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 第一章 江湖的传闻 - 剑破山海月 - 一寸狂心未说 他的四周的尸首已经堆起半人高的小山,身上的长袍也已是残破不堪,随处可见是渗血的伤口,他堪堪抬起手胡乱摸了巴脸,试图擦去遮住双眼的血痕,日落的余晖洒在他的脸上,他却回过头去对着南方座城池的方向眯起眼,笑了,伴着空气中弄弄的血腥味,这个世界突然变得很安静。 “明玥,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他伸出舌头舔舐一下干巴巴的嘴唇,呢喃着。 一直到眼神变得越来越浑浊不清,握住剑柄的手也开始麻木,随着一声惊雷落下,天空似是突然露出狰狞面孔,山风四起呼啸,大雨瓢泼。 他终是倒了下去,口中还似呢喃着:“安全了....” 长安栖凤楼上,白衫男子手中的玉盏随千里外的惊雷应声而落,碎了一地,女子展信神色骤然大变,脸色苍白。 白衫男子抓起身边长剑,剑身出鞘,直指女子眉心,女子身旁一老僧怒喝一声:“放肆!”右手持禅杖以杖尖对剑尖。 禅杖与长剑碰撞只发出细微到难以察觉的声响,一阵气浪却是吹的楼内三人衣衫鼓动,桌上茶水剧烈颤抖不停泛起波纹。 白衫男子眉目深皱,缩手又探,一声爆喝:“破!” 长剑破空发出一阵噼啪的声响,老僧只觉得手中禅杖不停颤抖,持杖的右臂已被节节震碎,禅杖脱手砸在桌上,茶水四溅而起,沾湿女子的脸颊。 “够了!道生住持先行下楼歇息吧,让长风将军带军士全部撤回大营,再派300精骑速赴北洲,监风阁的所有探子全力搜索,无论生死,也要把白同尘给我带回长安。”女子淡淡开口,顺手拿起桌上禅杖,递给老僧。 老僧还想开口,被女子示意,冲白衫男子合掌附身,转身退下。 白衫男子抬手将剑尖抵在面前当朝女帝的额头处,只需他轻轻探手,便可即刻取之性命。 “对你谋划的结果满意吗,江湖人心惶惶,清河以北再无起义,你可高枕无忧了。”白衫男子一边说着一边将剑尖往前轻抵,一丝鲜血便顺着女帝眉心滑下,而她的双颊上,却已不知是方才的茶水,还是泪水。 “我不信。”女帝脸上的胭脂已经模糊,楼上吹着微微的风,伴随着楼下竹林的沙沙声,一代天骄女帝竟是从没人见过的凄凉。 “赵明玥,见到我师傅尸首那天,我要这天下文士和你的监风阁为他陪葬!。”男子收剑一挥,长剑钉入栖凤楼石柱,怒吼声四面荡开,说罢转身离去。 没几日,市井间就开始有说书的先生开始讲述白同尘为女帝屠尽清河叛军大营的故事,在这之前,他江南白鹭书院的扬映居一剑封喉,还有西北马成博,辽东霍元庆.....本以为这白同尘还会在江湖上乱杀一通,未成想止步于清河叛军大营,渺无音讯,被世人称作武极的天下第一人余歌一怒打伤大相国寺的道生住持,在女帝眉间刺上一剑后把剑封入栖凤楼石柱,放言他日如若见到白同尘的尸首,就要天下文士为他陪葬!何其的霸道无理! 可谁都不曾得知其中玄机,自半年前这个叫做白同尘的少年突然在江湖上泛起风浪,有传言说他是老皇帝留给女帝的死士,有传闻他其实是卧龙山后蛮荒之地回来的杀神,究竟坐这些事是为何,余歌为什么要让天下文士为白同尘陪葬呢?说书先生说到这里一拍惊堂木,只给正听得津津有味的听客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急的听客们是捶胸顿足。 一众听客中,有个约么十二三岁一席淡黄衣裙的小姑娘,也是翘着腿儿听得津津有味,众多听客们都急的抓耳挠腮的时候,她却一点也不恼,只是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喜悦神色,仿佛偷吃了糖没被发现的孩童,转身蹦跳着出了茶馆跑到蹲在茶馆门口打盹的一个老头身边。 “老关西,那个白同尘真的那么厉害啊,一个人杀了那么多人呢。”小姑娘在老头旁边学着靠着墙蹲下说道。 老头翻了个白眼,说道:“小丫头片子懂个啥,杀人有啥厉害的。” 小姑娘挠挠头,问道:“那他不厉害,我们干嘛要废那么大力气救他,还把他送到那么那么那么远的镇子里,也不知道他有没有饿死,看他那副蠢蠢的样子,肯定也没人救他的。”小姑娘一边说着,一边手舞足蹈的比划着。 似乎是觉得跟小姑娘说话总是驴唇不对马嘴,索性修闭口禅,挪了挪身子侧对着小姑娘,继续打盹。 此时,已被天下人当做茶余饭后闲谈的焦点的白同尘,才缓缓睁开自己的眼睛,刚想抬手一动,却感觉浑身上下都撕裂了一般的疼,不禁闷哼一声。 刚发出点声响,就听的不远处传来一阵哒哒的奔跑声,随即听到耳边有个浑厚的男声呼喊:“你醒了吗?” 白同尘再次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皮肤黝黑结实的男人,手里还拿着一把斧子,斧子上还夹着没砍完的一截木柴,白同尘缓缓开口道:“你是谁?我在哪?”一张嘴,就感觉整个从喉咙到胸口都一阵痛,疼的又倒吸一口凉气。 “兄弟,你快躺着休息,俺叫张三斗,这是南宝村,放心吧,这里安全!”张三斗咧着嘴笑着继续说:“兄弟你恢复的可真快,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这就能睁眼说话了,你放心躺着养伤,俺去跟村长说一声,顺便给你弄点吃食。” 白同尘感觉自己的脑袋像被什么东西抽空了,完全不记得自己来自何方甚至自己的姓名,更别说自己如何受伤,一时怔怔出神,张三斗见白同尘不说话,以为是他身体虚弱,摇了摇头就起身出去了。 “我为什么会受伤呢?”白同尘感觉每一次呼吸整个胸口就撕扯着疼,又感觉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堵在胸口,却完全想不起来,只觉得焦躁不堪,他缓缓闭上眼睛,从脑袋里搜索着所有零星的记忆。 突然脑海中出现一个模糊不清的少女,手里拎着一把通透的长剑,说道:“呐,这把剑呢,是宝贝中的宝贝,全天下绝无仅有的大宝贝,我送给你啦,等你回来就能给你爹娘报仇啦。”少女顿了顿,然后突然展颜一笑继续说道:“然后还可以保护我了。” 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白同尘拼了命想回忆起少女的容貌,想记得更多的事情,越想却感觉思维越混乱,就在这时,白同尘又听到有人推门进来的声音。 白同尘睁开双眼,见得是张三斗匆匆赶了进来,身后跟一位鹤发老者,年过半百却也是健步如飞,紧随着张三斗进了屋,二人走近白同尘床边。 “兄弟,你感觉怎么样?”张三斗见白同尘神情比方才出去时好了许多,便直接开口问道。 白同尘微微点头,吐出微弱气息说道:“谢谢,这会感觉好了很多。” 张三斗转头看看身旁老者,又对白同尘说道:“这是我们村长,让他再帮你看一下伤势。” 白同尘点头说道:“麻烦村长了。” 老人摆摆手笑道:“公子快不要多说了,躺好休息便是。”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捏住白同尘的手腕,拿捏一番后面露惊色。 “内伤竟已恢复个七七八八,你来时堪堪剩一线生机,竟恢复的如此之快,老夫还是头一次见,想必跟公子本身的修为有极大关系,剩下的外伤慢慢疗养,看这愈合速度,不出半月,即可恢复如常了。”老人缩回手来,缕缕下巴上的霜白胡须说道。 张三斗闻言随即插嘴道:“这下就太好了,兄弟你放心疗养,对了,还不知道兄弟高姓大名?” 白同尘闻言苦涩一咧嘴,说道:“感谢村长和张兄弟的救命之恩,只是如今我脑袋里一片空白,家住何处,为何受伤,甚至我自己姓甚名谁,这些我一概想不起来了。 村长闻言微微皱眉,说道:“公子伤势如此严重,这才刚刚清醒,首要先把伤养好,其他的以后再想也不迟。”说着微微停顿,转头对着张三斗说:“去把公子那把剑拿来。” 张三斗点点头,转身从床后台子上拿过一把用黑布包裹好的长剑,白同尘闻言心里一惊心想道:剑?难道是方才回忆起的那个少女给自己的那把? “公子,五天前清晨张三斗看到你身负重伤倒在他家门口,身旁就放着这把长剑。”老者说道,张三斗慢慢打开包裹,一把通透如玉的长剑便映入眼帘。 “兄弟你看你能不能想起来啥。”张三斗把剑柄微微朝外拔,剑身上还残留着丝丝血迹。 脑海中那个少女的声音又响起:“呐,这把剑呢,是宝贝中的宝贝,全天下绝无仅有的大宝贝,我送给你啦,等你回来就能给你爹娘报仇啦,然后还可以保护我了。” 江湖 第二章 失忆 - 剑破山海月 - 一寸狂心未说 顺圣元年女帝登基后,老皇帝的上甘宫移居到飞霜宫,此时飞霜内宫紫宸殿内,顺圣女帝正端坐殿中龙椅,此时着一身墨黑龙袍,双手微微扶额,低着头。 她面前跪着一人,如今顺圣朝第一情报机构监风阁的指挥使穆胡川。 女帝自幼时便被誉为有天人之姿,但自继位后愈发的由内而外的散发一股孤艳的凌冽美感,而跪拜的穆胡川连用余光都不敢瞄一眼近在咫尺的女帝。 “穆胡川,朕要的人呢?”顺圣女帝的声音清脆却让跪在堂前的穆胡川背脊一阵发凉。 “陛下,臣已将监风阁在北洲的所有可调动力量全部派遣出去寻找白同尘....清河叛军大营的所有尸首也都一一辨认过,并无与白同尘相匹配的尸首。”穆胡川说道。 “朕问你要人。”顺圣女帝说着轻笑一声,站起身来,缓缓走向俯首跪在堂前的穆胡川身边俯下身子继续说道:“你跟朕说这些何用?” 穆胡川慌忙道:“暂时还未有白同尘的消息。” “朕养你们监风阁养了一群白吃的废物!”顺圣女帝怒道:“那日你说早已派500监风阁虎卫潜入清河叛军腹地,500个人连一个人的行踪斗看不住!” 穆胡川连连伏身,说道:“启禀陛下,臣派去500虎卫悉数不留,全部命丧叛军大营,未有一人生还。” 顺圣女帝附身扶起同样跪在地上的穆胡川,甚至还微微屈膝替他拍拍膝处的尘土,一边拍打一边说道:“朕继位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成立监风阁,那年我才16岁,两年前你还是个虎卫首领吴越屁股后面一个跑腿儿的,你要官朕给你官,你要财朕给你财,南洲的盐业,河运,朕撒手要你监风阁去做,如今一眨眼,你都成指挥使了。”顺圣女帝负手走到殿门处,背对着穆胡川继续说道:“如今朕问你要一个人而已。” 穆胡川慌忙跪下额头伏地说道:“臣马上再加派人马,全力搜寻。” 顺圣女帝转过身缓缓走回龙椅,说道:“朕乏了,退下吧,有消息马上禀报。” 穆胡川喏一声,起身缓缓退出内殿。 穆胡川出门以后,顺圣女帝怔怔的说道:“白同尘阿白同尘,你要是死了,朕欠你的算是还不清了。” 白同尘只又修养了五天便能自己下床活动了,这五天时间白同尘除了那个少女跟自己说的那句赠剑的话以外,还是没有记起任何关于自己身份有用的东西。 从张三斗口中得知,南宝山在北洲与卧龙山接壤的地方,南宝村在南宝山的半山腰间,基本上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地方,整个村子只有三十几户人家,村南山腰有一条名叫伏鲸的湖,过了山再往北三百里就到了蛮荒之地,虽然偶尔会有流窜的北莽子会往南来抢掠,但是少有北莽子会走南宝村这条路,就算来了,南宝村家家户户都会个一招半式,三五流莽往往也在这讨不到便宜,整个小村落显得安静又祥和。 闲来无事给那通透的长剑起了个名字叫行露,白同尘此时就坐在伏鲸湖边,将行露放在双腿上,望着湖面静静发呆,初秋风拂过时芦苇轻轻的摇摆散着雪白芦花,混着野菊花的香气,在这种地方,自己是谁好像都不重要了。 “高哥哥!”从白同尘背后突然响起一声稚嫩的呼喊,白同尘微微一笑,知道是村长家的小孙女,村长家有两个孙女,大孙女今年有十八岁叫徐小仪,小孙女方才九岁名字叫徐小宛,卧床的几日都是徐家两姐妹给白同尘送些吃的,张三斗也顺道沾了光,徐小宛见白同尘死活连名字都记不得,身体恢复的又快,就一直叫他高手哥哥,到后来就省略成了高哥哥,连带村里的人也叫起来高公子,反正白同尘也记不得名字,有人叫也就应允着。 白同尘回过头去,见徐小宛手里捏着一只小青龟,从草地上一路喊着跑下来,后面的徐小仪慌忙喊着慢点跑。 徐小宛跑过来一下扑在白同尘的背上,小脑袋往前探着,从白同尘身后把手里的小青龟递给白同尘看,说道:“高哥哥,你看。” 白同尘捏过徐小宛手里的小青龟,放在手心里,没成想刚到白同尘手里小青龟就把头和爪子往龟壳里一缩,死活就是不出来了。 这时徐小仪才从后面匆匆跑过来,气喘吁吁的说道:“小宛快从高公子身上下来,他身体刚好那经得住你又扑又闹的,你又胡闹晚上又要犯起病来。” 徐小宛出生身体极其虚弱,她的父亲徐长柏便出山去南洲为她寻调理身体的方子,一去就再也没回来过,她的母亲江之瑜在她出生一年后也决定出山寻找徐小宛的父亲,同样也是一去不返,徐小宛常常会因为身体虚弱到卧床昏迷,老村长试了许多方法依旧还是不顶用。 徐小宛撇撇嘴,绕到白同尘旁边,白同尘回头冲徐小仪笑一笑说道:“不妨事的,除了脑袋,其他地方都已经完全好了。” 徐小宛却一直盯着白同尘手里的小青龟,说道:“高哥哥,是不是你武功太高了吓到它了,它怎么一直缩在里面。” 白同尘尴尬笑笑说道:“我哪有什么武功,光是个手里的行露我都用不明白。” 徐小宛歪着头,挥挥拳头说道:“我爷爷说了,我爹要是还在一定是特别厉害的高手,行露比我爹的剑还好,你一定比我爹还厉害,是高高手。” 白同尘笑着摸摸徐小宛的头,说道:“如果我是高高手,那我一定带小宛去南洲找最好的郎中疗好身体。” 徐小宛乐的咯咯笑起来,说:“高哥哥,这个小青龟送给你的,小宛要是又躺床上睡觉起不来,就让它陪你,等你全好起来,就带小宛去南洲。” 白同尘低头看着掌心缩着头的小青龟,怔怔出神,自己真的会是一个高高手吗? 徐小仪走过来把徐小宛抱起来,对白同尘说:“高公子,天要凉了,我带小宛先回去了。” 白同尘点点头,说:“好。” 徐小宛趴在姐姐的肩膀上,显然是有些乏了,冲着白同尘挥挥手,也不说话,看着徐家姐妹慢慢走远了,白同尘才轻轻叹一口气,低头看着手心的小青龟,却见它缓缓的把头伸了出来,盯着白同尘。 “你可真是个奇怪东西,我也给你取个名字吧。”白同尘说道。 小青龟竟是缓缓点了点头,把白同尘逗得一乐,也不知道徐小宛从哪里抓来这么个奇物,竟似有灵气一般,白同尘开口道:“就叫你青宛吧,小宛知道了指定也开心。” 小青龟似乎对这个名字十分满意,乐的把缩在壳里的四只爪子也伸了出来,白同尘只觉得可乐,却见手心的青龟四爪一蹬,便从手心跳了下去,直溜跑进了伏鲸湖,只见得湖面上一阵波纹,再不见青龟的影子,白同尘甚至没反应过来,这要让小宛知道了,小姑娘不得气死。 起身走到湖边看了许久也不见半只龟影,只得摇头作罢,想着明天定得让张三斗想法弄一只一模一样的,转身往回走去。 回到张三斗的小院,张三斗正例行惯例劈柴火,南宝村的村民们各自都有各自的分工,打猎、养殖、畜牧、砍柴和出山采购,还有专门的武学师傅每天清晨带着南宝村的一众小辈练习拳法,剑法等,各自都有不同的事情做,张三斗因为各方面才能都不突出,所以就干些出力的活,用张三斗的说法,这劈柴也是有招式的,所以每次见他劈起柴火都是扎着马步,一板一眼。 “高兄弟,回来了。”张三斗见白同尘进了远门,扯着嗓子喊着,却又见白同尘一脸愁容问道:“咋了兄弟这是,又遇到想不明白的事儿了?” 白同尘摇摇头,哭笑不得的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听的张三斗是哈哈大笑,说道:“没事高兄弟,小宛肯定是从西南山角上的泉眼那边抓来的,徐家大姑娘常常带着小宛去采药,那边有一汪小泉,里面多得是这玩意儿,明天俺带你去抓一只来糊弄过去便是。” 白同尘这才放心的喘口气,说道:“谢过张老哥。” 张三斗被白同尘弄的黝黑的脸都红的发了紫,说道:“俺就不知道你们这些清秀公子整这些客气的干啥,举手之劳,哈哈哈,举手之劳,就是方才你说那小王....小青龟,还像是通灵性,这俺就给你搞不来了,那汪泉里都是跟俺一样的粗鲁王....青龟。” 白同尘看张三斗这副模样,也是哈哈一笑,说道:“或许是碰巧了,但是张大哥拿自己跟龟相比,有点......” 张三斗听罢挥挥手,说道:“俺说不过你,俺继续劈柴。”说完就扎起马步,挥舞起手中的斧子来。 白同尘来了兴致,还未曾认真看过这张三斗劈起柴来的架势,往一边的木墩上一坐,盯着看了起来。 张三斗见白同尘一副偷师的样子,张嘴说道:“高兄弟,你别看不起俺这劈柴的招式,村长的儿子徐长柏,二十年前就是靠这一招名动江湖。”一边说着愈发的卖力气挥舞起手中的斧子。 白同尘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徐家姑娘的爹当年一定是个顶尖高的高手。 江湖 第三章 徐小仪的心愿 - 剑破山海月 - 一寸狂心未说 隔天,白同尘在清晨就加入了张三斗的砍柴队伍,跟着张三斗的架势一起有模有样的重复着砍柴的动作,白同尘总觉得这砍柴的方法触动了自己心底的一些什么,却又说不上来,为了避免徐小宛突然出现发现小青龟的事情,两人砍了没多久就决定先去泉眼抓一只青龟回来。 南宝山说不上多陡峭,但来往的路却是曲曲折折,常常是两块巨大的山壁中间夹着一条蜿蜒小路。 张三斗一边熟练的带着白同尘往泉眼走,一边说道:“高兄弟这一路有没有发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白同尘点点头,说道:“发现了,越往这泉眼走,这山壁上的花草就越茂盛,有一些甚至长的比正常的花草浓郁几倍。” 张三斗哈哈一笑:“要仔细说这个地方还不一般,其实这山壁上长的大多数都是草药,各式各样,高兄弟刚才说越往泉眼走它们长得越浓郁,其实也不然,这草药是从最后一块山石夹道里出来以西才开始长,往东边是一株也没有,你说奇不奇。” 白同尘仔细回忆一番,好像还真是如此。 张三斗在前面继续说着:“拐过去就到了。” 白同尘已经可以听见泉眼的水从石间落下的水流声,跟着张三斗拐过去,映入眼帘一环形洞天,八块巨石将这汪清泉围绕在一起,石壁上是碧影葱葱,水面清澈如琉璃,阳光从洞天顶部垂下,洒在泉溪上波光奕奕,霎时让人感觉心旷神怡,通体舒泰。 张三斗说道:“怎么样高兄弟,这是个好地方吧。” 白同尘点点头道:“巨石环泉却无潮气,这岩壁上一点青苔都没有花草却葱郁连绵,确实是个洞天福地,只是这泉水通透见底,未曾见得一只鱼龟啊。” 张三斗咧嘴一笑,一边就脱了鞋袜开始挽裤脚:“平日里这泉子里多得是,今天怕不是见到高兄弟害羞藏起来了,高兄弟站上面一等,俺下去给你摸一只上来。”说着就踩着石头下到泉溪中去。 张三斗在泉水里来回蹚弄,摸了半晌,奇怪的挠了挠脑袋:“奇了个怪了,这平时泉水里多的很,怎么今天一只都不见了。”说着四下打量一番。 白同尘指着靠北侧的一块巨石底部一块缺口说道:“张大哥,是不是顺这缺口游到下游去了。” 张三斗摆摆手说道:“泉水顺着缺口往下一直流到伏鲸湖,往日里这缺口也没堵上,那种小王八就在这泉溪里密密麻麻一片。” 白同尘说道:“不然就算了,我跟小宛实话实说就是了,闹一闹也就没事了。” 张三斗点点头,踩着着石头上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拾起袜子擦擦脚一边说着:“往日这里真的有很多,高兄弟我可没骗你啊!” 白同尘笑道:“没事儿。”一边仔细打量着这泉溪洞天,越是观察越觉得有一丝不太自然,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正想着,张三斗已经穿好鞋袜,拍拍白同尘的肩膀说道:“高兄弟,咱们回去吧?” 白同尘点点头,随着张三斗沿着来时的路返回村内,路过山石夹道处的时候白同尘还特地留意了一下,却隐约发现靠夹道一侧的草药竟有一些枯萎的迹象,张三斗却说大概是因为太阳起来了晒的,反正靠泉溪洞天那边成片成片的长,又不怕都枯了没药吃。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转眼就到了张三斗家门口,却见徐小仪从村长家拎着食盒正在张三斗门口来会踱步。 徐小仪也看到刚刚到家的两人,喊一声:“高公子。”挥挥手就往这边小跑两步来到白同尘面前。 张三斗一见徐小仪手里的食盒赶紧一把接过来说道:“沾咱们高公子的光,小仪又做了什么好吃的这是。” 徐小仪俏脸一红,手里的食盒被张三斗接过去以后,竟觉得一双手不知道放哪里才好,捏着青色的衣角,说道:“张三斗你胡说八道什么。” 张三斗一脸坏笑,说道:“你们聊你们聊。”抱着食盒转身就跑回了院子里。 白同尘笑着说:“我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小仪姑娘不用这么麻烦总是来回跑。” 徐小仪微微低头,说道:“昨天小宛活动太厉害了,回去又昏在床上起不来,今天崔猎户他们打了野味回来,本来是做给小宛吃的,一不小心做多了。” 白同尘又想起小宛送给自己的小青龟,说道:“昨天小宛送给我的小青龟跑到伏鲸湖里去了,张大哥说往日里西南山脚的泉溪里多得是,我想着今天再去抓一只免得小宛生气,结果却跑空了一趟,一只也没找到。” 徐小仪皱皱眉头说道:“小青龟确实是我带小宛去泉溪洞天采药的时候抓的,昨天那泉溪里还有许多啊,怎么会没有呢?” 白同尘也是费解的摇摇头,笑道:“看来小宛这一通脾气非得发在我身上不行了。” “高公子。”徐小仪突然低着头小声说道。 白同尘见徐小仪突然这幅摸样,问道:“怎么了小仪姑娘?” 徐小仪用手将额角散落的青丝挽到耳后,抬起头,说道:“高公子,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情。” 白同尘点点头,说道:“小仪姑娘一家和张大哥对我有救命之恩,如若不是你们两家,恐怕我现在早已轮回投了胎了,小仪姑娘有什么事情我能帮忙做的尽管开口,我一定帮你办到。” 徐小仪咬咬嘴唇,说:“高公子可以陪我去伏鲸湖畔走一走吗?” “好。”白同尘说道。 两人并肩往伏鲸湖畔走去,一阵清风吹过,徐小仪的衣摆微微飘动,她小步走着,白同尘便随她身后慢慢跟着,少女的芊手轻轻摇着,走过微红的枫树下,她开口说:“高大哥,你真的想不起你以前的事情了吗?” 白同尘微微叹一口气,说道:“一点也记不起。” 少女转过身面对着白同尘,慢慢倒着往前走,说道:“爷爷说了,高公子从前一定是一个顶厉害的人。” 白同尘不知道怎么回答,却听徐小仪继续说道:“我也觉得高公子是一个很厉害的人,我从小就在这座山上长大,从没下过山,但我见过高手,我爹便是,你拿着剑的样子,让我觉得很熟悉。”徐小仪越说越小声,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浓。 “小宛不记得爹娘的样子,她出生便身体虚弱,出生的时候又是寒冬,一场大雪下了三日便封了山,娘亲女乃水不多,小宛每日饿的哭闹,又连日的发烧,爹爹没办法只得下山去给小宛找方子,村里的崔阿婆挤着羊奶一点点帮着娘亲喂小宛吃,结果没几天就被封了山找不到吃食的狼群给把羊婆婆叼走了,我那时候还小,但总记得娘亲抱着小宛掉眼泪。” “崔猎户们就天天进山打狼,打一只就挂一只在村子周围,打的狼群天天受惊,就不敢轻易再进村子里来,就这样一直熬着到了年,过年的那天,村子里突然来了一个和尚,既不化缘,也不受拜,就问那些挂在村里的狼是怎么回事,爷爷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和尚后,就带着和尚去看小宛,那个和尚就拿出一块小玉锁,说能保小宛活十年,要用玉锁,换那些狼崽子的命。” “小宛拿到玉锁就不哭不闹了,爷爷便带着崔猎户将狼崽子一一放下来,老僧盘膝坐下,那些野狼也不跑,就围在老僧身边,没多久,老僧就跟爷爷告辞,带着狼群往山里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念一些我听不懂的经文。” 白同尘听得入神,仿佛看到那个大雪天漫步在旷野中的老僧,将心中的善恶说给那濒死的野狼,说给那呼啸的风雪,说给那无情的天地。 徐小仪顿了顿,将梗咽的语调平复一下,继续说道:“可随着小宛的年纪越来越大,那块玉慢慢的失去了光泽,变得浑浊不再那么通透,小宛的身体,也越发的虚弱了,所以高公子,将来如果有一天你要从山里走出去,可以带着小宛吗?” 白同尘一怔,说道:“可是小宛身体如此虚弱,如果要出山......” “我打心里觉得,高公子一定是一个很厉害的高手,可能纵横过天下,可能去过很多地方,但小宛还太小了,她不应该困在这山村里死去,娘走的那天跟我说,要我好好照顾小宛,照顾爷爷,可是高公子,我做不到。”徐小仪已是泪眼婆娑,对于一个十八岁的少女来说,眼看着自己的妹妹一天天的靠近死亡,这份担子太重了,徐小仪长呼一口气,像要把积郁了这些年的浊气一口吐尽,然后继续说道:“哪怕是带她出去看一看这个世界也好。” 白同尘的表情慢慢变的凝重,在听完少女的娓娓诉说后,好像突然懂得了什么,无论自己曾经是谁,在这一刻,自己必须是那个高手哥哥,他缓慢又坚毅的点点头,说道:“我答应过小宛,如果我是一个高手,就一定会带她治好她的病,因为我至今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我不敢保证,怕走出这座山,世上连我的落脚之地都没有。” 白同尘竟从心底涌出一股无端浩气,继续说道:“但是你说得对,小宛不应该困在这山村里等着死去,我这条命是你们帮我捡回来的,那小宛的命,哪怕背着她爬,我也要把她送到能医好她的大夫面前,哪怕小宛要死,我也要让她死在长安最高的楼上,看尽这尘世繁华。” 有些人天生就是英雄,有些人终归有富贵命,但是总有人想拼命的活着,多吃一口好饭,多看一眼最爱,伏鲸湖畔依旧是秋风微微,少女慢慢翘起嘴角,这一瞬间,将要改变很多人的命运。 江湖 第四章 真武和玄蛮荒 - 剑破山海月 - 一寸狂心未说 下了南宝山再往南去七十里就是南北互市的边镇名叫谷河五里街,是靠近卧龙山最后的南朝版图上的城镇,老皇帝在位时采取怀柔政策,对北地的零散北莽子并未采取如何强力的管控措施,于是谷河五里街就逐渐成为了类似于黑市一般的存在,除了管控力度较严的兵刃比较难以搞到外,几乎所有东西都能在这里被北莽子用牛羊或是各类南朝稀有的草药奇珍来交换,顺圣女帝即位后,在成立监风阁的同时就成立专门的互市监进驻边境的集镇,后委任各洲巡抚兼任各互市集镇的互市监一任,明文指出只有在每年的八月十五之后的一月时间内开通互市,并严格把控互市货品的品类,以高压手段直接管控住各边境地下贸易的流通,所以如今每逢八月十五以后,是谷河五里街最热闹的时候,那时会有南来北往的各种商队来此。 自打决定一定要带徐小宛去南洲求医的那一天开始,白同尘就每日跟随张三斗砍柴,中间村长还教了白同尘一段简单的运气口诀,日复一日的练习下来,竟愈发的觉得通体舒畅,偶尔还能感觉到身体里有一股清凉流动,这让白同尘越发的觉得这砍柴剑法的奇妙,而从张三斗口中,白同尘也得到了互市集镇在八月十五以后开启的消息,南洲距离北地山高路远,想要回到南洲,能找寻一个合适的商队跟随回去,无疑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而在白同尘抓紧准备归程的这些日子里,南宝村还发生了另一件大事,泉溪洞天的水,竟然日渐的干涸了,原本长在山壁上的奇珍灵药也枯萎到所剩无几,这是从第一代南宝村村民发现泉溪洞天至今为止从未发生过的事,这件事的发生也让徐小仪更加的紧张,没了泉溪洞天,草药枯萎了,妹妹徐小宛的身体以后该用什么撑下去呢? 白同尘能感觉到村民们心里的紧张,就连平日里心大如牛的张三斗,提起这件事情也是一脸严肃,但是终究没有谁站出来说出什么原因,虽然紧张,但依旧过着各自的日子。 如往日一样,这天夜里白同尘在跟着张三斗砍完柴以后,又自己在院子里用行露再练两遍砍柴的招式,每每练到其中一记横砍的时候,总觉得身体隐隐与这一记有什么共鸣,但从来只是几十遍里出不了一次,每次也仅仅是稍纵即逝,这让白同尘感到非常恼闷,但还是不知疲倦的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简单的招式。 “高兄弟,这马上都要子时了,时候不早早点休息吧!”早就躺到床上的张三斗隔着窗户喊道。 白同尘尴尬一笑,自己研习招式入了迷,每每都会忘记如此会打扰到张三斗的休息,可是才刚似有些感觉,此时停下来又觉得可惜,只得说道:“张大哥,你先睡,不知怎地今天精神的很,睡不着我去伏鲸湖边透透气。” 张三斗此时已经困得迷迷糊糊,嘟囔道:“要俺说啥时候就该做啥时,这该睡觉的时候就得......睡...。” 白同尘笑着摇摇头,收起行露,出门往伏鲸湖畔走去,南宝村的夜色格外有一种清澈的美感,墨黑的夜空点点繁星隐约在淡淡的薄云之间,一弯柳月仿佛触手可及,南宝村好像离天就只有几丈那么近,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大概这就是他们善良纯洁的原因。 来南宝村两月有余,这还是第一次深更半夜的来伏鲸湖,清冽的星光映在湖面上,竟真的有一些出世的意境,白同尘深吸一口气,行露剑霎时出鞘,通透的行露剑身上流转着淡淡的星光月色,流光的湖面映在剑身仿佛行露剑是活的一般,白同尘有一丝诧异,还未开始练习心里的那种微妙的共鸣就好似呼之欲出一般,赶忙寻规剑招,顺势练起来。 如果此时白同尘的身边有人,便可以清晰的看到他身上丝丝的青光流转,便可以看到漫天星辰随着剑招起伏而时而闪耀时而暗淡,便可以看到四周山林草木跟着白同尘的气息流转而飘摇零散。 白同尘不断重复拼凑着砍柴剑法的所有招式,一遍一遍的不停组合。 此时突然一个清朗的男子声音在白同尘脑海中响起:“世人的道是道德的道,我的道是道理的道,从不问谁从何来所为何事,只道我去向何方长眠何处,八百里山水如我壶中老酒,三千里世俗是我袖中一物,一万里一剑我气自长!” 白同尘一剑挥出,剑气自剑刃而出如奔雷四散而去,平静的湖面被剑气掀起层层波涛,随着四周山林被扫过发出的树叶摩挲声响,翻涌的湖上忽得出现一浑圆身影,是一巨龟自湖底浮出水面,巨颈一伸仰天发出滔天巨吼,宛如平地起惊雷! 