…… ※※※ 玄亦初来纵横,新人新书,需要诸位多多支持,还望走过路过的书友能花上几秒,让《剑玄仙》在您书架中能有一席之地。玄亦在此谢过! 第一章 清玄 - 剑玄仙 - 玄亦Lex 清玄雪原,地处华夏神洲中部咽喉要地,其内终年飘雪,如同仙境昆仑,美不胜收。加之其北依道家仙雪峰,西接儒家白鹿书院,东邻道家天云道,南与精族仲夏花海隔漓水相望,地理位置不可谓不重要,实为修真炼道的好去处。 清玄雪原绵延数百里,地势平坦,并无四季之分,终年飘雪不断。平日里只见飞雪簌簌,不识雪原真容。雪原中仙药雪莲、雪域奇兽之类,所在多有,物产丰饶,景色秀丽,天下闻名。 但,凡此种种皆非紧要,真正紧要之处,当是盘踞在清玄雪原的一方势力――清玄凌氏。 据传,数千年前,有一散修,原本资质平平,修为亦不甚了得,一日游历至此,见漫天飞雪簌簌而下,忽有明悟,竟于雪原之中悟得大道,登入仙门,从此成为一方豪雄,一发不可收拾。念及自身成仙于雪原,便在雪原之中扎根立足,开辟下赫赫有名的清玄凌氏。须知,中土神洲广袤无边,凡大势力,多以门派立足,如此广招英才,方能传承长久。然清玄凌氏以一族之力,屹立数千年不倒,足可见其了得。 及至今日,清玄凌氏族人已逾千人,族内高手如云,虽比不得天云、白鹿诸派,也算得正道四门之下数一数二的大势力。而当代家主凌天崖,年方百岁,修为已至返虚境第三重,他广交天下豪雄,可谓当世一等一的绝艳之才。 ※※※※※※※※※ 这一日,天空阴沉,乌云盖天,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从凌氏族址看去,整个清玄雪原隐隐带了一丝阴冷,但凌氏族人世代生活于此,这般景象早已见的多了,丝毫不以为意,更别说那些尚且无知的孩童了。 “喝呀!” 一声呼喝,带着三分天真七分肃穆,出自一年幼孩童之口。他看去约莫八九岁的样子,长得当真是眉清目秀,双手持一竹剑,正与另一个孩子比斗,看上去大占上风。那另一个孩子约莫与他一般年纪,脸上满是细密汗珠,挥剑格挡,间中还不忘两眼乱扫,试图寻个破绽。 两人正斗到紧要处,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忽然,那占了上风的孩子“啊”的一声,持剑不稳,左边露了个破绽,另一个孩子眼见翻身机会近在眼前,岂有放过之理,提剑便打,怎料左下一脚冷不防踢在手腕上,右手吃痛,竹剑便飞了出去,才想矮身去拾,一柄竹剑已横在喉前,无奈中不由叹气连连。 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清玄凌氏当代家主凌天崖的两个宝贝儿子。适才比斗中胜了的是哥哥,名逸潇,败了的是弟弟,名逸云。凌氏族规有言:“凡凌氏族人,六岁修身,九岁炼气。”凌天崖年近百岁才得此二子,平日里虽爱护有加,但管教也颇为严格,二人虽年纪不大,也已修身近三载,只过得年关,便到了炼气修心的年纪。修身三载,兄弟二人别的不谈,这俗世剑法掌握的可谓纯熟。但二人毕竟孩子心性,凡事总想争个第一,平日里谁也不服谁,言辞上又互相奈何不得,便想在手底上见个真章,这才有了适才的一幕。 凌逸潇眼见自己又胜了弟弟一筹,心下里好不得意,右手竹剑耍了个剑花,收入背后鞘中。他面露得色,指着倒在地上的凌逸云哈哈大笑,道:“认栽了吧?这下看你小子服不服!” 哪知凌逸云白眼一翻,也不起身,耍赖道:“不服不服!适才我们明明不分伯仲,摆明了是你暗算我,做不得数,我们重新比过!”说罢一个挺身站起身来,脚尖顺势一挑,将掉落的竹剑捞在手中。一串动作做得是行云流水,极是漂亮。 凌逸潇理也不理,自顾自往旁边竹椅上惬意一坐,道:“爷爷常言‘修身非修武,文武并重’。剑法上我未必强你多少,但若论腹中墨水,你可是差我太多。先贤有言:‘繁礼君子,不厌忠信;战阵之间,不厌诈伪,君其诈之而已矣。’此为兵不厌诈。”讲到这,他略微停顿,才不无得意地继续道:“若非我诈你一诈,想胜这比试,怕是天都要黑啦。” 凌逸云显然并不买账,张口欲辩,哪知兄长毫不理睬,一马当先向演武场外跑去,间中还不忘回头道:“比试之后腹中空空如也,算来今日伙房是连二伯当值,许久未曾尝到他的手艺啦,咱们这次可要拔得头筹,别让其他人抢了先!”瞧他奔跑方向,果真是饭堂无疑。 凌逸云望着兄长的背影叹了叹气,怎料腹中“咕”的一声,仿若在催促他追上兄长的步伐。他连忙起身,一边拍打身上的灰尘,一边捡回掉落的竹剑,再抬头时,兄长已跑得远了。 ※※※※※※※※※ 是夜。 阴风怒号,暗云翻滚,天地之间一片阴深。 凌氏重地“凌幽阁”中,凌天崖放下手中墨宝,抬眼望向窗外,呼啸声不绝于耳。他双眼微眯,眉头紧蹙,沉吟片刻,低声道:“好一场大风!幽雪,派你的‘雪隐卫’去一趟,瞧瞧是何方神圣在此呼风唤雨。” 话音才落,只见一团黑气在他身后渐渐显现出身形,垂首答道:“是,家主。属下即刻去办。”随即又隐没在黑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凌天崖对此恍若不觉,过了半晌,才收回目光,低叹道:“山雨欲来啊!” 忽然,他若有所觉,眼中厉芒一闪而过,转身面向房门。只听“砰”得一声,上好的一扇冰玉竹门已化为齑粉漱漱而下,凌幽阁最后一道护阁阵法也随之而破。一道黑影从竹屑中走来,着黑衣黑巾,将全身裹得密不透风,只露出一双阴冷的眼睛,左手兀自提着一具尸体。那尸体身上白衣染血,隐约见得背后绣着一片九叶雪花,正是凌氏精锐“雪隐卫”的徽记。 黑衣人将尸体向凌天崖身前一丢,沙哑道:“天崖老匹夫,你这待客之道未免太差了些,老朋友登门拜访,你不设宴以待也就罢了,这一路上诸般阵法结界、护卫机关,险些拆了我这把老骨头。” 凌天崖眼角微微抽搐。他不敢放松,若说清玄雪原中种种阵法机关,怕是世上再没人能比他更加了解,凌幽阁护阁阵法更是清玄雪原中一等一的大阵,黑衣人破阵如信手拈来,显然绝非易于。他暗自思忖:“此人杀我雪隐卫,破我护阁阵,恐怕是敌非友,修为怕也是高深莫测。我纵横神州百余年,从未树得如此大敌,不知是何方豪门欲置我族于不利!”但他面上毫不显露,以返虚境第三重的庞大灵识牢牢锁定黑衣人,开口道:“阁下是谁,凌某怎么不记得自己有这样一位见不得人的朋友?” 黑衣人“嘿”得一声冷笑,道:“你不记得我,我却记得你!老贼,今日我不仅要取你性命,更要屠你全族!”话音未落,也不见他如何作势,身体直冲向凌天崖,左手剑诀一掐,右手登时出现一柄亮锃锃的长剑,剑身流光溢彩,亮不眩目,一看便知是仙家宝物。 凌天崖临危不乱,他运气凝神,左手虚画,一张阴阳交错的清光太极图凌空浮现,抵住黑衣人手中仙剑。同时右手空握,大喝一声“剑来!”,一道寒芒破窗而入,直射入凌天崖手中,正是清玄凌氏家传至宝,仙剑凝霜! 凝霜入手,凌天崖周身气势攀升,微眯的双眼陡然睁开,精光一闪而过,左手一推,太极图猛然旋转开来,缓缓向前,逼向黑衣人,而后左手改捏剑指,脚下连踏三步,右手手腕一抖,凝霜剑以挟风裹雪之势刺破太极图,直冲黑衣人面门而去。 黑衣人能以一人之力潜入凌氏重地,自然绝非庸手,他右手撤剑回返,架住凝霜剑,左手小指绕无名指背,中指掐掌心横纹,拇指勾小指扣无名指第三节,食指、无名指伸直,整只左手泛蒙蒙白光,一眼便知在催动道法,暗暗蓄势。 “仙雪峰紫微印诀!”凌天崖心中一惊,道:“不曾想阁下出身名门,却这般藏头露尾,阁下如此行事,便不怕令你仙雪峰蒙羞么?” 黑衣人冷哼一声,显然被戳中痛处。他眼中凶光闪动,手中仙剑光华大作,便是周遭温度仿佛也在随之低了几分。他右臂发力,荡开凝霜剑,后退一步,踩了个仙雪峰秘传紫微步法,道:“久闻清玄凝霜为仙品之下第一剑,今日正要领教一番!” “仙雪峰‘紫微降’当真名不虚传,仙剑加持之下竟能达到这般威力。”凌天崖双手持剑,右脚半步后撤,摆出了清玄凌氏“逆剑术”起手式,道:“可惜,阁下若是技止于此,今日怕是走不出这凌幽阁了。” “老匹夫,此言待你胜我之后再说不迟!”黑衣人双眼一瞪,仙剑挟雪攻去。双剑交锋处,激起层层气浪。透过窗子,只见得黑云压得更低了,片片雪花簌簌而下。不知不觉中,竟是风雪已来! 好一场大风! ※※※ 玄亦初来纵横,新人新书,需要诸位多多支持,还望走过路过的书友能花上几秒,让《剑玄仙》在您书架中能有一席之地。玄亦在此谢过! 今日您送滴水之恩,他日我必涌泉相报! 第二章 天威 - 剑玄仙 - 玄亦Lex 夜深了。 不知为何,凌逸潇今夜总有些心神不宁,辗转许久,听着屋子另一边弟弟均匀的呼吸声,他更加难以入眠,索性穿好衣衫,在庭院中演练起剑法来。从族内基础到世俗剑法,凌逸潇逐一演练下来,不觉间已汗湿贴身衣物。他渐觉疲惫,便躺在竹椅上小憩片刻。 忽然,漆黑的夜空中一道寒光一闪而过,破入凌幽阁。凌逸潇瞪大了双眼,做足了一副吃惊不已的表情。凌幽阁,在凌氏子弟心中乃是圣地一般的存在,圣地有异,凌逸潇心中怎能不惊?即便他心中知晓“非族长特许,禁入凌幽阁”的禁令,但鬼使神差地,他小心翼翼地向凌幽阁走去。 愈接近凌幽阁,凌逸潇愈加确定内心的想法:阁内定是出了大事!凌幽阁乃凌氏重地,凌逸潇虽未接近过,但阁外诸般阵法禁制、明岗暗哨,他也略知一二,若是平日里行至此处,早不知触动了多少禁制。可此时,除了呼啸的狂风和飘落的雪花,凌幽阁四周竟是一片死寂。 凌幽阁中,一黑一白两人已斗得不可开交。凌天崖手持凝霜,剑法轻盈灵活,招式之间又不失霸气,不断压制着对手仙剑,同时左手掐诀,以剑为媒,一剑斩出,便有层层剑气向黑衣人呼啸而去。黑衣人脚踩奇异步法,一面躲闪剑气,一面牵动法诀,御使飞剑,向凌天崖连连攻去。须臾之间,两人已对攻三十余招,阁内诸般器具早已被拆了个七七八八。 你来我往间,凌天崖渐渐掌握主动,一招一式进退随心,当真是潇洒自如。再看黑衣人,他双目泛血,周身雾气腾腾,竟已将体内真元催动到极致! 黑衣人真元渐渐不支,勉力躲闪着凝霜剑气,双目死死盯着凌天崖,只盼能寻个破绽,好使自己能趁虚而入。奈何凌氏剑法犹擅防守,凌天崖一套剑法尽得真传,使得是密不透风,黑衣人心下一横,左手捏紫薇印,置于胸前,右手成剑指,遥指天元,口中低吟: “玄天幽冥,碎玉重凝!” 不到片刻,漫天飞雪从门窗一涌而入,凝成一柄柄墨玉飞剑,环绕着凌天崖,破空声不绝于耳,几息之间便构成了层层剑幕。黑衣人真元激荡,一身黑衣猎猎作响,右手剑诀一引,法宝仙剑从剑幕中倒飞而回,浮于黑衣人身前,黑衣人右手握剑,指向凌天崖,低喝一声:“去!” 环绕着凌天崖的墨玉飞剑茫茫不知其数,在这一刻同时动了起来,它们暗含着某种律动,自四面八方向凌天崖刺去。凌天崖处于万千飞剑中心,却做出了一件令黑衣人百思不解之事。 他,竟闭上了双眼! 黑衣人眼睛亮了,带着一丝莫名的热诚,死死盯着万剑丛中那个白色的身影。凌天崖,这坐拥清玄雪原的一方豪雄,难道已闭目待死了吗? 忽然,一抹寒光从墨玉飞剑中透了出来,只见凝霜剑光芒大盛,仿佛成了这天地唯一的光源。而握着它的凌天崖,口中轻轻吐出了一个字: “逆!” 墨玉飞剑近了,凌天崖也同时动了起来,他双目未睁,却仿佛能看清每一柄飞剑的轨迹,辗转腾挪间,凝霜剑带出片片光影,将墨玉飞剑一一斩碎,竟无一柄飞剑能进得他丈许方圆。 “清玄逆剑术,不负‘至坚’之名。三十年前你我实力犹在毫厘之间,哪想今日许某连你衣衫都沾不得一片!”黑衣人气势渐弱,仿佛深陷虎狼之口。他望向虚空某处,缓缓道:“老鬼,许某有负重托,依照约定,还需您亲自出手了。” 言毕,凌天崖已斩下最后一柄飞剑,闻言道:“许砺,你也算得一代人杰,不想竟走上此路。凌某适才便想,阁下道行虽高,但要独自杀入凌幽阁,却是绝无可能,如今看来,果真另有高人暗中相助。”说罢,他提高嗓音,道:“不知何方道友驾临敝处,还请不吝现身一见!” 黑衣人许砺身体忽然僵了一下,双目一片混沌,蒙蒙雾气渐渐在他身后显现,凝成人形,依附在许砺身上。许砺双目突现幽光,活动了一下身体四肢,“嘿”了一声,道:“适才那式‘逆刃’使得还有几分摸样,可惜却是走上了歪路。”他话音空洞重叠,显然是已被附身! 凌天崖在雾气出现时便已心生警惕,听其言语似对本族不传之秘甚为熟悉,更是心生警惕。但他气势丝毫不减,道:“如此,还请前辈指教何为正路!” 许砺法诀一引,飞剑落入手中,道:“正有此意!”话音刚落,万物仿佛在顷刻之间被抽空了光芒,天地之间好似只余下那一柄飞剑!它震颤着,隐约听见剑身嘶鸣不断,似是无法承受许砺引动的剑诀威能! 凌天崖心下大惊,他纵横神州百年来,却从未见得何等术法能有这般威势!境况危急至此,凌天崖已备好玉石俱焚之策,却突然听见一声惊呼。他暗叫一声“不好”,循声看去,只见爱子凌逸潇不知何时已来到阁外,扒门偷望,一双英目之中满是震惊。 在凌逸潇眼中,黑衣人手中之剑虽不刺目,但已是天地之间唯一光源。忽然,光芒爆发,这一刻,风停了,雪歇了,天地之间一片宁静,他小小的身子不可控的向后飘飞。他感到恐惧,双手徒然挥动,想有什么东西能让他依靠一下,却是有心无力。他的意识逐渐模糊,心中充满了恐惧,脑海之中泛出一个可怕的想法:我,要死了么? ※※※ 玄亦初来纵横,新人新书,需要诸位多多支持,还望走过路过的书友能花上几秒,让《剑玄仙》在您书架中能有一席之地。玄亦在此谢过! 今日您送滴水之恩,他日我必涌泉相报! 第三章 天云 - 剑玄仙 - 玄亦Lex 传说中,这世间本是没有光的,天地一片混沌,有一巨神,力劈混沌,身化日月山河。 传说中,天地之间的第一束光,便生于这混沌之中。 凌逸潇被光芒包围着,漂浮于虚空之中。忽然,光芒尽去,只留一片黑暗,黑暗之中空洞、寂静。他感到害怕,感到无尽的冰冷汹涌而来。他想要蜷缩起来,却又感觉力不从心,只有在无尽的黑暗中漂泊……直到,他眼前,出现了一束光! 便仿佛是混沌之中的第一束光! 缓缓地,周身的感觉回来了,身体的存在感让他觉得踏实。 而后,他睁开了双眼。 映入双眼的是与凌氏房屋风格迥异的内顶,萦绕鼻尖的是淡淡的不知名香料和药草的香气。他坐起身来,阳光透过窗纸打在他脸上,让他有些不适应,下意识地眯起了双眼。 “咦,你醒了啊。” 凌逸潇吃了一惊,连忙向发声处看去,只见左手边床榻上盘坐着一位比他年纪稍长的白衣少年,颇有些英气,此刻正笑盈盈的望着他。那少年道:“身体可有不适?” 凌逸潇理也不理,怔怔地望着那少年,少年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半晌,凌逸潇问道:“这是哪里,我父亲呢?” 那少年许是未曾想到凌逸潇会突然发问,显然尚未做好回答的准备。他张了张嘴,愣了几秒,才开口道:“此处是天云山星月峰,令尊情况如何,我并不知晓,家师只叮嘱我好生照料你,待你苏醒后领你去天云殿见他。你有什么疑问,不妨待见到他老人家再问不迟。”说着,那少年下了床榻,穿好靴子,道:“随我来吧。” 凌逸潇面色复杂,迟疑了一下,穿好鞋袜,跟着那少年走出房门。 甫一出门,便觉无边的药草香扑鼻而来,比之屋内不知浓郁了多少倍,凌逸潇不禁屏住了呼吸。他二人此刻站在屋外回廊之中,回廊外不足百米处,便是一片极广阔的药田,一眼望去竟望不见尽头。凌逸潇身出名门,这药理常识自然是极熟稔的,只一眼便望见了药田之中的诸般珍品。 凌逸潇回过神来,发觉那白衣少年已走到前边去了,连忙加快步子走到他身边,道:“这位大哥,还不知如何称呼?” 那白衣少年笑道:“我名陈夜白,年纪虽稍长于你,但入门也仅半载,令尊与蔽派关系匪浅,你若不嫌弃,唤我‘陈师兄’便可。” “如此,陈师兄也唤我逸潇便好。”凌逸潇此时心情似乎好了许多,却不知其实是药田中诸般清心药草之效。 出了回廊,便是一片极宽广的广场,青石铺地,广场东西两侧环绕着数不尽的红木房屋,以回廊相接,蜿蜒曲折。北侧则是一大殿,殿前紫金牌匾上书“星月”二字,笔走龙蛇,颇有玄机,大殿两侧各有一廊道,却不知是通向何处。广场南面排列着长长石阶,直通到山下去了。 陈夜白见凌逸潇四处张望,看得入神,便负手立在一旁,索性让他看个痛快。过了一会儿,陈夜白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天云殿位处主峰天云峰上,天云峰地势险要,若非御空飞行,无十数日不可抵挡。我观你周身毫无灵力波动,想必是尚未习得仙家道法,更莫说御空飞行了。如此,便由我载你一程吧。” 在凌逸潇充满惊羡的目光下,陈夜白右手剑指端平,道一声:“疾!”便见青光一闪,一柄五尺飞剑浮于身前,随着陈夜白指引,飞剑便停在二人脚边高于地面毫厘。陈夜白笑道:“这飞剑虽有清光流转,不似凡品,但仅以精钢为材,乃是天云道内最为寻常的制式飞剑,勉强位列地阶。我修道时日尚短,还未曾寻得上品法宝,却是见笑了。”说着,他踏上飞剑,又道:“逸潇,你且站到我身后,千万要抓紧了。” 凌逸潇满怀好奇,小心翼翼地站上飞剑,只觉入脚处飞剑向下一沉,他吃了一惊,连忙抓住陈夜白的衣封,但飞剑已然稳住了。陈夜白哈哈一笑:“逸潇,咱们可要出发了!” 陈夜白右手法诀一指,飞剑一声低吟,随即略微上扬向山外而去。凌逸潇惊呼一声,吓得闭紧了双目,只感觉山间狂风呼啸而过。过了片刻,他心情渐渐平复,这才睁开双目,只见二人此时已处在万丈空中,四周尽是崇山峻岭,绿树如翠,身后山影重叠,早分不清哪个是星月峰了。 凌逸潇犹自置身于无边山影的感叹中,只听陈夜白道:“小心,咱们接下来可要向上飞了!”随着话音,飞剑剑尖上扬,约莫有六七分,载着二人在空中划过了一个优雅的圆弧,直向青天而去。凌逸潇紧紧抱住陈夜白,几乎已经挂在了他身上,双目兀自望着周边奇景,忽然眼前一白,竟已冲入了白云之中。 白云苍苍,不知深浅,二人在云中不知行了多久,随着“啵”的一声响,二人已冲出了云海。凌逸潇双目重见光芒,豁然开朗,望着那无垠的蓝天,翻腾的云海,以及那一条被他们带出的雪白云迹,只觉得胸中有万千豪情,欲要喷薄而出! 翱翔在九天之外,驰骋于青云之间,这是何等的快意,这才是少年人应有的梦想! 长空如洗,凌逸潇心中的激荡也渐渐平复,天边已有一山巅隐约可见,略行近后,只见那山峰耸入天都,傲然屹立,苍天白云之间,当真不负“天云”盛名。 “这‘苍天云海’之景,我初见时,心中震撼不下于你,其时凌云之志,更是至今犹记。”陈夜白目露神光,畅快道,“但你要知晓,‘苍天云海’仅为‘天云七秀’之一,与其齐名之景尚有六处,若有机缘,得以尽皆游览一番,也不失为一大快事啊!” 凌逸潇向往之心大起,连问道:“这‘天云七秀’都有什么?竟需有机缘才可游遍,想必定然有诸般奇异之处。” 陈夜白面露憧憬:“‘天云七秀’除了你适才所见的苍天云海,尚有碧水寒潭、清水云烟、惊雷峡、溯风谷、望月台、观星阁六处。但这六景与苍天云海不同,尽是天云三院真正紧要之处,非三院嫡传不可近得。我身为星月院弟子,望月崖、观星阁到还罢了,其余四景怕是无缘可见了。” 凌逸潇听他所言,心下也觉得十分可惜,但转而一想,道:“如此奇景,我今日仅观其一已觉得心中快意无匹,他日若能多行一处便是三生有幸,又何必尽览全部?若是俗世文人墨客来次,独独苍天云海一处,便足以令他穷尽文辞,名响神州了吧。” 陈夜白一愣,道:“师尊曾说我志虽高远,但所求过盛,并未领会道家清净之真意。起初我不甚信服,以为师尊怕我进境过快根基不稳,方才有此告诫。今日听君一言,才知晓师尊所言非虚。”他略微一顿,似是犹豫了一下,才接着道:“我起初还担忧你会陷入苦痛仇恨不可自抑,看来却是我多虑。你内心豁达如此,想必不出多久便可走出低谷,直上青云了。” 凌逸潇脸上表情骤然一僵,眼眸渐渐低垂,过了半晌,才缓缓道:“陈师兄,我父亲他……其实你是知晓的吧?” 陈夜白见状叹了一声:“你心中已知,又何必问我?” 感受到身后传来的阵阵轻颤,陈夜白心中一阵不忍,但若此时不提,待到了天云殿,凌逸潇心无准备之下突知实情,或许心中悲痛更甚。陈夜白心中也替他悲伤,但却不知如何安慰,只得心中自问:师尊,不知徒儿如此做法,是对也不对? 气氛逐渐压抑下来,二人一时无话。云海飒飒向后退去,不消片刻,他二人已来到天云峰近前,降落在一片广阔的广场上,广场通体由白玉铺成,上饰云纹,图案极繁杂。陈夜白收了飞剑,道:“天云峰上布有禁空大阵,不可飞行,况且我等天云弟子,理应步行入殿,以示尊敬,你随我来吧。”凌逸潇淡淡“嗯”了一声,跟在了陈夜白身后。 广场尽头是一条长长的白玉石阶,石阶上为一大殿,殿门之上挂一玄青牌匾,上书“天云”两个烫金大字,辅以繁杂云纹,望去有内心清净之感。二人登上石阶,来到殿门之外站定,陈夜白略整衣袍,躬身立礼,恭声道:“弟子陈夜白,奉命将凌逸潇带到。”凌逸潇有样学样,也对着大殿拜了一拜。 “进来吧。”殿内一人道,声音低沉悲悯。二人闻言,一前一后走入殿中,凌逸潇这才有暇打量起这大殿来。天云殿由红木筑成,殿内立柱二十有七,修缮得当,采光极好,并无照明用具,但也光线充足,视野明亮。大殿正墙上书一“道”字,笔法飘逸,成太极形。“道”字之前摆有三张木椅,当中坐有一紫袍道人,面色红润,白发长髯,双目微润,有神光溢出,宛如神仙中人,自然便是名动神州的天云道当代掌教,星澜真人了。 星澜真人下首的两张椅子,右手边的坐着一蓝衣男子,面色发白,颇具英气的眉眼皱起,长发简单束于脑后,看去极是潇洒肆意。而另一边的椅子却是空着的。 ※※※ 玄亦初来纵横,新人新书,需要诸位多多支持,还望走过路过的书友能花上几秒,让《剑玄仙》在您书架中能有一席之地。玄亦在此谢过! 今日您送滴水之恩,他日我必涌泉相报! 第四章 清寒 - 剑玄仙 - 玄亦Lex 行至殿中,陈夜白低声道:“逸潇,你且在此处听问,我需往师尊处去了,师尊问起你当时情况,你如实作答便是。”说着,便走上前去,侍立在星澜真人身后。 陈夜白一走,凌逸潇登时感觉无边黑暗笼罩而来,仿佛最后的温暖也随之而去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将这相识不足半日的陈师兄,当做了亲密无间的好友,自苏醒以来,多亏陈师兄帮助自己疏导心中悲意,若无他相助,只怕自己早已悲痛无法自拔了吧。 星澜真人见凌逸潇神游物外,只道他年纪轻轻突遭大难,心中悲伤难抑,这才双目空空不知所想。他低叹一声,道:“孩子,事已至此,你也不必过于悲伤,以防被仇恨蒙蔽。贫道有几个问题想问你,还望你详细回答。” 凌逸潇被这突然的发问拉回了思绪,连忙道:“是,弟子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请真人务必为弟子做主啊。”声音悲戚,闻者泪下。 星澜真人颔首道:“孩子,适才听贫道那徒儿所言,你名为逸潇,可是凌天崖道友的嫡子?” “回秉真人,弟子正是凌氏嫡长。”回想起凌氏族人,凌逸潇情难自抑,连问道:“真人,我父亲他们……他们在哪里?” 星澜真人闻言面露悲色,凄声道:“当日之事,贫道亦不甚了解。你左手边这位是清寒院监院慕容寒长老,亦为令尊凌天崖至交,此番便是慕容长老将你救出。慕容长老受了内伤,回山修养数日,出关不足一个时辰,还未与贫道谈起当日细节。”言毕,他又对慕容寒道:“慕容师弟,且由你详述一番吧。” 慕容寒避过凌逸潇的目光,垂手握拳道:“我与凌兄少时相交,联手闯荡神州,曾在冥海之滨得一异宝,为一对玉玦,我二人各持一只,可知对方安危生死,位处何方,甲子以来,我二人凭此宝互相扶持,数次化险为夷。”听到此处,星澜真人颔首道:“不错,那玉玦师弟你时时佩戴,从不离身,这是不会错的。” 慕容寒继续道:“六日前,玉玦忽传异动,我心知凌兄遇险,全力赶往清玄雪原,抵达雪原时,凌氏阵法已被打开了一个缺口,我便沿着那缺口进入。行至途中,前方一阁楼中突然爆发出无上威能,顷刻之间便淹没了整个清玄凌氏,我全力防守,还是受了些内伤。威能过后,凌氏阵法破碎不堪,互相勾连,危险万分。我以受伤之躯,勉力前往那座阁楼,只见到三人:凌兄他拄剑傲立,但已然身陨,背后护着一个孩子,便是这逸潇贤侄了,当时他晕倒在地,但气息平稳,并无大碍。而最后一人,尸身已去了半边,仅剩的半边身体也是骨肉模糊,已然认不出身份了。” 星澜真人听至半途已是面露不解,待慕容寒讲完,更是愁眉紧蹙:“清寒院冰寒一脉向来已守见长,慕容师弟你更是其中晓楚。这法诀之威,竟连你也抵挡不得,绝非无名之辈所能为,你可有什么头绪?” 慕容寒握拳更紧:“说来惭愧,这法诀我并不识得,养伤之时,我常思索此事,但这法诀与神州各家风格迥异,堂堂之威又绝非南荒、西漠之风,玄族自封北冰原不得而出,想来,我等只能从那半边尸身着手了。” “只能如此了。”星澜真人沉吟,转而对凌逸潇道:“孩子,你可还记得什么?” 凌逸潇回忆道:“那夜弟子本在院中习剑,忽见一道光芒飞入我族禁地凌幽阁,弟子心生不安,便悄悄摸了过去,往日里我族所布的明岗暗哨,弟子却是见也未见,一路畅通无阻。到凌幽阁时,我父亲…我父亲他正与一黑衣人对峙,听父亲所言,那黑衣人名为许砺。后来,那许砺被雾气附身,使出威力极大的法诀,弟子便晕了过去,其他情况便无从知晓了。”讲到此处,他抑制不住,带着哭腔问慕容寒道:“慕容长老,我凌氏上千族人……我弟弟,他们……他们……” 慕容寒面露不忍:“我当时受伤颇重,将你等三人带回已是极限。回到天云后,我又派门下弟子前往探查,但清玄雪原已然禁制勾连、危机四伏。如今看来,有人幸存的可能几乎是微乎其微了……”他话未说完,只见凌逸潇双目一翻,直挺挺地晕了过去。慕容寒见状一个闪身,出现在凌逸潇身边,从背后将他托住,略探鼻息,舒了口气,对星澜真人道:“掌教师兄,这孩子我欲收为门下弟子,加以培养,以慰凌兄之灵,不知师兄意下如何?” 星澜真人以手抚髯,道:“这孩子身世清白,能入你门下,也是桩好事。但他遭此大难,心中难免滋生戾气,还需你多加引导。”他略一沉吟,又道:“适才他口中所讲的许砺一人,师弟你有何见解?” 慕容寒道:“华夏神州人口无数,名为许砺者不知几凡。但若是能与凌兄对峙的,恐怕便只有北方仙雪峰那位许真人了。待安顿好这孩子,我自将亲上仙雪峰,找那雪涯子问个明白。” ※※※※※※※※※ 凌逸潇悠悠醒来,只觉得灵台清明,说不出的舒爽,他坐起身来,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间算不得很大的屋子,与星月峰上那间卧房样式颇为相似,只是星月峰上一间四人,此处却是单间,也无怪空间会小上不少。这屋内布局简朴,桌椅床柜各一,还有一炷香在缓缓燃烧,除此之外别无他物,显得有些冷清。 凌逸潇身上仅穿着贴身衣物,感觉有些微冷,便下床看看是否有衣物可穿。他打开柜子,里面蒲团、衣帽、靴袜等物一应俱全,衣物样式统一,以月白打底,云纹镶边,袖口还绣着三支玉竹,与之前陈夜白所着极像,一看便知是天云道弟子服。 凌逸潇左右寻不见自己本来的衣物,索性取了一套弟子服试了一试不想竟颇为合身。他前后打量了一下,便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映入双目的并非想象中与星月峰一般的回廊,而是一个独立的院落,院子以冰石铺地,角落里开着几支雾雨冰花,院外则是大片的冰玉竹林,这两种奇物只生在寒气充盈之地,原本是清玄雪原独有,凌逸潇不禁心生亲切之感。他抬眼望去,只见这一方天地仿佛尽由冰霜构成,脚下冰原一望无际,天地之间一片冰寒,即便他早已适应清玄雪原之寒,还是忍不住打了个颤。 院外,一男子躺在一株被压弯的冰玉竹上,随之左摇右荡。他身着天云服饰,口中衔着一支寒霜草,放纵不羁,看去潇洒极了。那男子瞧见凌逸潇推门出来,从竹上一跃而下,落在他身边。 凌逸潇见一陌生人从天而降,吃了一惊,后退一步,面带警惕。那男子也不在意,熟稔地打着招呼:“哟,小师弟,你可算醒啦。”他上下打量着凌逸潇,口中啧啧赞叹:“五官端正,眉目清秀,不错,过上几年必是一美男子!” 凌逸潇心中一阵恶寒,不自禁又后退了一步,道:“你是何人,为何唤我作‘师弟’?” “嘿嘿,小师弟,你现在不知道不打紧,在这清寒院中住的久了,便叫你知晓我齐林的威名!”那男子一甩头,一张脸几乎要扬到天上去了。凌逸潇心中恶寒更甚,不知不觉又退了一步。 “老三,莫要捉弄小师弟了,你瞧瞧自己,哪里有半分做师兄的样子。”一道声音传来,只见一儒雅男子不知何时走到近前,他面色温和,令人忍不住心生亲近之感。儒雅男子对凌逸潇一笑,道:“小师弟,我乃清寒院冰寒一脉首徒陆无咎,你唤我大师兄便可,这老不正经的是你齐林师兄,排行老三,别看他一副毫无正形的样子,实际上已随师父修行了甲子有余。” 那齐林师兄讪讪道:“大师兄,你实在太也无趣,我只想对小师弟逗上一逗,你却把我的底细都讲了出去。”言毕,他又对凌逸潇道:“小师弟,适才所言可不是师兄吹牛,三师兄虽然本事不大,但在这清寒院中,若有人欺负你,只管跟你三师兄讲,三师兄给你出头!”依旧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只怕最会欺负小师弟的便是你。”大师兄陆无咎接话。 齐林一窒,一甩衣袖,赌气道:“大师兄也忒无聊,处处揭短,无趣,无趣!”说着,一个点地,御起身法,往竹林里一钻,几息之间便没了踪影,只留下陆无咎苦笑不已,凌逸潇一脸茫然。 第五章 凝霜 - 剑玄仙 - 玄亦Lex 清寒院坐落于天云山西北清寒峰上,西面紧邻清玄雪原,受雪原气候影响,整个清寒峰西侧终年寒气充盈,清寒院由此划为东西两院,云清、冰寒两脉各居其所。 陆无咎领着凌逸潇走在西院竹林小径中,将慕容寒收其为徒之事大略讲了一番,道:“小师弟,今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 凌逸潇回想起这几日发生之事,自己命运天翻地变,不禁心中苦涩。