伏鲸湖里的巨龟长啸一声未平一声又起,同时缓缓的往岸边渡来,此时南宝村里的村民也被这一声巨吼惊醒,张三斗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听得外面喧哗四起,青壮的汉子纷纷举着火把往伏鲸湖畔赶,这才匆匆穿上衣服才刚到门口,便也听得自伏鲸湖畔又传来一声巨吼,四下看看未见白同尘的身影,心想坏了,这巨吼声定与白同尘有关,从院子里抄起斧子便跟着往伏鲸湖狂奔。 此时的白同尘还在横扫一剑的精妙里沉浸,一剑过后体内气机流转如喝下一杯陈年老酒,温润醇厚,四周发生的一切在此时都与他无关,清朗的男子声音不断浮现,白同尘努力的回忆着,却只见得一个隐约的执剑青衫男子的背影,模糊中透露着无边的浩然气息。 张三斗赶到湖边的时候,村里的其他人都举着火把在远离白同尘的地方远远的观望议论,但大多数人心里都狠狠的吃了一惊,张三斗往湖边打眼一看,脱口而出:“卧槽!”此时的白同尘双手握剑横在胸前,周身淡淡青丝流转,但最恐怖的是,在他面前,有一三四人高的巨龟,巨龟身上还盘着一条巨大黑蟒,黑夜里巨龟的一双碧眼和黑蟒的血红双瞳正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白同尘,并且缓缓的探头到白同尘面前。 随着剑气的消散,白同尘身体四周的青丝渐渐暗淡,气息归于平稳,这才缓缓睁开双眼,却先听到张三斗扯着嗓子喊着:“高兄弟快跑!快跑啊!” 白同尘双眼一睁,一红一碧四只眼睛正与白同尘对视,缠绕在巨大青龟身上的黑蟒发出细微的“嘶嘶”声音,一条红信在口中伸缩,白同尘下意识便后撤一步,心就凉了个半截,拔腿就跑,巨大青龟显然被白同尘这一举动给弄懵了片刻,回过神来又是一声长啸奔向白同尘,四爪起落间大地都微微颤动,四周围绕的众人见白同尘撒腿跑了,身后还跟着一只不知道是什么牛鬼蛇神的奇怪东西,尖叫着转头作鸟兽散,张三斗也顾不上斧子都掉了,跟着人就开始一路狂奔。 白同尘跑了一段路后突然心里暗道不妙,先不说这身后龟不龟蛇不蛇的是什么东西,再往前走就到了村子里面了,若是把这巨龟引进去村子,那全村的田舍岂不被这巨龟黑蟒几下就毁了,暗骂一声,刚想扭转身子往泉溪洞天方向跑,却听见身后有人喊:“高公子!高公子!” 白同尘望见是徐小仪正提着裙摆朝自己跑来,却见膝盖处还残留着丝丝泥印,想来是天黑摔了跤,可巨龟就在身后,若徐小仪此时再继续往前,怕要与那巨龟撞个面对面,随即喊道:“小仪!别过来!走!!” 只见徐小仪一边跑着颠的眼眶中泪珠儿也划过脸颊,根本不顾白同尘的提醒,白同尘咬咬牙,一个撤步,转身行露出鞘,后脚一蹬,只听得长剑出鞘清脆响声和鼓动的衣摆哗啦作响,白同尘喝道:“小仪不要再继续靠前了,我正好拿这青龟试试剑!” 白同尘右手握行露横在左臂上方,方才那玄妙的一剑余温还在,白同尘毫不停滞的冲向巨龟黑蟒,体内气机与行露相容,霎时行露剑上翠波流转,玄妙的气机一沟通融合,白同尘的心境就平复了下来“一万里一剑我气自长!” 这一剑,敬自己记忆中的青衫男子! 就在白同尘向巨龟黑蟒前奔之时,那巨龟黑蟒竟停住了身形,寂静的夜空中除了徐小仪的呼喊,还有一声声似婴儿般的声音:“青......青宛。” 白同尘放缓脚步,凝神细听,只见那巨大青龟将头和四爪忽得缩进壳里,只留那身上缠绕的黑色大蟒摇摆着蛇身,吐着猩红的蛇信,嘴里发出清脆的:“青宛......青宛。” 白同尘才想起那日小宛送与他的那只小青龟,那只一见到自己就缩在壳里装死然后趁自己不注意溜到伏鲸湖里的那只狡猾青龟。 白同尘停下脚步,试探性的问道:“你,是青宛?” 巨龟听到这句话将*头猛的又伸出壳,拼命的点着头,而缠绕在巨龟身上的巨大黑蟒似是乐的不停的扭动身躯。 不远处的徐小仪看到这诡异又滑稽的一幕,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而这边的白同尘还是一脸的不可思议继续试探性的问道:“有段时间没见了,你都长这么大了??” 江湖 第五章 前尘往事 - 剑破山海月 - 一寸狂心未说 青元山,虽不是道庭始祖,但却被世人称之为道庭之兴。 传闻七百年前青元山第一次开山门,逢世间妖兽横行,元无极出世,斩断天地灵气沟通,封杀四象妖兽于东、西、南、北以镇天下,让世间不至于因为灵运气机不足而无法生存。 相传青元山第二次开山门是在四百年前,霸王枪凤青下山,一杆赤黑长枪替当时的大秦镇守国门一百年,每次开山门后,天下总会掀起一股求道的热潮,但这些仅仅只是传说,南朝独得天下之后,创立直使馆,任命第一任首辅郭俊昌为兼修国史,将自南朝以前的史书全部罢废,重新编写,经过三朝更迭,已经鲜有人去考究这些传闻的真假。 但如今,巍立在白同尘面前的这巨龟黑蟒,不正像极了传说中的斗牛女虚危室璧七宿有龟蛇体的玄武吗? 巨龟黑蟒扭动着身躯,啸吼一声,峰林颤动,巨大前爪一踏,地面霎时间飞沙走石,白同尘见状赶紧冲向已在一旁看呆了的徐小仪身前,剑锋横立将徐小仪死死护在身后。 四起的尘烟中隐约有青黑光芒交错缠绕,徐小仪抓住白同尘腰间衣衫,紧张问道:“高公子,你没事吧。” 白同尘点点头道:“小仪姑娘不必担心,我没事。” 徐小仪微微松了一口气,问道:“高公子,这是个什么怪物阿。” 白同尘不敢放松警惕,目光盯紧那渐渐消散的尘烟,说道:“小仪姑娘还记得那日小宛曾抓来一只小青龟赠与我吗?那日我给它起一名字叫做青宛,它便表现的像开心的不得了,结果后来不慎被它溜进伏鲸湖里去了,方才那黑蟒口吐人语,不出意外,这应该就是那日小宛抓来的那只小青龟。” 徐小仪一时间想不明白,那看起来小巧玲珑的可爱小青龟,怎么会一转眼变成面前这个巨大且狰狞的怪物。 谈话间,面前的浓烟已渐渐消散,白同尘却发现原本巍然的巨大青龟与那狰狞黑蟒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原本巨龟黑蟒所在之处,如今站着两个分别身着黑色轻甲的少女和一青色长袍的少年,浓烟消散,青袍少年拔腿就奔向横剑而立的白同尘。 白同尘将手中行露紧握,随时准备正面迎战,说道:“小仪姑娘小心。” 随着青袍的少年越跑越近,突然发生的一幕让白同尘瞠目结舌,身后的徐小仪更是没忍住直接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宽大的袍子像个麻袋一般套在少年身上,那少年长得一张端正面容,却一脸坏笑一边跑一边喊着:“我是青宛,我是青宛!”可能是因为太过得意忘形,将原本微微提起的袍子放举起双手挥动着,结果一脚就死死踩住长袍的下摆,一下就摔了个狗吃屎。 却见后面身着黑色轻甲的少女背着手,不急不慢的走到青袍少年身边,少年摔了一跤也不恼怒,抬起头来继续傻笑,双手撑地正准备爬起来,却被侧后方黑甲少女一脚踹在屁股上,来了个梅开二度。 “不嫌丢人显眼,第一次见面能不能稳重一点给人家留个好印象,每次都是你坏事!”黑甲少女踹了一脚感觉还不解气,冲着趴在地上一脸疑惑的青袍少年恶狠狠的说道。 青袍少年也不恼,揉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却乖乖把脸上傻笑收了起来。 黑甲少女一脸怒其不争却又没什么办法的样子,低头帮青袍少年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这才带着青袍少年继续不紧不慢的往白同尘徐小仪二人走来。 经过刚才这一系列变故,原本紧张的气氛一下就消散不见,二人走到离白同尘两三步远的地方站住,说道:“公子,我们没有恶意,把叹星辰收起来吧!”一边说着,一边指着白同尘手中的行露。 白同尘皱眉道:“叹星辰?” 黑甲少女点点头,说道:“对啊,就是你手里这把。” 白同尘心中一惊,问道:“这把剑的名字叫叹星辰吗?” 黑甲少女还是点点头说道:“对啊,不是告诉你就是你手里这把。” “你们怎么会认识这把剑,你们知道我以前的事情!?”白同尘得到答案后迫切的问道。 一旁的青袍少年却忍不住插嘴道:“兄弟,我,青宛。” 黑甲少女恼怒的一巴掌拍在少年后脑勺,吼道:“你闭嘴!”然后转过头一瞬间恢复平淡神色对着白同尘说道:“让公子见笑了,这家伙你见过,那天就是你把它送回玄武湖,哦不对,你们叫伏鲸湖来着,我今日与公子是第一次相见,剑我认得,公子过去的事情,我是一概不知的。” 白同尘见少女一脸正色,旁边的青袍少年却一直冲着自己挤眉弄眼,尴尬的把行露收回剑鞘。 黑甲少女见白同尘脸色失落变换,先开口说道:“公子既然在对的时机做了对的事情,那必定就是我们等的那个人,其中原委说来话长,关于今日之事,就是公子应得的机缘。” 白同尘微微皱眉道:“方才的巨贵黑蟒就是你二人?何以说是我救了这位兄弟,为什么说是在等我。” 却听得黑甲少女娇喝一声:“谁在一旁鬼鬼祟祟的!” 其余三人一齐回头,只见不远处一老槐树后,张三斗挠着脑袋讪笑着走了出来,嘴里喊着:“自己人,女侠,自己人,高兄弟,我放心不下过来看看,你们继续,继续。” 白同尘点点头,对着黑甲少女说道:“天色已晚,不如两位随我去家中详谈。” 黑甲少女还未开口,旁边的青袍少年急忙应承下来说道:“好!好!去家里好!现在就出发。”说着一把攥住黑甲少女的手,对白同尘说:“公子带路!” 白同尘转身对徐小仪说:“小仪姑娘先回家告诉村长已经没事了,等我了解了其中原委明天跟各位解释清楚,给大家添麻烦了。” 徐小仪乖巧的点点头,说:“高公子多加小心,我先回去跟爷爷报个平安。”转身离去。 “两位随我来,张大哥,走。”白同尘对三人说道。 回到家中时间已临近寅时,白同尘与黑甲少女和青袍少年围坐在屋里的木桌前,张三斗忙活着烧水沏茶,透过微黄的烛光,白同尘才看得清楚两人的长相。 青袍的男子脸上还沾着方才摔跤时的泥渍,但依旧挡不住他一张端正的面孔,生的唇红齿白,像极了那些传说里的正道少侠,只可惜脸上总是挂着憨憨的傻笑,少了几丝正气,却多了几分亲切。 黑甲少女虽然一脸严肃却怎也盖不住眼波中流转的丝丝妩媚,一颗淡淡泪痣更点缀出少女不同于常人的娉婷万种,谈笑话语间却是端庄稳重,这二人站在一起,可真叫人拍案称绝。 黑甲少女先打破沉默,说道:“我们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玄荒蛮,他叫真武,从前大多人喜欢叫我们两个,玄武。” 青袍少年真武不满道:“真武不好听,我还是觉得青宛比较好听。” 少女玄荒蛮撇撇嘴翻了个白眼,张三斗在门外听的却是心惊胆战,玄武,不是传说中的四大妖兽之一吗,好在白同尘此时脑袋里对玄武这个词也没什么概念,只是尴尬说道:“真武兄弟,其实那个青宛,是个女孩名字......当时我不知道,多有得罪,我现在不知何种缘由,从前的记忆都记不得了,也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门外的是我的救命恩人张三斗,他叫我高兄弟,二人就也这么叫我吧。” “啊...”少年真武遗憾的摇摇头,说道:“那还是叫真武吧,可是我真的觉得青宛挺好听的。” 玄蛮荒不理会真武的自娱自乐,继续说道:“方才高公子问的几个问题,我慢慢跟公子解释,这其一,之前的巨龟黑蟒确实是我二人的本体,但我二人此时体魄还属于幼体,并不完整。” 四五个人那么高竟然还只是幼体而已,白同尘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自己方才虽然领会到了劈柴剑法的一丝真谛,但是与方才那庞然大物交手,只怕也是个十死无生的下场。 玄蛮荒继续开口道:“至于为什么说是公子救了真武,为何说我们在此等高公子,还得从公子手里的叹星辰说起。”玄蛮荒看向身旁的真武,真武点点头,玄蛮荒才继续开口说道:“我俩本是四大神兽其一玄武,镇守当时的天门北方灵泉,上达天听下传帝意,大概八百年前,自西域来我北地一个自称慈悲应供的人,说要开化当时在北地的生灵,在我北地开宗立派,后来世人称之为佛教,起初佛教也只是循规蹈矩的教人道理,劝人向善,直到他们发现了北方灵泉的存在,也怪我二人愚钝,慈悲应供教各个部落奉我二人为玄武图腾,骗我二人离开灵泉范围去各个部落接受祭祀礼拜,每次长则三五年,短则一两年,等到我们发现端倪时,已为时已晚。”说到这里,玄蛮荒十指紧握,仿佛时隔多年还是难以介怀心中不平的怒火。 白同尘听得入神,说道:“佛教对你们做了什么?” 玄武伸出手拍拍玄荒蛮的手背,似乎在安慰满是怒火的玄蛮荒,玄武冲白同尘微微一笑:“接下来的事情,我跟公子讲完。” 江湖 第六章 一剑横扫十六州 - 剑破山海月 - 一寸狂心未说 夜半的烛光下,张三斗坐在屋门的门槛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三人围坐在木桌前,每个人的面前都摆了一杯热茶,是这些日子来白同尘一直喝的一种叫芙铃花泡的,白同尘说喜欢喝,张三斗便常常出去采来备着,雾气弥漫小小的屋子里,玄蛮荒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白同尘听着真武开口,他说:“这天地四季轮转,万物生息,都需要气来架筑,自地上往天上去的叫做精气,从天上涌入人间的叫灵气,世俗万物靠精气依仗精气存活,如果沾了灵气,未开化的人开始慢慢思考论证因果道理,只要灵气源源不断花草山河,飞禽走兽,万物都能孕育心智,天上的仙人靠灵气为生,好比五谷杂粮,但也需要精气滋养,仙人有了精气,就有了神,北地灵泉就像是联通天地间气的堤坝,尘世的精气可以从这直达上天,天上的灵气从这儿下涌,但是都必须有个度,像水流的急缓,不能多了,也不能少了,这中间要达到一种状态,就是你们口中的均衡。” “我跟小玄,从前就负责控制这种均衡,一直到方才跟高公子讲过的,佛教蒙骗了我们,利用了我们的虚荣,利用了我们的贪婪,我们每次前往其他部落后,佛教的众人就会住进北地灵泉,不断地汲取泉水的灵气,并利用这种灵气去净化死去的亡魂,其实世人不懂,人生生死轮回乃是正道,想利用灵气一脚踏出轮回,才会令灵魂不得轮回,只得成为佛教壮大实力的一枚棋子,直到我们发现的时候,当年那个自称慈悲应供的人,已经被世人称作大日如来了,而他反复利用灵气,甚至是利用死去亡魂来增长自己的实力,早已经达到能够像我们一样控制灵气进出急缓的境界了,也就是你们口中所说的,陆地神仙。” “小玄那天很愤怒,我们在北地灵泉与大日如来大战一场,虽然大日如来终究不敌我俩,但如来却先行撕破了北地灵泉的口子,滔天的精气和灵气混合在一起,我们犯下了大错。”说起这段往事,从玄蛮荒的脸上更多的是愤恨,而真武望向玄蛮荒的眼睛里,却满含着心疼。 “后来呢?精气和灵气混合后会发生什么呢?”白同尘问道。 真武微微一笑,说道:“它们会相互吸引不再向其他地方扩散,反而,天上和地下的所有气,都会向着北地的中心汇聚起来,在这一点上,四季昼夜不停变换,包括生死在内,都会快速的循环,一直到什么都没有。” 白同尘没办法想象那种场景,“那没法挽救了吗?” “这才是故事的重点。”真武说道:“当年就在我们觉得无法挽回的时候,从青元山上下来一执剑道士,名叫元无极,他从青元山下山后一路向北,只用了一剑,就直接撕裂了天地精气灵气的连通,将混沌的气封印在佩剑之中,然后.....”真武说到这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然后将小玄的本体一剑刺穿,魂魄封于伏鲸湖底,将我本体斩碎,所以我才化身成千百青龟,元无极搬来八块巨石将北地灵泉封死,从此以后天上的灵气再无法直接扩散,只能通过千百河流随波流淌。” “当年元无极的剑,就是行露吗?”白同尘问道。 真武点点头说道:“从前它叫做叹星辰,我俩自知有罪,本已决定甘心赴死,但元无极仅仅是将我们封印囚禁至此,要我们自行悔过,跟我们说让我们在此等着下一个带着叹星辰的人来,那日你将我其中分身放在手心,我便感受到了混沌的气息,吸收了丝许灵气,才让我那一小小分身得以在灵泉之外存活,我与小玄这些日子在湖底沉睡恢复,又是你一剑激醒了我们。” 白同尘又想起赠与自己行露的那个姑娘,说道:“这剑,我只记得是一个姑娘赠与我的。” 真武摆摆手,说道:“无论公子经历过什么,这把剑必然会到你手中,天定的机缘,我们是没法抗拒的。” 白同尘陷入了沉思,跨越几百年之前的往事,古剑叹星辰,还有那曾一剑斩断天地的男人,自己究竟该去哪里才能找回自己呢? “高公子,还有一件事情。”真武打断白同尘思绪说道。 白同尘抬头看着面前一脸严肃的真武,问道:“是什么事情?” 真武一脸严肃道:“我和小玄本都以为,解开封印的恩人也会像当年的元无极一样有通天的大能,但是公子现在丧失记忆,有一件事情就变得很棘手,我们两个当年被封印,既是为了惩罚,二是作为阵眼封堵天地的气只让其顺着河川流转,但是如今封印解开,灵气已经开始逐渐脱离河川,慢慢扩散开来,现在缺口还不大,但保不准将来某一天突然决堤,我与小玄还需要一个阶段恢复,暂时也想不出好的办法解决。” 白同尘对于此事也想不出任何一点有关的记忆,问道:“过一阵子我会去南洲,到时候也会想办法寻找方法,如果我能帮忙,二位尽管开口。” 真武和玄蛮荒都点点头,两人的手还紧紧相握,几百年咫尺之遥却无法相见的煎熬,是一般人无法体会的。 “那个,二位,你们的封印解开以后,会对周围有什么影响吗?比如说村里的人?”白同尘问道。 玄蛮荒安静的听真武讲完这一切以后,示意自己的情绪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便由她开口回答白同尘的问题:“方才在湖边纯粹是因为高公子剑气里流露出的气息让我们情不自禁,这么多年的悔过,我们不会轻易的去打扰任何人的生活,而且现在我们两个也仅仅只限于在伏鲸湖周边活动一下,毕竟还没恢复完全,待在湖底是最好。” 白同尘不敢想象曾经的自己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但听到这个故事打心眼里觉得高兴,如果行露真的就是当年的叹星辰,说不准自己真的曾经是一个很厉害的角色,那徐小宛那丫头的病,就有希望治好了。 “高公子,为了报答你对我二人的恩情,我且将我这些年所感悟的一些心得,赠与公子,以报大恩。”真武拉着玄蛮荒站起身来,示意去屋外。 白同尘起身跟出去,张三斗却早靠着门框呼呼的睡着了,真武走到院子里,想来因为恢复的不完全,化身也是少年模样,宽大的青色长袍拖一截在地上,但他就仅仅往院子里一站,白同尘就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这瘦小少年由内而外散发的威严和浩然正气。 “高公子,且用心看好!”真武说道,右脚一踏威势起,右手两指伸出做剑,俨然是方才白同尘所练习的劈柴剑法! “同样的招式,剑心不同,剑势不同,剑意更不同,且记住其中气息运转,感受与气机的相连!” 以真武为圆心开始,每出一式,周围就散开淡淡的清风,一波一波,连绵不绝,劈柴的剑法看似刚猛,其实最注重一个余力,如同真武现在的吐纳,如果说方才白同尘在湖边是以剑招影响了星辰自然,那真武现在的一招一式,都隐约提前预知自然走向,仿佛他便是天地。 感受过一丝天地共鸣的白同尘,手握行露,很自然的跟随着四周气机流转而变换招式,这感觉温润随和,看似平静如水,却不知水面下暗流涌动,真武见白同尘如此快就感悟到其中奥义,也是略微惊讶,不禁也随着好奇,面前这个年轻人有过什么样的前尘往事呢? “小玄,我在湖底的时候就跟你说过,这个年轻人,只占了元无极的三分玲珑心窍,却没有元无极身上戾气,这位高公子,无论从前还是今后,都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真武退出白同尘舞剑的范围,站到玄荒蛮身边,沉声道。 “这么多年过去了,外面的世界如何变幻我们无从得知,高公子走出去会是何番成就我不知道,但是能看得出来,他现在正处于一种矛盾的状态下,大概与他失去记忆有关,只要不被困在其中无法走出来,这段机缘对他来说都是好的。”玄蛮荒说道。 “无论怎么样,我们都要尽最大的努力帮助他,那件事,等他成长到一定程度了,我们再跟她讲。”看着眼前正体会着天地间气机脉络的白同尘,真武神情严肃的说道。 “嗯。”玄蛮荒应一声。 白同尘只走了一遍就感觉对这一套剑法的感悟更深,尤其是那一记横扫,每每扫出一剑,总能由心底激荡起那一句:“八百里山水如我壶中老酒,三千里世俗是我袖中一物,一万里一剑我气自长!”何等慷慨激昂! “来了!”真武凝神低声说道,拉着玄蛮荒闪到靠在门槛上呼呼大睡的张三斗面前,天地鸿蒙,旭日初升,恰逢日月交替,那一剑扫出,霎时剑锋所至星辰流转,剑尖所动乾坤扭转。 我要这天下看我剑扫十六州! 江湖 第七章 石板路的黑衣人 - 剑破山海月 - 一寸狂心未说 距离八月十五河谷五里街互市开市的日子越来越近,已经有零散各州的商队入住河谷五里街,原本萧条的小镇又重新散发生机,闲了半年的店小二早早的就把房间拾到干净,酒馆茶馆的老板都纷纷准备好上好的酒茶,只等着八月十五开市的那天。 从那晚真正领悟到劈柴剑法中的剑扫十六州后,白同尘每天除了继续跟着张三斗劈柴以外,每天都要去伏鲸湖边接受真武和玄蛮荒的“指点”。 真武与玄蛮荒的性格和招式风格都截然不同,真武正气浩然,一招一式都透露着他顺应自然的正气流转,行云流水连绵不绝,而玄蛮荒却由内而外散发着狠厉和阴冷,讲究个刁钻简洁,一阳一阴相互结合,常常是正面应付真武就以应接不暇,稍不留神被侧面的玄蛮荒一击命中败下阵来,从开始的半刻不到,到如今的一个时辰的缠斗,白同尘不断的适应着真武和玄蛮荒的身法挪移,进时如玄武蔚然不惧,退时如玄蛮荒刁钻灵活,进退之间依稀可见当年的武学底。 傍晚的伏鲸湖畔,白同尘照常来此接受真武和玄蛮荒的摧残,只是今天真武和玄蛮荒没有跟往常一样着急虐待白同尘,却要白同尘先站在身旁旁观。 真武说道:“天下武学离不开招式和意境两点,拿剑招来说,剑术招式的好坏,对敌时动静的结合,发力的急缓,剑锋的走势,往往要配合身法和体魄的基础,否则空有上好剑法,却只能发挥出十之八九,而这意境却截然不同,当年元无极一剑斩断天地浊气,全凭一腔浩然剑意,意如泰山,剑气便如泰山巍峨,屹立不倒,意如江水,剑气便如奔流江海,连绵不尽。”真武一边讲解,一边双指比剑,在剑招与剑意之间不停变换。 白同尘的理解能力和超乎常人的体魄,在这一段时间内一次又一次的让真武感觉吃惊,无论是应对真武与玄蛮荒的配合短打,还是长时间的缠斗,都能清晰的感觉到白同尘体内气息的沉稳,和原本体魄的扎实,所以真武尽可能的把短时间内能消化的东西全部授予白同尘。 “练习剑招,就如同徒步登山,须得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而剑意则需要机缘和顿悟,有点人夜半听雨也能顿悟剑招,有的人经历过天地波澜也不得明悟,这就好比一步登天,但剑招与剑意练到大成,都是殊途同归,如今你的一剑横扫十六州,已经能顺应自然变换,摇动星河,这是步入一品境界的基础。” “无论是世人口中小武夫三境,还是小宗师,大宗师,还是一品擒龙、化境、太虚甚至是陆地神仙,都只是某一境界平均境界的称谓,并不能完全决定实力高低,三教圣人各有心法,食香火供奉使神罗天威,是以自身作为像北地灵泉一般的存在,沟通天地精、灵之气,更不能以常理判断。” 真武一边辗转腾挪,一边跟白同尘娓娓道来,以真武和玄蛮荒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摸清白同尘的实力,但依照那一剑横扫十六州所散发的威能来看,白同尘现在的剑意至少已经可以媲美大宗师以上的实力,真武将体内气机的流转、经脉、以及一些养气的方法都说与白同尘,而白同尘现在的体魄,虽然在表面上看不出体内经脉有什么端倪,但白同尘却始终感觉虽然有气息存在于脉络之中,但总是若隐若现,无法很好的把控。 真武缓缓收式,呼吸吐纳间,神色比起湖底初见时更加神采奕奕,看着白同尘依旧认真的观察着自己每一个细微动作,说道:“高兄弟,依照我的判断,你丧失记忆之前的修为,至少在化境界,甚至有可能是太虚境界,而你如今的体内的气无法被掌控,很有可能是你身体遭受到重创以后的自我保护机制,可能需要什么引子来将它激发出来,但也无妨,如今你的剑意已经稳占大宗师境界,自保不成问题,以后若有机缘恢复记忆,总归有法子可以重新激发体内气机。” 白同尘点头,说道:“只要能将小宛带到南洲找到医治的法子,找到小宛爹娘的消息,其他的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真武看着眼前这个失去记忆的男子,他的眸子就如同他的心愿一样清澈,简单,但他们不曾得知的是,世人口中有一个杀人的魔头白同尘,不曾得知的是长安城里,还有一个万人仰望的女帝日夜期盼着这个男子的消息,不曾得知,此去一路风雨飘摇,而这个清澈的高公子,早就深陷一场旋涡的中心。 白同尘负手而立,视线越过伏鲸湖,望向远处层叠的高山,三人都陷入了沉思,一人在思考自己的前路,两人在回望曾经的波澜,似乎所有的一切,才刚刚开始…… 后天就是八月十五白同尘下山前往河谷五里街的日子,早从五天前,徐小仪就每天喊着张三斗和白同尘去家里一起吃完饭,随着下山的时间越来越短,能在一起吃的每一顿晚餐都让众人觉得格外珍惜,临近十五的月亮已经接近满圆,张三斗在徐小仪的授意下,特地把方桌摆到了小院里,两家五人围坐一桌,听着声声秋虫轻鸣,显得格外的温馨和睦。 张三斗腮帮子塞得满满的,还不忘说道:“小仪阿,这高公子去南洲以后,我们能不能贯彻这个优良传统,以后我天天来你家吃饭你觉得怎么样?” 徐小仪闻言耳根微红:“你要来便来,又没人拦着你,跟高公子有什么关系。” 在一旁的村长看着孙女这般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捻起桌上的酒盅,仰头喝下,说道:“我家孙女做的饭菜香,是个人都馋得慌。” 徐小宛坐在白同尘旁边,眼巴巴的等着白同尘给自己剥着大虾,还一边嘟囔着:“小宛要好起来了,以后也给高哥哥剥大虾吃。” 村长脸色一凝,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高公子,老头子这小孙女,顽皮,去南洲的路上,还要多靠你照顾。” 白同尘抬起头,一边熟练的帮徐小宛剥着虾壳,一边说道:“村长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保护好小宛,帮她找到医治的方法,到时候医好了小宛,我们一起回南宝村。 村长点点头,徐小仪将村长面前的酒盅上再满上一杯,村长举起杯,却没有急着喝进嘴里,站起身来。 白同尘慌忙起身,说道:“村长,您这是做什么。” “如果还有一点办法,老头子也不会劳烦高公子这一遭,只是小宛的爹娘如今也生死未卜,老头子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丫头就毁在这深山里。”村长看着坐在桌边一脸懵懂的徐小宛,满脸已是老泪纵横。 徐小宛见村长落泪,把沾满油渍的手往衣摆上擦擦,站起来跑到村长身边,拉着村长的衣角说道:“爷爷,别哭,小宛不怕死,而且高哥哥这么厉害,肯定能带小宛治好病的。” 徐小仪将小宛揽入怀里说道:“小宛乖,小宛肯定会好起来的。” 白同尘目光坚毅,将张三斗面前的酒杯端在手上,说道:“村长,您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曾对小仪姑娘说过,我就是爬,也要把小宛送到能医好她的大夫面前,我如今记忆全无,您就拿我当您的亲孙子看待,这杯酒我敬您。”说完仰头一饮而尽。 村长的手有一丝颤抖,梗咽的说道:“好,好!”然后将酒饮下。 张三斗见气氛太过于严肃,赶忙说道:“吃饭吃饭,高兄弟神功盖世,连神兽玄武都能降服,一定能保护小宛平安,来来来,小仪快再去拿个杯子来,都满上满上,今晚开心,跟老爷子喝个不醉不归,哈哈哈哈哈。” 张三斗是个诚实守信的人,说了不醉不归,就一定会醉了再归,被老爷子在酒桌上用个拖字诀直接喝躺在桌子底下,白同尘只得哭笑不得的背着张三斗回家,好在村子就这么小,没几步路就能回去。 张三斗瘫在白同尘的背上嘟囔着:“高兄弟,你牛,将来……将来你,嗝,成了天下第一,可别忘是,兄弟我,教你的砍柴……” 白同尘笑着说道:“放心吧,忘不了,等我回来还跟你一块砍柴!” 张三斗傻笑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很美好的事情。 月光洒在村落的石板路上,再穿过这条狭窄的巷子,就到家了,忽然间,白同尘发现巷子的尽头出现几个高大身影,脑海中迅速回忆,并未想到这个时辰村里会有哪几个人有可能出现在这里。 随着高大身影越走越近,白同尘隐约可以看到面前几人身着黝黑过膝披风,但白同尘还是可以看到腰间突出的刀柄,心里一惊,知是来人不善,单手拖住背上的张三斗,右手按按握住腰间行露。 大约还剩七八步距离的时候,忽得听见对面领头的身影喊道:“对面可是白同尘?” 江湖 第八章 南宝村遇袭 - 剑破山海月 - 一寸狂心未说 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白同尘心弦一颤,却不知其中缘由,还未开口回应,只见对面已朝自己狂奔而来,拔刀声清脆回响在狭窄的小巷,原本温柔的月色霎时也变得凌冽冷清,肩上的张三斗口中吐着微微的酒气早已酣睡,临近中秋的寒夜,厚重的青石板路,萧瑟的秋风。 白同尘撤步急退,解下系发飘带,快速将酣睡的张三斗死死绑在身上,却见身后突然灯火通明,转头一看,身后出现五人高举火把,只见身后来人与方才三五人一样,清一色黑色披风,透过火光看的清晰,过膝的披风不知是用什么皮子制成的,自肩头起用绣着流金的花纹,亦是来势汹汹。 白同尘心念一转,行露自腰间瞬间拔出,这些人来势汹汹,无论如何都不像是什么好人,而且自己隐约能感觉到一股比较强的陌生气息正在向自己这个方向靠近,此地巷战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霎时后脚发力,通透剑尖反手一刺,直冲先前追击的头目面门而去。 头目正是凝神追击,早就料到白同尘会来这一记回马枪,手中长刀一横试图抵挡这反手一剑,却没料到这仓促一剑之后白同尘侧步一挪,左脚做轴,右腿已是蓄力已久一记鞭腿扫向自己腹部,仓皇中双手握住刀柄就冲着横扫的鞭腿砸去,口中骂道:“天杀的魔头,今日爷爷让你瞧好什么叫刀法!” 狭窄的巷战,刚好能把玄蛮荒阴狠毒辣的招数发挥到极致,白同尘在这段时间真武和玄蛮荒的调教下,已经习惯了应对四面八方可能来临的威胁,随机应变应对各种看似普通却蕴含杀机的杀招更是从玄蛮荒哪里学到了精髓。 电光火石之间,白同尘瞬间把横扫的右腿收向自己腹部,头目刀柄下砸砸了个空,白同尘却借助旋转的力量猛蹬另一侧小巷墙壁,借势微微跃起,一记膝撞就顶在头目脸上,左手行露剑身瞬间掠过头目脖颈,头目不敢相信的捂住自己的喉咙,但鲜血还是不停的从指缝中涌出。 白同尘未做停留,右手作掌一掌拍向头目胸口,将头目推向后面正在追击的其余黑披风,一脚重踏向前,自真武所学浩然正气奔涌而出,衣摆无风自动! 简单的劈柴剑法曾在真武手中展现出连绵不绝的气息!在白同尘身上同样可以! 白同尘重踏之后直接飞掠而出,如同下山猛虎,手握行露稳如泰山,朝着前方堵截的黑披风人群杀去。 月亮微微的摇动,白同尘的身形就随着月亮微摇,剑气肆意奔腾,白同尘不过顺应着气机引导剑势,只是简单的横扫劈砍挑刺间,隐约青光浮现,转眼间眼前堵截黑披风众人已气机全无。 这就是高公子的大宗师,这就是世人口中的白同尘! 不知道为何,当真正将这些人斩于剑下以后,白同尘的心底隐约泛起一股畅快的感觉,似乎是享受着如此杀人的愉悦,白同尘将心底思绪按压下去,不做停留,直奔伏鲸湖而去。 “别追了!”见到白同尘接连斩杀四人后,高举火把在身后围追的黑披风众人身后忽然响起一声苍劲男声。 黑披风众人当即停下追击,朝两旁散开,却见从人群中间走出一魁梧男子,一把重刀抗在右肩,径直走向方才被白同尘斩杀的那队人马。 走到尸体身前,魁梧男子单手握刀,用刀身拨开还捂着脖子的头目的双手打量一番,见是一剑封喉,怒道:“什么他奶奶的重伤,这一剑像重伤的人吗?狗日的,斥候营这一群王八羔子,怂恿老子们送死来了。” 骂完回头对剩余人说道:“把这四个兄弟尸体抬回去厚葬,点天灯,让那群秃驴们上来。”说着转身看了看周围的房舍,继续说道:“把这房子都点了,一个不留。” 白同尘背着一路疾奔到伏鲸湖畔,还未呼喊,湖水中就已巨浪翻滚,愈发巨大的玄武从湖底浮现,水浪四溅,真武和玄蛮荒就已踏浪而来。 “真武前辈,玄前辈,出事了。”白同尘说道。 玄蛮荒见白同尘将张三斗绑到身上,一脸急促,开口问道:“怎么了高公子。”、 “村里来了一伙不知身份的人,我隐约还感觉到一股很强的气息,张大哥在村长家喝多了,我背她回家的时候被那伙人围截袭击,我不知他们来意底细,这才来找二位相助。”白同尘说道。 却是一旁的真武突然望着村子的方向道一声:“起火了!” 白同尘转身一看,透过山林村子的方向火光四起,心底暗道不好,定是那群黑披风的神秘人放的火,连忙将身上张三斗解下,玄蛮荒伸手一点张三斗额头,迷糊的张三斗只觉得从头到脚一阵阴凉,瞬间清醒过来,白同尘没时间跟他解释,说道:“张大哥找地方躲起来。”然后对着真武和玄蛮荒说道:“我们走。” 张三斗从地上坐起来,却见三人身影已霎时奔远,定睛一看,远处的大火已经烧的冲天高,一时间呆在原地。 急掠至村落,大火已经将连成片的屋舍吞噬,玄蛮荒和真武前冲时猛地急停,二人双手紧握,一时间玄武神兽轰然落地,只见化身巨龟的真武怒吼一声,张开巨口,一道冲天水柱喷洒而去,黑蟒玄蛮荒则口吐透骨寒气,一瞬间将蔓延的大火控制下来。 白同尘则朝着村长家的方向疾奔,白同尘隐隐觉得与那些黑披风照面之时对方说出的那个名字是与自己有关联,可能对方就是冲着自己来的,才让南宝村承受这无妄之灾,村长年迈,徐小宛体弱,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护得这一家周全。 村长家里村子中心较远,白同尘飞奔之时恰好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两名黑披风举着火把往村长家方向走去,心中杀意四起,这群人,该死。 白同尘飞奔的同时将行露自剑鞘拔出,身形霎时急掠,还未等二人反应,其中一名就已经被白同尘一剑刺穿,另一名刚要转头,被白同尘空出的手一把捏住脖子。 “你们是什么人!”白同尘的眼神无比阴冷,行露刺入黑披风的身体的一瞬间那种抑制不住的快感又迸发出来,此时的白同尘无比的想把面前这个黑披风的脖子也拧断。 被捏住脖子的黑披风模样大概只有十五六岁,此时一张还带着稚嫩的脸已经憋得通红,白同尘微微松手,行露从另一人身体里猛地拔出,抵在黑披风少年的脖子上,又开口道:“为什么要来这里杀人。” 黑披风少年大口喘着粗气,却不回答白同尘的质问,稍作恢复就喊道:“魔头去死吧!”然后伸手拔刀就要将白同尘拦腰斩断。 白同尘微微皱眉,手腕一翻,剑柄砸在黑披风少年的拔刀的肩膀上,长刀应声而落,少年死死盯住白同尘,满眼是怨毒愤恨,上下牙齿一动,竟然早就预备好了毒药含在口中,一瞬间少年就目光呆滞,瘫倒在地。 白同尘没料到黑披风少年竟然如此决绝,伸手摊去已经毫无气息,那丝杀戮的舒畅退去,看着面前少年的尸体,白同尘不明白为什么他喊自己魔头。 叹息之后,白同尘飞奔到村长家门口,猛敲屋门。 “村长!小仪!”白同尘喊道。 一阵窸窣后,屋内点起了一盏微黄的油灯,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徐小仪裹着桃红的大裘子打开屋门,惺忪着睡眼,见白同尘手提行露还沾着血迹,头上飘带也不知去向,披头散发的却是一脸严肃,被吓了一跳,问道:“高公子,出什么事了吗?” “小仪姑娘,村里来了一群不知身份的人,差点放火烧了整个村子,亏了玄武前辈救了大家,我来的时候还有两个人正要往你家放火,现在村子里不安全,快把村长叫起来,我去抱小宛。”白同尘紧张说道。 徐小仪还没回过神发生了什么,但是白同尘急促的说着她就赶忙去叫村长,白同尘则进屋给还在熟睡的徐小宛裹上小棉被,抱出屋来,徐小仪早在院子里等着了,上前一步从白同尘怀中接住徐小宛,说道:“高公子一会少不了有什么危险应对,小宛我来抱着。” 白同尘问道:“村长呢?” 恰好村长从屋里走出来,说道:“高公子刚才小仪都跟我说了,我们快走,其他村民们还有危险。” 白同尘点头道:“村长不必太过担心,有玄武在村里镇守,没人能轻易伤害村民们。”说着带着村长和徐小仪往村里走去。 原本还宁静安详的村落,一把火后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幸好火势控制的及时,大多数火还没烧进屋内就已经被火速熄灭了,玄武已经重新化身成真武和青玄,正在组织着村民往伏鲸湖畔避难,一路上还有七八个黑披风的尸体,想来是真武和青玄顺手解决掉的。 正当白同尘跟村长挨家挨户搜寻有无受伤被困的村民时,自村口突然传来一阵洪亮声音道:“南无金刚坚强消伏坏散如来,滔天术劫生死之罪,白同尘罪孽深重,还不速速伏法!” 真武与玄蛮荒瞬间对视,开口道:“有和尚?” 江湖 第九章 一剑气长一万里 - 剑破山海月 - 一寸狂心未说 远处浑厚佛号飘扬,真武与玄蛮荒就已恨的暗暗握拳,颈部青筋暴起,却见漆黑的夜色忽得金光四溢,高矮胖瘦共九个僧人身着僧袍海青,八名赤手罗汉,为首一中年僧人手持降妖宝杖,宝相森严,面容刚毅威严,紧随其后的,还有一列身着流金黑披风腰胯长刀神秘人,更有方才白同尘感觉到的强大气息,那个肩扛大刀的魁梧男人。 玄蛮荒已按捺不住心中怒火,该死的佛教秃驴,吸我灵气毁我灵泉,让我在湖底暗无天日七百年,我还未出山寻你们麻烦,你们还有胆子先找过来,玄蛮荒娇喝一声:“该死的秃驴杂碎,碎银子也算还债,你们今天先死在这里!”喝罢随即握指冲拳,拳罡在空气中打出一阵噼哩叭啦的爆裂声,直奔那和尚而去,根本打算让这群和尚再开口多说一句废话! 中年僧人身后八名赤手罗汉见拳罡奔来,当即闪至中年僧人身前,推掌结阵,淡淡金黄佛印在八名赤手罗汉身前形成一面巨墙,轰鸣声暴起,淡黄佛印被拳罡直直砸中,自中心而起泛起巨大涟漪,堪堪抵住迅猛拳罡。 玄蛮荒方才一拳是仓促,此时正要沉气蓄力,再轰一拳,却被身旁的真武轻轻将手握住,转头横眉道:“真武你干什么!” 真武缓缓摇头,低声道:“眼前这群秃驴,很可能了解高公子的底细,先不要莽撞。” 玄蛮荒气的将真武的手一下甩开,暗暗切齿,小声嘀咕道:“该死不死的秃子,今天一个都走不掉。” 白同尘此时负剑而立,问道:“你们口口生生要找那个白同尘,为何出手滥杀无辜!” 肩扛大刀的男子听得好笑,说道:“杀人的魔头如今向了善,还知道什么叫滥杀无辜了,今天你得跟我走,不然村里的人全得死光!” 白同尘眉头紧皱,今天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别人叫自己杀人魔头这个称呼了,他喊道:“你们是什么人!还知道些什么事情?” “少废话,给我把这个魔头拿下!斩杀白同尘首级者,连升三级,赏银万两!”肩扛大刀的男人一马当先,双手握住大刀刀柄,一柄大刀抡起直冲白同尘而来 中年僧人的浑厚声音再度响起:“我佛慈悲!先拿白同尘伏法!我来向这位女施主讨教两招!” 八名赤手罗汉闻声随即收印四散,极速前奔,径直向白同尘奔去,玄蛮荒冲真武挑了挑眉毛,说道:“我就说跟臭和尚没什么好说的!” 真武尴尬挠挠头,玄蛮荒冲真武翻了个白眼,向中年的僧人暴掠而去,真武随即提气蕴息,身上青波流转,浩然正气奔涌而来,对白同尘说道:“高公子,和尚交给我俩!” 白同尘未来得及回应,大刀男人早已掠至身前,大刀舞出一浑圆刀影,冲着白同尘天灵盖就劈头砍下,大喝道:“撼山刀李瀚前来讨教!” 白同尘不慌不忙,右手拔剑,左手剑鞘顶端朝着刀锋一顶,只觉得一股巨力自剑鞘传来,面前此人气息沉稳刚硬,手中大刀力道竟好似开山巨斧一般,拔剑的右手剑尖一扫,冲着李瀚的腹部扫去,李瀚嘿嘿一笑,手腕翻转大刀以上劈改侧砍,竟是不避白同尘这一剑,一上来就要以命搏命的架势! 白同尘左手将剑鞘随着刚猛大刀的走势往下一沉,反手以扫改挑刺,剑尖锋芒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直冲男子下颌刺去,你出刀声势威猛不假,但比杀人,还是玄蛮荒的招式更简洁凌冽! 李瀚怒吼一声,咬牙将手中大刀威势再添几分,可是行露剑的剑尖已经近在咫尺,李瀚尽可能的将胸腰往后拔,试图躲过白同尘的狠戾一剑,哪知白同尘突然又变招式,身形快速前贴,近乎贴到李瀚面前,右手剑锋从李瀚头顶划过,一个侧身,剑尖在李瀚的胳膊上划出一道血槽,行露归鞘,两只手握住剑柄剑鞘两端,可终归着搏命的一刀还是劈的势大力沉,刀锋狠狠撞击剑身,白同尘一个撤步,借着一刀之力倒飞出去,瞬间与李瀚拉开距离,冲入李瀚身侧的黑披风人群之中。 撼山刀李瀚看着胳膊上猩红的血槽,怒喝道:“白同尘!你今日必死! 白同尘其实也不好受,依仗着玄蛮荒的身法卸去了大部分的力道,但此时双臂挡下一刀 只觉得微微发麻,这一刀蕴含的威势实在不容小觑,但此时白同尘眼神几乎却流转出一种莫 名的兴奋,手持行露在夜色刀光中辗转腾挪,挥手间地上已多出四五具黑披风的尸体。 此时的真武正与八名罗汉鏖战,此时的玄武和玄蛮荒都已比初见时又成长了不少,一件青袍披在他身上已经不像当初那么滑稽可笑,只见八名罗汉是横眉怒目,泛着金光的佛印在不停的向真武冲击,但真武脚下浩气升腾,神色轻松自然,每每一掌推出,便震的八名罗汉的阵法摇摇欲坠,让他化作万千分身七百年不得出灵泉的罪魁祸首,心里怎能不恨!当然要慢慢折磨! 撼山刀李瀚此时又跟白同尘直面相对,厚重的刀身与通透行露剑尖相碰发出尖锐的鸣动,白同尘不断抵挡腾挪,腾出手就冲着身侧试图围杀自己的黑披风就是一剑,剑锋所至便是人头落地,李瀚怒吼道:“都给老子闪一边去!狗日老子让你们别怕死,没让你们上来送死!”说着又是一记上撩,白同尘匆忙以行露相抵,被这一刀挑得身形接连倒退七八步才停住。 李瀚得势不饶人,随即跨步前踏,大刀拖在地面飞沙走石,喊道:“接我一记拖刀!” 白同尘堪堪稳住身形,李瀚的拖到已经到了,带着无边的刚猛气息,白同尘只得提剑与之再次以硬碰硬,刀剑相碰间,两人的脚下土地皆是四面炸裂开几寸长的口子,白同尘咬牙挡住一击,侧身与李瀚错身而过急掠而去。 李瀚反应不可谓不快!见白同尘侧身之时便以脚为轴,大刀抡圆了横扫过去,白同尘此时已经能够感受到这大刀带出的刀气已经将后背衣衫撕破,后背的皮肤一瞬间感受到刀锋阴冷的寒气,这一刀不慎!白同尘就要被拦腰斩断! 远处的张三斗和徐小仪看到这一幕,不禁把新都提到了嗓子眼,徐小仪惊呼一声:“高公子小心!” 白同尘将脚下力道骤攀升,刀锋从腰间衣衫划过!在白同尘身上留下一道细长的血痕,白同尘将剑鞘狠狠插入地面,与李瀚对视着说道:“你们确定要找的那个白同尘,就是我对吗!?” 李瀚阴冷不屑一笑:“我现在倒是有一些怀疑了,能诛杀武榜前十五名的绝世高手,就这么点实力?” 白同尘点点头,战意攀至巅峰,突然问道:“你见过一剑气长一万里吗?” 李瀚被白同尘突然一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楞一下说道:“什么?” 白同尘将行露剑斜握,一阵劲风突然从白同尘周身四散而来,李瀚的心底突然浮现一丝莫名的恐惧,劲风散去,山林摇晃,随着摇晃的山林,白同尘也动了,只见他握剑横与胸前,随着摇动山林缓步前行。 李瀚淬一口唾沫,道一声:“装神弄鬼!”接着一刀劈出势如奔雷!刀身隐隐红光萦绕,这一身撼山的刀法从沙场上磨砺出来,我一刀劲可开山! 李瀚举刀之时白同尘的身形骤然前奔,似乎在迎合着李瀚奔腾的刀势,电光火石间,两人就已奔至咫尺,李瀚咬牙奋力将刀身下劈,力道之大在空中如虎啸龙吟! 却见白同尘面容突然露出似是怜悯的微笑,他口中淡淡说道:“看我剑扫,十六州。” 话音刚落,白同尘行露剑横扫而去,剑身爆发出巨大白光,一时间伏鲸湖畔亮如白昼!自白同尘脚下十丈内的草地被连根掀起,在剑意爆发之前的,是一股滔天剑气,李瀚只觉得像被山岳重重压在胸口,手中大刀赶紧回收试图护住胸口,但为时已晚,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溅在回收的刀面上,刀身映照出他身后的月亮。 满月轻轻摇动。 星辰轻轻摇动。 剑意随后奔涌而来。 真武早已打死四名罗汉,此时摆脱纠缠,大喊一声:“小玄!” 玄蛮荒闻声身形急推,一阵黑青光芒和着尘烟四起,身形巍然的玄武出世!青色龟首与缠绕黑蟒仰天巨吼,巨大身躯前出现一层翠绿光芒,巨大前爪一脚前踏,势要将手持降妖宝杖的中年僧人踏成肉泥! 而直面白同尘一剑横扫十六州的李瀚,此时手中大刀已节节震碎,散落在地上成为一堆铁渣!刚猛的剑意撕破李瀚胸前衣物,奔涌进李瀚体内,李瀚只觉得全身的骨骼都像散落在地上的铁渣一样,霎时间七窍流血,瘫在地上,成了一坨肉泥。 刚猛的剑意撕碎李瀚之后仍不肯休止,只见得五里外的山崖上发出轰天巨响,山石炸裂,壁上被生生剑意生生削开一道狰狞的裂口。 这就是那个冠绝一万里的青袍男子的道!这就是可一剑杀仙人的威能! 李瀚惨死剑下,那边的佛教弟子也不好受,被真武摆脱的四个罗汉见身前突然出现一庞然青龟黑蟒,这一脚就要将中年僧人踏死,急忙结阵奔向中年僧人,四罗汉同时翻手结印,一金光佛印出现玄武前踏之处,却只是堪堪抵挡住一瞬间就应声破碎,四名罗汉被玄武这一脚在半空中就直接踏死! 在只听手持降妖宝杖的中年僧人大喝一声:“孽畜!”将手中降妖宝杖向玄武掷去,降妖宝杖瞬间流光溢彩,发出七色光芒,白衣僧人双手重合,口中念道:“南无金刚牢强普散金光佛,众生皆止,一切恶鬼若夜叉、罗刹皆不能害!破!” 中年僧人口中破字一出,玄武已一脚踏中宝杖,散发出一阵气浪,玄武一声怒吼,黑蟒张开血盆巨口,霎时奔出,和尚早已在降妖宝杖挡住玄武一击后仓皇后退,此时见黑蟒即将要把自己一口吞下,无心恋战,转身便要逃去。 降妖宝杖在抵挡了几个瞬息之后终于也不敌玄武神威,被这一记重踏狠狠踩入地面,但中年的僧人早已借此机会远走,黑蟒似乎不甘的甩了甩巨大的蟒头,嘶吼一声,声音贯彻山谷! 尘埃散尽,地上已经躺着八个罗汉和十几具黑披风的尸体,白同尘那一剑极其耗费气机,此时只觉得一阵激战后气息不稳,原地盘坐就开始调整气息。 真武和玄蛮荒重新化身人形,玄蛮荒一脸的愤恨恼怒,上来就狠狠的踢了真武一脚,觉得不解气,又找了个躺在地上的秃头罗汉,朝着脸一阵踢,一边骂道:“好死的秃子,便宜你了,要不是真武不争气,今天打到你们不能投胎,看你还信不信你的佛!” “先别胡闹了,快去看看高公子怎么样了。”真武拉着玄蛮荒走到白同尘身边,见白同尘渐渐将气息调稳,并无大碍,这才放心。 一直躲在远处的村民们哪里见过这般场景,往日里流窜的北莽子最多三五成群,之前见过玄武就已经惊掉了下巴,如今这又是杀了佛祖又是砍碎山壁的神仙威能,竟是吓得他们还躲着一时不敢出来。 但张三斗和徐小仪见风波平息第一时间就跑了出来,白同尘缓缓睁开双眼,此时腰间被划开的伤口竟已缓缓愈合,徐小仪见白同尘没事,一直憋着的情绪忽然就爆发出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白同尘看着眼前梨花带雨的徐小仪和紧张的张三斗,心底涌出一股暖流,开口道:“小仪姑娘,我没事。” 徐小仪似乎是觉得这样哭有些不妥,极力的克制想开口说话,但是一颗心脏怦怦乱跳,满脑子都是刚才白同尘差点被一刀斩成两段,一度梗咽开不了口,白同尘站起身来,拍拍徐小仪的肩膀,柔声说道:“没事了,坏人都被打跑了。” 徐小仪说不出话只能一直点着头,张三斗在一旁开口道:“高兄弟,这些和尚和黑衣人是什么来头?” 白同尘低头沉思一番,开口说道:“他们是要找一个叫白同尘的人,那个人,好像就是我。” 玄蛮荒在一旁开口道:“跟这群人面兽心的死秃驴混在一起的人,一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防火烧村滥杀无辜,该死!” 这时候村长带着徐小宛还有其余的村民才缓缓走出来,徐小宛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但是肯定看到了刚才的一幕,拽着村长往白同尘几人这边小跑着,嘴里还喊着:“高哥哥是高手啦!” 白同尘回过身去,走到村长身前,摸摸徐小宛的脑袋,对着村长说道:“村长,对不起,是我让村子蒙受这无妄之灾。” 村长打断白同尘要继续说下去的话,开口道:“高公子,这群人滥杀无辜,无论是何缘由都死不足惜,今晚如果不是你和玄前辈和真武前辈,村子里可就一个不留了。” 白同尘低头道:“可是,如果不是我,他们也不会......” 村长摆摆手说道:“村里的人没事就是万幸,高公子不必过于内疚自责,如果你早知道今日,也不会想给我们添这些麻烦。” 白同尘看向村子里的村民,村民们纷纷向他点头示意,这个淳朴的村落,人们对于善恶的分辨就是如此的简单,他们只会一些简单的强身健体的套路,唯一村子里走出去的徐家姑娘的爹娘,也只是听说过他们怎么厉害,却从没有见过,但他们心里知道,滥杀无辜就是恶,济世救人就是善,平平淡淡就是真。 白同尘弯腰向村子里的村们们拱手,无论将来会面对怎样的前路,都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这村子的平安。 村长微微一笑,拍拍白同尘的肩膀,转身对村民们说道:“各位都各自回家休息,房屋烧毁的,从明天开始组织修缮,有高公子和两位前辈在,一定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众人闻言纷纷散去,真武说道:“高公子,如果这些人真的是奔着你而来,那你的行踪已经暴露了,那和尚逃走后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小宛的身体不能在拖了,村里面有我和小玄,高公子最好事不宜迟,早点打算下山。” 今天来的人虽然各个凶悍,但也仅限于面对那些无辜的村民,真武和玄蛮荒的实力在日渐恢复,如果尽全力,就是真来一个陆地神仙,也未必能从玄武身上讨到什么好处,既然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那么最好的选择就是自己早点离开村子。 村长在一旁点点头说道:“真武前辈说的有道理,高公子,你意下如何?” 白同尘虽然知道村长没有赶自己走的意思,但是心里还是莫名酸涩,今晚的这些人叫自己魔头,自己曾经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呢?但还是点点头说道:“好,明天一早,我就起程下山。” 真武察觉出一丝端倪,说道:“高公子先送张兄弟和两位姑娘回去吧,村长,我有一些话要跟你说。” 江湖 第十章 当朝太师郭一白 - 剑破山海月 - 一寸狂心未说 长安城含元殿上,今天前来上朝的官员数量格外的多,甚至有些久不问世的元老们现在也正规整站在殿内,顺圣女帝近日感了风寒,在龙椅前遮了一道薄纱帘子,等待着接下来的一番唇枪舌战。 之所以今天朝堂内会站这么多人,原因是昨天早朝时,顺圣女帝突然宣布决定要出长安前往北洲,理由是自从登基后还未出过长安体恤民情,此言一出像在朝堂上激起千层波澜, 兵部侍郎裴戴忠上前一步率先开口说道:“陛下如今清河叛乱刚定,北洲境内形式复杂,陛下决定现在前往北洲风险太大,还请陛下三思!” 薄纱后的顺圣女帝听言噗嗤一笑,声音幽幽飘来:“裴侍郎,你的意思是,北洲境内的叛军还未肃清完毕?” 裴戴忠闻言衣摆一撩跪在朝下,仍是不肯退步说道:“陛下,叛军虽除,但北洲民风彪悍,山高水险,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陛下还请三思!” 顺圣女帝见软刀子没用,心里有些恼怒,啪得一拍龙椅起身撩开薄纱从后面走出来,厉声问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南朝竟还有朕去不得的地方?!” 礼部尚书张朔见女帝态度实在太过强硬,连忙上前一步,跪拜道:“启禀陛下,马上就要入冬,陛下接下来将要着手筹备冬至祭祀,以求来年风调雨顺,此事事关南朝国运,陛下前往北洲一事,还请待到来年春暖花开以后,再做谋划不迟!” 顺圣女帝娇眉微皱,开口道:“祭祀一事可以交给你们礼部全盘操办,朕会请郭太师替朕出息冬至祭祀大典,比起南边各州,北洲地处荒凉,近些年来更是连年受灾,现在好不容易平息了叛军,朕一定要去亲眼看一看,这北洲到底现在是甚么样子!” “陛下请三思!”一威严老将军一步跨出,正是朝中久不问世的元老之一,威国公陈东阳,陈东阳跟随祖帝出生入死,南征北伐,几次救祖帝与绝境险地,从最初的义军伙夫一路走到三军元帅的位置,如今虽然隐居幕后不再过多干涉军务,但威国公陈东阳三个儿子如今皆在军中担任要职,所以说起话来还是相当有分量的。 “依老臣所见,国不可一日无军,陛下体恤北洲子民实乃北洲之福,但就眼下情况来说,北洲境内虽无乱军,但自古北洲民风彪悍不经开化,马匪,乃至北地流窜的北莽子一直难以肃清,此时民心未定,陛下此时决定前往北洲,实在是不够妥帖!”陈东阳如是说道,字句铿锵,不卑不亢。 顺圣女帝见群臣丝毫没有罢休的意思,气的挥手返回帘内,说道:“此事朕意已决,众爱卿还有没有其他事要禀报,如若没有,就先退朝吧!” 今日来早朝的,近乎囊括了所有在京任职的文武官员,但唯有一人告病未前来,那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被世人称为谋鼎的当朝太师郭一白,郭一白的父亲郭确也曾是前朝太师,但郭家一脉单传且皆短命,郭确在全力辅佐先帝继位后就卧榻不起,没过多久就一命呜呼,留下同样身体孱弱的郭一白,郭一白与女帝自幼一同在国子监同窗,读书时就展现出惊人的经世之才,可以这么说,能在当初大皇子和三皇子的争夺中把如今的顺圣女帝赵明玥推上上这把龙椅,郭一白有七成功劳,国子监祭酒胡炀曾这样评价郭一白称其:“谋若万斤鼎,一言定江山。”于是谋鼎的称谓,就传遍了朝野。 郭一白的家在长安城东侧郊区,只有一户小小的院落,女帝继位后曾意把城中前朝国公空置府邸赐予郭一白,但被郭一白婉拒了,理由是院落太大,自己独身一人,更不习惯有太多家丁仆役,自己挑选了这一处小小院落,由于自幼身体孱弱,所以只留一个既是随从,也是学生的少年张子初负责照顾日常的起居。 但今天郭一白的家中还有两个个人,就是如今权柄显赫的听风监指挥使穆胡川和长安相国寺道生住持,郭一白在小院里仔细打理着小小的菜园,穆胡川就在一旁静静等着,面对这个年少但城府深不见底的太师,比起面对女帝的压力还要更胜几分。 “穆指挥使,你们听风监的情报系统,好像不太严谨啊。”郭一白拿着小锄头,时不时扒拉一下长得并不茂盛的菜叶,淡淡说道。 穆胡川擦擦额角的汗水,说道:“太师,最开始我们听风监打探到白同尘的行踪之时,他确实身负重伤,探子来报见得一个老头和一个小丫头将他一路送往卧龙山就消失了,我们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在南宝村找到他的行踪,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还观察了一段时间,最开始他连劈柴的活都做不了......谁承想。” 郭一白撇撇嘴,说道:“听说你撼山刀李瀚直接被一剑轰成肉泥了?” 穆胡川尴尬的点头,不知道如何回应。 “那相国寺的自渡僧人,怎么就能逃得回来的呢?”郭一白语气依旧平淡,话风却好似不经意间转向了一旁合掌而立的道生住持。 道生住持合掌微微俯身,说道:“阿弥陀佛,从自渡禅师的描述来看,那南宝村,应该还有一只巨兽,修为至少在一品擒龙以上,自渡禅师也是身受重伤,堪堪从那巨兽手上逃脱。” 郭一白微微笑了,说道:“相国寺的佛法高深莫测,女帝继位后拜道生住持为上禅师,盼着佛教能在道生主持的带领下劝人向善,匡扶国运,怎么这世上,竟还能出来妖兽一说,以我所见,干脆直接让道生住持带着你们大雁塔里的谛听一起去,一口咬死算了,道生住持意下如何?” 道生住持面色如常,显然养气的功夫不是穆胡川所能比拟的,他说道:“郭太师说笑了,此事本就见不得光,我相国寺杀妖兽事小,但如果女帝知道穆指挥使违背圣意,非但没有全力解救白同尘,反而是一路追杀,恐怕陛下不只是感到龙颜尽失这么简单了。” 穆胡川在一旁听得是冷汗直流,对于外人来看,穆胡川此时的监风阁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权柄滔天,但他自己心里清楚,在这场女帝与郭一白和白同尘之间的博弈中,自己充其量就是一具傀儡,最后如果事情败露,自己也只不过是郭一白的一只替罪绵羊罢了。 郭一白没有理会道生住持的威胁,只是笑着说:“我郭一白一心为了陛下,穆指挥使也是一心为着朝廷,道生住持更是心系天下,我只盼着二位能再为朝廷多尽那么一丝丝力气,这个白同尘,当真不能留活口,相信剑阁的事情有天被披露于天下,不光是我们三人,连女帝......”郭一白话到这里站起身来,喊道:“子初!” 正在书房里小心临摹着郭一白画作的张子初听到郭一白的呼喊,赶紧答应一声:“来啦!”小心将毛笔放下,然后小跑到小菜园边。 郭一白笑着说,去街上打些酒来,然后让富春楼给道生住持做一些素斋,今天请穆指挥使和道生住持在家里吃饭。 张子初刚要答应,转念挠了挠头,说道:“先生,咱们家里没银子了......” 郭一白摆摆手,说道:“从书房里拿副前些日子画的兰花去富春楼把账清了。” 张子初应了一声,转头一路小跑就回书房去了。 别说郭一白的字画实在是当世之绝,单凭这郭一白的太师名号,一幅画至少也得千两黄金,市面上更是一画难求,但郭一白就这么随随便便将画拿了换几顿酒钱,穆胡川虽然眼馋,但仍是低着头不敢出声。 郭一白将锄头放好,从桶里舀一瓢水胡乱冲一冲,对穆胡川和道生住持说道:“我这身子啊,全靠一口药吊着,承蒙女帝厚爱,还专门请太医院的太医常常给我调配方子,按月给我送来,也就是一条不得久活的命,所以啊银钱权势,对我这样的人来说都是身外之物,看到流浪的猫狗,看到乞食的孩子,忍不住的就去接济,哈哈哈让二位见笑了。” 道生和尚说道:“郭太师一心向善,必有善果。” 郭一白没有作声,只是带着穆胡川和道生和尚往屋里走去,郭一白的院落朴实,屋里的陈设更是简单,只有简单的桌椅板凳,屋里最多的就是各类书籍笔墨,且不说此人年纪轻轻就是当朝太师,就是一普通七品小官,相比也比郭一白过的要好太多太多,穆胡川虽然来过几次,但仍旧是安安咂舌,一个没有过多杂欲贪念的人,单凭这一点就实在太过恐怖。 郭一白虽然吃住都朴素,但是对喝的茶却十分讲究,此时郭一白已拿起一小块茶饼切下一小块,用刀背缓缓的将茶饼碾碎,放进特质的小壶内点火煮茶,然后轻轻说道:“监风阁先不要轻举妄动了,白同尘要回南洲,必定得去河谷五里街,派人布控盯好了,先把他现在的底细摸清,女帝那边,穆指挥使可能还要受一些委屈。” 江湖 第十一章 下山 - 剑破山海月 - 一寸狂心未说 因为村子遇袭的原因,白同尘离开南宝村的过程格外仓促简单,八月十五的清晨,白同尘在村子里第一声鸡鸣前就起床去了泉溪洞天,也就是真武口中的北地灵泉,封印解除后,灵气不再汇聚于此,原本山壁上茂盛的灵芝仙草都已枯萎殆尽,但潺潺的山泉依然流淌,真武跟白同尘无意中提起一件事情,原本真武被封印在北地灵泉内的时候每过三百年,千万分身中就有一丝灵魄因为时间的推移而消散,也就是说,泉溪中将有一只青龟死去,临近离开,白同尘实在不知道应该给张三斗和徐小仪下一些什么,听到真武说起这件小事的时候,白同尘突然想起张三斗曾经跟自己说过,玄武是道教信奉的神灵,传说中的玄武象征着长生,又可通灵问卜,就想着借用真武的龟壳做两个小物件送给张三斗和徐小仪。 