但他心知陆无咎等人是为自己思虑,也强打精神,应了一声,与陆无咎搭起话来:“大师兄,我们走了许久,除了三师兄外尚未遇见其他师兄师姐,不知是何原因?” 陆无咎哈哈一笑:“小师弟,你有所不知,清寒一脉向来收徒严谨,人丁稀薄,如今有弟子十三人,在清寒历代中已算得人丁兴旺了,由此清寒峰上建筑规模也远逊其余两院。加之平日里诸位师弟师妹多半用功修炼道法,自然极难相见。”讲到此处,陆无咎话锋一转,反问道:“不过今日里却有其他缘由,不知小师弟你能否猜中?” 凌逸潇一愣,没想到大师兄竟然将皮球踢了回来,他心中想了想,觉得无从思索,只得作虚心求教状:“师弟愚钝,想不出其中缘由,还请师兄指点。” 陆无咎笑着摆了摆手:“这可谈不上什么指点,不过是因为师父他已半甲子不曾收徒,清寒院时隔三十载又添新丁,算得上是可喜可贺的大事了,再加上老三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稍加煽动,恐怕师傅师叔及诸位师弟师妹早就在静虚轩中等你啦。” 凌逸潇听得心中一阵惶恐,忙道:“我初来清寒,人微言轻,怎能烦劳诸位师长久候。大师兄,我看咱们还是快些走吧。”说着便加快了步伐,将陆无咎甩在了身后。 陆无咎看着前方几乎要跑起来的小师弟,只觉得十分有趣,打趣道:“小师弟,你走在前面,晓得静虚轩的所在吗?” 凌逸潇动作一僵。 二人转出竹林,映入视野之中的是一座大院的后墙,通体由冰玉竹围成,中央有一拱门。从拱门进入,是一座竹轩,左右各有一小径,二人沿右侧小径从轩后走出,来到院中。只见竹轩左右各书有静、虚二字,寒光凛冽,正是清寒院重心所在——静虚轩。 凌逸潇紧随陆无咎走进静虚轩中,只见轩中以冰石砌成,正墙绘有三支玉竹,却是与弟子服袖口所绣图案别无二致。墙下摆了一张案几,两张竹椅,一男一女正坐在案前,那男子正是清寒院监院慕容寒,见得凌逸潇状态尚佳,微微点了点头。那女子一身素衣,发髻高盘,极为端庄,当是清寒院副监院——云清一脉霁云居士了。两位监院下首侍立着十二人,男子七人在左,女子五人在右,皆着弟子服。三师兄齐林站在左侧第二位,还朝凌逸潇挤了挤眼睛。 陆无咎上前两步,恭声道:“师父,霁云师叔,弟子将小师弟带来了。” 霁云居士上下打量了凌逸潇一番,道:“处变不惊,哀而不伤,是个好苗子。”慕容寒看了霁云居士一眼,并未接话,而是直接问凌逸潇道:“此间境况,想必你已略有了解,如今我欲收你为徒,你可愿意?” 凌逸潇早受了陆无咎提点,恭声道:“弟子愿意,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说罢略整衣袖,双膝跪地,深深磕了九个响头,而后奉茶祭祖,自不多说。 诸礼施毕,慕容寒心中宽慰,道:“如此,你便是为师门下第九弟子了。自老八入门以来,为师已半甲子不曾收徒,今日清寒院又添新丁,你等定要互相帮扶,以扬清寒之名。”又对陆无咎道:“无咎,老九的入门课程、门规戒律、基础道法便由你代为传授吧,待他记牢之后,待他来西院见我。”陆无咎当下领命。 霁云居士见事已办妥,便对慕容寒道:“师兄,今日院中又添一人,弟子们想必是要设宴庆贺一番的,我二人本也不可免俗。但先前掌教师兄召集我等,不宜久拖,依我看,此处便交由弟子们吧。”慕容寒颔首:“正有此意。”两人略做叮嘱,联袂御风而去。 两位监院一去,轩中气氛陡然一松,齐林第一个跳出来,对着凌逸潇背上重重一拍,大笑道:“小师弟,刚刚我们可是见过面的。”凌逸潇极为机灵,连忙拜了一拜,道:“三师兄。” 这一拜让齐林感觉大为受用,他看这小师弟是越看越顺眼,便拉过凌逸潇,将在场众人一一介绍与他。凌逸潇忽然觉得,这个三师兄似乎也是妙人啊。 陆无咎虽为大师兄,处理琐事却不甚擅长,场面全靠云清一脉大师姐苏瑶安排。苏瑶见凌逸潇跟齐林聊的火热,忍不住调笑:“我们云清一脉姐妹五人,在这清寒院最是势弱,这些男弟子啊,总是喜欢欺负我等,其中便数这个齐林师弟最是积极。”她美目一转,浅笑道:“小师弟,你跟齐师弟说了许多悄悄话,不会是也想在几位师姐身上分几杯羮吧?” 凌逸潇被她看着,脸上没由来地一红,不知如何解释,值得连道“不敢”,惹得众人哄堂大笑。其中夹杂着齐林的反驳:“苏师姐,小师弟璞玉一块,你可别教坏了他。别说欺负你等了,咱们修道之人清心寡欲,便是稍有杂念……”话未说完,已淹没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听不真切了。 听着师兄师姐的笑声,不自觉地,凌逸潇感觉心中一阵茫然:这,便是我今后的家了么…… ※※※※※※※※※ 天云山,清寒西院 陆无咎向屋内一礼,转身走出屋外,带上了屋门,略有些阴暗的屋子里,只留下了慕容寒与凌逸潇两人。凌逸潇侍立下首,双手来回摆动,显得有些局促。 慕容寒看着眼前的少年,脑中渐渐浮现出挚友的身影,他定了定神,开口道:“老九,天云道门规戒律、基础道法,可都记下了?” 凌逸潇听到师父发问,连忙立礼答道:“秉师父,门规戒律都记下了,基础道法……大师兄只传了弟子天云经第一卷,说是待弟子修至练气境第九重,再授予弟子第二卷。” 慕容寒不置可否,语重心长道:“老九,你如今年纪尚小,正是修道的极好时机,凌氏培养后辈之法颇有长处,你幼时所学用以巩固根基当是再好不过,万万不可怠慢了。须知,修道之路六境九重,练气、化神、返虚、聚鼎、朝元,以致得道升仙,每个境界皆玄妙无比,还需你打好根基,细细体悟。” 见凌逸潇一副若有所思却又欲言又止的样子,慕容寒暗自叹了口气,道:“你我身为师徒,不必如此拘束,修道遇到疑问,大可请教为师。” 凌逸潇闻言迟疑了一下,抬眼看了一下慕容寒的表情,道:“师父……父亲曾说,修道之事入门在人,成事在己,遇到疑问,应当自己思索才是。” 慕容寒愣了一愣,万万没料到凌逸潇竟有此言。他思量一番,道:“令尊此言也有一番道理,但只怕路途更艰。路在你脚下,如何去走全靠自己思量。不过,你既然喜好思索,可能想到我唤你前来所为何事?” 凌逸潇略有犹豫,试探道:“可是与我父亲有关?” “不错。”慕容寒颔首,自案几之后拿出一柄寒光闪闪的仙剑:“此剑名为凝霜,号‘仙阶之下第一剑’,世间诸般法宝皆分仙、天、地、人四阶,这凝霜剑乃是天阶法宝中不可多得之奇珍,为师虽从未亲眼见过,但也听令尊多次提及,是清玄凌氏镇族之宝,理应交还与你。” 凌逸潇双手接过凝霜剑,仔细打量起来。凝霜剑长六尺(注),通体透亮,泛出蓝色微光,却不知用材何物。他缓缓抚摸剑身,一道清光如水波一般随着他的指尖缓缓划过。 “你身无法力,无法御使此剑,为师已略施紧制,恐怕你误伤自己,待你修得化神境自然可破。”慕容御叮嘱道,“你身为凌氏仅存的唯一血脉,务必苦心修炼,万不可使仙剑蒙尘!” 凌逸潇闻言心中一震,登时清醒过来,回想起这几日自己所思所想,不仅心生惭愧:是了,父亲最后关头舍命救我,我若就此消沉,如何回报父亲生我养我教我救我这莫大恩情! 凝霜剑似有所感,光芒仿佛也亮了几分。凌逸潇看着它,眼中渐渐浮现出那个持剑傲立的背景。 父亲…… ※※※※※※※※※ 注:此处采用商制,一尺约为今158mm,六尺即95cm左右,后同。 第六章 惊鸿 - 剑玄仙 - 玄亦Lex 时光如流,簌簌而过,自凌逸潇入门以来,不知不觉已过了一个年头。 这一日,凌逸潇卧在一株劲松荫下小憩,一身月白长衫纤尘不染,为他平添了几分出尘之气。日光倾斜,渐渐滑到了他脸上,这才令他睁开了双眼。 凝霜剑安静地躺在他身边,泛着微微的冰蓝色光泽,仿佛多年的好友,静静听凌逸潇述说着心事。右手边,赫然是一座坟冢,凌逸潇抬起右手,缓缓拂过墓碑上的字迹: 父凌天崖之墓。 这是清寒后山一处无名幽谷,一年前那桩惨案查证无果,便由慕容寒做主,先将凌天崖葬于此处。一年以来,凌逸潇醉心修道,修炼之余常常来此,已然成了某种习惯。 拾起凝霜,凌逸潇起身,在坟前空地上,演练起剑法来,一招一式,一板一眼,便仿佛是在清玄雪原的最后一夜――那个他无数次梦回的夜晚。 “咦,你出关了啊,小师弟。” 凌逸潇吃了一惊,听出是齐林的声音,将凝霜收于背后,笑道:“三师兄,我练剑入神,竟未发觉师兄到来。” 齐林走到近前,揉按着凌逸潇的头:“好小子,一闭关就是三月有余,个头竟然有师兄的胸口高了。”他丝毫不管凌逸潇面上的无奈,大笑:“让师兄猜猜,你小子已经修炼到化神境了?” 凌逸潇不露痕迹地从齐林的魔爪之下挣脱出来,理了理被他揉乱的发冠,没好气道:“托师兄的福,已然突破了。” “不打紧,小师弟,你要知道,这修道之路艰难无……”话说一半,齐林忽然感觉似有不妥,登时目瞪口呆,嘴巴张得比拳头大,吃惊道:“小师弟,你说什么?” 凌逸潇面露得色,缓缓地、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托师兄的福,已然突破了。” 齐林揉了揉耳朵,看着凌逸潇,确定自己没听错后,一拍额头,面露愤慨之色:“小师弟,如此喜事,你竟然不当即告知师兄,枉费你我相交一场。”一边说一边唉声叹气:“唉,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你修炼的怎么如此之快?” 凌逸潇一扬头:“当然是因为我天纵之才,天地所钟咯。” 齐林闻言眨眨眼睛,道:“说到天纵之才,你还不知,在你闭关这三月中,咱清寒院可是发生了一件大事!” 凌逸潇看他神神秘秘的样子,忍不住问道:“是什么?” 齐林一清嗓子,道:“三月之前,你闭关没几日时,师父突然带了两个女童回来,被霁云师叔收归门下,清寒院一年之内添了三人,即便上溯千载也不见得有这等盛事,自然是大大庆贺了一番,可惜你闭关未出,三位新人不曾齐聚一堂,略微有些遗憾,不过……” “停停停,”凌逸潇毫不留情,直接将齐林打断,“新来了两位师妹之事,大师兄已留言跟我说了,却不知这和天纵之才有何关系,莫不是其中有一位不世出的奇才?” 齐林一拍双掌:“不错,小师弟你猜的到位,颇得为兄真传啊。”眼见凌逸潇一眼瞪了过来,齐林知道自己又跑题了,连忙转回话题:“这两位师妹,年纪稍小的那位李诗情师妹倒还罢了,资质虽高,不过与我等相当。但那位燕凌霜师妹,啧啧,入门以来大门不出,整日修炼,三月以来,已修至练气境第八重巅峰,想来不出几日便可突破。此番若非师弟你进阶化神,反而要被她压过风头。” 凌逸潇起了好奇之心,问道:“这燕师妹是个怎样的人?” “唉,这燕师妹,资质自不必说,向道之心是我平生仅见,样貌也是世间一等一的,只是性子冷了些。”齐林哀叹不已,“燕师妹仅入门当天露过一次面,也是一副高洁冷漠生人勿近的样子,宴席都未参与,便回房修炼了。如此美人,怎么偏生了这么个性子。” 凌逸潇没做声,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齐林以为这小师弟动了些别的念头,嘿嘿一笑,道:“燕师妹虽然醉心修道不见生人,但若想见上一面也并非难事,一年之后便是天云甲子一次的‘三曜演武’,三院弟子齐聚一堂,考较修为。依照习惯,演武一年之前,师傅师叔将举行院内比试,以定参赛人选,算算时间,应该就在这几日了。到时候以燕师妹修道之心,必然前往观看,便是亲自上台也说不准。” 凌逸潇白眼一翻:“三师兄为了见佳人一面当真是费尽脑汁,连这甲子一轮的盛事都算计了进去,果然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古人诚不我欺!” 齐林一阵干笑,道:“今日师兄所言,师弟你可别跟别人提起,尤其是云清一脉那些女弟子。”说着还打了个颤,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恐怖之事。 凌逸潇眼珠一转,岔过话题道:“三师兄,说起来平日里你虽喜好闲逛,但也不见你到后山来过,今日怎么有闲情来此啊?” “啊,”齐林惊呼一声,一看天色,苦笑道,“坏了,师父命我去后山祠堂取一块上好冰玉,我聊得兴起,险些误了事情,如此,为兄就先去了。”说完也不等凌逸潇回答,大步流星向祠堂赶去。 凌逸潇望着齐林的背影摇了摇头,这个三师兄平日里游山玩水,转眼便能将正事抛在一边,也不知师父哪里想不开,竟让他去办事。 凌逸潇将剑法又演练了几遍,天色逐渐黑了下来,他收起凝霜,回到了自己的独院,修炼起道法来。这一年来,昼时习剑,夜里修行,已渐渐成了习惯。他取出《天云经》第二卷副本,沉心研读起来。 研读过后,他沉思起来,将心中疑惑在脑中一一演化,而他丹田中的一颗金丹也随之缓缓旋转,吸纳起周天灵气来。道家修行讲究养神,所谓练气还神、练神返虚、三花聚顶、五气朝元,此时他元神初成,在金丹之中缓缓孕养,已能初使些御剑法诀了。 夜深了,凌逸潇从沉思中醒来,屋外月光皎洁,透过窗纸投进屋中。凌逸潇下了床榻,推门而出,望着圆月垂悬,心中忽然涌出翱翔九天的壮志来。 翱翔在九天之外,驰骋于青云之间,这才是少年人应有的梦想啊! 从身后取过凝霜剑,望着如水的剑身,凌逸潇回想着书中记载的御剑法诀,小心翼翼、充满期望地,向着凝霜一点! 凝霜剑颤动了一下,紧接着发出一阵剑鸣,仙剑表面波纹荡漾,随着一声轻吟,水光破碎,露出道道寒光,凛冽剑意扑面而来,而后,整个剑身寒光大作,似是在庆贺自己终于可以再露锋芒。 凌逸潇按捺心中激动,依照书中记载,左支右点,凝霜剑寒光收敛,浮于凌逸潇身前。他怀着忐忑的心情,缓缓,踏了上去。 入脚处凝霜向下一沉,旋即稳在半空,凌逸潇剑指一引,凝霜缓缓地、缓缓地飞了起来。 逐渐适应了飞行的感觉,凌逸潇慢慢提速。看着脚下风景不断向后退去,凌逸潇只觉得心中快意简直要喷薄而出。他飞过冰玉竹林,飞过静虚轩,一直向前飞去。 忽然,前方有什么吸引了他的注意,似乎是一个闪闪的光团。凌逸潇带着好奇,按下飞剑,向光团的方向步行而去。 逐渐接近了,凌逸潇轻声缓步,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躲在树林中,悄悄地摸了过去。他也不知为何自己要这般偷偷摸摸,硬要讲的话,便是直觉作祟吧。 轻轻拨开树枝,露出一只眼睛,凌逸潇不禁屏住了呼吸。那是一个女孩子,年纪约摸比凌逸潇小上一点,但已能看出是一个美人胚子,瓜子脸型,肤如凝脂,眸如秋水,眉如远山,她持剑起舞,剑光如洗,在夜空中留下道道清光,如被光芒包围的仙子。 然而,凌逸潇眼中虽有惊艳,但更多的,却是疑惑,甚至惊恐! 这女子,演练的竟是凌氏剑法! 第七章 交锋 - 剑玄仙 - 玄亦Lex 凌逸潇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房中的,他脑海间充斥着适才所见之景。凌氏剑法,他自能提起竹剑之时便开始修习,一招一式早已成竹在胸,是决计不会认错的。只是,这本是凌氏不传之秘的剑法,怎会出现在一位从未见过的少女身上? 凌逸潇用力摇了摇头,按捺住心中疑惑,思索到:这少女身怀我族秘传,说不得要会上一会,清寒院中,唯有那两位师妹我不曾见过,方才见她修为不低,想必应是三师兄口中的天纵之才燕凌霜师妹,我需想个稳妥的法子,试一试她的底细。 不一会,天边已泛起了鱼肚白,凌逸潇思索一番,定下计策,出了房门,直奔清寒西院去了。 到了院口,凌逸潇才想开口,只听屋中传来一道声音:“是老九么,进来吧。”凌逸潇摸了摸后脑,讪讪一笑,推门走了进去。 慕容寒看了看自己这个小弟子,笑道:“怎么,闭关突破了,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师父啦?” 凌逸潇笑嘻嘻道:“这不是特地来向师父请安了嘛,弟子有今日道行,还不是师父这一年来教导有方。” 慕容寒以手扶额:“快快打住,你跟老三那个小泥鳅处的久了,怎么别的没学到,只学了他这滑不流油的嘴皮子。快说吧,起了一大早特地来此,又有什么‘大事’?” “瞧我这记性,今日来见师父确实是有事相求。”凌逸潇作恍然大悟状:“昨日弟子出关时听三师兄讲,为备三曜演武,本院不日即将进行院内比试。弟子思索,自己修道一年有余,还未曾与人斗法,无异于闭门造车,可惜诸位师兄师姐道行远胜于我,未免有些不妙。”讲到这里,他嘿嘿一笑:“但弟子恰好听闻霁云师叔新收了两位弟子,三师兄对其中燕凌霜师妹赞叹有加。弟子以为,这院内比试可待燕师妹修至化神再办,也好叫弟子检验这一年所学。” 慕容寒放下手中帛书,上上下下打量了凌逸潇一番,道:“老九,你小子年纪轻轻,怎么打起师妹的主意来了。”看着凌逸潇惶恐的样子,他哈哈一笑,忍不住给凌逸潇头上来了一记爆栗:“看你小子吓得,为师不过是调侃一下。你适才所说,确是有些道理,不过你还不知,这三曜演武,专为年轻一代所办,年过四十便无法参加。早些年,清寒院本未新收弟子,也就无意参与这演武,这一年来,恰好有你三人入门,这参赛人选便算是定了,院内比试不办也罢。但你三人从未有实战经验,草草上阵确实不妥,便依你所言,来一场院内比试也好。” 凌逸潇闻言大喜:“师父果然英明无匹,不过,为了能给本院争光,师父你看,是不是……传些绝技于弟子?”说着,抬眼偷偷看了一下慕容寒的脸色。 “混账小子。”慕容寒笑骂,“你金丹初成,元神初现,不好好巩固修为,学什么绝技?院内比试,你若是胜不了云清的那个小丫头,看为师传不传你些‘绝技’!” ※※※※※※※※※ 半年时间悠悠而过而过。这日,凌逸潇练剑之余,心中推演《天云经》中所载的诸般道法。忽然,一道灵符破空而来,停在凌逸潇院中。凌逸潇一招手,引动真元,右手向灵符一点。 “本院弟子听命,三日之后,静虚轩前,举行院内比试,除闭关以及外出游历者,其余弟子务必到场。届时,第一场由陆无咎对苏瑶,第二场由凌逸潇对燕凌霜,而后自由捉对,以验诸弟子平日所学。切记!” 凌逸潇听了,内心激动紧张纠缠在一起。回想起那晚所见,他握紧双拳,眼中闪过莫名的光彩。半晌,他念了段清心法诀,又参悟起道法来。 三日时间很快便过去了。静虚轩前,慕容寒见下方诸弟子意气风发、气势昂扬,内心大为满意,他大袖一挥,道:“这次比试只为诸位弟子检验所学,以武论道,万不可伤了和气。而前两场比试,一为两脉大弟子的比试,一为新入门弟子的比试,算作抛砖引玉,众弟子今日可放开手脚,一展身手。” 一旁的霁云居士笑道:“慕容师兄所言不错,我二人对今日比试也是期待有加,事不宜迟,无咎、瑶儿,你二人上台吧。” 陆无咎、苏瑶两人上了擂台,互相见礼。陆无咎笑道:“上次与苏师妹交手还是一甲子前三曜演武之时,今日再次比试,还请师妹不吝赐教。” 苏瑶掩嘴一笑:“师兄才是,师妹我一届弱女子,前次交手不敌师兄,这次还请师兄手下留情呀。” 慕容寒一拍身旁铜钟,钟声响彻全场,比试便算是开始了。台上二人各自祭出仙剑,横在身前。陆无咎所使仙剑名为“寒钢”,采无尽臧海千年玄铁所铸,位列天阶,四指宽,八尺长,势大力沉,御使起来虎虎生风。 苏瑶所使为一柄透明短剑,名为“浮光”,无影无形,神出鬼没,也是一件异宝。 钟声响过,苏瑶率先发难。她玉指一点,浮光一隐即没,再出现时,已刺到陆无咎身前。 陆无咎丝毫不慌,右手捏剑指,御使寒钢攻向苏瑶,左手一捏法诀,一道冰墙平地而起,竟直接将浮光封在了寒冰之中! 那边苏瑶才开始便吃了大亏,面上一白,眼看寒钢剑攻来,运起上清止水身法,闪过剑锋。寒钢剑来势汹汹,哪是如此简单便可摆脱,它一个转弯,硕大的剑身竟然十分灵活,对着苏瑶紧追不舍。 苏瑶双手掐诀,如穿花绕柳,周围空气突然湿润起来。陆无咎英眉一皱,左手法诀一变,在苏瑶周围凝成十余支冰锥,一同围攻过去。 苏瑶面上微不可查地一笑,湿润的水汽一凝,一层水幕护住周身,将寒钢剑和冰锥缠住,右手剑诀一指,趁陆无咎操控冰锥无暇顾及冰墙,浮光剑破冰而出,直取陆无咎。 陆无咎暗叫一声“不好”,以指代剑,喝道:“疾!”整只右臂立时被寒霜覆盖,他不退反进,指尖与剑尖碰撞在一起,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同时左手法诀变幻,漫天冰锥显现,向苏瑶猛刺而去。 二人你来我往,直接将擂台拆了个七七八八,冰锥刺下,将擂台刺得木屑横飞,木屑落尽之后,只见苏瑶的护身水幕已变成了一团冰球,上面插着一柄寒钢巨剑。再看陆无咎,右手与浮光剑硬碰一记,虽用秘法护身,但仍然有一道血线隐约可见。 陆无咎苦笑一声,道:“这一场是我输了,苏师妹,你不必躲在里面了。” 台下弟子一直屏息凝视,听到陆无咎突然出声,不由一片哗然,都低声讨论起来。这时候只听“噼啪”一声,冰壳破碎,露出里面真容来。 只见冰壳里面苏瑶被一团流光护住,周身毫发无损。她收了法宝,盈盈一礼:“陆师兄修为深厚,师妹心知不敌,只好略施小计,胜之不武,还请师兄勿怪。” 陆无咎收了寒钢,摆摆手:“苏师妹不必多言,斗法之中,只有胜败,无论道行,师妹心思玲珑,足智多谋,我自叹不如。不过,我二人斗法只算是开胃菜,真正重点还在后头,切让我等拭目以待。”说着一拱手,便下台了。 待两人都下台了,霁云居士站起身来道:“这第一场,看来是本脉更胜一筹,不过这擂台被破坏至此,看来是用不了了。依我看,这第二场便在院外竹林中进行,也好增些趣味,我等众人可由水镜观看,如临其境。” 凌逸潇闻言望向慕容寒,不想慕容寒做得十分端正,缓缓品茶,看也不看他一眼,只得道:“全凭师叔安排。” 那边燕凌霜没有开口,只淡淡地“嗯”了一声。这是凌逸潇头一次听到燕凌霜的声音,只觉得这声音如她人一般清冷,听在耳中仿佛原本便很低的温度更低了几分。 霁云居士见二人都无异议,便拍掌定了下来,凌、燕二人分置竹林两侧,需在林中自行探索敌踪。 凌逸潇持剑站在竹林西侧,望着林子,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一阵钟声响过,惊起林中几只寒雀。 比试,开始了。 第八章 惊疑 - 剑玄仙 - 玄亦Lex 凌逸潇缓缓摸索前行,不知不觉已深入林中了。他剑眉微皱,看向四周,只觉得四面八方都幽深不见尽头,随时都可能有道法攻来。 他绕过几棵冰玉竹,一手持剑戒备,久寻无果,靠在一棵较粗壮的竹子上,警戒着周边环境。忽然,他觉得背后有些湿冷,忙弹起身来,回首一瞧,身后那竹子上不知何时已满是水迹。再看周围,竟已水汽蒙蒙,云雾弥漫! 凌逸潇大吃一惊,云清一脉最善控水,自己不知何时竟已落进了对方的陷阱之中。 似乎感受到他心中所想,周围水雾猛然动了,化作道道水鞭向他缠来。凌逸潇催动真元,攻向水鞭。他迟疑了一下,并未使出凌氏剑法,反而使出了一套天云入门剑法。 凝霜受到凌逸潇真元滋养,登时寒气大盛,剑光所过之处,水鞭无不凝结成冰,散碎一地。落地之后,碎冰发出“嗤嗤”声,又化为了丝丝雾气,飘散在空中。 凌逸潇心知自己已吃了一个暗亏,对方已探明自己行踪,自己却连对方的影子都没看到,局面对自己是大大不利。 凌逸潇苦思冥想之际,雾气又试探了几次,化作银针、剑光,当真无孔不入。他抵挡起来虽不甚费力,但也耗费了些许真元。凌逸潇苦苦搜寻,始终未发现对方,不由大为苦恼。 忽然,凌逸潇脑中灵光一闪:燕师妹是如何发现我的呢?若说是这雾气长了眼睛,那是决计不可能的,她能探知到我,定是我自己泄露了气息,我无法发现她,想必是她隐匿之术胜过我。《天云经》载:“致虚极,守静笃(注)。”清寒院主轩也以“静虚”为名,不想却是我自己未曾体悟到,看来三师兄对燕师妹向道之心的称赞所言非虚啊。 凌逸潇静下心来,盘坐在地,感悟起《天云经》记载的敛息法诀来,凝霜剑似有所感,漂浮在他周围,仿佛忠心的侍卫,在为主人护法。一阵雾气飘过,视线渐渐变得模糊,雾气散去后,原地已空无一人,早不见了凌逸潇的身影。 远处,雾气间分开了一条缝隙,一位白衣少女破雾而来,正是燕凌霜。她黛眉微皱,面带不解,停在凌逸潇消失的地方,蹲下身子探查起来。忽然,她一个侧移闪向一旁,只听“噗噗噗”三声,原地已被冰锥刺出了三个浅洞。 脚步声渐渐接近,凌逸潇拨开雾气,遥遥笑道:“久闻燕师妹天纵之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只是这般躲猫猫的斗法不是很合我胃口,不如咱们各凭剑法斗上一斗,师妹以为如何?” 燕凌霜深深看了凌逸潇一眼,并未答话,脚踏七星,手持仙剑径直攻来。凌逸潇没想到燕凌霜说打便打,急忙持剑招架,却是失了先机。 招架之中,凌逸潇愈来愈心惊,不仅因为燕凌霜剑法之强几乎与他相当,而是因为两人对攻之中,燕凌霜已换了几套剑法,尽皆为凌氏秘传,甚至她所踏七星步法,凌逸潇虽未曾学过,可也见同族长辈施展,这让凌逸潇如何不惊! 但奇怪的是,燕凌霜剑法显露愈来愈多,凌逸潇却生不出一丝怀疑之心,反而内心竟有亲近之感,甚至让他觉得,这从未与他讲过一句话的师妹,才是这世上与他最为亲近之人。这般没来由的莫名感觉,此前凌逸潇只曾在一人身上产生,那便是初上天云时所遇的星月院陈夜白师兄。 凌逸潇心中翻江倒海,分了心神,加之他并未使出熟悉的凌氏剑法,渐渐落入下风,距落败不远了。凌逸潇别无他法,猛然爆发,一剑将燕凌霜荡了开来。他后退几步,摆了个凌氏剑法起手式,道:“师妹小心,我可要使出真本事了。” 燕凌霜看到凌逸潇的架势,冷如寒霜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波动,秋水一般的眸子恍惚了一下。她按捺住心中惊异,持剑凝神,摆出了一套与凌逸潇相同的架势。 静虚轩中,清寒院众人正围在一面水镜前,观看凌、燕二人斗法,看到此处,大家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众弟子入门久已,任谁都看得出他二人所用并非天云剑法,但这两位入门不久的师弟师妹,怎么偏偏正好用出了一门别派本领?霁云居士也是惊诧不已,秀眉微蹙,看向慕容寒,却发觉慕容寒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不禁面露思索之色。 再看林中二人,对峙许久,却几乎同时动了起来。二人步法一致,你来我往间,或劈或刺,或抹或挑,近乎同时出手,仙剑碰撞间,激起阵阵罡风。一套剑法使尽,二人心有灵犀般换作另一套剑法,依旧是动作一致,宛如一人。 最后一套剑法用尽,凌逸潇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将凝霜负于背后。再看燕凌霜,以剑拄地,虽竭力抑制,但仍是香汗淋漓,这场斗法,终究因凌逸潇修为略高,胜了一筹。 二人相对而立,燕凌霜运气休息了一会儿,收了仙剑,理了理汗湿的鬓角。她直直盯着凌逸潇双目,试探道:“凌师兄。” 凌逸潇还是头一次被人唤作师兄,还是一位从未搭过话的美丽师妹,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他愣了一下,应了一声“是”,不知为何,凌逸潇对这个师妹总是生不出一丝脾气来。 燕凌霜犹豫了一下,问道:“可否告知,这剑法师兄是从何处习得?” “家传剑法。”凌逸潇道,“不知燕师妹又是师出何处?” “亦是习自家父。”燕凌霜垂下眼帘,“想必师兄心中也如我一般有诸多疑惑,可惜我自己脑中已然乱作一团,无法解答,我想,慕容师伯收你为徒,又是他带我回山,想必应该知晓些许内情。” “师妹不是霁云师叔的弟子么?”凌逸潇一呆,见燕凌霜面带疑问,猛然意识到冰寒一脉不收女子,连忙岔过话题:“不错,师父与家父生死相交,必然知道些什么,不如比试过后我二人便去请安。” 燕凌霜没做声,点了点头,似乎恢复了清冷的性子。她内心也十分疑惑,自己往日从不与他人多言,怎么今日却与凌师兄说了这许多话? 说着二人已回到静虚轩,齐林一把拉过凌逸潇,扯到角落里,低声道:“老实交代,你小子使了什么旁门邪法?” 凌逸潇一愣:“什么?” 凌逸潇抬起头,左右瞧了一下,见无人过来,低头又道:“别跟我耍忽悠,快说,燕师妹平时不见她跟别人搭话,今日怎么跟你聊了那许多,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凌逸潇奇道:“你们那个水镜术,听不见我们交谈么?” 齐林对着他后脑就是一掌:“你小子还在这里装傻充愣,水镜术又不是谛听术,哪里听得到你们说了什么,快说快说,你们是怎么勾搭到一起的?” 凌逸潇怪眼一翻,道:“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是她先跟我搭话的。”见到齐林抬手欲打,他连忙缴械投降,道:“三师兄,想必你在水镜中也看到了,我二人身怀同门剑法,比试之后疑问颇多,这才交流了几句,哪有你说的……勾搭什么的。” 齐林舒了一口气,道:“我便知道,以燕师妹的性子,初次见面便被你勾……咳,初次见面便和你多有言笑,那是绝无可能的,如此便说得通了。”说罢便大摇大摆扎到人群中,和云清一脉师姐师妹捉对斗法去了,只是是否有人应战,那又是另外一说。 凌逸潇在众弟子中修为颇低,自然无人请他讨教,他也落得清闲,倚在一旁院墙边观看斗法,对比自己所学,颇有些收获。 忽然,他似有所觉,扭头一看,燕凌霜正远远望着自己,见他看来,微微示意了一下。凌逸潇心领神会,走了过去,随她一道进了静虚轩。 慕容寒品着杯中香茗,听见脚步声传来,抬头一看,果然是凌、燕二人联袂而来,不由暗自苦笑。 该来的,总是会来啊。 ※※※※※※※※※ 注:致虚极,守静笃:语出《道德经》第十六章,原文摘录如下: 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全,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 第九章 重逢 - 剑玄仙 - 玄亦Lex 慕容寒放下手中茶杯,看着下首跪坐的两位资质极佳的弟子,叹了口气:“你二人心中疑惑,我略知一二,但此事干系甚大,你等修为尚浅,实在是不知为妙。” 