张三斗收到青龟壳的手链时候十分的开心,徐小仪则表现的不怎么高兴。 “小仪姑娘,我手实在太笨了,时间仓促,也只能送你这个留作纪念。”白同尘尴尬道。 徐小仪点点头,轻声说道:“谢谢高公子。” 不远处村长牵着徐小宛的手走来,这是徐小宛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下山,也是早早的就拉着徐小仪起床给自己特地打扮了一下,头顶扎了一个小小的冲天角,一蹦一跳的跑过来,满脸的兴奋雀跃,在小孩子的眼里,离别的伤感远远比不过新鲜事物的吸引。 那晚玄武二人不知道跟村长说了一些什么,但可以感觉到村长放心了许多,但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孙女,将要下山去,也是满脸的不舍。 村长将徐小宛送至白同尘身边,说道:“高公子,一定要好生照顾我家小宛,老头子在这里先谢过高公子了。” 白同尘点点头,说道:“村长放心,我一定将小宛健健康康带回南宝山。” 张三斗走上前来拍拍白同尘的肩膀,然后一把握住,上下打量,此时的白同尘穿着徐小宛早花了很长时间才清洗缝补干净的一袭白袍,头上系着雪白飘带,背负长剑行露,俨然一个潇洒的公子哥模样,为了白同尘下山,张三斗特地把村里唯一一匹马牵了过来,是一匹消瘦的白马,但是配着一袭白衣的白同尘,却刚好有那么一丝意境,这让张三斗很满意,张三斗笑着说:“这气派,也就是俺们家高兄弟。” 白同尘微微一笑,说道:“张大哥,我的剑法可是你亲手教的。” 张三斗闻言哈哈大笑,说道:“没错!将来高公子名动江湖了,俺也跟着闻名天下!哈哈哈” 只有徐小仪却是上前蹲下,冲徐小宛招招手,徐小宛小跑两步过来,她拉起徐小宛的手,柔声说道:“小宛,下山以后要好好听高公子的话,不要胡闹,也不要随便哭,知道吗?” 徐小宛乖乖的点点头,说道:“姐姐你放心,你在家好好照顾爷爷,小宛治好了病,就回家来。” 徐小仪抿嘴一笑,摸摸徐小宛的头,说道:“小宛乖,去吧。” 徐小宛点点头,跑回白同尘身边,白同尘将徐小宛抱到马上,转过身,对着送行的三人说道:“大家快回去吧,我很快就带着小宛回家。” 村长和张三斗摆摆手示意。 白同尘翻身上马,回头挥挥手,下山去。 那一袭飘飘的白衣,那扎着冲天角的小女孩,那匹瘦骨嶙峋的白马。 中秋,下山去。 徐小仪手心紧紧攥住那串青龟壳和小石子穿成的手链,一直看着二人一马慢慢的沉没在浸黄的山林间,一直等到秋风拂过山林,一直到泪水终于从眼角滑落,轻轻的呢喃道:“我等你们回家。” ———— 北洲,河谷五里街。 今天是正式开放互市的日子,但并不代表所有的商品都可以随意置换买卖,所有进入河谷五里街的人都需要进行详细的身份登记,进出的商品在入市时都要经过严格的检查,并且互市监还在各条互市摊位都设立了简易的监察站,所有互市买卖商品都要由监察站开具票务才能够顺利出关,实际上,前往河谷五里街的不仅仅只有北地蛮荒的北莽子,许多北洲境内的富家子弟,甚至于江湖人士都会在开市的时候前来捡漏一些奇珍异宝,此时的河谷五里街,当真算得上是卧虎藏龙之地。 白同尘与徐小宛赶到河谷五里街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但大街上仍然是人声鼎沸,各个酒楼商铺通通客满,好在元宝村负责采购的小吴早就托人提前在来财客栈订好了客房,白同尘自报家门后小二也到利索,把那匹消瘦的白马牵去马棚喂上草料,然后带白同尘和徐小宛二人去了房间,两人行李带的不多,几身换洗的衣服和一些给徐小宛调理身子的药,也不用收拾什么索性就先带徐小宛去街上逛逛看一看。 徐小宛初次下山,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惊得目瞪口呆,看着满大街的五彩斑斓,徐小宛开心的手舞足蹈,拉着白同尘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实际上互市的管控力度虽然大且繁琐,但女帝放权给各洲巡抚以后,尤其是北洲本就地处荒凉,互市开放可以带来巨大的资金流入,对地方来说是天大的好事,所以在严格的管控之内,各方互市监都尽力的将互市变得更加完善,比如说现在,太阳刚一落山,原本就搭建好的戏台子上就有互市监专门请来的戏班子登台唱戏供酒足饭饱的各地商队,买家休息娱乐。 “高哥哥,这个人是不是也是高手啊,你看他一跳就那么高!”徐小宛坐在白同尘的肩膀上,虽然根本看不懂戏里演的是什么,但仍然看的津津有味。 白同尘笑着说道:“应该是个挺厉害的高手。” “高哥哥,这里有好多跟你一样的高手阿,那边那个姐姐,也背着一把好漂亮的剑呢。”徐小宛指着白同尘不远处人群中的一位女子说道。 白同尘转头看过去,只见是一身穿淡紫色长裙的女子,背着一柄银色长剑,女子身边站着一名同样英俊的男子,手中捏着一串看起来互市的收获的琉璃珠子,显得意气风发,二人身后还站着五名随从,看起来颇有几分气派。 白同尘伸手抓住徐小宛的小手,说道:“小宛,等高哥哥带你瞧好了病,也送你一把这么漂亮的剑。” 徐小宛一听小眼珠里冒了光,兴奋说道:“太好了!高哥哥,我以后也要当女侠!” 看着小丫头这么开心,白同尘打心眼里高兴,徐小宛从肩膀上放下来,牵住她的手,对说道:“走,高哥哥再带你去别处逛逛,看看有没有小宛喜欢的东西。” 其实不光是徐小宛,白同尘也感到十分的奇妙,毕竟现在的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可能比徐小宛多不到哪里去,徐小宛拉着白同尘左逛右逛,白同尘有时也会被一些新奇的小物件吸引住,和徐小宛趴在摊子前一起研究。 突然,不远处的人群中掀起一阵嚣杂,阵阵马蹄声传来,街上的行人纷纷四散躲避,白同尘转头一看,只见得闹市中有三匹骏马奔驰而来,待到经过方才戏台子面前时猛地勒住骏马,三匹大马前蹄腾空发出一阵长啸,领头的男子身穿一袭细绢长褂,一看就是富贵子弟,停马以后也不下马,只是朝着紫衣女子和刚才的英俊男子一伙人吹了声口哨,喊道:“王姑娘,王公子,可真是巧啊,在这也能碰到你俩。” 紫衣的女子转过头,见到马上男子,马上将头转过来,不去理睬,倒是站在紫衣身边的被称为王公子的英俊男子开口喊道:“胡昌彦,你可真是阴魂不散,追我和我姐追到这儿来了。” 马上的胡昌彦笑着说道:“你当是这互市是你家开的了,我只是凑巧来此寻一些稀奇玩意儿,在这碰上是我跟王姑娘的缘分阿,怎么能说我是阴魂不散呢?” 王公子闻言当即怒道:“我姐姐也是你这种杂碎能想的,再纠缠我姐,我对你不客气了。” 胡昌彦咂舌道:“啧啧啧,小舅子莫要恼怒,我给你陪个不是,哈哈哈哈。” “你!无耻!”紫衣王姑娘听着胡昌彦这般的胡言乱语,她一富家小姐哪听得过这种言语,当即羞得满脸通红,娇吼道。 白同尘跟徐小宛在不远处看得津津有味,富家子弟的对峙,徐小宛虽小,但活脱脱一个小战争贩子,一看到两边吵得不可开交像是马上要动起手来,小手捂着嘴直笑,说道:“高哥哥,一会要是打起来了,你可得帮那个紫衣服的王姐姐啊。” 白同尘捏捏徐小宛的小脸蛋,说道:“咱们指望着找商队去南洲给你寻药呢,不能随便出风头。” 徐小宛撅着小嘴说道:“那个骑马的男的一看就惹人讨厌,怪不得那个王姐姐看不上他。” 江湖 第十二章 王家姐弟 - 剑破山海月 - 一寸狂心未说 胡昌彦面对紫衣王姑娘的恼怒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说道:“王姑娘还没给本少爷一个机会就看出我无耻来了,不然赏脸一起吃顿饭?我们再深入交流一下?哈哈哈哈。” 紫衣的王姑娘恼怒的对身旁的王公子说道:“我们回客栈,收拾收拾今晚就走,这个黏人的狗皮膏药真恶心。” 说罢王家一行人转身离去,白同尘却无意间瞟到那个骑在马上的胡昌彦的嘴角弯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但随即就恢复了那个富家二世祖的嘴脸,冲着一行人喊道:“哎王姑娘别走啊,我们还没聊完呢。”说着双腿一夹马腹,跟了上去。 王家姐弟似乎铁了心不再搭理这个烦人的纨绔子弟,闹市中本就人多,胡昌彦就骑着那匹马挤到王家姐弟身旁,一直眉飞色舞喋喋不休。 白同尘暗暗思量着,这个胡昌彦的家族应该要比王家姐弟更胜一筹,不然不至于胡昌彦一再挑衅却一直隐忍无动于衷。 “高哥哥,你表现的机会来了!”徐小宛冲白同尘眨巴眨巴眼,期盼的说道。 白同尘看着小丫头的样子忍俊不禁,笑了一下说道:“那你今晚得乖乖听话吃药。” 徐小宛痛快的点点头,说道:“成交!” 说着话王家姐弟和胡昌彦就即将经过白同尘和徐小宛所在的这条街道,白同尘带着徐小宛走到了胡昌彦骑马而行的那一侧,假装跟徐小宛挑选着摊位上的小玩意儿,随着一行人越来越近,白同尘从将一枚铜钱暗中夹在指尖,待到胡昌彦离自己还有四五步远的时候,手指弯曲,手中铜钱被快速弹出,生生砸在胡昌彦胯下的骏马前腿,棕色大马突然受到惊吓,哀鸣一声,撒腿往前急奔而去,胡昌彦原本正坐在马上夸夸其谈,手舞足蹈,被棕色大马这么猛地一颠,猝不及防从马上直接滚到了地上。 本来街上的人群就对这个闹市骑马的纨绔子弟都没有什么好感,此时见胡昌彦从马上狼狈摔下,纷纷窃喜,有的人甚至直接放声大笑出来。 王家姐弟被胡昌彦突然的这一下也是吓了一跳,转头一看此时的胡昌彦还坐在地上没回过神来,似乎是被刚才那一下吓着了,身后跟随的两位随从见状赶紧翻身下马,将狼狈坐在地上的胡昌彦赶紧扶起来。 白同尘却早就带着徐小宛与胡昌彦错身而过,听着胡昌彦在背后恼怒的大吼,徐小宛乐的哈哈大笑。 因为担心徐小宛的身体,白同尘没再带着她在外面停留,而是径直回到了来财客栈,却发现店里的小二换了人,新来的小二说下午那个伙计家中突然有事,得连夜赶回岳州老家,白同尘也没多在意,让小二赶紧上两个小菜填饱肚子,客栈的一楼大厅里也是一个空桌都不剩,甚至还坐着一桌衣服样式一看就不同于南朝的北莽子,倒也没有传闻中的那么恐怖,一桌人围坐着安安静静吃着饭。 白同尘和徐小宛等了好久两道小菜才送上来,想来是客人太多,两道菜做的都不怎么精致,但是分量却很大,徐小宛也是真的饿了,顾不上味道好不好也吃得津津有味。 白同尘刚准备拿起筷子来开动,却听得客栈门口传来一男子声音说道:“姐,爹爹交代的事情还没做好,现在实在不能动身,你这几天先不要出门待在客栈里,我尽快把事情谈好我们就离开北洲。” 原来是方才被胡昌彦纠缠的王家姐弟,徐小宛笑着说道:“高哥哥,我看着王家的姐弟跟那个胡昌彦没什么缘分,跟咱们倒是挺有缘分的。” 白同尘跟徐小宛使了个眼色,示意小丫头不要多说话好好吃饭。 “那你们留在这里,我自己先回岳州。”王家小姐似乎被胡昌彦纠缠的实在恼怒,说道。 王家公子说道:“姐,你先消消气,我们先吃饭,吃完饭再商量。”然后转头跟身后的仆役摆摆手。 仆役赶紧扯着嗓子吆喝一声:“小二!” 店里的小二闻声匆匆跑来,说道:“几位爷,有什么吩咐?” 王家的仆役微微昂着头,说道:“有什么好酒好菜都给咱们少爷小姐上来。” 小二一边弯腰点头应承着,一边说道:“爷,现在咱们这儿桌满了,您几位先到柜台边上坐着等一会,等一会给您收拾张桌子出来,菜即刻就好!” 王家的仆役抬着头扫视一圈,见白同尘这桌只有一大一小两个人,桌上就摆着两盘素菜,随即走到白同尘身边说道:“快吃完没有,吃完赶紧给我们少爷小姐让座。” 白同尘和徐小宛刚回来的时候把刚才街上买的一堆小玩意放回了房间,顺手把行露也放到房间里了,此时的白同尘就像一个普通的书生一般,看起来人畜无害,但听到王家奴仆跋扈的言语,不禁暗暗皱眉,没有理睬。 “跟你说话呢,听不见是吧!”王家奴仆见白同尘无动于衷,嘴里嚷着就要伸手推一把白同尘的肩膀。 白同尘虽然厌恶这种跋扈,但还是不想跟任何人起什么冲突,只是轻描淡写的用肩膀轻轻靠了一下王家奴仆推过来的手掌,王家的奴仆只觉得手心传来一股力气,接连退后好几步,白同尘转头笑着说道:“这位管事的,我和妹妹才刚刚坐下开始吃饭,你们家小姐少爷急着吃饭可以过来坐下一起吃,我们也不介意的。” 方才在街上吃了一肚子气的王家公子早就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但是迟迟没有出言阻止自家的奴仆,这让白同尘对这王家的好感马上打了个折扣。 此时自家的奴仆被轻描淡写的推出去几步远,王家公子马上感觉此人不一般,才仔细打量起白同尘来,往前几步赔笑着说道:“这位公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在下看公子有一些眼熟。” 一旁的徐小宛端着碗米饭正往嘴里扒拉,腮帮子鼓鼓的,闷声闷气的说道:“你肯定得眼熟,刚才在街上要不是高哥哥给你们解围,把那胡昌彦从马上弄下来,他得跟你俩去你家里去。” 被徐小宛这么一提醒,王家公子马上回想起来方才在街上的确无意中扫见这一大一小与摔落马下的胡昌彦擦肩而过,只不过当时没往哪方面想,随即笑道:“原来多亏公子相助,在下真是惭愧!葛二,还不快来给公子赔罪!” 刚才被白同尘一肩顶退的王家奴仆赶紧跑过来,点头哈腰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这位公子和这位小姐,给二位赔罪了,您二位大人大量,千万别怪罪。” 白同尘笑着说道:“没事的。” 王家公子说道:“公子刚才在街上相助,在下不知当如何感谢,如果白公子不嫌弃,可否让王某和家姐请公子和这位可爱的小千金吃共进晚餐,以表达感激之情!” 白同尘此行来河谷五里街的目的即是寻找一队合适的商队离开北洲境内,此时王家姐弟主动送上门来白同尘自然不能轻易放过,笑着说道:“这互市期间客栈实在太忙,一时半会也没有合适的席位,两位如果不嫌弃就过来一起。” 王家公子自然也是乐得交往这样一个有些身手的江湖少侠,随即招呼仆役葛二再去点一些酒菜上来,再把王家的紫衣姑娘叫过来,说道:“还未自我介绍,在下王暮辉,这位是家姐王暮瑶,岳州人士,此番来谷河五里界是带着家中的一些布匹前来互市,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白同尘冲着王家姐弟点头示意,说道:“在下高三斗,这位是村中村长的孙女徐小宛,家住南宝山,小宛自小身体孱弱,此番下山是想带着妹妹去南洲寻医问药。”白同尘在村里一直被大家叫做高公子,村里人都知道他失去了从前记忆也从来没人问过他的名号,如今只能拿张三斗的名字顶包。 王暮辉点点头,说道:“高公子真是重情重义,带着小宛妹妹千里迢迢赶往南洲,只是此行山高路远,就二位独自前行?” 白同尘说道:“是的,村里的乡亲们都大多未出过远门,也就我会个一招半式的,也只能由我带着小宛前往。” 此时的王家小姐王暮瑶还在恼怒着不能快点离开北洲,与白同尘点头以后微微诧异这个年轻的男子还颇有几分英俊,但还是在一旁低着头不肯说话。 王暮辉笑着说道:“姐,刚才就是这位高公子出手将那胡昌彦的马惊了令他狼狈落马,要不是高公子出手,我们还真拿那个胡昌彦没办法,说不准还要纠缠到什么时候。” 王暮瑶听得弟弟这样说,心里对白同尘又多了几分好感,这才抬头娓娓说道:“谢谢高公子出手相助,暮瑶感激不尽。” 徐小宛擦擦嘴上的油说道:“王姐姐,我家高哥哥可是可厉害的高手了,你也背着把剑,你怎么刚才不打那个骑马的坏哥哥啊?” 江湖 第十三章 内有隐情 - 剑破山海月 - 一寸狂心未说 王家在岳州曾经也算是名门望族,四代人打拼下来的家业不可谓不厚实,但是到了王家姐弟的父亲这一辈,由于家族内部的不合,导致家族的生意分崩离析,日渐没落。 作为王家的长女,王暮瑶自然也有着自己的骄傲,但是从小王暮瑶就仰慕江湖上青衫仗剑的潇洒风姿,虽然也是正道,但主要的是,王暮瑶根本毫无武学天赋,由于父亲宠溺,到处为她搜罗奇珍异宝,也找了岳州道上的好手指点武学,但是终究只练了个花花架子。 此时王暮瑶被徐小宛问道为什么不拔剑将那胡昌彦胖揍一顿,想到自己的斤两,不禁俏脸一红,支支吾吾说道:“我......我那是不太想跟他一般见识,拔剑......刺他都伤了我的手!” 白同尘看出王暮瑶此时的窘迫,岔开话题道:“那个胡昌彦是什么来头,为何一直纠缠不休?” 王暮辉想起刚才在街上那个胡昌彦出言挑衅的嚣张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说道:“他是泰州来的,胡家在泰州以前只是个不出名的小家族,但是不知道怎么得到了监风阁的扶持,一直替监风阁打理泰州的盐务,现在仗着有钱有势,连个庶子都可以目中无人。” “监风阁?”白同尘疑惑道。 王暮辉皱眉问道:“高公子不会连监风阁都不知道吧?” 白同尘挠挠头,尴尬道:“自幼我只在山里苦修,这些事情我实在是知道的太少。” 王暮辉非但没有因此对白同尘感到鄙夷,反而是更加觉得面前这年轻男子不凡,如今监风阁权倾朝野,如果连监风阁都不知道的话,那是真的隐世的高手了,于是笑着解释道:“高公子隐居苦修不知道朝野的俗事实属正常,这监风阁是咱们顺圣女帝继位后一手建立的特权监察机构,不但负责朝廷上下官员的权利监督,并掌握着先斩后奏的生杀大权,后来女帝为了方便监风阁行事,还将盐运等分划给监风阁一并掌管,如今可以算是万人之上了,也不知道胡家踩了什么狗屎运能攀上监风阁这棵大树。” 白同尘缓缓点点头,背后依靠着这么一个庞然大物,也怪不得那个胡昌彦能够如此嚣张跋扈。 王暮辉继续解释道:“我们是带着家族的货品前来互市,在刚进北洲的时候遇到了那个胡昌彦,刚开始还文质彬彬的,同行两天后就原形毕露,被我发现躲在房间外偷听我和手下谈话,被抓现行后竟然说仰慕我姐姐才过来偷听,于是就一直纠缠不休,如果不是高公子出手,还真的十分头疼,怕是连互市都不能好好参加。” 白同尘心里隐隐觉得事情不是这么简单,但是毕竟是王家和胡家的事情,自己力所能及的出手帮忙可以,再多问下去就显得不懂礼数了,于是说道:“王公子不要再客气了,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说着话间小二已经将饭菜陆续上桌,王暮辉端起酒杯说道:“能在这里碰到高公子实在是缘分,我先干为敬!” 白同尘也端起酒杯,说道:“感谢王公子和王姑娘的款待。”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王暮瑶这时开口道:“高公子,听小宛妹妹说,你也会剑法?” 方才白同尘跟王暮辉聊天之时,徐小宛早就跟身边的王暮瑶熟络了,将白同尘夸的是天花乱坠。 白同尘将酒杯放下,笑道:“小孩子不懂事,我哪会什么剑法,就是跟村里的老人学了几招砍柴的功夫,空有几分力气罢了。” 王暮瑶说道:“高公子谦虚了,我家那个奴仆葛二虽然不起眼,但也有个一品小武夫巅峰的实力,半只脚已经踏入小宗师门槛了,能如此轻描淡写的将他震退,想必至少也是小宗师境界了。” 在王暮瑶的心里,像白同尘这样没有师门的普通人,能修炼到小宗师境界已经是非常难得的存在了。 白同尘说道:“差不多吧,只是我比较愚笨,学艺不精,自然是没有王姑娘说的那么厉害。” 王暮瑶得到答案后,对原本想请这个英俊的男子请教两招的想法也散了去了,虽然白同尘看起来比较年轻,能到小宗师境界也实属让她微微诧异,但毕竟指点自己剑法的可是实打实的小宗师巅峰的存在,客气一句道:“这个年纪能练到小宗师,也实属不易了。” 对王暮瑶来说,一个男人的容貌和权势都不重要,她只仰慕那种仗剑天下的高人,比如如今的天下第一余歌,想到那个飘飘的白衣和传闻中栖凤楼一剑,该是何等的气魄啊,眼前这位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男子,显然还远远达不到那种境界,也没有那样的胸襟。 王暮辉知道姐姐心里的想法,但还是结过话茬说道:“刚才高公子说带小宛妹妹出北洲,如果不嫌弃的话,等我们互市差不多了,可以结伴而行,一路上也有个照应,这几日也可以让小宛妹妹跟着家姐四处逛逛,这互市的时候可是有不少好东西。” 这正合了白同尘的心意,能跟随着王家的商队出北洲,可以让徐小宛少受不少罪,至少不用跟着自己骑着那匹枯瘦老马颠簸,于是笑着说道:“那就先谢谢王公子了,小宛身体孱弱,如此能让她少受不少苦。” 王暮辉摆摆手说道:“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双方又你来我往的互相聊了几句,菜也吃了个七七八八,白同尘就带着徐小宛先行回房间休息了,王暮瑶被胡昌彦今天闹的也没有什么兴致,也先行回房间去了,王暮辉此时才招招手让候在一旁的葛二过来,说道:“联系胡老八他们,让他们找个安全的地方,晚一些我亲自登门,尽快把事情解决好离开北洲,免得夜长梦多。” 葛二闻言点头,转身匆匆出了客栈,消失在夜色之中。 此时的客栈里散客基本上都走光了,只剩下那一桌子北莽子还在安静的喝着酒,小二百无聊赖的靠在坐柜台边上的小凳子上休息,目光却有意无意的瞟向白同尘跟徐小宛所在的房间。 ———— 胡昌彦此时正趴在房间的桌子上,手里把玩着桌上的一枚茶杯,屋里还有一人,身着一身淡蓝官服,前来互市的人都能认得出,这一身乃是互市监的官服,此人正是负责谷河五里界的互市监许尧。 只听得胡昌彦一改傍晚时的浪荡模样,声音严肃而沉稳,说道:“北洲叛乱刚息,这次的互市不能再出差池,你们互市监不但要把出入市的商队盘查清楚,也要时刻注意好他们在市内的动向,不要冤枉一个好人,也不能随便放过一个想要趁机浑水摸鱼的小鬼。” 许尧说道:“请胡公子放心,此次互市我们已经安插部署了大量的眼线,力保此次互市不出任何问题。” 胡昌彦点点头说道:“这样最好了,我来北洲的路上遇到了岳州的王家,同行时候无意中发现王家的公子王暮辉好像跟你们本地的一个帮派有过一次接触,劳烦许互市监多多留意一下,切记,只是多留意一下动向,摸一摸底细,如果没有端倪越轨之举,万万不可轻易动手。。” 许尧点头应允道:“下官即刻着手派人盯紧王家商队。” 胡昌彦将手中把玩的茶杯放到许尧的面前,拎起茶壶给杯中添上一些茶水,一边说道:“只要保证此次互市顺利不出意外,我自会到秦指挥使面前替许互市监多多美言。” 许尧看着杯中茶水,说道:“胡公子亲自来此,我们互市监上下自当打起十二分精神。” 胡昌彦既然能从诺大的胡家被挑选出来前往北洲,自然不是在外面表现出来的那么嚣张跋扈,反之,在泰州的胡昌彦是一个饱读诗书的温和书生,自从家族被监风阁选中负责盐运事务以后,胡昌彦更加的注重自身的才学修养,在胡家昌字辈中算是出类拔萃,此次前往北洲,一来是以家族的身份来了解哪些商品在互市中比较受欢迎,二来就是以泰州监风阁的名义来跟互市监碰头帮助泰州商队的顺利互市,今日在街上随行的两位随从,实则是出自监风阁的人。 但在与王家姐弟同行至北洲境内不久后,胡昌彦无意中听到王暮辉与一伙人的谈话中有:“兵器、北莽子等字眼。”一番商量过后禀报了监风阁,监风阁的意思是直接就地绞杀,但胡昌彦却于心不忍,担心冤枉了好人,于是便有了接下来的这些事情,胡昌彦明里暗里穷追不舍,只为了想尽办法接触王家,暗中调查王家此行北洲的事实真相。 胡昌彦突然又想起自己今天在街上从马上狼狈跌下,屁股还有些隐隐作痛,实属是奇怪,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在大庭广众之下演了出戏,如今前功尽弃,又得想办法缠住他们,实在是令人恼火。 江湖 第十四章 纵横交错 - 剑破山海月 - 一寸狂心未说 河谷五里街的一处僻静小院里,胡老八和贾少台按照约定提前到达了小院,胡老八带了条狗,名字叫有根。 贾少台曾经问过胡老八为什么叫有心,胡老八说这狗跟人不一样,狗只要不是疯狗,绝对不会伤害自己的主人,狗是有良心的,但人不行,这世道大多数人都没心,当年胡老八还是个农民的时候曾经救下过两个去南洲赶考的书生,结果俩书生临走的时候还想去偷胡老八存了许久的碎银子,被胡老八发现以后找了一伙村民赶上拦住把俩书生揍了一顿,没成想,胡老八再见到那俩书生的时候,俩人已经都做了官,特地回来找胡老八报那当年的一顿毒打之仇,不但将胡老八抓去游街,还在胡老八脸上烫了字,也算是苍天有眼,胡老八被关在县衙大牢里,碰巧遇上马匪下山劫狱,前一刻那俩书生还在胡老八面前耀武扬威,下一刻就被马匪从后面捅了个透心凉,从那以后,胡老八就跟着马匪落了草。 从小马匪做到现如今唯一敢也是唯一有路子能把盐铁运到北地蛮荒的帮派头子,胡老八觉得很知足,但他始终不知道赚大把的银子怎么花,也从不爱女人,归根结底,胡老八还是觉得能在庄里种几亩地养头牛,才是最好的日子。 而贾少台不一样,用胡老八的说法,贾少台这样的人命短,当初遇到贾少台的时候,贾少台差点被人给活活打死,原因是贾少台凭借着几分英俊容貌和一张天花乱坠的嘴,哄骗了当地的一个富家小姐,富家小姐的爹看了贾少台也觉得不错就准备让贾少台当上门女婿,结果还没进门,贾少台就跟她爹的小妾搞上了,还忽悠着小妾给老爷下毒,结果后来事情败露,要不是遇到胡老八,当场就得活埋在那里。 后来发现贾少台虽然好色一点,但是这个脑子是真的灵光,对自己的救命之恩也一直记在心里,就慢慢的成了胡老八的狗头军师。 此时胡老八坐在院子里的小藤椅上摸着有心的脑袋说道:“有心阿,等咱们干完这一票,就呆在北地不回来了,到时候给你找个带灵气儿的母狗当媳妇儿,你小子有福了。” 贾少台不屑的撇撇嘴说道:“八爷,要我说你啊,就是没什么追求,天天想着给狗找媳妇儿,也不考虑考虑自己。” 胡老八咧开嘴笑笑,露出满嘴的黄牙说道:“你懂个屁,找媳妇儿为了啥,为了传宗接代,为了有人给自己养老送终,像咱们这种人,别说养老送终了,干了那么多丧良心的事儿肯定也活不长,趁早别指望,要说亲不亲,生个儿子还指不定不如有心跟俺亲。” 贾少台还想教育一番胡老八,却听得小院外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紧接着传来咚咚咚两短一长的敲门声,这是贾少台跟葛二约定好的暗号。 不用胡老八开口,贾少台便起身走到门边,一枚毒镖就从袖口滑到了手心里,轻轻将门开一个小缝,见只有葛二还有王暮辉再没有其他人,才放心的将门打开说道:“王公子。” 王暮辉一个侧身进了小院,葛二将脑袋探出门去再次确认安全才缓缓将门关上。 胡老八还坐在院内搓着有根的狗头,见王暮辉来了,说道:“王公子可让我好等,怎么样,这一路上没出什么岔子吧?” 王暮辉点点头说道:“除了被一个无赖给弄得心情有些不好以外,其他的一切都好,有劳八爷惦念了。” 胡老八拍拍身边的有心,说道:“自己去一边玩去。”然后站起身来说道:“王公子屋里请。” 王暮辉跟着胡老八进了屋,随手抽了一把椅子就往那一靠,说道:“八爷,长话短说,我们带来的货就在城外,上次给你们报的价格,北莽子那边点头没有?” 胡老八转身把屋门关上,说道:“价格方面嘛,北莽子倒是没有什么异议,就是提出来必须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王暮辉闻言眉心微皱,说道:“八爷,这可是掉脑袋的事儿,我王家答应分你一成利润可不是单单让你从中间牵个线搭个桥,当时我们是谈定了我们只负责把货带到河谷五里街外,剩下的事可都是八爷的弟兄们负责。” 胡老八打着笑脸说道:“王公子,你先别这么紧张,这要求也不是我老八空口胡诌出来的,那北莽子那边一定要见到货才肯交钱,我也是很为难。” 王暮辉一时觉得恼怒,压低声音说道:“八爷,咱们做生意讲究一个诚信二字,依照八爷的意思是,我王家现在就得想办法把货运进来?” 贾少台在一旁幽幽说道:“王公子如果信得过我们八爷的话,大可以告诉我们货现在放在哪里,由我们的人出面将货带进城里,这样一来王公子就不必担心王家的安全,就算不小心被互市监或者衙门的人抓到,也不会跟王家有任何牵连。” 王暮辉此时心里将胡老八和贾少台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心想到:这胡老八和贾少台的如意算盘打得好,在他们的地盘上,货再放到他们手里,那自己可真成了可以被人随意拿捏的了,到时候万一他们翻脸不认人,自己才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胡老八见王暮辉不说话,说道:“王公子,我老八也不想冒这么大风险,但是互市一旦结束,到时候北关城门一关,你这批货可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这批货要带也得分批带进来,王公子多犹豫一天就得浪费一天的时间,多呆一天就多一分风险。” 王暮辉实在一时想不出什么好的解决方案,又不想这么简单的妥协,说道:“明天中午让葛二再来此地,到时候给你们答复。” 胡老八撇嘴说道:“可以,王公子可以回去再考虑一番。” 王暮辉也没多留,起身拱手,转身跟葛二就离开了小院。 其实王家走这一步也是万不得已,眼看着家族将要没落,才通过北洲这边的一位与王家有旧的故人给指了这一条道,即是向关外的北莽子倒卖用来制作弩箭的一种机括,虽然这种东西是朝廷命令禁止的制作买卖的,但是非内行人根本认不出,只当是用作建筑的木扣,此时整个王家也只有寥寥数人知道,就连王暮辉的亲姐姐王暮瑶,也仅仅以为此行就是来互市布匹的。 “少爷,这胡老八一伙人属实是不可信,纯粹一伙出尔反尔的无赖。”葛二越想越气,压低声音细声说道。 王暮辉叹口气,说道:“现在是没有别人能把这些东西弄出去,如果有的话,还愁被这群人拿捏,如今如果想不到好的法子,要么就只能原路返回将东西运回岳州,要么就只能依靠胡老八。” 王暮辉抬头看着今晚的夜色,中秋团圆的节日,天空却满是乌云黑压压的,像是要下雨的样子,这一趟北洲,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 晚上的时候那个店小二还贴心的给白同尘和徐小宛送了些月饼,虽然看不到月亮,但是徐小宛和白同尘还是一人吃了一块,徐小宛大概是玩累了,吃完以后就迷迷糊糊的睡下了,白同尘已经习惯了每天晚上练习剑法,但是行露一出实在是太过于引人耳目,就老老实实的在后院马棚附近练习着真武和玄蛮荒教自己的那些身法吐纳,练习的时间越久,一招一式间白同尘越发能感觉到这套身法中的阴阳平衡,气息流转似乎可以透过乌云直面浩瀚星辰,这其中的玄妙能让白同尘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气机似乎在缓缓的恢复,虽然流淌的速度很慢,但白同尘也已经十分满意了。 白同尘的动作很缓慢轻柔,尽可能的控制气息不去外泄,毕竟经历了南宝村遇袭的事件以后,保不准还会有多少双眼睛在搜寻着自己,对于自己过去的迷茫,白同尘仅仅介怀那个在自己面前服毒自尽的少年,他口中的魔头,真的是过去的自己吗? 就在白同尘沉浸在思考中时,忽然听到一阵短促的脚步声,白同尘赶紧屏气凝神,声音从墙外传来,只见两个男人身影从后门探头闪入,匆匆回到客栈。 正是刚跟胡老八碰面回来的王暮辉和葛二,两人大概太过焦急,加上白同尘尽量的将气息内敛,两人匆匆走过却并没有发现白同尘的存在,白同尘认出二人后心里泛起一阵疑惑,深更半夜的这二人为何从后门鬼鬼祟祟的回来? 只见王暮辉回房间前趴在葛二耳朵上不知道说了一些什么,这一系列的举动让白同尘觉得太过于反常,他并不在乎王家究竟有什么秘密,但是担心自己跟徐小宛能不能平安出北洲,所以心里暗暗决定,仔细观察一下这个王家姐弟是否值得信任。 白同尘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观察着王暮辉和葛二的时候,客栈二楼的某间客房里,那个新来的小二,正在跟一个身穿过膝黑色披风的男人默默的看着白同尘的一举一动。 江湖 第十五章 纵横交错(2) - 剑破山海月 - 一寸狂心未说 自打白同尘进入河谷五里街的那一刻,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监风阁的监视之下,监风阁此次足足派遣了三百人进入河谷五里街,此时在二楼观察的黑披风男子,名叫秦十一,是监风阁左翼指挥使原本负责监风阁在岳州的一概事务,胡昌彦跟许尧对话中的秦指挥使,就是眼前这个男子。 “小淮,你说这个白同尘,怎么跟传闻中的不太一样阿。”秦十一单手托腮说道,眼睛却从没离开过楼下的白同尘。 秦十一口中的小淮,正是客栈里新来的那个小二,原名董淮,乃是秦十一的贴身护卫。 董淮嘴皮子一吧嗒,挠挠脑袋说道:“大人,您都看不明白的事情,我这榆木脑袋哪能看明白。” 秦十一缓缓说道:“人都说这白同尘的剑法极其刚烈,滕州辽东那个霍元庆,一柄乌雷斧子多么刚猛,传闻说白同尘就以力抵力,一往无前,如今看他的身法气息,倒是柔和平稳,跟传闻中的魔头相差太远。” 董淮不置可否,走过去拎起茶壶给秦十一续上一些茶水,说道:“要我说,要是这个白同尘真跟传闻中说的一样,别说三百人,就是再来三百骑也不够人家塞牙缝的,上头既然让咱们不要打草惊蛇,那咱们就暗中盯着呗,就当休息。” 秦十一见董淮又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笑骂道:“你小子倒是想的明白。” 董淮嘿嘿一笑,说道:“拢共就七日时间,只要到时候这小子不出什么岔子离开了五里街,就没咱们啥事了,何必蹚这趟浑水。” 秦十一低着头若有所思,许久才说道:“这五里街里卧虎藏龙,这白同尘想平安无事的走出五里街,恐怕没那么容易,派人盯住王家,免得出什么岔子。” 董淮喏一声,转身退出了房间,又恢复了那个店小二的神色。 这边王暮辉刚从胡老八的小院里回客栈,那边又有三人进了小院,如果白同尘在这里一定能认得出,这边三人就是晚上在来财客栈里默默喝酒的那北莽子其中的三个。 领头的威武男人将宽大的帽子摘下,露出一张刚毅的脸,从耳根到下巴处有一条长长的伤疤,在北地,伤疤就等于男人的勋章,乌狄的原名叫乌狄塔木,他的父亲乌狄萨纳尔是北地仅有的几个成规模的部落的王,北地生存的残酷,绝对不仅仅是气候环境的恶劣,更多的是各种异兽的残暴和人与人之间最原始的竞争方式,生活方式的落后意味着北地的部落根本制造不出精密的弓弩,所以乌狄塔木才亲自来到北洲与胡老八做这一宗交易,如果能够拿到关键的机括,那乌狄部落就能够驰骋北地,成为北地的王。 胡老八眼见贾少台将三人带了进来,态度可比面对王暮辉时要好的多,慌忙起身道:“乌狄少主。” 乌狄塔木将手放到胸口,微微屈身,说道:“胡八爷。” 胡老八赶紧招呼乌狄塔木坐下,然后说道:“乌狄少主,最晚后天,我们这边的机括就能运送到城内。” 乌狄塔木满意的点点头说道:“胡八爷的做事我非常欣赏,如果胡八爷能帮助我们将这批机括运出北洲,你就是我们乌狄部落的英雄。” 胡老八揉着有心的狗头,说道:“乌狄少主,这英雄我胡老八肯定是当不起,只是希望到时候乌狄少主能够信守承诺,让我和我的兄弟在北地能有一处落脚的地方。” 乌狄塔木拍拍胸口,说道:“我们乌狄部落的男人,从来不说谎话!答应胡八爷的事情,我乌狄塔木用北地的尊严发誓,一定会让八爷和八爷的兄弟们,能在北地没有忧愁的生活!” 胡老八很清楚,逃往北地是他能重新过回梦想中的生活的唯一机会,自己这么些年来背负的血债太多,南朝已经没有他胡老八的容身之地了,既然得到了乌狄塔木如此庄重的承诺,胡老八放心的说道:“在下的计划非常周详,乌狄少主只需要将银子准备好,然后四处逛逛看看还有没有部落里需要的其他东西,正常参加互市以免引人怀疑,到时候货自然会交到乌狄少主的手上。” 乌狄塔木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便站起身来,说道:“希望跟胡八爷的这次合作,能够成为我们友谊的开始。” 胡老八也拽不出什么文词,只是笑着说道:“我这边一有消息马上联系乌狄少主,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乌狄塔木点点头,不再过多停留,带着三人离开了小院。 乌云密布的天空终于是淅淅沥沥下起了雨,白日里喧闹的街上此时空无一人,只有路边几座酒楼前的灯笼在风中微微的摇晃着。 胡老八看着屋外的天空,笑着对贾少台说道:“贾书生,之前你教我哪句诗怎么说来着,又忘了。” 贾少台无奈的说道:“山雨欲来风满楼。” 胡老八看看伏在自己脚下的有心,又看看屋外,想着不久的将来自己终于能够有个安稳的家,开口念道:“山雨欲来风满楼,明天又是大晴天。”说完觉得自己补充的这一句非常的巧妙,越想越觉得满意,果然还是得多跟文化人交流。 所有人都不知道,原本就复杂的事情现在就如同天空中密布交错的乌云缠绕在一起,这天,恐怕还要下一阵更大的雨。 ———— 一夜的风雨后,第二天白同尘起了个一大早,吩咐店里的小二给徐小宛准备一些早餐,昨晚发现了王暮辉的行事诡异,今天自然要多留意一些王家的动向。 王暮瑶也起的很早,虽然她的剑法始终算不上高明,但对练剑依旧非常执着,此时的王暮瑶正拎着那把银色的细剑下楼,远远打量到白同尘背着行露跟小二交谈,便喊了一声:“高公子。” 白同尘转过头去,见是王暮瑶,笑着说道:“王小姐,早。” 王暮瑶的注意力全都在白同尘背负的行露剑上,回应道:“高公子早,高公子,你这把剑,看起来好漂亮阿,可以给我看看吗?” 白同尘转头将行露从背上取下,递到王暮瑶手里说道:“有点沉,王小姐小心一些。” 王暮瑶接过行露剑,只觉得手中像一下握住了千金的石块,差点将行露一下脱手,好在白同尘早有准备,微微扶着剑柄,才没让王暮瑶出丑。 “高公子!你这剑怎么这么沉!”王暮瑶惊叹道。 白同尘摇头笑道:“是一位姑娘赠与我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 王暮瑶打趣道:“高公子魅力可真大,还有姑娘送你这么好的剑。”说着缓缓将行露剑身抽出,只觉得一股寒气透骨而来竟无端的打起冷颤。 白同尘赶紧一拍剑柄,将行露收回鞘内,说道:“王小姐,你没事吧。” 王暮瑶怔怔的盯着行露剑,说道:“这把剑,怎么这么阴冷。” 白同尘含糊道:“大抵也只是材质的问题吧,小宛还在等我,王小姐,我先回房了。”说着报以歉意一笑,王暮瑶还沉浸在行露那股清冽的气势之中,呆呆的点点头。 白同尘三步并做两步,闪身回到房间,见徐小宛不知何时醒了,正在玩昨天地摊上买的一串小铃铛便笑道:“快起床,我吩咐小二给你准备了早点,一会下楼去吃。” 徐小宛将手中的铃铛一甩,说道:“高哥哥,一会带小宛去哪里玩啊?” 白同尘想了一下,说道:“一会带你去街上逛逛,准备准备路上要用的东西,也不知道这王家姐弟什么时候离开北洲,得随时准备好。” 徐小宛点点头,乖巧的穿起衣服来,说道:“不知道今天还会不会遇到那个胡昌彦哦,如果碰到了,高哥哥就让他再摔一次。” 徐小宛一脸天真的模样让白同尘觉得开心,走过去摸摸徐小宛的脑袋,说道:“小宛只要乖乖的听话,碰到了高哥哥让他摔两次。” 在白同尘的心里早就已经把徐小宛当成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看待,一些小小的恶作剧能逗这个小丫头高兴,白同尘也觉得这是自己应该做的。 正说着,门口传来一阵咚咚的敲门声。 白同尘以为是小二来喊自己和徐小宛下楼吃饭,跟徐小宛说道:“快一些穿衣服,一会早点要凉了。”然后转身走到门口去开门。 白同尘打开房门微微一愣,却见门外站着的不是店小二,而是方才在楼下刚见过面的王暮瑶。 王暮瑶攥着那把银色细剑,见白同尘开门,不等白同尘说话先开口道:“高公子,你和小宛妹妹今天有事吗?” 白同尘不知道王暮瑶想做什么,但还是说道:“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一会准备带小宛去街上逛逛买一些东西。” “带我一起!”王暮瑶接过话茬说道,眼里充满期待。 白同尘被王暮瑶这突然改变的态度弄得浑身不自在,说道:“当然可以,但是王小姐今天没什么事情要忙吗?” 王暮瑶闻言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说道:“我没事,我就跟着你俩就行!” 江湖 第十六章 我好看吗 - 剑破山海月 - 一寸狂心未说 事实证明,如果一个女人对你表现出矜持,大多数时候是因为你不够优秀,相反,如果你有一点足够吸引女人,那么对方的主动程度会让人咂舌,例如现在的王暮瑶。 俗话说人靠衣裳马靠鞍,在世人的眼里,平头老百姓是享受不到锦衣玉食的生活的,这点用在江湖侠客身上也是一样,王暮瑶对于剑客的痴迷远远超出白同尘的想象,在王暮瑶的眼里,一个籍籍无名的剑客是不配拥有行露这样的剑的,这倒也符合逻辑,江湖的厮杀阴暗远非常人能够想象,没有半点本事的人拿着一把绝世好剑行走江湖,说句难听的,不出半月就得被人乱刀砍死将剑夺了去,在认定白同尘是一个非同一般的高手以后,看白同尘的举手投足都像是流露着剑客的风范。 王暮瑶一直忍到白同尘和徐小宛吃完早饭,三人才刚出客栈门口,王暮瑶就又提出拿行露剑来看一看,一边说道:“高公子,你这剑的名字可真好,行露,行露,真好听。” 白同尘看着王暮瑶拿也拿不稳,却还一脸欢喜的样子,说道:“王小姐的剑看起来也非凡品。” 王暮瑶听到白同尘夸耀自己的剑,随即骄傲的说道:“那当然,这把剑是我爹爹托人搜罗了好久才找到的,据说这把剑的上一位主人也是一位女侠,名字叫银芽。” 白同尘笑道:“银芽也好听。” 王暮瑶突然想到自己的剑法,瞬间有有一些沮丧,说道:“拿再好的剑有什么用呢,像我这样练习了这么多年剑法根本毫无长进,就算是高公子的行露给我,我也没法将它的威力发挥出来,银芽在我手里不过是暴殄天物罢了。” 白同尘只当是王暮瑶的一时感慨,并未多想,三人在大街上走走转转,忽然看得前面有一家成衣铺子,想着徐小宛也没一身像样的衣裳,便提出来要去给徐小宛买一身合适的衣裳,小姑娘都是爱美的,听到白同尘要给自己去买新衣裳,高兴地拉起白同尘的手就往成衣铺子跑去。 看到三人进店,铺子的伙计连忙招呼说道:“三位里面请,咱们店里应有尽有,随便瞧一瞧看一看,觉得好看的招呼我一声,小的给三位拿来试一试。” 白同尘点点头,对徐小宛说道:“小宛,你自己去挑挑看,喜欢哪一身跟高哥哥说。” 徐小宛看着满屋子琳琅满目的各种衣裳,得到白同尘的授意后欢呼雀跃的就跑过去摸摸这个,瞧瞧那个。 王暮瑶看到这一幕也不禁脸上挂起了微笑,说道:“小宛妹妹可真是可爱极了。” 白同尘点头道:“是阿,小宛一家人都是好人,只可惜从小身子就弱,靠着一口药吊着命,这次我去到南洲,无论如何也要找到能治好她病的大夫,让她能一直这样无忧无虑的长大。” 白同尘担心小宛会听到,可以的压低了声音,王暮瑶在一旁看着这个一袭白袍的年轻剑客,竟不由得有些出神,这个男人无论从武学相貌身材或是心地上,似乎都无可挑剔,如果自己将来的郎君也会是一个如同他一般潇洒的剑客......想到这里,王暮瑶的脸便刷的一下从耳根一直红到脖子,暗骂两句:呸呸,真不要脸,自己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白同尘见王暮瑶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问道:“王小姐,怎么了?” 王暮瑶还在娇羞和臆想中挣扎,忽然听到白同尘说话像被一下戳穿了心事一样,连忙抬头道:“没,没怎么。”紧接着四下张望一番,说道:“高公子,你看,这件衣服挺适合你的,你快穿上试试。” 白同尘疑惑的看着王暮瑶,只见王暮瑶手里拿着一套红色的女式长裙,一张脸涨的通红,不禁问道:“王小姐.....你确定这身衣服,适合我?” 王暮瑶这时才抬头一看,自己手里竟然拿着一套女式的衣服,慌忙道:“不不不.......不是,我,我,我说的是......” 白同尘笑着说道:“王小姐想说这一身适合你对不对,我也觉得蛮合适的。”说着招手将铺子里的伙计招呼过来。 “伙计,麻烦劳驾,那位姑娘手里那件衣服,帮忙找一件合身的我们试一下。”白同尘指着王暮瑶说道。 王暮瑶还想张口解释,却听得伙计早就利索的说了句:“好嘞。”然后就一路小跑去了。 王暮瑶此时只觉得自己的脸像被火烧了一般滚烫,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一千遍一万遍,却始终不敢抬头面对面前的白同尘。 伙计很快将衣裳拿了过来,递到王暮瑶的手里的时候还一边说道:“这位小姐,这位公子的眼光可真叫一个好,这件衣服绝对跟您的气质般配,有个这么体贴的郎君,真是.......” 话还没说完,王暮瑶就抓着衣服扭头跑到了更衣房,留下伙计一人在原地愣了半晌,白同尘尴尬的说道:“伙计你可别误会,我跟这位小姐只是朋友而已。” 伙计连忙说道:“哎哟公子,您瞧我这张笨嘴,公子勿怪,公子勿怪。” 白同尘只是尴尬的摆摆手,说道:“没事没事。”接着四下打量着,却见徐小宛此时正左手拿着一身淡绿的小褂,另一只手拿着一身鹅黄的小裙子,老气横秋的对比着,似乎在纠结要哪个比较好。 白同尘走过去微微笑着说道:“小宛如果喜欢,那我们就都要了。” 徐小宛转过头来瞪大眼睛说道:“真的!?” 白同尘点点头说道:“真的。” 并非是白同尘奢侈,而是白同尘此时确实有钱,当初白同尘被张三斗救下的时候,身上有一小钱囊,里面赫然是三大块金锭,白同尘对钱的多少没有概念,但张三斗却说,普通人一辈子也赚不来这么些钱,白同尘临走的时候偷偷给张三斗的柜子里留下两块,并留了纸条交代其中一块要给徐小仪送过去,自己拿了一块出来,想来给徐小宛买两身衣服,还是不成问题。 徐小宛赶紧招呼来伙计,昂着小脑袋说道:“伙计!这两身给我每样都拿一身。”说完冲着白同尘咧嘴嘿嘿的笑。 伙计瞧着这小姑娘实在是可爱,说道:“这两身你穿就刚合适,走,我带你去试一试。” 徐小宛一蹦一跳的跟着店里的伙计去更衣房,白同尘笑着摇摇头,张三斗说没有不爱美的女人,这下算是知道了。 百无聊赖的白同尘站在铺子门口看着外面逐渐又喧闹起来的大街,想着长安大概也就是这种模样的繁荣吧,昨夜刚下过雨,空气中还弥漫着一阵泥土的清香,混合着前来互市的人讨价还价的喧闹声,白同尘突然想起南宝村,一时间恍若隔世。 正想着,身后有人伸手拍了拍白同尘的肩膀。 白同尘转身,愣在原地。 只见一袭红衣站在原地,王暮瑶微微低头,双手背在身后还握着那柄银芽细剑。 头发微微还有些乱,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支檀木的簪子将头发简单盘了个花。 从领口露出的玉颈白皙如温玉。 透过窗户的镂花透进一缕阳光,刚好洒在王暮瑶的身上。 在某一些瞬间,我们不得不承认倾国倾城这个词语自有它的道理。 这一刻白同尘忽然能够明白为什么张三斗跟自己讲过的那些江湖故事,那些江湖的侠客都肯为一个绝色的美人去厮杀甚至送命。 王暮瑶被白同尘盯得脸颊又微微泛红,红唇微动,轻声问道:“合......合适吗?” 白同尘缓缓点头,说道:“合适。” 王暮瑶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抬起头来盯着白同尘的眼睛,声音却细如蚊声,说道:“我......好看吗?” 白同尘哪里回答过这种问题,只觉得心跳骤然加快,刚好在这时候徐小宛的声音传来:“高哥哥!你看我穿这个好看嘛!” 白同尘脱口而出道:“好看。” 徐小宛这才跑到白同尘的身边,气鼓鼓道:“高哥哥骗人,你都没有看到你就说好看!” 王暮瑶却是低下头轻轻的抿嘴笑了。 白同尘见徐小宛穿着那淡青色的小褂,配着头上扎的那个朝天角,简直是可爱至极,慌忙攥住徐小宛抡起来的小拳头,说道:“小宛穿什么都好看,刚才我只觉得好看,现在一看小宛简直是更好看了。” 徐小宛这才将小拳头收回去,结果一转头看到身后一袭红衣的王暮瑶,大叫一声:“哇!王姐姐!你也太美了!” 王暮瑶此时已经恢复了从前的神色,用手轻轻把垂下的头发挽到耳后,说道:“小宛这一身穿在身上也合适极了,长大了肯定是个大美人。” 徐小宛闻言骄傲的说道:“那当然,王姐姐,你等一下,我还有一身,我去穿来给你看看。” 王暮瑶点点头,徐小宛又一蹦一跳的跑去更衣房,留下王暮瑶跟白同尘二人站在原地。 白同尘只觉得方才气氛实在太过尴尬,如今只好又转过身子假装看向门外。 “高公子刚才,是说我好看吧。”王暮瑶不知何时站到了白同尘身边,跟着白同尘一起看向屋外,强装着镇定说道。 江湖 第十七章 利用 - 剑破山海月 - 一寸狂心未说 王暮瑶的一番话令白同尘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好,最后还是徐小宛屁颠屁颠的跑过来给白同尘解了围,白同尘想起张三斗曾语重心长的对自己说过一句话:“山下的女人是老虎。”如今似乎懂了那么一些其中含义。 三人从成衣铺子试完衣服,托小二将王暮瑶和徐小宛二人换下的衣服送回客栈,王暮瑶提议去互市的街上逛一逛,要给徐小宛寻一件礼物,二人早在互相的赞美中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徐小宛自然是欣然答应,白同尘也只得跟着两位大小姐到处逛逛。 王暮瑶一袭红衣娇艳动人,徐小宛穿着鹅黄的长裙灵动可爱,一路上引得不少江湖少侠和富贵子弟的侧目,王暮瑶的眼角时不时撇一眼白同尘,见他此时受人瞩目时还有一丝丝窘迫,心底便觉得一阵窃喜。 “高公子,有机会的话,一定要让我看一看你的剑法阿。”王暮瑶笑着说道。 白同尘怔一下,说道:“如果有机会的话......”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声慵懒戏谑的男声:“我当是哪儿来的大美人儿,原来是王大小姐,说我们有缘这话真是不假。” 王暮瑶闻声就一皱眉,转头看去,只见正是那胡昌彦手里握着两颗核桃,一脸坏笑,背后还跟着两名随从,将纨绔二字诠释的淋漓尽致。 “胡昌彦,你不要再纠缠不休了!”王暮瑶怒言道。 胡昌彦却不为所动,说道:“说了多少次了是缘分,缘分,王大小姐怎么老是搞不明白。” 却听见徐小宛在旁边幽幽的飘过来一句:“哥哥,你是不是昨天从马上摔了个大屁股墩那个哥哥啊。” 徐小宛一脸天真,一双小眼睛眨巴眨巴盯着胡昌彦,继续说道:“就是你,我记得。” 胡昌彦看着眼前无邪的小姑娘,想起昨天自己狼狈落马的惨象,不由的耳根一红,说道:“这谁家的小孩子,跑出来乱说嘴!” 白同尘踏前一步,说道:“胡公子,妹妹还小不懂事,说话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胡昌彦疑惑的看着白同尘,上下扫视一番,眼前的一大一小,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却就是想不起来,讪笑道:“这位公子又是哪家的少爷,我跟王家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 胡昌彦特地把王家两个字口气说的重了些,因为一时拿不准白同尘和徐小宛的底细,只得侧面的点一下白同尘,希望他不要趟这趟混水。 哪知道白同尘却像是根本听不出其中深意,微微抱拳,说道:“王小姐是在下的朋友,既然王小姐都已经说的这么明白,还请胡公子不要再纠缠了。”说罢直接拉起徐小宛的小手,对王暮瑶说道:“王小姐我们走。” 徐小宛背过身去对胡昌彦扮了个鬼脸,三人悠哉悠哉的继续往前逛着摊子,独自留在原地的胡昌彦却无奈苦笑一声,对身后两个随从说道:“让互市监的人查一查这个白衣剑客的底细,总感觉此人会坏我大事。” 而走远的王暮瑶见胡昌彦没有再跟上来暗暗松了口气,对白同尘抱歉的说道:“没想到这个胡昌彦脸皮如此厚,谢谢高公子再一次帮我解围。” 徐小宛扯扯高暮瑶的袖摆,说道:“王姐姐,还有我呢,我先帮的。” 王暮瑶笑着摸摸徐小宛的脑袋,说道:“谢谢小宛妹妹,一会儿看中了什么姐姐送给你,好不好?” 徐小宛心满意足的点点头,白同尘却微微一笑说道:“王姑娘不必这么客气,换做谁也会站出来说一句话的,只是我有些好奇,虽说胡家是泰州的大户,但是也不至于如此跋扈,一再挑衅,为什么感觉王家却一直选择避让,而不是强硬的态度?” 王暮瑶轻叹一口气,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弟弟说怕跟胡家起了冲突坏了此行的大事,想来是怕耽误互市的生意吧。” 白同尘回想起刚才胡昌彦特地点出来的跟王家的事情,只愈发的觉得胡王两家的事情没有看起来这么简单,但是也不便多说,只得笑着说:“令弟有成大事的心胸,将来前途不可估量,不想这些烦心事了,小宛,快去跟你王姐姐一起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东西。” 王暮瑶点点头,徐小宛拉着王暮瑶的袖摆,继续去挨个摊位扫荡,在女人天性的趋势下不一会王暮瑶就将胡昌彦带来的恼怒忘了个一干二净。 ———— 而另一边的王暮辉心情却如同跌落谷底,胡老八昨天突然的反悔,直接导致大批的机括如今囤积在城外,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多留在手里一天都会随时将王家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现在进退两难,如果不答应胡老八的要求,那只能尽快离开河谷五里街返回岳州,但回到王家以后的境地,王暮辉不敢想象。 “少爷,事到如今我们只能赌一把,一边答应胡老八的条件,让他派人运送货物进城,再把胡老八请到客栈来,派人以防他勾结北莽子黑了我们的货跑路,除此以外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葛二说道。 王暮辉一夜未眠,此时已经满眼血丝,闻言狠狠的拍一下桌子,桌上的茶杯应声落地,茶水四溅,他狠狠的说道:“这该死的胡老八,这毕竟不是在岳州,是他们的地盘,倘若我们将胡老八囚禁在客栈,万一胡老八他们拿到货再撕破了脸想要杀人灭口,只怕我们终究是寡不敌众。” 葛二闻言嘿嘿一笑说道:“少爷不用太过于担心,别忘了,少爷昨天新结识的那个高公子,有他在,护得公子和小姐的安危不成问题,只要擒住那胡老八,相信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王暮辉眼前一亮,对啊,自己怎么就没想到那个高三斗呢?一个高三斗的实力就远超自己这边的葛二,这么一合计自己这边至少有一个无限接近小宗师的高手坐镇,不说将胡老八等人尽数歼灭,单单是控制住一个胡老八还不是易如反掌,想到这里心情舒畅了许多,笑道:“还是你小子脑子好使,事不宜迟,先通知城外的商队将货分散开,不要让胡老八一次将货都拿到手,再去通知胡老八,让他来客栈与我一叙!此事一成回到泰州,这家主的位置非我莫属!” 葛二连忙答应,转身便出去安排,王暮辉一扫整晚的阴霾,暗暗得意自己昨晚的决定,多个朋友多条路,但是应该怎么跟这个高三斗讲,他才肯尽心尽力的帮我王家呢?对方是一名剑客,不如让自己的姐姐王暮瑶假借讨论剑法,最好能让王暮瑶跟白同尘拜个师,反正对面也是一名小宗师,也吃不了亏,这样一来,到时候王暮瑶有困难,这白同尘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想到这里,王暮辉当即决定先跟自己的姐姐把这件事说明白,毕竟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接下来还要面对诸多危险,此时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当即对着门外喊道:“来人!” 候在门外的仆人听到呼喊赶紧进来,王暮辉说道:“大小姐呢?把她叫来我有事要跟他商量。” 仆人回话道:“少爷,小姐一早跟昨晚的那位高公子和徐小姐一起吃了早饭就出门去了。” 王暮辉闻言大喜,脱口而出道:“真是天助我王家,大小姐有没有说他们一同去哪?何时回来?” 仆人被王暮辉这突如其来的喜悦弄得摸不清头脑,回话道:“小姐出门时说是一同出去逛街去了,至于何时回来,并未说。” 王暮辉如今只觉得自己将要携带着万贯黄金回到岳州,脸上快要开出花来,笑道:“你下去吧,等小姐回来了让他到我房间来一趟。” 王暮辉先前还担心昨晚姐姐对那高三斗一直不冷不热的不好开口,今天竟然都熟络到一同逛街去了,这女人的心思真是猜不透,这样也好,省的跟姐姐透露太多,只要自己将姐姐和那高三斗的关系笼络好,真有了麻烦这高三斗会袖手旁观? 王暮辉不知道的是,真正的危险显然不是胡老八和北莽子的勾结,在葛二得到授意出门以后,客栈角落里的两个身影也跟着葛二的脚步出了门。 胡昌彦和许尧碰面之后,互市监的人就已经盯住了王家众人的行踪,这边葛二刚一出门,那边就有人将消息传入了胡昌彦的耳朵。 葛二却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吩咐了下人传信到城外后,就急忙赶往胡老八的小院,本来以他一品小武夫的境界,发现有人跟踪自己也不算太难,只可惜如今葛二也正为自己机敏的谋略沾沾自喜,加上白天的五里街实在是太过于喧闹,竟被人一路跟踪到了胡老八的小院内。 追踪葛二的是互市监特地联系衙门里调拨的两名精锐捕快,只见葛二不久后便出了校园,随后胡老八和贾少台二人也陆续出门,如果换作是互市监的人来跟踪或许看不出端倪,但胡老八的画像早就死死记在河谷五里街所有的捕快脑海里面,胡老八在关门转身的一瞬间被不远处盯伏的捕快看了个正着,心里一惊,赶紧招呼另一个回衙门报信。 街上无端刮起一阵秋风,胡老八缩了缩衣裳低声骂一句:“狗日的,这大太阳的天怎么这么冷。” 江湖 第十八章 山雨欲来 - 剑破山海月 - 一寸狂心未说 盯梢的捕快第一时间讲消息传到了许尧耳朵里,自从互市监成立以来就一直着手打击地下黑市,如今胡老八这个背负着无数条命案的黑市头子竟然在河谷五里街的互市中出现,偏偏还就跟胡昌彦叮嘱要特别关注的王家有关系,这令许尧十分的为难,既然胡老八跟王家有关联,说两边的人只是单独坐下来喝杯茶聊聊天,怕是没人会相信,这事传到巡抚的耳朵里,自己一个监管不力的帽子怕是一定要戴上了,但是许尧更不敢将此事压下来,得罪了胡昌彦就等于得罪了监风阁,那就如同半只脚踏进了阎罗殿,所以在思索片刻后让捕快继续盯紧胡老八,然后自己匆匆出门前去禀报胡昌彦。 这边胡昌彦在街上被徐小宛两句话堵的胸口正发闷,刚回到客栈连口热茶都没喝上,就听得一阵急促的敲门,其中一位随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公子,互市监许尧大人求见有要事禀报!” 胡昌彦心里没来由的泛起一阵不好的预感,说道:“快快请进来!” 只见房门推开,许尧进屋快走两步,刚想对胡昌彦行礼,被胡昌彦打断道:“不必多礼,有何要事,快快说与我听!” 许尧见状也不拘泥,将刚才捕快禀报给自己的事情从头到尾,一五一十的跟胡昌彦说来。 胡昌彦听完眼底闪过一丝狠戾,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块黑色的牌子扔给许尧,说道:“这是监风阁的令牌,赶紧拿着回去告诉你们知县,请他速速调拨所有能够调拨的衙役暗中包围王家所在的客栈,再增调精锐盯紧胡老八和王家仆役等人的行踪,这王家跟一伙黑市上的人勾结,刚好印证了我当初无意中听到的事情,胡老八的背后一定还有北莽子的身影,给我盯紧了,一旦发现端倪,马上动手围捕!” 许尧接过令牌,说道:“大人有所不知,这胡老八在互市监成立之前就一直流窜两地做这些地下黑市的交易,即使是互市监成立后也始终无法将其斩草除根,胡老八既然在河谷五里街出现,那他的手下必定也伪装成商队或者平民四散在城中,我们这边如果不速战速决的话很有可能被胡老八得到风声立马逃跑,到那时候可就不好办了。” 