凌逸潇闻言才想开口,不想却被燕凌霜抢了先:“师伯,弟子自记事起便同家父逃亡天涯,对自己身世如何,家父只字未提。但家父与师伯初识,便将弟子托付于您,实在蹊跷,加之今日所见,弟子心中实难平静,请师伯务必为弟子解惑。” 慕容寒一掀眉,喝问道:“燕师侄,你可知令尊修为几何?” 燕凌霜答道:“不甚知之,但想来返墟境六重以上还是有的。” 慕容寒点点头,又问凌逸潇:“老九,你又可知令尊修为?” “返墟境三重。”凌逸潇确定道。 “凌父返墟三重尚无还手之力,燕父返墟六重被迫亡命天涯,此间利害关系,想必不须我与你等细说。”慕容寒语重心长道,“莫说背后实情我仅仅略知其一,就算我通晓全部,也不见得会告知你等。” 凌逸潇剑眉一皱:“师父言下之意,是知晓我族血案的元凶么?” 慕容寒摆手:“凶手是谁我无从而知,所欲何为我本也无从猜想,但追查此事时,我偶遇燕父,见其所使剑法,知晓其中必有蹊跷,便互相印证心中所感,因此有所推测。可惜,燕父当时已是强弩之末,否则说不定便可查出源头。” 燕凌霜袖中粉拳紧握,盯着慕容寒双目,道:“不知师伯如何才能答应我等,将实情告知?” 慕容寒叹气:“该说之时自然会说,你二人只需勤加修行,早日突破,才有把握各报血仇。若待他日真相大白,你二人却无力对敌,莫怪我今日未曾提点!” 燕凌霜闻言道:“也请师伯谨记今日所言,待弟子修炼有成后,将实情一一告知。如此,弟子便不多留了。”说着,她径直起身,往东院去了。 慕容寒望着燕凌霜消失在视野中,看向一旁沉思的小弟子,苦笑一声:“老九,你可还有什么要问的?” “弟子道行尚浅,不奢求师父能告知事情始末,但有一点,弟子却不得不问。”凌逸潇顿了一顿,继续道,“自始祖立足清玄雪原以来,凌氏剑法代代相传,从来未曾外泄,也从未听闻神州各派哪家剑法相似,不知燕父剑法是从何处习得?” “凌氏剑法虽为凌氏独有,但并非自己所创,再者,为师何时说过燕父身出神州了?” 凌逸潇如遭晴天霹雳,一时动弹不得。 凌逸潇回到自己房中,想着方才师父之言,心中翻起滔天巨浪:难道凌氏并非来自神州本土么?他甩了甩头,盘坐榻上,念了段清心诀,抛却杂念,参悟起《天云经》来。 师傅所言不错,修炼未成,即便寻得真凶又能如何? 心中计议已定,凌逸潇又过起了深居简出的日子,昼时习剑,夜里修道,时间悠悠而过,一转眼,三曜演武已近在眼前了。 这一日,清寒院一干弟子在静虚轩前一字排开,个个意气风发,斗志昂扬,齐整的月白弟子服随风飘动,袖口三株修竹熠熠生辉。 “诸位弟子,本院虽人丁稀薄,但向来以精英自居,每届三曜演武,弃权的也就罢了,一旦参赛,务必勇猛精进,以扬清寒之名。”慕容寒训话道,声音铿锵有力,气势轩昂,“上届演武,不慎让星月院拔得头筹,此次逸潇、凌霜、诗情代表本院参赛,你三人万万小心谨慎,不可轻视天下英雄。” “弟子明白。”三人一齐回答。 训话完了,慕容寒大手一挥,众人齐齐御风而起,向天云峰飞去。凌逸潇、燕凌霜、李诗情三人修为尚不足以御风而行,各踏飞剑,速度也不慢于他人。他三人紧紧咬在众人最后,一齐翱翔于天地之间。 燕、李二人似乎感情颇好,一路上李诗情总在燕凌霜耳边嘀咕着什么,燕凌霜静静聆听,偶尔也回上两句。凌逸潇见左右无人搭理自己,闲来无事,便御剑向两人靠了过去。 “凌师兄。”李诗情见凌逸潇飞了过来,怯怯地喊了一声,水亮的双眸望向凌逸潇,显得有些内向。 凌逸潇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嘿嘿一笑,道:“两位师妹,不知对三曜演武准备如何,可有把握?” 燕凌霜面色冷清,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并未答话。倒是李诗情眨了眨眼睛,道:“我修为还低,估摸撑不了两轮,倒是凌师兄,你和燕师姐可被评作是夺冠热门呢。” 凌逸潇大吃一惊:“这是从何说起?” 李诗情指了指前头飞着的齐林,道:“都是齐师兄说的,齐师兄平日多在各院走动,消息灵通,把各院参赛弟子都打探清楚啦。” 凌逸潇一拍额头:“我便知道是他。李师妹,我跟你讲,清寒院中,便是这个齐师兄最不靠谱,他说的话不可全信,否则是会吃亏的!”李诗情似懂非懂,歪了歪头。 “阿嚏!”前头齐林忽然打了个喷嚏。他摸了摸鼻子,腹诽道:又是哪个混蛋嫉妒我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背后讲我坏话。 又飞了一会儿,前方隐约可见一山峰探出云颠,山峰周围剑光不断,在空中带出各色云迹,直如百川汇流,好不壮观。凌逸潇故境重游,想着两年来自己所经所历,不由心生感慨。 清寒院众人汇入这各色川流之中,向天云峰飞去,降落在白玉广场上。此时,白玉广场上已有了不少天云弟子,他们三五成群,组成一个个小团体,聚在一起交谈,凌逸潇左看右看,忍不住拉过齐林,问道:“三师兄,本派之下共分三院六脉,没错吧?” 齐林不知凌逸潇何来此问,理所当然道:“没错啊,你问这个做什么?” 凌逸潇做吃惊状,道:“可是这广场上本派弟子怎么如此之多?” 齐林摸了摸鼻尖:“小师弟,你不会以为其余两院也同本院一般人丁稀薄吧?” 凌逸潇一呆:“我虽知其余两院人丁兴旺,也不至于兴旺至此吧。” “大错特错,大错特错”齐林哈哈笑道,“小师弟,今日我便给你好好讲讲天云三院。” “天云道立派自祖师天云仙人,至今已传到第二十七代,这你是知道的。千余年前第十一代掌教天华祖师划分诸脉,始有天云三院。千年以来,三院各谋发展,时至今日,已成互为犄角之势。” “其中,清寒院犹擅防守,修炼仰仗碧水寒潭,固收徒极严,一向人丁稀薄,现今弟子一十六人;星月院采天地之华,引星月之力,攻势如流星点坠,乃是天云道攻伐之最,当代弟子已三百有余;至于风雷院,乃是天华祖师嫡传,道门正宗,风诀雷法纵横神州,当代弟子已有千人不止。” 凌逸潇听的目瞪口呆:“这么一说,他们人多势众,在这三曜演武岂不是大有优势?” “非也非也,”齐林一笑,“演武又不是群斗,咱们人少也有人少的优势。历届演武,本院参赛弟子若不足四人,可直接进军十六强,届时所有对手经过初选,招法套路早被摸得一清二楚,反而本院弟子不曾出手,算是大占便宜。” 凌逸潇这边听得入神,忽觉背后伸过一只手,在他肩上拍了一拍。他吃了一惊,回首望去,只见一英气博博的少年对他嘿嘿一笑。凌逸潇不禁面露惊喜: “陈师兄!” 第十章 演武 - 剑玄仙 - 玄亦Lex 凌、陈二人久别重逢,喜不自禁。陈夜白用力抓住凌逸潇肩膀,上下打量一番,大笑道:“好小子,这才两年未见,你就长得跟我一般高了。” 凌逸潇心中激动不已,一时不知如何表达,只好重重道:“陈师兄,久违了。” 一番寒暄下来,二人心情已渐渐平复。陈夜白又同齐林打过招呼,不想这二人也是旧识。三人一同高谈论阔,谈古说今,不亦快哉。 忽然凌逸潇感觉似有视线在自己身上停留,回首望去,却不见有人看向此处,倒是看到李诗情附在燕凌霜耳边说着什么。 “咚!” 就在此时,一声浑厚钟声回荡开来,广场之上渐渐安静。齐林低声道:“这是闻道钟,钟响一次,代表掌教召集,咱们走吧。”凌逸潇四下张望,果然广场上各院弟子都向天云殿行去。 三人随着人流向天云殿走去,行至途中,陈夜白道了个别,与数十星月院弟子汇作一处了。 进到天云殿时,殿中已熙熙攘攘挤了颇多天云弟子,陆无咎带领清寒众人一马当先向前走去,占了个靠前的位置。别院弟子见是陆无咎,皆无怨言,恭称一声“陆师兄”,看上去大有面子。 走到前排后,便见天云诸位监院长老在前坐成一排,以掌教星澜真人为首。星澜真人左手边是一紫衣青年,但面貌柔美仿若女子,乃是星月院副监院、望月一脉冷月长老,再左即是清寒院两位监院。在星澜真人右手边,坐着一威猛道人,怒发圆目,不怒自威,是风雷院监院、惊雷一脉雷衍真人。再右,一出尘男子静坐,平生缥缈之感,正是风雷院副监院、溯风一脉韩云长老。 不一会儿,天云上下千余弟子已齐聚殿中。星澜真人环望殿中,目光所至之处,弟子皆不敢出声,天云殿渐渐安静下来。星澜真人一抚长髯,站起身来: “诸位弟子,你等皆为本派青年俊杰。本派自祖师天云仙人立派以来,一向为道门正宗,发展至今,更是神州正道领袖。” “方今天下,正道大兴,邪魔退避,神州富饶,为清平盛世。然北冰原无尽臧海有玄族虎视眈眈,仙雪峰首当其冲;白鹿书院隔修罗海与西漠众魔对峙,常有血战;南荒冥海暗流涌动,全凭仲夏花海阻隔;东海妖兽多有,普济寺立派以镇。唯有我天云道,立足神州腹地,并无外敌之忧。” “但本派添居正道领袖,若稳坐山中,坐视天下同道仗剑除魔,如何令人信服?故本派自天华祖师起,划分三院,设下演武,至今已有一十八届。三曜演武,一为考较年轻弟子修为,以固本派之本;二为督促弟子修炼,以壮本派之根;三为选拔精英派往前线,以扬本派之名。” “诸位,你等皆为本派自万千人中选拔而出的天纵奇才,心性资质都是上佳,将来,天云之名还需靠诸位传承,台上诸位监院长老,乃至贫道这个掌教之位,也需交到诸位之手,不过,这却需要诸位加倍努力了。” 星澜真人一席讲话,听得台下众弟子激动不已,齐声称是。 星澜真人含笑抚须,待台下安静下来,才继续道:“本届三曜演武,适逢东海轮回岛重现天日,故贫道与诸位长老商议之后,决定在演武中决出三甲,代本派前往探查,既可扬天云之名,又是一场天大造化。” “啊!”台下传出数声惊呼,如凌逸潇这般入门不久的弟子一脸疑惑,但陆无咎、齐林这些老弟子脸上不禁变了颜色,显露出少有的激动向往。 凌逸潇心中疑惑,悄悄问齐林道:“三师兄,这‘轮回岛’是什么来历?” 齐林低声道:“轮回岛位于东海之上,平日里不见踪影,极少出现于世,上次出世已有四百余年之久。传闻岛上物产丰饶,奇珍异兽所在多有,实在是一处宝地。但岛上规则奇特,无论道行多深,入岛后最高不过化神,加之岛中妖兽纵横,各派掌控不得,只好用作弟子试炼之所。”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李诗情道:“如此说来,本届演武若能取得三甲,岂不是得了莫大好处?” 齐林颔首:“正是。唉,早知如此,我何不晚生几年?” 似是觉得这消息还不够震撼,星澜真人一清喉咙,继续道:“念轮回岛中机缘虽盛,但也危机四伏,本届演武拔得头筹的,贫道将令赐华云符一枚,以作嘉奖。” “哗……”台下突然热闹起来,众弟子大都神色激动。华云符大名,在天云道中即便不是如雷贯耳也相差不远了。这符咒为天华祖师所创,仅历代掌门相传,所需奇珍极多,制作不易,下护肉身,上保元神,哪怕重伤垂死,也可护得元神不灭,实在是一等一的保命之物,此前从未听闻做过演武赏品。看来这次,诸位长老可说是下了血本。 星澜真人见台下气氛已被调动起来,微微一笑,道:“如此,便由雷衍长老宣讲本届演武细则。”现场弟子都安静下来,侧耳聆听。 雷衍真人站起身来,看去颇为魁梧,使得原本便有些凶恶的样貌似乎更加可怕。待星澜真人坐会座位,雷衍真人道:“本届演武,参赛弟子一百三十有九,其中清寒院三人,星月院四十二人,风雷院九十四人。依照前例,清寒院三人直接晋级十六强,剩余十三人,则从星月、风雷两院斗法决出。” “本届演武分为五日,第一日为初选,天云广场将备好十三座擂台,星月、风雨两院参赛弟子可各选其一上台斗法,每轮斗法之间相隔半个时辰,好叫守擂弟子恢复真元。截至戌时前,若无人再挑战,十三位擂主便可晋级十六强。届时,十六强弟子须到本座处抽取号牌,以定交战对手。” “第二日起,三曜演武便正式开始,天云广场将布好八座擂台,十六位弟子分做八组,同时比试,胜者晋级。此后三日以此类推。” “演武中,除法宝外,不可借助外力,不可恶意伤人,一方认输、落出擂台或无再战之力,即为另一方获胜。” “演武期间,众弟子便居住于天云峰上,今日诸位劳神赶路,恐怕状态不佳,还需早些休息,以备明日参战。”众弟子低头称是。 看着台下弟子议论纷纷,过了一会儿,星澜真人笑呵呵道:“今日大致便到此处,你等去住处休息吧,记得明日一早演武便开始了。” 众弟子一齐行礼:“是,掌教真人。”而后逐自出了大殿。 ※※※※※※※※※ 翌日清晨,凌逸潇体内真元运行了最后一个大周天,汇入丹田金丹之中。他收了功法,望了一眼睡成“大”字形的齐林,心中苦笑不已。天云弟子人数众多,天云峰上屋舍有限,不得已只好两人挤在一间。 想了想,凌逸潇并未叫醒齐林,他取过凝霜,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来到广场上,十三座擂台已然搭建完毕了。每座擂台角落坐着一位褚衣长老,应当是作为裁定。凌逸潇左右张望,忽然后脑猛遭痛击。他疼得跳了起来,大喝一声:“是何方毛贼暗算于我?” 陈夜白嘿嘿一笑,食指一点凌逸潇额头:“逸潇,修道之人应时刻警惕周边,你精神如此放松,当心吃亏哦。” 凌逸潇怪眼一翻:“是是是,小弟明白了,若早知一早便会‘吃亏’,我便不特意出来为某人呐喊助威了。” “哈哈。”陈夜白笑道:“我看,你来呐喊助威是假,实际上是来探探我修为怎样、道法如何的吧?” “呸呸呸,”凌逸潇一脸不屑,“有这闲工夫我不如多修炼一会,简直是荒废时光!” 陈夜白搂过凌逸潇肩膀,拖着他向其中一座擂台走去,边走边道:“此言差矣,为兄今日便带你长长见识。今日比试,有几位师兄师姐修为深厚,大有夺冠可能,咱们去瞧瞧这几位道行几何,也好增添些把握。”说着,远处那擂台钟声一响,一场比斗已然开始。 第十一章 点星 - 剑玄仙 - 玄亦Lex 陈夜白扯着凌逸潇,在人群之中左穿右梭,才挤到半途,只听前方传来一片哗然,擂台之上电闪雷鸣,而后便没了声音,竟然已经分出胜负了。 陈夜白低声道:“瞧这雷霆威势,想必是风雷院惊雷一脉向天行向师兄在此守擂。向师兄已修炼至化神境第七重,一口重钧仙剑使得勇猛精进,雷法也是暴烈异常,深得雷衍师叔真传,乃是一名劲敌。” 凌逸潇深以为然:“方才雷霆威势,若换我上前,也只有暂避锋芒,若是一心硬抗,恐怕讨不到好处。” 说话间,二人又向前挤了几步,已经能瞧见场中情形了。只见擂台上一魁梧男子睥睨全场,铜铃一般的双眼环顾四方,竟无一人敢上前挑战,果真便是风雷院向天行师兄。 台下观众等了许久,左右不见有人上台挑战,渐渐散了开去。凌逸潇本也欲往其他擂台观摩,不料却被陈夜白劝住:“据我所知,此次参赛弟子中不乏好手,十三擂台中必然有高手对决。向师兄道行虽高,但为人直率,招式大开大合,算是好对付的,未必便能轻松进阶十六强,咱们耐心等待,必有好戏。” 约摸过了个把时辰,一高瘦男子缓步而来,陈夜白精神一振,唤了凌逸潇一声:“逸潇,好戏来了。” 那高瘦男子上了擂台,对向天行行了一礼,道:“向师兄,失礼了。” 向天行大笑一声,道:“楚狂师弟,没想到初选便会与你对上,如此也好,今日我兄弟二人便痛快战上一场!” 陈夜白吃了一惊,道:“没想到楚狂师兄也回山参赛了。楚师兄与我同脉,在我上山之前之前便已化神初成,下山修行了,今日归来,所图匪浅啊。” 台上钟声响起,凌逸潇凝神看向擂台。向天行双手各掐雷诀,重钧剑插在身前,雷光闪闪,蓄势待发。楚狂运动真元,衣袍下摆飘飞,剑诀一掐,只听飒飒破空声不绝于耳,道道清光浮现身后,凝神看去,每道清光之中皆有一柄一尺飞剑,遥遥一看,气势恢宏,数不胜数。 不待楚狂蓄势完毕,向天行抢占先机,大喝一声,法诀一推,三道惊雷径直向楚狂劈去,同时重钧拔地而起,雷光大作,向楚狂直斩而去。 楚狂双目圆睁,左手一挥,约有三成飞剑激射而去,与雷光击在一处,发出一声巨响。他脚下步法玄妙,向左侧疾闪,将重钧错身而过,同时右手剑诀一指,半数飞剑瞄向向天行四周,封住了他每个角落,飞刺而去。 重钧剑一击不中急忙回转,向天行丝毫不慌,双手一合,转眼之间雷印已成,虚空之中劈下无数厉雷,与袭来飞剑交织在一处,雷光剑气激荡,刺得人睁不开双目,此时刚好重钧杀到,左击右砍大杀四方。 眨眼间,二人已对攻数十招,向天行卖了个破绽,身前雷网被打开一个缺口。楚狂果然上当,清光飞剑鱼贯而入,刺向向天行。向天行哈哈一笑,雷网收束,制住飞剑,重钧剑大展神威,劈得无数飞剑倒飞而回。 楚狂眼角抽搐,抵下雷网后,双手向前一招,飞剑尽数飞出,与先前攻势前后配合,在空中划了个圆弧,自两侧向向天行攻去。 向天行当机立断,重钧仙剑舍了先前飞剑,直取楚狂,手中法诀一变,雷网扩散,向攻来飞剑拦截而去,发出噼啪声响,眼看便支撑不住了。 在此千钧一发之时,一道短芒从向天行身上突然飞出,超过重钧仙剑,径直击中楚狂。重钧仙剑随后跟上,轻轻一挑,挑开了楚狂发冠,带了几道发丝下来。 楚狂被短芒击中,如遭电击,片刻之后才清醒过来,感受着自己散乱的发丝,他面无表情,收了飞剑,抱拳一拜:“多谢向师兄手下留情。师弟下山之后一路顺风顺水,以为同辈之中再无敌手,险些被心魔毁了道心,多亏师兄出手指点。” 向天行运气蒸干了身上汗水,走过去拍了拍楚狂肩头,道:“楚师弟无需客气,你实力与我只在毫厘之间,若非你托大放出全部飞剑,我怎敢用这九曲雷偷袭?”说罢,他长叹一声,环视四周:“本想将九曲雷用作关键时刻打破僵局,不想初选便暴露了,此后再用恐怕效果大减。” 台上斗法已然结束了,台下众人爆发出极热烈的欢呼声,其中尤其风雷院弟子声音最大。陈夜白扯着凌逸潇从人群中挤了出来,问他道:“逸潇,你感觉自己比之方才两人如何?” 凌逸潇沉默了一会儿,慎重道:“恐怕略有不如。我若一心防守闪避,他二人想要攻破也是不易,但只怕守久必失。” 陈夜白英眉一扬:“哦?这两人已算是同辈之中最擅进攻的了,如此看来,逸潇你也是一劲敌啊。” 凌逸潇也不推脱,反攻道:“陈师兄,听你此言,似乎对那头名之位成竹在胸啊,不知能否露两手瞧瞧?” 陈夜白神秘一笑:“那我便露上一手,好叫你知晓人外有人。”说罢,他环望广场一圈,问道:“逸潇,你说我挑战哪座擂台合适?” 凌逸潇没想到陈夜白如此自负,竟然摆出一副“任哪座擂台都能随手打下”的样子。他大致看了看,发现台上之人自己是一个认识的也无,便随手指向了一个观众最少的:“便挑战这座吧。” 陈夜白超台上看了一眼,笑道:“你小子倒是会挑,台上这位乃是本院副监院冷月真人义女冷冰云师姐,一手月曜幻术出神入化,不过刚好被我道术所制。” 两人走到那擂台下,陈夜白纵身一跃上了擂台,抱拳道:“冷师姐,此番得罪了。” 冷冰云看清来人,吃了一惊,苦笑道:“未想陈师弟竟看上了此处,看来师姐要换其他擂台重新来过了。”言毕,她唤出仙剑,摆出了一副防守的架势。 待冷冰云摆好架势,陈夜白行了一礼,唤出一柄紫光仙剑,约三指宽,六尺长,剑身铸七曜星纹,已不再是当初载过凌逸潇的那柄天云飞剑了。 钟声一响,陈夜白猛地动了。他右手持剑,左手掐诀,脚踏七星,向冷冰云冲去,只一闪便出现在冷冰云身旁,一剑斩去。 冷冰云早有提防,侧身闪过,一抹仙剑,月白光芒附于剑上,对陈夜白斩出三道剑气。陈夜白不闪不避,仙剑舞动,将剑气一一斩碎。 冷冰云还待施诀,不想陈夜白突然消失,再出现时,已在冷冰云侧腰。冷冰云躲闪不及,只得持剑迎上,短短数息之间,两剑已碰撞了十余次。 陈夜白气势随着剑招愈打愈盛,出剑速度极快,双目几乎跟不上速度。冷冰云勉力招架,不断后退,眼看便要到擂台边缘,退无可退了。陈夜白微微一笑,持剑一挑,冷冰云右手一颤,仙剑便飞了出去。 陈夜白一个御风后退到擂台另一边,又行了一礼:“承让了。” 收回仙剑,冷冰云叹了口气,道:“陈师弟天纵之才,无愧能受掌教师伯亲传‘点星’。” “啊!”台下传来一阵惊呼,凌逸潇身边一位师兄一拍手掌,大声道:“是了,这位想必便是掌教真人关门底子陈夜白师弟了。听闻陈师弟深得掌教真人喜爱,得传独门秘法‘点星诀’,所用法宝点星仙剑更是掌教真人当年贴身配剑呢。” 凌逸潇心中好奇,忍不住问那师兄道:“这位师兄,请问那‘点星诀’是何种秘法?” 那师兄听闻有人请教自己,谈兴大起,朗声道:“点星诀乃掌教真人早年独创秘法,与清寒院万剑冰杀、风雷院千齑雷印诀、九华承风诀并称天云四大真诀,弥补了星月院千年来无真诀的遗憾,真人也因此坐上掌教之位。此诀威能全凭驱使一口仙剑,引周天之力,化刺剑之速,一击即退,下一击又至,宛如点星一般。” 凌逸潇听完,望向了台上的陈夜白,一时有些出神。陈夜白似有所觉,转过头来,对他微微一笑。 凌逸潇缓过神来,悄悄叹了口气:看来,天云道中实在是藏龙卧虎,这场三曜演武,前路坎坷啊。 第十二章 首战 - 剑玄仙 - 玄亦Lex 第二日一早,对局的红榜便在天云殿外贴了出来,好叫各院知晓本院弟子在何处比试。前日抽签,凌逸潇抽中九号,不禁感叹自己与“九”十分有缘。 凌逸潇看了看对局,燕凌霜抽中三号,李诗情抽中五号,陈夜白抽中六号,自己须到决赛才能与他们对上,倒是李诗情首战便对上陈夜白,恐怕凶多吉少。而今日与自己比试的第十号,竟是昨日见过的星月院冷冰云师姐。看来这冷师姐实力颇高,败于陈夜白后竟又占了另一座擂台。 如此也好,我便与冷师姐斗上一斗,瞧瞧自己与陈师兄差距几何。凌逸潇心道。 辰时一过,便听钟鼎之声响彻天云,广场正中搭起的高大看台上,星澜真人站起身来,朗声宣布道:“演武开始!” “坎”字台上,凌逸潇与冷冰云同时登场。冷冰云御起一片云气,轻轻一点飘上擂台,加上她容貌姣好,仿佛云中仙子,赢得台下一阵喝彩。而凌逸潇有意保持低调,老老实实自一旁木阶走上擂台。冰寒一脉诸位师兄尽皆聚集此处,为他加油助威,尤以齐林喊得最为大声。 凌逸潇才上擂台,便见对面冷冰云盈盈一礼,道了声“请赐教”,他不敢怠慢,笑着客气道:“不敢,还请师姐手下留情。”说罢,凌逸潇左手掐诀蓄势待发,右手却背于身后,凝霜未出,竟然望图以冷冰云考较自身道法修为。 冷冰云目中闪过一丝讶色,她唤出仙剑,双手各掐法诀,仙剑悬于身前,直如冷月高悬,凛然不可侵犯。 擂台上钟声一响,冷冰云便动了起来,仙剑直刺而去,欲要抢占先手。可惜凌逸潇比她动作更快,四道冰墙拔地而起,仿佛一座囚笼,将仙剑困在其中。 冷冰云法宝被困,面上却丝毫不显惊慌。她手中法诀变化,冰牢之中异响连连,光华大作,眼看仙剑就要破冰而出了。 凌逸潇已占得先机,怎会前功尽弃?他手掐法诀,脚踏紫微步法,全身真元激荡,衣袍扬起,右手向前虚推,点点冰晶在空中形成。 冷冰云面色微变,顾不得仙剑如何,双足轻点,整个人向后飘去。只听“嗤嗤嗤”响声不断,无数冰锥刺下,她前脚刚走,冰锥便一举将她先前所站之地刺成片片碎屑。 冷冰云飘在空中尚未落地,突然感到一阵惊悸,还未及她做出反应,忽见飘飞的木屑中数支冰矢疾射而出,锁定了冷冰云周身要害。冷冰云面色一肃,一道皎白月光降下,笼罩了整个擂台,她沐浴在光芒中,身形竟然渐渐虚幻! 冰矢从冷冰云身上一穿而过,竟如射在空处,毫无着力之感。凌逸潇定睛一看,台上哪还有冷冰云的身影?但他心知冷冰云定然是施展了望月一脉独传幻术,将自身隐藏起来,左右寻不得冷冰云,只好凝神戒备,以守制攻。 忽然,凌逸潇感觉左侧有异,一串冰棱刺去,果然见冷冰云身影一闪而过。他心中还未及得上惊喜,忽然冰墙之内光华大作,冷冰云出现在冰墙之侧,一掌拍去,随着“嘭”得一声响,冰墙应声而破,竟是依靠幻术打了凌逸潇一个声东击西! 凌逸潇才想反击,冷冰云一闪而没又不见了踪迹。他放出寒气,在擂台表面凝了一层寒霜,落脚之处自然留下足迹,想依此寻得冷冰云踪迹,不想却全无效果。 所谓守久必失,只过了半刻时间,凌逸潇身上已添了两处伤口,他暗叹道:首战本想藏上一手,此番看来却是不得不出剑了,即便依旧寻不得她踪迹,也好守个密不透风。忽然他心中一惊,仿佛有重要之事一闪而过,却又不知是什么,令他心中抓狂。 忽然,他仿佛抓住了什么,心中豁然开朗:冷师姐降下月光笼罩擂台,未必是为了隐藏行迹,更可能是为了以此对我施展幻术,我此刻所见,或许全是幻境。是了,我最初那记“冰矢术”,以她悬在半空之状是决计躲不开的,之后与我交手时怎可能是万全之身? 凌逸潇收回了欲要握住凝霜的右手,嘴角微微一扬,一个闪身出现在擂台中央,真元凝聚指尖,凌空虚画了一张半透明太极图,缓缓旋转。他左手法诀一引,太极图转眼间放大了数倍,下降至与擂台平齐,右手一挥,两道冰刃凝成,抵住冷冰云斜后方刺来的一剑,回首冲她斜斜一笑。 冷冰云心中直呼“不好”,一击即退,又隐去了身影。凌逸潇也不追击,左手如穿花绕柳般连掐法诀,右手以指代剑,遥指玄天,双目微眯,月白衣衫飘飞,周遭温度仿佛瞬间跌至冰点。 台下众人纷纷喝彩,有眼明的已瞧出了些许名堂,见识少的新弟子也纷纷请教。唯有冰寒一脉众弟子一脸惊忧之色,齐林忍不住惊呼出声:“万剑冰杀!” 凌逸潇双手虚托,太极图上凌空凝成万数冰剑,近乎布满整个擂台。他脸色陡然一白,牙关紧咬,顷刻之间,万剑杀阵已成! 冰寒众弟子面上忧色更重,万剑冰杀一诀强则强矣,消耗真元却远非凌逸潇如今所能支撑。此刻,莫说他尚不知冷冰云藏于何处,即便知晓,恐怕未及他伤及冷冰云,自己先真元枯竭,束手待宰了吧。 凌逸潇面色虽差,但却不见惊慌,只见他双掌猛然下压,周天冰剑随着他双掌动作,全数刺向擂台,深深刺入擂台深处。紧接着,他手中法诀一变,四道冰墙破土而出,只是此次却非为了困敌,反而将自己围了个密不透风。而后,只听一声低喝自冰墙中传出: “爆!” 刺在擂台中的万数冰剑得到命令,突然间一齐爆了开来,将整个擂台炸了个粉碎,一旁裁定长老见势不妙,一息之间布下一座防护阵法,将台下众人与擂台隔绝开来。待漫天碎冰木屑落尽,只见冷冰云站在一旁空地上,衣衫带血,面上却满是敬佩之色,对冰墙盈盈一礼,道:“凌师弟智勇双全,佩服,佩服!此番斗法,是我输了。” 台下众人不禁面面相觑:万剑冰杀还有这等用法? 冰墙裂开,露出了其中凌逸潇勉力支撑的身影与他脚下仅存的一块完好的擂台。陆无咎与齐林一齐冲上,一左一右搀住他,暗中渡过真气,调理他经脉伤势,使他不至于倒在擂台之上。 凌逸潇受到同脉真气滋养,精神好了不少,勉强一笑,道:“冷师姐谦虚了,若非比试有擂台所限,师姐大可远远避开,我即便知晓自己被幻境所困,也奈何不得啊。”讲到这里,他感觉喉咙中翻腾的血气再也压制不住,“哇”的一下吐出了一口淤血来。陆、齐二人见势不妙,与裁定长老赔了个不是,将凌逸潇带回了住处。 回到房中,陆无咎嘱托了一番,便带冰寒众弟子为云清一脉两位师妹喝彩去了,倒是齐林借着自己也住在此间屋舍之名留了下来,为凌逸潇护法。凌逸潇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看来这透支真元的感觉当真不怎么好啊,他心中苦笑。 服下了一枚天云秘制疗伤圣药上清玉露丸,凌逸潇感觉一道清流流经周身经脉,道不出的清凉舒适。他金丹缓缓旋转,吸收着天地间点点灵气,化为体内真远,补充着枯涸的丹田。 数个时辰转眼即过,天色早暗了下来。凌逸潇体内真元运行了一个大周天,最终流回丹田金丹,安定了下来,他睁开双眼,忍不住想活动一下手臂,却忘了身上还受了皮肉伤,不禁疼得呲牙咧嘴。 齐林躺在一旁看得好笑,禁不住笑出声来,还在床榻上打了两个滚儿,才想调笑两句,忽然瞟见窗外一道人影走过,连忙整好衣衫,正襟危坐。 凌逸潇见齐林嘲笑自己,刚要发作,却见齐林忽然正经起来,心中冒出老大一个问号。他欲要问个明白,只听“咚咚咚”三下叩门声响过,接着一道声音自门外传来:“凌师兄可在?” 第十三章 夜谈 - 剑玄仙 - 玄亦Lex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来,露出了其后燕凌霜姣好的面容,只可惜面上毫无表情,凭空少了些生气。她向屋内望了一望,看到凌逸潇神色尚可,心里没由来地一松。 齐林表情夸张,背对着燕凌霜,冲凌逸潇做了个“我懂”的表情,晃晃悠悠下了床榻,鞋子一穿,一步三摇地走出屋子,边走边道:“哎呀,险些忘了风雷院穆师姐约我晚些相见,咱可得快些赶去,不能怠慢佳人啊。”说着,人已经走远。 凌逸潇望着燕凌霜,面色尴尬,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燕凌霜也生了一副好耐性,便在门口一站,两人似在比试谁沉默的时间更长,一阵诡异之气弥漫在空气中。 过了半晌,燕凌霜率先打破了沉默:“怎么,不打算请我坐坐吗?” “啊,”凌逸潇猛然醒悟,“燕师妹快快请进。” 燕凌霜受了邀请却并未挪动脚步,反而叹了声气,道:“朽木不可雕也。” 凌逸潇感到莫名其妙,怎么我邀你坐坐却被骂做了朽木?过了片刻,他见燕凌霜并无进门之意,猛然醒悟:此时夜色已深,燕师妹若是进了男子屋舍,岂非声名难保?他暗骂自己一声,陪笑道:“我思虑不周,勿怪勿怪。只是师妹你站在屋外未免也难成体统,不如我们出去走走?” 凌逸潇没等来答话,只看到一个玉瓶迎面打来。他眼疾手快,一把接住,定睛一看,瓶上贴着一张字条,上书“太清”两个小字。再抬眼时,燕凌霜已转身欲走了。 凌逸潇唤了她一声,穿好靴子赶了上去,与燕凌霜并排而行。燕凌霜没有转头,自顾自道:“想不到你伤的那么重,竟然还能下床走动。” 凌逸潇挠了挠头,道:“都是些小伤,瞧着吓人而已,我服了一颗‘上清玉露丸’,现在好得差不多啦。” 燕凌霜步速颇快,说话间已领先了凌逸潇两步,凌逸潇加快步伐追了上去,问道:“咱们去哪儿?” 燕凌霜并未回答,反而道:“我才知你竟是极要强的性子,平日里虽然不甚正经,为了比试却不惜性命,倒是令我十分钦佩。” 凌逸潇被她说得不好意思,不知道如何解释,便不再接话,跟着她一路走了下去。片刻之后,两人已走出了天云主殿范围,转上了一条小径,七绕八绕之后,面前豁然开朗。 这是天云峰不知名的一角,背靠孤峰,面向云海,视野十分开阔,此时正赶上清月初升,整片云海沐浴在清冷的月光之下,显现出昼间从未见过的安然静谧。 