胡昌彦闻言后皱皱眉头说道:“那许大人的意思是?” 许尧往前一步,低头细声道:“依下官所见,不如现在兵分两路,一路马上速战速决围剿王家客栈,将客栈里的人直接控制住,令一路派遣精锐将胡老八三人直接抓捕,现在互市才刚开两天,除非他们有通天的法子,不然绝无可能已经将武器运出河谷五里街!只要我们封锁城门,然后严刑拷打逼他们说出交易的对象,到时候再把剩余的北莽子一网打尽,如此一来便省去许多麻烦!” 胡昌彦原本害怕误抓了好人,毕竟王家也算是名门大户,到时候弄不好下不来台,但如今无论如何,王家都得背上一个勾结黑市头目的罪名,就算抓了王家也说不出什么,思索一番后冲着许尧点头说道:“事不宜迟,就依许大人的法子,现在就派人控制住王家所在的客栈,生擒胡老八!” 许尧也不敢拖拉,赶紧退出房间前往官府,许尧的心里清楚,假如真如胡昌彦说的一样是王家和胡老八真的串通起来向北莽子走私武器,那自己一定少不了受到一些责罚甚至有可能官帽不保,但如果这批武器运出河谷五里街,那自己就必死无疑!所以就算让北莽子溜出城去也无妨,必须得先把王家和胡老八给抓住!避免两边交易成功! 想到这里脚下的步伐又加快了两步,门口早已有马车候着,许尧出门后赶紧上车说道:“快!快去官府!” ________ 胡老八在走了一段路之后就发觉到有一些不对劲,这是多年刀尖上舔血磨砺出来的一种本能的嗅觉,低头轻声对贾少台说道:“分头走,留意一下四周,我们好像被盯上了。” 贾少台闻言也未惊讶多说,只是轻声说:“好。”然后有意无意的快走几步,追上走在前面的葛二,走过葛二身边的时候,快速说一句:“回去告诉你们少爷,等我们消息,不要轻举妄动,好像被官府盯上了。” 葛二会为了自己的一点点小聪明沾沾自喜,但胡老八和贾少台却不会,无论是马匪还是黑市头子,如果这些年胡老八不是因为小心谨慎的话,早就被官府抓走人头落地了,所以无论什么时候,胡老八都保持着一颗谨慎的心,哪怕是暂时停止交易,也不能铤而走险! 追踪的捕快知道胡老八才是这三人中最重要的一个,未加权衡即选择跟上胡老八。 胡老八与贾少台分开后,看似漫不经心的继续往前走,实则有意无意间专门往一些小巷弄里走,耳朵竖起来自己听着四周的声音,路过拐角的时候故意放慢脚步,谨慎的观察着四周。 一前一后,一走一追,捕快尽可能的与胡老八拉开距离,又得保证胡老八始终在自己的视线之内,在发现胡老八刻意的往小巷里走以后,心里就暗暗觉得不妙,但还是咬着牙跟着,一路上不停留下捕快专用的记好,只期望前去通风报信的兄弟能够快一些带着援兵找到自己,将这个悍匪拿下! 胡老八兜兜转转间终究还是发现了跟在自己身后的捕快,观察了许久,见只有一人,嘴里嘀咕一句:“是官就了不起,一个人追我胡老八,也忒看不起人了。” 胡老八嘀咕着,脚下的步伐突然加快两步,走到前面的拐角处,一个闪身拐入另一条巷子。 身后的捕快见状随即加快几步,刚走到拐角,还未转过身去,却听得拐角的另一边突然走出一个拎着短刀的男人,正是自己追的悍匪胡老八,只见胡老八将手中短刀举起,笑着问道:“这位官老爷,不知道我胡老八的脑袋,拿回去能换几个钱?能让你官升几级啊?” 捕快心中暗道不妙,刚想拔刀,却感觉肩膀一凉,转头一看,自己的右半边肩膀下已经空空如也,一整条胳膊断在地上还在往外冒着鲜血。 胡老八一刀砍断捕快右胳膊后还不算完,紧接着往前一步搂住捕快的脖子,短刀冲着捕快的肚子就是一刀。 锋利的刀身生生从捕快的腹部将他的身体整个捅穿,捕快两眼瞪的滚圆,他听闻过胡老八的狠厉,也知道有许多兄弟死在这个悍匪的手里,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胡老八竟然一个照面就下了杀手。 胡老八摸着捕快的后脑勺,细声说道:“官老爷,我胡老八前半辈子是看到你们当官的就怕,吓得我腿都打摆子,后来我亲眼见到两个大官在我面前被捅了个透心凉,我见到你们就不害怕了,你命不好,不该追我胡老八,想报仇的话,只能在底下等我了。” 说完,胡老八将捅入捕快腹部的短刀骤然拔出,把捕快的身子往前一推,捕快便直直的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胡老八大量一下四周无人,弯身拾起地上捕快的官帽子,擦了擦手上的血,又擦了擦手里的短刀,然后将刀揣回怀里的刀鞘里,这才继续若无其事的离开,消失在巷弄里。 杀人对于胡老八来说,是一件比睡觉还简单的事情,尤其是杀官府的人,胡老八心里毫无一丝波澜。 胡老八现在已经知道了王家货物存放的位置,刚才正准备跟葛二出城,现在对于胡老八来说紧要的事情,是抓紧联系手下,将城外的货转移到离河谷五里街八里远的倒马镇,既然河谷五里街这里已经被官府发现了,就只能想办法从卧龙山穿过去,只不过要危险很多。 其实胡老八从一开始就准备将王家的这些机括给黑吃黑掉,只有自己手里拿到这些机括,交到乌狄塔木手中,自己将来到了北地才能有更高的地位,所以现在被官府发现他一点也不觉得慌张,王家的死活与他胡老八何干,要怪,也只能怪他王家贪心。 胡老八熟悉的穿过一条条巷弄,走到一家茶馆内,这个茶馆表面上是开门做生意喝茶的铺子,实则是黑市用来传递消息的联络点。 胡老八径直走向后院,来到南屋门口,咚咚敲两下门。 里面的人喊道:“外面下雨了吗?” 胡老八低声说道:“没几日湖里就涨水。” 这是胡老八黑市里特有的黑话,胡老八说完以后屋门才缓缓打开,胡老八闪身进去。 几个年轻的男人纷纷起身说道:“八爷!” 胡老八走到屋里柜子前,打开柜子拿出一套新衣服,一边说道:“我被衙门的人盯上了,很可能跟王家的事也被发现了,赶紧联系所有的兄弟出城,带好家伙,出城往南走三里路,见到王家的商队直接全杀了,带着货去倒马镇等我跟贾师爷。” 年轻的男人们听完后纷纷离开茶馆,把消息传递给分散在城内外的弟兄们。 今天,注定不是个太平日子。 江湖 第十九章 交锋(1) - 剑破山海月 - 一寸狂心未说 在胡昌彦的授意下,一队队乔装打扮的人马潜入王家所在的客栈,随时监控着王家众人的动向,只等胡昌彦一声令下就马上将王家众人控制,于此同时,报完信后匆匆赶来的另一名捕快在巷弄里发现了被胡老八虐杀的捕快的尸体,胡昌彦得到消息后十分震怒,下令马上封锁进出城所有的出入口,势必不能胡老八这个悍匪混出城去,原本热闹的河谷五里街有意无意中弥漫出一股萧杀的气息。 伪装成小二的黄淮此时有些疑惑,本能的嗅觉让他觉得这些突然涌入店内的食客们并没有那么简单,就在他疑虑的时候,监风阁驻扎在河谷五里街内的探子传来消息,将各城门突入起来的变故和那名捕快被杀的事情都汇报给黄淮,黄淮得信后也不敢耽搁,匆匆跑上楼去,敲开秦十一的房门。 黄淮进屋后将门关上,转头说道:“大人,刚才斥候营的兄弟传来消息说现在东西城门均已被官府封锁,据说是因为西边的巷子里一名捕快被悍匪杀了,楼下大厅里突然来了许多散客,我观察了一番发现他们似乎也是在盯梢,暂时还摸不清底细,不知道是不是冲着白同尘来的,我已经让斥候营再去打探消息,有什么情况随时禀报。” 秦十一微微诧异道:“楼下来了多少人?白同尘有没有察觉?” 对秦十一来说,别说一个捕快被杀,就是官府现在被人屠尽了了也与他无关,他并不关心官府的事,他在乎的,只是怕这些人将白同尘打草惊蛇,坏了监风阁的大事。 黄淮摇头道:“白同尘暂时还未回来,现在应当跟那个姓徐的小姑娘和王家的小姐在逛街。” 秦十一低头沉思一番,说道:“我心里觉得不太踏实,让知县来我这里一趟,就怕封锁城门和楼下的这群人有什么关联惊到白同尘,如果这家伙在这里大开杀戒,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这边黄淮还未答应,就听得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随即听到一声声惊呼,黄淮和秦十一暗道一声不好,这边刚要起身,却见房间的门被一脚踹开,几个壮汉蜂拥而入,领头一名大汉喊道:“都别动!” 黄淮往前一步道:“你们是什么人!” 领头的大汉理都没理睬黄淮,由于事出突然,互市监根本没把客栈内的底细摸透,也不知道王家具体是那些房间,权衡一下本着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原则,胡昌彦下令直接将整个客栈先控制住,所以这些互市监和衙门的人根本不会管你现在说什么,先拿下来就对了! 只见领头的大汉使了个眼色,身后的几名壮汉也不客气随即往黄淮和秦十一这边围拢。 黄淮一个侧身将秦十一挡在身后,跟随着秦十一这些年出生入死什么没经历过,何况这几个人,但是这样轻视的态度让黄淮觉得很不舒服,除了秦十一以外,没有人可以对自己的质疑嗤之以鼻,不理不睬。 几名壮汉已经围攻上来,只见黄淮左臂一横挡住其中一名壮汉挥来的拳头,右手握拳往腰间一缩,由拳峰带动臂膀骤然发力,直直的一拳就轰在迎面而来的大汉胸口,只听见一声咔嚓闷响,面前的大汉仰头向后倒飞出去,砰然倒地。 一个照面就有一人直接被放倒在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其他几个大汉都愣在原地,他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对手。 “行了小淮,只是些跑腿的。”秦十一拍拍黄淮的肩膀,轻声说道。 黄淮闻声随即收式,退到一边。 几名大汉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面前这两位看起来十分年轻的男子,只让一群人觉得深不可测。 门外面的惊呼声渐渐平息,想来是各个房间的人已经都被控制住了,秦十一现在心里十分不爽,他扫视着面前的几人,嘴角弯起一个弧度说道:“你们几个人谁能告诉我,外面发生了些什么?” 领头的大汉在地上抽搐一番后已经没了气息,剩余的几人面面相觑,沉默许久,其中一名大汉深吸一口气,往前一步说道:“我们都是官府的捕快!你谋杀官府人员,是死罪!” 秦十一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脱口而出道:“蠢货!”然后冲着黄淮使了一个颜色,黄淮瞬间明白秦十一的意思,点头后径直冲出客栈。 眼前这群人都是官府的衙役捕快,秦十一有些疑惑,白同尘这几日的行踪全部在自己的掌控之下,难不成,是这个王家?秦十一将脑海中的线索拼凑起来,得出一个结论,十有八九是这个王家得罪了官府,导致白同尘被扯入其中,所以才连忙授意黄淮去把知县叫来,趁着白同尘还没回来,一定要把这些事情全都处理好,不然,事态会越发展越棘手。 秦十一的推测跟反应都没有任何的问题,但他永远想不到的一点是,因为胡昌彦刚才在街上已经遇到过白同尘和王暮瑶,此时,胡昌彦已经指派精锐官兵前去擒拿白同尘等三人,整件事情的蔓延速度已经远远超乎秦十一的想象。 白同尘和王暮瑶正跟着徐小宛的屁股后面悠哉的逛着街的时候,还是白同尘首先注意到热闹的大街上突然出现很多官兵,开始也没放在心上,但后来越来越觉得这些官兵正在渐渐的将自己三人包围起来。 白同尘低头细声说道:“王小姐,你有没有发觉四周突然多出许多官兵,而且在渐渐向我们这边靠拢?” 王暮瑶四下打量,发现自己三人确实已经隐隐被官兵包围住,也是一脸疑惑说道:“我也发现了,但是应该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吧?” 白同尘在发现这群官兵正在向自己围拢的时候,第一反应联想到了监风阁,这群人十有八九是冲着自己来的。 疑惑中,白同尘拉着徐小宛对王暮瑶说道:“王小姐,这些人应该是冲着我来的,你不要被牵扯进来,你和小宛待在原地别动,我把他们引开”说着,把徐小宛的手递给王暮瑶。 王暮瑶一时间反应不过来,问道:“高公子,为什么这些官兵会冲着你来?” 白同尘只是摇摇头,四下观察着官兵的动向,缓缓往原理王暮瑶和徐小宛的地方走去。 徐小宛对白同尘的信心不是一般的充足,丝毫没有担心的样子,冲着白同尘挥挥小拳头,表示让白同尘狠狠的揍他们。 可白同尘没走两步就觉得不对劲了,这些官兵并未将自己列为围捕的对象,而是继续收缩圈子将王暮瑶和徐小宛围在圆心。 白同尘此时真的是完全想不透,王暮瑶也发现了官兵动向的端倪,更是摸不着头脑。 白同尘只得缓缓的退回到徐小宛和王暮瑶的身边,说道:“王小姐,这些官兵......好像不是冲着在下来的。” 王暮瑶还在奇怪道:“他们是不是把我们错认成什么人了?” 白同尘摇摇头道:“不知道。” 正在两人还在疑惑之时,那边的官兵已经将白同尘三人团团围住,白同尘打眼一看,足足有五十多号人,此时的街上已经被官府外围的衙役清场,一时间气氛变得极其安静诡异。 从围拢的官兵中走出一个拎着短刀的捕头,将白同尘三人挨个扫视一圈,在看到一袭红衣的王暮瑶的王暮瑶后微微有些惊艳,稍作平复后说道:“你们三个,谁是王暮瑶?” 三人此时才知道这些官兵没有将他们错认成谁,而是确确实实是冲着王暮瑶来的! 王暮瑶虽然疑惑,但自知并未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上前一步道:“小女王暮瑶,见过这位捕快大人。” 捕快虽然十分不愿意眼前这个娇艳的姑娘就是此行要捉拿的罪犯,但是事实如此,上头可是顶着监风阁的压力,这个娇艳的姑娘正是监风阁要的人,也不敢疏忽怠慢,眼色一凌,抬手一挥,喊道:“将罪犯王暮瑶就地擒拿!” 王暮瑶霎时怔在原地,自己什么时候就成了罪犯了?开口喊道:“我犯了什么罪!凭什么抓我!” 这些捕快们此时全然听不进去,如果将监风阁的事情搞砸了,后果可不是一个美人梨花带雨的喊两句能够解决的!只见捕头一声令下,五十多号捕快瞬间抽刀,白同尘也没想到捕头竟然如此果断,连一个理由都不说就要当街拿人! 五十多号捕快几乎是同时向前奔来,白同尘此时也不能再隐忍不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王暮瑶就这样不清不白的被官府抓走!右脚一跨便伸手将王暮瑶和徐小宛二人拦在身后,伸手抓住行露剑柄,行露剑锋瞬间出鞘! 白同尘眼神霎时变得凌厉无比,行露剑身出鞘后迸发出一阵冷冽的寒意,自街尾处无端刮起一阵秋风,白同尘缓缓开口道:“没有理由,今天谁都不许动她分毫!” 江湖 第二十章 交锋(2) - 剑破山海月 - 一寸狂心未说 此时的王暮瑶心底莫名升起一股暖意,这个挡在自己身前的男子并不伟岸,秋风拂过他的白衣,撩起他一缕黑发,竟依稀有些单薄,可望向他略显苍白的侧脸,目光流转间满是坚毅决绝,他的背后,大抵就是这全天下最令人心安的地方。 胡昌彦在下达指令的时候已经将白同尘的存在告诉一众捕快,此时白同尘行露剑出鞘横立王暮瑶和徐小宛身前,明明气势不胜,却无端让围捕众人觉得此人出剑便是一往无前,一时间面面相觑不敢轻举妄动,等待着领队的捕头下达指令。 捕头先是一怔,随后咬牙道:“兄弟们,给我拿下!” 官府对于缉拿江湖人士,有专门训练的刀阵,箭阵,盾牌阵等等阵法,此时捕头一声令下,五十多号捕快随即摆开阵势,白同尘此时也没有把握稳胜这些训练有素的捕快的同时还能保全王暮瑶和徐小宛,硬碰硬肯定得不偿失,只能寻找机会撕开一道口子带着王暮瑶和徐小宛冲出杀阵! 见得对面将要起势,转头对王暮瑶说道:“王小姐!看好小宛,跟紧我!”说罢脚下骤然发力前踏,试图在众捕快阵型尚未摆好之时先下手为强。 但五十多号捕快实在是训练有素,常年的训练让这些捕快的默契度已经达到了一定的高度,白同尘才刚刚前冲一步,就有两组捕快冲上来拦住去路。 白同尘见状探手就是一剑,剑尖前刺,两名捕快随即高举盾牌,一左一右成一个夹角,往前一顶试图抵挡白同尘这一剑,只可惜他们还是小看了白同尘的实力。 只听得行露剑尖刺中其中一块盾牌后发出一阵刺耳蜂鸣,白同尘手腕一抖,行露剑身弯起一个诡异的弧度,随之重重拍在盾面之上,盾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裂开来,举盾的捕快只觉得手心一麻,竟是连盾牌也拿不稳了,连忙侧身一退,盾牌身后的短刀捕快朝着白同尘就是当头一刀。 白同尘暗道这些捕快的配合的确出彩,但毕竟都只是一些普通的武夫,若是白同尘真的只是一个小武夫境界,怕是逃不脱一个命丧当场,但白同尘却是个实打实的大宗师! 这当头的一刀自是凌厉,但被白同尘脚下略微腾挪就躲了过去,行露反手一斜,将身侧捕快的一记侧劈抵住。 白同尘在破去捕快的一轮围杀后,也不再留手,往前重踏一步,一时间身形青丝流转,一记重砍直接劈向身前另一名举盾的捕快,只听得一声如撞钟般嗡鸣,那举盾的捕快霎时间被直接砸瘫在地,手中的方盾竟被硬生生劈成碎片! 白同尘一记得手,再是一记重踏,劈柴剑法施展出来,气势骤然而起! 在真正实力的差距面前,任何的技巧都是枉然。 白同尘此时犹如真武附体,剑招刚猛无比,浑然天成,一道道剑罡四散奔涌,别说再靠近这个年轻的剑客,一众意欲围杀白同尘的捕快竟是连抵挡都十分困难,一道道剑罡生生撕裂捕快身上的软甲,一时间四周哀嚎四起! 王暮瑶在白同尘的身后已经看得痴了,她从未见过这剑还能这样用,只见得身前的白同尘每向前一步,手中的行露就舞出七八道剑花,剑锋所指,剑气肆意,原本还在紧张白同尘会不会受伤,现在看来,这只是白同尘的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白同尘自然不会真正屠杀这些捕快,所以只往前重踏五步,就渐渐将剑势缓了下来,但仅仅是这五步,已经将这萧瑟的街道上的一众捕快掀的人仰马翻,大多数致命的剑罡都被白同尘有意无意的偏向了四周街道的墙壁上,所以此时街道两侧的石墙上,已经被凌冽的剑罡崩出一道道剑痕! 一时间五十几号捕快竟然全部丧失了战斗力。 王暮瑶此时的心情不能用惊讶来形容,她看着身前的白袍男子缓缓的将行露收回剑鞘,看着满地哀嚎的一众捕快,看着早已狼藉的街道和斑驳的墙壁,突然觉得即使此刻死在这里又如何呢? 这不就是自己梦想中的剑客。 这不就应该是自己想象中的江湖吗? 只见白同尘缓缓回头,说道:“王小姐,我们既然被当街围捕,我感觉王公子那边可能也出事了。” 白同尘一句话将王暮瑶拉回现实,方才只顾着沉浸在白同尘骤然发威的气势里,如今被白同尘这样一提,才猛然反应过来,莫不是今天的围捕全部都是因为自己的弟弟,王暮辉? 王暮瑶想到这里,当即说道:“高公子,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回去看看?”王暮瑶在认清了白同尘的实力之后也十分清楚,如此的高手能够出手救下自己,可能单纯就是一位三人是结伴而行,但自己弟弟和王家商队的死活,与他何干? 白同尘只是轻轻点头,说道:“我总不能让你自己回去,先回客栈看看情况再说!” ———— 河谷五里街,来财客栈。 此时的王暮辉只觉得自己离死只有一步之遥,当房门被突然撞开以后,王暮辉就知道事情不妙,一直到葛二被五花大绑扔进房间后,他才基本上知道十有八九是事情败露了。 王暮辉被关在房间里,想象着自己有可能经历的一系列遭遇,这件事情只要被官府知道,那不只是他一个人遭殃,整个王家都会直接死个一干二净。 但是就在他觉得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屋外突然又冲进一批穿黑色披风的男人,王暮辉当然认得,这是监风阁独有的服饰,只见监风阁的人进来后用短刀将自己身上的绳子挑断,说道:“秦指挥使要见你。” 王暮辉知道这个监风阁来人口中的秦指挥使是谁,监风阁只有一个姓秦的指挥使,那就是秦十一,市井间对这个年轻的指挥使的传闻有很多,但其中最广为人知的,还是当年秦十一在秋月楼绞杀前武评榜第十一人刘柱的传闻。 此时的王暮辉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但单凭想象,实在也想不到自己此去会有什么好的下场。 在监风阁扈从的带领下,王暮辉战战巍巍的来到二楼,扈从推开靠楼梯一侧的房门,示意王暮辉自己进去。 王暮辉小心翼翼的走进房间,见得屋内端坐一个约么二十出头的英俊男子,想来就是那传闻中的秦十一。 秦十一斜眼瞟了一眼王暮辉,说道:“我问你三个问题,答好了,活,答不好,死。” 秦十一说的轻描淡写,王暮辉却丝毫不敢质疑眼前的这个男人捏死自己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来的简单,两腿一抖扑通跪倒在地,一时间竟是痛哭流涕,连忙磕头道:“秦指挥使饶命,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秦十一看着眼前这个几乎被吓破了胆的富贵公子哥,不屑道:“第一个问题,白同尘与你是什么关系。” 白同尘的段子早就传遍了各州各县,天下间谁人不知道这白同尘这个杀人如吃饭的魔头,王暮辉惊慌道:“大人!大人!小人不认得白同尘阿,小人怎么可能会认识这种大人物。” 秦十一皱眉道:“昨天下午你们还围坐一桌其乐融融的共进晚餐,怎么,今天就跟我说不认识?” 王暮辉一怔,高三斗?那个背着个长剑带着个小女孩的白袍男子竟然是白同尘?王暮辉一阵脊背发凉,冷汗刷的就冒了出来,赶忙道:“大人,小人真的不知道他是白同尘,我们只是在街上偶然遇见,他跟我说他叫高三斗阿大人,小的真的不知道他是白同尘,小的只是跟他一面之缘才一起吃了一顿晚餐,别的没有什么了大人。” 秦十一微微一笑,嘀咕道:“这人也会想名字,化名也不化的正常些。”随即敲敲桌子,继续问道:“第二个问题,你可知道今天你为什么被擒在这儿?” 王暮辉此时再不敢隐瞒,说道:“大人,小人受家族指派,前往五里街给一个叫胡老八的运送一批弓弩的机括,是小的鬼迷心窍,除了这么做我们王家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大人,那批机括还在城外,没有运出城去。” 秦十一微微恼怒,说道:“你们王家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你可知道你差点坏了我的大事!” 王暮辉哪里能想到自己会坏秦十一什么大事,接连磕头求饶。 秦十一也懒得追究,这本身是互市监的事,跟自己无关,随即摆手说道:“第三个问题,也是最重要的问题,如果你王家出事,白同尘会不会出手搭救?” 王暮辉一楞,不明白秦十一话中含义,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秦十一缓缓俯下身子,说道:“那我换一种问法,你想不想让你王家有享不尽的富贵,想不想活着走出北洲?” 王暮辉能感觉到秦十一身体里散发出的戾气,事到如今自己哪还有选择的余地,慌忙磕头道:“想!想!全听秦大人吩咐。” 秦十一笑着点点头,说道:“你就在我房间里等着,我得先去谈一桩生意。”说完,秦十一便一个闪身从窗户掠出,消失在王暮辉的视野中。 江湖 第二十一章 监风阁秦十一 - 剑破山海月 - 一寸狂心未说 白同尘抱着徐小宛与王暮瑶一同往来财客栈狂奔,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男子的声音说道:“这么着急这是干什么去?” 白同尘心里一惊,自己明明已经很刻意在留意身边有没有陌生的气息,但此身后竟然悄无声息的多出一个人!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白同尘瞬间抽剑转身,行露出鞘就是一记横扫出去。 只听得“砰!”得一记闷响,身后那男子竟然没有被一剑截断,而是仅仅用一掌就抵住了这凌厉一剑! 只听身后那男子戏谑道:“出手就想杀人,白同尘,你当真觉得你如今还是天下无双?”说着身形腾挪,脚下大步流星,直起一拳就要轰向白同尘。 王暮瑶闻言心中咯噔一下:白同尘? 白同尘来不及多想,慌忙将怀里徐小宛抛给王暮瑶,行露剑霎时回收想抵住这刚猛一拳,哪成想那男子低声嘿嘿一笑,竟是虚晃一招,脚步一松一把扣住白同尘往回收的胳膊,将白同尘往前一带,猛地提膝,一记膝撞就生生向白同尘小腹处! 白同尘心中一惊,慌忙化掌抵挡,哪成想这男子一撞实在势大力沉,白同尘的掌心只觉得一阵乌麻,脚下连忙错开脚步,伏身用肩膀生生扛开男子,拉开一小段距离。 男子得势不饶人,脚下步伐快速急掠,手上拳罡舞的是虎虎生风,直奔白同尘周身而来。 白同尘被这劈头盖脸的一顿打的一阵气短,此时稳住身形,提起剑势,手中行露如同白蟒游云,剑气奔涌! 只听得凭空的响起一阵犹如破风炸响,两人瞬间又缠斗到一起,神秘男子拳风刚毅,如雨点般披头砸下,白同尘也不畏缩,挥舞行露使出劈柴剑法,以力抗力,竟是与那男子对拼起来! 在一旁的王暮瑶看的是心惊胆战,虽然自己武学底子不厚,但是从二人的招式上即可看出其中凶险。 白同尘此时剑锋挥舞,身上流转出淡淡青波,他并不害怕这种刚烈的打法,相反,自己从真武那里学到的运气功法,在面对这样刚劲的对拼中气势只会越战越盛! 男子找准机会一记冲拳直奔白同尘面门,白同尘手腕翻转,用剑柄抵住这奔雷一拳,脚下一脚撩出,男子错身抬腿又是一记膝撞,白同尘岂能容男子得逞两次,行露剑锋朝下狠狠刺去,就要将男子的小腿生生扎穿! 男子瞬间放弃,由膝撞改为一记侧踢,歇歇贴到白同尘肩头一脚,随即往后退去。 神秘男子的攻势愈发的稀疏,而白同尘的剑势却一层高过一层,如奔涌的江海,随着剑势的流转,白同尘的气势已经攀升到了巅峰! 只听得神秘男子大喊一声:“不打了!不打了!” 可白同尘早已蓄势已久,气息奔涌不得不发!只见白同尘剑身横立,当空一扫! 霎时间周身草木摇坠,地面是飞沙走石,自剑身一股流转青芒乍起,如黄河决堤,霎时奔涌开来! “一剑横扫十六州!” 白同尘这一剑比那日在南宝村一剑气势更胜!自白同尘身前三步,地面上铺的青石板被一阵剑罡卷起,神秘的男子连忙运气抵挡,只见一道剑气先剑罡而来,男子只觉得两条臂膀如生生扎进去无数钢针,暗骂一句:“这狗日的杀神,当真是杀人不眨眼!”随后周身红光暴起,但瞬间被随后而来的剑罡遮挡! 剑罡生生掠至男子身前,轰然撞上男子格挡双臂,只听得“轰!”的一声,男子周遭翻起漫天尘雾,瞬间将男子身形吞没,但尘雾中依稀飘来男子哀怨的一声怒骂:“操!” 白同尘用剑尖抵在地面,缓缓的喘着粗气,他可以感受到尘雾中男子的气息,趁着一剑奔去赶紧调整气息,随时准备继续再战! 只见浓尘渐渐消散,那男子的身影战战巍巍的站立在那狼藉中央,此时男子的双臂已经被剑罡生生崩开皮肉,鲜血直流,依稀可见其中白骨,身上衣袍已经几近碎裂,已是狼狈不堪。 白同尘随即横剑,踏步生根,周身青芒再起,如要再战就要将此人就地诛杀! 那男子哀嚎一声:“老子都说了不打了!”喊罢咣的一声就坐在地上。 白同尘这才将剑势缓缓沉下,冷声说:“你是谁,为什么偷袭我们。” 那男子坐在地上,抬起自己的双臂,看着一片血肉模糊,神情阴晴不定,说不出的郁闷,听到白同尘此时发问,恼怒道:“我这也叫偷袭?我这两招能偷袭到你?” 白同尘疑惑道:“你认识我?” 男子看着白同尘这幅人畜无害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吼道:“这天下还有几个人不认得你白同尘,无非是见没见过你罢了!” 白同尘心里一凌,又是这个名字,这些事情到底跟自己有什么关系?随即喊道:“你都知道我从前的什么事情!” 只见那男子从地上缓缓的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不禁被胳膊上传来的剧痛疼的生生抽一口凉气,从怀里掏出一小瓷瓶子,打开倒些粉末在双臂上,又是一阵痛不欲生的表情。 白同尘问道:“我们有仇吗?” 男子咬着牙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我来找你做笔生意,你要想要王家人能活,你想知道自己从前的事情,就跟我谈谈。” 王暮瑶虽然疑惑白同尘的身份,但听到这个男人知道王家人现在的境地,急忙说道:“我弟弟现在怎么了!” 白同尘转头说道:“你想做什么直接说,我得先看到王家公子的活口” 男子闻言心中暗喜,此时这狼狈的男子,正是监风阁大名鼎鼎的左翼指挥使,秦十一,只听得秦十一开口道:“你放心,王公子此时安然无恙,不但如此,王家的众人也都安然无恙,只要你肯跟我谈,我一定保证他们平平安安的走出北洲!” 白同尘转头看看王暮瑶,两人目光对视,事关王家众人的安慰,王暮瑶还是开口道:“高公子,求你救救我弟弟。” 白同尘轻声说道:“王姑娘放心,有很多事情现在来不及解释,我们先看看此人什么目的。” 王暮瑶也只能轻轻点头,在想到面前的人竟然有可能是戏文里说的魔头白同尘,瞬间觉得有些陌生不知再如何开口。 白同尘感觉到王暮瑶的不对劲,但此时也不便多说什么,转头对秦十一喊道:“去哪里谈?你带路!” 秦十一涂过瓷瓶里的粉末后显然疼痛减轻不少,见白同尘终究是答应,说道:“随我来!” 说罢转身前行,白同尘从王暮瑶怀里接过徐小宛,三人跟随着秦十一往前走去。 秦十一的脚步刻意放缓,等待三人追赶上来,待到白同尘走到自己身侧时,才缓缓开口道:“帮我做一件事情,对你来说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白同尘疑惑道:“什么事情?” 秦十一淡淡说道:“杀一些人,当然不会让你杀很多。” 白同尘眉头紧皱,说道:“为什么要杀人?杀什么人?” 秦十一转头笑道:“当然是杀那些想置王家与死地的人。” 白同尘不解道:“那与你有什么关系,这算什么交易?” 秦十一没有再接话,只是带着白同尘三人拐进一条小巷弄,推开一扇小门,只见里面还有十几名拿着各式武器的蒙面男子,白同尘身形一凝,秦十一笑着说:“别担心,他们都在接下来要帮助你的,不是你的敌人。” 白同尘看着秦十一的眼睛,秦十一挑挑眉,白同尘深吸一口气,踏进门内,王暮瑶疑虑一番也跟着跨了进来。 秦十一进门之后,十几名蒙面的男子纷纷俯首说道:“参见指挥使。” 秦十一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转头对白同尘说道:“先告诉你我的身份,监风阁,左翼指挥使,秦十一。” 监风阁?白同尘听到这个名字瞬间又多了几分警惕,王暮瑶则是惊的直接后退一步,监风阁的指挥使是什么样的存在?别说堂堂左翼指挥使,就是监风阁一个小小的百户也能让王家在岳州彻底消失,眼前这个年轻人,竟然就是最年轻的监风阁指挥使秦十一! 秦十一见到两人情绪变化,笑着说道:“我知道之前撼山刀李瀚去找过你麻烦让你直接轰成一滩烂泥,但别担心,我绝对没有恶意。” 白同尘点点头,示意秦十一继续说下去。 秦十一也不遮遮掩掩,继续说道:“我就直接开门见山的说,我想脱离监风阁,去北地蛮荒,原本我是接受到任务来河谷五里街监视你的行踪,但我觉得这就是我能够全身而退脱离监风阁的最好的机会。” 白同尘微微诧异,无论是谁口中的监风阁都是权势通天,如今秦十一做到了左翼指挥使一职,几乎可以不将朝堂上一概二品大员放在眼里,就是这么一个年轻有为的权贵,竟然想脱离监风阁? 而且他说监视自己的行踪,白同尘搞不懂的事情还有许多,正疑惑着,秦十一戏谑道:“如果我的判断没错,这天下闻名的魔头白同尘,应该是失忆了?” 江湖 第二十二章 往事与阴谋 - 剑破山海月 - 一寸狂心未说 从长安到河谷五里街一丝丝情报的拼凑,加上白同尘功法的莫名改变,秦十一才在刚才出手试探,得出来的结果就是白同尘可能失忆了。 白同尘的神色已经让秦十一得到了答案。 秦十一不禁一丝窃笑,感概造化弄人,说道:“你想要知道的事情,我都可以告诉你,但是你的身世我也说不明白,你仔细想一下,日落之前给我一个答案。” 白同尘沉默片刻,缓缓说道:“你想让我怎么做?” 秦十一眼底闪过一丝光彩,说道:“很简单,你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让所有人知道你提着剑进了来财客栈就可以了。” 白同尘疑惑道:“什么意思?” 秦十一笑道:“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来财客栈的人,是被你杀光的!只有是你白同尘杀的,整件事才名正言顺,我才可以脱离监风阁。” 虽然已经知道秦十一是要白同尘帮他杀人,但王暮瑶看着此时年轻的监风阁指挥使,听到这些话从他口中一字一句的说出来以后,还是不禁寒毛颤栗,一阵脊背发凉。 秦十一感觉到白同尘有些恼怒,继续说道:“你不妨听我先说完,让你自己先知道你是谁,知道我要做什么,你再做定论。” 白同尘沉思片刻,终究还是开口道:“你说。” 秦十一抬头看向白同尘,神色复杂,继续说道:“你白同尘,半年之前曾经名动天下,江湖上关于你的传闻太多,我想,你身边的这位王家大小姐,应该也是知道的吧?” 白同尘看向王暮瑶,目光对视,王暮瑶缓缓点头。 白同尘声音有些颤抖,缓缓说道:“我是你们口中的,魔头?” 秦十一不禁笑道:“说你是魔头,其实是民间借你去影射朝廷,因为你白同尘,曾是顺圣女帝手中最锋利的一柄剑。” 无端的寂静,白同尘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稚嫩的女孩的身影,递给自己一把长剑,笑着说:“这是全天下绝无仅有的大宝贝.......等你回来就能给你爹娘报仇啦,等你回来就能保护我了.......” 秦十一继续娓娓道来:“你的身世我并不了解,但自你出现在世人视野中之后的两年,你替女帝不知斩杀了多少江湖世家,武林豪阀,而你的剑法实在当世披靡,一连斩杀了武评榜十人中的后五人,更是将江南白鹭书院和西北马家满门屠尽,从哪以后你魔头的名号才渐渐流传开来,这些年许多江湖人士纷纷响应清河叛军,觉得女帝一介女流不配执掌天下,是因为你的出现,才刹住了江湖一众人的狼子野心,这其中牵扯的朝堂恩怨太多,而你的失忆,大概是因为一场针对你的阴谋,计划好的围杀。” 秦十一的叙述并不惊心动魄,只是一字一句道:“当朝的太师郭一白,是扶持女帝上位最大的功臣,也是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可是他想让你死,其中原因我不知晓,但是我却是为数不多知道这件事情的其中一人。” “半年前,女帝下令出征清河平叛,但清河的叛军多是江湖人士组成,行事作风却极其诡异毒辣,一连多日传到朝堂上的战报,皆是各军被轮番偷袭,粮草被烧,却始终摸不透叛军的踪影,一路上损失惨重,却连清河叛军大营的边都没摸到,太师郭一白此时呈函,请女帝派遣你带领八百威武军成立平叛营,连夜奔袭直奔清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偷袭清河叛军大营,御史台,国子监以及政事堂一众文臣纷纷附议,女帝却始终不肯答应,一直到郭一白提出,待你平叛归来,应该追封上柱国。” “最终女帝还是妥协了,还令监风阁派遣五百虎卫专门护你周全,一旦你遭遇不测,拼尽全力也要将你救回长安,但她不曾知道的是,在郭一白的授意下监风阁得到的消息却是,连同相国寺七大护法在你平叛之后立即将你就地诛杀!” “最后的结果是相国寺七大护法从此未再露面,虎卫和威武军悉数死光,没人知道那天清河大营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你却凭空消失,连尸首都找不到,一直到监风阁再次追踪到你的消息说你重伤躲在南宝山,才有了撼山刀和相国寺自渡僧人对你的又一次偷袭,这些事情,当朝的顺圣女帝是一概不知的。” 白同尘的胸口像是被狠狠压上一块石头,只觉得秦十一口中所说那么熟悉而自己的脑袋像是一片空白,一时间气血翻涌,王暮瑶见状上前一步扶住白同尘。 白同尘缓缓道:“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这些话。” 秦十一笑着招招手,一个蒙面的男子递上来一沓用油纸包好的资料,秦十一接过递给白同尘说道:“画像,和详细的所有我能知道的关于你的资料都在里面,你可以自己看。” 白同尘接过纸包,匆忙打开,越是翻看眼中越是模糊。 秦十一静静的等着,一直到白同尘将最后一页翻完,才继续说道:“这位王姑娘,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白同尘看着王暮瑶,王暮瑶摇头道:“没有了,市井间说的,也大概就是这样了。” 秦十一继续说道:“至于你之前的身世,我想只有郭一白和女帝知道,而你想让消息传入女帝耳朵里,想知道郭一白为什么要你死,想不再被监风阁明目张胆的刺杀,帮我,是你最好的机会。” 白同尘缓缓说道:“所以,你要让我重新出现在河谷五里街的事情传遍天下,并且告诉所有人我杀了监风阁的人,让女帝先去质问郭一白,质问监风阁。” 秦十一欣慰说道:“完全正确。” “可你为什么想要脱离监风阁,这只暂且算作我的故事。”白同尘问道。 秦十一深吸一口气,回忆起埋藏在心底很多年的秘密。 每个在江湖上名声在外的高手,都有一段往事,当年老皇帝创立的虎卫,就是如今监风阁的雏形,秦十一来到虎卫大营的那年,只有十岁,那一年,也是他与妹妹走散的那年。 秦十一感激虎卫,教给他本事,给他一口饭吃一条活路,在那个北洲动荡的年头,秦十一顾不上想自己那狠心将自己和妹妹卖给北莽子换粮食的爹娘的死活,甚至连去找自己的妹妹也不敢想,对一个孩子来说,从北洲到北地蛮荒的路,实在太远了。 秦十一常常会想,这些年自己从虎卫,在到监风阁,从斥候营的探子,一步步走到如今左翼指挥使,这样的荣华是太多人一辈子连想都不敢想的,可自己欠朝廷的,还清了吗?可随着接触的秘密越来越多,在这纷乱的朝堂中越陷越深,去北地蛮荒的路仿佛离自己越来越远。 秦十一想到黄淮,他俩曾经一起出生入死,但秦十一也同样记得,黄淮在夜深人静时写下一封封寄往长安的密报时的样子,天下之大自己能相信的人唯有黄淮一人矣,而他,却只是太师郭一白安插在监风阁的众多探子之一。 这江湖太大了,大到自己好像觉得足够强大,却依然这么渺小。 这朝堂太复杂,复杂到秦十一常常会眼花缭乱,忘记自己是谁。 在接到来河谷五里街监视白同尘的任务的那一刻,秦十一觉得这么些年,从来没有一个像现在这样好的机会,能不被任何人怀疑的摆脱监风阁在天下的眼线,也从来没有一次感觉离北地蛮荒如此之近,只因为眼前这个一袭白衣的剑客,天下闻名的魔头白同尘。 只要自己“死”在白同尘手里,只要这个魔头将河谷五里街闹得天翻地覆,自己就可以去北地蛮荒寻找自己的妹妹,而在听说了胡老八与王家的纠葛之后,秦十一更加的兴奋,一个更加大胆的想法从脑海里产生,那就是自己变成胡老八,带着机括去北地蛮荒就可以得到胡老八交易部落的支持,找到自己妹妹的机会就更大一些。 但这些都离不开白同尘的配合。 王暮瑶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监风阁最年轻的左翼指挥使和江湖上的魔头白同尘像两个几十岁的老人,他们都背负着这凡尘俗世强加给他们的太多太多压力,这是旁人无法想象到的,在每一个风光无限的背后,在每一个孤独的晚上,这江湖,离自己太远了。 秦十一没有再说下去,静静的等着白同尘的回答。 许久,那年轻的白袍剑客才缓缓抬起头,说道:“我不是魔头。” 秦十一愣了一下说道:“什么?” 白同尘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不知道当初的自己是如何去做的,但是我真的不想做什么魔头。” 秦十一神色中瞬间泛起一层落寞,正要点头,却听白同尘继续说道:“我可以配合你演一出戏,但是杀人的事情,我不管,希望你不要滥杀无辜。” 柳暗花明,秦十一笑了。 笑容清澈,像个孩子。 江湖 第二十三章 监风阁秦十一已死 - 剑破山海月 - 一寸狂心未说 胡昌彦感觉自己现在的每一次呼吸都是煎熬,当知县和许尧带着黄淮敲开自己房门的时候,黄淮只对自己说了一句话:“真没想到你小子还有这么大的胆子,写好遗书,准备好后事。” 黄淮是谁,当今监风阁左翼指挥使的贴身护卫,泰州便是左翼监风阁的大本营,胡昌彦怎能不认识,当即跪道:“黄大人,小的不知道做错了什么,是张镇抚使指派小人来巡视河谷五里街互市情况的阿,黄大人,小的......” 黄淮狠狠的一个巴掌抽在了胡昌彦的脸上,胡昌彦的出现,其实是阴差阳错,按照道理来说胡昌彦所做的一切都是监风阁正常的职责所在,只可惜,在黄淮的眼里已经给胡昌彦判了死刑。 郭一白的密报上明确的要求黄淮不论在任何时候都要阻止秦十一对白同尘动手,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继续让白同尘注意到监风阁的存在,可如今,这条巨蟒惊了,正是眼前这个一脸愤恨的小子策划了这一切,还沾沾自喜。 “那王家小姐那边,你也派人去了?”黄淮冷声问道。 胡昌彦此时大脑已经一片空白,缓缓的点点头。 “在见到秦指挥使之前,你要牢牢记得,把你这张破嘴给我闭紧了,一切交由秦指挥使定夺,你也可以自己好好想想,我让你写好遗书准备好后事是不是为你好。”黄淮的脸上再没有装作店小二时那一副忠厚淳朴的模样,表情狰狞而凶戾,这便是世人眼中的监风阁。 胡昌彦像被一下抽空了力气瘫坐在地上,黄淮甚至连看都没多看他一眼,转头出了房门,头也不回的说道:“知县大人,麻烦你跟这厮说明白他都做了什么,再请你的那些得力干将将这厮抬到来财客栈二楼拐角第一间房间,记得,要悄悄地,如果惊扰到我们的目标,只怕是十个你俩也不够死。”黄淮特地将得力干将四个字加重了发音,留给房内二人一个大步离开的背影。 黄淮走出胡昌彦所在客栈的时候,悄悄的拿出那封原本已经写好的密报,今天这件事情如果上报郭一白,只怕秦十一又少不了一顿鞭子,沉思良久,黄淮还是把密报狠狠的撕成了碎片。 这一次,就替他瞒过去吧。 ———— 河谷五里街,来财客栈。 秦十一回到客栈房间的时候,胡昌彦、许尧、知县已经跪在了房间内,王暮辉在一张椅子上坐立不安,黄淮站在一侧,静静的等着秦十一开口。 秦十一眯着眼睛看看跪在地上的三人,然后微微笑着说道:“胡昌彦阿胡昌彦,真是虎父无犬子,竟然敢派一群捕快去抓白同尘,没看出来,还挺牛。” 胡昌彦面对秦十一,连解释的勇气都没有,当他听完知县跟他说完事情的原委之时,他就知道自己是活着走不出河谷五里街了。 秦十一继续说道:“胡昌彦,听说你还跟那王家小姐有一段故事,怎么样?你要不要牺牲你自己,成全我们大家伙?一会白同尘回来,你还装你那纨绔公子,就说是为了王家的小姐公报私仇,然后让那白同尘一剑把你刺死,你觉得如何呢?” 胡昌彦缓缓点头,这是秦十一给胡昌彦留的最后的退路,只要自己死了,就可以保全胡家,胡昌彦只能答应。 秦十一笑着说:“你放心,我秦十一不是那种人,三位尽忠职守,该赏!小淮,还不快给三位搬凳子来!” 黄淮闻言微微诧异,跪拜三人也都是一愣,一直到确认秦十一不像在说笑黄淮才搬来椅子让三人起来坐下。 秦十一扫视一圈,说道:“既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那只能搏一搏,我本想试着去拦住白同尘。”秦十一说着撸起衣服两边的袖子,露出受伤的胳膊,继续说道:“没打过,但是,白同尘如今今非昔比,若是我们合力围剿,必能将他就地正法。” 黄淮心里一惊,慌忙说道:“大人,上头给我们的指令是......” 秦十一抬头盯着黄淮,说道:“那白同尘已经往客栈这边赶,那你说我们现在如何是好?” 黄淮不知道怎么回答,秦十一继续说道:“王家公子悔过自新,举报有功我已经派一百监风阁精锐前去城外蹲伏胡老八一伙人,胡家跟王家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今天我们就双管齐下,拿下白同尘,将这伙悍匪就地诛杀!” 正说着,只听得门外一声巨响,一男人喊道:“互市监和衙门的人听着!老子是白同尘,赶紧把王家的人给老子放了,要不然老子把你们全部杀了一个不留!” 王暮瑶跟在白同尘身后,看着白同尘刻意的叫嚷,只觉得有一丝好笑,想到一会儿两人还设计了白同尘听到里面的秦十一喊出“白同尘!你受死来!”就进去一番鏖战的戏码,不禁有些期待。 客栈里的众人则是心里一惊,秦十一说道:“快!准备迎战!” 事到如今黄淮也没办法过多考虑,对知县和徐尧、胡昌彦三人说道:“我们拖住白同尘,你们快去召集城内所有的军士!” 黄淮说完就跑出门外,秦十一路过王暮辉身边的时候,从袖口滑出一封信,轻声说道:“藏好,回去按这信上说的做,保你王家荣华富贵。” 王暮辉怔怔的点点头,秦十一闪身出了房门。 另一边,胡昌彦三人刚走到后门,就被秦十一安排的人从被后一刀封喉,甚至连一丝声响都没有发出来,就死于非命。 黄淮跑出门外从二楼往下一看,只见一群黑衣蒙面人自前门径直杀入,黄淮料到白同尘不会善罢甘休,早就安排了监风阁的护卫在客栈四周埋伏,一时间两拨人混战在一起,怎料这群突如其来的蒙面人对监风阁的配合功法似乎了如指掌,大厅内陷入一片混乱。 黄淮喊道:“大人小心!白同尘还有帮手!” 秦十一站在黄淮的背后,看着眼前这个抽刀护住自己的男子,思绪复杂。 “小淮。”秦十一轻声说道。 黄淮一怔,回头看向秦十一。 秦十一想起眼前这个男子无数次这样抽刀挡在自己身前,也记不得有他的身上有多少条伤疤是为自己而留,也记不清楚,多少次自己想这样问他:“密报,传往长安了吗?” 黄淮却意外的笑了,像是扮演店小二时的那般淳朴,他抬手挠挠头,说道:“我就知道,像大人这样聪明的人,早晚会发现。” 两人如此对视,像隔了无数条山海,秦十一薄唇微微颤抖,相顾无言。 秦十一想说什么,但真的到了这一刻,却感觉喉咙像拦水的堤坝,倘若开口,泪水便会决堤。 黄淮缓缓说道:“我猜到了,因为大人跟我说过,你的妹妹,在北地。我也想过这些事的错综复杂,但我没大人聪明,只觉得奇怪,却始终想不明白。” 黄淮将手中的刀翻转,反握刀柄,拉起秦十一的手,继续说道:“如今我明白了,大人要我死。” 客栈外的白同尘将剑气肆意挥舞。 来财客栈的大堂内喊杀声不断。 空气中弥漫着丝丝血腥气味。 黄淮骤然前冲,试图翻转刀刃,将面前秦十一一刀撕碎。 秦十一握住黄淮拿住刀柄的手。 他想起那份被自己撕碎的密信,第一次觉得无比的释怀。 黄淮将胸口猛然顶到刀刃上,短刀穿胸而入。 “大人,你可以安心去北地,找咱妹妹了。”黄淮的笑容灿烂,没入胸口的刀刃不停的渗出猩红的鲜血。 秦十一将短刀缓缓松开,黄淮的尸体慢慢的往后倒去。 天下如此之大,为何偏偏是你黄淮负我。 秦十一转过身的一瞬间,终于还是没忍住泪水的决堤,双手的骨节被他攥的发白,他嘶吼道:“白同尘!你受死来!” 白同尘霎时掠至客栈内,秦十一双眼猩红,一声怒喝就扑上去,两人瞬间战至一起。 秦十一在发泄,但他依旧保持着理智。 可伤心时清醒,最伤心。 一阵阵拳罡飞掠,砸碎店内的桌椅板凳,掀翻酒柜上的坛坛烈酒。 白同尘不停的挥舞出看似气势如虹的剑气,两人缠斗着往客栈外奔去。 一阵阵惊天的巨响惹得城内商队或是卖家纷纷出门观望,守城的军士以及衙役没弄清楚状况,只见两人所至之处浓尘滔天,轰鸣阵阵。 二人自来财客栈一路缠斗到城边,一直往城外直掠,直看得众人惊呼阵阵,待到已经望不见二人身影了还意犹未尽。 来财客栈的喊杀声也渐渐平息,衙役军士们赶到时,现场只留下一片火海,浓烟阵阵,王暮辉早已揣着书信从后门跑出与王暮瑶徐小宛汇合。 一直到半个时辰后,那一袭白衣才提剑而来,踏上城墙。 王暮瑶心里清楚,从此刻开始,这世间不会再有监风阁左翼指挥使秦十一。 而那城墙上提剑而立的白衣男子对着城内仰望的众人喊道:“监风阁秦十一已死,我白同尘,回来了!” 江湖 第二十四章 良心 - 剑破山海月 - 一寸狂心未说 胡老八的计划是趁着夜黑出城,当白同尘斩杀监风阁秦十一的消息在城内传的沸沸扬扬的时候,胡老八心里还在暗暗窃喜,这下官差的全部注意力都会集中到白同尘身上,自己则可高枕无忧。 他与乌狄塔木匆匆的见了一面,约好亥时出城,在倒马镇会面,验完货以后胡老八会带着一众兄弟直奔卧龙山,一路往北赶赴北地蛮荒。 胡老八出门时特地拿出一身新衣服换上。 有心是必须带上的,到时候去了,一定给有心找个北地占灵气儿的母狗当媳妇儿。 过了今晚,胡老八就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胡老八沉醉在自己将要获得新生的憧憬里,带着有心小心翼翼的来到城墙边,胡老八在河谷这片地方当了多少年的黑市头子,轻车熟路的摸到一处墙洞,钻出城去。 刚过墙洞,就听得身旁的有心突然开始狂吠,胡老八心里一惊,抬头四下望去,空无一人。 “别瞎嚎,再给官兵嚎过来。”胡老八皱皱眉头低声说道。 可有心像是发了狂,冲着空无一人的旷野狂叫不止。 “谁!”城墙上的官兵发觉事情不对,嚷道。 胡老八心底一凉,这疯狗,要害死老子,再这么叫下去,自己非得让这些军士抓个正着! 胡老八从腰间抽出短刀,朝着有心的脖子一刀就插了下去。 守城的军士已经站在城墙边往自己这边张望,胡老八连头也没回一下,抽回短刀闪进漆黑夜色之中。 胡老八曾经跟贾少台说的那一套理论,说狗有良心,但人不一定有,其实这些话他只说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他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摸着有心的脑袋,自言自语的说着:“这狗阿,靠着良心讨主子喜欢,给口饭吃就活下去了,可这人要只靠良心过活,得死阿。” 一样的水养百样的人。 胡老八的江湖,不是忠义两全。 而是活下去。 这人都活不下去了,哪还能管一条狗的死活。 胡老八摸着黑继续前行,借着缕缕月光小心的掏出一块帕子,将短刀上的狗血擦拭干净。 “胡老八。”胡老八的身侧突然传来一个似笑非笑的声音。 胡老八猛地回头张望,只见离自己三步远处,一男子正直直盯着自己。 “葛,葛二?”胡老八定睛看去,试探着说道。 葛二似笑非笑,借着冷清的月光,死死的盯着胡老八。 葛二是一品小武夫巅峰,而胡老八,只是一个有着一股子狠劲和蛮力的普通人。 “胡八爷,哈哈,胡老八。”葛二戏谑的看着胡老八。 胡老八将手中的短刀紧紧攥住,笑着说:“葛二兄弟,你来的正好,我正准备去接货呢,一会乌狄部落的人也会到,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笔买卖就算是成了。” 葛二笑意更浓,说道:“那我真得谢谢你胡八爷了,为我们王家的事情跑前跑后。” “应该的,哈哈,应该的,混口饭吃赚个辛苦钱。”胡老八的手心微微渗出汗来,但还是尽可能平复着心情,笑着说道。 “我呸!”葛二吐了口唾沫,盯着胡老八摇摇头说道:“胡老八阿胡老八,真是可惜了你那条好狗,差点发现老子,我实话跟你说,你们那个帮派那些兄弟,全死没了。” 胡老八闻言一惊,说道:“不可能!” 葛二咧着嘴阴笑道:“胡老八你别给脸不要脸,我们家少爷让我给你两条路,把身上的家伙都给我扔地上,老老实实的让我把你绑起来,然后去帮我们跟乌狄部落的人把生意做完,要不然就是我挑断你手筋脚筋,然后把你带过去帮我们跟乌狄部落的人谈,你觉得你选哪一个?” 胡老八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如果真如葛二所说,自己帮派的所有弟兄都被干掉了,那如今倒马镇肯定是去不得了,如今只有想办法干掉这个葛二然后远走高飞,可是南朝肯定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了,自己去北地?胡老八想到这里都觉得自己可笑,自己大概连北地蛮荒的边都摸不到,就得死在半道上。 “我劝你还是别耍什么花招了,要不是觉得你对这种地下的交易熟门熟路,我早一刀解决了你,如今我们王家今非昔比,攀上了监风阁这棵大树,你想耍花招,劝你别嫌自己命长。”葛二死死盯着胡老八的一举一动,只要胡老八真的有什么动作,葛二便会马上出手。 胡老八听到监风阁三个字后,脸上露出一丝绝望的表情,他回头看看刚才一刀捅死有心的地方,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短刀扔到地上,说道:“阴沟里翻了船,我胡老八认了。” 葛二满意的点点头,走到胡老八身边,把胡老八的双手用绳子捆了起来,说道:“叫我说你胡老八也算个人物,有那么骨子狠劲,只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葛二想了半天,说道:“反正是什么识时务者为英雄好汉,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就在葛二正捆着自己双手的时候,胡老八突然猛地一扯绳子,试图用绳子勒住本就比自己矮一截的葛二的脖子! 怎知葛二早有防备,手中的绳子被胡老八一扯竟然纹丝不动,紧紧的攥在手里。 胡老八心里一惊,就要弯腰捡起地上的短刀,葛二也不阻拦,任凭胡老八弯下身去。 在葛二的眼里,胡老八的动作实在是太慢了。 胡老八弯身捡刀,手指刚刚摸到刀柄,葛二便动了,左手抱着右拳力从腰间骤然发力,狠狠的一肘就砸在胡老八腰间! 胡老八此时只觉得背后被巨锤狠狠的砸了一下一般,从腰间传来一阵剧痛,扑通一下就趴在地上,连哀嚎的声音都发不出,眼看着葛二在自己的面前缓缓抬脚。 “早知道你个胡老王八不老实,像你这种人,做不了什么英雄好汉!”葛二狠狠的说道,一脚狠狠的踩在胡老八想去抓刀的手背。 胡老八忍着手掌传来的剧痛,说道:“葛大爷,你放我一条命,我给你金子,我这些年......” 胡老八还未说完,就被葛二一脚狠狠的踹在脸上,昏死过去。 葛二看着躺在地上跟一条死狗一般的胡老八,低声骂道:“老子跟你一样,脑子糊涂了,手里拿着大把的金子上哪去花,狗日的。” ———— 当乌狄塔木一伙人来到倒马镇的时候已经临近子时,显然,这一伙人出城未必比胡老八容易多少。 远远地看过去,一共四个大车拉着一箱箱的货物,周围举着火把的应该就是胡老八的手下,乌狄塔木满意的点点头,示意其余随从再加快点步伐。 “胡八爷!”乌狄塔木走近商队,高声呼喊道。 从人群中走出一个年轻的男子,不耐烦道:“别喊了,胡老八现在说不了话。” 乌狄塔木只觉不妙,连忙停住身形,随身的几个北地的壮汉瞬间将乌狄塔木围住,护在中间。 乌狄塔木盯着那个年轻男子,喊道:“你是谁?”。 只见那年轻的男子一步一步走近乌狄塔木一伙人,站在距离五步左右的地方停下,开口说道:“监风阁,秦十一。” 乌狄塔木只觉得汗毛瞬间乍起,监风阁的名号,早在之前乌狄塔木参加互市的时候就已经听说过了,最主要的是,今天他和手下们也亲眼看到了河谷五里街的那场战斗,现在监风阁出现在这里,说明自己联络胡老八走私弓弩机括的事情败露了,而秦十一出现在这里,无论他是人是鬼,都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自己这群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有一丝生还的机会。 秦十一招招手,从商队中又出来二人,正是王暮辉和葛二。 两人从商队中压着五花大绑的胡老八走到乌狄塔木一行人面前,秦十一缓缓开口道:“乌狄少主?对吗?” 乌狄塔木看着一张脸被踢得血肉模糊的胡老八,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说道:“秦指挥使,你不是应该......” 秦十一摆摆手,说道:“没死。” 乌狄塔木不知道秦十一什么时候会对自己突然发难,紧张道:“秦指挥使,我们乌狄部落走私这批机括绝对不是针对大南朝,仅仅是为了我们部落在北地的自保!” 秦十一斜眼看着乌狄塔木,说道:“你看这个胡八爷,他只是一个莽夫,一个痞子头子,就能给你们乌狄部落弄来这一大堆的机括,这些,足够你们凌迟十次。” 乌狄塔木周边的扈从闻言纷纷意欲抽刀,拼死也要保住他们的少主乌狄塔木逃走。 秦十一对这一群人的动作嗤之以鼻,说道:“别说我背后还有八十位我一手培养起来的监风阁死士,就你们这几个人,我秦十一一人足矣,但乌狄少主,别紧张,我只是想跟你们做个买卖。” 乌狄塔木深知秦十一没有丝毫夸大,赶紧抬手示意扈从不要轻举妄动,说道:“秦指挥使,不知道您想跟我们谈什么买卖?” 秦十一开口缓缓说道:“你们乌狄部落,在北地,属于什么水平?” 乌狄塔木闻言骄傲道:“虽然我们乌狄部落比不上南朝的繁荣!但是在北地!没有几个部落能与我们抗衡!” “那就是很厉害咯?!”秦十一笑问道。 乌狄塔木昂首道:“那当然!” 秦十一见状笑道:“我可以让你们把机括带出南朝,甚至让你们乌狄部落称霸北地这桩买卖,你们敢不敢跟我做?” 乌狄塔木被秦十一勾起了好奇心,对于崇尚武力的乌狄部落来说,称霸北地,是每个乌狄男儿的梦想。 秦十一继续说道:“现在胡老八在我手里,不久的将来,胡老八手里掌握的所有地下资源也会在我手里,加上我这么多年来为自己准备的种种资源,倘若我跟你们合作,将会有源源不断的物资运送到你们乌狄部落,有了精良的武器,有了丰富的物资,你觉得你们乌狄部落,用多长时间能统一北地?” 乌狄塔木的眼前一亮,对于资源贫乏的北地蛮荒来说,这个条件实在是太过于诱人,乌狄塔木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但他还是强忍着兴奋稳住心神,说道:“秦指挥使开出的条件的确诱人,但是我们乌狄部落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秦十一缓缓说道:“找到我的妹妹。” “你的妹妹?只是找一个人吗?”乌狄塔木皱眉道。 秦十一点点头说道:“就这么简单,我会帮你们统一北地,为你们创造最好的条件。” 乌狄塔木一时拿捏不准,沉思良久,最终还是抵不过秦十一开出的丰厚的条件:“你说服了我,秦指挥使,我跟你做这笔买卖!” 正当秦十一想开口预祝合作愉快的时候,夜色中突然出现一个书生的身影。 葛二率先认出来人身份,诧异道:“贾少台?” 贾少台此时正拖着一把长刀,由于身材本身就不算厚实,再加上身上一副书生装扮,显得分外的格格不入。 贾少台站在离众人三五十步的地方扯着嗓子喊起来,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激动,声音有一些颤抖还带着一丝哭腔:“胡老八!我日你个王八蛋,老子来救你了!” 众人闻言均是一愣,看着这个书生的单薄身影,透过月光看过去,书生的表情格外狰狞,他死死咬着牙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坚毅一些,可是那闪烁着泪光的双眼却将他内心的怯懦暴露无遗。 “贾少台,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自己上门来送死来了!”王暮辉狠狠的说道,在得知了胡老八和贾少台二人的谋划之后,王慕辉恨不得将这两个毫无忠义可言的畜生碎尸万段。 贾少台被王暮辉一句话憋得站在原地半天,使劲大口吸着气平复着心情,半晌后才又扯着嗓子喊着:“你们把胡老八放了!主意都是老子出的!老子给他抵命!” 秋风微拂,云月微摇。 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回应。 天知道这孱弱书生憋了多大的勇气才又开口道:“不放人!老子今晚把你们都杀光!” 当贾少台来到倒马镇的时候正巧碰见自己帮派的兄弟被秦十一的人屠杀,第一时间贾少台就做出了掉头就跑的决定,他只是一介书生,去了也只能是送死。 但是贾少台也不知道自己因为什么才连奔十几里地跑了回来。 或许是因为当初胡老八救了自己一命? 或许是念着胡老八给他富贵荣华的旧情? 贾少台想不明白。 只是莫名的,这个月光下狰狞的有些可笑的书生,多了一丝悲壮。 贾少台自知救不了胡老八,他只是来赴死! 