山风吹来,燕凌霜如瀑的秀发飘起,略显凌乱地打在脸上,她伸出葱白的指,将散乱的发丝拨到耳后。迎着月光,她眺望云海,不知在想些什么。 凌逸潇一时看得痴了。 “你现在的身子,可还能参加后几日的比试?”燕凌霜淡淡道,没有转头。 凌逸潇猛然惊醒,醒悟过来她在与自己交谈,心中暗道“失礼”,随即苦笑一声:“你所料不错。我经脉受伤,虽有上清玉露丸调养,又得你送来太清修元丹,但若要恢复之前状态,没有十天半月恐怕是不行的。” 燕凌霜轻咬下唇,似是下了什么决心,右手取出一张帛书,伸到了凌逸潇面前。 凌逸潇瞧见之后,目光便再也移不开了。虽然燕凌霜玉手芊芊,肤如凝脂,月光映照下宛如奇珍一般,但真正令他无法移睛的,却是那芊芊玉手捏住的一卷帛书。 凌逸潇小心地接过帛书,只见上面密密麻麻书有数百字,笔法字迹竟与凌氏藏卷毫无二致,显然出自同人之手。燕凌霜眼角余光将他反应看在眼中,暗暗一叹。 凌逸潇仔细看下去,越看心中震惊越甚,这帛书记载的竟是清玄凌氏一门调理内伤之法,对经脉之伤最为有效,他虽在凌氏藏卷总纲中见过此术,却因当时尚未炼气,因此不曾习得。 他渐渐觉得,比起自己来,似乎这位燕师妹才更像是凌氏遗后吧。 凌逸潇将心中杂念甩去,无论如何,燕凌霜既肯将帛书拿出,自然是对他极为信任。他连忙将帛书贴身收好,对燕凌霜行了一礼:“多谢燕师妹赐法之恩!” 燕凌霜依旧背着他,淡淡道:“不必。你和诗情都是令人放心不下的性子,为了比试拼尽全力,一身是伤,自当好生调养。” 凌逸潇一呆,道:“李师妹?我记得她是与星月院陈夜白师兄比试,不知结果如何?” 燕凌霜轻轻摇了摇头:“诗情修为较陈师兄所去甚远,自然是输了。” 凌逸潇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低叹道:“陈师兄实力惊天,若是我有幸闯入决赛,不知能否胜过他?” 燕凌霜猛然一个转身,秋水一般的双目幽深难测,直直盯着凌逸潇。凌逸潇吃了一惊,不知她为何反应如此之大。 燕凌霜盯了凌逸潇半晌,双目微眯,道:“在你心中,我便没有半分可能胜过那陈夜白?” 凌逸潇没想到燕凌霜竟是在意此事,他适才只想到陈夜白昨日比试之威,却忘了燕凌霜四强将与陈夜白交手。 凌逸潇略一思考,决定提醒一下这位同院师妹:“燕师妹,并非我不看好你,而是陈夜白实力确实极强。我昨日观他比试,点星诀威能难测,乃是强敌,师妹万万当心!” “你言下之意,是认定我不如他了。”燕凌霜收回目光,“那便请你拭目以待吧。” 凌逸潇摸了摸鼻子,不晓得自己哪句话又得罪了她。 ※※※※※※※※※ 次日,凌逸潇早早便来到擂台边站定。他昨日初次亮相,便使出万剑冰杀这等绝技,在年轻一代中声名大噪,人气极高,以至今日擂台里里外外被围了个密不透风。 只是今日或许注定要让他们失望了――擂台另一边候场处,依然空无一人。 辰时已过,台下传来窃窃私语,对始终未曾到场的星月院高师兄议论纷纷。忽然,外围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分出了一条可容一人通过的小径,一位年轻弟子挤了进来,至裁定长老处,附耳不知讲了些什么。 裁定长老白花花的胡须吹起,双目一瞪,道:“此话当真?” 那年轻弟子恭敬道:“不敢欺瞒长老,弟子有本院冷长老手谕在此。”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份手书,交与裁定长老。 裁定长老仔细看过,走上擂台,朗声道:“今日比试星月院弟子重伤无法参赛,清寒院凌逸潇直接晋级下一轮。” 台下众弟子闻言一片哗然,但眼看今日是见不到凌逸潇大展神威了,都悻悻而去。唯有凌逸潇悄悄舒了口气,心中对燕凌霜感激不已。 若非燕凌霜昨日告知,又赠与丹药,只怕今日弃权的便不止高师兄一人了吧?届时参赛双方都未到场,怕不是要令人大跌眼镜! 他暗中握了握拳,过了今日,又将是一场龙争虎斗,当真是片刻也放松不得啊。 第十四章 结交 - 剑玄仙 - 玄亦Lex 这世上天资最高之人,修炼速度是怎样的呢? 凌逸潇曾想过这个问题,可惜并无结果,因为他不是那天资最高之人。当然,也绝对不低。 他感受着丹田中磅礴的元力,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齐林讶异的目光。 “小师弟,你……又突破了?” 凌逸潇挠了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道:“前日为疗经脉之伤,燕师妹赠了我一枚太清修元丹……” “什么?”齐林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你用太清修元丹疗伤?那可是与上清玉露丸、玉清宁心散齐名的天云圣药!虽然确有巩固经脉的辅效,但用以增进修为才是正途啊。” “正因如此,我才突破了啊。”凌逸潇继续挠头,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齐林愤愤不平:“燕师妹仙子一般的人,怎么偏偏看上了你!太清修元丹啊,我也只入门时得师父赐下一颗,唉!” “太清修元丹如此珍贵么?”凌逸潇吃了一惊,“我以为它和其他两种圣药相差不多,才……啊!” 齐林收回“暗算”了凌逸潇的手掌,叹气道:“修为丹药不似其他,药力为辅,驻留灵气才是要点,因此炼制不易。唉,此次你怕是欠下了大人情。” 没想到凌逸潇倒是颇想得开:“那也无妨,我既然收了丹药,也只好不负重托,尽力夺魁了。”言毕,他看了看天色,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继续道:“三师兄,今日我与风雷院向天行师兄比试,依你看胜算几何?” 齐林一个挺身站了起来,摇头晃脑,老神在在道:“若是你突破之前,以带伤之身迎战,胜率自然是极低的。但你此番不仅伤势恢复,修为也更进一步,与向天行只差一个小境界,还算有些胜算。” “然而他仅知我道法实力,不知我剑术如何。而我不仅曾亲眼见他出手,连他的杀手锏‘九曲雷’也有了应对之策。”凌逸潇成竹在胸。 齐林面露惊喜之色,喜道:“我本还想提点你一番,没想到你竟然亲眼见过他的比试了。先贤有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此一来,胜算可说是大大提升啊。” 凌逸潇哈哈一笑,面带得色,望了眼窗外的鱼肚白,道:“承师兄吉言,我便去与那向师兄会上一会。” 二人出了门,唤上本脉诸位师兄,一行人簇拥着凌逸潇往今日比试的乾字台走去。才到广场,便见最南方坤字台下已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观众比乾字台下多了数倍有余。 “那是燕师妹与陈师弟比试所在,燕师妹人长得美,道行也是极深,在年轻弟子中人气颇高,远胜过四强的其余三位啊。要我说,台下这些打了鸡血一般的男弟子,多半便是为了她去的。”齐林大摇其首,做感叹状,“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三师兄,”凌逸潇往齐林面前一站,挡住他望眼欲穿的目光,打趣道,“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只怕不大合适。” 冰寒一脉众人登时笑作一团。 说笑间,众人来到了乾字台,风雷院弟子已然到场不少,向天行也已在候场处抱剑而立,闭目养神。凌逸潇望着他怀中重钧仙剑,忽然却想到了大师兄的法宝寒钢来。 面对这般重剑法宝,正面攻杀恐怕无法占优啊……凌逸潇心道。 凌逸潇才走到台下候场,便见向天行睁开双目,向自己看来,眼眸开阖间似有雷光闪动。二人对视了几息,向天行咧嘴一笑,率先移开了目光。 过不多久,比试便要开始了。两人各自走上擂台。向天行重钧仙剑往身前一插,两手拄剑,大咧咧道:“向某听闻清寒院出了个人才,仙剑未出便收拾了冷师妹,今日一见当真是英雄出少年。不知向某今日能否逼凌师弟拔剑?” “向师兄客气了,我对向师兄仰慕已久,自然全力应战,还请师兄手下留情。”凌逸潇不敢托大,凝霜剑竖于身前,左手剑指抹在剑上,只待钟声一响,定会发动雷霆一击。 台上二人凛然对峙,气氛紧张至极,全场众人无不屏息凝视。 “咚!” 钟声响过,两人同时动了起来。凌逸潇衣袂翻飞,剑随人动,转眼间已挥出数剑,在空中形成接连不断的层层剑气,斩向向天行周身要害。 向天行一咧嘴,也不拔出插在擂台上的重钧剑,运足真元,全身衣衫鼓动,重钧剑爆发出耀眼电光,“噼啪”声不绝于耳。道道电弧荡开,织成密密麻麻一道雷网,将剑气绞了个粉碎。 都说向天行修为深厚,却未想竟强悍如斯! 凌逸潇一击未能探出向天行的深浅,面色丝毫不变。他左手掐诀,冰锥、冰枪等物齐出,连连攻向向天行,却无一能冲破雷网。见状,他眼角微微一眯,改掐剑诀,凝霜剑一声轻吟,如出渊之龙,左突右冲,直杀入雷网之中。 “嗤!” 向天行拔出重钧,长笑一声:“清寒道法,不过如此。适才让你攻杀许久,现在轮到向某攻上一轮了!” 说话间凝霜已斩下十余剑,皆被门板一般的重钧挡下。向天行猛然发力,荡开凝霜,左手雷诀蓄势已久,数道厉雷猛劈而下。凌逸潇连连闪避,不敢硬抗。 向天行攻势狂暴,招招凶狠,但怎奈清寒弟子半身修为尽在“守”之一字。凌逸潇伸手一招,凝霜剑借重钧之力弹回,被他一把握住。凝霜在手,他意气风发,凛然不惧,两人你来我往间,凌逸潇虽守多攻少,但也算斗了个旗鼓相当。 只见擂台之上刀光剑影,“叮叮叮”刀剑交击之音连绵不绝。两人都使出看家本事,斗的是难解难分,惹来台下一片欢呼喝彩之声。 只是凌逸潇终究修为略差一筹,照此下去,只怕坚持不了多久便要落败了。 凌逸潇显然也意识到自己形势大大不利,自己虽尚有杀手锏可用,可向天行的九曲雷不是也按兵未动? 再说向天行,一把重钧巨剑使得虎虎生风,或劈或碾,将凌逸潇逼得步步后退。他左手也未闲着,天云诸般雷法道术轮流施展,极为熟稔。 渐渐地,凌逸潇已被逼至擂台一角,退无可退。向天行眼看胜利近在眼前,哈哈大笑,重钧雷光爆起,劈向凌逸潇。凌逸潇右手持剑格挡,整个右臂麻了一半,身前登时空门大开。向天行眼中一亮,一道雷光自左手弹出,打向凌逸潇腰际,正是九曲雷秘宝。 眼看九曲雷便要打在凌逸潇身上,忽然一片寒光横空出现,挡在九曲雷前。九曲雷收势不住径直打在了寒光上,转眼间,已冻结成一块坚冰。 向天行双眉一挑,似乎吃了一惊,才想继续攻杀,不想一柄寒冰剑斜斜劈来。他右手重钧剑收势不回,无奈下只好侧身闪过。 凌逸潇抓好时机,凝霜剑格住重钧,脚下轻轻一点,人已到了擂台另一侧。他呼吸有些急促,握着凝霜的右手微微发抖,电光隐约可见。反而是左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寒冰断剑,方才便是此剑一举建功,冰封了九曲雷。 “此剑可是从清寒院万剑冰杀真诀演化而出?”向天行道,语气中不见了起初的狂气。 凌逸潇左手一抖,断剑消散空中,他淡淡道:“不错,本院万剑冰杀一诀中,真元对寒气控制之法可谓细致入微,我正是借用此法,才能以区区方寸之地封了师兄秘宝。” “好一个触类旁通!”向天行仰天大笑,“向某起初以为你不过是一个有点运气的庸才,亲眼见了才知冷师妹所言非虚。只是没想到,凌师弟你剑术也如此高强。今日比试,不论我二人谁输谁赢,你这个朋友向某是交定了!” 凌逸潇看了看台下众人面上精彩的表情,心中也有些发懵,但他经过方才交手,对向天行剑法造诣大为敬佩,尤其他能将雷法与剑法合一,令人叹为观止。凌逸潇见其有心结交,自然应了下来。 两人计议已定,相视一笑,各自重整旗鼓,遥遥对峙。无需多言,一场龙争虎斗,一触即发。 第十五章 秋水 - 剑玄仙 - 玄亦Lex “妖孽,简直是妖孽!”齐林看着悠然品茶的凌逸潇,语气大为愤慨,“本门奇术艰涩无比,你小子怎么轻轻松松就从中拆解了一套运用寒气的法门出来?” 原来,早间凌逸潇与向天行的比试,终究是凌逸潇借着一手寒气凝剑的秘法,左手寒冰剑困敌,右手凝霜剑攻杀,胜了向天行一筹,成功挺进决赛。 凌逸潇施施然放下茶杯,神秘道:“这便是我与常人的不同之处,外人是学不来的。” 齐林装作大为光火之态,恼道:“小师弟,难不成你当我是外人?” 凌逸潇闭目颔首,道:“那是自然。师兄你若不是外人,难不成还想做‘内人’么?” 齐林一窒。 凌逸潇也觉得玩笑开的有些过了,连忙转过话题:“说起来,师兄曾说燕师妹才是真正的天纵之才,原本我心中不服,现在看来师兄眼光果真非同一般。陈师兄点星诀疾如流星,竟被她守的滴水不漏。” 齐林白眼一翻,道:“论起妖孽,你二人一个胜过一个,那陈夜白也不逊色。反而向天行虽然道行高深,但毕竟修道已近二十载,潜力较你等三人相去不少。依我看,此次演武前三甲便是你们三个小妖孽了。”讲到这里,他突然正色起来,“但明日决赛,你与燕师妹交手,修为道法相差不远,鹿死谁手尚不可知。你若想胜她,恐怕还要着落在本脉独有的万剑冰杀上。” 凌逸潇深以为然。 一盏灵茶饮毕,凌逸潇与齐林打过招呼,又开始推演起道法来。齐林闲来无事,倒在一旁直接睡了过去,不一会儿,便有阵阵极规律的打鼾声传来。 凌逸潇此时却毫无心情关心齐林睡得是否舒适,一心钻研起白日里向天行提及的“降灵”秘术。 早间两人比试结束后,相互交流修道心得,凌逸潇对向天行雷剑相容之道大为敬佩。向天行为人豪爽,便将此术来龙去脉讲与凌逸潇听了。 原来,向天行金丹初成下山修行时,曾与一仙雪峰弟子相交甚笃。向天行观其“紫微降”秘法,心有所感,这才创出雷剑相容之道。这紫微降类属道门“降灵”秘书,由来已久,乃是加持之法,降灵之下法宝威力倍增。 凌逸潇轻抚凝霜,感受着剑身之上传来的阵阵寒意。凝霜通体由一种不知名寒冰所铸,本便是奇寒之物,只是平日里寒气深锁剑身之中,不曾外放。凌逸潇如今道行,尚无法驱使其中寒气,恐怕即便将清寒院道法降灵其上,也是增益不多吧。思索至此,凌逸潇禁不住叹了声气。 他摇了摇头,甩开心中杂念,强迫自己静心钻研道法。降灵之术即便增益再少,总是聊胜于无,燕凌霜道行精进之快,远超他预料,此时此刻,便是一点点微小的进步,也是值得争取的。 只是,凌逸潇终究是小瞧了这道秘术的艰涩程度。 瞧着凝霜剑上剥落的片片薄冰,凌逸潇无奈苦笑。看来,三师兄所言不错,今日比试,恐怕当真要着落在万剑冰杀上了。 凌逸潇心怀忐忑,扯过犹自睡眼朦胧的齐林,推开了房门。齐林一边揉着双目,一边大大地打了个哈欠,还没等他看清前路,便“咚”的一下撞在了凌逸潇背上。 “小师弟,你怎么……”齐林懒洋洋地睁开双目,才想抱怨,猛然看清眼前之人,立时站得笔直,嘻嘻笑道:“师父,您今日怎么亲自来啦?” 慕容寒瞪了齐林一眼,哈哈一笑:“此番决赛被本院包揽,为师作为监院,面上是大大有光啊。不过今日两强相争,为师自然要来为自家弟子喝彩助威。” 说话间,冰寒一脉已齐聚在此。众弟子见过慕容寒,一齐向广场行去。路上,慕容寒面色温和,问凌逸潇道:“老九,此战有几成把握?” “不足四成。”凌逸潇苦笑。 慕容寒面色一正,道:“未战先怯,此乃大忌。燕凌霜天资虽高,也需点滴积累,此时此刻,你二人只在伯仲之间,何须惧她?天下道法多有生克,善加利用,未必不能事半功倍。” 凌逸潇若有所思。 不多久,冰寒一行人已至天云广场,只见广场上人声鼎沸,川流不息,分别向南北两侧汇聚而去。此次演武,风雷院向天行与星月院陈夜白在南方坤字台角逐三四名,吸引了两院半数弟子前往围观,四位监院悉数到场。而在北方乾字台,清寒院两位后起之秀人气亦是高居不下,观众人数不低于坤字台,可说是为清寒院赚足了面子。 冰寒众人向乾字台走去,不多时便见一群人从一旁回廊中走了出来,服饰整齐,袖口绣有雷纹,当先的赫然是风雷院监院雷衍真人,向天行紧随其后,再后则是风雷弟子百人有余,当真是声势浩大。 慕容寒瞧见风雷院众人,见礼道:“雷衍师兄。” 雷衍真人一如前几日天云殿中所见,板着脸,颇有些威势。他听见慕容寒声音,回礼道:“慕容师弟。我此前只晓得师弟你修道天资极高,不想教起徒弟来也颇有一手。贵院凌逸潇、燕凌霜两位弟子,此次当真是大出风头。” 慕容寒哈哈一笑:“徒弟天资高,我这当师父的怕是白白受誉啊。”说着拉过凌逸潇,“老九,还不见过雷衍师伯?” 凌逸潇躬身立礼,道:“见过雷衍师伯。” 雷衍真人难得笑了一下,托起凌逸潇道:“凌师侄,听说你与劣徒向天行不打不相识,今后你二人还需多多走动,互相扶持啊。” 凌逸潇垂首称是。 雷衍真人与慕容寒又寒暄了一番,两院众人便各自往擂台去了。冰寒一行到乾字台下时,擂台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这时,两位星月院弟子分开众人,将冰寒一行引至擂台之下正前方,只见台下摆着两张椅子,慕容寒当仁不让坐了上去,众弟子侍立一旁。另一张椅子却是空着,想来是为霁云居士准备。 凌逸潇负手立于擂台一侧候场,心中推敲起慕容寒的告诫之言。所谓生克,本是丹道用语。丹道认为,炼材分五行,五行互有生克,可谓复杂无比。但这道法生克又是从何说来? 凌逸潇思索之中,只见人群之间分开了一条道路,霁云真人走在前列,带领云清一脉众弟子到场。霁云真人坐在慕容寒身边,见了一礼,将燕凌霜唤到近前,低声说了几句。 燕凌霜不动声色,轻轻点了点头,默默走到擂台另一侧后场处,望了望凌逸潇。两人目光相接,对视了几个呼吸,燕凌霜默不作声,率先收回目光。 凌逸潇望着对面那个衣袂翻飞的少女,回忆起与她初次交手的场景,心中波澜起伏。这位天资横溢的燕师妹,似乎每次都会给他带来惊喜。 那这次,会是什么呢? “咚!” 钟鼎之声响彻全场,决赛终于开始,凌、燕二人从木阶一步一步走上擂台。台下众人尽皆安静下来,万千目光汇聚在这对少年少女身上。 凌逸潇月白长衣随风而动,衣袖翻飞,修长的右手伸出,握住冷光凛然的凝霜仙剑,左手凌空虚握,似乎有什么事物在手中缓缓成形。他面色肃穆,体内真元激荡,打足了精神。 再看燕凌霜,衣袂飘飞,真元暗暗运行,周身渐渐有云气显现,好似九天仙子,踏云而行。她右手持剑横于胸前,左手剑指按住剑锋,檀口微张,淡淡道: “剑名‘秋水’,请赐教。” 第十六章 冰杀 - 剑玄仙 - 玄亦Lex “剑名‘秋水’,请赐教。” 凌逸潇吃了一惊,在斗法中报上法宝名称,乃是道门礼法之一,意在表示对对手极为看重,几乎是斗法中最高规格的礼数。他深深看向燕凌霜,郑重道:“剑名‘凝霜’,还请师妹手下留情。” “咚!” 钟声响过两次,比试正式开始。台下众人屏息凝视,万千目光聚向擂台之上。只是,过了一会儿,台下渐渐传来低语之声。 台上两人竟保持着最开始的姿势,纹丝未动。 凌逸潇眼见燕凌霜身边云气越聚越多,渐渐向己方蔓延,不禁剑眉一锁,然而燕凌霜始终没有明显的破绽可寻。他内心暗叹,如此下去,势必对自己不利,说不得只好先下手为强了。 感受着右手传来的丝丝凉意,凌逸潇深吸口气,猛然将凝霜从背后抽出。同时他真元运转,聚于左手,冷光乍现下,一柄通体晶莹的寒冰仙剑凝成。 凌逸潇面色肃然,紧握双剑,手指关节发白。他脚踏北斗之形,疾如闪电,冲向燕凌霜。寒冰剑一马当先刺入云气,凝霜紧随其后,携开天之势向燕凌霜腰际斩去。 燕凌霜按在秋水剑锋的左手握紧剑指,在剑身上抹过,一道水迹自剑尖带出。她右手持剑疾舞如风,在身前密密地织了一张水网,随左手法诀变化,围向凌逸潇。而后整个身子左转右退,以秋水仙剑迎向凝霜。 “乒!” 双剑相击,持剑双方均如遭重击。凌逸潇左手寒冰剑为水网所困,不得而出,右手发麻,几乎握不住凝霜。他适才一剑看似普普通通,实则暗中运用了凌氏“叠”字诀,剑身震荡不断,仙剑交击时威力倍增。不想燕凌霜如心有灵犀一般,同样以“叠”字诀施展击刃,致使两人同遭反震。 凌逸潇左手松开,寒冰剑脱手飞出,御起御剑术攻向燕凌霜侧翼,同时右手凝霜交予左手。而燕凌霜极有默契,同样以左手持剑,右手握诀,操纵身边云气化作诸般兵器,杀向凌逸潇。 转眼间,两人已各持仙剑交击数十次,在擂台之上左右腾挪。整张擂台蓝白之光交织,战况激烈一时无二。凌逸潇心中惊急交加,单论剑法,燕凌霜略逊于他,但这满场云气不知是何道法,总能在关键时刻攻他周身空门,使得他不仅占不了优,反而渐渐弱势。 凝霜仙剑已重新交回右手,与秋水剑互击,一击即退,又来一击。两人面色渐白,经脉震荡,当真是有苦说不出。凌逸潇渐渐被压制下来,守多攻少,无奈之下,他唤回寒冰剑,大力一斩,一道冰蓝剑气斩向燕凌霜,同时右手持剑挑开秋水,身形暴退。 燕凌霜躲闪不及,右手秋水剑斜挑,用力一扬,将剑气挑飞,直飞到天云峰外去了。她见凌逸潇退开,并未追击,而是留在原地略作调息。 凌逸潇心中惊急,而燕凌霜又何尝不是! 比试开始以来,燕凌霜诸般剑法道术齐用,几乎是手段尽出,也只勉强占了微弱优势。须知,凌逸潇手中还握着万剑冰杀未用,而她自己近乎已用尽所学。 两人谨慎对视,略微调息,又持剑斗在一处。擂台上蓝白二色光芒你来我往,声势更胜之前,坚硬实木搭造的擂台已被掀去了几层。台下众人无不变色,未曾想到这两位入门仅仅两年的少年少女,实力竟已恐怖如斯! 围观众人早已向后退了一段距离,擂台近前只余下清寒院两位监院以及不知何时到场的星澜真人。星澜真人抬头望着台上斗的难解难分的两人,低声叹道:“清寒院向来为我天云精英,这一代却是又出了两位奇才!” 星澜真人叹过却无人接话,慕容寒、霁云居士二人都是眉头紧促,紧紧盯着台上。这两位年轻弟子,实力早超出了两位监院的预料,虽然仅仅是化神境第六重,但二人无不有着超出同阶的实力。 再看擂台之上,已是另外一番景色。凌逸潇双手持剑,左右轮攻,招式狂暴勇猛,杀的燕凌霜连连招架。然而燕凌霜左手法诀紧握,云气不断攻向凌逸潇,凌逸潇已无精力抵挡,只能尽力闪避,不消一会儿,月白长衣上已有血痕显现。 凌逸潇久攻不下,竟是已用上了以伤换伤的打法! 燕凌霜秋水般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某种波动。她尽力抵住凌逸潇双剑,左手法诀大变,云气猛然变化,凝成一道水龙,向凌逸潇猛攻而去。 凌逸潇见势不妙,弃了燕凌霜,左手寒冰剑飞出,迎着水龙直直刺入。恰在此时,秋水剑杀至,直击凌逸潇,凌逸潇手持凝霜匆忙迎击,竟被秋水剑一剑挑飞! “啊!” 台下传来一阵惊呼。凌逸潇手无长刃,形势急转直下,危机四起! 燕凌霜击飞凝霜,秋水又待杀来。凌逸潇面不改色,右手疾探,在身前虚化太极。同时他左手飞花一般连掐法诀,太极图发出清光,缓缓旋转,抵住秋水剑,而后猛然放大,弹开秋水仙剑,径直覆盖于擂台之上。 他心中全无杂念,真元鼓动,整个广场之上狂风大作,他破烂的衣袍猎猎作响,英目怒睁,额头见汗,太极图在脚下飞速旋转。 凝霜剑在他操控之下倒飞而回,悬在太极图中央,凌逸潇长喝一声,声震天云,天地变色,擂台之上蓝光大盛,点点冰晶生成,凭空凝出了无数飞剑虚影。 “隆!” 半空之中突然传来一声炸响,燕凌霜踏云急冲而下,手中秋水白光大作,剑身长鸣,发出龙吟一般的巨响,竟趁着凌逸潇奇术未成,欲要抢占先机! 台下众人屏息凝视,几位监院长老也渐渐变了脸色。这场比试斗至如此程度,早超出了往届水平,竟已渐渐演变成一场生死之战! 眼看秋水剑即将劈下,凌逸潇面上已被剑光映得发白,他面无血色,下唇已被咬破,血珠顺着唇角流下。在这危急时刻,三道冰墙猛然升起,掩住了凌逸潇摇摇欲坠的身影。 燕凌霜手腕一震,秋水剑“嗤嗤嗤”劈开冰墙,冰屑纷飞。她望着冰墙之后全身带伤的凌逸潇,心里一颤,秋水剑不由慢了一步。 而这一步,便仿佛天堑,已没有机会跨出了。 太极图清光隐隐,周天冰剑已由虚凝实。凌逸潇身前无数冰剑护住,遥遥指向燕凌霜。 天云峰上,围观众人安静无比,望着擂台之上的万剑杀阵。霁云居士霍然站起,眉头紧皱,面上布满担忧之色。 众人已看不到陷入阵中的燕凌霜了,只有凌逸潇跳出阵外,面如金纸,几乎无法站住,显然使出这般天地奇术,对他身体已造成极大的负担! “杀!” 凌逸潇嘶哑的声音响彻天云。 风停了,云静了,天云峰上时间仿佛凝结。 直到第一柄冰剑,动了起来! 万数冰剑一齐动了起来,随着凌逸潇身体不断颤抖,搅动了这方天地,一时间风起云涌。这道天云奇术,终于显露出应有的峥嵘! 台下,几位监院长老蓄势待发,稍有不慎便准备破阵而入。霁云居士担忧之色愈甚,若非星澜真人拉住,只怕早已破阵救人了。 擂台之上,凌逸潇一手拄剑,另一手强撑着,紧握法诀,飞剑破空声不断。他双目透过剑阵,死死盯着其中的燕凌霜。 就在飞剑即将斩落之时,燕凌霜咬了咬惨白的下唇,提起秋水,摆出一个奇异的姿势:她左手负于背后,右手持剑横在身前,双目微微阖上。然后她檀口开合,轻轻吐出了一个令凌逸潇心头大震的字: “逆!” 第十七章 情始 - 剑玄仙 - 玄亦Lex 凌逸潇心头大震,呆呆地望向燕凌霜,眼前瘦弱的少女,仿佛与一个高大的身影重叠。只见秋水仙剑仿佛长了眼睛,在燕凌霜周身舞出一团光圈,将一柄柄寒冰飞剑斩得倒飞而回。 万剑杀阵,竟无一剑能近得她身边三尺! 凌逸潇面上不免露出失望之色,连着本已没了血色的脸都仿佛又白了一分。他擦了擦嘴角的鲜血,面色含煞,不服输般压榨着体内仅存的一丝真元。 万剑杀阵随着凌逸潇真元调动,又耀武扬威起来,闪烁着耀眼寒光,刺向燕凌霜周身要害。飞剑交击,发出阵阵清脆的碰撞声,却无一建功。 燕凌霜在万剑围攻中翩翩剑舞,看上去极为轻松写意,周身毫发无损。但台下诸位监院面上忧色更甚,仔细看去,果然有一丝鲜血顺着她嘴角缓缓流下,滴落在月白衣衫上,开出朵朵红梅。 凌逸潇真元近乎枯竭,早已顾不得其他了。他强榨经脉,发动起最后一波攻势。周天飞剑得到支持,刺击速度又快上了几分。 燕凌霜剑舞的速度渐渐跟不上了,身上开始出现一些细小的伤痕。她勉力挥动秋水,尽力击回每一柄飞剑,渐渐的,另一边嘴角也有鲜血缓缓流下。 她击退一波攻势,面对着即将杀至的最后一波飞剑,嘴角上扬,露出一丝苦笑。放下持剑的右手,破碎的白衣随风舞动。 她缓缓睁开了双目。 要结束了么? 真的要到此为止了么? 好像,有点不甘心啊…… 凌逸潇见燕凌霜放弃了抵抗,大吃一惊,但他箭在弦上,指使飞剑已是勉强,全然无力停手了。他抹开遮挡了视线的血迹,睁大双眼,想要确定燕凌霜的情况,却刚好对上了她的视线。 这是怎样的一双眸子啊! 仿佛越过了江河万里,她的眼眸,那依然不见波动的秋水一般的眼眸,与他交汇一处。 只是,他分明看见了她脸上的苦笑,嘴角的献血,以及,她眼中隐藏极深的一丝凄凉、一丝彷徨。 仿佛心中一处柔软的所在,被轻轻触动,产生了一丝丝痛楚。那是一种极细微的痛,却痛得这般深邃,以致直入心灵。 那个不苟言笑的少女啊。 那个仿佛他唯一亲人的少女啊。 那个试探着唤他“师兄”的少女啊。 那个他重伤时放下身段,在清月下与他眺望云海的少女啊! 原来在无助之时,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啊…… 凌逸潇笑了笑,仿佛自嘲,却有些凄凉掺杂在里面。他单膝跪在地上,施诀的右手轻轻抚摸光芒渐弱的太极图,而后,猛然一按。 “啊!!!” 撕心裂肺的痛呼声传来,凌逸潇青筋暴起,整个人仿佛成了一个血人,他体内金丹极速旋转,经脉逆行,翻动的气血到处冲突,喉咙翻滚,再也抑制不住,“哇”的一下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来。 缓缓旋转的太极图突然停住了,失去了全部的光芒,渐渐幻灭。漫天的飞剑无人控制,依照先前轨迹继续飞行,却渐渐化作了点点冰晶。 无法计数的飞剑刺在燕凌霜身上,无一例外地碎成漫天冰屑,飘落在她眉上,脸上,衣上,发丝上,却挡不住她满眼的愕然。视线中,那个浑身浴血的身影渐渐倒下,双耳中,那撕心裂肺的呼号渐渐微弱。 她喉咙滚动,想说点什么,却只有一口淤血吐出,化成一团血雾,她眨眨双目,想表达什么,却只有两行清泪,混杂着被体温融化的冰晶顺着脸颊流下。 “嘭。” 随着漫天飞剑烟消云散,凌逸潇再也坚持不住,倒在了擂台之上。慕容寒一个闪身出现在他身边,身后紧跟着冰寒众弟子,七手八脚地掺起凌逸潇。慕容寒撬开他的嘴,从陆无咎手中接过一个小瓷瓶,顾不上许多,将瓶中丹药悉数倒在凌逸潇嘴中。 燕凌霜由苏瑶和李诗情一左一右扶着,一步一步走到凌逸潇跟前,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而对着慕容寒拜了下去。 慕容寒见燕凌霜衣衫破碎,满身血红,心中不忍,道:“燕师侄,你这又是何必?” 燕凌霜并未起身,淡淡道:“我强施剑法,陷凌师兄于不利,险些铸成大错,理应负荆请罪,请师伯惩罚。” “罢了罢了。”慕容寒叹了口气,“你也受伤不浅,此事待你伤好后再议不迟。”说罢抱起凌逸潇,与星澜真人别过,直接御风而起,竟是直接飞回清寒院去了。 霁云居士扶起燕凌霜,看着满是伤痕的弟子,一阵心疼,宽慰道:“你慕容师伯最是护短,凌师侄身受重伤,他未免心情不佳,你待他气消了再去请罪,才是上策啊。” 凌逸潇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怪梦。 他梦见父亲教导自己和弟弟习剑,将他们送上天云,都拜在慕容寒门下。两年后,兄弟二人修炼有成,参加三曜演武,包揽了前两名。 他梦见凌氏遭遇强敌,他父子三人合力退敌,力挽狂澜,灭强敌以儆效尤。 他梦见和弟弟外出游历,救下了了燕凌霜父女,发现了凌氏由来的惊天密闻。 然后,他睁开了双眼。 清冷的月光洒在他身上,熟悉的气味萦绕鼻尖,还夹杂着某种不知名的清香。回来了,他居住了两年的居所。 “嘶……” 凌逸潇想坐起身来,却牵动了伤势,疼得眼冒金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挣扎了几次,都没能起来,凌逸潇索性不再尝试,静静地躺在床榻上,想着梦里的一声,轻轻叹了口气。 “不知燕师妹怎样了呢?” 这样想着,凌逸潇眼皮渐渐沉重,又昏昏睡了过去。 真是许久不曾,好好睡上一觉了啊。 再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凌逸潇感觉精神好了许多,于是强忍疼痛,挣扎坐了起来。坐起身后,他轻轻拭去额头因疼痛冒出的虚汗,不敢再动。 过了好一会儿,疼痛感渐渐消去,凌逸潇试探着挪动双腿,忽听“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了。 燕凌霜清冷的身影出现在门外,双手托着一块托板,上置银盆、毛巾等物。她瞧见坐起的凌逸潇,愣了一下。 “你怎么起来了?”燕凌霜紧走两步,将托板置于桌上,探出玉手,濯洗着毛巾,淡淡问道。 不知凌逸潇是否听错了,竟觉得燕凌霜话中有一丝嗔意。他来不及思考燕凌霜怎么会出现在此,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才想开口回答,又被两个字堵住了嘴。 “躺下。” 凌逸潇愣了一息,确定自己没听错后,面色一苦,讨饶道:“燕师妹,你可知晓我用了多大力气才坐起来?” “我知道,”燕凌霜眼眸低垂,不去看凌逸潇,“所以才让你躺下。” 凌逸潇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后老老实实躺了回去。房间里只留下他倒吸凉气和燕凌霜濯洗毛巾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燕凌霜拿着叠得整齐的半湿毛巾,拉过椅子坐在了凌逸潇床边。她一手撑在床上,一手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凌逸潇额头汗珠。 凌逸潇只觉得全身汗毛都立了起来,当下便伸出手,抓向毛巾,口中连道:“我自己可……” “别动。” 凌逸潇如遭电击,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而后悻悻放下,只觉得遇到了此生最大的克星,竟一丝反抗之心都生不出。 他索性闭上双眼,任由燕凌霜将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擦拭了一遍。听着耳边的濯洗之音,他忽然问道:“燕师妹,我睡了多久?” “八天八夜。”燕凌霜淡淡答道,整理着桌上杂物,洗净双手。擦拭一遍后,她拉过凌逸潇挣扎时翻落的被子,细细地替他盖好,轻轻道:“你安心养伤,伤好之后,咱们一同去轮回岛。” 安顿好后,燕凌霜托着托板,轻轻地走了出去,替他关好房门,房间内重回安静。凌逸潇睁着双眼,身边的一切提醒着他刚刚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包括夹杂在空气中某种不知名的清香。 第十八章 下山 - 剑玄仙 - 玄亦Lex 时光飞逝,月余时间转瞬即过。这一月来,凌逸潇渐渐习惯了燕凌霜每日的造访,两人的交流也渐渐多了起来。有时,燕凌霜还会留上半日,与凌逸潇坐而论道,交流心得体会,印证心中疑惑。 这一日,天云殿内,燕凌霜、凌逸潇、陈夜白三人并肩而立,正是本届演武的前三甲。 星澜真人轻抚长髯,面带微笑,望着堂下三位年轻奇才,叮嘱道:“此去轮回岛,路途遥远,几乎要穿越半个神州,路上凡俗之人多有,若无事端,你等不可显露修为。” “此番因你三人养伤之故,行程已耽搁了一月有余,别派同道大多已深入岛中了。你等抵达后,可凭记号寻得踪迹,与诸派同道一同历练,以保性命无忧。” 三人垂首称是。 星澜真人点点头,取出了一件事物,交到燕凌霜手中,只见那物一掌见方,碧玉打造,云纹繁杂无比。星澜真人慎重道:“此物便是华天符,你贴身收好,万万当心。” “此番与神州正道一齐行动,本派忝居正道之首,你等不可失了礼数,更不可堕了本派之威。好了,你等去吧,若遇难解之事,务必飞剑来报。” 三人齐声答应,一齐退出天云殿。 凌逸潇走在最后,看了看前面两人,开口道:“两位,依你们看,咱们该走什么路线?” 燕凌霜依然是一副清冷的样子,并未答话,而陈夜白仿佛对神州水文地理大有研究,道:“今日天色尚早,我们白日里沿漓水全力向东飞行,日落时分应可到达精族重镇漓阴城,休息一夜后,改走水路,七日之内可到东海之滨,而后依照师父所留地图,方可到达轮回岛。两位以为如何?” 燕凌霜不置可否,回首看了看凌逸潇。凌逸潇心中将陈夜白所说之路想了一遍,道:“此路可行,不过我想先西去清玄雪原看看,再走水路至漓阴,恐怕要多耽搁一天了。” 燕、陈二人都知道他心中所想,点头同意了。三人计议已定,当下不再迟疑,立即御剑出发。 为在路上少生事端,三人都换下了天云服饰。陈夜白云冠白衣,金丝镶边,好似俗世中富家公子,风度翩翩。凌逸潇则穿了一身仿照凌氏服饰裁剪的直裾长衣,披一银白大氅,颇有剑者风范。 再看燕凌霜,白巾束发,绾了个好看的发髻,三千青丝下垂至腰,随风飘动。一支银簪斜插,亮银流苏轻轻摇摆。她身着雪色长衣,外披白纱,脚踏云靴,水腰由白封轻轻一收,勾勒出一条美妙的弧度。今日初见时,凌逸潇、陈夜白二人都看的呆了。 三人穿过云海,压低剑尖,朝正西方向飞去,不消半日,便远远见到前方飞雪不止,清玄雪原已在眼前。为避免冲入破碎禁制,三人按下飞剑,改为步行前进。 进入雪原范围,凌逸潇心中紧张不能自已,忐忑着踏出第一步。走在前边的燕凌霜似有所觉,回首望了一眼。短短的一个对视,凌逸潇心中没由来有了支撑,深吸口气,大步踏前,走在了最前列。 没走多久,一个闪烁着雷光的倒扣半球出现在三人视野中。凌逸潇紧走几步,来到球形边缘,只见其中电闪雷鸣,虚空破碎,诸般禁制勾连,果然如慕容寒所说,无法进入了。 凌逸潇死死盯着其中的断壁残垣,双目瞪圆,可是依旧有两行清泪流了下来。陈夜白跟在后面,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好默然不语。唯有燕凌霜露出一副若有所思之色。 “雪原内部虽然禁制破裂,但未必便没有破解之发。”清冷的声音传来。凌逸潇大吃一惊,回首望向燕凌霜,甩下了两滴泪珠。 燕凌霜没有看他,走到他身侧,看向勾连的禁制,道:“此间禁制,我家传卷藏中多有记载,可惜我不善此道,现在却是无计可施。轮回岛事了后,咱们不妨一同参悟,以期重探之日。” 凌逸潇大口吸气,定了定神,勉强笑道:“让两位见笑了。燕师妹说的不错,如今我们留在此处也是无计可施,咱们这便抓紧赶路,前往轮回岛吧。” 收拾好心情,三人重上飞剑,转向东南方向,投往天云山脚的小镇云阳去了。 三人休整了一夜,清晨早起赶路,午后便远远瞧见了前方一座巨城,正是漓阴城。漓阴城依山而建,漓水在这里转了个弯,从城西、北、东三面环过,因此有漓阴之名。 三人在城外数里无人处下了飞剑,步行在宽敞的山道上。陈夜白夸夸其谈,介绍起漓阴风貌来:“漓阴城乃上古以来,精族为与人族互通往来而设下的三座重镇之一,地处神州中部东南,为漓水沿岸第一大城。漓阴城内人精两族一同治理,以商立城,极为繁华,每日旅人商队往来不息……咦,怎么我们行了许久,却不见一个路人?” 凌逸潇与燕凌霜对视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凝重之色,加快速度向漓阴城走去。陈夜白在后面看得目瞪口呆:这两位清寒同门,未免太有默契了吧。 三人来到城下,只见城门紧闭,却并无守城之人。对视一眼,三人一同点了点头,收敛气息,从城墙上一跃而入。只见宽阔路上空无一人,萧瑟无比,三人立在路旁,一时不知接下来如何行动。 凌逸潇看向路边一间间破败的门市,斩钉截铁道:“漓阴城定然是遇上了大事,我等身为天云弟子,无论如何不能坐视不理。” 陈夜白沉吟道:“只是我等初来此地,还需想个法子搞清楚发生了什么才是。” 两人正商议着,燕凌霜忽然动了,沿着道路笔直向前。陈夜白喊住她,问道:“燕师妹,你上哪里去?” “城主府。”燕凌霜并没有停下的意思,留下这三个字,朝着城中心最高的建筑走去。陈夜白看向了凌逸潇,耸了耸肩。 “左右并无更好的办法,咱们便跟她去吧。”凌逸潇说着赶了上去,走在了燕凌霜身边。陈夜白抬头望了望天,不由叹了口气,眼看前边两人马上便要走远了,还是追了上去。 漓阴城规划成标准的纵横格局,南部为商区,分为东西两市,北部为民居,被一座高耸的建筑从中央划为两半,这便是城主府了。 三人来到城主府外,却发现整座府邸已被一座阵法包围,没有办法进入。陈夜白松了口气,道:“城主府有阵法加持,想必形势还不算太差,咱们这便与里边的人联系一下。”他取了道传音符,低念几句,注入真元。那纸符“簌”的一声飞入阵法中去了。 不消片刻,便有一侍卫模样的男子走出,远远站在阵法中,遥遥喊道:“几位可是天云门下?” 三人对视一眼,都充满疑惑之色。陈夜白开口道:“阁下怎知我等来自天云?” 那男子闻言,脸上显出警惕之色:“几位当真是天云门下?不知有何证物?” 陈夜白二话不说,从怀中取出一面玉牌,使起驱物手段隔空递了过去,道:“此乃家师星澜真人亲炼点星令,阁下一看便知。” 那男子小心翼翼地接过点星令,前后查验了一遍,紧绷的神经明显松弛下来,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拱手迎了出来,道:“在下漓阴城城卫队长张龙,事出有因,在下不得不小心,还望几位海涵。” (今日《剑玄仙》冲到仙侠新书榜第三,玄亦有感而发,写了一篇感言,放在了目录下的“作品相关”中,表达对诸位的感激之情。请诸位一直以来支持玄亦的书友务必一观,谢谢了!) 第十九章 魔踪 - 剑玄仙 - 玄亦Lex 精族本为华夏异族之一,乃草木修炼成人形,因贴近天地自然,聪慧灵秀,所以又称灵族。 数千年前,人族内乱,华夏神州硝烟四起,哀鸿遍野,生灵涂炭,又有上古遗族,荼毒四野。 精族生性良善,又善草木回春之术,行走神州,救治伤患,立下莫大功德,因此与人族交好,占下了神州的半壁江山。 凌逸潇三人跟着张龙进了城主府,一路上左右厢房外多有平民席地而卧,其中虽有黑发黑瞳的人族,但多数还是瞳色发色五彩缤纷的精族。 然而,这些平民眼中却无一不充满着惧意。 凌逸潇三人见此,面色愈发凝重。过了一条宽阔廊道,一座红木大门赫然出现。张龙一马当先,推开木门,将三人引了进去。 进门后,是一张议事长桌,长桌尽头坐着两人,一男一女。那女子一身黑衣,银发银瞳,珠宝配饰极为繁杂,一看便是大富之人。而男子黑发随意一束,两侧鬓角各有一抹银白,连一双剑眉也是白色,年纪看上去却不大。 三人一进房门,那女子便起身相迎:“三位小道友快快请坐。妾身为仲夏花海王族嫡系花银铃,如今忝居漓阴城主一职。三位万里来援,妾身代漓阴城上下十余万民众谢过了。”说着左手扶肩,躬身向前,竟是行了精族中最高礼数。 陈夜白慌忙请花银铃起来,道:“花城主行如此大礼,我等身为晚辈如何敢当!敢问城中到底发生何事,以至城主如此?” 花银铃灵秀的面上闪过一丝错愕,问道:“几位难道不是收到本城传书,特来援救的吗?” 陈夜白与两位同伴对视一眼,解释道:“我三人并非因此而来。实不相瞒,我等此行本是去往东海,途径贵城发现异常,这才前来一探,并不曾见过传书。” 花银铃秀眉一皱,不过马上又舒缓了。她亲自给三人沏好灵茶,道:“本城七日前便往贵派与妾身本家发出传书,算来早应该到了,想必是被那群石怪截了去。幸亏三位小道友路过此地,为全城百姓平添一线生机,还请三位万万不要推辞啊!”说着站起身来,竟又欲行礼。 陈夜白眼疾手快,顾不得男女有别,连忙托住她,道:“城主不必如此。我三人身为天云弟子,除魔卫道义不容辞,还请城主将所遇情况细说一遍。” 听到陈夜白一口答应下来,花银铃才送了一口气,她坐在主座上,凌逸潇三人在她下首依次坐下,刚好在那白鬓男子对面。 花银铃看见三人目光都聚集在那男子身上,微微一笑道:“瞧我这脑子,竟然忘了给几位互相引荐。这位乃是北方苦寒之地出身的散修风疾道友,这几日多亏他镇守在此,才能有此容身之地。” 那叫风疾的男子露出笑容,使人如沐春风。他对凌逸潇三人拱了拱手,道:“在下行走天下,对天云道仰慕已久,不想今日竟有幸与三位相会,待此间事了,风某定要与三位喝上几杯。”声音略微沙哑,却难掩狂放之气。 花银铃又对风疾道:“风道友,你莫要看这三位年纪尚小便生轻视之心。据我所知,为首这位小道友所持的点星令,乃是天云掌教星澜真人亲传凭证,后面两位气宇不凡,想必也是好手。”说着又转向陈夜白等人:“还不知三位如何称呼?” 陈夜白三人各自报了姓名师承,当凌逸潇说道师从慕容寒时,风疾突然神色一动,问道:“可是冰寒院监院慕容前辈?” 凌逸潇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答道:“不错,正是家师。” 风疾肃然起敬:“慕容前辈对我族曾有大恩,风某受长辈教导,时刻铭记在心,不想今日却遇见恩人之后。”说着他端起灵茶,道:“风某方才对三位有所轻视,以茶代酒,自罚一杯,请三位勿怪。” 几人客套一番,便谈到了正事上,都把目光看向花银铃。花银铃表情严肃,道:“十几日前,本城陆续有平民无故失踪,城卫队几经查探,发现竟然是一伙石怪所为。” “啊。”陈夜白惊呼一声,“可是远离神州的西漠怪族之中的石怪?” 花银铃沉沉点头,道:“正是,这伙石怪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避过了白鹿书院的封锁,竟然潜到神州深处了。须知,怪族与我精族一般,同为天地所生,乃山石水泽修成人形,其中水怪性尚柔和,但石怪生性残忍,本城子民落入他们手中,恐怕已遭不测!” “难道贵城城卫队便束手无策?”凌逸潇疑惑道。 “凌道友有所不知,漓阴以商立城,大多针对凡俗,城中我族多半不善修行才乔迁至此,甚至妾身也是一般,自然也包括城卫队。”花银铃自嘲一笑,“他们对付寻常石怪或许尚可,但石怪中为首的修为颇高,与风道友相差无几,寻常石怪数量又极多,城卫队即便拼死抵抗,也无法阻止他们趁机残害平民。我等求援贵派,实为无奈之举啊。” 燕凌霜开口道:“于是城主是希望以城卫队暂时拖住怪群,我等四人飞速斩杀怪首,再飞身来救,可对?” 花银铃抚掌一笑:“燕姑娘所言正是我心中所想,几位以为如何?” 凌逸潇三人相视一笑,当然,除了燕凌霜。陈夜白道:“城主大人还不晓得我三人之长,才会如此安排。”他一指燕凌霜,道:“燕师妹最擅防守之道,所学云水道法最是适合群战,可配合城卫队守城,以保后方无忧。”而后又指向凌逸潇:“凌师弟寒冰道法攻守结合,擅长控敌,可在侧翼游走,随时支援各处。” 最后他又介绍自己,道:“而我,承蒙恩师亲传点星诀,最擅攻伐,尤其是以点破面,可与风道友互相配合,诛杀恶首。城主以为如何?” 花银铃喜上眉梢,道:“妙极!不想三位各有所长,早有配合之法。如此一来,我方胜算大增,损失也可降至最低。”说着她端起茶杯,敬风疾四人道:“今日妾身便为诸位接风洗尘。我已派斥候盯紧那伙石怪,只等几位休养好精神,便可进山一战!”她一口饮尽杯中灵茶,“预祝几位大获全胜,将贼人手到擒来。”四人端起茶杯,一齐饮尽。 计议已定,气氛便略微轻松了一些。因男女有别,花银铃为三人安排了两间客房,请他们略做休息,便亲自安排晚宴去了。待花银铃走后,陈夜白唤过燕凌霜,一齐到房中议事。 陈夜白看了看两位同伴,低声道:“你二人觉得那风疾如何?” 凌逸潇愣了一愣,道:“师兄指哪方面?” 陈夜白直接道:“我感觉那人并非北方苦寒之地出身。不瞒二位,我幼时入门前便生在极北之地,风疾一言一行与当地风俗相差颇多,我总觉有些不妥。” 凌逸潇沉吟道:“但他对师父的敬重之情确实是溢于言表,应当做不得假。若是照你所说,我以为防人之心不可无,我等还是要稍微提防,以防不测。” 燕凌霜却有不同观点:“我认为他不似作伪,应当可信。”但她看了两人一眼,尤其是在凌逸潇身上多停了一会儿,改口道:“不过还是小心为上,不可尽信他人。” 陈夜白见两人都松了口风,松了口气,道:“我最怕你们尽信其言,如此最好不过。我以为我等首先以大局为重,但风疾若有异动,定要万万当心。”二人颔首应下。 第二十章 陷阱 - 剑玄仙 - 玄亦Lex 月色高悬,漓阴城城主府中,凌逸潇正在打坐调息。陈夜白在他旁边打了个响嗝,道:“精族百泉宴当真名不虚传,啧啧。” 凌逸潇无奈道:“师兄,那石怪可非庸手,我看你还是好好准备一番为上。” 陈夜白毫不在意,道:“不忙不忙,时间还早,石怪又不会直接攻来……” “轰!” 一声巨响传来,地动山摇。陈夜白话还未说完,尴尬地与凌逸潇对视一眼,跳下床榻,推门而出,刚巧住在对面的燕凌霜也走了出来。 三人汇作一处,往正门处赶去,刚走过两个回廊,便见花银铃急急赶来,看到三人,急道:“三位,那石怪率众来攻,风道友与城卫队已前往迎战,还请三位出手相助!” 三人知晓情势危急,也不多言,全力赶往前线。一路上,无数平民涌向城主府深处,凌逸潇三人顾不得许多,直接御剑飞起,擦着廊顶飞过,七拐八拐出了回廊。回廊之外,城主府前,城卫队与石怪已杀得不可开交,却并未见到风疾与石怪首领的身影。 就在此时,城外一座山头突然崩塌,一个身影从乱石中飞出,正是风疾。只听他仰天长啸,冲入乱石中,与一个彪形大汉斗作一团。 陈夜白道:“依照计议行事。”凌逸潇、燕凌霜点了点头,三人对视一眼,分别向三个方向飞去。 燕凌霜径直扑向了进攻城主府的一众石怪,手中法诀紧握,一片水瀑从城后漓水中汹涌而出,在空中停滞了片刻,化作无数水线急冲而下,众石怪见势不妙,连连后退,有些修为差、反应慢的,当场被水线刺得体无完肤,死的不能再死了。 城卫队见到强援,士气大涨,一拥而上,杀入石怪群中。 燕凌霜手中法诀一变,余下水线“啵”得碎成雾状,向石怪飘去。石怪们一接触到水雾,那雾气便如跗骨之蛆般黏在身上,动作陡然迟缓下来。城卫队抓住破绽,对石怪迎头痛击。 “弟兄们,随我先生撕了那个施法的娘儿们!”石怪中一个领头的人物大吼一声,带着十余人扑向燕凌霜。燕凌霜衣裙飘飞,反手拔出背后秋水仙剑,不退反进,与那领头石怪侧身而过。领头石怪双目圆睁,深紫血液自脖颈喷涌而出,缓缓倒了下去。 燕凌霜看向其余石怪,脚下未停,几息之间攻向她的石怪尽皆身死。她一个华丽转身,想要继续帮助守城,忽然心中一阵惊悸,背后传来一阵破空声,却是躲闪不及了。 “嘭。” 一块冰镜凌空凝成,挡住了这一记地刺术。凌逸潇落在她身边,叮嘱道:“这些石怪本体尽是些怪石,最擅控土,师妹万万当心脚下。” “多谢。”燕凌霜淡淡道,“陈师兄那里不要紧么?” “他二人对付石怪首领不说游刃有余也差不多了,咱们先端了这伙杂兵,一齐去擒下那首领拷打一番,也好知道他们是用了什么方法侵入神舟内陆。” 说话间,二人已冲入敌阵,左突右杀,所过之处如狂风卷落叶,杀得石怪片甲不留,不一会便溃不成军了。凌逸潇喊过张龙,嘱托他围剿余众,与燕凌霜双双飞起,冲向了城外群山。 凌逸潇二人沿打斗痕迹一路追寻,渐渐听到树林深处有打斗声音隐隐传来。他二人加快速度,全力赶去。 飞了一会,凌逸潇二人终于与风疾、陈夜白汇合一处。只见二人气息凝重,与一怪物遥遥对峙,形成犄角之势,使那怪物不敢轻易出手。风疾与陈夜白都受了些伤,陈夜白更是半截衣袖已经破碎不堪了。 再看那怪物,通体由坚硬岩石组成,形成一头人形巨兽,比常人高出一倍不止,更别说凌逸潇等尚未长完身体的少年了。几人看着那巨兽,都露出凝重之色。 那巨兽石怪见风疾与陈夜白又来了帮手,桀桀一笑,道:“今日便算是石某时运不济,不过你们几个小娃娃修为高强,想必是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老牛鼻子调教出来的吧?如此以多欺少,不怕堕了正道之风吗?” 凌逸潇等人哪里看不出他是想引诱几人与他一对一比斗,怎能如他所愿。陈夜白当下道:“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我劝阁下最好束手就擒,弃暗投明,为本派提供情报。你若答应,我可做主保你一命。” 那石怪伸出石质舌头,做了个舔唇的动作,看上去怪异无比。他哈哈大笑,道:“看来你这毛头小子在正道中地位不低啊。”说着,他骤起发难,双臂捶地,一道宽阔裂缝像陈夜白蔓延而去。 “今日我便捉你回去,也好作为与正道交涉的资本!” 陈夜白心中早有提防,他一跃而起,落在一旁树上,足尖轻点树枝,御使点星仙剑攻向石怪。凌逸潇与燕凌霜几乎与他同时动了起来,他二人一左一右,手握相同剑诀,一齐接近石怪。石怪左、中、右三路受击,却并不慌张,只见他双手握拳,口中念念有词,全身竟泛出精铁一般的光泽,陈夜白三人刺在他身体上,剑尖竟无法刺入,反被反震之力震得生疼,唯有凌逸潇凝霜仙剑入石半分。 石怪那怪石嶙峋的脸上显露出惊讶之色,看向凌逸潇,道:“你这小子修为平平,竟能轻易伤我,看来也是大有来头。有趣,有趣!”他巨掌一挥打向三人,带起阵阵狂风。 凌逸潇三人极有默契,向三个方向分散躲开,让石怪打了个空。石怪还待追击,忽然背后吃痛,确实风疾手持一柄亮银长枪,狠狠地刺入石怪后腰两块怪石之间。 石怪面带怒色,没想到自己连吃了两个大亏。他怒吼一声,震开风疾,双臂疯狂砸地,一道道岩柱破土而出,刺向四人。凌逸潇三人还好,但风疾被石怪震飞,身体悬在空中,无法闪躲,眼看便要被石柱刺个对穿。凌逸潇三人心中着急,但与他相隔甚远,搭救不得,只得高呼“当心”。 在这危急时刻,一阵微风飘过,托着风疾生生横移了一个身位,与几道岩柱擦身而过,只在手臂上擦了个皮外伤。他双足在岩柱上用力一蹬,人在空中翻了一翻,落在了几米之外的一株巨树上。 忽然,风疾眼角一闪,似乎发现了什么,大吼一声:“凌兄弟,小心身后!”他用力一蹬树干,树叶簌簌而落,整个人如飞矢一般向凌逸潇弹去。 凌逸潇下意识想转头回望,忽然想起白日里陈夜白所言,又看到风疾冲向自己,心中警惕,以防风疾骤然出手伤人,却是并未回头了。直到,他听到燕凌霜娇呼一声“当心”,心中感觉不妙,再回头时,只见后方水潭中数条泥鞭伸出,向他抽打过来,再想闪躲,却是为时已晚! 紧要关头,风疾冲到凌逸潇身边,银枪横扫,带飞半数泥鞭。可惜方才他左臂被岩柱擦伤,使不上力,只能单手使枪,终究是力有未遂,难敌泥鞭数量众多,身上挨了两鞭,被抽得倒飞出去。 有风疾拼死争取时间,凌逸潇已回过神来,燕凌霜、陈夜白二人也赶了过来,一齐击退泥鞭。那水潭猛然缩小,化作人形,与回复壮汉形象的石怪合作一处,飞速逃离了。 陈夜白本想追击,被风疾拉住,道:“陈兄弟,穷寇莫追。”说着,他吐了一口血沫,叹道:“后来那个想必是怪族中的水怪,咱们追杀至此,没想到却是他们设好的陷阱,再追下去未必能够全身而退。”陈夜白听他说得有理,又看他伤势不轻,连忙与凌逸潇两人撑起风疾,向漓阴城赶去。 第二十一章 伏击 - 剑玄仙 - 玄亦Lex 凌逸潇几人回到城主府,花银铃派了几个医术高明的手下将风疾带去调养。所幸风疾所受皆为皮肉伤,并无大碍,一两日内便可恢复如初。 议事厅中,花银铃与凌逸潇三人相对而坐,静静听三人讲述事情经过。凌逸潇将大致情况讲了一遍,道:“最后关头若非风道友舍命救我,躺着的恐怕就是我了。” 花银铃一脸苦色,道:“石怪未除,而今又出现一只水怪,这可如何是好?” 陈夜白叹道:“只怕情况还要更糟,那石怪尚有一群手下,水怪实力不下于他,手下未必便没有一群小水怪。” “三位可有妙计?”花银铃面含悲戚,问道。 陈夜白沉吟:“敌方有了强援,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我方也找些帮手。漓阴城距天云不远,飞剑传书半日可至,援军两日之内定可抵达。但只怕敌方趁机发动总攻,我等坚持不了许久。” 花银铃幽幽一叹,道:“本城地处神州腹地,从来未曾想过会被海外异族渗透进来,否则以我族底蕴,如何会被这一群跳梁小丑欺辱到如此地步?只希望皇女殿下能早些察觉异常,好增派人手来援。” “哦?铃儿,多年不见,你我还是如此心有灵犀啊。”忽然,略带阴柔的中性声音从门外传来,一男子推门而入,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那男子人如其声,长相俊美异常。他脸型修长,五官精致宛如女子,柔顺的银色发丝毫无拘束,肆意披散下来,遮住了小半边脸。开门的手极纤长,肤色雪白如凝脂,隐约透出肤下的荧光。若非他领口开得极低,平坦的胸膛裸露在外,恐怕说他是女子,信者也是大有人在的。 “二哥!”花银铃惊喜地站起身来,眼角隐现泪光,道:“你怎么来了?” “自然是如你方才所说,皇女殿下察觉漓阴有异,命我率羽灵卫来援。”那男子施施然走了进来,嘿嘿一笑,道:“看来我来的还算及时。” “阁下可是精族精锐羽灵卫的首领花无痕将军?”陈夜白惊讶道。 “不错。”花无痕坐到他身边,给自己满上了一杯灵酒,笑道:“我见三位气宇轩扬,极为不凡,不知是哪家门下?” “这三位是天云道的道友,此去东海途径本城,不忍城民被恶人所欺,这才留了下来。此外还有一位风疾道友,虽身为散修,但胸怀天下,也替本城分忧。可惜他此前刚刚受了些伤,此时却是不便出来。”花银铃笑逐颜开,解释道。 花无痕面色一肃,拱手道:“几位匡扶正道,为舍妹排忧解难,今后便是我花无痕的朋友,此番还要多谢诸位了。”而后他话锋一转,问道,“不知现在情况如何,究竟是何方贼人图谋不轨?” 花银铃将情况大致一讲,花无痕脸色变了几变,沉声道:“此时事关重大,我须派人星夜传书,好叫皇女殿下知晓。兹事体大,我等还需仔细谋划,务必将贼人全数歼灭。” 在场五人将敌我实力分析了一番,花无痕取出一份漓阴城附近区域的地图,在上面勾勾画画。他纤长手指在地图上一点道:“怪族为大地之灵,在陆地之上实力倍增,因此轻易绝不会飞行。我们可以加以利用,在这处山峡打一个伏击。” “不知是怎样的伏击之法?”凌逸潇奇道。 “咱们先派出斥候侦查敌情,查到他们落脚点后,便由你三人出面,假意查探敌情,被敌方发现。他们在敌方地盘,必然想要速战速决,定会全力追杀。几位不必与其交战,避其锋芒,引至山峡中,届时我羽灵卫精锐尽出,必然能杀他个片甲不留。” 凌逸潇眉头一皱,道:“将军率羽灵卫到来,怪族难道毫无察觉?若他们知晓我等有援军赶到,怎会上当追来?” 花无痕笑道:“看来凌道友对我精族了解不多。我族为草木之灵,在这万山树林中隐藏行迹是最擅长的,他族极难发觉。况且我麾下羽灵卫本便是因隐匿成名,论拼杀,我们或许比皇女亲卫天灵卫矮上一头,但若要论起隐匿,我羽灵卫敢说第二,无人敢称第一。”他语气中满是自豪,显然对自家麾下极为自信。 陈夜白抚掌笑道:“妙极!如此一来,我等便可以打他个措手不及。事不宜迟,我三人还需尽快赶往东海轮回岛,便请将军派出斥候,我等就在府中静候佳音了。” “该当如此。”花无痕道,“三位已为本族付出许多,可惜时间紧迫,无法多留。轮回岛事毕后,还请来仲夏花海一行,我族也好聊表心意。”凌逸潇三人当场应下。 两日后,凌逸潇三人在房中计划着轮回岛行程,忽然一道灵符飞来。陈夜白伸手一招,那灵符飞来,传出花银铃的声音:“万事俱备,速来。”三人对视一眼,往议事厅而去。 推开门,花银铃、花无痕与风疾三人已经到了,等凌逸潇三人入座,花无痕拿过地图,指着伏击所用山峡之南不远处一处山峰,道:“经过探查,怪族落脚之处便在此山山脚下一处洞穴中,其中水怪占了多数,石怪数量极少。凌道友的寒冰道法刚好克制水怪,我等将敌方引至山峡,先由我麾下士卒御使土木之术将其合围,再由凌道友施展寒冰道法困而杀之,可将杂兵一网打尽,余下实力强的便可一一击破。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都无异议,只待花无痕调遣好兵将,便给怪族迎头一击。 风疾及凌逸潇三人深入林中,做出一副小心搜寻的样子,渐渐接近怪族所在山洞。忽然,四人听见一旁传来一道细细的声音:“诸位,你们已经被发现了,做好准备,随时准备撤退。” 他们知晓是花无痕手下斥候在此,但左右望不见人影,心中十分佩服,精族隐匿术当真名不虚传。四人受了提醒,都凝神戒备,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装做搜寻的样子。 没过多久,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地动山摇,无数岩柱破土而出,洪流汹涌而来。凌逸潇等人早有防备,身形暴退,十余道冰墙平地而起,将洪流截住。 “小的们,给我追!”一声怒喝传来,便看一干乌合之众一涌而上。凌逸潇等人假装惊慌,一边施法抵抗,一边向后退去。怪族见他们后退,士气大振,纷纷追了上来。 不一会儿,凌逸潇等人已退到了山崖中,到了事先定好的伏击之处。忽然,一声响指声响过,四人心领神会,齐齐跃起。一旁树林中闪出无数身着皮衣的精族修士,动作整齐划一,手握法诀,地上土块隆起,一条条粗壮根系破土而出,向怪族围去。 怪族大惊失色,一些水怪直接化作本体,想从根系缝隙中流出。不料一张清光太极图从天而降,气温骤降,水流几乎要凝结成冰了,赫然便是万剑冰杀的阵图! ※※※ 玄亦有些急事需要处理,这一章更晚了,非常抱歉! 