这是贾少台的江湖。 一脸血肉模糊的胡老八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嘟囔出一句话:“狗日的,老子就说,人有良心就该死.......” 秦十一闻言笑了,冲着贾少台喊道:“我想跟你和胡老八,做一笔买卖!跟我去北地蛮荒!” 江湖 第二十五章 奔赴青元山 - 剑破山海月 - 一寸狂心未说 离别之时,秦十一郑重其事的来到白同尘身前,伏身行大礼,说道:“大恩不言谢!白先生所做所为对秦十一犹如再造之恩,请先生受我一拜,最多三年,秦十一必回南朝,报先生大恩!” 白同尘连忙将秦十一从地上扶起来,说道:“秦兄弟我可受不起你这一声先生,快快起来。” 秦十一说道:“我秦十一能完成这么多年的心愿,没有先生的帮助就算能够摆脱监风阁去到北地蛮荒,此生也再无机会名正言顺的回到南朝了,我......” 白同尘拍拍秦十一的肩膀,说道:“像秦指挥使说的一样,咱们这是做了一桩买卖!” 秦十一抬头看去,白同尘双眸清澈。 这世间哪还有什么魔头白同尘。 秦十一笑着点头道:“我秦十一,从来不让自己兄弟亏本!” 白同尘不会知道,秦十一将来会以什么样的方法报答了他的这份恩情,秦十一也不会知道,王家将来会成为怎么样的存在。 秦十一挥挥手,带着一众一手培养的精锐,带着王家商队的机括,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送别了秦十一,在场的就只剩了寥寥无几的王家商队人马和白同尘几人,徐小宛早已在马车里呼呼睡去。 白同尘提议道:“王公子,天色已晚,我家小宛实在是受不了劳顿,不如我们就在倒马镇休息一晚,明天再上路?” 王暮辉却觉得这一切像是梦一样,一直到王暮瑶开口叫他才回过神来连忙说道:“好!好!高.....阿不,白大侠,咱们就在这里休息一晚,休息一晚再上路。” 白同尘见状笑着说道:“王公子,怎么突然变得如此生疏了,我们还像那天一起吃饭那样,以兄弟相称就好。” 王暮辉神色复杂,沉思半晌,拉着葛二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说道:“白公子,我王暮辉不是人,当时竟然想要利用白公子做我王家的打手。” 白同尘尴尬道:“王公子你这是做什么,无妨的,赶快起来。” 王暮辉摇摇头,说道:“白公子,我王暮辉不是傻子,我知道你为了救我们王家不惜暴露身份,我王暮辉无以为报。” 白同尘上前一步将王暮辉生生从地上拉起来,说道:“王公子真的不必,这其中的缘由太过复杂,王小姐,快劝劝王公子。” 王暮瑶早一些时候听完王暮辉将一切说了一遍,心里还是恼怒说道:“要不是白公子救我们,怕我现在也早给官府抓了去游街了,还王家,让他跪。” 白同尘叹口气说道:“王小姐,这一切王公子也只是迫不得已,我如今的情况你也一概知道,实在是我连累了你们。” 王暮瑶欲言又止,撇了一眼自己不争气的弟弟,气的走到一边去,眼不见为净。 王暮辉从怀里掏出那封秦十一留给自己的信封,说道:“白公子,这是秦指挥使给我的,你不仅救了我一条命,还救了我们整个王家!” 白同尘笑着说道:“秦指挥使留给你们王家的信我就不看了,但是王公子以后出门在外,一定要多留个心眼。” 如果不是阴差阳错被胡昌彦听去了王家的秘密,王暮辉大概也没有机会结识白同尘,不会遭此一劫,就更谈不上因祸得福。 王暮辉点头道:“秦指挥使早就有谋划,不出意外,监风阁左翼指挥使应该由如今的左翼指挥同知刘睿担任,他让我回到岳州后直接携此书信去寻刘睿,从今往后,我王家可接任泰州岳州的盐运生意。” 白同尘一笑置之,关于朝堂的纷争和世俗权势,白同尘没有太大的概念,只是生而为人,白同尘常常会想到自己的爹娘,是不是也平平安安,想这天下之大,是不是也有人在牵挂着自己。 白同尘想起秦十一说起的顺圣女帝和那个一直穷追不舍想将自己灭口的郭一白,只感觉脑袋里像糊了一团浆糊,理也理不清楚,想也想不明白,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带着徐小宛赶紧前往南洲求医。 “王暮辉!你别沾沾自喜,如果没有白公子,咱们一个都走不出北洲!更别说什么接任盐运!”王暮瑶在一旁实在听不下去,跑过来指着王暮辉的鼻子骂道,然后转头对白同尘的说道:“白公子别跟他多说,今晚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过了青元山我们直奔岳州,等回到岳州自然让王暮辉和我爹好好的给你赔罪!” 白同尘倒是不在乎什么赔罪不赔罪,但是听到青元山三个字却眼前一亮,真武曾经跟自己说过,将他和玄蛮荒封印在南宝村灵泉的那个元无极就在从青元山上下来的,于是赶忙问道:“青元山?是那个道庭之兴的青元山吗?” 王暮瑶点点头说道:“还有哪个青元山阿?全天下只有一个青元山,就是传说中从山上下来的都是仙人的那个青元山。” 白同尘瞬间被提起了兴趣,转头对王暮辉说道:“王公子,真的不用介怀太多,此行还需要王家多多帮我照顾小宛,不过我对这个青元山倒是有些兴趣,明早我们尽快出发,赶出些时间来,最好能让我近处看一看。” 王暮辉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像白同尘这样的高手想做的事情肯定都是有理由的,赶忙答应道:“好!那白公子早点休息,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 ———— “女帝出长安了。” 郭一白一句话在朝堂上激起千层浪。 “郭一白!你瞒天过海!这样做简直如同在谋害国君!”礼部尚书张朔指着郭一白的鼻子,跳脚怒道。 朝堂上的一众老臣也展开了对郭一白的轮番指责,朝堂之上霎时乱成了一锅粥。 其实郭一白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很诧异,原本女帝一直说身体抱恙,接连几日未能上朝,昨天夜里宫里突然传来谕旨,说女帝已由长风将军护送离开长安赶赴北洲,此次出巡为微服私访,不易兴师动众,直到女帝回长安之前,朝堂一概事务由尚书令姜秦协助太师郭一白全权代理。 郭一白此时看着朝堂的一众元老就差指着自己鼻子跳脚骂娘,却只是摇着头笑了,原本孱弱的身子似乎有了几分神采,郭一白想到幼时跟赵明玥一同念书的日子。 那时女帝顽劣,每每出了岔子捅了篓子,惹得先生不悦,一概都由郭一白站出来顶包。 就如同现在郭一白站在这满朝文武之间,默默的为如今早已尊为女帝的赵明玥承受着这一切。 十年之前,年仅十二岁的郭一白曾这样问过赵明玥:“赵明玥,你想做皇帝吗?” 那时老皇帝身体已经隐隐有江河日下的势头,太子出征在外,三皇子到处培植势力,朝廷上下像蒙上了一层轻纱,大家各自心怀鬼胎,静静等待着那一刻的来临。 年幼的赵明玥那时候还不懂,当郭一白问起时赵明玥只是疑惑道:“皇帝不是我爹爹吗?” 郭一白大逆不道,但是他却深信着赵明玥。 一直到太子不慎战死沙场,老皇帝哀极攻心一病不起,郭一白又问赵明玥:“赵明玥,你想做皇帝吗?” 此时三皇子的势力已经在朝野上下迅速开始有了动作,赵明玥这一次没有说话。 等到第三次再问的时候...... 郭一白想到这里,仿佛又隐约看到赵明玥登基时候那还带着稚嫩的脸庞。 但美中不足的是,她大概是去寻那个人去了吧。 郭一白理一理身上的官服,总觉得穿着有些别扭。 就这样若无其事的,慢慢的从群臣之间走出大殿。 明玥阿,这天地广阔,你应当去看看。 江湖 第二十六章 风雪起,仙人来 - 剑破山海月 - 一寸狂心未说 顺圣五年八月廿五,秋分。 青元山脉突降大雪,万里飞霜遮天蔽日,不知从何时起,南朝如同一潭死水的江湖突然又活络了起来。 魔头白同尘的再次出世只如同大战来临前的一记擂鼓,当这个才刚刚消息传遍南洲各地的时候,世井间不知何时传出了又一个传闻,四百年未开山门的青元山,将在秋分这天再开山门。 七百年前青元山上下来一个元无极,一柄叹星辰斩断天地气运,世人多以为这故事仅仅只是神仙的传说。 四百年前大秦的疆土被青元山的一杆霸王枪死死镇守,凤青的名字被世人当做道义的化身,一时间多少儒士书生弃儒学道,用自己的生命追随着那青衣将军追随侠道的真理。 星河流转,岁月变迁,那四百年未开山门的青元山被历史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神秘面纱,一代王朝更迭,多少人皇称王,从来未有人有能力敲开青元山山门,看看这道教之兴山门后的样子。 有人愿意相信,青元山的山门后,是通往天庭的万层石阶,青元山门后的来人,无疑不是天上仙人降世。 可如今,这青元山的山门要开了。 青元山脚下的青山村的客栈里早已在两日前就挤得满满当当,连马棚都被收拾出来做了简陋的小床,从各地慕名而来的风流侠客、游荡天下的江湖术士、各州各地的财豪纨绔,好像这天下所有人都想亲眼目睹这青元山仙人风姿。 在前往青元山的路上众人就听说了青元山开山门的传闻,白同尘带着徐小宛和王家众人也抓紧进了青元山地界,经过白同尘一路上的宽慰,王暮辉也终于是不像之前那样拘束,来到青元山后连哄带骗花了重金才租到一间屋子,只得四人挤在一间房内,但是位置却很好,若是晴天从窗口能看到青元山的山门。 “这刚找到客栈就突然飘雪,这一趟北洲真是来得值了,问问世上有几个人能跟白公子喝着茶、赏着雪,等着青元山的仙人下山。”王暮辉捧着手里的热茶,得意道。 王暮瑶抱着徐小宛坐在一旁嗑瓜子,这一路上她的气也消了不少,但看着王暮辉此时一脸得意的样子还是忍不住抬脚踢了他一下说道:“少在这儿拿腔作调。” 徐小宛反正也不明白,等了半晌也没等着个神仙影子,这些天的劳乏让小丫头的身体又变得十分虚弱,但好在没有再出现昏迷的情况,此时王王暮瑶怀里一蜷缩,又要睡去。 白同尘看着徐小宛和王暮瑶动作的温馨,脸上浮起一丝笑意,吹吹茶杯里的热气,浅浅喝一口茶说道:“是我和小宛沾了两位的光,要是单单我们自己走,怕是连客栈都找不到,得把小宛冻坏了。” 王暮瑶很自然的把手上剥的一小把瓜子仁放到白同尘身前的小碟里,说道:“不过这大雪下的真是有点吓人,这么些年了连深冬也没说下过这般大的雪,难不成还真开了山门不成。” 白同尘不自觉的望向青元山山门的方向,此时窗外大雪漫天,隐隐约约间能看到一点点影子,蜿蜒林海已是一片雪白,更衬托的那一小点山门无形中散发着莫名的神秘与威严。 王暮辉反正也不在乎那些,一门心思想着回到家里自己该受到如何夸奖,心情越来越美,笑着道:“要我说啊,这太平盛世的仙人突然下什么山,十有八九阿又是有人杜撰出来的。” 王暮瑶却瞪一眼王暮辉说道:“白公子都没说话,就你嘴碎。” 王暮辉低头暗笑,这一路上自己这位姐姐对白同尘可谓是照顾有加,把小宛都快当自己女儿一样带着,口中处处不离白同尘,此时嘴上说着还不忘瞧瞧白同尘的背影,俨然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只是这位白公子嘛......好像比姐姐还要害羞。 王暮瑶见王暮辉一脸坏笑,霎时间就明白了这笑中含义,俏脸一红,连忙给王暮辉使着眼色。 哪个少女的梦想中没有个一袭白衣仗剑的年轻男子呢?一想到他拔剑站在自己身前时候的那股英姿,王暮瑶只觉得双颊更加滚烫,连忙低下头去看着怀中迷糊的小丫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突然,窗外不知谁喊了一声,青元山开山门啦! 此言一出原本寂静的风雪中瞬间像炸开了锅,众人纷纷探出头去或站到屋外,死死的盯着那远处模糊不清的青元山门! 只见那苍茫白雪中突然响起一阵石门摩擦的巨响,引得众人又是一阵惊呼! 王暮辉和王暮瑶闻声也都纷纷来到窗边,朝着青元山门处望去。 “还真有神仙!”王暮辉惊讶道。 只见那厚重的石门缓缓打开,山门处站立一孤单身影,风雪呼啸,山下的人看不清仙人模样,但仍然觉得此时心跳加快,呼声四起。 山门处的人影身形并未因为风雪而停滞,只见他缓缓走出山门,却是一步踏入虚空,这下山下众人都看了个清楚,那山上仙人每一步踏出脚下就泛起一朵通透红莲,漫天的风雪似是刹那间瞬时凝固,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眼睁睁看着那仙人踏着莲花从山上走来。 仙人脚下红莲翻转,众人愈发能看得清楚仙人模样,却是一个一身淡蓝道袍的年轻道士,手里拎着一拳头大的铃铛,嘴里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就这么晃晃悠悠一步一步的往山下走。 王暮辉刚开始见到那人一脚踏空脚下生莲的时候还觉得心潮澎湃,此时看着仙人模样一下就毫无气势可言,疑惑道:“这......这也不像神仙阿。” 白同尘也是一头雾水,从真武口中描述的元无极也好,凤青也好,哪一个不是盖世披靡,要说山上下来一年轻道士也实属正常,但那人就是朝着这边越走越近,白同尘就越感觉,这个仙人的表情怎么看起来竟是藏不住的得意? 不光是白同尘三人,就连山下一众看客此时也是搞不清状况,这山门是开了,这红莲踏空确实也是显尽了仙人风姿,但就是突然见没了那气势磅礴的感觉。 眼看着这吊儿郎当的年轻小道士从山间走到了青山村的村口处,离地约么还有半人高,年轻道士一撩道袍从红莲上一跃而下,稳稳站住。 这下一众的看客全部屏气凝神,一时间几百双眼睛就这么跟这位年轻道士大眼瞪着小眼。 年轻的道士见众人这幅模样,抬起铃铛微微摇摇,一脸贱笑着说道:“在下吴一罡,初来乍到,各位前辈多多指教。”道士声音不大,但却清晰的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一片死寂...... 尽管这年轻的小道士再不像个仙人,在场的也没有一个人敢小觑,敢问这世间,谁人敢指教青元山上来人。 吴一罡见没人附和,挠了挠脑袋,继续说道:“各位,你们中间有没有一个叫做白......白同尘?对,白同尘是哪位?” 此言一出,沉默的人群才又一下炸开了锅,这神仙下山是来找魔头白同尘的! 站在不远处客栈二楼的白同尘微微错愕,身边王家姐弟看自己的眼神瞬时又变得古怪起来,怎么青元山也能跟自己扯上关系! “各位!你们先别吵阿,帮我找找白同尘!”吴一罡郁闷道。 王暮辉看着白同尘一脸苦涩,说道:“白公子,下面那位......叫你呢。” 话音刚落,楼下的吴一罡瞬间抬起头望向白同尘三人所在窗口。 一个楼上一个楼下,吴一罡歪着脑袋与白同尘目光对视片刻,将口中狗尾巴草啐到地上,咧嘴笑道:“找到你了!” 王暮辉自知犯了大错,一时间紧张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只见那吴一罡将手中铃铛一握,脚下一踏霎时拔地而起,径直跃上白同尘所在客栈二楼外廊,似乎是觉得对自己这一手也非常满意,也不顾楼下众人的哗然,立直负手,捏着那柄铃铛摇摇晃晃的就往白同尘房间走去。 王暮瑶此时看到自己这个败事有余的弟弟就气不打一处来,但走廊里铃铛的叮当声越来越近,也顾不上跟王暮辉生气,对着白同尘焦急说道:“白公子,要不你先走吧,也不知道这神仙道士什么来意......” 王暮瑶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房门被轻轻推开,吴一罡先伸出一个脑袋来看看确定是这个房间,才笑着说:“走哪儿去阿!” 白同尘立刻斜跨一步站到王家姐妹二人身前,拱手道:“在下白同尘,见过吴仙人。” 吴一罡走进屋来还不忘回头把门给掩上,见白同尘如此行礼,笑着摆手道:“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白同尘刚想请吴一罡坐下,却眼看着吴一罡一点也不客气,扯了个凳子自己一屁股就坐了下去,手里摇着小铃铛酝酿了半天才才说道:“那个,我这次下山来呢,是有一些事情请你帮忙。” 白同尘错愕道:“我?我能帮吴仙人些什么?” 吴一罡清清嗓子,依然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说道:“跟我一起证个道。” 江湖 第二十七章 转机 - 剑破山海月 - 一寸狂心未说 吴一罡将方才王暮瑶剥好的瓜子仁端起来直接一口塞进嘴里,王暮瑶此时急的眼泪都快淌出来,王暮辉死死的拽住王暮瑶的手,生怕王暮瑶情绪失控惹怒了面前这个吊儿郎当实力却深不见底的年轻道士。 白同尘看着吴一罡如此做派,错愕道:“证什么道?” 吴一罡低头思索一番,片刻抬头说道:“嗯.......人道。” 一时间又是相顾无言,房间只剩下吴一罡嚼着瓜子仁的摩挲声音和徐小宛轻微的鼾声,气氛一时变得尴尬又有一丝诡异。 吴一罡就这么一边不紧不慢的嚼着一边等着白同尘的下文。 白同尘被盯得有些尴尬,说道:“怎......怎么证?” 吴一罡两手一摊,眼神清澈无辜,说道:“我不知道。” 最后还是王暮辉没有忍住,笑出了声。 吴一罡疑惑道:“你笑什么阿,我真不知道。” 白同尘摆摆手示意王暮辉如此失礼,转头说道:“吴仙人,在下有一疑惑不知当不当问。” 吴一罡爽快道:“我还得请你帮忙,你有什么尽管问。” 白同尘闻言点头如是说道:“在下有两位朋友与贵山之前下山的元无极元前辈颇有渊源。” 吴一罡摆手说道:“我知道,那个,玄武嘛,让我师兄给揍一顿那个,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北地灵泉嘛。” 白同尘点头道:“正是。” 王家姐弟听得二人对话是云里雾里,索性就悄悄的退出了房间,不打扰二人。 吴一罡将最后一把瓜子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你放心就行了,一时半会还没事,主要是我得先证道。” 白同尘闻言放心不少,问道:“可是你我二人都不会,在下甚至连所谓人道都不理解其含义,这我该如何帮你。” 吴一罡倒是不愁,笑着说道:“那我不管,我师傅让我出山找你,说你能帮我证道,反正我也不知道什么是人道。” 这哪里有半天仙人风姿,吴一罡此时盘着二郎腿,手里摇晃着小铃铛,如果此时再给他拎一个鸟笼子配上三两走狗,活脱脱的就一世家纨绔少爷。 可白同尘却哭笑不得,说道:“吴仙人,青元山闭门四百年,尊师何以知道我白同尘,而且你师傅没跟你说,为什么证道吗?” 吴一罡撇撇嘴说道:“八百年前我大师兄出山为世人证的是天地大道,一股浩气可平天下混沌,四百年前我二师兄下山来为黎明百姓证的是侠之大道,忠义二字为的是世间苍生,等了这么久才等到我下山来,师傅让我证人道,我一时激动也没弄明白就赶紧跑出山来,想回去问反正是回不去了,你想办法。” 白同尘眼见这无赖仙人一副得意洋洋吃定了自己的样子,无奈道:“实不相瞒,在下如今记忆全失,几日前才通过他人之口得知自己一些前尘往事,如今别说证道,在下自己都不知道何去何从,这次来到青元山纯粹是机缘巧合,接下来在下还要带着小宛赶赴南洲医治身体,并且看看能不能找回丢失的记忆,实在是没法帮吴仙人证这个道。” 吴一罡眼中闪过一丝哀怨,站起身来说道:“什么机缘巧合,一切不过顺应天机,师傅让我证道,却没跟我说时日,反正不急,我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去做,可以等你将事情处理完,再去找你。” 吴一罡话都说到这种份上,白同尘也不知如何推辞,心思流转,走到熟睡的徐小宛床边,伸手将挂在徐小宛脖子上的那枚玉佩取下。 “我妹妹这枚玉佩,是当年一位僧人所赠,靠着这枚玉佩才支撑到今日,吴仙人您看一看,这玉佩你见过吗?”白同尘其实逢人便问,但从未有人见过如此功效的玉石,这次拿出来也仅仅是碰碰运气,多问一句总是好的。 吴一罡接过来瞟了一眼说道:“这哪是什么玉佩,这是魮之鱼的丹珠。” 白同尘欣喜道:“吴仙人知道这东西的来历!” 吴一罡将玉佩还给白同尘,说道:“想来你妹妹定是先天身子孱弱,得靠着这鱼珠的灵气吊着一口气,但如今这鱼珠里的灵气已经消耗殆尽,再过些时日,就跟块石头没什么区别了。” 白同尘点头道:“吴仙人,从能找到这魮之鱼?!” 吴一罡晃荡着铃铛说道:“听我师傅说这种鱼在湘江里以前有很多,从前灵气旺盛的时候也不是每只魮之鱼都能孕育出丹珠,我师兄将北地灵泉斩断之后这天下的灵气已经太稀薄了,想找到能孕育出丹珠的魮之鱼,多半还得靠运气,像你那颗珠子那么大的,少说也得是两百年以上的魮之鱼才能孕育的出来。” 白同尘闻言后稍稍有些失落,但总比没有任何线索要好的多,再次抱拳说道:“感谢吴仙人。” 吴一罡似乎突然记起什么事情,站起身来说道:“行了,你好好想想如何帮我证道,到时候我再来找你。” 说罢未等白同尘反应,吴一罡便径直走出房门,去到外廊处。 客栈外早就被一众看客围了个水泄不通,哪怕是顶着风雪也不妨碍他们想要一睹二人同处一室会发生什么的好奇心,可谁都没敢往客栈里挤,甚至原本二楼客栈的房客如今也都跑了个精光,生怕一会传说中的白魔头跟吴一罡突然打起来殃及池鱼。 只见那吴一罡当真来去如风,自外廊凭栏踏空而起,脚下步步生莲,片刻便消失在风雪之外。 如果世人知道白吴二人在房内的谈话想必会惊掉下巴,但没人会去深究。 白同尘只站在内廊远远看着吴一罡离开,王暮辉探头探脑的走过来说道:“还好还好,没给白公子添麻烦。” 白同尘只是微笑道:“没事,虱子多了不痒,我都有一些习惯了。” 窗外的大雪呼啸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寒风吹进内廊,王暮瑶不禁打了个喷嚏,见白同尘就要回头,慌忙缩了缩脖子扭头走进屋里。 白同尘微笑一下,对王暮辉说道:“王公子,我们也进屋去。” 王暮辉问道:“那白公子,楼下那群人.......” 白同尘也是无奈道:“我也是没什么办法,不然王公子替我去处理一下?” 王暮辉头霎时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搓着手钻回屋内,嘴里还嘀咕着:“这天儿可真冷,晚上得给小宛整点热汤喝.......” 一直到了傍晚楼下的人才渐渐散去,离得近一些的就冒着雪赶回家去,迫不及待的将这仙人下山的消息回去说与人听,远一些的也都三两聚在各个客栈的大堂内谈论着今天吴一罡下山来的种种情景,遗憾着最后也不知道吴一罡进的房间里到底是不是传说中的白魔头。 原本按照计划,白同尘与王家一众人等只应在青元山附近停留半日,晌午就应该出发继续赶路,但如今风雪丝毫不见停歇,只得在客栈里住上一晚,待明天风雪稍停,就马上出发。 王暮辉吩咐葛二叫了吃食和一壶罗浮春酒送到屋里,白同尘徐小宛和王家姐弟围坐一桌,又像极了初次相见的时候。 “白公子,来,咱们喝一杯。”王暮辉说着端起温好的酒给白同尘满上一盅。 王暮瑶却也端起酒盅往王暮辉面前一放说道:“给我也满上。” 王暮辉和白同尘面面相觑,这些日子来白同尘也知道,王暮瑶从不饮酒,怎么今天突然就来了兴致。 王暮辉笑道:“女人家喝甚么罗浮春,我叫葛二拿一壶枣子酒来,你跟小宛喝着玩儿。” 王暮瑶却不依道:“女儿家怎得不能喝罗浮春,你和白公子喝得,我也喝得,别说废话,快点满上。” 王暮辉见王暮瑶来了倔脾气,向白同尘投来了求助的目光,白同尘笑着将王暮辉手中酒壶拿过来,说道:“咱们三个都喝,小宛一个人多寂寞,还是听王公子的,叫葛二拿壶枣子酒,既不醉人也能暖身子。” 平时对白同尘几乎是言听计从的王暮瑶这次却直摇头,将杯子往前一递,说道:“白公子怎么学他看不起人,快点满上,还怕我把你俩喝倒了不成!” 见白同尘依旧没反应,王暮瑶站起身来直接将酒壶一把夺过来,说着:“难得有今天这种机会,我也想体验一下赏着雪喝着温酒有多惬意。” 白同尘和王暮辉见状只得作罢,但还是叫葛二去拿了一小壶枣子酒,给小宛也倒上一点点。 王暮辉率先举杯,笑着说:“来,咱们一起喝一杯,庆祝咱们终于有了医治小宛妹妹的线索了。” 徐小宛睡饱了也是很精神,兴冲冲的端着酒盅学着说道:“咱们今晚不醉不归!” 三人见状被小宛逗得一阵哈哈大笑,白同尘摸摸小宛的头说道:“你只许喝这一小盅,虽然枣子酒不醉人但是也不能多喝,等你好起来长大了,想喝多少白哥哥给你买。” 徐小宛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乖巧的点点头。 四人一同举杯相碰,却是王暮瑶先一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江湖 第二十八章 真是场好雪 - 剑破山海月 - 一寸狂心未说 王暮辉再吃两口菜便先离席去查看商队住宿一概事宜,徐小宛酒足饭饱要王暮辉带着去找葛二给她堆个雪人儿,白同尘给徐小宛裹上厚实的皮裘子,叮嘱王暮辉万万不要让小宛活动太多,王暮辉欣然答应,带着徐小宛下了楼。 王暮辉徐小宛走后,房里便只剩了白同尘跟王暮瑶二人,三四盅酒下肚,王暮瑶的俏脸已经微红,此时桌子上那盏小烛灯映在姑娘脸上,愈发的显得多了几分朦胧的娇艳,有意无意间,王暮瑶一手托着腮,另一只手捋着自己额角青丝,望向眼前这个白衣的剑客中尽是流转青波。 “白公子,下午你说,便又不去长安了?”王暮瑶朱唇微张,口中吐出一缕热气和着舌尖的点点酒气升腾开来。 白同尘点头道:“吴小仙人说小宛身上那玉佩在湘江能寻得到,跟你们到了岳州就走水路往湘洲去,总要碰碰运气。” 王暮瑶眼角里微微流露出一丝失落,说道:“湘洲山高峰险,一路上也不太平,反正你现在也到了台面上来了,再不怕监风阁背着女帝给你使绊子,不妨等到暮辉去联系了监风阁的刘同知,最好让监风阁能派些人护送你们过去,只是可惜了,你白公子命不好,还没封到上柱国就人间蒸发,不然直接自己调派些兵马也是可行的。” 王暮瑶借着酒劲也不怕说错了话,边说着举起酒盅示意一下又是一饮而尽。 白同尘跟着喝下一盅,摇头笑道:“话虽是这样讲,但我实在是没有一点印象,秦十一对我说的那些女帝又是什么太师,我听得却像听故事一般,还提什么上柱国。” 王暮瑶却突然愤愤不平道:“那郭一白也忒是人面兽心,还未卸磨就想杀驴。”说完便发现有些不妥,看一眼白同尘,只觉得自己好笑:“当然白公子且不是驴,算是白马吧。” 想是王暮瑶上了酒劲,如何只觉得坐立不安,翘着条腿摇晃着往火炉边靠着取暖,斜坐着用胳膊撑着脑袋,一只手在桌上滴答敲着,青葱玉指白析而修长。 只闻风声朦胧,却见佳人朦胧,醉时朦胧。 从窗口外吹进来一丝丝雪花,刚贴上姑娘俏红的脸颊便化成了水珠。 白同尘看的愣神,王暮瑶却轻轻呢喃道:“白公子,陪我看场雪吧。” 白同尘点点头:“好。” 王暮瑶赶紧起身先给白同尘拿了厚实的白披风,是王暮瑶趁着那会白同尘跟吴一罡讲话时候去买的,王暮瑶执意要帮他披上,一袭长披风洁白溜着黑边,披上去便更衬出白同尘眉宇间的一丝英武。 那仗剑天涯的剑客却是迷人,但终归比不过挡在身前的坚定背影。 如若恰逢挡在身前的偏就是那剑气无双的剑客。 就刚刚好配窗外这苍茫的美感。 王暮瑶帮白同尘系好脖间的系带,微微抬着头看着白同尘一副脸庞,眯着眼睛要看个足够仔细,这便是姑娘的温情,是要数遍你眉毛有几根,要看你眼中有她几分。 “白公子,你也好看。”王暮瑶声音不轻不重,却字句间流露着女子的缠绵。 那天在河谷五里街未能问出答案,王暮瑶就借着酒气告诉白同尘。 杀人的魔头如何?当朝的柱国如何?白衣的剑客如何?温良的男子如何? 还不如我一女子来得勇敢。 “王小姐......”白同尘话未出口,却见王暮瑶已经松开手,转身出了屋子。 领口处还留着方才王暮瑶口中吐出的酒气幽香,白同尘伸手摸了摸耳根。 烫手。 赶紧抓起椅子上王暮瑶未穿上的貂皮大衣,往前走两步,却是心神摇曳,差一些没跨过门槛,却听见廊外传来王暮瑶的青呼:“白公子,快来看!” 白同尘一撩宽大白袍,加快两步走过内廊,此时王暮瑶靠在凭栏边,头上已经沾了点点白雪,正朝着白同尘招手。 “白公子快一些!”王暮瑶笑着。 白同尘一边走着将大衣理好,待走到王暮瑶身边,摊开披在姑娘身上。 “看下面暮辉和小宛,没想到还真堆了雪人儿。”王暮瑶心里暖得恨不得钻进白同尘怀里,却只笑嘻嘻的指着楼下的徐小宛和一众王家仆从。 徐小宛正骑在葛二肩膀上,指挥着王暮辉和一概仆人这边添添那边补补,乐的手舞足蹈。 “小宛这一眨眼成了小地主,还挺有几分模样。”白同尘学着王暮瑶的样子靠在凭栏上,笑着说道。 “小宛这丫头是讨人喜欢,生的也灵俏,只是可怜身子骨太孱弱,能遇到白公子,也算是小丫头的福分。”王暮瑶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恬静动人。 白同尘看着小丫头在下面手舞足蹈,时不时发出几声嬉笑,只觉得心里没来由的踏实,他说道:“等带小宛看好了身子,再去长安找找看有没有小宛爹娘的消息,我答应过小丫头的家人,能为她做的事情,我一定拼了命也得为她做到。” 王暮瑶微微一怔,转头看着白同尘,见他看向徐小宛的目光中尽是温柔,说道:“白公子要做的事情,这天下还有谁拦得住。”只是声音越说越小,说道最后几如蚊声,细不可闻。 白同尘却摇摇头笑道:“若真是天下任我横行那也倒是好了,只是这天下其实对我和小宛,都挺陌生的。” 王暮瑶知道,如今的白同尘喜欢如此温馨的场景,或许因为失忆,但他绝对再不是世人口中的那个魔头了。 现在的这个白同尘,恐怕只想快些治好徐小宛,然后回到他口中的那个南宝村。 “有机会也带我去你们南宝村看看吧。”王暮瑶轻轻说道。 “好,就是上山路有些难走。”白同尘说道。 “我不怕。” 两人安静从徐小宛的那个大雪人处再往前看去,客栈门口挂的一只只大红灯笼上积着一层白雪,被风一吹连带着地上微黄的光也摇曳着,一直蜿蜒着去到巷子的尽头。 王暮瑶突然也喜欢这样的温馨,突然也觉得,只要在这个男人身边,哪怕浸入再黑的风雪里也不害怕。 王暮瑶鼓起勇气往左挪一步轻轻的把头靠在白同尘的臂膀上,说道:“有些乏了,借公子肩膀一用。” 小娘子青丝在风雪中轻轻飘着,有几缕飘到白同尘的鼻尖,也不知怎么回答,只说:“好。” 真是场好雪!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