之前有想要不要请假一天,想了想还是咬牙先写了这一章传了上来。 晚上那一章不出意外的话也会晚一点,请诸位书友不要着急,肯定会更新的! 望周知。 玄亦敬上。 第二十二章 同行 - 剑玄仙 - 玄亦Lex 太极图笼罩之下,气温陡然下降。化作本体的水怪行动迟缓,几乎被冻结成冰。燕凌霜、陈夜白与风疾配合羽灵卫一齐动手,斩杀被围困的怪族。石怪被围困,水怪被冻结,场上几乎形成了一边倒的战局,诸般道法齐出,不出片刻,众人便解决了这一批敌人。 陈夜白收了点星,啧啧赞叹道:“逸潇,你这一手控冰之术是越发纯熟了,如此数量的水怪,竟被你以万剑杀阵冻作了一团,只怕普天之下将这门奇书拆解成这般模样分开施展的,也就独你一位了。” 凌逸潇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花无痕拍了拍手,道:“凌道友的寒冰道法确实是精彩无比,不过这怪族并非全数,想必那两位领头的也是小心谨慎的主儿,并未上咱们的当。如今我派出的堵截部队已截住了他们的去路,跟他们交上了手。咱们需快些赶去支援,以防对方突围成功。” 陈夜白颔首道:“这是自然,若被他们逃走,无异于放虎归山,再寻踪迹怕是难上加难。”一行五人同数十羽灵卫一道,飞速像西南方向赶去。 没过多久,前方的喊杀声渐渐传来。羽灵卫分散在树林中,一个个隐去身形,不知所踪。花无痕等人飞驰在林间,法宝在手,法诀紧扣,只待现身时便给对方迎头痛击。 喊杀声渐渐变大,花无痕手持一柄玉骨折扇,扇面合拢,冲在最前。其次是陈夜白与风疾,两人皆擅长进攻,一招攻出如狂风骤雨。最后是凌逸潇与燕凌霜,手中法诀紧握如山,水汽寒气渐渐汇聚。 绕过一块山石,前方正是拼杀的中心。花无痕等人斜刺里杀出,众怪大惊失色,纷纷闪躲。 花无痕手中折扇一开,莹光璀璨,扇面上描绘着一副春山雨景图,轻轻一挥,洒出一道虹光,周遭植物疯狂生长,枝叶青草化作利剑,攻向怪族众人。 陈夜白与风疾紧随其后,分别对上了怪族两位首领,一人点星剑疾如星坠,一人亮银长枪快如狂风,配合花无痕道法,打得两怪无法顾及手下。 凌逸潇与燕凌霜见见恶首已被拖住,施展道法向怪群攻去,隐匿的羽灵卫一同冲出,杀向怪群。凌逸潇祭出双剑,突入战阵冲杀,燕凌霜单人单剑在侧翼游走,支援各线。 羽灵卫作为精族精锐之师,训练有素,互相之间配合极为巧妙,几乎不给怪族任何可乘之机。加之众怪早已吓得肝胆欲裂,十成实力只剩了五成不到,如何是羽灵卫的对手?数十息便败落下来,被杀的片甲不留。为首的石怪水怪见手下同族已死得一干二净,数次转身欲逃,无奈陈夜白几人死死黏上,却是逃也逃不得,打也打不过,穷途末路,束手无策。 凌逸潇等人解决了怪众,也一道围攻怪首。两怪连连怒吼,也是无济于事,渐渐招架不住了。花无痕高呼一声:“抓活的!”只见众羽灵卫齐齐掐诀,放出阵阵淡紫色烟雾,正是精族秘传夺神散。 陈夜白等人事先已服用了解药,无视烟雾,全力压制两怪。那水怪沾了烟雾,登时双目迷离,被羽灵卫按住,捆缚起来。倒是那石怪似乎对夺神散抗性极好,但身体反应也大大变慢,不多时便被擒下。 众人将两怪押解回漓阴城,花银铃早率人在城门处迎接了。她见众人完好归来,心中舒了一口气,笑盈盈迎了上去。 花无痕哈哈笑道:“此番大获全胜,还抓了两个大块头回来。铃儿,快派人准备一番,为兄要亲自审问这两个异族。” 花银铃安排妥当,便将凌逸潇几人迎到城主府中歇息。一路上,众多平民从城主府中涌出,见到花银铃一行,纷纷跪下行礼,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花银铃亲自将他们扶起,宽慰道:“诸位民众,恶人已被除尽,大家无需继续担惊受怕了。经此一难,皇女陛下必然加强本城防务,漓阴城势必固若金汤,请大家宽心。” 好不容易进到城主府中,陈夜白摸了摸鼻尖,道:“我怎么觉得这一路上应对民众比与石怪厮杀还要劳神费力?” 花银铃道:“陈道友这是何道理,城民如何能与恶贼一同比较?只要诚心相待,他们都是懂得理解你的。” 陈夜白自知失言,连忙转移话题道:“说来,我对贵族羽灵卫着实敬佩,全歼怪群竟毫无死伤,不愧是贵族精锐之师。” 花银铃盈盈一笑,道:“可惜二哥不在此处,否则他听见你这番话,心中必然十分得意。” “谁说我不在的?”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花无痕推门走了进来。花银铃惊喜道:“二哥,他们这么快便招了?” 花无痕玩弄着手中的一张信纸,轻笑道:“那石怪是条汉子,宁死不屈,可惜水怪却是软蛋一个,将事情原原本本全说了一遍,若非我将他打昏,只怕连自家身世都报了出来。”说着不屑地笑了笑。 陈夜白连问道:“花将军可是知道了他们如何潜入神州,又是意欲何为?” “说来简单,他们是自西漠渡海转入南荒,借妖族之手进了神州。”花无痕将手中信纸往桌上一放,道,“诸位一看便知。” 陈夜白拿过信纸大致看了一遍,只见其中颇多托付之词,又有反叛、配合等字眼,心中已有了猜测,但他故作不知,问道:“这书信是出自何人?况且南方有贵族镇守,这货石怪怎能轻易潜入进来?” “自然是有人心中生出了某些想法,需要提点提点了。”花无痕眼中煞气一闪,继续道,“不过今日之事,是本族内务,还请几位不要外传。怪族入侵之事,待本族事了,花某自然会亲上天云,给天下同道一个说法。” “一切听将军安排。”陈夜白道,“不过我三人在贵城已耽搁了许多时间,如今恐怕要即刻出发前往轮回岛了,不知花将军、花城主能否帮助一二,替我们准备一艘能出海的快船?” “这是自然。”花银铃应道,“妾身这便吩咐下去,还请三位稍等。” “三位可是要去东海之上数百年一出的那个轮回岛?”许久没开口的风疾突然出声,“风某对轮回到向往已久,不知能否有幸与三位同行?” 陈夜白与两位同伴对视一眼,为难道:“轮回岛受正道诸派共同掌控,此事非我三人所能决定。”他想到风疾曾救下凌逸潇,对他们有恩,又犹豫道:“我等可向本派传书,或许有些机会……” “不必如此麻烦。”花无痕哈哈一笑,道,“本族此次分到三个名额,我手下副将本占去一个,但他突然突破,道行精进,却是不再适合入岛了,本族这一名额便刚好空了下来。风道友此次为本族立下大功,本族无以为报,既然道友想去轮回岛,便将这名额拿去便是,殿下那边自有花某去说。” 风疾抱拳一礼,道:“是风某唐突,没想到轮回岛竟有如此规矩。花将军既肯割爱,花某感激不尽。” 众人商量完毕,各取所需,心中都十分快意。此时船只尚未备好,花银铃早有准备,一拍手,屏风后走出几位美貌精族侍女,奉上一杯杯琼浆玉液,竟然又摆上了一桌百泉宴。 开怀畅饮后,便有手下来报,快船已然备好了。凌逸潇、风疾等人当下与花氏兄妹拜别,乘上船只,扬帆起航。 船只渐行渐远,凌逸潇回望漓阴城,只见高耸的城墙渐行渐远,渐渐看不清了。 第二十三章 漓口 - 剑玄仙 - 玄亦Lex 漓口城,紧靠漓水入海口,地势平坦,土地肥沃,又依海而建,乃是一处天然良港,故此农业商业都十分发达。城北不远便是正道大派普济寺根基所在――普济洲,每日经由漓口前往瞻仰之人数不胜数,可说是神州东岸最繁华的地段。 这一日,一叶小舟自漓水上游漂流而下,进入漓口城水门。这小舟流线身材,工艺极精湛,船艏绘着一团兰草纹印,河道旁的路人见到这纹印,纷纷停下行礼。有些不明所以的路人拉过行礼之人,悄悄问道:“这位大哥,你们为何行礼啊?” 那人不敢喧哗,小声说道:“你瞧见船艏纹印了没?这乃是我精族皇室徽记!” 凌逸潇与燕凌霜并肩站在船头,眺望着河道那面一望无际的海面,心情似乎也随之平静下来。陈夜白打着哈欠从舱室中走出,眯着眼环望了一下,吃了一惊,道:“这才三日有余,咱们已经到东海了?” “早闻精族工艺天下第一,此前在漓阴城还不觉得,这‘渡云舟’到是令风某大开眼界。”三人抬眼看去,只见风疾靠坐在船顶桅杆横栏之上,好不潇洒自在。他取过腰间葫芦,仰头灌了一口,一跃而下,哈哈笑道:“渡云舟速度奇快又不失平稳,实在是水中赶路的好宝贝啊。” 陈夜白没听风疾说了什么,他掀了掀鼻翼,眯眼盯着风疾手中的葫芦,垂涎三尺:“风大哥,这葫芦是哪里来的?” 风疾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眼中闪过狡黠之色,道:“哦?没想到陈兄弟对一个葫芦也感兴趣。不过这可不是什么珍品,漓阴城中任意一个商铺便可买到。” 陈夜白舔舔嘴唇,道:“我指的是葫芦里的东西。” 风疾故作惊奇道:“陈兄弟不知道么?风某极爱精族百花酿的滋味,宴席之上尝过一次便收不住了,便从花城主那求了一点随身携带。不过这已经是最后一点啦,再想喝到如此美酒,恐怕要从轮回岛回来了。”说这还晃了晃葫芦,让众人听到里面所剩不多的酒水晃动的声音,以作佐证。 陈夜白泄了气,一拍额头,道:“我怎么便没想到灌上几大葫芦打包带走呢?”语气极为懊恼,仿佛损失了万贯家资一般。 说着,渡云舟已渐渐靠了岸。四人下了船,唤过一名船工,嘱托他照看小舟,又给了一块上好温玉作为报酬。那船夫看到兰草纹印,激动地说不出话,颤抖着接过温玉,不知所措。 陈夜白笑骂一声:“还不快去?”船工如梦初醒,将温玉贴身藏好,接过纤绳,寻了港中最好的位置停好,心中一边算计着如何使用这一笔飞来的横财,一边感叹道:这些皇族之人当真是出手阔绰。咦,这几人相貌举止应是人族无异,皇室纹印何时外族也能使用了? 凌逸潇一行自然不知道船工心中所想。他四人已坐在了酒楼之中,只待美餐一顿,便要出海远行了。他们虽早早便换上了常服,奈何燕凌霜相貌出众,气质又是极佳,一进酒楼便成了焦点。众人十分无奈,但燕凌霜心性修为是极好的,只当不知道自己已成为视线的中心,坐在位子上小口小口地品着茶。 陈夜白唤过店小二,道:“小二哥,你们这里可有什么拿手好菜么?” 店小二早被燕凌霜迷得神智迷离,陈夜白唤了几声才拉回他的思绪。他自知失态,连忙赔笑道:“看得出几位是第一次来这漓口城。本店的厨子在城中可是数一数二的‘圣手’,别的不说,这道‘醉骨豚’可是本店招牌,几位可以尝上一尝。” 风疾似乎对厨艺大有研究,问道:“小二,这醉骨豚取得可是漓水中上好的河豚肉?” 店小二一竖拇指,称赞道:“客官一看便是行家。醉骨豚取漓水河豚为主料,去其毒胆,辅以诸般辅料,以仲夏花海醉心泉的泉水熬制,汤鲜肉美,咬上一口简直骨头都醉了,因此得名,是本店生意兴隆的最大助力啊。” 陈夜白一笑,道:“想不到你这小二哥也是个人才,讲得我腹中饥饿,忍不住现在便想尝上一尝。便如你所说,给我们上一道醉骨豚,其他新鲜小炒也选拿手的做上几道。” 店小二飞速在手中单据上写了几笔,道了声“稍等”,偷偷看了眼燕凌霜,转身欲走。凌逸潇连忙喊住他,道:“小二哥且慢。我问你,这几月间东海之上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店小二正想着有什么办法能多看这冰山美女几眼,听到凌逸潇问话连忙转回身来,道:“最大的大事当要说到东海上宝光出世了,这还要从年前说起。话说……” “等等,小二哥你且先去送了单据,回来再跟我们详细讲讲。”陈夜白听出店小二即将长篇大论发表讲演,连忙打断他,生怕他讲上半日,自己跟着饿半日的肚子。 店小二点头哈腰地应了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后厨,几乎是跑着赶了回来,继续他的长篇大论:“几位客官,你们有所不知。那一夜乌云盖天,全城黑咕隆咚的,一点光都没有。忽然只听一声声巨响传来,东海之上电闪雷鸣,无数厉雷劈下,那雷电正下方七色光茫闪耀,映得半个漓口城亮如白昼。有眼尖的趁着彩光看到普济寺中飞出数位大师,直冲着那光芒去了。” “从那之后,漓口城来了好多修炼道法的高人,都是奔着那宝物去的。城中几家船商趁机发了大财,那些高人购船出海,出手极为阔绰,随手给出的宝物便是小二我干上一辈子也不见得赚得到。”说着唉声叹气,任谁都能看出他脸上的懊恼之色。 “说重点。”陈夜白笑着打断了他。 店小二挠了挠头,继续说道:“那宝物出世动静如此之大哦,显然也不是好得的,出海的高人大多无功而返,听说还有人折在了里面。没出多久,便听说几大门派联手发声,禁止散修私自探寻,还派了许多人手封锁。那些船商的好日子也到头了,旧船已经出手,新船还未建造完成,连商路都跑不了,倒是来本城打探情况的依旧不少,咱们这些酒楼茶肆的收入不降反增。可以说是……” 陈夜白颇为无奈,再次打断了他,苦笑道:“小二哥,咱能不能拣重点的说?” 店小二一阵腹诽:对咱来说,哪还有比口袋里的银子更重要的?但他面上毫不显露,堆笑道:“是是是,不过这事在咱们平民眼中玄乎的很,咱了解的也不算多。只知道后来又有一批人马联袂而来,却没有进咱漓口城,反而是直接去了普济寺。不过他们出海的船只是在本城租用的,咱们因此知道这事,对其他的就所知甚少了。” 陈夜白扶了扶额,听这小二讲了许久,却是半天线索也无,随手丢给他一块玉佩。店小二惊喜地接过玉佩,飞快地藏在胸口,左右环望,见无人发现,舒了一口气,连忙拱手拜道:“多谢几位爷,几位爷可还有什么吩咐?” 陈夜白挥了挥手将店小二打发走了,低声对几位同伴说道:“这些平民对轮回岛毫不知情,也是情有可原,只是如此一来,便需要我们自行摸索了。依你们看,咱们来到此处,是否需要上普济寺拜会一番?” 第二十四章 入岛 - 剑玄仙 - 玄亦Lex “咱们来到此处,是否需要上普济寺拜访一番?”陈夜白低声道。 凌逸潇沉吟道:“咱们既无师门引荐,又无长辈前来,面对普济寺众多前辈大师,恐怕多有不便。我看,咱们还是直接上轮回岛为好。” 燕凌霜本便是清冷性子,不喜与人交往,当下点点头,同意凌逸潇的看法。风疾散修出身,更是与普济寺毫无牵扯,也颔首附议。 陈夜白见三人皆想直接入岛,抚掌笑道:“我也正有此意。普济寺的老和尚们天天坐枯禅,与他们说话仿佛打哑谜一般,很是无趣,咱们不去也罢。今夜在漓口城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咱们便扬帆出海。” 四人围在一起轻声细语地聊着,不一会,店小二便端了几碟小炒上来,最后上了一只海碗,里面盛放着熬成奶白的鱼汤,表面附着一层金黄色的油脂,配以几块鲜嫩豚肉,两片翠绿色的青菜,看去便令人食指大动。细细一闻,只觉得香气似乎要透过周身毛孔透体而入,直达五脏六腑。几人纷纷动筷,夹了一块豚肉送入口中,只觉得肉质极细嫩,入口即化,化作浓汤流入喉中。一口下去,身子都酥了半边。 清甜的味道在口中荡开,还未等细细体味,又加了些麻,紧接着一阵咸香袭来。这几种迥然不同的味道,在同一道菜肴上同时呈现,细节拿捏得十分得当,令人食欲大开,纷纷抢食,连一向喜食清淡的燕凌霜都忍不住多吃了几口。 酒足饭饱后,几人放下碗筷,定了四间上房,各自回房用功修炼。凌逸潇回到房中,取出两块地图,细细钻研。这两块地图,其一是神州东部沿岸及近海图,上面标有近海数千岛屿,轮回岛的方位也用红圈标注出来。另一块是轮回岛地形图,乃是天云历代先辈测绘,危险之处标注的极为详细,奇珍异宝也多有记载。凌逸潇按图索骥,规划着入岛的最佳路线。 时间过得极快,不知不觉中,天色黑了又白。凌逸潇收起地图,盘膝炼气,真元运行了一个大周天,消除了一整晚的疲惫。他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其余三人已在大堂用餐了,凌逸潇取过自己那份,细细咀嚼。四人用过早餐,找掌柜结了房钱,动身向码头赶去,远远便望见昨日那船工紧紧守在渡云舟边,精神抖擞,左右巡视,一副生怕宵小之辈窃舟的样子。 陈夜白不禁莞尔,紧走几步唤过那船工,又取出一只小玉瓶,问道:“这位大哥,半日时间,你带我们出海,事成之后将此舟送至漓阴城城主府,这玉瓶便是报酬,可够?” 那船工见了玉瓶当即笑逐颜开,心道:这几位大人当真出手不凡,以他们的身份地位,即便强征劳工也无不可,如此美差,我可要抓好机会。当下连连应了下来。 待四人上了渡云舟,船工解开绳索,也跳了上来,问道:“几位大人欲行往何处?” 陈夜白取过地图,指着上面的圆圈,道:“便是此处了。” 船工看清位置,大吃一惊:“几位大人是为了那怪岛而来?” 凌逸潇四人闻言吃惊不小,对视一眼,还是由陈夜白开口:“大哥,你知道这怪岛之事?” 船工连连摆手,道:“小民并不知晓,但东家曾亲自送一伙人去过那怪岛,但回来之时,除却东家不曾入内,其余只有一人活了下来,也是身受重伤。听说那岛上多有剧毒瘴气,还混杂着奇寒无比的寒气,先将人削去了三成实力,再加上许多妖兽陷阱,便是有个三头六臂也不见得能保住性命,几位确定是要去那里?” 陈夜白点点头,道:“不错。路上还请大哥多多照顾,到了怪岛之后,再来舱中通知我等。”船工应下后,四人一齐进了舱室。 陈夜白沉吟了一下,道:“方才那船工所言,诸位作何感想?” “掌教师伯赠予的地图之中,妖兽瘴气倒是有些记载,但寒气是决计没有的。即便是岛中妖兽,对我等也造不成太大威胁,想来不是那批人马修为太弱,便是普通平民间以讹传讹。”凌逸潇皱眉道,“只是我们既然听说了此事,还是小心为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风疾点点头,道:“不错,轮回岛已数百年不曾出世,谁知道会不会生出什么变化。” 陈夜白皱眉,取出轮回岛地图,道“变化再大,地形也不会有太多改变,既然岛中寒气瘴气为祸,咱们还需重新制定路线,选些地势较高的地方前进。唉,也不知先前入岛的各派同道近况如何。” 凌逸潇伸指点了点岛屿正中,道:“根据记载,岛屿正中有一巨木,乃是轮回岛中最为紧要之地,可说是不可不去之处。我们若是寻不到同道踪迹,便直接赶去此处,多半能与他们汇合。” 陈夜白一拍桌面,道,“无论如何,我等还是先到岛上亲眼看看实际情况,才能确定如何行事,在此处空谈也只是浪费时间罢了,不如早做调息,以备不测。”众人点头称是。 时间渐渐流逝,不知不觉已日上三竿。几人各自做着事情,只听外面传来喊声:“各位大人,马上便要到那怪岛了。” 几人听到喊声,从船舱中走了出来,抬眼看去,果然隐隐约约看见远处一座尽被雾气笼罩的巨型岛屿,眉头齐齐一皱。 这岛屿周围的雾气,看上去不太妙啊…… 渡云舟速度极快,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岛屿进前。几人跳下船,嘱托了船工一番,转身望向了眼前的幽深树林。 这是一片及广阔的树林,林中十分安静,安静的仿佛不存在任何生命。雾气充斥在林间,仿佛白色的幽灵,要择人而噬。 四人对望一眼,面色凝重。眼前的情况实在算不得好,他们依照先前商议,服好玉清宁心散,凌逸潇在前开路,陈夜白、风疾分别警戒左右,燕凌霜在最后,以防不测。 四人找准方向,在林中一面摸索前行,一面注意着周围情况,小心搜索着联络印记,可惜并无收获。走了一段时间,凌逸潇叹了口气,道:“恐怕其余同道并非从此方向登岛,咱们需要依靠自己了。” 陈夜白点头道:“此处安静的有些过分了,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岛上果然是有了变故。诸位小心,发现异常务必出声警示。” 四人小心翼翼地走着,一路上安静无比,全无异常。风疾搓了搓手,道:“是不是有些冷了?” 陈夜白皱眉:“确实有些冷了,看来寒气之说并非空穴来风。逸潇,你可能分辨出这寒气的来源?” 凌逸潇闭上双目,细细感受了一番,睁眼道:“此处寒气过于稀薄,无法辨出来源。但这寒气流动似乎有些规律,不似天然生成,若是充盈一些,我应该能发现一些线索。” “既然如此,我们便再往前走走。”陈夜白沉吟,又对风疾道:“风大哥,你可有其他发现?” “此处风向有些诡异。”风疾半蹲在地,抓起几片落叶,扬在空中。只见叶子落下过程中,朝不同方向打了几个转儿,极不自然。 燕凌霜见状黛眉一凝,左手法诀一握,水蓝色雾气渐渐在周身形成,在不同高度竟飘往不同方向。四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是一沉。 轮回岛上,恐怕已被人布下了巨型阵法! 第二十五章 阴谋 - 剑玄仙 - 玄亦Lex 轮回岛方圆数百里,其内山脉起伏,异兽丛生。传闻中,上古之时,人族力抗神、魔、鬼、巫四族,最终便是在这轮回岛上将神、巫二族歼灭。 据传,如今盘踞南荒的妖族,便是当年神族的后裔。但神族当年为天地所钟,本体多为天地奇兽,实力高强,不可一世;而今妖族血脉稀薄,开化不易,只得偏居南荒一隅。 据传,轮回岛上的异兽,也是神族后裔,可惜被人族诸位前辈封了灵智,徒有强大肉身,却无法修炼。 轮回岛中央,建木。 高高的建木上,一座通体木制的宫殿耸立,朴素又不失威严。一蓝衣男子躬身立在殿门外,对守门的侍女道:“烦请通报鸾殿下,南方紫雾林有急报传来。” 那侍女道:“请稍等。”转身进了宫殿。不一会,她走出来,微笑道:“殿下请你进去。” 那男子略整衣衫,迈步走了进去,转过屏风,只见一蓝衣女子立在案前,提一支狼毫小笔,写着盈盈小楷。 这女子相貌极美,瞳色有些淡蓝,带着一种冷艳的妖冶,但装束却是颇有些奇异。她闪烁着暗蓝色微光的青丝斜绾在后,插着三支不知名短翎,发梢几乎垂到臀下,自发髻下延出三支长翎,随长发一道下垂至腰。 她身着蓝色羽衣,上半身颇似曲裾,紧身收腰,右袖极长极宽大,此时为持笔挥毫,以左手挽着右袖,否则以此袖长,右手当能藏在袖中。而左侧则是无袖,整只左臂裸露在空气中,显得有些离经叛道。 与上身相对的,则是她的长裙。翎羽织成的裙摆在右侧开得极高,大半条粉腿暴露在外,莹莹玉足踏着一只近乎透明的水晶高靴;左侧裙摆却又很长,近乎及地。 男子不敢直视她,低着头,躬身道:“鸾殿下,我们布置的暗哨传来消息,紫雾林方向又有一行四人入岛了。” 女子自顾自写着书法,淡淡道:“如此小事,不必向我请示。”声音颇为冷淡,自有一股威严在里面,显然长居高层,有一种上位者的气势。 男子听出她语气中的不快,忙道:“可是他们才进入林中不足五里,却已然发现了岛上的阵法,还请殿下指点。” 女子手上动作一停,抬头看了他一眼,将笔挂在一旁笔架上,道:“走,去看看。” 两人走出宫殿,来到建木边缘一条枝干上,女子极目远眺,眼中闪烁着蓝色光芒,竟然如鹰眼一般,穿透层层雾气,望到了凌逸潇一行人处。 女子目光在四人身上打了个转,嘴角微微上扬,轻笑道:“发动阵法,将他们四人分开,除了那个拿着长枪的,给其余三人准备好最高规格的‘款待’。”说着转身进了殿内。 男子想到她话中的含义,背后一寒,不敢怠慢,连忙传令下去。 ※※※※※※※※※ 再说凌逸潇一行,探测到阵法之后,面色俱都一沉。陈夜白沉声道:“轮回岛已生了莫大变故,否则师父绝不会不告知我等。然而其余同道还陷在其中,咱们绝不能坐视不理。诸位,咱们是进是退?” “进。”燕凌霜斩钉截铁道。这一路上她几乎从未发言,这一次却不知为何如此激进。 凌逸潇忘了她一眼,若有所思,道:“不过,咱们现在尚在阵法外围,最好火速传书天云,求掌教师伯派出援手。”然后又对风疾道:“风大哥,救助同道乃是我等正道诸派应尽的义务,原本便不该讲你牵扯进来。此番便请你代我们上普济寺一趟,请无闻方丈定夺此事,以防我等传书飞剑被截。” 风疾本想拒绝,但他心知事情紧急,忙道:“三位务必小心谨慎,不可冒进,三日之内风某必然带援兵来救。保重!”言毕郑重抱拳,飞速沿来路退去。 凌逸潇三人放了传书飞剑,又目送风疾离开,互相对视。陈夜白道:“这雾气诡异的紧,但对我等影响还不大。只怕再往前走,又有其他危机等着我们,我认为我们现在最好以中央巨树为中心,绕着外围活动,看能否发现别派道友留下的印记。” 正说着话,周围的雾气渐渐浓了。三人察觉不妙,背靠背站在一起,警戒着周围情况。雾气越来越浓了,三人视线渐渐模糊,连身边的同伴也只能隐约看见一个轮廓。 “啊!” 右后方传来燕凌霜的惊呼声,凌逸潇猛然一惊,下意识地探出右手,碰到了一只温玉一般的芊芊柔夷。突然,他心中闪过了男女有别的想法,迟疑了一下。再握下去时,已然握了个空。 这一迟疑,便仿佛成了诀别。 “燕师妹!燕师妹!”凌逸潇大声呼喊着,却无人回答他。他慌了神,连忙向陈夜白求助,这才发现陈夜白不知何时也不见了踪迹。 凌逸潇大惊失色,靠在树上警戒着周围,脑中拼命思考对策,却仍然是空空如也。忽然,他感觉背后的触感变了,回首一看,背后那还有什么树木,却是一道岩壁赫然矗立。 雾气渐渐散了,凌逸潇稍微冷静下来,打量着四周,却发现早已不是那静谧的树林了。 这是一条峡谷,向上看去,只能看到细细一条灰蒙蒙的天空。峡谷极长,向两侧延伸,都看不到尽头。 他强自按捺心中的慌乱,又服了宁心散,盘膝念了段静心法诀。过了一会儿,凌逸潇终于冷静下来,他看了看周边情况,沉思起来:据掌教师伯所言,轮回岛中禁空,无法御剑飞行,唯有飞鸟能靠一对翅膀翱翔空中。看来,我只有向左或向右两条路可走。 凌逸潇沉下心来,闭上双目,感受着寒气的流动。阵阵寒气自他左手边向右流动,寒气浓度也是左高右低。这其中差距虽然极小,但也逃不出他的感知。 凌逸潇思索道:此前我等商议向岛屿正中探索,如今虽然分散开来,但若想汇合,恐怕都会依照约定往中央前进。退一步讲,即便他们不曾前往中央,只要我想办法寻到阵法核心,必然能够知道他们的踪迹,而这样庞大一座阵法,核心恐怕便在中央附近。既然如此,这中央巨木算是非去不可了。 计议已定,凌逸潇根据感知,往寒气更浓的左侧前进。他小心翼翼地走在这狭窄的山峡之中,却始终未遇见什么危险。 陈夜白悠悠醒来,只见自己身处潭边,身边早没了两位同门的身影,大吃一惊。方才他后颈遭受重击,整个人直接昏了过去,醒来之后,没想到却出现了这等情况。他揉了揉仍旧疼痛的后颈,起身打量了一下周遭情况。 面前是一汪深潭,水极清澈,但一眼望去满是黑暗,幽深见不到底。身后是一片树林,幽幽白雾加上与之前相同的树种,无不提醒他这便是方才所处的树林。他不知道凌逸潇两人身处何处,原地等了一会,却始终未见两人出现,心中暗叹一声,打起精神,沿着潭边探索起来。 潭子不大,一会儿便绕了一圈,四周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林,加上灰蒙蒙的天空,让陈夜白瞧不出方向。他唤出点星仙剑,轻轻抚摸剑身,道:“靠你了,伙计。” 点星仙剑在空中转了一圈,直直的指向一个方向。陈夜白思忖道:点星仙剑采北极陨铁所铸,与北极星遥遥感应,而我们从南方入岛,这片树林当也是南方才有。如此,我朝北前进,应当能寻到岛屿中央的巨木。这样想着,他迈开步子,跟随点星向北而去。 然而,与两位同门的遭遇不同,燕凌霜此时境况,可着实算不上好…… 第二十六章 局中 - 剑玄仙 - 玄亦Lex 轮回岛上一处不知名山谷中,燕凌霜扶着身边巨石,一瘸一拐地走在一条溪边的碎石路上。她白衣染血,已然受了伤。 方才她因阵法启动,被传送到一处虎穴之中。穴中两只雪色巨虎,被突然出现的燕凌霜惹怒,直接扑杀上来。燕凌霜还未反应过来,忽遭暗算,小腿被抓得鲜血淋漓,她使出浑身解数,斩杀了两只巨虎,但那虎爪不知有何神通,被抓伤的小腿无法愈合,只得勉强缚住。 她看了看谷间潺潺的溪流,靠着巨石坐了下来,取出一颗上清玉露丸,碾碎之后用事先撕下的布条盛着,解开靴子,扯开破碎的裤袜,取了些清水将伤口冲洗干净,再将玉露丸粉末敷上。她咬牙忍着剧痛,只觉得伤口处火辣辣的,麻痒难耐,直到药效生了,才将布条系上,穿好鞋袜继续逆流而上。 渐渐地,有风了。燕凌霜攀上了这座小山的山头,迎着风看向远方。然而一眼望去全是迷雾,全然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她咬了咬唇,迎着风向前走去。 ※※※※※※※※※ 凌逸潇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走出了峡谷,眼前豁然开朗。他回首望着这面中间有一条裂隙的整齐石壁,明白了自己究竟在哪里。 他展开地图,在东方找到一处名为万丈壁的地点,后面写着一行小字:万丈石壁,高不可攀,前辈高人感其阻隔西东,不便通行,一剑斩断,因此形成“一线天”之景。 凌逸潇照着地图,规划着前往巨树的最好路线。忽然,他面色一寒,右手疾探,抽出凝霜剑,向上连斩,只听“乒乒乒”几声脆响,凌逸潇被打得倒飞开去。 他向后退了数丈远,抬眼看向来者,不仅愣了一下。只见那物马身人兽,手持一柄漆黑长棍,面貌凶恶,正远远瞪视着他。 “英招?”凌逸潇自语道,随即排除了这个想法。英招乃上古神兽,传闻中“马身而人面,虎纹而鸟翼,徇于四海,其音如榴”。这怪物虽然也是马身人首,但看去比之英招还差了几分。(注①) 那怪物脾气极为暴躁,原地蹬了两下后足,四蹄连踏冲了上来。凌逸潇侧身让过,翻手一剑刺在它下腹,只觉入手处如泥牛入海,使不上一点气力。他吃了一惊,撤剑挡住那怪物反身的一棒,左手法诀变换,三道巨型冰锥破土而出,刺在它腹部,却并未建功,只把那怪物顶的抛飞出去。 那怪物吃痛,爬起来连连怒吼。随着它的吼声,不远处丛林中渐渐传出杂乱的踩踏声,凌逸潇面色一变,拔腿就跑,回头一望,果然看见林中无数和前一只相同的怪物狂奔而来。他逃入那仅容一人通过的裂隙,一道一人厚的冰墙直直嵌在裂隙入口,任凭外面怪物狂攻不止,也无法进入一步。 凌逸潇松了口气,背靠冰墙坐了下来,思考对策:这伙怪物实力一般,可惜刀剑难伤,若仅有一只还可设法摆脱,面对一群还想硬冲,那是找死。但若绕路而行,绕过这万丈壁不知要多花多少时间,况且万丈壁南北两侧都是有名的险地,未必便比这群怪物简单上多少。 忽然,冰墙那边本已安静下来的蹄声又响了起来,紧接着一片喊杀声响起,凌逸潇心中一喜,撤去冰墙,探头一看,五位少年少女潇洒肆意,与那群怪物斗作一团。其中三人身着苍白直衣,火红镶边,有两男一女,互相配合极为巧妙,控火之术威力奇大无比,烧的怪物惨叫连连。另两位却是身着精族皇族服饰,都是貌美如花的女子,一人手持双匕,冲杀在最前,另一人双手持一桃花杖,躲在最后施展术法辅助。 凌逸潇精神一振,纵声道:“几位道友,幸会了。在下是天云道清寒院下凌逸潇,正苦于无法突破此处,多谢几位相助了。”说着御起凝霜,加入战团中来。 “凌道友,这些怪物刀枪不入,但眼睛乃是命门,触之即死,道友可全力攻之。”用火的三人中为首的男子笑道。凌逸潇闻言,左手法诀紧握,唤出无数冰针刺向怪物双眼,那怪物果然应声而倒。 掌握了诀窍,那怪物便十分容易对付。凌逸潇寒冰道法正适合群战,登时大显神威,将那群怪物一网打尽。众人见了,脸上显出钦佩之色。 屠杀过后,那五人与凌逸潇互相见礼。为首的男子生得颇为高大,脸部棱角分明,但面色极为温和,他笑着为凌逸潇介绍道:“这两位是精族花洛音、花洛云两位仙子,洛音仙子擅长隐匿刺杀,洛云仙子擅长治疗回春。”花洛音高些瘦些,神色清冷,又与燕凌霜有些不同,少了分闲适,多了点肃杀,她微微点了点头,算是与凌逸潇打过招呼。倒是矮些胖些有点婴儿肥的花洛云颇为活泼,笑得一双原本极大的美目几乎眯成了两道新月,道:“姐姐她不太喜欢说话,凌师兄不要在意哦。” 那男子待双方说完,继续介绍道:“我等三人乃是白鹿书院出身,这位是孟宪师弟,这位是林婉儿师妹。在下姓陆,单名一个炎字,是敝派此行中修行最久的。”孟宪有些矮小,微微拱手,显得不太擅长与人交往,林婉儿则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气质极佳,一看便知是饱读诗书的奇女子。凌逸潇一一与众人见过,寒暄一番。 几人见礼完毕,陆炎奇道:“凌道友,贵派此番都有哪些同道前来,怎么不曾一起行动?” 凌逸潇面色一肃,道:“几位先行来此,想必对岛中情况比我了解更多,可曾察觉到岛上异常?” 陆炎五人对视一眼,声音沉了下来,道:“不错,岛中凶险异常,远超前人记载。我等四大派共计一十一人入岛,起初有些大意,直接便折去了一人。此后我等痛定思痛,不敢再小瞧这轮回岛,但前日还是着了道,余下十人分散在岛中各处。敝派三人靠着师门赐予的秘宝得知彼此方位,隔得又不算太远,这才汇合起来,今日一早又遇见两位花仙子,却不知其余同道现今身在何方?” 凌逸潇颔首道:“本派另有两位与我一同来此,尚有精族花无痕将军好友风疾道兄同行。我四人入岛不久便察觉情况有异,早早便传书回天云,又派了风疾道兄前去普济寺求援。可惜本派三人也遭了暗算,我因此与两位同门失散。” ※※※ 注: 英招:上古时期汉族神话传说中的神兽,出自《山海经·西次三经》,原文摘录如下: 又西三百二十里,曰槐江之山。丘时之水出焉,而北流注于泑水。其中多蠃母,其上青雄黄,多藏琅玕、黄金、玉。其阳多丹粟,其阴有多采黄金银。实惟帝之平圃,神英招司之,其状马身而人面,虎文而鸟翼,徇于四海,其音如榴。南望昆仑,其光熊熊,其气魂魂。西望大泽,后稷所潜也;其中多玉,其阴多榣木之有若。北望诸毗,槐鬼离仑居之,鹰鹯之所宅也。东望恒山四成,有穷鬼居之,各在一搏。爰有淫水,其清洛洛。有天神焉,其状如牛,而八足二首马尾,其音如勃皇,见则其邑有兵。 第二十七章 雨杀 - 剑玄仙 - 玄亦Lex 陈夜白不知自己走了多远,只知道天色暗了又亮,亮了又暗。他十分疲惫,但又不敢放松,时刻小心着周遭环境。 隐约的,前方似乎有光亮传来。陈夜白精神一振,步伐禁不住加快了些。 光芒愈来愈盛了。陈夜白站在树林边缘,望着前方只景,不由愣住了。 这是一片低陷的谷地,其中静静游荡着丝丝电蛇,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但蕴含着令人惊悸的毁灭力。谷地中遍地焦黑,却生着一种紫红色的小花,上面盘踞着诸多电蛇,小花却依旧迎风摇摆,毫无损伤。 “雷蕴花!”陈夜白惊呼出声。这是一种极稀有的奇花,蕴雷而生,却没有雷霆的狂暴,反而温和无比,是雷道修士梦寐以求的珍品。陈夜白取出地图,找出上面标记着雷蕴花的地方,备注却是“量极少,不可尽采,以求长远”。他抬头看了看遍布谷地的雷蕴花,实在不知“量极少”这三个字从何而来。 再说,这游走在虚空中的电蛇,无论如何也看不出哪里“温和”吧? 他不敢踏入谷中,依照地图找到了一条能绕过此处的路径,往东走去。他小心翼翼地绕过山石草木,忽然愣了一愣,折身回返,绕到了方才走过的巨石处,只见巨石下有着一块暗红色的血迹,一旁一块光滑的石块上还残留着一些不知名的碎屑,散发出一丝丝药草香。 陈夜白取过石块,放在鼻下细细闻了一下,惊喜道:“上清玉露丸!”喜的是终于发现同门踪迹,惊的是显然这位同门境况不好,已然受伤了。他在附近小心搜寻,终于在不远处一面石壁上发现了一团云形印记,指向西北方向。 陈夜白皱了皱眉。西北方向刚好是他过来的方向,通往那处雷蕴花谷地,是决计无法通过的。但他来此的路上并未见到有人经过的痕迹,除非那人从谷地横穿而过,否则必然留下痕迹。 陈夜白不敢再想,略一思索,心下一横,按照之前定下的路线,绕过前方的山头继续往东行去。 ※※※※※※※※※ 再说燕凌霜,走了许久,玉露丸药力见效,腿伤已好了不少。她走过了附近不少地方,终于大致确定了自己的方位。 燕凌霜当下所处,应在轮回岛东南一处丘陵区,并未被列为险地,反而东西两侧都危险重重,因此成了东南方向进入轮回岛内部的唯一门户。 自此丘陵区向北走,是一片平原地带,再北则是一片丛林,西北方向直通巨树,是最为安全的一条路线,也是入岛前天云一行人选择的路线之一。 即便如此,燕凌霜依然不敢大意,毕竟如今岛上生变,自己身处大阵之中,随时可能遇险。 燕凌霜确定好方位,向北走去,一路上竟然毫无危险,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让燕凌霜精神越来越紧绷。 “沙,沙,沙……” 忽然,一阵摩擦声渐渐传来,由远及近。燕凌霜凝神防备,秋水仙剑蓄势待发。不远处的灌木从枝叶摇摆,摩擦声越来越大了。 两条黑色的长棒从灌木从中探了出来,紧接着是锋利的獠牙,粗壮的前肢,一只蚁形妖兽缓缓爬出。但沙沙的摩擦声并未停止,越来越多的巨蚁自各个角落钻出,将燕凌霜包围在中央。 秋水仙剑清光璀璨,四周渐渐有雨丝落下。蚁群围在外围,蓄势待发。忽然,像是得到了命令一般,蚁群一齐动了,而这一刻,飘落的雨丝也仿佛停止。 秋水剑清光一闪而逝,反而是静止的雨丝亮了起来。雨丝化作剑光,飞速斩向一只只巨蚁,黄绿色的液体四下飞溅。 越来越多的巨蚁涌了出来,比燕凌霜斩杀的速度更快。这巨蚁虽动作迟缓,但力量极强,一身甲壳极为坚硬,数剑齐攻才能斩下一只,委实要费不少力气。 燕凌霜轻咬下唇,当机立断,向正北方向突围。雨丝剑光随她心意,一路向北绞杀。燕凌霜屠戮巨蚁数量众多,早惹怒了蚁群,怎能如此容易便被她逃脱?登时便有数只生有双翅的变种巨蚁冲出,追杀而来。 那双翅巨蚁速度极快,个头也比普通巨蚁大上三分,锋利的獠牙几乎有半身长,仿佛一只巨剪,朝燕凌霜剪下。 燕凌霜反应极快,双翅巨蚁冲出时便叩好法诀,两条水龙卷一冲而上,却并未攻击巨蚁关节要害,反而紧紧缚住巨蚁身体。她右手秋水剑一指,雨丝剑光蜂拥而上,将两对巨翅割了下来。 没了双翅的巨蚁发出“吱吱”的痛呼,从半空摔落下来,蹬着六条腿挣扎不已。燕凌霜毫不恋战,转身奔北方逃去。 “嗤嗤嗤!” 忽然一阵破空声传来,燕凌霜大吃一惊,只见那巨蚁喷出酸液,向燕凌霜射来。她雨丝剑光无法抵挡液体,只得尽力闪躲,但酸液数量极多,还是有一些打在了她身上。 酸液腐蚀性极强,几息时间便将纱衣溶了个洞,贴在如雪的肌肤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燕凌霜忍痛连忙施法,一道水柱生成,卷向她上方,到了头顶后法诀一散,水柱没了法力支撑,化作一团清水落下,将她身上酸液冲下。 此时的燕凌霜极为狼狈,全身被水打湿,衣衫紧紧贴在身上,还破了许多小洞,露出了零星的雪白肌肤。蚁群渐渐又围了上来,且北方的蚁群数量最多,源源不断地涌来,似乎是它们巢穴的方向。 燕凌霜环望四周,这北方看来是去不了了,南方丘陵是她一路走来的方向,无功而返的事她自然是不会做的。而西方则是有名的险地金乌崖,生活着大量三足乌,传闻是上古妖皇的后裔,极为难缠。倒是东方万丈崖虽然偏离了她要走的方向,但并无太大危险,如此看来,她只有向东方突围了。 计议已定,燕凌霜法诀紧握,零散的雨丝似乎下得更急了一点,更多的雨丝化作剑光,护着她自己向东冲杀。蚁群数量比之最初已经翻了几翻,巨蚁追赶不上,纷纷喷吐酸液攻击燕凌霜。 燕凌霜目光坚定,硬扛了几下攻击,冲出了蚁群包围,向东方急驰而去。忽然,阵阵轰鸣声从前方传来,仿佛千军万马一同冲杀。燕凌霜看着前方冲出的一群马身人首的怪物,不禁陷入了绝望。 她停下了脚步,秋水仙剑光华大作,暴雨倾盆而下。雨中,她运起真元,法诀紧握,向马身怪物冲杀而去。 “凌师兄,你怎么了?”花洛云眨着一双大眼睛,在凌逸潇眼前挥了挥手,“怎么突然发起呆来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凌逸潇缓过神来,笑了笑,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有点心神不宁……”说着,他望向远方,剑眉紧皱。 “当心!”陆炎的声音响起。但花洛音比他反应更快,一闪身挡在了花洛云身前,双匕齐出,抵住一双粗壮的兽掌,才想关心一下妹妹的情况,不料一阵微风吹来,再看周围时,已然尽是迷雾,看不清周围情况了。面前巨兽毫无放手之意,出掌极快,连连攻来。她看不清巨兽动作,只得凭感觉抵挡,忽然,她远远听到花洛云的惊呼之声,心中焦急,分神之下被一掌击中,抛飞了不知多远,撞断了多少树木。 渐渐地,雾气散去,再看原地,已然空无一人了。 第二十八章 情生 - 剑玄仙 - 玄亦Lex 凌逸潇拨开迷雾,揉了揉左小臂。方才他受了暗算,左臂凝冰挡了一击,虽然没受什么伤,但那一击势大力沉,打得他小臂生疼,整个人不知退了多远。 凌逸潇看了看周边情形,吃了一惊。周边哪还有什么树林?倒是万丈壁近在眼前,只是左右看不到那条裂隙了。自己绝无可能退出如此之远,想必是又被阵法传送了。 凌逸潇苦笑一声,白鹿书院三位有秘宝扶持,想来不用担心,精族两位花仙子同胞而生,互有感应,想来也无大碍,最应该担心的,反而是他自己了。 他的地图已经在与马身怪物交战时被毁了,只能靠印象勉强分辨位置。记忆中,万丈壁西侧为平原地带,生长着大片的高大树木,便是此前他与精族、白鹿书院几人一同走过的林子。但此处怪石嶙峋,仅草草长着些许低矮灌木,想来应是平原的边缘处。 凌逸潇背向万丈壁向前探索,渐渐地地势有了起伏。凌逸潇望着左侧迷雾中时隐时现的丘陵,大致知道了自己身处何方。 走着走着,凌逸潇似乎闻到了一股酸臭的恶气。他屏息凝神,继续往前走着,终于发现了这恶气的来源:灌木丛后,是一片宽广的平地,上面横七竖八地倒着无数他从未见过的巨蚁尸体,散发出那恶臭的,正是这些巨蚁尸体中流出的黄绿色液体。 他仔细探查着这处战场,不禁心中一惊。尸体上凌厉的剑意以及遍地的水迹,无一不诉说着这场面出自何人之手。幸运的是,场上只见到巨蚁尸体,却并无人类血迹,看来燕凌霜情况尚可。 但是,被如此数量的巨蚁围攻,无论如何都不能算是好事,更何况这巨蚁尸体一路向北延伸,竟看不见尽头,多半是燕凌霜力不能敌,一路突围所致。 凌逸潇当下更不迟疑,沿着巨蚁尸体一路追了下去,快进入树林之时,尸体却突然没有了。凌逸潇皱了皱眉,在四周探查起来,却发现东边不远处又出现了巨蚁尸体,空气中还多了一股血腥味。 凌逸潇心中一沉,全速向东追去,血腥味也越来越重了,地上开始出现了马身怪物的断肢,以及被整个劈开的怪物尸身,看得他触目惊心。这怪兽的实力他是领教过的,一身皮肉刀剑难伤,要将如此多的马身怪兽杀得血流成河,究竟需要怎样的实力? 凌逸潇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以燕凌霜当下的修为要做到这一点,恐怕她自己也不会好过。 这样想着,凌逸潇心中更加焦急,但速度已经无法再快了。忽然,前方的尸体突然多了起来,但再往前,又是一片平坦空旷了。 凌逸潇仔细搜寻,没有发现燕凌霜的踪迹,心中一阵担忧。他环望四周,地上的痕迹早被大雨冲刷地一干二净,看不出其他了。 忽然,他似乎发现了什么,北边不远处的树林中,一棵大树的树干被削去了一层外皮。凌逸潇赶忙过去,果然在裸露的树干上寻到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天云印记,仿佛留下印记的人已经无力将它刻画完好了。 凌逸潇看到印记,飞速冲进林中,便看见隐约的白光穿过迷雾透了出来。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发现白光透过一棵十来人方能合抱的粗壮树木,静静闪亮。 他认出那是秋水剑的光芒,心跳不知为何突然加速,呼吸也粗重起来,竟然有些不敢绕过树干,去看看另一边情况如何。 他张开口,深深吸了一口气,终究还是走了过去。 绕过树干,只见根部有一个半人来高的树洞,白光正从中透出,忽明忽暗,似乎快要支持不住了。凌逸潇心中一紧,弯下腰,将头探了进去。 同时,秋水剑光芒暗了。 下一刻,属于凝霜的蓝色光芒亮了起来,仿佛忠诚的侍卫,守护在主人身旁。树洞中,燕凌霜斜靠着,面色苍白,双目紧闭,三千青丝散落,顺着脸颊、脖颈、香肩,一直披散下来。她衣衫满是破洞,被雨水浸透,湿答答地粘在身上,勾勒出少女精致的身材,暴露出小片雪白的肌肤。秋水斜插在一旁,她纤细的玉手兀自紧握着剑柄。 凌逸潇轻轻地分开她葱白的手指,握住了早该握住的手,却没了那日温玉一般的触感,变得那么的冰,那么的凉。他握得那么紧,仿佛害怕再度失去,又那么的轻柔,仿佛害怕弄疼了她。 凌逸潇查探了一下她的鼻息,虽然有些太轻了,但还算平稳,大致看了看,身上也没有明显的外伤。他松了口气,将凝霜插在秋水剑旁,紧挨着她坐了下来。燕凌霜远山般的眉微微皱了一皱,或许是梦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吧,凌逸潇这样想着,缓缓伸手,将她眉心抚平,只觉得入手处十分冰凉。燕凌霜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安抚,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凌逸潇犹豫了一下,将燕凌霜双手放在腹部,站起身来,将大氅脱下,小心地替燕凌霜盖上,便如那日在清寒院中,她替他掖好被角一般的小心。 重新坐回她身边,凌逸潇将天云三大圣药各取一份,将燕凌霜螓首轻轻放在自己肩上,撬开她微启的樱口,一颗一颗喂了下去。燕凌霜面上恢复了一丝血色,似乎是感觉到了体温吧,她无意识地在凌逸潇肩上蹭了蹭。凌逸潇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一耸肩,燕凌霜螓首从他肩上滑了下来,他眼疾手快,伸手托住她的肩,一时尴尬无比,双手不知往哪儿放,只得老老实实地托住她。 “嗯……” 燕凌霜嘤咛一声,似乎是觉得这个睡姿不大舒适,翻了个身,刚好倒在凌逸潇胸口。她双手抓着凌逸潇的袖子,螓首蹭了蹭,呼吸平稳,又美美地睡了过去。 凌逸潇瞧着怀中褪下了往日冰冷外衣的师妹,眉头也舒展开来。是啊,又有多少人生来就拒人千里呢?燕师妹平日里性子清冷,又极为要强,只怕内心深处比寻常人家的女儿更加脆弱吧。 他轻轻环上她的腰,搭在她大氅下的纤纤玉手上,用体温温暖着她冰冷的身子,感受着她轻轻的鼻息打在手背上,有些痒,仿佛什么小东西在爬,慢慢地爬进他心里,让他的心也痒了起来。 燕凌霜安静地躺在凌逸潇胸口,或许是终于找到了温暖的港湾吧,她似乎做了美梦,清丽的面容第一次展露出浅浅的微笑。凌逸潇看得痴了,只觉得似燕凌霜这般谪仙容貌,就该配上这种无忧的浅笑才好。 若是能让这笑容一直挂在她脸上就好了,凌逸潇想道。 他摇了摇头,挥去了脑中杂念,看着怀中随着他胸口起伏而微微颤动的燕凌霜,不禁露出了一丝苦笑:现在这个样子,待燕师妹醒来时,该怎么向她解释呢? 他自嘲一笑,以后的事情,便等到以后再说吧。“管他的呢!”凌逸潇低吟一声。 经过了暴雨的冲刷,岛中的迷雾似乎淡了,阳光透过迷雾洒了下来,穿过枝叶间隙,在地上映出了斑驳的光斑,随风摇动。凝霜剑的冰蓝色光芒在日光的浸染下,渐渐看不清了,只有它剑身斜插在地上,与秋水剑交叉,一如它们的主人,交相依偎。 “嘤。” 燕凌霜呻吟一声,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而后,她睁开了双目,露出了一双带着迷茫的秋水明眸,似乎还没搞清眼前的情况,有着一丝平日里从未见过的天真。 第二十九章 合流 - 剑玄仙 - 玄亦Lex 亘古以来,世人口耳相传,有一个古老的话题:当你最无助、最绝望时,最希望见到的,会不会是心中的那个人呢? 燕凌霜或许不曾听过这个无聊的问题,但她悠悠睁开的双目,已真真切切地找到了答案。 淡淡的光芒中,目光相接,燕凌霜在凌逸潇清悠的瞳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青丝散乱,说不出的狼狈。她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子,面带娇红,樱唇微启,轻轻道: “师兄,你勒的有点紧了……” 凌逸潇慌忙松开环在她腰际的双手,不知道放在何处才好,面色一阵尴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燕凌霜从他怀中坐起,或许也感觉到了尴尬吧,没有说话,自顾自梳理起秀发来。大氅从她身上滑落,她觉得有些冷,垂首一看,只见自己衣衫上满是破洞,露出其中似雪的肌肤,隐隐透出一点娇嫩的粉红。 燕凌霜面上的娇红更深了一分,背对着凌逸潇,轻轻扭过头,用极低的声音细细道:“转过去。” 凌逸潇呆了一呆,望着燕凌霜如瀑的青丝,以及被青丝遮掩了小半的含羞侧脸,和半眯着不敢看他的水濛濛的眸子,一时没注意她在说什么,愣愣地望着那绝美的背影。 “师兄?” 凌逸潇回过神来,慌忙起身,口中连道:“这就转,这就转。”说着手忙脚乱地转过身,险些将自己绊倒。 燕凌霜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娇红更甚,嘴角也连带着扬起了几分。她自储物空间中取出一套换洗的衣物,这这么背对着凌逸潇更换起来。 听着背后传来的悉悉索索的声音,凌逸潇感到局促不安,只觉得天底下没有比这更煎熬的事了。他想强迫自己不去在意背后的声音,反而却听的愈发清楚了。 “好了。”背后传来燕凌霜的声音,恢复了一些往日清冷的感觉。凌逸潇如遭大赦,转过身来,只见燕凌霜已然换好了衣衫,正在费力地梳理秀发。 忽然,燕凌霜侧过身子,递过了一条长长的雪白丝巾,轻声道:“师兄,可不可以帮我绾一下头发?” 凌逸潇接过白巾,随手凝成一面冰镜,浮在燕凌霜面前。他依照着燕凌霜的指点,生涩地打理着她及腰的青丝,废了不少功夫,终于打理得勉强过关了。 梳洗完毕,凌逸潇重新披上大氅,跟着燕凌霜弯腰出了树洞。他心中踌躇,张了张嘴,出声道:“燕师妹,昨日……” 忽地,面前的佳人一个转身,葱白的手指竖在他唇上,传来淡淡的温度。她缓缓地摇了摇头,轻轻道:“我知道的。” 凌逸潇哑然,看着转身前行的师妹,他摸了摸方才被触碰的唇,紧张的心情平和下来。唇上还带着她的温度,怀中还残留着她的气息,他抬头望着枝叶间隙中零星洒下的光斑,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怎么了?” 燕凌霜半转身子,歪着头看过来,比起往日,更多了一分小女儿的神态。凌逸潇微微一笑,道:“没什么,这就来了。” 随着两人不断的前行,燕凌霜渐渐恢复了平日里清冷锐利的天云奇才之貌,若非时而望向他时脸上有娇红一闪而没,凌逸潇简直要怀疑自己是否是大梦一场了。 两人交流起这几日所见所闻,线索拼凑起来,都指向了同一方向:轮回岛中央的巨树。趁着今日迷雾稀薄,阳光尚好,两人寻了个视野开阔的山头,极目远眺,果然在西北方向发现了一株巨树虚影。他们一路上择路而行,倒是没遇上什么险境。零星遇见的几只小妖,在他们愈发默契的配合下毫无还手之力,轻易便被解决的一干二净。 ※※※※※※※※※ 陈夜白一路向东走着,不知走了多远,终于看见一道高耸的岩壁拔地而起,正是万丈壁。他心中一喜,沿着石壁折向北方,行了不足半日,果然见到一片茂密的丛林。他小心翼翼地钻进林子,不知为何,只觉得林中迷雾比外边稀薄了不少。 事出反常必有妖,陈夜白这样想着。他缓缓走在林中,摸索着前进。忽然,似乎有什么声音在他右侧丛林中想响起。 陈夜白小心谨慎,侧耳倾听。那声音渐渐大了,仿佛万马奔腾,他心中吃了一惊,就要折身退去。然而,抽身的一瞬间,他似乎又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掺杂在里面,仿佛是体弱之人大口呼气的声音。 他心中斗争了一番,听着那喘息声越来越近,咬了咬牙,小心向前摸索而去。 声音渐渐近了,陈夜白屏住呼吸,伏在一处低矮的灌木从中,不一会,视野尽头出现了一个水绿色服饰的可爱女子,拼命地向前跑着,大口呼吸,一双比例极大的美目几乎要哭了出来。而在后方,数不清的马身怪物竞相追逐,紧紧咬在那女子身后,眼看快要追上来了。忽然,女子身上翠绿光芒一闪,地上凭空长出无数藤蔓,将跑在前头的怪物绊倒,但那群怪物前仆后继,仅仅拖慢了几息时间,后面的怪物直接踏在前方倒下同伴的身体上追了上来。 陈夜白认出那是精族皇室的服饰,当下消去心中迟疑,从灌木从中一冲而出,脚踏七星,御使点星剑杀将上去。那女子吃了一惊,两行清泪都被吓了出来,下意识便想施法攻击,但陈夜白速度极快,一瞬间便从女子身边冲了过去,杀向马身怪物。 女子愣了一下,似乎是没能反应过来,直到身后传来一阵骂声:“见鬼,这怪物的皮怎么这么厚?” 陈夜白点星剑连刺数十下,仅在那怪物皮上刺出了几处极小的伤口,自己却吃了长棍一击,左肋火辣辣的疼。忽然,一阵清凉的感觉流过全身,疼痛感随之消失,他只觉得自己真远充沛,筋骨强健,浑身充满了使不完的力量。他下意识地回首看了看,只见那精族女子换上了一副坚强倔强的表情,与脸上的泪痕相配,感觉有些好笑。她双手握着一支比她还高的桃花杖,散发出柔和的草绿色光芒,源源不断地流到陈夜白身上。 “这位师兄,它们的弱点在眼睛上,请师兄放心杀敌,背后就交给我吧。”那女子笑着眯起了眼睛,配着她略有些圆润的脸,显得十分可爱。 陈夜白没由来感到十分可靠,御起点星仙剑杀了过去。那怪物力气极大,反应却不快,陈夜白点星诀疾刺而出,还未等怪物反应过来,便被刺进了双目,登时七窍流血,应声而倒。 陈夜白看到此法当真有效,大展神威,冲入怪群中左刺右点,怪物一片片倒下。即便他偶尔不慎被怪物击中,马上便有清流流过身子,疼痛全消,使他能够全力杀敌。 没过多久,这一队马身怪物已被屠杀殆尽,陈夜白收了点星,回身抱拳道:“在下天云道星月峰星澜真人门下陈夜白,多谢道友出手疗伤了。” “我才应该感谢陈师兄,若非陈师兄救我,我不知要逃亡多久呢。”那女子嘻嘻一笑,“精族花洛云,见过陈师兄,不过陈师兄能不能不要喊我‘道友’啊,一点都不可爱。此前贵派的凌师兄喜欢称我‘花仙子’,听起来可比什么‘道友’舒服多啦。” 陈夜白莞尔一笑,道:“那我也随他一样,喊你‘花仙子’好了。”说着,他眉头一皱,道:“敢问花仙子,可知道我那同门如今身在何方?” 第三十章 内岛 - 剑玄仙 - 玄亦Lex “敢问花仙子,可知道我那同门身在何方?”陈夜白皱眉道。 花洛云脸上闪过一丝黯色,轻声道:“此前我和姐姐、凌师兄还有白鹿书院三位一起行动,结果不慎在林中失散了……不过陈师兄你放心,凌师兄实力高的很,不会有事的。”说着还勉强笑了笑。 陈夜白察言观色的能力是极强的,见花洛云如此反应,试探道:“你是在担心姐姐吗?” “嗯。”花洛云黯然道,“我和姐姐同胞所生,本体是水火双生的日曜冰花,姐姐是冰花,我是阳花,生来便能感受到对方。可是我现在只能感觉到姐姐在西北很远的地方,她一向喜欢拼命,若是我在她身边还好,可是现在……”她眼中雾气蒙蒙,马上就要哭了出来。 陈夜白最看不得女子哭泣,尤其是这种可爱的女孩子。他手足无措,只好安慰道:“你别急,刚好我也要去西北方与同门汇合,咱们一起去寻姐姐,可好?” 花洛云雾蒙蒙的眼睛望着陈夜白,轻轻问道:“陈师兄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陈夜白见她止住了哭腔,送了口气,连忙拍着胸脯承诺下来:“这是自然,扶助同道乃是我等正道中人义不容辞之责任,你姐姐深入岛中,我怎能见死不救?”他这一番话说得抑扬顿挫,大义凛然,极是漂亮。 花洛云听了他一席话,果然笑逐颜开,蹦蹦跳跳地走到前面去了。陈夜白无奈的笑了笑:真不知该说她单纯还是乐观。 两人一路往西北方走去,偶尔受到袭击,仗着陈夜白攻势凌厉,花洛云一手回春术时机把握又极好,也算是有惊无险。不到一日时间,两人已渐渐走出了迷雾瘴气的范围。 他二人寻了个地势高些的土坡,遥遥望向远方,只见一株巨树拔地而起,一直穿入云中去了。陈夜白负手而立,道:“依照记载,咱们出了瘴气范围,应是进了内岛范围了。轮回岛之前现世时,外岛只是屏障,几乎毫无危险,内岛才是真正危急之处。现如今连外岛都危险如此,不知内岛又有什么在等着我们?” “师兄怎么长他人志气呢?”花洛云蹲在一旁,轻轻抚摸着一朵不知名的野花,“无论是内伤、外伤、毒伤,只要不是致命伤,我都可以很快治愈,所以师兄只要保护好我,再危险的险地咱们都能安全通过的。” 不知是不是陈夜白的错觉,那花儿在花洛云手下,似乎开的更盛了。 ※※※※※※※※※ 凌逸潇与燕凌霜走在林中,四周已经没了迷雾,到处都是腐烂的枝叶,几乎没有一棵完好的植物。他们并肩踏在落满枯枝残叶的地上,发出“啪沙、啪沙”的声音。 忽然,凌逸潇左侧蓝色光芒一闪,一支冰锥闪过,将一只不知名的毒虫钉在地上。那毒虫通体乌黑,两颗獠牙闪着碧绿色的光芒,一看便知是剧毒之物。它被冰锥从正中贯穿,六足狂蹬,生机竟然还颇为旺盛。 “嗤嗤嗤。” 数道雨丝划过,那毒虫被肢解成碎块,绿色的血液溅了一地,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将地上厚厚的一层残叶溶了一个浅浅的小坑。两人瞧都没瞧上一眼,继续向前走着。 “这内岛中毒物当真数不胜数,比地图上记载的还要多。”凌逸潇道。无怪他发此感慨,此时他们进入内岛不足一个时辰,但已遭到了数次袭击。似此次这般一只毒虫来袭根本算不得什么,最多的一次同事有数十上百跳赤练红蛇同时攻来,他二人险些便着了道。 燕凌霜轻轻侧头瞧了他一下,又转了回去。凌逸潇被她看得莫名其妙,挠了挠头,问道:“怎么了?” “这才到外围,你就开始泄气了,感觉有些不太像你。”燕凌霜说道。 凌逸潇脸色发苦,道:“在你眼中,我不会是那种只知道冲杀但不会动脑的人吧?” “差不多吧。”燕凌霜想了想,道,“你可知道,你做的有些事,会让我有些难以理解,就好像……傻瓜一样。”说到最后,她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她声音虽小,但凌逸潇修道之人,听力极佳,自然是听的一清二楚。可是无论他再怎么继续追问,燕凌霜都不做声了,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谈。 忽然,燕凌霜面色一寒,伸手挡在凌逸潇前面,右手秋水剑横在两人身前,“乒”得一声,击飞了一道灰影。那灰影在空中翻转了几圈,落在地上,露出真容,竟是一位灰衣裹身的人类,手中长剑清光流转,亮不刺目,竟是一柄不可多得的好剑。 “啪啪啪。” 旁边一棵枯树后,又一位灰衣人走出,双掌轻拍,道:“好快的反应,不愧是天云道得意弟子,道行匪浅,名不虚传。” “阁下是谁,所图为何?”凌逸潇剑眉竖起,寒声道。 “聪明人还是少知道些事为好。”那灰衣人轻笑道,“我暗中观察两位许久了,年纪轻轻便能有这般修为,实属不易。两位再往前走,恐怕性命堪忧,大好前程毁于一旦,岂不可惜?若是肯就此退去,那是最好不过。” 随着他话语声想起,更多的灰衣人出现了,足足九人,手中竟握着同样的长剑。凌逸潇皱了皱眉,往前踏了一步,将燕凌霜掩在了身后,以极低的声音轻轻说道:“这九人都是好手,若是不敌,你务必先走。” 燕凌霜面色不变,也随着踏前一步,与凌逸潇并肩而立,轻声道:“若是我让你先走,你可会如我所愿?” 凌逸潇听出她心意已决,面上露出无奈之色,心中倒是升起一阵豪气。他们一左一右,拉开架势,与那九位灰衣人遥遥对峙。 “好一对年轻俊杰。”为首的灰衣人抚掌笑道,“若非你我道不相同,上头命我等阻截,我便放你们过去又如何?可惜!” 话音刚落,那为首男子反手持剑,一马当先杀了过来,角度及刁钻,直逼凌逸潇左侧空门。凌逸潇左手虚握,冰蓝光芒一闪,一柄寒冰长剑凝成,他持剑架住灰衣人手中长剑,使出“击刃”,将长剑弹开,右手凝霜剑便朝灰衣人左肋斩去。 忽然,一阵破空声自身后传来,凌逸潇心中一惊,却并未回头。燕凌霜猛然转身,秋水剑下斩,挡住另一灰衣人挑来的一剑,左手法诀紧握,无数丝线飞出,逼得那黑衣人连连后退。 其他灰衣人也加入了战团,他们始终只有三人接战,一人攻完另一人紧紧接上,配合极为巧妙,凌逸潇二人渐渐疲于应对。忽然,一滴雨丝从天上落了下来,落在一位灰衣人肩上,那灰衣人起初并未在意,忽然感觉左肩一疼,急忙扭身闪躲,肩头鲜红的血液喷出,若是反应再慢上半拍,只怕整只手臂已被斩了下来。 燕凌霜黛眉微皱,灰衣人的反应显然远超她所料。她起初并未施展这自己悟出的雨丝剑术,想的便是出其不意废掉对方一个战力,使对方合击之术无法完整。 燕凌霜见灰衣人都已有所防备,知道自己先机已失,索性不再藏拙,细细密密的雨丝倾泻,一时扳回了一城,让灰衣人手忙脚乱了一番。两人趁机大显神威,三柄剑对上三个人,凌逸潇双手皆为防守剑术,紧紧缠住两人,守得滴水不漏,燕凌霜单人单剑尽力攻杀,配上雨丝剑术,将那人杀得连连后退。 第三十一章 毕方 - 剑玄仙 - 玄亦Lex 轮回岛中央,建木。 高耸入云的建木上,一位蓝衣女子坐在粗壮的树枝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远方林中凌逸潇几人的战团,开口道:“方儿,你看那两人如何?” 立在她身后的侍女恭谨道:“回鸾殿下,那两人年纪轻轻道行已然不低,虽然现在还入不得殿下法眼,但假以时日,恐成大敌,还须加派人手全力歼灭才好。”她声音清脆悦耳,令无法想像如此饱含杀气的话语竟是从这样一位年幼侍女口中说出。 “唉。”鸾殿下轻叹一声,“你归顺我族时日尚短,还不知道那两人手中之剑和所用剑法之后代表的含义啊。” 那叫方儿的侍女皱着眉,似乎是无法理解主子话中的含义,试探道:“殿下的意思是……” “本想好生款待一番的,谁知道外头竟然又来了一群老牛鼻子。咱们在岛上人手不足,紫雾林中还需赵钩九人帮忙周旋,说不得只好你亲自去会会那两位,将赵钩换下来了。”鸾殿下冷艳的脸上闪过一丝奇异之色。 “不知奴婢可以使出几成实力?”婢女面上有兴奋之色一闪而过,竟然是极为好战的性子。 鸾殿下站起身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点也不顾及自己的形象,随口道:“随你开心,只要别弄死他们就好。当然,若是能将他二人活捉回来,那是最好不过。” “是!”那侍女眼中满是兴奋,后退了几步,目送鸾殿下进了宫殿,径直从万丈空中一跃而下。 ※※※※※※※※※ 凌逸潇两人渐渐适应了灰衣人的攻势,应对的愈发游刃有余了。暴雨之中,凌逸潇冰系道法也略有增益,打得灰衣人后退连连,几乎都受了些伤。虽然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伤,但长此下去,迟早落败。 “够了,赵将军,带着你的人去紫雾林吧。”一个稚嫩的女声响起。凌逸潇二人大吃一惊,竟有人能栖身如此之近而不被他们发现。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名身着侍女服的女童站在一旁的树上,冷冷地望着他们。 几名灰衣人听到命令,一齐后撤。为首的黑衣人哈哈笑道:“两位实力非凡,佩服,佩服!可惜今日我等受约,无法施展擅长的招式术法,打得不甚尽兴。我有预感,咱们他日必然还能相见,届时再重新比过,看是谁更胜一筹!” 九位灰衣人一齐向那侍女行了一礼,领命去了。凌逸潇两人早已被侍女锁定,自顾不暇,凝神戒备着她,只得眼睁睁目视灰衣人离去。那侍女慢悠悠从树上跃下,也不见她使出法宝,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凌逸潇二人却找不出她身上破绽。 “鸾殿下贴身侍女丹方,奉命特来领教两位的天云绝学。”侍女淡淡道。 凌逸潇与燕凌霜对视一眼,极有默契地一齐攻向那叫丹方的侍女,一左一右,想要先下手为强。凌逸潇双剑轮击,一前一后斩向丹方要害。燕凌霜秋水剑抹向丹方脖颈,左手法诀变化,雨丝剑后发先至,刺向她周身死穴。 丹方站在原地,纹丝未动,身侧猛然升起两道火墙,将雨丝剑烧的“哧哧”作响,几息之间便蒸发殆尽,化作一阵雾气,随风飘散。 凌逸潇左手寒冰剑斩在火墙上,只觉得火墙坚如铁壁,接触处冒出雾气,寒冰剑几乎挡不住火墙高温,快要融化了。他急忙撤回寒冰剑,改用凝霜剑斩去,凝霜不愧为“仙品以下第一剑”,虽为不知名寒冰铸成,但丝毫不惧火墙,一举建功,将火墙斩作两半。 另一边,燕凌霜如法炮制,秋水一抹,火墙“呼”得一声被拦腰斩开。她抓住时机,雨丝剑从缝隙中涌入,直取丹方。 丹方显然不曾想到火墙竟如此容易便被破开,细细的眉锋轻轻一挑,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配上她稚嫩的面容,显得极为怪异。面对蜂拥而至的雨丝,她嘴角一翘,也不见有何动作,全身“腾”得一下化作一团火焰,让雨丝剑无法建功。 火焰散去,丹方的身形重新显露出来,她身后火焰凝聚,幻化出一只火鸟,长鸣一声,绕在她头上盘旋不止。凌逸潇面色肃穆,散去寒冰剑,左手按地,太极图凭空浮现,将丹方笼罩在其中。 丹方轻笑,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凌逸潇身侧,附在他耳边,轻轻道:“道法不错,可惜施法速度慢了点。若是能达到无需阵法、瞬息成术的境界,我没准还真要吃上些苦头。” 凌逸潇只觉得时间好像变慢了,他清楚地听见丹方的一字一句,却无法做出反应。忽然,他感到腹部一阵剧痛,整个人已被打得倒飞了出去,狠狠地砸在粗壮的树干上。 燕凌霜见凌逸潇遇险,飞身便想来救。忽然,那火鸟俯冲而下,直逼燕凌霜。燕凌霜分身乏术,心中不免有些焦急,被火鸟寻了破绽,一团火焰打在肩上。若非关键时刻她运功护住,只怕雪白纱衣连同半边秀发将会付之一炬。 凌逸潇挣扎了一下,张口吐出一团血雾。他撑着凝霜剑缓缓站起,看着近在咫尺的年幼侍女,咧了下带血的嘴角,道:“那也未必。” 丹方下意识地感觉不妙,却又不知究竟是哪里不对。身后的太极图早在凌逸潇被打飞时便散去了,燕凌霜也被火鸟截住,单靠眼前这个受了内伤的凌逸潇,如何能威胁到自己? 忽然,丹方瞪大了双眼,小腹传来刺骨的剧痛。她不敢置信地低下头,看了看刺入自己腹中的凝霜剑,似乎稍微明白了此前鸾殿下话中的深意。伤口处没有血液流出,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霜,将伤口冻住,寒气顺着她体内经脉左突右撞,大肆破坏。 凌逸潇单手擦了擦嘴角的献血,轻笑道:“这种距离,降灵加持之下的凝霜怎么可能会失手呢?你太自负了。” 丹方张了张嘴,一丝鲜血留下。她双目露出凶色,才想反击,又觉得后心猛然一痛,秋水剑明晃晃的剑尖滴血不沾,从她胸前刺出。方才丹方受袭,心态失控下早忘了操控火鸟,被燕凌霜抓住机会,从背后给了她致命一击。 被双剑穿身而过,面上反而露出了笑容,那笑容狰狞极了。她缓缓抬起头,血红色的双目直视凌逸潇,桀桀笑道:“你们该不会以为这样就能赢了我吧?” 凌逸潇面色一变,抽出凝霜剑,大吼一声:“快退!”,整个人身形暴退。燕凌霜反应也是极快,不须凌逸潇多说,已经退到了数丈开外,远远警惕着丹方。 丹方身上陡然燃起了熊熊火焰,青紫色的火焰直冲天际,淹没了她的身影,逼得凌逸潇二人睁不开双目。火焰中,有一个鹤形黑影渐渐伸展,双翼修长,最为奇特的是竟然只有单足。火焰渐渐退去,一直通体蓝色的巨鸟浴火而出,盘旋在空中,血红的眸子俯视着下方两个小小的人影。 “毕方!” 凌逸潇失声惊呼。 ※※※ 注: 毕方:木精,如鸟,青色,赤脚,两翼一足(有说两足一翼),不食五谷,见则其邑有讹火(有说常衔火在人家作怪灾),为黄帝卫车之神鸟(有说为致火之妖物,俗称火鸦)。《山海经》、《神异经》、《淮南子》等俱有载。 另:明天、后天、大后天三天玄亦有些事情,白天无法更新,每天两章全部挪到晚上,下周一开始恢复正常。 望周知。 第三十二章 决绝 - 剑玄仙 - 玄亦Lex 凌逸潇剑眉紧锁,仰头望着半空中盘旋的青蓝色巨鸟。它形似巨鹤,白喙青羽,点点红斑点缀在双翼和翎羽上,仿佛炽热的火焰,燃烧在常羽上。但与它华丽外表不相符的血红的眸子,此时正紧紧盯着下方那两个小小的人儿。 “呦!” 一声嘹亮的长鸣响彻,丹方的心情显然不怎么好,双翼疾扇,一团团紫青色妖火从天而降。凌逸潇与燕凌霜对望一眼,同时向一边快速闪躲着。妖火落在地上,迅速燃烧起来,仿佛无物不噬的火魔,将周围的树木燃烧殆尽。凌逸潇二人小心地躲闪着,偏偏那毕方悬在空中,二人不能御剑而起,只能躲避,不能反击,打得十分窝火。 只怕即便能还手,十个我们加起来,也未必能胜过这上古神兽吧,凌逸潇心中自嘲。 毕方血红的眼中戾气汹涌,张开长喙,一口黑色火焰吐了出来,直追燕凌霜而去。燕凌霜轻轻点地,飘然躲开,不了那火焰似乎有了灵性,竟然也随着她的动作折了个方向紧追不舍。 燕凌霜见势不妙,止住身形回剑便要斩去,只是凌逸潇比她反应更快,矮身冲到她前面,凝霜剑上挑,一道道冰刃破土而出,直取黑火而去。那黑货不知是什么来历,竟然极为厉害,依附在冰刃之上燃烧起来。 毕方见下面两人疲于应对它的火焰,长鸣一声,又是一口黑色火焰喷吐而出。凌逸潇与燕凌霜齐齐施法,水幕冰墙齐出,然而那黑火当真无物不噬,无论水幕还是冰墙,都附在上面直接燃烧起来。不一会儿,两人已被熊熊火焰包围。 凌逸潇脚下亮起了一张太极图,缓缓旋转放大,却怎么也无法扩张到黑火之外。他眉头紧皱,体内真元流水般涌出,周围的温度一时变得极低,点点寒霜凝结,与外围的黑火形成鲜明的界限,交界处雾气升腾,黑火不断向内侵蚀。凌逸潇额头见汗,真元渐渐支撑不住,刚想取一颗太清丹,却发现依然耗磬了。 忽然,一直柔软的手掌从身后探了过来,缓缓握住他因真元流失而变得冰凉的左手,动作很轻、很柔。他下意识地反手握住,一丝丝柔和的真元从紧握的双手处缓缓流了过来,仿佛涓涓的细流,滋润着他渐渐干涸的经脉。他心中明白,若无法破解这诡异的妖火,再多的真元也只能延缓他们被火焰吞噬的时间,但这火焰无物不噬的特性,让他有种无处下手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渐渐地,真元的细流更细了,似乎源头快要枯竭了吧。凌逸潇回头看向燕凌霜,露出一丝歉意。燕凌霜似乎明白他心中所想,紧了紧握着的手,轻轻摇头,露出了一个极甜美的微笑。 那是怎样的笑容啊,仿佛冰原为之融化,沧海为之枯竭,穿越了无数的轮回,直直印在凌逸潇心中。凌逸潇眼中没有了妖火,没有了寒霜,有的只剩下燕凌霜那惊艳了岁月的笑容。 “对不起,我……”凌逸潇张了张口,声音有些哽咽。他激动地转过身来,将燕凌霜双手握住,放在胸前,似乎想说点什么。 “我明白的。”燕凌霜抬头与他对视,艳过桃花的面容上闪着点点星光。 “咻……啪!” 忽然,远处升起了一道响箭,在高空炸开,形成了一个淡淡的精族族徽。燕凌霜泪痕交错的面上带着惊喜,道:“师兄,我们再坚持一会儿,一定会有救的!” 凌逸潇面上歉意更甚,他低着头,不敢看向燕凌霜,低低地叹了一声:“不,你不明白。” 燕凌霜突然感到恐惧,想到了一些她不敢想象的事。她瞪大了双眼,试图从凌逸潇脸上分辨出什么,忽然,她真元抽空的身子向后飘起,无助地飘向响箭升起的方向。 不知何时,凝霜剑剑托勾住了燕凌霜腰间的缎带,带着她向后飞去。凌逸潇松开了燕凌霜冰凉柔软的手,轻轻一推,抽身向后退了两步,压榨这体内仅剩的真元,那本属于燕凌霜的真元,在燕凌霜周身形成了一道球形冰壁,将她牢牢地护在其中,马上便要冲入火墙了。 燕凌霜面色惊慌,看着凌逸潇在视野中渐渐地变小,渐渐被冰壁遮住了视线。最后一刻,她看见凌逸潇抬起了头,看向她的双眸,口中轻轻吐出了三个字: “对不起。” 冰壁在火墙中迅速地燃烧,渐渐要支持不住了。凌逸潇牙关紧咬,双眉拧紧,脚下的太极图陡然消散,无须支持太极图的消耗,凌逸潇的压力猛然一轻,全身心放在火墙中的冰壁之上。 “啵。” 终于,冰壁突破了火墙的包围,化作一团火球出现在火墙的另一边。凌逸潇法诀松开,冰壁凭空消散,上面燃着的妖火没了凭依,也随之消散在虚空之中。 半空中的毕方眼神凌厉,显然不想自己的猎物就这么逃了。她一个俯冲,巨大的身体从天而降,直扑燕凌霜。凌逸潇面色一寒,落在燕凌霜身边的凝霜剑冲天而起,在毕方身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毕方吃痛,怒气大增,转头望向了被火墙包围的凌逸潇,舍了燕凌霜,直奔伤了它的元凶而去,白喙大张,口中妖火隐现,蓄势待发。 凝霜剑一击得手,却并未追击,重新挑起无力反抗的燕凌霜,朝着响箭升起的方向飞速冲去。 黑色的火墙渐渐消失在事业尽头,燕凌霜面脸泪痕,早已哭成了一个泪人,连声音都发不出了。忽然,在火墙的方向,也是凌逸潇所在的方向,一道黑火冲天而起,似乎在宣泄着愤怒的情绪。 凝霜剑的光芒暗了下去,带着燕凌霜,一头扎在了枯叶中。身后,“啪吱、啪吱”的枯枝断裂声传来,十分杂乱,由远及近,速度极快。燕凌霜并未回头,只是呆呆的望向前方,望着那黑火升起又落下。 “燕师妹!”惊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陈夜白快步跑了过来,蹲在燕凌霜身边,关心道:“你怎么样?可知道是哪位同道在与那毕方交手?”燕凌霜愣愣地抬头望了他一眼,那面脸的泪痕和红肿的双眼让陈夜白心中生出一种不好的想法。 忽然,陈夜白似乎发现了什么,他低下头去,看着燕凌霜身边静静躺着的光芒尽敛的长剑,失声道:“这……这不是凌师弟的凝霜剑么!燕师妹,究竟发生了什么?” 燕凌霜听到他的问话,再也控制不住,伏在膝上,失声痛哭。 ※※※※※※※※※ 轮回岛,建木。 宫殿中,鸾殿下满脸寒霜,望着下首跪着的丹方,喝道:“好你个丹方,翅膀硬了,敢违抗本宫的命令了?你还知道这轮回岛中是谁最大吗?是不是也想试试本宫这个位置坐的稳不稳当?” 丹方跪伏在地上,浑身浴血,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她瑟瑟发抖,道:“奴婢不敢,只是奴婢一时杀心大起,没能控制好下手轻重,这才失手将那异族蛮夷……” “蛮夷?”鸾殿下右足探出,将丹方踹翻在地,“便是你死上千万次,也抵不上你口中的蛮夷一命!” “鸾殿下,您消消气,方妹妹初来乍到,许多事情还不懂。说起来,没能管住方妹妹,芸儿也有不对之处,还请殿下责罚。”鸾殿下背后,一位侍女躬身而立,轻轻说道。 “无妨,你起来吧。”鸾殿下似乎也没了兴致,随意扯过一张椅子坐下,看着那叫芸儿的侍女,道:“交代你的事怎么样了?” ※※※ 明天、后天、大后天三天玄亦有些事情,白天无法更新,每天两章全部挪到晚上,下周一开始恢复正常。 望周知。 (重要的事再说一遍!) 第三十三章 冰鸾 - 剑玄仙 - 玄亦Lex 死,究竟是一种怎样的经历? 这个世上,恐怕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但人们口耳相传,将死亡描绘成一件含有大恐怖的事,人人避之不及,皆希望荣登仙门,求证长生大道,以拜托死亡的威胁。 但凌逸潇,已然真真切切地经历了一次“死亡”。 他的意识早已恢复了,但身子还不听使唤。目不能视、耳不能闻、身体四肢不能动弹,他只好躺在一片漆黑无声的虚空中,努力地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事情。 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是了,自己在最后关头送走了燕师妹,吸引毕方来攻。那毕方折身而回,口吐妖火,自己无力反抗,只能闭目待死。那火焰烧在身上,意外的没有任何疼痛之感,仿佛凭空蒸发一般,缓缓吞噬着自己的身体。后来,一道蓝色的身影凭空出现,一击驱散了黑色的妖火。 那人真强啊,仅仅一击便生擒了毕方。可惜,自己支撑不住,当场晕了过去,无法一睹那人风采了。 凌逸潇想着想着,意识又渐渐沉寂了下去。不知过了多久,他似乎开始能听见声音了,耳边渐渐能听见两个人的交谈。起初只是模模糊糊的音调,渐渐的,声音清晰了起来,字字句句准确无误地落入他耳中。 “殿下,按理说,这个时间他应该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怎么还不能醒来?”这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凌逸潇觉得极为耳熟,但不知为何,他脑子似乎停止了运转,搜索不出任何信息。 “这孩子魂力资质极高,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浑厚的魂力,要完全恢复,多花上一段时间也是正常的。”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却是十分陌生,声音中蕴含着一种上位者的威严,在凌逸潇以往认识的女性中,还无一人能有如此气势。 脚步声响起,渐渐远去,而后传来了房门闭合的声音。四周安静了下来,凌逸潇神游物外,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渐渐地,身体其他的感觉也回来了。凌逸潇缓缓坐起身子,揉了揉还有些发懵的脑袋,只觉得全身冰凉无比。他愣了一下,掀开衣袖,只见全身筋骨肉眼可见,近乎透明的皮肉蕴含着淡淡蓝光,看上去有些可怖。 凌逸潇吃了一惊,连忙查探全身,却发现全身上下都是一般模样了。但他活动身子,竟没有一丝不适,除去全身冰凉,并无其他异处,实在是诡异无比。 他心中不安,下意识地摸了摸身边,呆了一呆,这才反应过来凝霜剑已随燕凌霜去了。他渐渐回忆起昏倒之前发生的事情,心中升起劫后余生之感。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晶莹的皮肉,想起此前自己被妖火吞噬的场景,心中宽慰道:想必是有高人救我,再生大恩不知何以为报! 心中胡思乱想着,凌逸潇推开房门,温暖的阳光洒遍全身。他眯起眼睛,感到十分温暖,毕竟在轮回岛中,已经好久不曾见到这样好的阳光了啊。 他渐渐适应了眼前的亮度,双眼重新睁开,却被眼前之景吓了一跳。茫茫云雾无边无际,却不是天云山上苍天云海那般浩荡之感,反而显得有些诡异。脚下踩着的也不是坚实的地面,而是仿佛树木枝干一般。他环顾四周,只见可见之处枝叶交错,竟当真是一棵匪夷所思的巨树。 凌逸潇心中有了猜测,这该不会是轮回岛中央那棵巨树?忽然,巨树另一边一道蓝色光芒分开云雾,身后云气翻滚,转瞬便消失了。凌逸潇心中疑惑:轮回岛中不是禁空么,怎么会有人能御空飞行?凌逸潇走到枝干边上,望着运气翻滚的方向,久久不语。 “啊。” 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凌逸潇回头看去,只见一位年轻侍女站在后面拐角处,吃惊地睁大眼睛,以手掩口,极是可爱。但凌逸潇瞧见她与丹方一模一样的服饰,双瞳不由微微放大,心中警惕不已。 那侍女似乎没看见他严重的警惕之意,踩着细碎的步子飞快地走到他身边,仰着头细细的观察他的面色,道:“凌公子,你身子已经不要紧了么?” 以凌逸潇如今的身手和警惕心,按说无论如何也不会被她栖身如此之近,但不知为何,凌逸潇总觉得在这侍女身上有什么熟悉的东西,下意识便生出了些许亲近。他面色古怪,内心疑惑不已,全然不知那侍女掂起脚来仔细地看着他,一张粉嫩的俏脸几乎快要贴在他脸上了。 “凌公子?” 凌逸潇回过神来,猛然看见近在眼前的一张粉面,大吃一惊,猛的向后一跳,险些直接跳到树下去了。那侍女却是一副呆呆的样子,慢慢收回探出的俏脸,伸手在脸上轻轻抹了抹,歪头问道:“公子你怎么了,是芸儿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凌逸潇慌忙摆手,尴尬笑道:“没有没有,是我身体还有些小恙,不小心吓到了你,这就回房休息。”说着一个闪身进了屋子,还发出尴尬的笑声。 那叫芸儿的侍女歪头看着凌逸潇飞也似的跑进屋子,双目瞪大,露出疑惑的表情。忽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踩着碎步追进屋子,连声问道:“公子公子,你是哪里不舒服,快让芸儿看看,否则殿下知道了会批评芸儿的!” ※※※※※※※※※ 鸾殿下在宫殿大门极目远望,目送那蓝光离去。忽然她心有所感,望了望凌逸潇所在的方向,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极魅惑的笑容,迈步而去。还未到那屋子,她远远便听见了芸儿和凌逸潇的吵闹声,面上露出一丝无奈,轻轻叹了口气。 芸儿将凌逸潇按在床上,手忙脚乱地帮他拉过被子,打水拿药,忙得不亦乐乎。忽然,她一不小心将自己绊倒,锅碗瓢盆冲天而起,噼噼啪啪全摔在地上,还有一个大木盆直接扣在她头上,滑稽异常。她挣扎着拿开木盆,揉了揉被砸的生疼的头,睁眼一看,却看见一道极美的身影正站在门前,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连忙站起身来,垂首行礼,道:“鸾……鸾……鸾殿下……” 进来的女子“噗哧”一笑,摆手道:“无妨无妨,芸儿你先去吧,晚些再来将这里收拾干净。”芸儿怯怯地应了声“是”,逃也似的快步离开了“案发现场”。 凌逸潇看着发生的一切,目瞪口呆,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那女子微微一笑道:“芸儿是我的贴身侍女,从未与男子打过交道,第一次侍奉男子未免有些慌张,你别在意。”说着,她也不见外,往凌逸潇床边一坐,问道,“感觉如何,身体可有异常?” 凌逸潇看向这个既妖媚又冷艳的女子,没由来感到亲近。他心中警惕,问道:“你是谁?” 女子愣了一愣,凌逸潇没有回答她的问话,似乎让她有些不大适应。有多久没人敢无视我的问话了呢,她心想,面上却不露声色,笑着道:“我姓冰名鸾,外人一般喜欢称呼我‘鸾殿下’。” 凌逸潇只觉得这女子的笑容魅惑至极,低下头去不敢与她对视。他略微沉吟,低声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冰鸾听了他的问题,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哈哈大笑,道:“我冰鸾想要救人,还需要理由吗!不过我倒想问问你,”冰鸾面上笑容尽褪,“凌逸潇,你可想知道清玄凌氏为何被人灭族?” 第三十四章 凌霄 - 剑玄仙 - 玄亦Lex “你可想知道清玄凌氏为何被人灭族?”冰鸾面上笑容褪去,盯着凌逸潇的双眼,一字一句道。 凌逸潇瞳孔放大,内心天雷滚滚,久久不能平息。他猛的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冰鸾,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冰鸾也不做声,就这样默默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凌逸潇终于缓过神来,涩声道:“你究竟是谁,为何会知道这些事?”声音嘶哑至极,连他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冰鸾沉默,但眼中闪过了一丝沉痛。半晌,她叹了口气,低声道:“跟你一样,是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罢了。” 凌逸潇见她开始转移话题,并不打算放过她,问道:“殿下方才之言究竟是什么意思?请务必告知!” “凌公子对待救命恩人便是如此态度么?”冰鸾双眼微眯,道,“可惜我并不打算告诉你。另外,派丹方截杀你的也是我哦。” 凌逸潇闻言,想起自己与燕凌霜险些丧命在丹方的妖火之下,眼中煞气一闪,右手虚空凝剑,斩向冰鸾。哪知冰鸾躲也不躲,凌逸潇吃惊,他本意只想发泄怒气,并非有意伤人,但箭在弦上,他硬着头皮用力斩去。 “乒!” 寒冰剑斩在冰鸾的羽衣上,传来的并非凌逸潇想象中羽衣破碎的声音,而是尖锐的金铁交击声,只见那羽衣丝毫未损,反而是寒冰剑的剑刃被崩飞了好大一块。 “嘿。”冰鸾口中发出不屑的轻笑,“便是你师父慕容寒在此,都未必伤得了我,更别说经脉未愈、赤手空拳的你了。你若是还有力气,不妨想想怎么在手无凝霜的困境下逃出这里,否则可要被我软禁一辈子咯。” 凌逸潇直到自己理亏,但冰鸾所言让他无法不在意。他收回右手,寒冰剑随风消散,望着眼前这个似乎有些喜怒无常的女子,深深道:“方才是我失礼了,但殿下应该知晓不少隐秘,又做出派人截杀而后亲自救我这等怪事,想来必有所图。我不求殿下能和盘托出,只希望咱们能各取所需。” 冰鸾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毫不顾及形象地笑了起来,道:“地位相当才有合作一说,但你我差距如此之大,我想知道什么,难道还要经过你的同意吗?”她眯起眼睛,冷冷的目光直射凌逸潇。 凌逸潇与她坦然对视,吃定了她不会为难自己。许久,冰鸾果然缓缓转过了头,轻声道:“真是搞不动你们这些姓凌的,一个个都认定自己是天下中心,所有人都要围着你们转,到头来啊,没一个有好下场的。”说着她又叹了口气,“你随我来吧。” 凌逸潇悄悄舒了口气,这才发现背后不知何时已被汗水浸湿。这女子的气场真强啊,他心中暗叹。 紧紧跟在冰鸾身后,凌逸潇环视着周身的情况,不由得心中吃惊。这巨树之上,竟密密麻麻建满了宫殿房屋!他们一路无话,穿过了层层叠叠的房屋枝叶,最终来到了一座木制宫殿前。 凌逸潇远远看见宫殿门口侍立着的一位年轻侍女,眼神陡然凌厉起来,那侍女不是别人,正是丹方。丹方瞧见凌逸潇随着冰鸾走来,面上煞气一闪而过,但她想起之前被冰鸾种种惩罚,登时吓得全身打了个寒颤,立刻变得恭敬无比,对两人躬身施礼。 冰鸾看也没看她一下,径直走进了殿门。凌逸潇有样学样,跟着冰鸾施施然走进殿中,却没看见丹方低垂面庞掩饰下的血红色双眼。 进到殿中,二人绕过屏风,来到一处小小隔间,只见隔间布置得极为朴素,一桌一椅一柜,仅此而已。倒是桌上文房四宝齐全,一副尚未完成的墨宝正压在桌上,让凌逸潇啧啧称奇,看不出这喜怒无常的女子竟然还是个雅人。他仔细观摩,却见上面写着一句不知是诗词还是口诀的难懂话语: 剑玄道, 拥剑而独往, 玄冰, 炼剑为神; 持剑而纵横, 仅以…… 他细细拒绝者其中真意,似乎体会出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可惜墨宝不全,少了后边的内容,真意失了大半,让他大呼可惜。 “看出什么了?”冰鸾的声音忽然从一旁传来。只见她眉眼带笑,坐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凌逸潇。 凌逸潇这才想起旁边还有这样一位老祖宗,不禁暗骂自己不懂得分辨场面。他心中缓缓将墨宝又念了一遍,开口道:“这数十字虽然不多,但字里行间透露出剑者纵横天下的不羁情怀,可惜失了后半部分,无法体悟完整。更奇怪的是,这孤高之词竟由女子以娟娟小楷写出,貌与神离,大失其意啊。” 冰鸾细细的眉轻轻一挑,道:“哦?想不到凌公子对诗词书法也有研究,我便将这诗词补全,再请公子指点。”说罢,她轻挽衣袖,提起狼毫,饱蘸笔墨,在纸上续写下去: 仅以剑玄之不败之巅, 冠之以剑凌九霄。 冰鸾最后一笔写下,凌逸潇只觉得惊人剑意冲天而起,直欲破纸而出。但他左思右想,总觉得还有些不足之处,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好了,只好眉头紧促,久久不语。 冰鸾耐性也是极好,坐在一旁静静瞧着凌逸潇。半晌之后,只听凌逸潇道:“殿下,可否借纸笔一用?” “但用无妨。”冰鸾笑道。 凌逸潇小心得将冰鸾墨宝放在一旁,自己又取过一张宣纸,蘸好笔墨,纵笔疾挥,笔走龙蛇,一首短词写得流畅无比,竟是将冰鸾的诗词照写了一遍。 冰鸾瞧着凌逸潇以行草写下这首短词,眼中渐渐透出光芒。这少年字体虽然还不成熟,但一种迥异于冰鸾笔下剑意的韵味已渐渐形成。同样的语句,相比冰鸾的锋芒毕露,凌逸潇则演绎得圆润飘逸了许多,但飘逸之中似乎隐藏着一击致命的果决。 冰鸾抚掌而笑,道:“不错,单凭这手书法,便可看出凌公子家教极好,不愧是凌氏如今仅存的传人。不过你可知道这首词是何人所作?” 看着凌逸潇疑惑的双眼,冰鸾语不惊人死不休,哈哈笑道:“便是你们凌氏一族的老祖宗了!” ※※※ 这一章更新晚了,抱歉! 前几天有书友给玄亦提了些意见,说的很有道理,玄亦根据这些意见稍微改了一下接下来的剧情走向,没想到因为没想好剧情,导致卡文了,从晚上八点一直到现在才写了这一章,可惜仍然没达到想要的效果。 玄亦仔细思考了一下,还是按照已经定好的剧情走向来写,临时改剧情实在是做不到啊! 只能对提出意见的书友说声抱歉了!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